《吸血鬼她不讲道理》
1. 这里有个吸血鬼!
欧洲某国,古老的奥瑞连城堡,地下三层。
神父塞米尔坐在一口棺材旁,一手圣经,一手十字架,一错不错地盯着棺材里沉睡的美丽少女。
她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叠于一个古老的十字架之上,如火焰般迷人的红色长发铺展在棺材里。
少女双眼紧闭,睫毛卷翘纤长,像极了童话故事中沉睡的公主,甜美脸庞精致得不真实,嘴角还带着一点天真的微笑,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甜甜地说一句“早安”。
但她那没有起伏的胸膛,苍白到泛出冷光的肌肤和嘴唇,还有一对若隐若现的尖齿,都明晃晃的将她的美丽置于危险之中。
她是一个吸血鬼。
塞米尔看着吸血鬼美丽安睡的面庞,有些头疼。
在这个现代社会,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实则,在一些隐秘角落,仍旧有魔鬼幻化成人,在人间肆意横行。
而他,则是众多驱魔师中的一员。
塞米尔是直属于教廷的高级驱魔师,他生来便具有神性,是天生的驱魔师。
但由于有些传承已经断代,所以偶尔也会出现些,连他都难以对抗的棘手情况。
于是,这世间,人类的驱魔之路,困难重重。
而如今,他们却得到了一线希望。
最灵验的灵媒预言说,在奥瑞连古堡里,有能帮助教廷驱魔的巨大机缘!
于是,等他们一行人行事匆匆赶来后,却意外发现,这里居然封印着一个吸血鬼!
这能是什么大机缘?
大惊吓还差不多!
他们彻查资料,也无从得知吸血鬼的来源。
这个千年前的古堡本来就不太出名,连游客都三三两两没有几个,如果没有灵媒指示,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里居然还躺着一个吸血鬼。
而且,人吸血鬼还快醒了。
塞米尔又轻抚了一下吸血鬼手中的木质十字架,他能感受到里面的神力很快就要消散不见。
快要镇压不住了。
还好他们提前赶来了,如果放任吸血鬼独自苏醒然后悄然离去,那将是更严重的、更无法预估的危机。
可是,教廷已经几百年没遇见过血族了,他们这群人战斗力最高的就是他,可他也没什么把握能应对吸血鬼。
如果真的不能谈拢,被迫上升到武力的话,塞米尔严重怀疑,他们这群人完全就是给人家来送口粮了。
现在,按照计划,他先独自一人在地下室里谈判交涉,其他十六人则守在门外,情况不对再尽量展开营救行动。
毕竟,灵媒说了,这是‘能帮助教廷驱魔的大机缘’。
塞米尔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结果他刚叹完气,棺材里的吸血鬼,突然睁开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塞米尔顿时倒吸一口气,然后止住了呼吸!
薇薇刚醒来,就看见有一人守在她的棺材前。
那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腰,金发在幽暗的室内被染成淡金,碧蓝的眼睛如一片湖水,神情却十分紧张和戒备。
不过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薇薇看到,那件黑色神父服修身地贴着他挺拔的身形,银十字架在他胸前晃了一下,映出一点微光。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有点困惑,也有点好笑。
长得倒是不错,干净、英俊,还有点……禁欲气质?
但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个神职人员,站在吸血鬼的棺材前,是想干什么?
超度她?还是灭了她?
她轻轻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笑容在她苍白美艳的脸上像是一朵血蔷薇缓缓绽开,格外危险,又格外美丽。
下意识地,薇薇动用了蛊惑。
“神父先生,你想干什么呀?”
薇薇一开口,声音仿佛是人鱼在耳边轻声歌唱,音调化作指尖温柔地抚过耳廓,悠然婉转,语气勾人,听得人酥酥麻麻,心跳加速,头脑也晕乎起来。
门外突兀地传来东西跌落的声音。
塞米尔太阳穴青筋跳起。
外面那群人功力不行,这个吸血鬼稍微用了一下蛊惑技能就直接中招失防了。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会蛊惑,危险升级。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对面吸血鬼又道:“外面居然有十六个小可爱,这么多人都在等我呢啊?”
说完她轻轻抬手,塞米尔手中的圣经边缘瞬间就出现细微烧痕。
好强的魔力!
而且不光蛊惑,感知力还超强,危险继续升级!
“女士,请您先稍微收敛一下您的魅力。”
塞米尔深呼吸,压下心头不安,露出职业微笑,态度诚恳又友好。
“请您相信,我们没有敌意,是代表教廷,来跟您谈合作的。”
薇薇挑起眉梢,血红色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这个神父眼神晴朗,碧蓝的双眼没有一丝波动。
居然能抵抗自己的蛊惑。
哦吼,有点意思。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塞米尔·凯勒姆,是名直属于教廷的驱魔师。现在是公元2025年,不知您可否也介绍一下自己?”
塞米尔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但紧握圣经的手指却略微颤抖。
他真的非常紧张。
这个吸血鬼实在是太强了,他没把握对方会愿意合作。
薇薇眯起眼睛,陷入沉思,片刻后,她居然有些困惑地看向塞米尔。
“我叫薇薇,但是……我好像,睡得有点久,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薇薇继续回忆,从棺材里坐起身,但下一刻,嘶啦!
她身上华丽的裙子,因历经千年氧化过度,随着她的动作瞬间破裂!
那一刻,红发顺着白皙的肩膀滑落,大片细腻的背部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
塞米尔立刻闭眼转过身去,十字架放在胸前,心中默念诗篇五十一:“神啊,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使我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
薇薇看着神父突然别过身的动作,莫名所以地眨了眨眼。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布料残骸,指尖捏了捏肩膀上挂着的破碎轻纱,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啊,睡的太久,衣服不太行了呢。”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而那双红眸在看到神父僵直挺拔的背影后,又多停留了几秒,眼里浮出一点好奇。
“神父先生,你怎么啦?”
塞米尔不动如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耳尖却悄悄染上一点红。
薇薇歪了歪头。
这是……在害羞?
他的反应好有意思啊!
薇薇轻轻笑了一声,起了坏心思,笑意藏在喉咙里,尾音如一滴微甜的红酒。
“神父先生,你是不是,脸红了呀?”
她明明声音轻柔,语气却充满恶意的愉悦,像只小猫,在发现玩具反应有趣之后,伸出爪子又轻轻拨了一下。
塞米尔依旧不敢转身,他战术性咳嗽两下,拿起手机给外面发了个消息。
“请您先稍等片刻,我叫人拿衣服来了。”
薇薇笑得更愉快了些。
她不急着动,只慢悠悠地问:“你是在害羞什么吗?可是,我记得你们神职人员,不是应该心有慈悲、不为色动的吗?”
塞米尔:“……”
他又默念了一遍诗篇,然后极快地扯下自己的外袍的斗篷,手肘微微向后伸出,把布料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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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死死盯着墙面,仿佛上面有圣母玛利亚在显灵。
“女士,请您暂时先披上这个。”
“谢谢你哦。”
薇薇笑着接过,但她唇角的笑意还挂着,像是还没玩够。
几分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塞米尔大跨步过去,从门缝里接过一套衣服,然后搭在椅背上,又快速关门离开。
“等您收拾好了,我再进来。”
薇薇看着塞米尔狼狈逃离的背影,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这个神父好好玩哦!
于是,等塞米尔再进去的时候,便看到薇薇穿着一身修女服,黑白色布料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形,黑色修女头巾盖住红色长发,动作温婉,从容端坐,就像一个真的修女一样。
塞米尔松了口气,目光略略别开,轻咳一声。
“衣服合适就好。感谢您的配合。”
薇薇将手叠好放在膝上,乖巧地点头。
“神父先生真贴心。”
塞米尔坐下,也终于稍稍放松了点。
他从怀中拿出一叠文书,清了清嗓子:“如我刚才所说,我们代表教廷前来,是想与您探讨……合作驱魔的可能。”
塞米尔说完,仔细地看着对面的情绪,一只手在文件下紧紧握住十字架。
他无法预估对方将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让一个魔物,帮助教廷去消灭别的魔物,听上去像是在羞辱。
然而,薇薇却没有愤怒,她认真地思考片刻,然后像个无辜的少女,歪着头,天真地提问道:
“可是……我虽然记不清很多事情了,但是我记得,自己从没杀过人,或魔。所以,我们要怎么合作呀?”
塞米尔有些意外。
从没杀过人?
还有没杀过人的吸血鬼?
“没事,您只需要辅助,主要还是我们驱魔师来驱魔。我们正在对抗一些被恶魔附身的案例,有时可能会需要您的特殊能力协助……”
塞米尔略过自己的疑问,开始认真地讲述计划。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语气温和却沉稳,眼神清澈,仿佛已经进入了他熟悉的布道者状态。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薇薇已经悄然站起身。
下一刻,一缕红发轻轻滑过他肩侧。
塞米尔僵硬了一下。
薇薇低下头,轻声靠近他的耳侧,呼吸拂过他的皮肤。
“比如……我们合作,会像这样,靠得很近吗?”
那声音细软,带着一点雾气的甜。
字字像糖水,又像毒药,贴着耳蜗往神经里渗。
塞米尔大脑“嗡”了一下,差点将手里的文件捏烂。
他机械地转头,看见那双近在咫尺的红瞳正微笑着看着他。
“你!”
“我只是问问嘛。”
薇薇笑眯眯地退开,眼中尽是调皮。
“神父先生,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哦。”
塞米尔:“……”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默默退后几米,第三次默念诗篇五十一。
稳住!
我是除魔人,神灵与我同在!
然而薇薇笑意加深,忽然抬脚,朝他逼近,伸手就想勾住他的领口。
她的红发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晃动,浑身散发的气息如猎食者锁定猎物一样危险。
塞米尔心头一紧。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衣领那一瞬,冷光一闪!
塞米尔反手抽出十字架,干脆利落地抵在她的唇边。
空气骤然凝固。
薇薇唇角的笑停在半寸之外,呼出的气息与他掌心隔着一层冰冷的银。
两人对视,时间仿佛被拉长,静得只能听见心跳声。
一切戛然而止。
2. 我同意合作啦!
薇薇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银质十字架,唇角微微上扬。
那笑容里没有惧意,反而带着几分玩味,像是在欣赏他的反应。
“神父先生,你好紧张呀。”
她轻声笑了笑,眼尾的弧度里带着一点狡黠。
随即,她像是忽然失去了继续逗弄的兴趣,微微后退两步,动作优雅地抬手撩开一缕落在肩头的红发。
“好啦,不逗你了。”
她的语气正经起来,红眸落在他身上,声音清亮又带着几分认真。
“你说的合作,继续讲吧。”
塞米尔盯着她看了片刻,才缓缓收回十字架,并握紧圣经,稳住自己略显凌乱的心跳。
随即他一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态,重新保持标准微笑,然后一口气叙述完自己的台词:“若您愿意为教廷效力,做为回报,教廷会为您提供官方身份,并成为公职人员,除了最基本的五险三金,每次完成任务还有高额奖金。”
薇薇看他站得笔直的样子,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愉悦的笑意,但也很快收敛了。
不能再撩啦,看神父先生这个样子,感觉已经把人家逼到破防边缘了呢。
她懒洋洋地坐回椅子上,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拨了拨自己鬓边的发丝,语气慵懒。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呢。”
塞米尔早就预料到她不会轻易答应,依然保持温和的微笑,仿佛刚才被调戏到语速飙升的人不是自己。
他从怀里取出另一份文件,语气不疾不徐:“除此之外,我们还会为您提供稳定的物资与休眠环境,确保您的血液供给合法、可控,避免您陷入饥饿状态。”
薇薇托着腮,兴趣不大地嗯了一声。
塞米尔顿了顿,像是斟酌用词。
“若您签署协议,我们可以定期提供……神职人员的新鲜血液,安全卫生,品质上乘。”
那一刻,薇薇本来半阖着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些,整个人似乎都活络了起来,唇角缓缓翘起,像是终于对这场交易产生了真正的兴趣。
“听起来不错。那你们,有诚意吗?”
“当然。”
“好。正巧,我饿了。”
话音刚落,薇薇的身影便在一瞬间模糊了。
塞米尔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对方几乎是瞬移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等下……!”
塞米尔还没说完,他的手腕已经被一只冰凉纤细的手掌牢牢扣住,随即被拉向她的唇边。
塞米尔刚想挣脱,还没发力,便感到一阵剧痛猛地刺入皮肤。
薇薇的尖牙轻巧而精准地刺入他腕部血管,力道不重,却带着可怕的本能压制。
温热的血液迅速被吸走,他的手指开始发麻,耳边嗡嗡作响。
“……嘶!”
塞米尔整个人一僵,血液流失的速度远超想象。
他的呼吸逐渐紊乱,体温飞快下坠,意识开始飘浮。
再这么下去……
忽然,薇薇放开了他。
她舔了舔唇角,像是还沉浸在回味中,红色的眼睛微微发亮,似乎连睫毛都轻轻颤了几下。
天啊,这血,好好喝!
怎么会有这么美味的血!
这哪里是血,这是极品圣餐,是她千年未尝过的神迹味道!
薇薇砸吧着小嘴,双手捧着脸,十分满足。
“好幸福啊,太好喝了吧!”
塞米尔已经脸色苍白如纸,靠着石墙坐下,大脑一阵阵发晕,甚至感觉有点神游出窍了。
她居然觉得好喝?
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天生就是驱魔师,因为他的血液自带神性,本来就能驱魔。
塞米尔原本也没想给她喝自己的血,教廷里是有捐献者的,只是刚刚她动作太快,他根本拦不住!
但重点是,他能驱魔的血,这个吸血鬼居然不怕?
还觉得好喝?
危险级别再再再次升级!
“你……你吸了……多少?”
“嗯……有点多?”
薇薇看到塞米尔虚弱的样子,露出一个略显无辜的表情,微微低头,轻声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实在是太好喝了,我没控制住。
“你先休息一下,我不吸了,我保证。”
薇薇轻轻在他身边蹲下,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被冷汗打湿的金发,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我同意了,我会好好合作的,神父大人!”
随后,她眼角带着几分狐狸般的笑意,又有点娇憨地眨了眨眼。
“为了这一口血,我会努力当个好孩子的!”
塞米尔:“……”
他一边疯狂眩晕,一边在心里哀嚎:这根本不是教廷与魔物的合作,是他在用性命签定契约啊!
塞米尔靠着墙,脸色白得快要跟城堡石壁融为一体,眼前光圈打转,连耳鸣都像唱诗班在脑内飚高音。
薇薇看了他一眼,忽然弯腰,一手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干什——”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她单手架在肩膀上。
“我们这就出发吧神父大人!”
薇薇笑着甩了甩修女服的裙摆,抬腿就朝门口走去。
大门突然被打开,就在下一刻!
“放下神父!”
十六道声音齐刷刷响起,喝声如雷,一群穿着黑衣的神职人员和配备枪械的特别调查员已经举起了武器,对准了她。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紧张!
有人已经在背后偷偷掏圣水瓶,有人手指在圣徽上摩挲,有人手里捏着银匕首,还有人嘴里已经开口念起了《以诺书》。
“等、等等!”
塞米尔终于意识清醒一点,猛地抬头虚弱喊道:
“不要动手!她、她同意合作了……我是自愿的!”
众人:“???”
空气突然卡住。
“她……吸你了?”一个神父小声问。
塞米尔咬咬牙。
“……一点。”
所有人满脸震惊地看着薇薇,她扛着塞米尔的样子不太优雅,像个拎着麻袋的女土匪,但那张脸依旧漂亮得不像话,眼睛里还带着点不太正经的笑。
美丽,危险,又强大。
没人敢再轻举妄动了。
没有了阻拦,薇薇就扛着塞米尔从地下室直接走出,在即将步入大厅时,塞米尔忽然想起了什么,刚要出声提醒薇薇别轻举妄动,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薇薇居然一步跨出门口,迈进了阳光之中!
塞米尔大为震惊!
她居然,不怕太阳!
明媚的阳光洒在薇薇苍白的皮肤上,她抬头感受了一下,像是在享受温度。
她毫无畏惧,甚至轻轻眯起眼睛。
阳光下,薇薇身穿修女服,红发如火,肩头还扛着半死不活的塞米尔,唇边隐隐挂着笑意。
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吸血鬼不是……应该怕阳光的吗?”
“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薇薇环视了一圈众人,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笑得很轻。
“虽然我失忆了,但我记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怕太阳呢。”
塞米尔在震惊中,终于扛不住虚脱,在薇薇肩上昏迷了过去。
昏迷前最后一刻,他脑海里想的是:这个吸血鬼,危险级别,MAX!
*
几日后,梵国。
塞米尔在高浓度营养液,和四位医疗神职人员轮番施咒加持下,终于恢复了一些,勉强爬起来了。
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刚制作好的文件夹,封面印着金色教徽和几个大字:【特殊事务合作人员档案】。
塞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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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薇薇的危险性,觉得还是由自己交给对方更为稳妥,于是站起身,拿起公文袋和一个纸袋,前往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门应声打开,薇薇正懒洋洋地靠在落地窗边,阳光从她身后洒下来。
她穿着睡裙,红发微卷,裙摆轻摆,整个人慵懒得像只正在晒太阳的猫。
“神父大人来啦,气色好多了嘛。”
塞米尔咳了一声,维持礼貌笑容。
“女士,我是来给您送证件和物资的。身份已登记完成,您现在是教廷挂职的外部合作者,有编号、有权限、有津贴。
“这部手机给您,在现代,您必须要学会用手机,起码最基本的打电话要学会。”
“太客气了哦神父大人,以后叫我薇薇就好啦。”
薇薇饶有兴致地翻了翻文件。
现代文字和以前有些变化,但大多数她还认得。
“薇薇·奥瑞连?”
“您——你没有提供姓氏,所以我们用你被发现的古堡名称作为记录。这是标准处理程序。”
“哦……那,现在我也算公务员了?”
“从广义上讲,是的。”
她笑了一声,把文件丢到桌上,打开纸袋。
里面是一些浅粉色系的化妆品、口红和遮瑕产品,黑色隐形眼镜,外加两套现代人类服装。
“任务前,建议你先掩盖一下吸血鬼特征。你现在这样……过于显眼。”
薇薇挑眉,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没接那些东西。
下一刻,她的红眸开始渐渐褪色,转为棕色;嘴角的尖牙慢慢回缩,变得与常人无异;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也缓缓浮出淡淡粉色气血;原本冰冷的唇也染上娇嫩红润,透着微甜的樱桃色。
一眨眼,她就像个活泼甜美的大学生,眉眼间带着一丝俏皮的灵气。
“喝了血,就能控制。怎么样?我现在像不像一个可爱的普通人?”
塞米尔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样确实……更方便出行。”
他转身回到桌边,一边翻看任务内容,一边心中默念:
这只是外表变化,敌人依然危险,不要被迷惑。
她是吸血鬼,是魔物,是——
薇薇忽然凑过来,弯着眼睛问:“神父大人,你觉得我这样,有没有好看一点?”
塞米尔手一顿,然后抬眼看她。
她现在没有尖牙,没有红眸,唇红齿白,笑得又甜又乖。
他沉默两秒,认真地说:“可以准备我们的第一个任务了。”
薇薇撅起嘴,鼻孔出气。
没劲!
然后又扫到桌上的手机。
“这个东西,我不会用。神父大人,你教我。”
塞米尔没看对方,直接递给她一张纸。
“这是罗马数字和阿拉伯数字对应表,你自己学习一下。”
随后又看了眼薇薇身上的睡裙,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明天我们就要启程了,你准备一下,要买什么就刷这张卡。
“在现代社会,除了现金,用电子支付更方便,结账的时候直接把卡递给对方就可以。”
薇薇接过卡,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一脸失望。
“你真小气,连钱都不给。”
“……这里面是我的全部存款,我怎么小气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用,还是让我自己去学。你就是小气。”
塞米尔一时语塞。
这人真是蛮不讲理。
看到塞米尔表情崩坏,不再是习惯性的虚假微笑,薇薇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多点情绪才好玩嘛!
“还是谢谢你哦,神父大人。放心吧,我花钱不会手软的!”
塞米尔嘴角一抽,赶紧离开了薇薇的房间。
让教廷都给他报销!
全部报销!
3. 奶奶你饶了我吧!
第二天一大早,老神父先找上了塞米尔。
老神父神情紧张,将塞米尔拉到房间,看外面没人后紧关房门,才小声说:“我们查遍资料,也没找到任何一个,能解释为何血族会无惧阳光的信息。按理说,吸血鬼一是受到诅咒,二是被剥夺灵魂,这两条都为太阳所不容,除非……”
塞米尔心下一惊。
“除非她没被诅咒,也没被没收灵魂?但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这世间的所有魔物,都是没有灵魂的。
他们贪婪、狡猾、邪恶,只知道哄骗人类,吞噬他们的灵魂和肉·体,是纯粹的恶魔。
“不知道,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塞米尔并不认同,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而且她喝下自己的血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甚至还觉得美味,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太强了塞米尔,整个教廷恐怕都不能约束她,要不……算了?”
塞米尔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
“她刚答应下来,现在最好不要轻易反悔,我……我尽量看着她吧。”
老神父叹了口气,随后把自己准备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塞米尔。
“那就多做准备。这些圣水你都拿上,还有纯银子弹,还有……”
“父亲,这些东西对她没用的。”
塞米尔本想拒绝,但看到老神父担忧的神情,还是将东西收了起来。
“我收下了,就当为这次任务准备吧。”
“要不要多些人跟着你们?”
“不用,您也知道,这次任务主要是为了试探这个吸血鬼,任务本身不算难。而且,就算出了问题,我一个人对付她还简单点。”
老神父不忍,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塞米尔的肩膀。
随后,塞米尔带着一大包东西,怀着沉重的心情,但依然带着温和微笑,敲开了薇薇的房门。
结果,门刚一打开,塞米尔瞪大双眼,包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她她,她穿的这是什么?!
只见薇薇一身华丽繁复的拖地长袍裙,紧身深v胸衣包裹着饱满的前胸,裙摆拖地,两臂白色蕾丝长袖。
还好头发是正常的披肩发。
塞米尔头都快炸了。
她在梵国哪里找出这么一件花里胡哨的衣服?
这裙子都快把整个房间填满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薇薇这是找不到弄头发的地方了,不然肯定来个全套!
所以她是从中世纪来的吧?
上千年了啊奶奶!
塞米尔太阳穴青筋狂跳,一贯彬彬有礼的微笑也险些崩裂。
“薇薇,你这身打扮……非常的不方便。”
“可是,这套裙子好好看呀。”
薇薇抬手看着蕾丝长袖,仔细端详,非常满意。
“我昨天逛了一下午,只看上了这一套裙子呢。就是鞋子没有合适的,你看,我现在还光着脚呢。”
说着,她提起大裙摆,露出一双晶莹可爱的脚丫。
塞米尔深呼吸,艰难的维持着笑容:“我去给你买。”
于是,等他们终于可以出发的时候,薇薇一身素色运动服,手里大包小包也全是各种朴素的衣服和鞋子。
以及,一本塞米尔为她精心挑选的时尚杂志。
二人走到车前,塞米尔忍住气,将那一大包驱魔物品直接丢到副驾驶,自己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等待薇薇上车。
绝对不能让她离自己太近!
然而后排没有任何动静。
塞米尔从车窗往外看,就见薇薇歪着脑袋,望着车里的塞米尔,大眼瞪小眼,一脸不解。
他恍然大悟,赶紧从车里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开后座车门:“抱歉,我忘了你这些都不懂。”
薇薇眨了眨眼,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坐进车里,然后四处打量。
刚关上后车门的塞米尔突然灵光一闪。
“薇薇,你的手机和身份证都拿了吗?”
“没有呀。”
“……你等我一下。”
片刻后,塞米尔气喘吁吁跑下来,把一个小背包递给薇薇。
“在现代,要随身带好你的证件和手机。”
“为什么呀?”
“方便联系。反正你记住就好了。”
他坐进驾驶室,又把所有事情过了遍脑,确定万无一失后,终于驱车启动。
看着窗外事物快速从眼前飞过,薇薇睁大双眼,对一切充满兴趣。
速度好快呀!
这些楼可真高!
现代太有意思啦。
塞米尔看了眼后视镜,瞥见兴趣盎然的薇薇,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现在倒是看着乖巧。
他在心里祈祷,可别再出幺蛾子了啊奶奶!
只可惜,上天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当汽车开过一大片油菜花时,薇薇兴奋极了,在车门上乱按一通,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
“哇!好漂亮!我想过去玩!”
说着,她手一用力,原本上锁的后车门居然被她暴力打开了!
塞米尔瞳孔震惊!
高速公路上,她居然把后门给打开了!
“不行!你快坐好!”
塞米尔一个激动,没握稳方向盘,车子左右晃了几下,把薇薇吓了一跳。
她收回手,呆呆坐好,只留坏掉的门在身侧咔咔作响。
塞米尔躲开后面车辆,一脚油门,抓紧把车漂移到高速路右侧安全区。
停下后他心脏狂跳,冷汗不止。
塞米尔一下车,便看到彻底合不上的后排车门,正艰难地挂在车上,顿时气得够呛。
他强忍住脾气,怕自己会对薇薇发火,于是捂住脸自己走远了点,咬牙切齿地打电话叫人换车。
然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薇薇不见了!
不好!
他把史上最危险的魔物给弄丢了!
塞米尔大惊失色,连忙四处寻找,并给薇薇手机打电话。
然后他就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塞米尔:……
他光让薇薇随身带手机,但他忘了说,手机一定要有电啊!
他现在是真的快疯了!
塞米尔狠狠关上车门,深吸了一口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生气却不要犯罪;不可含怒到日落;也不可给魔鬼留地步……”
他闭上眼,低声默念着以弗所书第四篇,一遍又一遍,直到指尖的颤抖平息,才缓缓抬起头。
不能冲动,绝对不能冲动。
是他的错,很多事情是他没说清楚。
当心情再次平复,大脑冷静后,塞米尔突然有了猜测,跑向之前那片油菜花地。
果然,他远远就看到在金色花海里开心打滚的薇薇。
他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是他不对在先,对于魔物,他总是惯性以恶意揣测。
但薇薇是不一样的,她不是普通的魔物。
而且,所有血族在成为吸血鬼之前,都只是普通人类。
可能,她也只是一个爱玩的小女孩罢了。
塞米尔走近薇薇,看到她天真浪漫的笑颜后,叹了口气,还是主动认输了。
“薇薇,我要和你约法三章,不然我们无法合作。”
薇薇坐起身,耳畔别着一簇油菜花,抬着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神父:“神父大人,你的脸色好难看哦。”
“一,你的手机,不仅要随身携带,而且永远都要有电。”
说着,塞米尔从地上的小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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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摸出薇薇的手机,果然,已经没电关机了。
“二,你想做任何事情之前,都需要先问我,和我商量。比如刚刚,我正在开车,你突然打开车门,这非常危险、现代社会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薇薇想到刚刚的经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三,你不能……离我太远,如果要暂时离开也必须跟我说,因为你身份特殊。这个,能明白吗?”
薇薇眨眨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站起来,把手里的黄花插到塞米尔领口,带着调皮问:“神父大人,你这是,离不开我了吗?”
眼前,距离过近的少女面若桃花,传来淡淡香气。
衣领上柔软的植物细茎带来一阵瘙痒,塞米尔喉结滚动,狼狈后退几步,错开眼神看向别处。
他怎么又忘了!
不要离她太近!
塞米尔!你怎么就记不住啊!
“我、我叫了新的车,晚点我们再出发。另外……这是别人家的农作物,你别霍霍太多。”
说完,他慌忙离开,回到车停的地方继续等待。
薇薇捂嘴偷笑,果然,还是逗神父最有趣啦!
可能薇薇确实是玩够了,剩下的路段她十分安静,只是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还没到目的地,天就黑了。
塞米尔皱着眉看了眼导航,又瞥了眼后座一脸乖巧的薇薇,权衡之后还是将车驶入路边一处汽车旅店。
旅店外灯光昏黄,霓虹闪烁,门口倚着几个抽烟闲聊的男人。
当他们看见薇薇下车时,眼神顿时活络起来。
“你好啊,宝贝儿。”
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嘴角挂着油腻笑容。
“这么晚来住店?要不要哥哥给你暖个床?”
“红发妞儿最性感了!这身材,真带劲!”
“啧,这小脸,嫩的哟……”
薇薇站在原地,神色冷淡,完全没有方才在车上的甜美模样。
她缓缓扭头,对着几人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几个男人顿时哄笑起来,薇薇的反应更刺激了他们的恶劣,反倒围得更近了。
塞米尔见状,随即眉头一沉,挡在薇薇身前,脸上还维持着温和的微笑。
“各位,嘴上放干净点。”
“你谁啊?哈,神父?”
“我们说姑娘呢,你哪来插话的份?”
“神父不会也想玩吧?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塞米尔动手了!
砰!
他一记侧踢直接把离得最近的那人踹翻在地,接着转身一记肘击倒第二个,又抓起第三人的衣领砸到墙上,动作干脆利落,毫无多余。
几秒钟后,那几人倒在地上哀嚎不止,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旅店前台探出头来,刚想说什么,看到这番情形,又迅速缩了回去。
塞米尔转身,平静地抖了抖衣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薇薇点点头:“走吧。”
薇薇轻轻笑出了声。
“英雄救美呀,神父大人。”
“别多想,我是怕等你出手他们就成尸体了。”
薇薇点点头,不置可否,然后直接踩过那群人。
看着被自己踩到也无法动弹的几人,她点评道:“神父大人的身手真不错。”
“驱魔师经常和魔物搏斗,必须要练点近战。”
“这么厉害呀,我还以为你只是会念经洒圣水呢。”
“圣水是给恶魔的。”
塞米尔打开旅店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流氓不配。”
塞米尔这一举动,原本只是想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第二天,当他看到满面红光的薇薇时,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4. 被魔鬼附身的小孩(一)
“你……吸他们血了?”
“放心吧,每个人我就吸了一点而已,只是让他们今天都比较虚弱罢了。”
看着薇薇满是得意的神情,塞米尔觉得她嘴里的“一点”肯定有水分。
“昨天我们不是刚达成意见,做什么事情都要提前和我说吗?你这样贸然行动,会让我很为难。”
“我做事很稳妥的,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塞米尔叹气。
算了,他和一个魔物约法三章,本来就不可思议。
他倍感无奈,赶紧给教廷发了定位和消息,让其他人过来做善后处理。
“那,一般你多久喝一次血?我意思是,下次我好做准备。”
薇薇手指点了点下巴认真思考:“不好说呢。像神父大人那么好喝的血,吸一次能坚持差不多一周吧。昨天那几个人的勉勉强强,但是总量多,也能坚持一周多呢。”
“所以说,下次吸血差不多是两周后?”
薇薇点头嗯了一下,然后举起那本时尚杂志问:“神父大人,我昨夜可是研究了一晚呢,你觉得我今天的穿搭怎么样呀?”
塞米尔发完消息,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薇薇。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短款针织开衫,扣子只扣了一颗,里面是贴身的浅灰色吊带。
下身是件裙摆边缘略微磨破的牛仔短裙,一双长腿笔直地露在空气里,脚上是复古帆布鞋。
她还戴了一个贝壳项链,红色头发半扎起,小小的发夹点缀着金属光。
其实挺好看的,青春洋溢,可爱动人。
学习能力还挺强。
但话到嘴边,塞米尔下意识来了句:“太短。”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等下,她穿什么关自己什么事?
塞米尔,你可别忘了她是魔物!
不要给予过多关注!
“你不是让我学学现代社会的穿衣风格吗?我照做了呀。”
“……随你吧。上车,该出发了。”
薇薇有点不满。
什么呀,连点夸奖都不给,真没劲。
于是二人各自怀揣着心思,一路无话,终于在晌午之前抵达目的地。
汽车驶进一座沉默的小镇,明明是正午,天色却发灰,雾气缠绕着地平线,像一张拦路的薄纱。
沿途的街屋显出某种难以言说的陈旧,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时间在这里仿佛刻意放缓。
这里明显不太对劲。
塞米尔和薇薇下车时,一名年约五旬的神父正等在教堂的石阶上。
他穿着略显褪色的黑袍,脸色苍白,眼下布满青黑色的阴影。
只一眼,薇薇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蜡烛味与忏悔室的气味。
“感谢你们能来。我是格雷神父,是这里的负责人。”
塞米尔端着笑容,伸出手:“你好,我是塞米尔·凯勒姆,是此次教廷派来的驱魔人,这位是我的搭档,薇薇。”
薇薇面无表情,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在塞米尔身后静静地看着格雷神父。
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除了疲惫,还有一丝被染上的隐隐可见的魔气。
“我看了你们的报告,事不宜迟,直接带我们去见那个孩子吧。”
格雷神父点头带路。
“在此之前,我得告诉你们一点情况。我们对那孩子,已经做过三十七次驱魔了。无论是拉丁祷文、圣水、圣钉,甚至圣火……都只压制一会儿。他醒着时是人,闭眼时是兽,有时甚至反过来。”
他顿了顿,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疲惫。
“昨天夜里,他的奶奶试图在他熟睡时把他勒死。她说她是被引诱去杀孩子的,但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我们连夜把他家彻底封锁了,谁也不许近身。”
说话间,他们已被引入一幢灰白色老屋。
屋外院子杂草疯长,地上褪色的儿童玩具散落一地,门口还贴着圣母像,但像面已经被人用刀子划出一道道深痕。
他们刚一靠近,就感觉屋内温度骤降。
墙角蜷缩着神父口中的奶奶,是一个眼神空洞、满头银发的老妇人。
她见人来,低声喃喃:“你们能杀了他吗?拜托……杀了他……”
屋里屋外到处都是各种十字架和神像,幽黑的走廊尽头,时不时传来“砰砰砰”重物撞击的声音。
格雷神父叹了口气,带领他们进入,然后站在走廊尽头的卧室门前问:“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的手紧握门栓:“他就在这里。”
塞米尔郑重地点头,随后格雷神父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将门缓缓打开。
门开的那一瞬,里面就立刻传出一股浓烈的铁锈味,还有种潮湿的陈旧木板和不常通风的棉被混合的味道,夹杂着一点浅浅的酸腐气。
让人窒息。
房间内,光线昏暗,天花板满是十字架,下面,是一个被牢牢捆在床上的干瘦小男孩。
他展开的四肢被布带紧紧束缚,眼睛睁得极大,眼白发黄,瞳孔像墨汁一样死黑。
他的嘴角泛着干涸的血痕,嘴里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声响,身体不断痉挛抽动。
塞米尔盯着床上的小男孩,仔细观察。
有魔气,但现在魔鬼还没发动,所以他暂时无法准确判断。
薇薇走近几步,低头看了看男孩。
男孩眼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任何异动或发作,甚至连神情都称得上温顺。
她从房间里出来,又看了眼门口的奶奶。
那位奶奶一直低声念着祷词,手中紧握一个磨损严重的纯银十字架,好像并不关心孩子的死活。
薇薇环顾整个房子,没有看到任何与孩子父母有关的物件,墙上也没有任何照片,整个房间就像故意删去了“父母”这两个字。
房间里,塞米尔观察完毕,正打算退出来,那孩子忽然开始快速眨眼。
突然,眼珠转向塞米尔,在一瞬间与他直直对上。
然后,孩子的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笑。
塞米尔心里一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经历过不少,但这个孩子,可真是阴森恐怖。
塞米尔稳住心神,后退一步,“嘭”一下把门使劲关紧,格雷神父快速上锁。
“一般他多久会发作一次?”
“这个不好说,快则两三天一次,慢的话五六天一次吧。鉴于昨天他奶奶想杀他,那可能下一次发作要再等几天。”
“这样吧,今晚你们直接驱魔一次看看,我需要看到他的反应,才好做判断。”
格雷神父应下后,二人来到旅店。
塞米尔回头看向薇薇,见她依然一脸的无所谓,想了想,还是虚心请教:“你对刚刚的孩子,有什么看法?”
薇薇低着头思索片刻,认真道:“这家里只有奶奶,在这种情况下,有点奇怪。”
“奇怪?”
“如果你向我咨询的话,我会建议,你去了解一下这个小孩的家庭背景。”
塞米尔沉默了一秒,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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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是驱魔,不是调查家庭纠纷。”
薇薇摊开手,耸了耸肩,不再言论。
她只是来配合的,至于到底要如何驱魔,与她无关。
她又瞥了眼表情严肃的塞米尔,心里掂量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挑逗他的心思。
算啦,现在不太合适呢。
夜晚很快降临,小镇的街道重新陷入沉寂。
教堂的钟声敲响,一群人如约再次来到小男孩的住所。
屋子里,亮着一排排白色蜡烛,火光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小男孩仍躺在床上,奶奶嘴唇几乎贴着十字架,坐在角落低声祈祷。
几名神父站在房间四周,围成半圈,其中一人将圣水瓶举起,轻轻摇晃,水珠微微跳动,发出轻响。
薇薇和塞米尔站在门外的阴影中,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房中的驱魔仪式。
薇薇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孩子身上,突然,她的鼻翼微微耸动,空气中有某种不自然的甜腥味在缓缓升腾,像是从地板缝隙里渗出的陈年血气。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主在天上,愿祂的光照耀……”
随着第一句祷词响起的瞬间,床上的男孩蓦然僵直了一下,像是一根被扯动的弓弦。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的黑色,顿时如墨水开始向眼白延展。
他嘴唇裂开,皮肤变得灰白而干裂,嘴里咳出黑血,喉咙深处传来一种低沉的笑声,不像是孩子,更像是一头藏在身体里的野兽。
房间里,充斥着一种嘶哑的、粘腻的“嘶”、“哈”、“啊”的气音,那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欲将众人全部拖入深渊。
祷词继续,墙壁开始发出轻微的震颤,房间内的温度陡然下降,圣水在瓶中微微翻涌,甚至泛起了黑色的气泡。
格雷神父继续念诵,颤抖着手,紧握十字架上前一步。
小男孩却猛地张口,一声尖锐的嚎叫撕开空气,那声音不似人类能发出的,仿佛千百个怨魂同时在咽喉中尖叫。
十字架刚一触及他额头,男孩的身体猛地向后拱起,四肢扭曲出不可思议的角度,骨骼发出“咔咔”作响的错位声。
他的舌头长出一截,发青发紫,嘴角撕裂到耳根,笑得像个开裂的玩偶娃娃。
圣水洒落在他胸口,却在皮肤表面蒸腾出白烟,没有灼烧,只有嘶嘶的冷雾。
又失败了。
塞米尔一言不发,双目沉沉地注视着房中的景象,直到格雷神父颤抖着退后一步,整个驱魔仪式最终又一次无果而终。
房间里的烛光猛地熄灭了。
只有那孩子的笑声还回荡在黑暗中,慢慢变成了低沉的呢喃。
像是不屑、像是嘲笑,魔鬼再一次对着众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仪式结束,所有人鱼贯而出,格雷神父擦掉冷汗,将房门再次锁好。
“这孩子身上的魔不简单,明天我来驱魔。”
听到塞米尔这句话,在场所有神父都松了口气。
但塞米尔却心情沉重。
刚刚他感觉到,这不像是孩子体内有魔,反而更像是,孩子本身就是魔。
让恶魔继续留在这个小镇,只会愈加危险。
他必须要尽快彻底驱除魔鬼。但这也意味着,这个孩子必死无疑。
不过塞米尔没有太大心理负担,在他看来,那个孩子已经是魔了。
就在他思索明天的驱魔仪式的细节时,薇薇突然在他旁边说:“我刚听到,那个小男孩说……
“妈妈。”
5. 被魔鬼附身的小孩(二)
塞米尔挑眉,满脸质疑。
“我怎么没听到?”
“信不信由你啦。明天需要我做什么吗?”
塞米尔摇头,他确实自己就能搞定,但是薇薇的话却在他心头凿了一下,原本的计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缝。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
屋外薄雾沉沉,空气冰凉。
整个房屋被神职人员封禁,不允许他人靠近,薇薇坐在外面等待,塞米尔独自一人进入那间封闭的小房,面对着木板床上的小男孩。
塞米尔点燃一排排蜡烛,再将小男孩重新捆好,把刻有符文的特制银链一圈圈绑在小男孩身上,小男孩没有挣扎,胸口起伏微弱,仿佛还在熟睡。
然后塞米尔用纯银小刀在掌心狠狠一划,一道鲜红的血痕从他掌心裂开。
他将银刃蘸上血液,在地板上缓缓勾勒出一个复杂的高阶困魔法阵。
随后,他把碎银丝与三节圣骨嵌入法阵外围,中心再用写上象征“洁净”的拉丁咒文。
做完这些后,他盘腿坐下,将圣经平放在膝头,低声开口:
“Sanctificanos,Domine……(主啊,愿你使我们圣洁)”
话音未落,阵法启动,孩子的身体猛然一震,眼皮倏然睁开,瞳孔全黑,眼白不复存在。
下一秒,他猛地挣扎起来,整张床“咯吱咯吱”发出呻吟,银锁链被拉得绷直如弓弦。
“你、要、杀、我……”
男孩发出破碎的声音,每个字都像骨头被折断后挤出来的。
阵法开始发出光芒,银丝颤动,空气中响起低沉的啸鸣,地底传来鬼魂的哭嚎。
塞米尔冷声道:“你不是他。回到地狱去。”
孩子猛然笑了,声音变调,从一个童声变成许多个重叠的声线。
声音有男有女,有高有低,它们一起嘶喊,一起狂躁。
“他是我……我是他……你看不清……你太慢了……”
小男孩全身开始剧烈扭动,胸腔以下的皮肤突然鼓起什么东西,一瞬间仿佛要把自己从内里撕开!
塞米尔额头上冷汗直冒,圣书的页角开始被无形的力量卷起,血阵里的银丝噼啪作响,像要燃烧起来。
蜡烛疯狂摇摆,光影乱做一片。
“Exorcizote……(我命令你,退去)!”
他低吼出祷词,加重语气,将指尖压在阵心。
就在这时,男孩忽然睁大了眼,狠狠挣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妈妈……妈妈!救我!救我!”
这一刻,他声音突变,不再像魔,也不像怪物,而是一个真正的、哭得连声音都劈了音的小孩。
塞米尔瞳孔猛地一缩,咒语停在舌尖,整个人陷入短暂的空白。
随后,他看见男孩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液体。
那居然是一滴……人类的眼泪。
那一滴眼泪落在阵法边缘,阵法仿佛也感受到了小男孩的求生欲,光芒闪烁,威力减半。
塞米尔顿住了。
他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违和。
如果那个孩子是彻底被“魔”夺走的容器,就不该还会哭喊妈妈,不该流下人的眼泪。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下一刻,塞米尔起身,中断驱魔。
阵法失去光芒,只留一地血迹,蜡烛也不再抖动,静静燃烧。
魔鬼好像又龟缩回去,所有奇怪的声音消失,小男孩也累极了,不再挣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屋里回归宁静。
塞米尔低头看着床上安静的小男孩,他收回所有物品,拾起圣经,默默退出了房间。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指节微颤,心情复杂。
走廊尽头,薇薇正靠着外墙坐着,怀里抱着一本当地的小册子在翻阅。
看到塞米尔出来,她歪头问:“搞定啦?”
“……没有。”
薇薇挑眉,笑得漫不经心。
“所以呢?需要我帮忙吗?”
塞米尔顿了顿,像是终于妥协:“……我要调查一下他的家庭背景。你可能……说得对。”
薇薇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笑得更深了。
“哎呀,神父大人听劝啦。”
塞米尔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可他的手指仍旧微微颤着,像是刚从某种真相的边缘退了回来。
杀魔,他可以毫不犹豫,但杀人,他却做不到。
刚刚,差一点,他就杀人了。
塞米尔深呼吸调整情绪,然后寻到小男孩的奶奶,想询问关于孩子父母的事情。
结果却引来奶奶强烈的反抗情绪。
“他和他那个妈,都该死!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儿子!”
老妇人眼神带着疯狂,死死抓住塞米尔的手腕。
“你有没有杀了他啊!有没有啊!”
不由得,塞米尔和薇薇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下。
看来,事情确有隐情。
教堂附属楼的教务室里,了解到二人的来意后,格雷神父先是给他们倒了两杯热茶。
“这孩子,叫米凯莱,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格雷神父抬起眼,手指摩挲着茶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讲述小男孩的故事。
“米凯莱的父亲是本地人,是个酒鬼、恶棍,也没什么好说的。十年前,他在醉酒状态下……玷污了一个刚搬来不久的外地女人。但那个女人没有报警,也没有离开。然后,他们……住在了一起,但也没去政府登记结婚。第二年,孩子出生了。”
塞米尔:“母亲没有亲属吗?”
“没有登记过。我们问过,她说自己没家人,搬到这里是因为一个’工作机会’,但那机会也早没了。她是个软弱的人,很少说话,也不敢反抗。在米凯莱三岁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有一天,她半夜离开,从此再没回来。”
格雷神父顿了顿,继续道:“但她一直在给米凯莱的奶奶汇款,就算只有一点点生活费,每个月都能按时到账。可她自己从没回来过,哪怕是……葬礼那天。”
塞米尔:“葬礼?”
“米凯莱的父亲,死了。三年前的冬天,他喝醉后倒在了镇外的路边,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冻硬了。”
说到这里,气氛变得沉重,格雷神父也有些难受,他喝了口热茶缓了缓。
“之后,就只剩下孩子和奶奶相依为命。我们知道她不是个好祖母,但也不是个坏人,她只是……厌恶这个孩子。觉得他不是她儿子的’真种’,或者说,她觉得是这个孩子给自己的家庭带来了不幸。”
塞米尔:“社区为什么不接管孩子?”
格雷神父无奈地叹息:“没有虐待记录,没有家暴证据。我们没有权力擅自剥夺抚养权。奶奶是法定监护人。”
塞米尔眉头紧锁。
“你们联系过孩子的母亲吗?”
“尝试过。但奶奶不配合,她始终拒绝提供孩子母亲的联系方式。我们也没有渠道追踪那些汇款的源头。她每次都用不同的中转账户。说实话……我们也无能为力。”
短暂的沉默中,只有热茶升腾的水汽缓缓升起。
塞米尔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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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杯沿。
他不习惯这种没有结果的局面。
他是驱魔师,不是社工。
他从来都是直接解决问题,没有参与过问题产生的源头。
随后,他转过头,看了薇薇一眼。
薇薇一直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听着格雷神父讲米凯莱的故事。
她的表情很平静,一直置身事外,没有被小男孩可怜的身世打动,也没发表任何看法。
直到此刻觉察到塞米尔的眼神,薇薇才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又恢复成之前狐狸般的狡猾模样,眯起眼睛,翘起嘴角:“神父大人,需要帮助吗?”
甜腻的嗓音打破此刻僵局,塞米尔一阵恶寒,格雷神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埋头使劲喝茶。
“不、不用。”
他此时确实需要帮助,但不是她的帮助!
只是找个活人,塞米尔担心如果这事让薇薇来做,他可能连跟在后面擦屁股都赶不上。
塞米尔走出教务室,掏出手机,在教堂侧廊的尽头,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便被接起,话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沙哑的低沉男音。
“塞米尔?”
塞米尔了然,看来对方又通宵办公了。
“路卡,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事?”
“我现在在南部一座镇子上,遇到一个孩子……附身情况不对劲,我需要你帮我查查他的母亲。晚点我让教廷给你发协助调查令。”
“嗯。名字?出生地?多给点信息。”
“名字叫马蒂娜,不确定是本名。大概十年前来到这个镇上,没有登记家属,孩子出生后就留下抚养了几年,后来离开了,但一直定期给孩子奶奶打生活费。她应该还活着,也有联系渠道,但目前被老人故意阻断。”
路卡在那头短暂沉默了一下,浅浅的笑声从喉咙传出:“呵,所以,这是你第一次,要我查的是活人,不是尸体,也不是神秘事件?”
“……是。”
“长进了啊,塞米尔。”
塞米尔没接话,只听到对方“啧”了一声,然后响起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
“我尽快查。你那边有汇款记录吗?银行账户?”
“没有。但对方每次用不同账户中转,最后落到这位奶奶账户上。我可以让本地教堂帮忙调一下最近三年的交易信息。”
“好,银行这块我想办法,你等我消息。”
刚要挂电话,路卡忽然又说:“等等,塞米尔。”
“什么?”
“这之后,你忙吗?”
“不一定,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路卡抽了口烟,犹豫了片刻,才压低声音小声说:“我老家那边……出了点事,要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之后过去看看?”
塞米尔有些惊讶。
能跟他这样说,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出事。
“好,完事了我再联系你。”
塞米尔结束通话,抬眼时就看到薇薇靠在门边,双臂抱胸,从阴影里走出,眼角还带着笑意。
“神父大人的朋友好多哦。”
薇薇带着坏笑,慢慢靠近塞米尔。
“那……神父大人,这么多朋友,有没有女朋友呀?”
塞米尔顿时眉毛拧在一起,一副对方简直不可理喻的表情。
你说呢!
看到塞米尔吃瘪的表情,薇薇故意当着他的面捂嘴偷笑。
“哎呀,是我忘了,神职人员怎么能有女朋友呢!”
嘻嘻,今天又逗到神父了,好开心呀!
6. 被魔鬼附身的小孩(三)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头顶广播此起彼伏。
塞米尔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两个人的身份证明和登机牌。
薇薇则轻飘飘地跟在他身后,身上背着一只小书包,嘴里还嚼着刚在便利店买的泡泡糖。
她东张西望,对一切都充满新奇,像个第一次进游乐园的小孩。
两个人俊男靓女,自成一道风景线。
但在看清塞米尔一身神父服时,想要上前搭讪的人还是偃旗息鼓了。
神职人员,还是不要亵渎的好。
只可惜,薇薇从不这么认为。
到达候机室后,薇薇咬着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玻璃外那架巨大的银色飞机。
她现在明白,玻璃这东西很脆,接触的时候一定要轻轻的,她已经弄坏三块窗户了。
“神父大人,这东西真的能飞吗?靠翅膀?还是靠魔法呀?”
“靠引擎。”
“引擎,听起来挺厉害的。”
随后薇薇歪头看向塞米尔:“那你呢,神父大人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紧张吗?”
“我三岁就坐过。”
“那你会晕机吗?”
“不。”
“你会哭吗?”
“不会。”
“你会掉下来吗?”
“……不会,你可以闭嘴了。”
塞米尔那温文尔雅的微笑,再度险些裂开。
薇薇则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像只得逞的狐狸。
她踮起脚靠近他耳边,小声说:“你紧张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后悔带我一起了呀?”
塞米尔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她那张笑得明艳的脸,简直像在看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不,都不用灾难到来,她就是灾难!
“我现在,只后悔没有买一张单人票。”
登机时间到,两人排队登机。
走过登机廊桥时,薇薇忽然轻轻拉住塞米尔的衣角,悄悄问:“那万一,飞机从天上掉下去,你会救我吗?”
塞米尔没有回头。
“你不是吸血鬼吗?你飞不飞得起来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救不动你。”
“嘁,好伤人啊。”
薇薇撅了撅嘴,但下一秒又笑了,凑到塞米尔耳边轻声说:“不过没关系,就算掉下去,我也会抱住你的。毕竟你的血太好喝了,我可舍不得呢。”
潮湿的气息让耳廓有点痒,塞米尔皱眉,离薇薇远了点。
“随你。”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呀?我们的座位可是连在一起的。”
“我没有。”
“好吧好吧,没有没有。神父大人好冷血哦,比我这个吸血鬼还冷呢。”
她坐进靠窗的位置,把小书包放好,然后开始叽叽喳喳。
“这个座位好挤哦,我们为什么不坐前面那些宽敞的座位呢?明明都是空的呢。
“啊,现在就是起飞吗?耳朵有点难受哦。
“哇,好高哦!我第一次离地面这么高呢!”
……
塞米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圣经。
下一次买机票,座位绝对不能挨在一起!
他更后悔,刚刚在便利店,没给自己买一副耳塞!
几小时后,二人下了飞机,驱车来到路卡说的一间衣服加工厂。
工厂的空气里弥漫着布料粉尘和机油的味道,一架架缝纫机嗡嗡作响,疲惫又麻木地在重复低鸣。
狭长的厂房,一眼望不到尽头,数不清的工人们正埋头工作。
黄色的灯光照在一排排灰蓝色工作服上,每个人的脸都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一颗颗戴着头套的头正上上下下,还有缝纫机上不断运作的手。
偌大的工厂,充满压抑。
当他们二人找到女人时,她正坐在最里侧的一张操作台前,缝袖子。
女人手法熟练,动作麻利,一刻不停,像早已把身体交给了重复的机械动作。
她大概三十岁出头,头发蓬乱地束在脑后,面色蜡黄,指尖布满针线拉伤的细痕,眼睛下方有两道明显的黑青。
塞米尔又端出他的招牌笑容,他碧蓝色的双眼如一汪池水,用温柔缓缓把对方包围住,配合着一身神父服,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难以拒绝的亲近感。
“你好,我是塞米尔·凯勒姆神父,请问是马蒂娜·G女士吗?”
女人抬起头,眼神警惕而疲惫。
“别紧张,我们不是警察。我们来找你,是为了米凯莱。”
女人脸色一变,迅速站起身,环顾四周,然后把他们带到了厂房外一处杂物堆后的小角落。
“你们想干什么?别想骗我,我一直都在给米凯莱汇钱!”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与钱无关。事实上,米凯莱的情况不太好。”
马蒂娜死死地咬住嘴唇,一动不动。
“虽然有点冒昧,但……你能回去看看他吗?”
“我不能!我不能回去!”
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颤抖。
“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你知道我每天工作多少个小时吗?我早上六点开始缝袖子,一直干到晚上八点,每天只能坐在楼梯间吃十分钟饭。我住在一间地下室,每个月工资一发下来就几乎都寄回去了!我有什么没做到的?”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把这些话憋了十年,终于被逼到了墙角才爆出来。
马蒂娜的激动让塞米尔有些意外,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女士,身侧一直沉默的薇薇却突然开口:“可是,你说的这些,不是你不回去的理由。”
塞米尔下意识拽了一下薇薇的手。
“薇薇……”
他担心作为吸血鬼的薇薇无法共情人类,平时和自己那样说笑就罢了,但伤害普通人却不可以。
马蒂娜看了薇薇一眼,然后别开视线:“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从没想生过他。他是个意外,是……是我人生彻底崩坏的见证。”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像在说服自己:“我不恨他,但我没法面对他。也没法面对过去。”
塞米尔犹豫着措辞,希望面前这位母亲能够回心转意:“但是,他……被魔鬼附身了,现在已经快撑不下去了……米凯莱可能会死,而且……他一直在喊你,求你救他。”
马蒂娜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狠下心,声音哑哑地说:“如果真的不能活,那是他的命,我……我也没办法。”
她像是一根濒临折断的针,瘦长的背影站在那里,颤抖着肩膀,不愿面对二人,更不愿面对自己的孩子。
“你的懦弱,害了你,也害了你的孩子。”
薇薇无视马蒂娜的示弱,突然发声,步步紧逼起来。
“当年,你不求救,没人救你。现在,你的孩子向你求救,你也不打算救他吗?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年强迫你的那个人,又有何分别?你们都是置他人于不顾的自私的人!
“你以为你这么辛苦的活着,就完成了你的责任?你只是在逃避!只是在自我感动!你了解他吗?知道他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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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吗?知道你寄过去的钱都有到他头上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每个月付钱,买的只是自己的安心!你不是在养他,你是在为自己赎罪!
“既然不能对你的孩子负责,那当初你为什么要生下他!”
“不……你、你闭嘴!”
马蒂娜像是接受不了,她声音发抖,转过身想阻止薇薇。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懦弱!因为你胆怯!甚至于,你的孩子现在在向你求救,你都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你没法面对的,根本就是你自己!而现在,因为你的懦弱,却要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那个人还是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薇薇的话语,字字珠玑却刀刀剜心,如同锋利的匕首割开了用破布胡乱包裹的伤口,流出了捂在伤口里的陈年旧脓。
马蒂娜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像是那个最终被羽毛压倒的骆驼。
她终于受不住压力,跪坐在原地,失声痛哭起来。
塞米尔惊讶不已。
他没想到薇薇会这么直接,更没想到,薇薇居然看得比他还透彻。
她明明一直是玩世不恭的态度,对驱魔任务也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嘴上说着需不需要帮忙,但塞米尔明白,她只是觉得好玩,因为她的眼神里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什么。
但是,就这样一个看似无情的吸血鬼,却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整个局面。
那个孩子不是魔。
他是被命运吃掉一半,然后自己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痛苦和爱混合的残骸,一半,是被人丢弃后的黑暗。
薇薇看到了这一点。
比自己还早。
比自己还透。
她甚至比塞米尔还更有人性。
最终这场任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屠魔,而是,试图在挽救一个生命。
这一刻,塞米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没看清过薇薇。
马蒂娜抬头看向薇薇,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你以为我不想见他吗?我做梦都在听他叫我妈……可是我怕啊,我怕他恨我,怕他问我,为什么生下他却不要他……”
薇薇突然用温柔的声音打断了玛蒂娜。
“他叫了。在驱魔的时候,他喊了好多遍,妈妈。
“他说:妈妈,救我。”
马蒂娜捂住了脸,身体像抽搐一样蜷了起来。
薇薇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上前安慰,只是递给她一张机票,然后低声说:“我们明天的飞机,早上八点。要来,就别迟到。”
随后薇薇没再停留,她伸手拉上呆在一旁的塞米尔,离开了衣服加工厂。
两人走向停车场,一路无话。
塞米尔低头走着,脑子一团乱麻,仍旧久久不能回神。
薇薇就走在他右侧,步伐轻盈,好像刚刚对一个崩溃的母亲说出那样一针见血的话不是她。
她嘴里嚼着一颗新的泡泡糖,舌尖轻轻转动,态度还是那么的随意。
但正是这个,他一直防着、警惕着、不信任的魔物,却在刚刚短短几分钟里,做到了他无法做到的事。
塞米尔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的侧脸。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薇薇咬着糖,转头看他一眼,笑得天真。
“弱者,更能懂得弱者。
“戳破了她的痛,她才能看到自己孩子的痛。”
她说完,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
而塞米尔站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
7. 被魔鬼附身的小孩(四)
困着小男孩的老旧房屋,走廊一如既往的幽暗冰冷。
卧室门紧锁,厚重的木门后,隐约能听见孩子尖细而模糊的低语声,像是在不停祈祷,又像是自言自语。
薇薇站在外面,懒洋洋靠在墙上,目光扫过阴沉的天空。
她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的黑鸦飞掠而过。
只要塞米尔不提,她是不会主动参与驱魔这些事情的。
不好玩,没兴趣。
今天好像还没逗神父大人呢。
塞米尔领着孩子的母亲马蒂娜,刚靠近老房,孩子的奶奶就冲了出来,推开马蒂娜不让她靠近。
“你来干什么!走!这里不欢迎你!”
马蒂娜后退一步,身后的塞米尔用一双大手稳稳托住了她。
想起过来之前自己的决心,马蒂娜鼓起勇气道:“我来看自己的孩子,你、你凭什么拦我!”
随着第一句说出,马蒂娜越来越坚定:“倒是你!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完全不让我知道!你到底什么心思!”
“米凯莱是魔鬼!你当初走了就不应该回来!肯定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和米凯莱都该死!”
奶奶越说越激动,眼睛渐渐发红,上手就要打马蒂娜。
塞米尔拦住奶奶,正想开口劝阻,薇薇在旁边幽幽道:“她不对劲哦,我感觉到了一丝魔气。”
闻言,塞米尔用力抱住奶奶,仔细观察,她的气息确实不够纯净,但好在魔气很浅。
只要除掉米凯莱身上的魔鬼,奶奶就能恢复正常。
随后,塞米尔抓紧联系格雷神父,让教会的人先暂时控制住奶奶。
看到米凯莱的奶奶被带走后,马蒂娜深深呼了口气,有些后怕。
“她都成这样了,那米凯莱……”
塞米尔用温柔的眼神安抚马蒂娜:“别害怕,我们去看看米凯莱吧。”
门锁解开,二人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
昏暗的房间,窗帘紧闭,只有床角一盏台灯发出微弱光线。
小男孩仍被束缚在床上,他身体消瘦,眼窝深陷,嘴唇发黑,呼吸粗重,脸上浮着一层灰白的阴影,像是随时会被某种力量吞噬。
孩子的母亲站在门口,双腿僵硬。
“米……米凯莱?”
看到米凯莱居然成了这个样子,马蒂娜的声音已经颤抖,不敢踏进房门。
“你呼唤他试试,也许,他还记得你。”
马蒂娜双手紧绞着衣摆,鼓足勇气,走近两步,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影。
立刻,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
马蒂娜试图控制情绪,但仍然声音发紧,哽咽道:“米凯莱……妈妈来了,你……你还记得妈妈吗?”
床上的孩子一动不动,只剩浅浅的呼吸声。
她慢慢靠近,跪坐到床边,几乎是颤抖着握住那只枯瘦的手。
“米凯莱,是妈妈……你听得到吗?妈妈来看你了……”
那一刻,孩子的眼皮微微颤动,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妈妈……”
米凯莱的声音像破布摩擦,干涩、颤抖,眼神里却浮现出一点泪光。
“妈妈……救我……我错了……我不该签那个……契约……”
马蒂娜怔住,泪水瞬间决堤,抓住他的手:“米凯莱!你在说什么?你别怕,妈妈在这里!什么契约?你告诉我,我们一起——”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就突然猛地抽搐起来!
“啊啊啊啊!”
一声低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出,那声音已经不属于人类,像是什么东西从他体内爬了出来,狰狞又刺耳。
他整个人瞬间像变了样,瞳孔扩散,四肢狂乱挣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退开!”
塞米尔大喊一声,将孩子母亲一把拉开,随即掷出一瓶圣水,白色的雾气在空中炸开,勉强压制了孩子的疯狂。
塞米尔蹲下身,神情凝重,看着那再次失控的孩子,若有所思。
最好能让米凯莱清醒久一点,这样就能知道他说的契约是怎么回事了。
有什么东西能够暂且镇住米凯莱体内的魔鬼呢?但不能是驱逐,塞米尔只需要让米凯莱的精神暂时处于上风。
塞米尔思索半天,一时还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做到这点。
下意识的,他隔着墙,看了眼薇薇的方向。
或许,现在真的是需要她的帮助了。
他走到走廊尽头,看到门外发呆的薇薇,认真道:“薇薇,能帮个忙吗?”
薇薇正靠在窗边,一只手随意拨弄着垂下的窗帘穗,眼神飘忽,明显已经神游天外。
听见塞米尔叫她,她侧头看他一眼,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塞米尔站在门口,神情严肃,那双碧蓝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
“我需要你帮我,让米凯莱暂时清醒过来。不是驱魔,只是……压制一下/体内的魔鬼,让他能多说几句话。”
“哦?”
薇薇慢悠悠直起身子,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你终于需要我啦?”
“……是的,我现在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薇薇走近两步,对上塞米尔的双眼,把双手背在身后,扬起一个甜美的笑。
“那你求求我呀,神父大人。”
塞米尔别开眼神,耳尖发红,身侧的手抠着衣服,从喉咙里轻声挤出一句:“……拜托了,薇薇。”
薇薇抬高眉毛,眼睛亮了一下,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贴到他面前,歪着头,睫毛轻颤:“你这样子好可爱哦,神父大人。要不,你再加一句:''拜托了,我亲爱的薇薇''?”
“……”
见到塞米尔满脸通红,难为情的好像快钻到地底里,薇薇还是轻笑着退开一步,心情变得极好。
可以啦,不能得寸进尺呢。
“算啦算啦,我勉为其难,就帮帮你吧。”
说罢,薇薇满脸笑意,提着裙摆慢悠悠走进房间。
她来到床边,低头俯视着那个已经快被魔鬼吞噬的孩子,指尖虚浮在米凯莱额头上方,轻轻启唇,响起没有温度的声音:“睡。”
薇薇棕色眼眸中闪过一道红光。
原本仍在扭动的米凯莱忽然猛地僵住了,他全身抽搐一下,随即眼神逐渐清明,像是从一片深海中猛地浮出水面。
“……我……我还在吗……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还活着。”
塞米尔立刻蹲下,握住米凯莱的手,声音轻柔又温暖。
“米凯莱,告诉我,你和魔鬼签的契约,是什么?”
米凯莱还有些迷茫,他看了眼一身神父装扮的塞米尔,又转移视线,直到目光落到母亲身上,眼泪一下子滑了下来。
“我……真的……只是想让妈妈回来看看我……”
米凯莱哽咽着,声音像从喉咙深处被撕扯出来。
“妈妈走了……我等了妈妈好久好久……有一天,晚上……”
他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像是想要回忆,又像在极力回避回忆。
“有个声音……他说……他说可以帮我……让我妈妈回来……只要我同意,和他签一个字……我就……同意了……”
女人浑身一震,捂住嘴巴,眼泪再也止不住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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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米尔:“你签的什么?”
米凯莱摇头,额头渗出冷汗。
“……我不知道……是血写的……我好像把名字写在……墙上……后来……他来了,他说他是我的朋友……但他什么都没做……我等了好久……妈妈没有回来……”
他哽住了,喉咙发紧,眼泪和汗水一起滑下来。
“我生气……我说他骗人……我不想再见到他了……可他说契约还没完成……要我……去别的地方,完成任务……我不肯……我真的不肯……”
他紧紧抓住塞米尔的手,声音微微颤抖:“他想控制我……但他失败了……因为……因为我心里只有妈妈……他说我不够纯粹……他说他选错人了……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太恨了……我把他……吃了……”
这句一出口,空气仿佛被骤然抽空,心痛的让人无法呼吸。
女人彻底崩溃,扑到床边:“米凯莱!你……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妈妈不知道……妈妈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米凯莱忽然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我控制不住了……他醒了……他在我脑子里吼我……”
下一秒,小男孩的眼神又一次开始浑浊,他张大嘴巴,声音变得低哑嘶哑,恶魔在他体内即将苏醒。
薇薇眨了眨眼,没有动手干预。
“我已经尽量让魔物睡去了,现在差不多了哦。”
塞米尔立刻起身,用力按住女人的肩膀:“快出去,他要失控了。”
几分钟后,三人重新回到走廊上,卧室房门紧锁,里面的咆哮声被木门隔绝。
空气一片沉默。
片刻后,女人颤抖着开口:“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是因为我不在他身边……他才……”
说完,她无法接受这一切,扶着墙,双腿发软,几乎跌倒在地。
“他很孤独。”塞米尔低头沉思,将小男孩断断续续讲的故事串联完整。
“极度的孤独让他成为了魔鬼理想的对象。他不是真的想签契约,他只是想要母亲回来。可魔鬼只达成愿望的表面。
“你没出现,契约就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空壳。那东西试图强行使用米凯莱的身体去完成别的任务,但他抵抗了。”
他顿了顿,看向远处天色沉沉的窗外。
真相总是残酷的,接下来的话语,他不知道面前这个母亲该如何承受。
“抵抗中,契约之力反噬,魔鬼变得虚弱……而米凯莱,因为强烈的执念和怨念,他……反吞了魔。
“魔鬼失去了形态,但并没有消失,所以,它和米凯莱融合了。
“现在,他是半人半魔。力量不稳定,意识模糊。”
塞米尔心里叹气。
怪不得当地神父总是驱魔失败,因为这个小男孩已经成魔,单靠驱魔是完全不行的。
其实他一开始的判断没错,只是这个小男孩还有一丝人类不屈的灵魂。
马蒂娜听完,已经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一颗颗泪水砸在地砖上。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塞米尔,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清晰与恳求。
下一刻,她颤颤地向塞米尔跪下,将额头贴在地上。
“神父先生,我求你,我真的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求求你救救他!”
她低下头,额头触地,泣不成声。
塞米尔看着眼前这个终于卸下盔甲的女人,缓缓走过去,伸出手,扶起了马蒂娜。
“米凯莱还没走远,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就还有机会。
“因为,母爱也是一种力量。”
8. 被魔鬼附身的小孩(完)
等送走马蒂娜后,塞米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看向薇薇:“薇薇,那个……你还可以像刚刚那样,让米凯莱再清醒一会儿吗?”
“今天不行了哦,明天吧,让他多睡一会儿。”
“……好。”
他没想到薇薇竟愿意主动帮忙。
随后塞米尔脸颊泛红,把头扭过去,别扭地小声说:“谢、谢谢,亲……亲爱的薇薇……”
薇薇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喜万分,像偷吃到蜜糖的小朋友般兴奋不已!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呀!
啊啊啊犯规犯规!
薇薇瞬间出现在塞米尔面前,紧紧盯着他的面庞,想深深记下此刻塞米尔的表情。
塞米尔立刻举起胳膊挡住发红的脸,干咳了几声:“那、那个,我、我们明天再说……”
然后忙不择路地跑掉了。
看着塞米尔狼狈的背影,薇薇开心极了。
她蹦蹦跳跳地回到旅店,心里娇娇的想:
真是的,给一点点甜头就叫人家“亲爱的”,神父大人怎么那么好骗呀!
那明天,就稍微再满足一下神父大人吧!
毕竟,她不哄神父大人,谁还哄他呀。
哼哼!
第二天傍晚,男孩的卧室,再次点起了烛火。
塞米尔站在房间中央,开始绘制一种新的法阵。
银粉勾勒出的纹路宛若银花,沿着地板盛开绽放,阵法中央摆着教廷圣物之一的“返界石”,在特殊驱动下,可以撬开地狱边界的裂缝,驱赶恶灵回归原位。
准备工作就绪后,塞米尔转头看向薇薇,点头示意。
“你可以开始了,薇薇。”
薇薇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甜甜的。
她如昨天一样,指尖轻点孩子的额心:“今天要多睡会儿哦。”
随后,米凯莱缓缓睁开眼,眼中仍有些迷茫,但神智已经回来了。
塞米尔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语气柔和却坚定:“米凯莱,今天我要帮你把身体里的东西赶出去。但我需要你配合,你要尽量把它推出来。并且,不管多痛,你都要撑住,保持清醒。”
“会很痛吗?”
“会。”
“……那我做不到怎么办?”
塞米尔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不是一个人。你妈妈会一直牵着你,母爱也是神赋予我们的一种力量。”
他牵起一旁马蒂娜的手,放进米凯莱掌中。
马蒂娜早已泪流满面,却狠狠点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松手的!”
塞米尔给予两人以眼神鼓励,然后深呼吸,开始仪式。
他站在法阵中心,念出古老的经文,声音一层一层叠加,银色的符文逐渐亮起。
返界石中央开始泛出暗红光芒,一道狭长的黑色裂缝渐渐在空中形成,通向地狱的门就此打开。
塞米尔高声呼唤:“恶魔!你与人类签下的契约已经失效,现在,滚回你的归宿!”
下一秒,银色的链条从法阵中喷涌而出,缠住米凯莱身体。
米凯莱猛地蜷缩起来,疼痛让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发出嘶吼与低吼交织的声音。
马蒂娜紧紧握住孩子的手,任凭米凯莱将她的掌心扣烂,血液渗出,也没有放开。
但很快,米凯莱就哭着说:“妈妈……妈妈!我好疼……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血止不住地从米凯莱身上流出,他一边哭喊,一边发出魔鬼般的嚎叫,马蒂娜看得心脏紧缩,下一秒,她终于忍不住,发疯似的冲了上去,紧紧地将小男孩抱在怀里。
“我在这儿!妈妈在这儿!米凯莱,你不是一个人!”
银链顺势缠住马蒂娜的身体,法阵的力量灼烧着她皮肤,血迹渗出肩头,但她仍旧死死抱住米凯莱。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塞米尔反噬了一下,他咽下喉咙里的腥甜,稳住心神继续念咒,同时迅速割破自己手心,将血洒在阵法上,加强法力。
那一刻,法阵忽然震颤了一下。
米凯莱的身体中爆出一道黑影,发出凄厉尖啸。
魔鬼出来了!
“你不属于这里!给我滚回去!”
塞米尔立刻伸出血手,试图将其拉出,但黑影极力挣扎,爪牙乱舞,塞米尔的双臂瞬间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一瞬间,一道红光从房角闪过。
薇薇不知何时站在法阵边缘,轻轻抬手,一道隐形的魔力从她指尖飞出,精准缠上那黑影的咽喉。
魔影发出惊恐嘶吼,吸血鬼的魔力封锁了它的所有退路!
塞米尔趁机挥下圣印,银光大闪!
“现在,回你该去的地方!
“开门!”
返界石上,黑色裂缝骤然张开,一股地狱气息扑面而来!
黑影发出最后一声惨叫,最后被硬生生拖入那扇门中。
下一秒,地狱之门“啪”地一声,猛地闭合,整个房间陡然一静。
米凯莱软倒在母亲怀里,睫毛颤动了一下,彻底昏迷过去。
马蒂娜也终于松了口气,浑身是血,紧紧抱住米凯莱,原地晕倒。
法阵缓缓熄灭,塞米尔脱力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满头冷汗。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然而,还没等塞米尔恢复过来,薇薇踱步走到他的身边,突然拉起他受伤的手臂。
塞米尔不解,他喉结微动,声音因为疲惫带着一丝沙哑:“薇薇?”
下一秒,薇薇忽然俯下身,柔软温热的唇瓣毫无预兆地覆在了他的掌心。
细密的呼吸喷在他掌纹之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抹湿热的触感便顺着掌心划开。
她的舌尖,缓慢、细致地描摹着那道被割开的伤口。
那动作带着极其暧昧的耐心,像是在安抚,又像在细细品味。
她每一次的轻舔都恰到好处地掠过最敏感的神经,拉长到令人窒息的节奏,连空气都仿佛凝成了透明的糖浆,黏稠、发烫。
她舔净血珠后,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用舌尖在那处最深的血痕上轻轻压住、停顿,微微摩挲,仿佛在刻下一个看不见的印记,才极缓慢地抬起头。
刹那间,塞米尔只觉一股酥麻直窜脊背,像被什么无形的热流猛地击中。
“你——!”
他被这种带侵略意味的亲密吓得心口猛地一缩,呼吸瞬间乱掉,瞳孔骤缩,心乱如麻,像是被按在烈焰上炙烤,掌心的灼热顺着手臂直到胸腔,让他的心跳像鼓点一样炸响。
他声音嘶哑,像是被烧得缺氧,整个人僵在原地,耳尖和脖颈全红得发烫。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薇薇慢慢抬起头,眼尾带笑,唇角残留着一抹妖冶的血色。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缠人的柔软,像是故意挑拨:“当然知道呀。我刚刚帮了你,这就当……给我的一点点奖励?”
说完,她又俯近几分,唇几乎擦过他的耳廓,吐息轻柔得像要勾走他的理智:“味道不错,比上次的还甜呢。”
塞米尔像被钉在原地,连后退都忘了,胸腔里那颗心砰砰砰地撞击着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口中。
他竭力保持冷硬,却依旧透着慌乱:“别……别再做这种事了。”
“好啦,知道啦。”
薇薇松开他的手,眼底的狡黠像刚刚偷到猎物的小狐狸,带着掠夺后的满足感,在他眼前肆意炫耀。
临走前,她还偏过头,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角,笑意又甜又坏:“不过,下次还需要我帮忙的话,记得多流点血哦……神父大人。”
*
小镇终于恢复平静,久违的阳光撒了下来,连续数月的白雾也彻底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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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凯莱不再被魔鬼缠身,虚弱的他,终于能够在当地医院里休养生息。
塞米尔在病房里,被护士包扎完伤口出来后,就碰到了在走廊等待他的马蒂娜。
“神父先生,谢谢你们。”
马蒂娜也浑身是伤,但她眼睛明亮,此时的她,放下了过去,拯救了孩子,迎接了未来。
“我以后会好好照顾米凯莱的,我不会再懦弱了。我……我特别想感谢那位小姐,如果不是那天她点醒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毁了米凯莱……”
一想到薇薇,塞米尔头疼不止。
他现在完全无法面对薇薇,她简直太大胆了,她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情!
但塞米尔对着玛蒂娜依旧端着微笑,安抚她:“不客气,这是我们神职人员应该做的。你的感激,我会转达。”
马蒂娜拜别塞米尔,前往米凯莱的病房,却意外在米凯莱的病床前看到了孩子的奶奶。
此时奶奶更显苍老,她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米凯莱,时不时给米凯莱掖了掖被角,再看看吊瓶的进度。
她眼神伤感,此时竟充满了慈爱。
但当奶奶看见马蒂娜走进病房后,却立马站起身,像是怕被看到般远离米凯莱,并恢复成之前的刻薄,一脸尖锐道:“哼,算你们命大,没被魔鬼给吃了。”
马蒂娜却笑了笑,看着米凯莱安静的睡颜,温声道:“等米凯莱康复了,我会接走他,好好照顾他。”
随后,马蒂娜转头看向孩子奶奶:“这几年,谢谢你了。”
孩子奶奶原本转身要走,听到后却突然站住。
她背朝马蒂娜,抿着唇,眼圈渐红。
但随后奶奶挺直腰板,语气依然像之前一样讽刺道:“呵,说得好听,别又和之前一样,不管不顾自己一个人跑了。”
“不会的。现在,米凯莱是我的新生,我亦是米凯莱的盔甲。”
奶奶最终不再言语,默默独自离开医院。
跟着母亲,总比自己这个老婆子强吧……
塞米尔从医院出来,看见蹲在路口的薇薇时,笑容立马垮掉。
“哎呀,别生气了嘛神父大人。”
薇薇端着小心,跟在塞米尔身后,撅着小嘴撒娇道:“我刚刚其实是没忍住啦。人家用了法力,一看见你的血,就有点馋啦……”
塞米尔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他完全不想回应。
他该说什么?
他说什么都不对!
吸血鬼是没有心的,她可能是真的馋自己的血,但更多的可能,她只是把自己当玩具玩!
就像她之前总是愚弄自己那样!
但他又不能做什么,毕竟,吸血鬼是不讲道理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约束自己。
于是等他坐进驾驶室后,他又拿出圣经,闭上眼,虔诚地低声默念诗篇五十一:“神啊,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使我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
随后犹觉不够,又加了提摩太后书二:“你要逃避少年的私欲,同那清心祷告主的人追求公义、信德、仁爱、和平……”
塞米尔一遍一遍低声念着:“清洁的心,清洁的心……”
可他越是逃避,当时的触感却越是清晰。
他的手掌好像还残留着那一抹柔软与湿润,像火烧一样让他坐立难安。
“造清洁的心……”
他牙关紧咬,默背着诗篇,仿佛只要念得够快,心里的那点难堪就能被彻底甩开。
薇薇轻手轻脚坐进汽车后排,看到塞米尔坐在前面,低着头,低声念着什么。
“神父大人,你在干什么呀?”
薇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内心独白。
塞米尔瞬间闭嘴,耳朵红得像烧起来一样。
太尴尬了,自己怎么念出声了!
她应该……没听见吧?
9. 她怎么天天捉弄我!
几日后,梵国。
回到教廷中心后,塞米尔第一时间向上级递交了任务报告。
几位主教坐在上位,面色庄重。
塞米尔汇报结束,会议室沉默了片刻,随后中间那位主教问道:“那名吸血鬼……她在此次任务中具体发挥了哪些作用?”
塞米尔站得笔直,语气沉稳。
“在孩子失控阶段,我请求她协助稳定宿主意识,她做到了。没有她,可能无法让宿主体内的魔鬼现形。”
“也就是说,她的确具备对抗恶魔的能力?”
“至少在意志领域,她表现出了对其他魔物极强的压制力。”
另一个主教紧接着发问:“那……她有攻击行为吗?或者控制人类?像汽车旅馆那种意外,以后还会再次发生吗?”
塞米尔认真回忆起来,突然发现,薇薇好像除了爱捉弄自己,对旁人都格外冷淡。
她为什么总是捉弄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血好喝?
“她全程冷静、自持,未越雷池。据我观察,她的确只对我的血感兴趣。至于那次意外,如果不招惹她,原本是不会发生的。”
“但……她毕竟是吸血鬼。”
“是。但正因如此,她对魔的敏感度远超常人。某种意义上,她能感知我们感知不到的东西。”
几位主教低声交换自己的意见,随后又看向塞米尔。
“所以,塞米尔·凯勒姆,你的结论是什么?”
“在现阶段,对教廷来说,她是有用的。她的力量对控制魔物有帮助,且尚未表现出失控迹象。”
主教盯着塞米尔,还是问出了塞米尔不愿面对的问题:“你和她相处多日,没有任何异常?”
塞米尔的指尖轻轻收紧。
自从上次被动“亲密接触”后,现在他下意识的,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太多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细节。
因为,实在是……难以启齿。
“没有异常。除了我的血,她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而且……她的吸血量我可以承受,频率不高,也完全可控。”
闻言,主教有些意外。
“关于这点,我们正想问你。通过之前记载血族的相关资料,可以从中得知,一般来说,他们至少两三天就要进食一次,血族在饥饿情况下会滥杀无辜。可你说,她吸血频率不高,又完全可控,能不能具体解释一下?”
塞米尔稍有失神。
两三天就要进食一次?可薇薇并没有啊,更甚至,他完全没见过薇薇饥饿的样子。
她好像……对吸血的欲望也不是那么强烈?
“以我的观察,她似乎……不太一样。”
塞米尔一边斟酌一边说:“她第一次吸我的血,我虽然有些脱力,但休息几日就能恢复正常,而且她自己也说,吸一次能坚持两个礼拜。还有,我未曾见过她嗜血的姿态,她的确一直都克制的很好。再加上她无惧阳光,这也很不符合常理。所以我怀疑,她是另一种更高级的血族,也许我们现存的资料并未记载完整。”
“好。”
主教们记录完毕,彼此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既然如此,那先继续观察吧。之后的任务,她可暂随你一同行动,但一切由你负责。”
“明白。”
走出会议室后,塞米尔长舒了一口气,碰到等待他的老神父。
“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一切都很顺利,放心吧,父亲。”
老神父点点头,然后递给他了一大包补充剂。
“这全是补血的东西,以后你每天都得吃。”
塞米尔笑着接过,觉得心里暖暖的,然后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父亲,之后还有紧急的任务吗?”
“暂时没有特别紧急的,你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怎么了?”
“路卡联系我了,可能有点事情,我估计……要过去一段时间。”
老神父叹了口气,拍了拍塞米尔后背。
“这是上天给你的职责,去吧,就是……凡事小心点,装备也多补充点。”
塞米尔嗯了一下,转身要走,却有些心不在焉。
“等等,塞米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塞米尔停下脚步,手里还拎着那包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慢慢坐在走廊长椅上。
老神父也坐了下来,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陪他沉默。
良久,塞米尔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是自言自语:“……父亲,如果一个人,心里总有些……放不下的东西,该怎么办?”
老神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抬眼看了他一眼。
“是责任,还是人?”
塞米尔没有回答。
老神父叹了口气,语气平静:“你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总是比别人更能扛事儿。任务也好,痛苦也罢,从不往外说。但有些东西,不是靠一个人扛,就能过去的。”
他转头看着塞米尔,声音慢慢柔下来。
“我们对神祈祷,不是要让我们忘掉痛苦,而是让我们有勇气面对痛苦。当你真正能面对它时,也就真正能放下它了。”
塞米尔抿了抿嘴角,手指在袋子上轻轻收紧。
“可如果……如果有些东西,会动摇我的信仰呢?”
老神父淡淡地笑了笑,像一棵为他遮风避雨的大树,稳固又可靠。
“信仰不是把你变成石头。信仰,是让你在动摇中,依然愿意回到光里。
“别怕怀疑,塞米尔,也别怕挣扎。你不是神,你是人。”
他说着,轻轻握住他的肩膀:“你能静下来,是因为你心里有光。那光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消失,除非你自己关掉它。
“所以,不要逃,也不应该逃。”
塞米尔低下头,垂着睫毛不语。
片刻后,他轻轻点头。
“……我明白了。”
老神父拍拍他肩膀,站起身:“好了,说完了。该走的走,该面对的面对。我就不留你了,记得一个人也要按时吃饭。”
塞米尔回到办公室,将营养品和报告都放在桌上,随后拨号给路卡。
又是响了三声便被接起,路卡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
“塞米尔?”
“我这边完事了。”
电话那头响起纸张哗啦翻动的声音。
“今天周三。这周六,我请假几天,咱们直接那边碰面?”
“好,我买好票就发给你。另外……”
“什么?”
塞米尔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和路卡提前打好招呼:“这次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个……驱魔的同事,会一起过去。”
“那更好,多个人手多份力。谢了,塞米尔。”
塞米尔挂了电话,长呼了口气,因刚刚自己对薇薇的称呼,像是终于放下了重担,突然就减轻了焦虑。
没错,他们现在是共同驱魔的同事。
这个见解让塞米尔好受很多。
然后他再次拿起电话,准备像老神父说的那样,去主动面对。
随后话筒里响起了久违的甜美声音。
“喂?神父大人,什么事呀?”
挺好的,手机在身边,而且有电。
当初的约法三章她居然真的有在遵守。
塞米尔心里又轻松了一些。
“三天后我们再次出发,这次是我朋友的邀请,你这两天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那边靠北,这个季节已经开始冷了。”
“好呀。不过,吸血鬼是不惧寒冷的呢。另外,你说的朋友,是……女朋友吗?”
话筒里传来薇薇嗤嗤的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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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男的,是个刑警。”
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解释个什么劲!
立马就挂断了电话。
塞米尔顿时从之前的尴尬到无法面对薇薇,变成独自一个人生闷气。
好极了,人家完全没把那天的行为当回事,反而是自己一直扭扭捏捏停滞不前。
所以,他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再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吸血鬼,她果然只知道愚弄自己!
*
这次目的地是北部一座偏远山镇,从教廷中心出发,乘火车更为方便。
当看到薇薇一身灰色呢子大衣,里面是湖蓝色薄毛衣配着黑色羊毛长裙,塞米尔鼻孔出气,嘲笑了一下。
“呵,不是说吸血鬼不惧寒冷的吗?”
薇薇歪着脑袋,依旧对着塞米尔甜甜微笑:“我要和神父大人保持一致呀,不然我们就不像一对了呢。”
塞米尔嘴角一抽。
怎么又主动招惹她了!
你又不是她的对手!
塞米尔,离她远点啊!
于是,他站在月台上,面色平静地将薇薇的票递给对方。
“这是你的车票。你是8号车厢。再见。”
然后转身就要走。
薇薇挑了挑眉,有一丝不悦。
“啊?我们要分开坐呀?”
“上次在飞机上你嘚啵了一路,这次路程时间更长,我需要清净。”
“你在防我吗?”
薇薇看着他,一脸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不,我是在自救。”
他说完,提着行李进了车厢。
火车很快开动了。
这次出行,塞米尔可以说做足了准备。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拿出一本讲述远古恶魔的古籍开始翻阅。
而他身边是一个安静办公的精英男,对方正在电脑上勤奋工作,编辑着一页页的ppt。
塞米尔松了口气。
太好了,接触到了正常人类,他终于有了片刻宁静。
结果刚刚到第二站,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哥哥,你可以和我换一下位置吗?我想和我哥哥坐在一起呢。”
塞米尔震惊抬头,就看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薇薇红发披肩,呢子大衣一晃一晃,正站在座位旁边,朝他身边的精英男眨眼,脸上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甜美微笑。
面对如此漂亮又可爱的姑娘,精英男顿时红了脸,手脚并用地将自己的东西抓紧收拾进背包。
“你坐!你坐!”
片刻后,精英男憨笑着和薇薇摆手再见。
薇薇成功坐下,靠着椅背满足地伸个懒腰:“我们又能好好相处几个小时啦神父大人!你有没有想我了呀?”
塞米尔咬住后槽牙,太阳穴突突地跳。
“没有。”
薇薇凑得很近,声音柔柔的,嘴角带笑。
“那你为什么特地分开订票呀?是怕坐我旁边,控制不住自己吗?”
塞米尔不为所动,翻书的动作更认真了。
“我是怕我会把你丢出窗外。”
“脾气好大哦,神父大人。”
薇薇靠在椅背上,剥开一颗糖,声音甜甜地在他耳边响起:“不过说真的,下次不用费心选座啦。我总能找到你的,因为……”
她转头过头,鼻子几乎要贴在塞米尔脖颈,隔着他的衣领,用力闻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一声:“你的血,味道最特别了。”
塞米尔合上书,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戴上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耳塞,再套上有降噪功能的头罩式耳机,闭眼,睡觉!
哼,我就知道你又要作妖!
还好我自己准备充足。
谁怕谁!
10. 她怎么不高兴了?
等塞米尔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火车行驶路程已经过半。
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
他扭头看了下薇薇,发现她也在闭目休息。
塞米尔多看了几秒,薇薇呼吸平缓,整个人安静又柔软。
竟然也睡着了。
吸血鬼……也需要睡觉的吗?
不过这样他倒是自在了许多,他把耳机收起来,又拿出那本书继续阅读。
但刚读了半页,就感到有一股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塞米尔抬起眼,便看到对面的一位老奶奶,隔着过道,正以一种非常不赞同的表情看着他。
“请问……您有什么事?”
老奶奶皱眉摇摇头,隔空指了指薇薇:“你妹妹睡着了,你也不给他盖上点东西?会着凉的!”
“……呃,她……她不需要。”
闻言,老太太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哼,年轻人!不会照顾人,也不听劝!”
“……”
塞米尔的微笑又快端不住了。
但为了平息老奶奶的怒火,他还是把自己的大衣轻轻罩在薇薇身上。
结果,大衣刚刚挨到薇薇,他就看见,薇薇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塞米尔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么,把人给弄醒了。
老奶奶你害我不浅啊!
薇薇那双眼睛刚一睁开,瞳孔血红,等看清自己仍旧坐在火车里时,随即又变成棕色。
但她气压极低,心情很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周围温度骤然降低。
吸血鬼是不需要睡觉的。
偶尔睡一下也无可厚非,这也是自她醒来后第一次睡着。
但不正常的是,她居然做梦了。
梦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什么都看不清,但她感觉自己正处于一片火海里。
火焰吞噬着她的身体,燃烧着她的皮肤,她痛苦,她难过,她委屈至极。
她想逃离,但自己被人紧紧捆住,完全无法动弹。
她快被活活烧死了。
火焰外围有一群人正看着她,他们好像在庆祝,在欢呼。
他们在愉悦地杀死她。
火光朦胧中,她看到了一个金发男子向她走来。
她看不清男子的脸,但刚一见到他,薇薇的心就绞了起来。
那种心痛,带着苦涩和酸楚,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随即又被火苗舔舐不见。
他是谁?
为什么?
我……到底是谁?
突然,她感受到了一种触碰,作为感官敏锐的吸血鬼,超高的警惕性让她立刻清醒。
梦境就此消失。
啊,原来是神父在她身上盖了件衣服。
可是,她虽然醒了过来,心脏的疼痛依旧持续。
刚刚的梦境仍历历在目。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疼痛了。
真是……好陌生的感觉啊。
而且,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流过泪?
薇薇就这样望着火车天花板的白炽灯发呆。
她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塞米尔因低温打了个寒颤。
他第一次看到如此低落的薇薇。
“你……你怎么了?”
破天荒的,薇薇第一次没有主动回应。
她依旧出神,只不过收回了一些外放的情绪,车厢内的温度恢复如初。
作为一个神父,塞米尔是很会安慰人的,但他面对此刻的薇薇,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塞米尔发现,他完全不了解薇薇。
她的举动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从前那么欢脱,他只觉得麻烦,而现在,她却冰冷的如一块石头,他又觉得不习惯了。
她到底……怎么了?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打扰到她睡觉了?
塞米尔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便看到薇薇朝外扭了一下身子,完全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样子。
顿时,他所有的言语只能全部憋进嗓子里。
他没办法,又拿起书继续阅读,但眼神时不时飘向薇薇,瞄上一眼。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诡异又沉默的氛围,直到火车抵达终点。
二人下车,薇薇戴上帽子,用围巾包裹住自己的嘴和脖子,远远跟在塞米尔身后。
这种疏离的行为,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也让人捉摸不定她的态度。
塞米尔有些莫名,像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但对方完全不给自己解释的余地。
他长长呼出口气,开始四处寻找路卡,暂时放下薇薇。
当他们在车站出口看见路卡的时候,路卡已经抽完第三支烟了。
他靠在栏杆处,吐出的烟雾笼罩在脸上,远远地让人看不真切。
“少抽点,真不怕自己肺全黑了。”
路卡看见塞米尔过来,熄了烟,眯起眼睛。
“乌鸦嘴。”
随后路卡看到后面的薇薇,眼神示意塞米尔:“不介绍一下?”
“薇薇,这是我的朋友,路卡。路卡,这是我……同事,薇薇。”
薇薇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依旧戴着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平静,看不出情绪。
然后薇薇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了路卡一瞬。
他比塞米尔还高半个头,肩膀宽阔,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
黑色夹克有点旧,但被他穿得利落得体,里面是件深灰色的毛衣,袖口卷着,露出筋骨分明的手腕。
黑色短发略显凌乱,他的面颊线条硬朗,鼻梁高挺,眼神凛冽,五官在冷风中更显立体。
不过,他眼下有些淡淡黑青,是长年累月熬夜办公导致的。
有淡淡的烟草味随风飘来,薇薇动了下鼻子,倒是不讨厌这种气味。
她心里默默评价,果然是警察,那种不好惹的气息,和高高在上的傲慢不一样,带着一种天生的狠劲。
相比起来,塞米尔从长相到气息都更柔和些,尤其那双碧蓝眼眸,只要对视,就容易被卷入温柔乡。
很适合他的气质。
而且,塞米尔的身高对她来说正正好,稍微抬眼便能看到他那性感的喉结。
嗯,果然自己还是更喜欢神父大人。
只不过,塞米尔的金发,让现在的她有点膈应,暂时……有点不太想看到神父大人呢。
路卡也在看薇薇。
他眼神中没有太多情绪,像是在打量,又像是以刑警的本能来观察新面孔。
这姑娘很年轻,只露出的一双眼睛相当漂亮。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红头发的人。
回想起偶尔会接触到的不良少年,路卡的第一印象,觉得可能薇薇也有点叛逆。
他原本挺惊讶塞米尔竟然会带个姑娘过来,但看两人不太熟悉的样子,应该真的只是同事。
既然是同事,那就是过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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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的,得客气着。
路卡没问薇薇什么,也没有表现出过多兴趣,只抬了抬下巴:“冷不冷?这地方风挺硬的。”
薇薇摇头。
“那行,走吧,我的车在这边。”
三个人坐进路卡的车里,没有叙旧,路卡单刀直入开始解释。
“这段时间有点不太平,镇上的人说,森林里有个怪物,专门吃人,到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人了。我看过死者尸体照片,遗骸确实像是什么动物啃食过的样子。”
“会不会是熊?你家这边树林密集,熊也在这片活动。”
“要真的是熊,我就不会找你了。”
路卡握着方向盘,瞥了眼塞米尔,注意着他的表情。
“有人见过那东西,绝对不是动物,我听着,像是什么魔物。”
“所以你觉得,是像魔物的怪物?”
“嗯,我陪你驱过几次魔,倒也有些见识。听说,那东西一出现就让人无端恐惧,还会突然降低周围温度,嘶喊声也让人毛骨悚然。我觉得那东西就是魔。”
塞米尔点点头,表示认可。
这些确实都是魔物才会引起的征兆。
“那你亲眼见过吗?”
“很可惜,还没有。不过我也刚过来,这不等你们一起驱魔呢么。”
“怎么,不怕了?是谁之前跟我驱魔,说自己做噩梦来着?”
在后排安安静静听两人对话的薇薇突然激灵了一下。
她抬眼看向塞米尔,见对方并没有关注自己,仍旧和路卡笑着闲聊,便知道塞米尔对自己的反常并不知情。
路卡听见塞米尔拿自己打趣,低声笑了出来。
“还好。其实,人比恶魔可怕多了。”
“路卡,你可不能这样——”
“打住。别教育我,神父。有的时候我真的跟你们这种宗教人士说不清楚。”
噗嗤一声,后排的薇薇突然笑出声来。
“警察先生,我很认同你呢。”
薇薇的声音像红酒一样,带着甜味,明晃晃的勾人。
路卡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薇薇,见她此刻已经摘掉围巾,露出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庞,略微惊讶。
“塞米尔,你还真是个神父。”
这么漂亮的姑娘都能忍得住。
塞米尔听懂路卡嘲讽他的意味了,便瞪了路卡一眼。
“……路卡,我奉劝你,别动心思。”
还没等塞米尔继续解释,薇薇那双眼睛就变回血红色,一双尖牙也露出上唇,淡粉的肌肤立刻转为苍白。
然后她带着坏笑,调皮地缓缓道:“警察先生,我,是个吸血鬼呢。”
唰!
路卡猛踩刹车,整个汽车顿时往前冲了一下。
他没回头,目光如炬,盯着后视镜,仔细观察薇薇。
居然是真的……
半分钟后,路卡又重新打火,启动了汽车。
开过两个路口后,他目视前方,幽幽开口:“塞米尔,这是……同事?”
塞米尔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教廷新编制的驱魔师……她很厉害。”
路卡没再说什么,车里狭小的空气,沉默又尴尬。
他在心里权衡着利弊,很快便稳住心神。
跟着塞米尔真是长见识,再说了,人家可是来帮忙的。
况且……
路卡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塞米尔。
塞米尔还活着好好的,那应该……问题不大。
11. 吃人的怪物(一)
塞米尔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还好路卡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没有做出太失态的举动。
又想到薇薇今天心情不好,塞米尔心里斟酌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说:“薇薇……你以后,最好不要轻易这样,会……吓到别人,好吗?”
薇薇顿感无趣,她收敛了笑意,又恢复成普通人类模样,然后往后一靠,看向窗外,继续沉默。
路卡翘起了一边的嘴角。
塞米尔,你在这儿哄姑娘呢?
那吸血鬼居然还吃你这套。
倒是邪门。
汽车载着三人一路往北,沿着弯弯曲曲的公路,驶进了他的老家小镇。
天空阴沉,远处乌云压顶,像是快要落雪的样子。
镇上的建筑低矮古旧,屋顶覆着一层湿漉漉的青苔,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只猫躲在木栅栏下,望着这辆外来的车。
塞米尔靠在车窗上,看着车外渐行渐密的针叶林,拿路卡打趣。
“路卡,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这片林子。”
“现在,更怕。”
“刚还不是说人比魔可怕么,这么快又变了?”
“别闹。等下我们直接去见镇长,我已经打过招呼,说你们是我请来的驱魔人。”
路卡将车停在了镇政厅后的一栋老屋前,镇长已经等在那里,望着他们。
镇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穿着厚重的风衣,眼神比风还冷,他盯了会儿塞米尔道:“你们,算是教廷派来的吗?”
“不算吧,这次是路卡邀请,算是私人行为。请问,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镇长闻言脸色缓了了一些。
“没有。我只是担心,如果教廷插手,会不会算是严重事件。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情况,我们暂时还不想暴露太多。”
塞米尔听出对方的戒备。
看来,这里非常保守,对外来的人或事,都天然带有偏见和看法。
镇长解释完就带着三人进入老屋。
屋内光线昏黄,一股陈旧纸张和干燥草药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
镇长神情冷淡,心情沉重。
毕竟已经死了不少人,他直接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夹,摊在桌上,然后直奔主题。
“目前死了四个人,全都是在镇子北边的森林里被发现的。我们怀疑,都是等人死后,尸体再被拖过去的。”
他说着,翻出几张照片递给塞米尔和薇薇。
照片上是一些模糊的残骸,有的只有半截身体,内脏翻涌在湿泥里;有的四肢不全,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还有一具尸体的面部几乎全被咬烂,只剩下一只眼睛睁着,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这怪物有个特点,第一次攻击人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死。他们身上的伤痕,有的都深到骨头了,但人还能活着,就像故意留着他们一口气。但几天后,伤者会迎来怪物的第二次袭击,那时候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随后,他翻到最后一张照片。
“这是第五个受害者。前天夜里,在森林边缘被咬伤,现在还活着,送到镇医院隔离着。我们不确定那东西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它一定会回来,它从来没有放过受过第一次攻击的人。”
说完这些,镇长抬头看向塞米尔,带着试探说:“我知道,你是神父,你也该能看出来,这东西不是普通野兽。它很聪明,也很残忍。我希望,你们能杀死它,让我们不再生活在恐惧之中。”
塞米尔无声点头,低头翻着那几张照片,手指落在一张泥地中的足迹上。
那不是人类的脚印,也不是狼或熊的。
像是某种扭曲异形的爪子,趾间有膜,指爪细长,踩在泥地上,深得惊人。
屋外风声呼啸,镇长看着窗外,见时间不早了,又补充道:“那片森林本来就阴得很,从来没几个人敢进去。尤其是这时候,北部冬天湿冷,林子像个吞人的黑洞。现在出了这么个东西,大家更不敢靠近了。你们要是打算探查森林,最好趁早。”
塞米尔看了眼时间,拿起第五个受害者的照片:“再过一个小时不到,恐怕就要天黑了,我们明天再进森林看看。现在,我想先去医院看望一下这个受害者,尽量跟对方多了解一些细节。”
镇长同意,带着三人去往镇医院。
镇医院不大,只有两层楼,三人刚一踏进大厅,便被一名神色慌张的护士拦住了。
“镇长,你们是来看前天被送来的那个人吧?他……他刚刚强行要求出院了!医生劝不住,他非要回家,说什么’待在这儿就会死’。我们根本拦不住!”
“……马上就要天黑了。”
塞米尔看向天空,此时太阳即将落下,半边天空已经染成深蓝。
“情况不太妙。”
镇长脸色一变,掏出车钥匙,大步走向汽车。
“快走!他家在北边山坡上的老木屋,我带你们过去!”
车子在泥泞的小路上疾驰而过,薇薇侧头望向窗外,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越靠近山坡,周围就越寂静,树木如黑色的哨兵般矗立,风吹过枯枝,发出细碎的声音。
有魔气,且越来越浓。
那东西,的确来了。
果然,就在他们快要抵达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是那边!”
镇长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漂移,堪堪停在一栋木屋前。
屋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模糊的黑影从侧窗跃出。
它的动作迅捷至极,无法看清,只见那东西朝森林深处一闪而逝。
“塞米尔,能确认什么吗?”
路卡低声问。
塞米尔点头,目光紧锁那个消失的黑影:“我只看见了残影,但……有魔气,确实是个魔物。”
随后,除了薇薇,其他三人立刻冲进屋内。
室内杂乱,家具翻倒,墙上溅着血迹。
人已经死透了。
死者倒在地板上,面部惊恐地扭曲着,双眼圆睁,喉咙被撕裂,胸腹多处撕咬痕迹,肢体也几近脱臼。
但和前几具尸体残骸相比,这一具尸体倒是相当完整。
塞米尔推测,是他们的到来打断了正在吞噬尸体的魔物。
或者说,是吸血鬼强大的气息把魔物吓跑了。
塞米尔俯身查看伤口,心里逐渐有了推断,眉头越皱越紧。
“路卡,你刑侦多年,你怎么看?”
路卡在塞米尔身侧蹲下,戴上手套,手指轻轻掠过尸体侧腹,一边观察一边推测:“咬痕很大,但排列不规则,有些撕裂痕像犬科动物造成的,齿痕较深,且带有撕扯的拉扯线;但也有一些伤,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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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就像……像是人类的手造成的,因为那不是动物爪痕,像是抓的。”
塞米尔点头表示肯定,声音有些沙哑:“你说的没错。这些伤痕,是混合型的。我怀疑,这不是普通的魔鬼。它可能是……某种魔鬼与动物、或者野兽的混合体。”
空气沉默了一秒。
“魔鬼和野兽的……混合?”
路卡不自觉地重复,眼里露出凝重。
听起来,有些不妙。
薇薇这时走了过来,她缓缓开口:“魔鬼的确有可能与野兽结合,尤其是当宿主体内存在强烈仇恨或诅咒时。某些古老仪式就曾试图用动物肉/体承载魔灵。”
她走向尸体,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塞米尔:“你的判断没有错哦,神父大人。”
两人四目相对。
这还是从火车上下来后,二人的第一次对视。
她这是……不生气了?
虽然得到了薇薇的肯定,但塞米尔依然觉得事情有些难办。
他向镇长和路卡开口解释:“一般来说,所谓驱魔,首先要找到魔物,然后控制它,再看情况,是彻底杀死,还是将魔物从受害者身上驱逐。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这个魔物出现的时机毫无头绪,现在唯一一个已知的牵绊也死了。而被附身的又是某种野兽,可能对人类天然就有敌意,现在情况的确有些麻烦。”
听完,镇长露出绝望的表情。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毫无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说来也简单,就是找到怪物,抓住怪物,然后由我来杀死它。但是……”
“但是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怎么抓住怪物?对吗?”
塞米尔点头,然后又是无声的沉默。
情况似乎进入僵局。
“我倒是有个办法。”
薇薇突然开口,一时间,三个人带着惊讶和惊喜,都抬头看向她。
“找天,让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我大概能猜到,那个东西下一个要攻击的人是谁。”
镇长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好!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了!”
等三人离开死者的屋子,和镇长告别后,塞米尔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薇薇……你……为什么能猜到?”
薇薇闻言,朝着怪物消失的方向,闭上眼,仔细体会了一下。
随后,她睁开双眼,非常肯定地说:“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带有很强的仇恨。”
塞米尔和路卡互相对视了一下。
仇恨?
难不成,死者都跟怪物有龃龉?
“这么说来,怪物杀人,第一次都不杀死,难道也是泄愤?可是,我们如何得知怪物仇恨的原因?”
随后路卡转向塞米尔:“塞米尔,你们驱魔师能和魔鬼对话吗?”
“……不能。”
路卡又看向薇薇,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憋回去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塞米尔这样,可以无所畏惧地和吸血鬼对话。
虽然路卡暂时接受了薇薇的存在,但他依然戒备着身边这只吸血鬼。
他给塞米尔了一个眼神示意,塞米尔摊开手,摇摇头,表示拒绝。
要问自己问,他也不知道。
况且,他还好奇,薇薇是怎么能在人群中找到怪物的下一个目标的呢!
12. 吃人的怪物(二)
几天后,镇长如约安排了一场镇民集会。
镇民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教堂前的广场上,每个人都隐隐知道,这次聚会应该和剿灭“怪物”有关。
他们面上虽然强作镇定,眼神却都闪烁着紧张与不安。
镇长站在教堂台阶上,清了清嗓子。
“各位,路卡从外面请来了两位驱魔人,他们有办法,能帮我们杀死那只怪物。但这需要大家的配合。”
台下人群一阵窃窃私语,不乏怀疑的声音,也有人露出惊喜的神色。
毕竟,这段时间,谁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站在人群上方的塞米尔微微皱眉,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身边的薇薇身上。
她今天穿得比平时还低调,长发垂在肩头,神色平静,像是早已胸有成竹。
她究竟是怎么判断目标的?
塞米尔一边想着,一边用余光打量她的侧脸。
薇薇直视台下,她淡漠地扫过人群,快速看过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而在她身后的路卡,也将注意力投向人群之中。
作为刑警,他对细节识别更为敏锐。
自从薇薇说出那东西怀着仇恨,他便以刑警的经验,猜测到整个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他观察着小镇所有人的神情、动作和姿态,尤其是当镇长说出“驱魔人”、“杀死怪物”、“配合”几个关键词时,仔细寻找有没有谁表现得异常。
果然,他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表情微妙地僵硬了一瞬。
另外一头,还有个男人也迅速低下了头,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几乎是同时,薇薇突然开口:“找到了。”
她缓缓抬起手,分别指向了那两个人所在的方向。
路卡抬眉看向薇薇,有些惊讶。
她说的办法,居然是……人类心理学?
他还以为薇薇会用什么吸血鬼的独特手段。
顿时,路卡对薇薇有了一丝改观。
这是个很懂人性的吸血鬼。
薇薇刚说完,人群便骚动起来,有人向那边看去,有人开始往后退,镇长则紧张地示意警卫上前。
而被指出的两个人,脸色骤变。
“别担心,驱魔人只是看出你们二人被那怪物盯上了,之后只要好好配合他们,怪物就能被杀死。”
镇长出面安慰众人,但那两人依然有些慌张。
塞米尔则在骚动中,快步走到薇薇身边,低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薇薇还没回应,身后却传来路卡低沉的男声:“塞米尔,她比你聪明。”
路卡拿出一根烟,放在嘴边,转身向外面走去。
“你懂魔物,却不懂人,塞米尔。”
薇薇轻轻挑起了嘴角,笑眯眯看着塞米尔。
“后面就交给你了哦,神父大人。”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几名警卫还在安抚那两个惊魂未定的村民。
塞米尔站在原地,目光却没有跟着众人离开,而是定定地看着薇薇离开的背影。
他有点恍神。
刚才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以为她用了吸血鬼那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甚至是一种“魔物的直觉”,才找出的那两人。
他已经下意识地把她的“不同”当作了某种优势。
但他错了。
她只是通过观察人类的细微情绪,判断出目标而已。
没有魔法,没有感知,没有蛊惑。
只是经验、理性,以及一颗比他更理解人类的心。
塞米尔低下头,轻轻呼了口气。
他又一次看错她了。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懊恼、羞愧,还是某种隐隐的佩服。
他身为驱魔人,自诩知魔识魔,结果却一次次被她轻易地打破成见。
她是吸血鬼,是魔物,却总是比“人类”更像人类。
她到底……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路卡还在树下抽烟,就看见薇薇缓缓走了过来。
然后她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望着远处晃动的枝叶出神。
树叶因风摆动,枝影斑驳,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交错。
风吹起薇薇的长发,拂过路卡的肩膀。
良久,路卡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种很少出现在他眼里的神情,警惕仍在,但更多的是复杂的、不可言说的尊重。
他把烟拿下来,轻轻弹了一下,语气低哑却坦诚:“谢谢你。”
这还是自从他知道薇薇是吸血鬼后,第一次和她说话。
薇薇侧头看向路卡,弯弯眼睛,语气懒洋洋的:“怎么,警察先生,现在不怕我吃了你啦?”
路卡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翘了下嘴角。
她早就看出自己的戒备了。
“你要真想吃,早吃了。”
两人对视了一秒,然后薇薇咧开嘴,轻轻笑出了声。
薇薇的笑声悦耳动听,路卡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可笑,硬朗的面庞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呀?”
“你一个吸血鬼,为什么会同意当驱魔人?”
“因为,神父大人的血,特别好吃!”
薇薇笑眯眯地回答,像是在回忆味道,还砸吧了两下嘴巴。
可爱又乖巧。
但随后她陷入一秒思考。
好像……也不止呢。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她下意识地,就想和神父大人呆在一块。
然而这一缕思绪转瞬即逝,她眨了眨眼,将其归根结底,觉得还是因为塞米尔的血很特别。
“就这样?”
路卡有些意外,这算什么理由?
薇薇用力点头,一脸诚恳,这个真的是目前她自己都认可的唯一缘由。
“是啊,自从尝过他的血,其他血都索然无味了呢!”
然后她又露出狐狸般狡猾的、坏兮兮的表情:“我现在,可离不开神父大人了呢!”
路卡垂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仿佛她现在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在和自己讨论糖果有多好吃。
她的眼神,无比干净。
这个吸血鬼,比大多数人类要纯粹得多。
他阅人无数,看人从不会看走眼,和薇薇相处,身心难得如此轻松。
仅剩的戒备也都被放下了。
“呵,那塞米尔以后可有苦吃了。”
既然已经找出怪物的行动目标,塞米尔和镇长商量,由镇长提供一个周围空旷、无人居住的小房,专门让塞米尔用来布置困魔阵。
为防万一,塞米尔亲自检查了那间小屋三遍。
这是一间废弃的储藏间,屋内空间不大,只有一扇门一扇窗,非常适合摆阵。
趁着天色还亮,塞米尔便开始布置困魔阵。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圣具与粉末,一点点在门槛、窗框和四周地板上绘出繁复的咒文线条。
他动作缓慢,每一个弧线都精准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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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很快便塑造了一张巨大蛛网。
随后,他站起身,以指尖蘸着圣水,在墙角点燃三支蜡烛,同时轻声低念祷词。
顿时,昏暗的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金光,阵法的纹路如脉络般蔓延,闪过短暂的亮光后隐入无形。
做完这些后,塞米尔和镇长交代:“如果那怪物过来了,只要进入阵心,立刻就会被困住。之后几天,必须让他们二人在天黑之前就在这里等待,天亮才可以出来。你们准备好食物和水,还有他们休息的地方,我们就在外面守着。”
几人点头,神色凝重,没有质疑。
一切准备妥当后,三人退到了隔壁的老屋中。
屋内简单地摆了点食物,薇薇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看当地报纸,路卡一言不发,只偶尔朝那间小屋的方向望上一眼。
塞米尔则背对窗坐着,手指一直摩擦着十字架,静静等待。
前两晚风平浪静。
但等到第三个夜晚,当夜色彻底吞没了小镇,空气中开始浮动起不明的寒意时,塞米尔忽然猛地抬起头,立刻站起。
困魔阵启动了。
“它来了。”
几乎同时,屋外那间小屋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像利爪刮过金属的尖锐声响。
塞米尔和路卡迅速冲出老屋,当他们来到储藏间外面时,一眼就看见了窗户下那团疯狂扭动的黑影。
怪物此时正死死地困在阵法中央。
原本隐形的阵线此刻在月光和法力的激发下缓缓亮起,像是发着金光的铁丝,将那团漆黑的存在牢牢束缚在原地。
怪物的形体极不稳定,像是一团长着骨骼的浓雾,不断抽搐、变形,它的四肢呈现出诡异的比例,皮肤仿佛被烈火灼烧过,漆黑破裂,从伤口中露出隐隐发光的红色血肉。
最骇人的是它的脸,像一张被撕裂的兽口,从下颚一直裂到颧骨,露出两排不对称的牙齿,而中间竟还残留着半张近似人类的面孔。
那张面孔好像在诡异的笑,然而张开的口却在尖叫、哀嚎,声音刺耳,响彻黑夜。
“……这就是我们要杀的东西?”
路卡压低声音,双手不自觉握紧,身体紧绷。
塞米尔盯着它,惊讶至极,声音干涩。
“这魔鬼居然是……别西卜。”
“别西卜?”
“传说中,地狱之主的副手之一,七宗罪之’暴食’的化身。”
塞米尔确实曾在书中见过别西卜的画像,正是这个怪物头上的这个人类面孔。
但见怪物依旧在疯狂挣扎,它的利爪撕扯着空气,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是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无法离开阵心半步,塞米尔又有一丝疑惑。
如果是别西卜原身,那就不可能被困在困魔阵的,毕竟它可是大名鼎鼎的“暴食”。
塞米尔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心中怀疑后,仿佛松了口气,眼神恢复坚定,终于开口。
“还好,这只是别西卜的一小个分身,远没有原身实力强大。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杀死他。”
突然,二人身后姗姗来迟的薇薇却突然高呼:“放了它!”
她语气中带着愤怒,见塞米尔居然无动于衷,像是难以置信地呆呆看着她,薇薇便直接朝着地上的阵法伸出手,手掌隔空一捻,困魔阵直接被毁!
瞬间,那怪物就冲了出来,朝着森林深处跑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别跟过来。”
薇薇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追着黑影一同消失了。
13. 吃人的怪物(三)
薇薇原本是不打算插手驱魔的。
她对这些事情从来都不太感兴趣。
但当她慢悠悠从屋里出来时,听见那怪物撕心裂肺的叫声,突然怔住了。
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委屈和不甘。
顿时,火车上的那个梦境,好像又苏醒了。
那种不甘,那种委屈,和当时在火海里的她,几乎一模一样。
薇薇的心又抽搐了一下,她觉得好痛、好难过。
只一瞬间,她就共情了。
她不愿意那怪物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就好像,火海里的她,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就好像,她也曾希望,能有谁能把她就出来一样。
于是,她在塞米尔动手之前,放走了那怪物。
如果可以……那就,帮它一把吧。
储藏间外,怪物消失了,夜风卷着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吹成了幻觉。
“薇薇……”
塞米尔怔怔看着困魔阵被毁的痕迹,眉头紧蹙,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无法理解薇薇的举动。
那怪物就困在他们面前,只差一步,他就能完成驱魔,结果却被她放了?
她在想什么?
她明明知道这是魔物,是必须被清除的存在!
可他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薇薇刚刚那句“放了它”时的眼神,里面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悲悯。
塞米尔从未见过这样的薇薇。
这好像是第一次,除了自己的血,她又有了在意的东西。
塞米尔咬了咬牙,还是迈步追了上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林间。
“路卡,我去看看她,这边交给你了。”
原地一片沉默,空气像是凝固了。
可这种沉默,转瞬便被怒火撕裂。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储藏间里躲藏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困魔阵的残骸怒吼,眼神中写满惊恐与怒意。
“那东西就快死了!是她,是她放走了怪物!她到底是不是怪物的同伙!”
另一个的男人也冷冷开口:“一开始就是她说我们是目标,说不定根本就是故意让我们出来当诱饵的!”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站在道德致高点上,将薇薇狠狠踩在脚下。
“对啊对啊!那个女的根本不是什么驱魔人!”
“她到底什么身份?!为什么放走怪物?!”
“他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根本就是来玩我们镇上的人?!”
渐渐的,人群躁动起来,刚刚还远远围观的几个镇民也慢慢围了上来,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难听,语气越来越激烈。
“路卡!你是我们镇上的人!你竟然带这种人来?!”
“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你不是刑警吗?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众人把路卡围在中央,纷纷逼近,甚至有人开始动手推搡起来,事态几乎就要失控。
路卡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一步,面色依旧冷峻,目光逐一扫过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
“都给我闭嘴!”
他语气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压迫感,像锋利的刀刃直直落下,霎时让所有人噤了声。
路卡上前一步,宽阔的身影逼近,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那一刻,那种身为刑警的压迫气场彻底释放出来。
“你们谁有证据,她和那东西是同伙?谁看到她在伤人?依我看,你们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咬住的替罪羊!”
原本激动的人群有些动摇,有人因羞愧低下了头。
“有本事,就自己杀怪物,没本事,就给我滚远点!”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落在那两个人身上:“尤其是你们两个!”
那两人脸色一白,像是被冷水浇头。
“不懂就别乱喊。否则别怪我以妨碍驱魔调查的名义,把你们统统带走。”
众人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终于安静下来,逐渐后退,小声嘀咕着散开了。
路卡又远远看了眼两人消失的方向。
他也不理解薇薇的举动,但直觉却告诉自己:要相信她。
塞米尔一直走到森林深处,仍旧没有看到薇薇的身影。
此刻,森林里月色微凉,薄雾在树影间流动,像一场无声的梦魇,悄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他感觉到有些寒冷,不知道是因为低温,还是因为恐怖的寂静。
塞米尔使劲搓了搓胳膊,觉得自己这样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继续往前毫无意义。
于是他闭上眼,沉下心,将所有感知都放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魔气上,果然,片刻后,从某一个方向传来了更为清晰的指向。
先跟着魔物试试,说不定就能找到薇薇。
当塞米尔感觉那魔气愈发浓郁时,他突然远远看到一角熟悉身影。
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突然屏住呼吸,站在暗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那诡异的画面。
薇薇蹲在怪物面前,完全无惧那撕裂般的獠牙与利爪,正将手放在怪物头上轻抚着。
她的动作轻柔缓慢,像是在抚慰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的指尖划过那扭曲狰狞的脸,那团如黑雾般的怪物竟真的伏低了头,发出一声低哼。
那一刻,怪物就像是她的宠物一般,听话归顺。
她……驯服它了?
塞米尔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心底泛起强烈的惊愕。
他迈出一步,试图靠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就在这一刻,怪物发现了塞米尔,瞬间愤怒,猛然抬起头,通红的双目死死盯住了他!
它要给这个驱魔人一点颜色看看。
下一秒,那团扭曲的黑影发出一声低吼,如猛兽扑食般飞速冲出,直直向他扑来!
塞米尔来不及思考,反射性地抬手召出圣徽,想用圣光阻挡它的进攻。
可那怪物无视圣力的灼烧,它带着怒火,只想狠狠攻击塞米尔。
顿时,巨力猛然砸在塞米尔胸口!
他整个人冲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一棵老树上,剧烈的冲击震得他五脏六腑在体内翻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世界在他眼中一阵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前方。
而那怪物却停止了攻击,只是站在原地,发出短促低哑的吼声后,身形一闪,没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薇薇没再理会那个怪物,她快步走到他身边,顺势蹲下。
看清塞米尔没有大碍后,她忽然伸手捏住塞米尔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下一刻,她俯下身,眼神掠过他唇角那抹殷红,狠狠吻了上去。
她的舌头直接撬开他的齿缝,毫无防备地探入他的口腔,像是在搜刮、掠夺,又像是在深夜渴血的野兽,贪婪地吮吸着他嘴中尚未咽下的鲜血。
血腥气混着涎液,温热与气息,一点点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薇薇吻得极深,唇舌纠缠的角度几近野蛮,但每一次舔舐又极尽缠绵。
她的呼吸,又近得几乎快把他吞进肺里,两个人从唇齿到鼻息,全部混在一起,水声啧啧,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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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米尔瞪大了眼,背脊死死抵在树干上,仿佛被钉死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的理智在尖叫,可身体却本能地失控。
她的唇舌太熟练,太强势,又太……令人羞耻地沉迷。
那根灵巧的舌尖不光舔走了他的血,甚至撩拨般轻轻地划过他上颚、齿根,又软又滑,最后还在他舌尖缠了一圈,像是在玩弄,也像是在引诱。
塞米尔喘着粗气,头晕目眩,感觉氧气都快要不够了。
等她终于松开他时,两人唇间拉出一缕粘稠的银丝,亮晶晶地在月光下晃动了一下,才断开消失。
薇薇舔了舔唇角,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笑了,唇瓣红润得过分,声音软得像猫在撒娇。
“我不是说了,别跟过来吗?神父大人。”
她歪了歪头,轻轻地低语:“嗯……味道不错。但下次听话点,好不好?”
塞米尔整个人怔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僵在那里,连眼珠都不敢转一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还能运作的,是胸腔里那颗跳得快要炸裂的心。
他不敢低头,不敢张嘴,甚至不敢呼吸。
因为只要他一呼吸,就会再次尝到她刚才留下的气息,那种柔软、火热、带着血腥味的痕迹。
……我刚才……和她……亲嘴了?
我一个神父,居然和女性,接吻了?!
他的脑海里缓慢地蹦出这个词,震得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跌入了沼泽,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被拖进地狱深处。
可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刚刚,居然没有反抗!
更甚至,他主动承接了她的吻!
“该死……”
塞米尔喉头滚了滚,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她留下的湿意,温热得几乎灼人。
薇薇回味完刚刚的味道,看到塞米尔仍然躺在地上,突然想到什么,又像得逞的小狐狸一样笑出了声。
“神父大人,该不会……这是你的初吻吧?”
然后她又故作惊讶,抬起手轻轻捂嘴,好像是才发现塞米尔的难堪一样:“哎呀,是我忘了。神父大人,怎么可能接吻过呢!”
薇薇的嘲讽反而让塞米尔清醒了一点。
他下意识抬手擦去,却把自己的唇摩擦的越来越红,最后干脆放下手,抬起下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只是一个没有心的魔物!
而且,也没什么,她只是……想喝血而已。
对,吸血鬼嘛,她只是在……取食。
这不叫接吻。
没错,这仅仅是,摄取资源。
塞米尔努力说服自己,甚至挺直了背脊。
他站起身,拍了拍落在肩头的尘土,一脸冷静地整理衣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一瞬间,他腿一软,差点没踩稳。
“……”
塞米尔顿了一下,轻轻咳了咳,装作观察四周的样子,实则是在原地硬生生站稳了三秒,才继续往前走。
随后像是才想起薇薇的风凉话,他强撑着面子,出言讥讽道:“是,我不像你,接吻经验如此丰富。”
薇薇听闻,却没像平时那样继续捉弄塞米尔,反而少有的失神片刻。
她刚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好像确实,曾经和谁,深深地接吻过。
但记忆太过模糊,脑海里的思绪只剩碎片,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14. 吃人的怪物(四)
塞米尔不敢面对薇薇,一个人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逃离了现场。
林间小道,风穿过树枝发出簌簌声响,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塞米尔朝着远处亮光,一个人快步走在回镇的路上,也不觉得森林幽深可怕了。
他脚步虚浮得仿佛踩在云上,咬着牙,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念着圣经。
“汝等不可随心所欲,勿被欲望所控……
“……要洁净自身,如水洗心……”
他念着念着,忽然停了下来。
“……可她刚才那样吻我,到底算不算’欲望攻击’?”
一想起那个画面,她低头贴近,他想躲却动不了。
她的舌头卷住他的,舔走他嘴里的血,最后那根银丝拉在唇边、断在他胸前……
塞米尔:“……”
他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
“清醒一点!!她是吸血鬼!!是魔物!!”
但脑子里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大,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将那些举动变成慢动作,在脑海里重复播放。
他快疯了。
上次是舔,这次是亲,那下次……
不!不对!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能再有下次了!
塞米尔几乎是一路强忍着内心崩溃的羞耻感,僵着脸、红着耳地回到了镇上。
刚到路灯下,路卡仿佛已经等待很久,直接迎了过来,结果一眼就看出塞米尔不对劲。
塞米尔神色古怪、步伐漂浮、嘴唇微肿、脸颊泛红……
路卡皱了皱眉。
他们吵架了?
甚至打架了?
“塞米尔,发生了什么?薇薇怎么说的?”
路卡的质问让塞米尔抖了一下,塞米尔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挥了挥手:“……没事。”
路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塞米尔唇角的红痕:“你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耳朵也红。”
“天气热。我走快了。”
“……”
路卡瞥了眼地面,因低温而产生的冰霜泛着冷光,皱了下眉。
骗谁呢,这大晚上的,说出的话瞬间能成白雾。
路卡顿了顿,又问:“你因为她放跑怪物,生她气了?”
塞米尔咬了咬牙,沉默了两秒,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有。”
他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对薇薇是什么态度,但不自觉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薇薇刚才舔唇时的笑容,还有那句:下次听话点,好不好?
脸可耻的又红了一些。
路卡看他别扭地不肯说话,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我不知道她放走怪物的理由是什么,但她肯定不是随便做的决定。你要是生气,就说出来,有疑问,就去问清楚。
“看你现在这样子,别别扭扭的,跟受了欺负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薇薇把你怎么了。”
路卡轻飘飘说完,淡定地拿出根烟走远了些。
塞米尔站在原地,脸都快烧起来了!
他像被雷劈中一样,缓缓扭头看了眼正在抽烟的路卡,心里狂跳不止。
还真是被他给说中了!
虽然……不是那种……但其实也没差多少了!
“冷静。我要冷静。”
不能再失态了。
路卡的话就像警告,虽然是无心之言,但很难讲自己再这样不自然,其他人会不会真的猜到什么。
塞米尔深吸一口气,压下冲上脑门的那股羞耻感,强迫自己别再回想刚才的事。
他垂下眼,强行理顺呼吸,开始在脑子里默默背祷词、念咒文,甚至还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手心,试图用疼痛转移注意力。
他是神父,是驱魔人,是这次行动的主导者。
可他刚才居然因为一个吻,就在森林里乱了方寸,回来后一路神魂颠倒,连薇薇放走怪物的真正原因都忘了问!
想到这,塞米尔猛地一震。
对了!
他眸光一凛,眉头紧蹙。
他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
薇薇为什么要放走那只怪物?
她又为什么能靠近它,而不被攻击?
她和那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而这些关键信息,他居然一件都没问!
简直荒唐!
他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把这些念头像卷起来的蛛丝一样强行往角落里塞。
不能再分神了。
他是驱魔人。
他有使命。
他必须搞清楚真相。
想到这,塞米尔用力握了握手掌,眉眼重新恢复冷静的清明。
他悄悄吐出一口气,耐心等薇薇回来。
树林深处,风渐渐小了,雾气却悄然升起,把四周一寸寸笼罩在朦胧中。
被塞米尔抛下的薇薇,独自一人,仍旧站在那棵树下。
她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可刚才的那个吻,却像是某种重复过的动作,熟悉得诡异。
她闭上眼,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动作缓慢,试图找回一段久远的温度。
然后,一个来自遥远的记忆,又好像是火车上的那个梦,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
火海一片。
木桩、锁链、人群嘈杂的咒骂声。
她跪在地上,身上是破损焦黑的裙摆,血从手腕流到脚踝,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在哭喊,在乞求,但无人回应。
火光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台下。
是那个金发男子。
可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顿时,薇薇心痛难忍,仿佛只要一看到他,自己的心就在流血。
他……到底是谁?
突然,画面一闪。
她坐在某个阳光下的长椅上,怀里抱着一束花,又是一个金发男人,低头吻她的额头,她轻笑着抱住他,喃喃低语中,她听到了一句:“我不会离开你”。
那张脸依旧模糊,但不同的是,她感受到了满满的甜蜜和安心。
一段是火刑,一段是温柔,一段是疼痛,一段是幸福。
可,为什么呢?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薇薇猛地睁开眼,脚步一个踉跄,扶住了身边的树干。
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刚从水里挣扎上岸。
“……他们……是谁?
“而我……又是谁?”
薇薇声音微颤。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冰凉苍白,指尖却触碰到自己纷乱的心跳。
她开始分不清哪段记忆是真的,哪段是假的。
太混乱了。
她搞不清楚。
薇薇抬起头,看着天空皎洁的月光,逐渐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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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她需要找到恢复记忆的方法。
等自己全部想起后,就全部真相大白了。
薇薇回到镇上路卡的老家,当她推开房门时,看见微弱亮光的台灯旁,坐在沙发上塞米尔突然站起看向门口。
四目相对。
薇薇下意识一顿。
塞米尔那头金发在台灯下泛着微光,轮廓和梦里那两个男人,有一瞬间重叠。
她心里一沉,莫名有点烦躁。
但她没有表露,只是垂下眼帘,移开视线。
塞米尔见她走来,脸上浮现一点复杂又试探的神情,刚想开口,却见薇薇头也不抬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他。
塞米尔怔住,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薇薇……”
薇薇停了一下,没有回头,语气淡得像在驱赶陌生人:“你没事就去歇着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塞米尔愣住了。
“我……”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将突然不明的情绪压下,转而收紧喉咙,提出早就该问的问题:“你为什么放跑那东西?”
薇薇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毫无波澜:“明天给你答案。”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的裙摆在塞米尔身侧飘过,像是要把她残留在空气中的气息彻底吹散。
塞米尔站在原地,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从头冷到了脚。
他咬了咬牙,拳头慢慢握紧。
果然,她又是在玩弄自己。
她只是个吸血鬼,只是觉得我的血好喝。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把自己当个好玩的玩具。
塞米尔垂下眼,心里一片冰凉。
魔物,根本就没有心。
第二天,天刚亮,镇长便急匆匆赶来了。
他看起来一夜没睡,眼下青黑,神情疲惫又焦虑。
“昨晚的事……那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放了它?”
塞米尔没出声,只默默移开视线。
薇薇却笑了,坦然承认道:“没错,是我放的。”
镇长一愣,张了张嘴,似乎想训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薇薇转过身,无所谓别人的态度,懒洋洋道:“不过,它倒是告诉我了,攻击人的原因。”
闻言,塞米尔和路卡都不由得看向薇薇。
镇长怔住。
“你能和它说话?是什么原因?”
“拿好你们的铁锹,跟我来。”
密林深处,清晨的露水还未干,泥地湿滑,草叶滴水。
薇薇站在一棵普通的桦树下,轻轻抬脚点了点地面。
“就在这下面。”
她像是早就知晓一样,说得斩钉截铁。
镇长狐疑地看着她,四周的村民面面相觑,迟疑不动。
这时,路卡已经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接过一把铁锹,冷声道:“那就挖。”
他言出如令,几个警卫见状也连忙跟上动作,开始翻土。
塞米尔沉默片刻,最终也走过去,低头弯腰,加入了挖掘的队伍。
他没说话,连看薇薇一眼都没有。
薇薇站在树下,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塞米尔的背影,默默移开自己视线。
众人沉默地埋头苦干,直到半个小时后,一声惊呼打破了沉默。
“这里!有、有一条腿!”
15. 吃人的怪物(五)
泥土中,隐约可见一段腐烂的布料和骨骼,顿时,众人全都围了上来。
那是一条人类大腿,皮肉早已腐坏,只剩部分筋膜与褐色的皮肤黏连,显然已经埋在这里很久了。
路卡立刻俯下身查看,语气低沉:“尸体至少腐败了数月,或者更久。所以,不是怪物干的。”
毕竟怪物出现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镇长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两步:“这、这怎么可能……咱们镇上从没出过命案啊……”
“死人不说话,怪物也不说话,但尸体会。”
镇长回不过神来,慌忙掏出电话报警。
但很快,他拿着手机苦笑一声:“镇上的警局配备不全,法医都要临镇借调……”
“不用了。”
路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泥土,语气平静却不容质疑。
“这个镇隶属我所在警司辖区,我会和上级打招呼,亲自接手这个案子。”
他转头看向镇长,眼神严厉:“森林立刻封锁,村民讯问、档案翻查,全部交给我。还有,我要一台冷藏车,尸体我会找人运走做法医鉴定。”
镇长一脸懵地看着他,连连点头:“好、好……”
塞米尔站在尸坑边,神色复杂地望着那条腿,眉头紧锁。
那上面确实一丝魔气都没有。
死者是被人类分尸的。
薇薇则抱臂站在一旁,低头望着那具残骸,在众人震惊中继续丢下炸弹:“那怪物告诉我的,可不止一处哦。”
话音落地,人群炸开了锅。
“你是说……不止一个地方埋了人?”
“这、这是我们镇子吗?还是地狱?”
镇长一张脸瞬间白得像纸,手指颤抖。
薇薇转过身,懒洋洋地朝林子另一头指了指:“接下来,这边。”
路卡眼神一沉,毫不犹豫地一挥手:“挖!”
这一整天,镇上的壮劳力几乎被全部动员了起来。
泥土一锹一锹翻开,随着日头渐高,尸块的数量也在慢慢增长。
大腿、手臂、腹部、臀部……
到日落时分,他们终于将一个完整的人形拼凑出来。
死者是个成年男性,身材中等,被极为粗暴地肢解成十几块埋在林中不同角落。
破碎的尸体早已腐烂得只剩残骨,某些地方甚至只能靠衣物残迹与皮革拼接。
站在现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路卡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分尸。是人干的。分尸手法很生硬,但明确有掩埋痕迹。这是蓄意谋杀。”
镇长脑袋一片空白,连连退后几步,喃喃问:“那……这人是谁?”
他万万没想到,原本只是想除掉吃人的怪物,结果竟引出一桩谋杀案!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乔恩?乔恩·卡斯特。”
“对啊,有可能是他。听说是去南边打工了,可这大半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听说?你听谁说的?”
“我记得他走之前,好像跟人吵过架来着……”
名字一出口,议论声顿时炸开,“乔恩·卡斯特”这个名字迅速在镇子上传开。
而怪异的是,那怪物竟停止了攻击,消失不见,似乎也在等待真相的到来。
几天后,法医和调查人员正式确认了身份。
通过骨骼比对、牙齿记录以及残留衣物特征,死者正是在镇上土生土长、失踪已久的乔恩·卡斯特。
而现在,他被分尸埋在了自家小镇后的森林里,至少十个月。
这个消息犹如惊雷,让整个镇子陷入惶恐与疑云之中。
毕竟,比起吃人的怪物,隐藏在自己身边的杀人犯,才更让人惊悚。
路卡接手案件,开始挨个走访镇民。
这日,一个年迈的老妇说:“那孩子怪可怜的,父母走得早,家里就他一个人……谁想到,竟是被人这样对待了。”
“那之前,你们怎么都没发现?”
“我记得,好像是……是鲍比告诉我,说乔恩去南边打工了……”
鲍比……
路卡顿了一下,想到什么,立刻拿出之前的文档翻阅。
然后他举起一张照片放在老妇面前:“你说的,是这个鲍比吗?”
“是他,我当时问起乔恩来着,他说’去外地打工了,回不来了’,我也就没多问……”
路卡眼神一凛。
这个鲍比,正是怪物已经杀死的那五人里,其中的一个。
随后,路卡眯起眼,看向之前的调查记录。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死者“外出打工”这个说法了。
而上一个,正是薇薇曾指认出的其中一人。
此刻,路卡的怀疑已经不再是模糊的直觉,而开始逐步具体化。
既然对那二人有了怀疑,路卡正式立案调查这两人。
可惜,那两个人就像滑不溜手的泥鳅,面对警方盘问时滴水不漏。
无论是时间线、口供还是证人证言,他们都早早串通一致,哪怕面对路卡一连几日的高压审讯,也始终一口咬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更别提现场早已过去数月,没有直接物证,也没人愿意出面作证。
整件事仿佛是一潭死水,什么都搅不动。
警方暂时没有证据,路卡也束手无策,只得夜以继日地挖资料、跑现场、重访镇民。
他把所有线索、谈话记录和目击描述整理成厚厚一叠笔记,却仍然找不到关键证据。
他回到警署的临时办公室,取出资料,铺在桌上,把所有信息重新拉一遍,又重点关注了下被怪物杀死的五个人,和剩下两个人是否有交集。
他发现,这七个人有个共同的爱好:喜欢狩猎。
狩猎这一爱好,在这里不算稀奇。此地森林密集,经常有野兽出没,只要和上面报备过,基本上没人阻拦。
但平时大家也只是打个野兔打个野鸟,最多猎只鹿,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
他在这里打了个问号。
随后,路卡将那两人供述过的细节逐条勾出,又将所有能核实的线索一一圈出。
逻辑上,他们的说法天衣无缝,可他知道,只要有一个环节能证明是伪造的,这道缝隙,就足够撬开整个谎言。
但偏偏,所有证据都“太巧了”。
目前看来,他们和死者没有恩怨,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
他陷入了僵局。
几个小时后,路卡带着满脸倦意和一身夜露回到家中。
刚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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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到客厅依旧亮着灯,塞米尔坐在沙发上,就着台灯翻看笔记,抬眼看见自己满身疲惫后,皱了下眉头。
“……还没睡?”
路卡嗓音低哑。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塞米尔将书合上,起身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看你样子,不太顺利?”
路卡接过茶,却没立刻喝,只是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神情深沉,整个人都显得疲倦。
“我现在连拘留他们都做不到。资料不够,证人不清,所有人都避而不谈……这个镇子太闭塞,也太擅长装聋作哑了。”
塞米尔低头抿了口茶,没说话。
片刻后,塞米尔轻叹一声,像是终于放下固执,把茶杯放下。
“或许,你可以找薇薇帮忙。”
“薇薇?但杀人案,是需要确凿证据的,只靠’怪物告诉她’的说辞是站不住脚的。”
“不。薇薇她作为吸血鬼,有一些特殊技能,可能……真的能帮你破案。”
“特殊技能?”
“她……会蛊惑。”
等路卡上楼准备去找薇薇的时候,塞米尔才惊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依旧坐在沙发上,垂目看着手中那杯茶,却心乱如麻,道不清的情绪将他紧紧束缚。
他一个神职人员,一个驱魔师,竟然让警察,去找魔物帮忙破案。
更重要的,居然是他主动提起的薇薇。
不可思议。
可是,塞米尔说不清现在对薇薇到底是什么态度。
作为驱魔人,她真的有在尽职尽责,甚至比他这个职业驱魔师更胜一筹。
但,其他的……
塞米尔思绪纷纷,他们的关系,到现在都无法定义,模糊不清。
朋友?同事?
他只是她的血罐子,她的……玩具吗?
按理说,他应该厌恶,应该痛恨,就像他曾经对待所有魔物一样。
魔,都是恶。
可是他知道,他无法说服自己也这样看待薇薇。
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
是她能听懂怪物的怨恨,带着众人寻找真相吗?
还是她能一眼看穿小男孩对母爱的渴求,最后拯救了活生生的两个人吗?
还是说……当她刚苏醒,就愿意和他合作,帮教廷驱魔吗?
她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从一开始,他对薇薇的态度,就和别的魔物,不一样。
正思索着,突然塞米尔的手机响了。
“父亲。”
“塞米尔,路卡那边怎么样?解决了吗?”
“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怎么了?是教廷那边有新任务了吗?”
“嗯,不过你先忙完你们那边的事吧,这个新任务有些蹊跷,倒是不紧急。”
“好的父亲,我这边完事了就立马赶回去。”
挂了电话,塞米尔长呼了口气。
目前还是要以重要的事情为主。
至于其他的……
以后再说吧。
因为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何面对薇薇。
或者说,他不知道的,是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16. 吃人的怪物(六)
路卡来到薇薇屋门口,犹豫半天,还是轻轻敲响了房门。
原本,他对“蛊惑”这类能力没有好感。这种违背人意志、掺杂不明魔性的力量,在他的职业信条中总带着危险的意味。
但他又不是固执到死守成见的人。
如果这真是唯一能撬开突破口的方式,那不妨一试。
但他没有把握的,是该如何劝说薇薇配合自己。
帮教廷驱魔,是为了塞米尔的血,可帮自己办案,她又凭什么呢?
凭良心吗?
吸血鬼有那玩意儿吗?
还没等他想清楚,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警察先生,找我什么事呀?”
薇薇穿着睡裙,头发乖顺垂下,眉眼含笑,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过来。
“薇薇,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似乎怕被拒绝,路卡郑重说道:“我是认真的。我想请你用……吸血鬼的能力,帮我查案。”
薇薇挑眉,盯着路卡的脸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可以哦。”
路卡一怔。
居然这么痛快?
他预想的困难,全都没过发生。
薇薇原本给他的印象,便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此刻的她,站在门口,眼神却比谁都认真。
“能问问你,为什么愿意帮忙吗?”
薇薇垂下眼睫,轻轻回答:“我听到了,它的乞求。”
一瞬间,路卡心中泛起奇妙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这个外表轻佻的吸血鬼,忽然意识到,她虽然嘴上不正经,行事张扬放肆,但在她内心深处,却藏着罕见的善意。
那不是人类传统意义上的“正义”,而是一种更深的同理与悲悯。
她看透了怪物的痛苦,预见了死者的冤屈,最后愿意为不曾相识的他们出手。
“薇薇,谢谢你。”
薇薇耸耸肩:“谢就不用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如果我用蛊惑术撬开他们的记忆,那你可能会听到一些,非常不堪的真相。”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松。
“做好准备哦,警察先生。”
路卡静静注视着她半晌,嘴角浮现一丝没能掩住的笑意,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我不怕真相。我只怕,它一直烂在黑暗里。”
在路卡的安排下,镇长为死者举办了一场哀思追悼会。
既是悼念,也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毕竟,死者失踪数月,如今却是以支离破碎的遗骸归来。
镇中心的教堂内烛光闪动,镇民们三三两两走进来,脸上皆带着肃穆与复杂。
教堂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只黑布覆盖的棺材,死者破碎的身躯终于有了归宿。
塞米尔站在祭台前,以神父身份,为死者朗读超度的祷文。
而在教堂靠后的一角,薇薇静静地倚在柱子上,身形懒散,神情淡漠,悄悄隐藏于黑暗之中。
路卡在人群中穿梭,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张脸。
最后,他在队伍末尾,找到了他要的人。
那两个人分别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神色紧绷,身体一动不动。
薇薇早已盯上了他们。
一个看似镇定,而另一个,呼吸略显急促,指尖不停摩挲着衣角,神经正高度绷紧。
不由得,她翘起嘴角。
好极了,看来,只需要蛊惑一个人就够了呢。
薇薇抿唇一笑,步伐优雅地走进人群。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动,她经过时,空气像是微微荡漾,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拨动了一下。
她靠近那名略显紧张的男人,眼眸低垂,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声音柔软得像呢喃,又像风吹过耳畔的低语:
“你看,他来找你了哦。”
那声音不止是话语,更像一股细细的凉意钻进耳蜗,随即顺着血液蔓延全身。
男人浑身一颤,像是被人撬开脑壳,理智在瞬间被扯开了一条裂缝。
他骤然转头四顾,却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当他回头望向前方的祷告时,却骤然瞳孔收缩!
他看到,棺木的盖子缓缓抬起,伴随“吱呀”一声诡异的木响,死去的人正一点点撑起身子,僵硬地从棺材里爬出。
破裂的肌肤里渗着血,身形扭曲,步伐迟缓,每一步都伴随骨头摩擦的脆响。
咚……咚……
尸体沉重的脚步声,像重锤砸在他的心口。
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滴。
而对面尸体那双空洞的眼眶,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跨越生死的指控。
“是你……杀了我……”
那声音嘶哑破碎,像死者的喉咙仍被火焰灼烧,带着痛苦与怨恨。
他双膝一软,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跪倒在地,摆手大喊:“不是我!我……我没杀你啊!不是我杀的!”
他的话,如同惊雷,让周围人纷纷侧目。
另一个人终于再也端不住冷静,急忙走过来拽了他一下,低声警告:“塔姆!你闭嘴!说什么呢?”
“真的不是我杀的你!我只是……只是帮忙分尸而已!我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教堂内瞬间寂静。
另一个人脸色骤变:“你疯了吗?!别乱说!”
“可他回来了诺亚!他为什么只盯着我?!明明是你开的枪!你不是说他已经死透了吗!你说只要烧掉、埋起来,他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住口!”
诺亚猛然伸手,想要捂住疯癫的同伴的嘴,却被路卡直接拦住。
“你再说一遍。”
路卡目光冰冷。
塔姆瘫坐在长椅上,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上甚至带着腥臊气味,指着旁边想要掩饰的同伴,哑着嗓子哭喊着说:
“凭什么只缠着我!明明是他!是诺亚杀了乔恩!不!还有那几个被怪物咬死的人,他们一起杀了乔恩·卡斯特!我、我只是最后帮忙分尸而已!”
众人哗然,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最后一排的这两人。
诺亚脸色煞白,一只手下意识地往口袋摸去,却被路卡快一步摁住肩膀,反手将他压在长椅上。
“你给我老实点儿!”
诺亚声嘶力竭地吼道:“他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他疯了,他在胡说!”
“够了。”
一直没开口的塞米尔缓缓走来,站在他们面前,眼神如同冰水浇下。
“刚才在神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诺亚僵住。
而塔姆则彻底崩溃,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听他们安排……乔恩要去告发我们……我们只是想吓唬他一下,可是他跑了……诺亚朝他开了枪……然后他就……就再没起来……”
“所以你们就把他肢解了?”路卡冷声问。
塔姆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我们怕被抓……我们怕坐牢……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了……”
人群之中,响起一阵阵惊呼,有人骂出声,有人流泪低头,更多的人则是震惊得难以言语。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时见面还打招呼的两位同乡,竟然参与了如此恶行。
镇长走了出来,愤怒地喊道:“够了!你们把人命当什么?!乔恩可是和你们一同长大的啊!”
路卡抬头,眼神锋利得像刀,指挥着周围的警力将两个人直接拿下。
“接下来,我会亲自押送这两人移交警署处理,现场有那么多人作证,再加上他们自己的供述,不需要再等了。”
塔姆哑声喊道:“怪物……那只怪物是他变的……是乔恩!他回来了!他回来要我们命了!”
话音落下,教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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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灯突然一闪,有风从被打开的教廷大门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门口,却只见薇薇靠着柱子,笑盈盈地抱臂看着二人。
“怪物?你说的,是那只狗吗?它可没来,只是你的良心,在咬你哦。”
说完,她缓缓向外走去,仿佛完成了一场戏的收尾,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不知你们,接下来,还有没有好梦。”
厚重的教堂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大殿里只剩下昏黄的烛光和越来越压抑的沉默。
而塞米尔则敏锐地捕捉到了薇薇的用词。
狗?
所以,那个怪物,是狗和魔物的混合体?
顿时,他恍然大悟。
那是……死者乔恩的狗吧?
它做了这么多,是不是一直在为自己的主人报仇?
镇上的教堂钟声响起,余音悠长而沉重,像是替这桩深埋泥土下的旧案,敲响了落幕的丧钟。
塔姆和诺亚终于在铁证与人证面前崩溃认罪。
案情也终于完整地被拼凑了出来。
原来,那七个人曾经经常聚在一起打猎,但是人的欲望总是得不到满足,他们从野兔到野兽,最后玩的越来越大,终于一次,在树林的掩护下,他们错手杀了人,一名误入的外乡人在挣扎中丧命。
看见自己杀了人后,他们七人由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达成一致,悄悄处理了尸体。
但很不巧,这一幕被乔恩无意撞见了。
乔恩拒绝被收买,也无视他们的恐吓,最终决定报警。没想到,他连电话都没拨出去,就被那群人合谋拦住。
他们不想再“多一个麻烦”,既然已经背了一条人命,心已经麻木,于是便动手将乔恩杀害,并在森林深处将尸体残忍地分尸掩埋。
七个人约定,从此绝口不提,只告诉其他人“乔恩外出打工”,并轮流在镇上“撒风声”,以此隐瞒真相。
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已被深藏的秘密,竟然会被一只怪物拉出水面。
真相大白,随即,警方将两人押送离开,路卡也跟去了总署,亲自交接口供与资料。
整个小镇顿时仿佛松了一口气,又像骤然失去了某种平衡。
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但……那个怪物呢?
镇长在安排完善后事宜后,找到了塞米尔和薇薇。
“我们想知道……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它……还会来吗?”
薇薇闻言,眼角微挑,语气却少有地柔和。
“它不是什么怪物,它只是,一只狗。”
“什么?”
“那是乔恩的狗。它等不到主人归来,又整整找了九个月,都没找到主人踪迹。直到它饿死前,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到主人。”
镇长张着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因怀着强烈的执念,它的灵魂,被魔的碎片找到,才成了现在这模样。”
成了魔后,它才寻找到主人的尸块,并从尸块上残留的气息,锁定了那七个凶手。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主人已经死去,而它也成了魔物。
塞米尔惊讶地看向薇薇。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和狗融合的魔物是暴食别西卜的分身,那条狗居然是被饿死的。
它死前……一定很绝望吧。
镇长低下头,喉咙像卡了什么东西般难受。
塞米尔内心沉重,轻声开口道:“我明白了。严格说来,它不属于地狱,只是在完成自己的遗愿。那现在……”
“现在主人的冤屈得到伸张,它愿意接受驱魔人处置。”
薇薇顿了顿,转过头,看着远处的森林,轻声呢喃:“它说,它该走了。”
一阵风吹过,像有尾巴轻轻扫过树梢。
月亮正慢慢升起,柔光洒落,教堂门前的花坛里,开出了一朵突兀的小白花。
仿佛,是某个灵魂留下的最终告别。
17. 吃人的怪物(完)
这个夜晚,月色温凉,林间浮动着一股安静的潮气。
塞米尔跟着薇薇一路走向森林,脚下的泥土还残留着湿意。
森林边缘,一棵粗大的古树下,那团黑影正静静伏着。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到这个怪物。
不像之前那样嘶吼、挣扎、撕咬,它此刻像是一条老去的狼犬,安安静静地卧在那里,仿佛已经没有力气,也不再有怨气。
当他们靠近时,那怪物抬起头。
月光照在它那双嵌着红光的眼睛上,竟不再骇人,而是一种悲悯的明亮,像是,终于等到了终点。
塞米尔缓步上前,停在怪物一米之外,低声问:“……你真的准备好了?”
他望进那双眼睛,声音低沉:“我要开始驱魔了。一旦施法,你就会……彻底消失。你明白吗?”
黑影没有说话,却做出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动作。
它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一刻,塞米尔看见它眼底浮起的,不是恐惧,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释然的期盼。
这个吞噬了五条人命的魔物,居然在盼着自己的死亡。
“……它想走了。”
薇薇低声说,望着那双通红的眼睛轻轻道:“它只想快点见到主人。”
塞米尔心下酸涩,准备念出祷文,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去,心头一震。
那不是一两人,而是整整一片人海。
镇上的人,全都来了。
他们有的带着蜡烛,有的抱着花束,有的抱着自己家的狗,安静地站在林边,无一人退缩。
走在最前面的,是镇长。
他一身正装,神色郑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向怪物深深鞠了一躬。
“我们……来为它送行。”
人群中,有颤抖着的声音说:“我家也有狗……如果是我被害,我希望它也会这么做。”
“它做得对。”
“它做得太好了……”
“对不起……我们没能早一点发现……”
一个个声音响起,或哽咽、或坚定,最终汇聚成一股沉默的力量。
塞米尔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住胸口的十字架,喉咙干涩。
随后,他低声念起咒文,指尖勾勒出象征驱魔的圣印,银白色的光芒从他掌心汇聚而出,朝那团漆黑魔气缓缓靠近。
神圣的咒语在林间回荡,困住怪物身上的魔气缓缓升腾。
那团黑影开始轻微颤抖,却没有挣扎,反而如释重负般闭上了双眼。
起初,它仍旧乖顺地趴伏着,一动不动,可当光芒真的触碰到它体内的邪气时,它骤然一颤,仿佛遭受剧烈灼烧,低吼了一声,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紧接着,整片森林都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咆哮。
那不是狗的叫声,而是魔鬼别西卜的残影在哀嚎。
那团诡异的黑影疯狂挣扎着,利爪刮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然而,在那扭曲变形的外壳下,有一抹灵魂的微光仍旧稳稳待在原地。
是那条狗的灵魂。
它没有动摇,哪怕疼得几乎无法承受,哪怕有东西正在将它从体内生生撕裂,它依然坚定地趴伏着,没有逃避,也没有抵抗,甚至还微微将头低下,像是在等候最后的解脱。
它选择了配合。
周围的镇民眼看着这只“怪物”痛苦扭动,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攻击举动,反而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一般任由施法者净化。
有人忍不住捂住嘴,悄悄抽泣起来,也有人红了眼眶,泪水滑落,却悄悄别过头去。
镇长也红了眼圈,喃喃低语道:“真是个好孩子……”
塞米尔眼眶也泛着水光,但他没有停下施法的手。
驱魔即将结束时,那怪物缓缓抬起头,看了镇民们最后一眼。
它眼中再无红光,只有深深的平静,与爱。
等到圣印的光芒彻底吞没魔气,那团漆黑的影子终于渐渐变淡,在月光下缓缓散去,如尘如烟,归于虚无。
在最后一刻,众人仿佛看见一道小小的白影扑向远方,耳边也响起一声轻快而温柔的“汪”。
它低低地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呜咽,就像多年以前,它蜷在乔恩怀里时那样。
它走了。
良久的沉默后,塞米尔转身看向众人,眼中红意未褪,郑重地说:“等下,我会为它、为乔恩诵经。愿他们在彼岸重逢,走得平安。”
月色如洗,众人一齐低头,林风吹过,一朵小小的白色野花,无声绽放在怪物消散的地方。
这朵小小花,比教堂门前的花坛里的那朵,要细小很多,却无比坚韧。
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来了。
仪式结束后,森林渐渐安静了下来。月光洒在草地上,如同给这段沉重的过往覆上一层安宁的轻纱。
薇薇和塞米尔并肩走回了镇子。
路卡去了总署,依然未归,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的老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
两人刚踏进门,薇薇忽然站住了脚步。
“神父大人。”
塞米尔侧头看她,动作顿住了。
“嗯?”
薇薇站在月光斜照的门口,红发在灯光下染出温暖的色泽,她低垂着眼,像是在组织语言。
片刻后,她轻声说:“……谢谢你。”
塞米尔愣住了。
薇薇垂眼笑了笑,有些自嘲:“我之前态度不太好,你别放心上。”
塞米尔看着她,没有说话。
薇薇靠在门框边,目光温柔而遥远:“那只狗……我感受到了它身上的委屈。那竟然……是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抬起眼,看着他,认真问:“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回失去的记忆吗?”
塞米尔皱了皱眉。
“我没听说过。但我可以帮你查查,看有没有相关的典籍。”
薇薇盯着他几秒,忽然笑了。
“好呀,那就拜托你了,神父大人。”
她转身走进客厅,顺手拉开椅子坐下,抱着胳膊晃着腿,下一秒却又忽然歪头看他,语气一变:
“不过,神父大人,我现在有点饿了。”
“……”
塞米尔才刚觉得她难得认真了一回,结果就被这句话打回原形。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刚刚铺垫了那么一堆,就是为了喝血?”
薇薇笑得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的哦。刚刚是认真的,现在也是认真的。”
塞米尔瞪她一眼,却又无奈地笑了。
那个熟悉的薇薇,好像又回来了。
突然,他想起教主曾经说过的话。
“对了,我能问,你平时,对血液有渴望吗?因为我看你喝血的频率不高。”
薇薇歪着脑袋,眯起眼睛想了想,缓缓道:“好像……的确不是很强烈呢。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记得自己从未杀过人?”
“那你如果一直没有血喝,饿狠了怎么办?”
薇薇认真回忆起来,手指点着下巴,半分钟后才回复:“好像从没经历过呢,我也喝过动物的血,勉强度日嘛。”
突然,她转头看向塞米尔,翘起的唇角带着她的经典坏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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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大人的血不一样哦,我喝了以后,感觉魔力变得很强大呢!”
塞米尔了然,看来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血族。
留在自己身边,对她的确有好处,教廷也可以暂时安心了。
“好,不过先等下,我要和路卡打个招呼,我们明天就要回教廷了。”
“这么说,是有新任务啦?”
塞米尔点点头,随即拿出手机拨给路卡。
“路卡,驱魔完成了,你家这边没事了。教廷有新任务,我们明天出发,就不等你了。”
“啊抱歉,是我应该跟你们说一声的。我也回不去了,这边出了个连环杀人案,我们已经忙了两个通宵了。另外,那个……”
“什么?”
随即,塞米尔听到话筒的另一头,路卡的声音竟然有了一丝扭捏。
“那个……你帮我,好好谢谢薇薇。这次,是我欠她一个人情。”
“好。”
“那……下次再见。”
挂断电话,塞米尔有些不可思议。
这还是那个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刑警路卡吗?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考虑别人了。
第二天在高速公路上,当他感觉眼前又一阵虚晃后,他是真后悔啊!
下次,绝对绝对不能,刚被薇薇吸完血就开车!
她到底吸了多少啊!
她真的有在控制吗?!
塞米尔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将车停到最近的服务站,要了杯超甜的橙汁,倒在椅子上等待教廷的人将他们接回。
薇薇看了看脸色极差的塞米尔,嘟了嘟嘴,小声喃喃:“我感觉,吸的……不算多吧?”
见塞米尔依旧闭着眼不回应,她挪动屁股靠近他坐着,仔细观察着塞米尔的表情说:“神父大人,其实不能怪我,你的血,实在是太好喝了。”
“……”
“神父大人,要不要,我帮你找点补血的东西吃呀?我听说,有的地方还喝鹿血呢,不过,鹿血好像也壮阳,神父应该不需要壮阳吧……”
塞米尔终于忍不住了。
他顶着一张苍白又俊美的脸,面无表情,极其疲惫地说:“薇薇,算我求你,闭嘴好吗?”
薇薇看着塞米尔,噗嗤一下又笑了出来。
“神父大人,你这样没有表情,也好好看哦。平时你的笑容,都太假了,其实我不太喜欢呢。”
塞米尔晃神,这句话,老神父也曾说过。
说他总是端着一副假笑,让他不需要这样。
可塞米尔知道,如果再不逼自己微笑,他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好脸色。
他生来就是驱魔师,杀过的魔物数不胜数。
因对着魔麻木,所以他逼迫自己,对人类,一定要充满爱意。
哪怕是伪装的。
神教他们要学会爱,要识别爱,要充满爱。
可究竟,爱是什么呢?
薇薇知道什么叫爱吗?
塞米尔眼睛移向薇薇,见她仍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突然发现,他们好像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人。
他把爱虚浮于表面,而她能识别深处的爱。
之前任务里小男孩和母亲之间是爱,那条狗对主人也是爱。
“薇薇,你对人类,有爱吗?”
薇薇歪了下脑袋,有些困惑这个问题。
“不知道,好像,无所谓呢。”
然后她又靠近塞米尔,带着狡猾舔了下嘴唇道:“我只爱神父大人的血呢。”
塞米尔闭上眼睛,放弃了思考。
他算是看出来了,什么爱不爱的,在薇薇这里只有顽劣。
她太坏了。
魔物,果然还是没有心。
18. 你的专属小护士来啦!
有可能是连续数日的劳累,再加上突然失血过多,塞米尔一下子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的第二天,屋外天色才刚蒙蒙亮,塞米尔正沉沉地躺在床上,头昏脑涨,四肢发软。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梦中惊醒。
“神父大人,在家吗?快开门哦,你的专属小护士来啦!”
……什么?
他难道病的这么重,都出现幻觉了?
还没等塞米尔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老神父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先探了进来,他笑得温和而得体:“我们来看看你。”
随后,一抹红色长发紧跟其后,薇薇朝着屋里张望了一眼,像小猫一样笑得眉眼弯弯:“呀,你真的病倒啦?”
“……你们怎么过来了?”
塞米尔虚弱地撑起身,声音沙哑。
老神父拍拍口袋:“你家备用钥匙还在我这儿,别担心。”
他将一瓶药放在床头,慈祥地说:“薇薇说想照顾你,我想了想,也许这是她学会同理心的第一步。你就好好配合吧。”
塞米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老神父。
认真的??
老神父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别忘了,要爱和包容,吸血鬼想照顾病人,是好事,能让她更有人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说罢,不等塞米尔抗议,老神父朝他点了下头,微微一笑,“咔哒”一声关上门,把他们俩锁在了屋里。
塞米尔:“……”
隐隐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薇薇倒是毫无负担,优雅地脱下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上,一边环顾房间,一边开开心心地说:“我可是很会照顾人的哦!来,今天我就是你的专属护士小姐。”
塞米尔赶紧又躺回床上,用仅存的力气艰难挤出一句话:“……不需要,我觉得现在比刚刚更烧了。”
“好!那我来帮你退烧!”
说罢,她立刻端起水壶就往他脸上泼,塞米尔大惊失色,就见那一大片水,完美地,全部落到自己头上了!
!!!
苍天啊!
他罪不至此吧?!
“……这就是你的照顾?”
“不是那些戏剧都这么演的吗?泼一盆凉水,人就醒了!”
塞米尔艰难地闭上眼睛。
“那是昏迷,不是退烧!”
随后塞米尔掀开湿透的被子,看着自己滴水的头发和狼狈的上身,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个热水澡。
“你去哪里呀?病人就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呀……”
“……薇薇,我发烧了,你觉得,我还能湿着身子,躺进冰凉湿透的被窝吗?”
突然,他感觉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塞米尔转头,就看见,她居然在……打量自己的身体?!
原本贴身穿着的那件白色薄棉睡衣此刻已经湿透,紧紧贴在他身上,几乎勾勒出每一寸清晰的肌肉线条。
那睡衣本来就略薄,湿透之后几乎变得半透明,贴在他皮肤上,每一个呼吸都牵动出线条的收缩。
宽肩,窄腰,胸膛紧实,锁骨清晰地浮现在领口之间,甚至连腹肌的起伏都若隐若现。
而此刻的塞米尔,发梢还在滴水,神情恼怒,却又难得显出一点呆滞,简直是秀色可餐。
薇薇站在原地,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盯着他,眨了眨眼,忽然凑过去吹了声口哨。
“哇哦……神父大人,你的身材,可真好看啊!”
塞米尔耳根“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
他本来就在发烧,这下温度持续上升,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要冒出蒸汽。
“你、你闭嘴!转过去!”
薇薇毫无愧疚,还一脸玩味地盯着他,啧啧出声:“哎呀,你怎么更红了?我感觉你身上都有点红了呢,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塞米尔咬牙切齿,忍住羞耻,抓起床单裹住自己,拼命往洗手间奔去:“我这是被你气的!”
砰!
洗手间的门被狠狠关上了。
薇薇满意极了,今天可真是来对了!
神父大人,又好玩,又好看!
嘻嘻!
等塞米尔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用睡袍将自己紧紧包裹才出来后,他突然闻到了空气中,怎么有股烧焦的味道?
!!!
奶奶你又在作什么妖啊!
他冲到味道最重的地方,就看到站在厨房里的薇薇正被黑烟围绕,赶紧把窗户打开通风。
“咳咳!神父大人,你们人类就吃这个吗?太奇怪了吧。”
然后塞米尔就看到薇薇端出一盘子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早餐哦,我煎的鸡蛋,快来尝尝吧!”
塞米尔看了一眼,内心挣扎了三秒。
“我是神父,不该诅咒……但你做这玩意真该下地狱。”
随后端起盘子把焦胡全部倒入垃圾桶里。
薇薇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心态,又端出一碗东西过来:“这个,牛奶泡燕麦片,总不会出错吧?”
看到薇薇扑闪着一双大眼,有些可怜的表情,塞米尔终究不忍,拿过来吃了一口,结果“噗”一下,差点全喷出来了!
“你、你怎么能放盐啊!你放了多少盐!”
薇薇惊讶,眨眨眼睛:“啊?难道不应该放?你们人类不是需要吃盐的吗?”
塞米尔真的后悔极了!
他怎么能觉得薇薇可怜?
他自己才是最可怜的啊!
不知是气的还是虚弱,塞米尔顿时扶着门框当下就要站不稳了,薇薇眼疾手快接住塞米尔,急忙把他拖回卧室。
“好了好了我现在懂啦,你赶紧休息,我再给你做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牛奶燕麦!”
塞米尔没力气挣扎,刚想说床还是湿的,结果他居然发现,床上已经被收拾好了!
新换的枕头,洁净的床单,柔软的被子,被罩还散发着淡淡洗衣液的味道,一切都让人舒适又心安。
“你看,我真的会照顾人的,我已经把湿的东西全部换掉啦!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好啦!”
塞米尔抿了下嘴,还是接受了一切,乖乖躺下,几分钟后,吃了碗只有牛奶和麦片的正常早餐。
看着薇薇忙来忙去,塞米尔内心有了一丝自责。
或许,是他太苛责了,毕竟薇薇什么都不懂。
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倒也不是不行。
那……他来教教她?
也许,他该适应一下,如何去引导、去教一个人。
这也是他没有过的经历。
刚想到这里,薇薇突然发言:“吃完早饭,可以吃药了哦。来,我来喂你!”
塞米尔警铃大作!
你不会又想到什么损招要捉弄我吧!
“……等下!为什么要喂我?我自己可以吃!”
但薇薇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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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真地拿出勺子,仔细地把药液缓缓倒出,然后张开自己的嘴巴示意:“神父大人,啊——”
塞米尔本想拒绝,但看到她一脸认真,居然忘记防备,下意识地乖乖张嘴:“啊……”
略微发凉带有甜腻气味的药水从喉咙流下,勺子被抽出的瞬间,塞米尔惊觉,薇薇此时离自己……也太近了!
她仿佛害怕药液会洒出来,眼睛紧紧盯着勺子,脸不知不觉贴的极近,塞米尔甚至能看到她根根睫毛都如此清晰,红发散落在他的胸膛上,二人的鼻息也仿佛交织在一起。
塞米尔立刻眼睛看向别处,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薇薇,喂药……不需要离这么近。”
薇薇置若罔闻,又抬手放到塞米尔额头。
“还是好热呀,药没有用吗?”
她的动作过于自然,冰凉的触感,伴随着她头发的香味,塞米尔僵了一瞬。
似乎,有些太亲热了……
“……又不是驱魔,一下就好了,退烧没那么快的。”
薇薇挑了下眉。
“有道理哎!”
然后她拿出塞米尔的银制十字架放在他额头上:“这样,镇邪退热,一举两得!”
“……”
顿时,刚刚那点旖旎瞬间消散。
塞米尔闭上眼,咬住牙,内心呐喊:“主啊,请赐我多一点耐心吧!”
也许是累极了,也许是药效起了作用,塞米尔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时,窗外已是黄昏,暖色光辉映在薇薇身上,她正托着腮,坐在床边,歪着头看着他。
见塞米尔醒来,她眼神里有一点不安,一点期待,更多的是孩子气的认真。
“神父大人,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呀?”
塞米尔带着沙哑,惊讶道:“薇薇,你就这样……坐了一天?”
薇薇点点头,吸血鬼是不会累的,她确实就这样一直守着他。
“可能……我有一点不会照顾人,只有一点!但我是真的想照顾你啦。毕竟,是我害你生病的。”
薇薇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下次,我一定少吸一点!我保证!”
塞米尔一愣。
那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的胡闹了。
心里带着一丝暖意,软了几分。
“如果……你想做饭,下次先用最小火试试。”
薇薇眼睛一亮。
“好哎,那我再去试试!”
“不是,我没有说要再让你——”
话没说完,薇薇已经开开心心地往厨房奔去了。
塞米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现在他才明白,从一开始就带着偏见的人,是他自己。
他对陌生人可以保持冷静理智,甚至足够温柔,可唯独对薇薇,他始终急躁、压抑、警惕、抗拒。
因为她是吸血鬼,因为她是“危险的存在”。
可他现在生着病,躺在床上,回想着曾经的一切,却忽然意识到,薇薇其实甚至从未做过任何坏事。
她确实爱玩,爱闹,爱说些惹人脸红的话。
但她心里并没有黑暗。
薇薇,是一个看似危险,却比谁都干净的存在。
甚至,比他还纯净。
塞米尔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喉头微微动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挺可爱的。
19. 那你烦不烦我呀?
一周后,塞米尔痊愈。
主教向他解释了新的任务。
“这次比较特殊,有好几个人分别和教会反应,说自己可能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话语都很模糊,指代不清,从访谈里得不出太多信息。”
主教翻开了记录本,将关键信息推到塞米尔面前。
上面有六七个男人的照片和谈话记录,他们年龄段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职业不同,身份不同,可以说是互不相识。
每个人意外发生的时间也都不一样,看起来像是随机事件。
而他们的照片却有一个共同点:面色很差,眼底发青,光从照片就能看出说不出的疲惫感。
“这次没有死人?”
“目前还没有。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确实状态不对,但又支支吾吾。大部分人说,是做梦梦到奇怪的东西,醒来后头晕乏力,连教堂的圣水也无法缓解。”
“有具体嫌疑目标吗?”
“没有目标,没有暴力行为,没有实体证据。教廷判断,这更像是一种精神侵蚀。因为这次情况特殊,所以我们想,能不能依靠血族的特殊能力找到原因。”
塞米尔低头翻看着那些记录,皱眉沉思。
如果没有目标,事情就比较棘手,犹如大海捞针,难以寻找真凶。
就算是薇薇,也需要一定方向吧。
“那……他们有没有说,梦见了什么?”
老神父迟疑了片刻,面色有些难看:“大多数人都不愿详细描述。但有一个人提到,说自己梦见了一个女人,爬上了他的床……”
空气安静下来。
塞米尔顿了顿,合上本子,神色严肃。
“我们先去进行深度调查,再下一步计划吧。”
*
海面上,渡轮轰隆作响地驶离港口,甲板上的风卷起一层层海腥味。
这次的任务地点在欧洲一个海岛城镇,距离不算太远,坐渡轮最方便。
他们驱车来到港口登船后,塞米尔将车安置在下层船舱,关好门后抬头看了眼时间。
还有近两个小时的航程,他理了理外套领子,快步上了甲板。
塞米尔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薇薇。
薇薇正站在船舷边,风衣摆动,纤细的身形被海风裹挟着。
她红色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格外夺目,如燃烧的火焰,在灰蓝色的天与海之间轻轻跳跃。
此刻,她正专注地望着远方。
塞米尔慢慢走过去,还没开口,薇薇就已经感应到,先转过头来看向他。
她逆着光,整个人仿佛被海面反射的光包围着,红发飘扬,瞳孔中映出碎金的波光,美得几乎不真实。
像是一个从海中诞生的妖精。
塞米尔脚步顿住,心头一颤,呼吸仿佛漏了一拍。
她真的……很漂亮。
而薇薇看到塞米尔过来,眼睛闪光,像孩子一样兴奋雀跃:“原来大海是这样的呀,好漂亮呢!”
塞米尔深呼吸,别开目光,又踱步慢慢走来。
“所以,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大海吗?”
第一次吗?
不,好像……不是第一次……
薇薇突然失神,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渐渐沉在了某段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里。
她躺在一大片草原上,阳光洒在身上,四周有好多动物,而远方,是闪着细碎银光的……海面。
这是哪里?
然后,她看见一个金发男子也在自己身旁躺下,他带着笑容,和自己在愉快地说着什么。
一种悸动的甜蜜,缠绕心头。
她似乎,曾经,很爱他。
又是那个人吗?
可是,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脸。
他到底是谁啊……
她真的爱过谁吗……
“薇薇?薇薇?”
塞米尔的声音打断了薇薇的回忆。
她眨了眨眼,视线又被面前的大海拉回思绪,仿佛刚刚只是镜花水月,昙花一现。
“薇薇,你还好吗?”
“神父大人……我之前说的,恢复记忆,有办法吗?”
罕见的,薇薇的语气带着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伤感。
“没有那么简单,我还在寻找。你……怎么了?”
薇薇的眼神仍恋恋不舍地望着海面,她没抬头,蹙着眉,长长的睫毛垂下,语气有些低沉:“我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轻轻的,被风一吹就散了。
像是怕被听见,又像是想被听见。
塞米尔看着她的侧脸,海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却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他从没见过这样迷茫和脆弱的薇薇,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心疼。
塞米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将凌乱的发丝别在她耳后,低沉而温柔地安慰道:“你是谁,不该只靠记忆来定义。你现在的样子,也是真实的你。”
薇薇怔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看他。
那干净的眼神,直触塞米尔心底。
塞米尔呼吸一滞,险些移开了视线。
薇薇盯着塞米尔片刻,忽然又笑了起来,嘴角带起一丝坏劲儿,用手指戳了戳塞米尔:“那,神父大人,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呀?”
“……”
好极了,熟悉的味道又来了。
“有点烦人。”
薇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海浪扑来,船身微微晃了晃。
她凑过来些,飞舞的发丝攀在塞米尔肩上,翻涌的风浪也吹不散她的味道。
“那你,烦不烦我呀?”
塞米尔直视前方,稍稍退开,语气却比海风还轻。
“……烦得不行。”
薇薇看着塞米尔微红的侧脸,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些。
“哎呀,神父先生,你是不是还没退烧呀,怎么脸又红啦?”
她本想再补上一句调侃,可看到塞米尔垂下眼睫、耳后发根都红了,忽然又有点不忍心了。
算啦,再把人家逼跑了就不好玩了。
薇薇转了转眼珠,决定放他一马,收回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抱住胳膊望向海平线。
“话说回来,我们这次是去哪里驱魔呀?”
话题转得太生硬,但塞米尔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接上。
“是个海岛城镇,名字叫’圣埃莱娜’。从属地上来看,算是教会辖区的边缘地带。但最近却有几名信徒向我们上报了一些奇怪的症状,引起了教廷的重视。”
“哦?都有什么症状?”
塞米尔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有人说,自己做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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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堕落’的梦,醒来后感到极度疲惫、身体虚弱。”
薇薇挑了挑眉,坏笑起来:“哎呀,我怎么感觉,不太像是魔鬼,更像是……春天来了。”
“我怀疑他们没说实话。我读过他们的忏悔记录,那里面避重就轻,几乎没有具体的细节描述。我认为,他们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敢说。”
“感觉像是他们隐瞒了什么呢。”
塞米尔没有回应,只是望着远方的岛影,神色凝重。
薇薇歪头靠近了他一点,眼里闪着兴奋。
“那,你有什么猜测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魔鬼,但……也可能是更糟糕的东西。”
薇薇舔了舔唇角,笑容甜美而危险:“听起来,这次的任务,比之前的更好玩呢。”
轮船靠岸,岛上,潮湿的风夹杂着海水腥气,狭窄的街道弯弯曲曲,灰白色的石屋一间间紧紧挨着。
阳光明明耀眼明亮,却像照不进这座海岛的深处。
当他们找到第一位报告异状的信徒时,已是傍晚。
一栋紧闭百叶窗的小屋,外头晒衣绳上还挂着未干的床单,塞米尔站在门口,敲响了房门。
“你好,请问安德烈在家吗?我们是教会派来的驱魔人,听说他最近遭遇了一些……异常情况,我们想确认一下。”
屋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被缓缓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探出头来。他看起来二十多岁,脸色灰白,眼眶深陷,眼神闪烁不定,看起来像是几夜未眠。
安德烈打量两人几秒,看到一身神父装扮的塞米尔,最终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屋。
“我就是……随便报个情况……最近总觉得莫名其妙地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上压着。醒来也不清醒,整个人空空的。”
那人低声说着,躲避着二人视线,声音带着一股明显的虚弱感,语速慢得不自然,仿佛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
薇薇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默默看着男人,安静观察。
塞米尔轻轻点头,语气温和道:“你说可能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你能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有没有做过什么梦,或者遇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安德烈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回答。他低头避开视线,手指在膝盖上紧张地搓动着。
“我不知道。可能是……去教堂那天?或者不是。我记不清了。”
闻言,塞米尔皱了下眉。
“我没在你身上感觉到魔气。如果你能具体一些,哪怕是模糊的印象,也能帮我们判断,是什么影响的你。”
安德烈手猛地一顿,像是被戳中了什么。
他忽然站起身,神情有些慌张:“我、我得去准备晚饭了,我真的很累。你们……你们改天再来吧。”
塞米尔想说什么,但安德烈已经绕过他们走向厨房,一副想尽快打发人的模样。
薇薇站起身,扯了扯塞米尔的袖子,两人被礼貌但坚决地送出了门。
站在门外,塞米尔沉默片刻,眉头紧锁。
“神父大人,他好像是怕我们呢。”
塞米尔看着紧闭的门,神情并不轻松。
“看得出,他在说谎。他确实很虚弱,但不是被魔气侵蚀,感觉像是,失去了自己的精气。
“这样……比我想象的要麻烦。”
20.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一)
那天傍晚之后,薇薇和塞米尔又拜访了两位受害者。
第二个男人住在镇子西边,是个小商店的老板。
他看起来精神萎靡,眼神发红,像是几夜没睡。
面对两人的来意,他只是连连摆手:“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最近换季、工作忙,可能是累着了。”
塞米尔追问:“你不是在忏悔室提到过,有什么奇怪的梦吗?”
那男人眼睛闪躲,立刻说:“我、我也不记得了。说不定就是梦一场。”
他迅速地把话题引向打折商品,态度看似热情,实则回避。
塞米尔有些头疼。
这人的精气也被抽过,但看样子,就算自己点出来,他也不打算承认的。
第三人是个年轻的酒保卡洛,在教会记录里,他称自己“常常感觉后背发凉,像是有谁在身后”。
但当两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卡洛的反应却是满脸不屑,讥笑地望着塞米尔的十字架:“哈,又是你们教会的人?你们总说’一切放纵都是魔鬼’,是不是现在看见我在酒吧多看了几个姑娘,就觉得我被附身了?”
“是你主动上报的。”
“谁知道那天怎么回事?大概喝多了。”
卡洛潇洒地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在看清塞米尔身后的薇薇后,冲她吹了个口哨,眨了下眼睛:“你倒是挺漂亮,真不像搞驱魔的。要不要晚上来我店里喝一杯?”
薇薇没搭理他,但塞米尔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拉着薇薇快速离开酒吧。
站在酒吧门外,塞米尔远远望着仍在吧台里面和其他姑娘闲聊的卡洛,不小心露出一丝鄙视。
哼,轻浮。
“怎么啦,神父大人?”
“……没事,我看他的精气也没了。”
“嗯,我看出来啦,他跟之前的人一样,都不愿提及自己呢。”
黑夜降临,他们的三次走访几乎毫无作用。
这三个受害者,要么躲闪回避,要么嘲讽敷衍。
教会的记录明明写得字字可疑,可这几个当事人却像一夜之间集体失忆。
昏黄的路灯洒下,薇薇坐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懒洋洋地靠着柱子,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思考。
“神父大人,我感觉这些男人都一样,说的话不可信,态度也在逃避,明天不用再问后面的人啦,没意义呢。”
“我也觉得。他们确实都在掩盖,但我不知道他们在怕谁,或者在保护谁。”
薇薇食指绕着发丝转着圈圈,眼神似笑非笑。
“也许不是在保护。依我看呐,他们是在怕,怕被人知道干过什么事呢。”
塞米尔低头看向薇薇,她认真思索的模样,倒是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驱魔人了。
一瞬间,他有些与有荣焉,不自觉地,抬起了嘴角。
“哦?那你有什么猜想吗?”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找错方向了,不如,我们换个方向。”
“比如?”
她笑了笑,眼神闪着狐狸一样的光。
“先别管是什么魔物了,既然他们隐瞒我们,那先去调查下他们好了。”
塞米尔欣慰点头,这倒是和他不谋而合了。
第二天,塞米尔和薇薇坐在镇上的教区办公室里。
表明来意后,教区书记官将几份厚厚的纸质文档放在他们面前。
“这是你要的记录。我们这里电子化没完全跟上,还得靠翻老档。”
塞米尔谢过,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一页一页翻看。
这些报告都是受害人主动来教堂“忏悔”时留下的摘要,附有教区常规调查中记录的基本背景信息。
有姓名,年龄,职业,婚姻状况,居住地,近亲属……
薇薇在旁边托腮看着,脚下百无聊赖地踢着凳子,眼神有些发呆。
这也太多了吧,等全部看完要到什么时候啊。
“神父大人,这些人,有共同点吗?”
塞米尔一边翻,一边点头:“都是未婚,单身居住,年纪集中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
“那职业呢?”
“有教师,有酒保,有商店老板……没明显交集。”
“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同时出现类似的状况呀?”
塞米尔没回答,但指节轻轻叩着桌面。
他翻到一张附带社区反馈记录的页面,上面贴了一张小纸条,是邻居的陈述:
【他最近总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吵吵闹闹,邻里评价不佳。】
然后,又拿起另一份报告,看见另一行小字写着:
【据社区反映,其与多名女性发生纠纷,曾因感情问题被警局传唤。】
塞米尔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人……似乎在感情关系上处理的都不太好。”
说着,塞米尔递给薇薇一份翻开的档案。
“你看这个,还曾有家暴记录。”
薇薇这才来了精神。
“哎哟,我本来以为是些倒霉蛋,现在看来,可真是活该呀。”
随后她想了想,道出关键点:“既然这些人嘴巴都严得很,不如我们去找被他们’伤过’的人。比起他们自己,那些被抛弃、被羞辱、被甩掉的女生,也许会更愿意开口呢。”
塞米尔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挑一个最有可能有线索的,就先从……这个人下手。”
塞米尔在资料的某一页指出一位女性,是他们采访的第一个受害者安德烈的前女友。
她叫艾莉,是一位美术老师。资料上备注:二人分手时疑似有争执,曾短暂报警备案,但最终无实质处理。
当天下午,薇薇和塞米尔来到了艾莉的公寓。
开门的是个面容干净的年轻女人,她黑发扎成简单的马尾,穿着居家棉衣,手上还沾着颜料。
她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不良影响,但一见塞米尔的神父打扮,再加上他们提到“安德烈”,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抱歉,我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塞米尔尽量语气温和:“别紧张,我们不是警察,只是想了解一下安德烈最近的精神状态。他现在有些异常的迹象,可能有什么东西对他造成了某些伤害。我们想向您了解,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奇怪的梦境,或者是,行为变化?”
艾莉冷笑一声。
“他本来就不正常。我跟他交往一年,那种猜疑、控制欲,简直是有病。我们都分手了,我跟男性同事吃顿饭他都要大闹一通,你们是没见识过……”
她本想继续抱怨,却忽然停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薇薇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眼神变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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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愿提起的东西。
塞米尔继续柔和劝导:“艾莉小姐,如果你知道安德烈经历了什么,就请告诉我们。有人已经受伤了,也许会有更多……”
艾莉立刻打断他,态度冷硬。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过得怎么样,和我无关。要不是你们今天自己找上门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说着她就要直接关门。
塞米尔本想再劝,被薇薇轻轻拦住。
她眯起眼看着门缝里的艾莉,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你在怕吧。”
艾莉的手一顿,但门还是被使劲关上了。
艾莉的反应让薇薇确认了猜测。
“她知道呢。”
“我也觉得。但明显,她不愿说。”
他们离开艾莉的家,转入街角,风吹过来带着咸湿的海味。
薇薇眨眨眼,悄声说:“神父大人,我想,我们还是换个方式吧。她们不会对’驱魔人’敞开心扉的。”
“你想怎么做?”
薇薇手指点了点下巴,又露出狐狸一样的狡猾坏笑。
“装一装嘛。下一个选谁?我演一个被他伤了的失恋的女人,你演我哥哥。我们去找找那些还在生气的姐妹们,也许她们愿意跟我们多说点呢。”
塞米尔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演失恋的女人?”
她知道什么是失恋吗?
随后他突然想到,薇薇她……谈过恋爱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就演伤心难过呗,大不了,就演生气!生气简单,我肯定行!”
看薇薇睁大眼睛,故意皱眉,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地翘起来,塞米尔斜睨她一眼,摇了摇头。
“你刚刚听见’失恋’这俩个字的时候,笑得跟中了彩票似的。谁会信你被甩了?”
“那你说嘛,要怎么演才像?”
薇薇凑近他一步,仰头看着他,眼睛晶亮亮的。
“神父大人你失恋过没有?教教我?”
塞米尔眉头一跳,抬脚就要走,被她一把拉住袖子。
薇薇故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别走嘛,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是一个在爱情中受伤的小女孩……呜呜呜……”
“你别演了。”
塞米尔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羞耻地想立刻逃离现场。
薇薇立刻抓住他的破绽,笑得很坏:“诶呀?你脸红了?不会是……真的有失恋经历吧?”
“……”
塞米尔无语,想抽回袖子,结果被她钩得更紧。
她凑近一些,凑到他耳边,声音像羽毛似的轻轻拂过:“告诉我嘛……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谁?”
塞米尔瞳孔轻轻一缩,像被点中关键。
朦胧中,他有些难以面对这句问题,深藏于心底的隐隐约约的悸动在小心窜动。
“没有。”
他僵硬地甩开她。
“你快点决定演法,别浪费时间。”
“哼,嘴硬。行吧,那我自己来编一个悲惨恋情,给我五分钟,我肯定迅速进入状态!”
塞米尔揉了揉额角,长叹了口气。
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了。
而且,他也说不清,到底叹的是薇薇的胡闹,还是愿意陪她的自己。
21.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二)
他们准备去见的第二人,是那个酒保卡洛的前女友,娜塔莉娅。她在镇子中心经营一家小型指甲店。
过去之前,二人回到旅店,按照薇薇的建议,打扮成像是来海岛散心的普通游客。
塞米尔除了神父服,没有太多其他衣服,于是他只挑了件最简单白衬衫,倒是整个人显得修长挺拔。
从房间出来后,他在走廊看到薇薇,见她穿着碎花裙、戴着墨镜,虽然一副失恋疗伤风,却依然活泼可爱。
她穿什么都很好看。
薇薇歪着头打量塞米尔,犹觉不够,突然凑到塞米尔跟前,将他前额的头发稍微放下来一点当做刘海,打算一改他以往温润的样子,装作一个面色冷硬的哥哥。
薇薇来的太过突然,塞米尔却没有躲开,只是僵硬着身体不敢动,任由对方摆弄自己。
她的动作轻柔,手指扫过他的额前,又顺着他的发丝往后理了理,像是轻风拂过水面。
他垂着眼,长睫低垂,视线落在她的面庞,没说一句话。
她身上的味道靠得太近了。
是一种淡淡的玫瑰香气,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而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那股味道,还是因为她的靠近,此刻竟有些沉沦。
他又感到有些痒,但到底是额头上她指尖掠过的地方在痒,还是心口某处突然泛起不知名的麻意,他说不上来。
“等一下哦神父大人,很快就好啦。”
塞米尔没回应。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睫毛上,那对眼睛离他太近了,近得他能看清她瞳仁里浮动的光。
她很认真,没有戏谑,没有刻意的挑逗,只是在专心地帮他整理头发。
而他的心却忽然乱了几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自己满心杂念。
他的目光压抑着情绪,像随时会喷涌的深井,而她的眼睛却干净清澈,一眼对望,好似照见了他的狼狈。
“这样就好啦!完美!”
薇薇骤然退开,绕着塞米尔看了一圈,眯了眯眼,满意点头。
不错不错,气质拿捏到位,再加上神父大人身材好,穿什么都撑得住呢!
“神父大人,你应该多尝试各种风格,你现在这样特别好看!比之前魅力可大多啦!”
笼罩在自己身上香气消失,塞米尔立刻移开自己视线,收紧手心,声音带着低哑。
“……嗯。”
塞米尔,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怎么能……如此不堪!
她的眼睛,是那样清澈,那样认真。
而正是那份纯净,却让他觉得,自己是无比污浊。
此刻,他像是站在深渊边缘的神父,手握十字,却又被人世间的感情拉扯着,要往下坠,往下堕落。
他怎么可以动心!
他不可以动心!
塞米尔闭上眼,嘴唇轻动,默念起祷词,一遍一遍。
可越念,越觉得心口发烫。
像是罪在燃烧,又像是,欲在生根。
绝对,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
薇薇走在前面,酝酿着等下的感情,并没发现身后塞米尔的不对劲。
推门进入指甲店,薇薇一秒入戏,主动走上前,带着点犹豫又委屈的语气开口:“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娜塔莉娅小姐吗?我、我其实是专门来找你的。”
娜塔莉娅正在整理色卡,抬头时显得有些防备:“我是,你们是……?”
薇薇低头咬了咬唇角,声音放得很小:“我……是卡洛的女朋友,呃,不,是前女友了。这是我哥哥,我怕哥哥忍不住要去打卡洛,因为,他把我骗得好惨啊……”
她说着眼眶一红,语气也跟着颤了两分。
“我真的……忍不住来找你的姐姐。我知道这样可能不太合适,但我实在太难受了。我觉得只有你能理解我。”
娜塔莉娅愣了一下。
她盯着薇薇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指了指沙发:“坐下说吧。”
薇薇一脸“感激涕零”地坐下,塞米尔站在她身后,尽职扮演着“妹妹被伤害后忍气吞声陪着来出气”的冷面家属,完全不插话。
娜塔莉娅倒了一杯水递给薇薇。
“你啊,真是走老路了。卡洛那种人,你要说他是人渣,我都嫌侮辱了‘渣’这个字。”
“姐姐,他是不是……骗了你很多啊?”
“骗?呵,何止!他简直是专业级别的。他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背地里约炮、发骚、偷拍、劈腿,还坑我帮他扛酒吧贷款……”
她越说越上头,简直打开了话匣子,薇薇也配合地点头捶腿,逐渐的,俩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姐妹,共同吐着苦水。
“我那时候傻得要命!”
娜塔莉娅说着说着,突然又笑了。
“不过啊,你放心!他现在的风光是假的。就他那副德行,里子早就烂完了。”
薇薇顺势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
娜塔莉娅抿了一口水,语气忽然轻快下来。
“就是……报应来了呗。现在你看到的那个卡洛啊,也就只剩下外壳了。”
“你是……做了什么吗?姐姐,咱们可不能犯法呀。”
娜塔莉娅瞥了她一眼,拍拍薇薇的手,轻松地笑了一下。
“傻丫头,我只是来劝你放下了,别继续被那种人耽误时间。男人不值得,我们姐妹得自己活明白。至于他……我已经让他付出代价了,细节你就别问了。”
薇薇眼神一闪,嘴角依旧带笑:“嗯,谢谢姐姐,那我就不问了。”
她知道,对方肯定知道什么。
可要再多问一句,反而会引起警觉。
两人道别离开时,薇薇回头看了一眼指甲店。娜塔莉娅正低头翻着一本美容杂志,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走远,塞米尔才低声道:“她知道得比我们多得多。”
“嗯。而且,她不止知道,她参与了。”
“可惜,不能再问出什么了。”
“别着急呀神父大人,我又有一妙计!”
薇薇潇洒甩了下头发,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塞米尔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想做什么?”
“这次我们,换剧本!”
她两眼发亮,像个准备登台的小演员:“我演一个,被你这个渣男骗了感情的,苦命女人!”
薇薇捏着嗓子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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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把手背到额头上一搭,来了一出悲情女主的标准动作。
塞米尔:“……”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偶然听说这个岛上有办法能教训渣男,于是过来希望有人能帮我报仇。正好,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就当诱饵,等那东西上钩了,你再一击必杀!啊,多么完美!我简直是天才!”
“……所以,你想把我当诱饵?”
“你看看,这是多么理想又完美的场景!渣男——现成的,怨女——我来演。有我在,情绪够浓,吸引力够强,一定会有人相信我们的爱情故事!到时候,只要魔物找上你,那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小点心!”
她说得头头是道,眼神里还透着得意。
我们的爱情故事……塞米尔的耳朵仿佛被烫到,心里也被轻轻挠了一下。
他看着她,明知道这计划是靠谱的,也知道这是当前最可能接近真相的方式,但嘴上还是冷冰冰地说:“你是不是演戏演上瘾了?”
薇薇立刻笑起来,抬起手勾住他的胳膊,撒娇般晃了晃:“哎呀,神父大人,你不会是心虚了吧?你不会是真的怕那些小姐姐觉得你长得太帅,从此赖上你啦?”
塞米尔被她拉得轻晃了一下,低声叹了口气:“你……真麻烦。”
他嘴上说得冷淡,身体却出卖了自己,没有甩开她的手。
薇薇感受到他没躲,也没阻止,心里偷笑,小动作却装得乖巧:“那就这么说定啦!走吧男朋友,我们给你铺路当渣男去!”
塞米尔看着她得意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下,随即又迅速压下。
他在陪她胡闹,而自己,还乐在其中。
不,不对,他们这只是在……完成任务。
没错,为了驱魔而已。
薇薇她,没有别的想法。
他自己也……没有。
这次,他们的新目标是小商店老板的前女友。
薇薇让塞米尔站远点,自己则独自蹲在女人家门口酝酿感情。
原本她一想到后面的情节还挺兴奋的,但是又觉这样不行,薇薇便使劲去想一些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
难过的事情……
突然,回忆里那个模糊的金发男子又出现了。
她曾经有过甜蜜,有过温存,可是,也有过,痛苦。
为什么她在火海里,一看就那个男子,就心痛到不行?
难道,是他伤害的自己?
他背弃了自己?
他抛弃了自己?
薇薇仍能记得,他们二人在一起说笑时,自己是多么满足。
可是火海里的自己,就快要死了,却没人来救。
他是来救自己的,还是来……杀自己的?
记不清,分不明了,可是这一刻,她却真的难过得想落泪。
一旦想到那人,她的心又开始痛了。
薇薇瞬间红了眼眶,然而她却发现,自己流不出眼泪。
好像是根本失去了这项技能,薇薇痛的呼吸都在发抖,眼睛发红,可是仍旧流不出眼泪。
所以,吸血鬼是没有眼泪的么?
可是,她想哭的时候,怎么办啊?
如果她爱的人真的要杀她,那时候的她,怎么办啊?
22.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三)
薇薇情绪低落的十分明显,她蜷缩着,蹲在楼梯上,把头深深埋近身体里,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一动不动。
塞米尔远远看着,感觉此刻她真的好像一个受了情伤的女人在角落哭泣,顿时,心被揪起。
他迈出一步,想冲上去,伸出手抱住她。
但理性又告诉自己,她是装的,她在表演。
可……她这样,真的是在表演吗?
所以,她真的,受过情伤吗?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着塞米尔,心里顿时又酸又涩。
自己现在就像个小丑,只能远远看着,不能问,也不能说。
他是神职人员,是神父。
有些东西,是禁忌,不能属于他,他不该有。
默默地,塞米尔往后退了一步,移开视线,暂时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了。
不知等了多久,远处传来钥匙碰撞的清响。
女人拎着包拿出钥匙走到门前,一抬头就看见有人蹲在自己家门口,吓得一愣。
薇薇立刻抬头,眼神惊慌,连忙站起来,眼圈微红,楚楚可怜。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她说着低下头,咬着唇角,像是无处可去的人。
女人皱眉打量她:“你是……?”
“我只是……有点难过。我没别的地方去,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
薇薇声音发哑,语速很慢,眼眶泛红,不知是真情还是演技,整个人就像刚被扔出爱情的废墟。
女人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
“你这是,感情方面的事?”
薇薇点头。
“我们……在一起五六年了。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就是他了。
“结果他背叛了我,我却一点都没发现。还是他那’朋友’故意发消息挑衅我,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女人依旧沉默,眼神却微微闪了一下。
薇薇喉咙像卡着石头似的,语气又酸又涩。
“我……我一开始是想狠狠骂他一顿的。但后来我听说,有人说这个岛上,有办法……可以教训这种人。”
女人犹豫着,终于开了口:“你……信那个?”
“我……我不知道。我骗他说我们来岛上度假,其实……其实我就是赌气,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就是想做点什么……做点能让他付出代价,让我自己不再那么委屈的事。”
说着,薇薇低下头,声音哽咽:“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女人却没笑。
她垂下眼睛,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某段回忆。
半晌,她轻声说:“你很像……当时的我。”
薇薇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试探与希望。
女人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忍住:“你说的那种’办法’,确实……存在。”
“真的?”
薇薇睁大眼睛,眼里泛起一点亮光。
女人顿了顿,脸上出现一丝不安:“不,还是算了,太危险了。”
薇薇立刻上前一步,拉住女人的衣摆低声乞求:
“姐姐,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再这样忍气吞声……拜托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只是……想求个出口。”
女人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好吧,我可以帮你,但……如果有什么后果,你只能自己承担。”
薇薇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承担!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
屋外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诱饵,已经成功抛出。
女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薇薇稍等片刻,她则自己回家,小心拿出一样东西后,出来递给薇薇。
薇薇双手接过,那是一张微微泛黄、边缘已经有些卷曲的羊皮纸。
那张纸质地特殊,不像普通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花纹和看不懂的文字,闻上去还有淡淡的油脂香和干草气息。
女人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道:
“在这上面写下那个人的名字,然后右下角也签上自己的名字,必须是真名。用墨水也可以,但最好是用你自己的血。”
薇薇眨眨眼,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夜里零点,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张纸和那个人的一缕头发一起烧掉。火熄了之后,你就等着看结果吧。”
“姐姐,然后会发生什么呀?”
女人看着她,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想清楚,你愿不愿意让他得到报应。”
回到旅店,夜色已经沉了下来。
薇薇将那张羊皮纸摊在桌上,坐在床边晃着腿,慢慢回味着女人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塞米尔低头审视那张纸,指腹在羊皮纸的字符上来回摩挲,眼神越发凝重。
“神父大人,你看出来这是什么了吗?”
“嗯,这是一种古老的低位契约纸,但它不是用来立契约的。”
“嗯?什么意思呀?”
“它不是’召唤一个魔物来和你达成协议’,而是你给了魔物行动的许可。我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你写下负心人的名字,并签上自己的名字,这就等于:你作为一个人类,授权某个魔物对另一个人展开行动。”
“那……魔物会做什么呢?它会告诉我吗?”
“不,你们甚至不需要碰面,它想要怎么折磨、玩弄、摧毁,都不需要经过你同意,所以你不会知道实际发生了什么。”
薇薇“啧”了一声,露出一点兴趣:“好放飞啊……不过也挺符合这些伤心女人的作风呢。”
她想了想,又问:“所以我们还要继续试吗?听起来有一点点危险呢。”
塞米尔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今晚就试。”
“哈?这么爽快?”
“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魔物。这张纸只差一点火,它就会从暗处现形,所以我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薇薇眨了眨眼,笑了起来:“看起来,今晚我可有的玩啦!”
午夜将至,旅馆寂静无声。
薇薇关上浴室的门,蹲在洗手台前的小瓷砖地上,点起蜡烛。
火苗晃动,于黑暗中将她照应。
她拿出那张羊皮纸,铺平,备好黑色墨水。
她是绝不打算动用自己的血的,万一对方发现她是吸血鬼,害怕不来玩了可就不好了。
不知为何,薇薇看到此刻的羊皮纸上浮现出微弱的图纹,像是某种诡异的咒文正在水面之下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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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执笔,先落下一个名字:SemielCaelum。
笔尖一顿,该写自己的名字了。
她忽然有点迟疑。
她直到现在都没想起自己的姓氏。
她只记得自己是叫“薇薇”,而现在她对外的姓氏“奥瑞连”,还是那座发现她的古堡名字。
要是写错了会不会没用呀……
一秒,两秒,三秒。
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落笔,写下纤细漂亮的字迹:VivienneAurelian
接着,她取出一缕从塞米尔的金发,小心地卷进纸张中,将纸合起,放入洗手池的金属皿中。
于凌晨零点整,她点燃了火柴。
羊皮纸燃烧的瞬间,火焰竟泛出深紫色的光,仿佛有另一层火焰在空间中悄然翻卷。
空气忽然变冷,一阵风无声地掠过,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窥视,又迅速退回。
火焰中传出极轻的低语,像是地狱深处的亡者在耳边喃喃:
“……献祭……已被允许……已被听见……”
火焰跳动几下,忽地爆开一道极亮的蓝光,接着熄灭,只剩一缕焦黑的烟丝缓缓升起,消失不见。
薇薇屏住呼吸看着,一直到最后只剩一小撮灰烬,她都没有动。
可是,没有回应,没有震动,也没有任何魔的迹象。
哎呀,不会真的失败了吧……
薇薇抿了抿唇,站起身,走到走廊,敲响了隔壁房门。
门很快打开。
塞米尔还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神情清醒。
“神父大人,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没有。房间里没有任何魔气波动。”
“不会是……我写错名字了吧?我写的姓氏,是你们定的’奥瑞连’。”
“……不好说,也可能是魔物尚未行动。”
薇薇轻叹了一口气,抱着胳膊往后靠在门框上,仰头看天花板。
“唉!真无聊,本来还想着今晚能热闹一下。”
塞米尔下意识浅浅一笑,出言安慰道:
“别着急,再等两天。如果真有魔物接令,它一定会现身。”
第二天下午,岛上的阳光被云层遮盖,整个小镇略显灰暗。
塞米尔独自坐在镇中心的一家老咖啡店里,靠窗的位置能望见街角的钟楼。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放在手边,却几乎没喝。
一本厚重的神学原典摊在桌上,他的指尖轻轻滑过页面,但思绪早已不在字里行间。
塞米尔已经和薇薇约好,为了魔物上钩,这两天两个人要分开行动,避免魔物察觉到吸血鬼的存在。
而塞米尔,正好需要这段时间来清醒一些,冷静下来。
他和薇薇的关系,正在变得非常危险。
他不能被动摇,不该被诱惑,不该有那些……不洁的想法。
但那种情绪,像有火种一样藏在他身体里,明明盖着神父服,脖前挂着十字架,却还隐隐发烫。
薇薇……
他低头按住眉心,试图将杂念压下。
就在这时,一道柔媚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请问,你是一个人吗?”
塞米尔的指尖顿住。
抬起头,一个陌生的美女正站在桌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23.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四)
这位美女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卷发,衬得细嫩白肤几乎发光,五官立体精致,唇色娇艳欲滴。
她身穿剪裁极其合身的抹胸黑衣和包臀窄裙,前凸后翘,性感迷人,带着极致的魅力,几乎是个男人都逃不过她掌心。
塞米尔神情不变:“……是。”
“真难得,像你这样的男人,竟然一个人坐在这里。”
她微笑,拉过对面的椅子:“我可以坐这吗?”
然而她根本没等塞米尔回应,已经优雅地落座。
塞米尔轻轻关上书本,将其移到一旁。
“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在这岛上住了好几年,要是见过你,一定过目不忘。”
女人语气轻佻,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红唇,像是在释放隐秘的信号。
“只是短暂停留。”
“旅游?度假?还是……逃避现实?”
她的语调慢下来,带着一丝带笑的探询,一点点拨开他伪装下的情绪。
塞米尔心中微动。
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温度,像是贴着他灵魂说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她开口之后的这几分钟里,竟没有立刻感到排斥。
这很不对劲。
她不是普通人。
塞米尔的眼神压下警惕。
“你想要什么?”
那女人却只是眨了眨眼,笑得无辜又意味深长。
“别紧张啊,我们只是……聊一聊。”
见塞米尔不语,女人渐渐靠近,指尖缓缓绕着杯口画圈,声音带着一丝几近催眠的柔软:“你在想什么?”
塞米尔不答。
“你看上去有点孤单,要不要,我陪陪你?”
她说话时眼尾轻挑,气息微甜,带着某种类似幻觉的气场包围着他,像是无形的蛛丝在试图缠绕。
可她很快发现,她竟然缠不住塞米尔。
塞米尔坐在那里,神情平静,眼神冷静。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动容,甚至连一丝呼吸节奏的变化都没有。
他像是一堵石墙,禁欲、沉默,无懈可击。
女人不信邪,靠得更近了一点,声音低下来:“你真的……一点也不想亲我吗?”
这一句换做别的男人,早就脸红心跳、魂不守舍了。
可塞米尔只是缓缓抬起眼,看了她一下,那眼神是满满的警觉。
“我知道了,你是魅魔。”
女人的脸僵了一瞬。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但那笑容不再温柔,而是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讥诮。
“你在耍我!”
“真可惜,你的魅惑对我无效。”
“我呸,你这副死板正经的样子可真恶心。”
她忽然面色一沉,站起身就要走。
“别装了!”
塞米尔也站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女人猛地挣扎,回头惊叫一声:“你干什么?!放开我!你疯了吗!你想在大庭广众下对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上了恐慌和控诉的颤音。
咖啡店里瞬间寂静。
人们纷纷望向他们,有人站起来,有人掏出手机。
女人顿时换了副嘴脸,对着众人,她眼中泛泪,语气激烈又楚楚可怜。
“他想要对我欲行不轨!现在还抓着我不放!”
“放开她!”周围有人喊。
“先生,请你放开这位女士!”店员也从柜台后冲出来。
塞米尔眉头一紧,却没有松手,只是咬着牙对女人低声道:“别装了,你——”
那女人却无所畏惧,她张开嘴型,无声道:你敢当众说出来吗?
塞米尔愣了一下,女人趁他不备,猛地用力一挣,顺势往后跌了一步,众人立刻围了上来,挡住了塞米尔的视线。
等他摆脱其他人的阻挠再冲出去时,那女人早已借着混乱,消失在街角。
塞米尔站在原地,目光沉沉,有些恼怒。
居然让魅魔给逃了,这下可有点有难办了。
临近傍晚,薇薇正躺在旅店的躺椅上看杂志,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她懒洋洋地起身开门,看到塞米尔站在门口,神色比平常更沉了几分。
“出什么事了吗?”
“……它来找我了。”
薇薇闻言有些惊喜。
“哇!真的呀!看来我这个名字连魔鬼都认同了呢!所以那是什么呀?”
“是魅魔。但……我没抓住它,它非常狡猾。”
薇薇顿时来了精神,转身把人让进来。
“魅魔?太有意思了!那你快说说,它长什么样?”
看她一脸兴奋,塞米尔有些无语,带着道不明的心思,撇着嘴故意说:“是个女人形象,美得不像话。声音像细雨,眼神像温酒。”
薇薇听得津津有味,眯起眼睛坏笑起来:“哇塞,这么美啊,好可惜哦我都没看到。那神父大人你喜欢吗?”
塞米尔眼神闪烁了一下。
薇薇她……真的只是这样想吗?
“……怎么可能,它的魅惑对我没用。”
“嗯嗯,有道理,你是驱魔人,神圣气息对这种魔物的魅惑天赋是天然抗性。”
“它也察觉到了。它愤怒、受挫,当众反咬一口,在众人面前制造混乱,最后跑了,我没能抓住它。”
“啧,好聪明啊,知道自己魅惑失败就立刻脱身,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所以薇薇,你能感受到魅魔的魔力残留吗?哪怕一丁点也好。”
薇薇收敛了笑意,闭上眼静静感受了一阵。
半晌后,她睁开眼摇了摇头:“不行。”
薇薇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严肃:“这个魅魔的魔力应该很强,可以遮蔽自身气息。我感知不到它,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
塞米尔沉默了几秒,声音低下来。
“这就麻烦了。魅魔不需要依附人类就可以出现在人间,它不需要借躯壳,本身就能变化形态,不论男女,它可以是任何人。如果你都不能发现,那我们更是难以觉察到它的存在。”
而且,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岛呢……
“那怎么办呀?它被识破了一次,肯定不会再用老套路了。就算再拿羊皮纸去烧,魅魔也不会再上当的。”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诱饵失效,追踪无门,敌人隐身于岛上人群之中。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狩猎。
而他们现在,是被困在黑暗里的猎人。
旅店的房间里,塞米尔正站在窗边,和主教进行暂时性的汇报通话。
“……你是说,那东西是魅魔,它出现过,却逃走了?”
“是的。魅惑对我无效,它察觉之后立刻反咬为受害者,引起群众围攻……我不能当场暴露它的身份,它趁乱逃走了。”
“你做得没错。不能让公众得知魔物的存在,这会引起恐慌。”
“但我们现在失去了主动权。它可能隐藏在人群中,伪装、游荡,我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锁定它。”
主教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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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随后缓缓开口:
“有一个新的线索或许能帮到你们。我们今早又收到一封新的的反馈信,由岛上的某位神父转交,来自一位女性受害者。”
“女性?”
“是的。这是第一个女性受害者。她描述的状况,与之前几个受害者基本吻合。”
“好的,我们立刻去见她。”
二十分钟后,他们敲响了镇南的一间老公寓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原本她的五官很漂亮,但她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眼神清醒却疲惫。
当她看到塞米尔出示的神职凭证,沉默片刻,还是将两人让进屋里。
屋内没有开灯,只靠昏黄的天光洒进来,映得她整个人像水中倒影。
塞米尔注意到,她的指尖发冷,精神状态很虚,看来,也是被魅魔一点点掏空了生命力。
“你们是……来调查的?”
塞米尔坐下,对女人点点头,语气温和:“你给教会写过信,说你最近身体状况不对?”
女人点头,嗓音轻到几乎听不清:“是的。我……我觉得自己可能出了问题。”
“可以和我们说说你的经历吗?”
她低头,似乎有些羞于启齿,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非常完美,比我以前认识的任何人都……都温柔,帅气,也很尊重我。”
“他是怎么接近你的?”
“我在书店遇见他的。他推荐我看一本诗集,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像是……从我梦里走出来的人,完完全全懂我的人。”
薇薇和塞米尔对视了一眼。
“然后呢?”
“我们见了几次。他没有逼我,也不主动提什么。但每次他靠近,我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每次,我最后还是跟他……”
她咬了咬唇,眼神有点颤:“可每次之后……我都特别虚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甚至有一次醒来时,我的嘴唇都是冰冷的,像是快死了一样。”
“虽然这么问很冒犯,但他碰你时,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在和一个人睡觉,而是被谁吞掉了一部分。我真的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我才去找了神父,我怕我撑不下去。”
“那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自从我去教堂找了神父,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屋内的空气沉默了片刻。
薇薇靠着沙发背,手指轻轻敲着膝盖,看着面前漂亮虚弱的女人,忽然有了个猜想。
“我在想一件事,在他出现之前……有没有人对你造成过困扰?比如,不太顺利的恋情?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爱慕对象?”
女人思考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有一个。有一个人追了我很久了,但我不喜欢他,一开始还客气地拒绝,可他就是不死心。送花、堵我下班、加我所有社交账号……我都拉黑了,可他总能换着法子联系到我。”
“后来呢?”
“我实在烦透了,有次当着人面骂他,他当时脸都绿了。但是过了几天,他给我发消息,说’只吃一顿饭’,就当是告别,他会彻底放弃。”
薇薇和塞米尔都没有打断,只静静听着。
“我想着,就吃一顿饭,了结这事,所以我去了。他表现得挺平静,吃完也没再缠着我。”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亮了。
“就在那之后……我遇到了他,那个’完美的男人’。”
24.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五)
联系了前因后果,塞米尔便想通了面前的受害者的经历。
“我明白了。现在我要跟你讲的事情,可能有些惊悚,但我们会帮助你,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请你相信我们。
女人看向塞米尔,捏紧双手,郑重点头。
“我们还有另一个身份,是驱魔人。之前教廷收到多个受害者的反馈,情况都和你差不多。经过我们这几天的调查,最终确定,是有人联系魅魔,以你们为媒介,向魅魔递出了不正确的’愿望’。”
女人猛地坐直,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你是说……那个男人是魅魔?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追求者害的我?”
“这是最大的可能。你的追求者希望你接受他,然而你拒绝了他。他爱而不得,又不知从哪里得知可以’收拾’你的办法,便将你交给了恶魔。最后那顿饭,应该只是为了找机会得到你的头发,好进行仪式。”
薇薇有些义愤填膺:“什么嘛,这根本不是真的’爱’,他只是想’占有’。在他眼里,你不配拒绝他。简直是个混蛋!”
塞米尔依然语气温和安慰女人:“不过,他不一定真的那么坏,我猜,他也未必知道那真的是魔。但他确实触发了仪式,让魅魔以你为目标,被当作献祭的那一方了。”
女人的嘴唇轻轻颤抖,眼中浮起了从未有过的愤怒情绪,指节因紧握而发白。
“他……他怎么敢!”
薇薇走近女人,轻柔地握住她的双手,诚恳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先抓住魅魔。它会魅惑,如果下次它再对你下手,你是毫无抵抗能力的。而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女人抬起头,眼神微微一闪。
“你是我们目前接触到的,唯一的女性受害者。在你之前,我们见过好几个男性受害者,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很虚弱,精神被吸走。但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曾欺骗过女性。而我们追查的过程中发现,他们都有曾经怨恨她们的前女友。”
薇薇顿了顿,看着女人的眼睛:“而你不一样。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甚至没有任何恶意。你是第一位真正的‘牺牲者’。”
女人慢慢皱起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曾试图和那几位女性沟通,但她们都很抗拒我们。她们对我们完全不相信,也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说到底,她们还沉浸在’恶有恶报’的幻觉里。”
女人握紧了拳:“……所以你们想,让我去说服她们?”
“我们不能强迫她们听我们说话,但你可以。你是她们之外的’同类’。你是女性,是受害者。如果你能站出来,以你的经历为证,说出你是如何被当成’筹码’、’工具’,落入魅魔之手的,她们或许会愿意听劝。”
塞米尔欣赏不已,他觉得薇薇说的真的太好了。
此刻,她完全站在女性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情,比起之前,她现在更具有同理心,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他见证了薇薇的变化,从一个冷漠的恶魔,变成了一个热情的女孩。
他的心,也忍不住向着薇薇又偏了几分。
在她吸血鬼的外表下,竟是如此美好又纯净的心灵。
他的心口逐渐变得滚烫。
塞米尔点头赶紧接道:“没错,只要你能帮我们说服她们,我们就能设法把魅魔引出来,一举消灭。”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
女人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恐惧,而是由痛苦压出的清醒。
“好,我愿意帮你们。因为,那根本不是’正义’。”
薇薇轻轻点头,目光亮了一分,嘴角露出一丝带笑的肯定。
“谢谢你。那我们,开始反击吧。”
*
塞米尔将所有男性受害者的前女友信息汇总在一起,递给了最后一个女性受害者。
“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她指着酒保的前女友娜塔莉娅说:“我曾进过一个群,是这个女生组织的,听说不少女孩们都在那里发过消息,骂过人,也……分享过’方法’。我可以说自己受了骗,现在想感谢当初点醒我的’姐妹们’,请她们喝个茶,应该能请动几位。”
薇薇露出赞许的笑:“你真聪明。”
女人淡淡一笑,看向塞米尔和薇薇说:“但你们先别露面,她们肯定对教会或者神职人员没好感。你们若一开始就出现,她们一个也不会来。”
地点最终选在了一间小茶室,木质窗棂半敞着,海风吹进来带着点咸味。
圆桌上摆着切好的水果拼盘和甜点,一壶花草茶正冒着热气。
受害者坐在桌边,神情温和地看着陆续进来的几位女人。
这些人曾经都是那几个男性受害者的前女友。
她给每人倒了一杯茶,轻声说:“谢谢你们愿意来。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这几天经历了点事,想找几个能聊聊的人。”
女孩们一看到她的状态,就有所猜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和不安。
受害者低头看了一眼茶杯,手轻轻握着杯沿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恶人该有恶报。那些骗了我感情的人、利用我的人,我恨过他们。
“所以当我听说,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东西,能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我不是没动过心。”
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们,眼中带着点从病痛里挣扎出来的清明。
“但我经历了这几天以后,我才明白一件事:魔,根本没有底线。
“你以为你握着刀,可你只是被利用的那只手。
“而我,只是拒绝了一个人,我什么都没做错,结果就被献祭了。”
几个女孩表情微微变了,有人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不是那个人爱的对象,我是他失败的猎物。所以他把我献出去,交给一个我从没见过、从没得罪过的魔鬼。它用完美的样子靠近我,让我沉迷,再一点点吸干我的精气。
“魔鬼……在吃我。”
空气忽然沉重下来。
受害者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以为自己是在讨回公道吗?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的人,是被冤枉的呢?
“你们凭什么决定谁该死,谁该被惩罚?
“你们说自己被伤害了,可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和’设私刑’有什么区别?”
没人回答。
她顿了顿,眼神冷下来:“如果有一天,也有人对你们做了同样的事,你们还会说’活该’吗?”
这一刻,茶室里只有风的声音。
她靠回椅背,语气缓了几分,却更沉重了些:
“魔没有判断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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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接受’仇恨’本身。只要有人恨你,它就会来找你。你们以为自己是法官,实际上,只是成了施暴者的刀。”
那次茶会之后的第二天,受害女性敲开了旅馆的门。
她一进门就对二人说:“有人来找我了。她说,她想见你们。”
薇薇和塞米尔对视一眼,随后跟着她来到了海边。
正午时分,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海面白得发亮。
一个身穿浅灰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岩石边,长发被风吹得微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消瘦,眼神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硬撑着镇定。
仿佛只有在强烈的日光下,她才有勇气站出来面对心里的阴暗。
“你们是驱魔人?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她转头看着海,目光避开二人,落在远处拍岸的浪头上,声音轻得几乎被海风吹散。
“我……是第一个召唤魔鬼的人,我甚至……见过它。”
塞米尔眉心微蹙,但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她把剖开心底的秘密。
“那时候我刚和男朋友分手,我真的很难过。我哭了很久,有一天在海边散步,看到一个石像,我……我只是气不过,冲着它说了句‘他最好下地狱’。
结果,当晚我就做了一个梦。一个女人,穿得像电影里的王后,美得不真实。她说,她可以帮我实现愿望,不需要我付出任何东西。只要我答应让她去处理他。”
她抬起头,笑了一下,却带着一种让人心里发凉的苦涩。
“我那时候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想报复。
“第二天我醒来,枕头底下多了一张羊皮纸。她说只要写下名字,签字,再烧掉一点对方的头发……”
海浪在她脚下炸开,溅起细细的水珠。
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低声往下道:
“后来他真的出事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他变得一蹶不振,后来搬走了。没人再提起他。
“我……其实挺害怕的。但她又出现了,她说我做得很好,她以后还可以帮忙。
“后来我朋友受了情伤,我把这件事告诉我朋友,她说想试试,我就……把羊皮纸给我朋友了。”
她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指节泛白,像是在讲一场恶梦。
“之后那个女人,越来越常出现。她给我好多羊皮纸,说’爱得深的人,才值得拥有权力’。
“我信了。我们都信了。”
她终于抬起眼,泪水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整个人像是被恐惧剥得只剩一层皮:“我们都以为,只是在讨回属于我们的正义。可昨天,我才意识到,它居然,不是女性,而是……魔鬼……
“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人,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薇薇缓缓走上前,眼中没有责备,只有一丝怜悯。
“它是地狱的使者,它从来不是来帮你们的。你只是它进来这世界的入口。”
告密女人的眼神里是惊恐与后悔交织的赤裸,她咬紧牙,眼角终于滑下一滴泪。
“我会配合你们的。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我想要……救赎。
“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变成我们这样的’使用者’。也不想再有任何无辜的人,像她那样……活着,却被一点点吃掉。
“对不起,我错了……”
25.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六)
薇薇和塞米尔跟着告密的女人,沿着海岸线走了一段,在一处碎石地停下。
她指着面前的岩石:“就是这里。”
那块岩石看起来平平无奇,在海风长期吹蚀之下,形状也不规整,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像或者魔像。
薇薇望着那块海边突起的岩石,歪着脑袋,露出一丝疑惑。
“这怎么能是石像呢?怎么看也只是块普通石头吧。如果没有人告诉我,哪怕从这里走过一百次,我也不会觉得它特殊。”
塞米尔目光凝住那块岩石,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带着强烈的情绪接触这里。”
他转过头看了薇薇一眼:“恶魔能感应到人的情绪,特别是极度痛苦、愤怒、仇恨的时刻。在那一瞬,它会引导你的眼睛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
“所以她看见的是’石像’,其实,是幻觉?”
“我觉得,与其说是幻觉,更像是一面’镜子’。魔鬼借由这块岩石,折射出人类心中最想复仇的模样。”
塞米尔说完,将双手按在岩石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发丝上,他低声念出一段祷文,声音与浪涛交叠,仿佛风也安静了。
他在仔细感受魔气。
薇薇没有打扰,只是退后半步,弯着眼睛悄悄打量塞米尔。
他神情肃穆,像一座冷静的山,却仿佛能看穿地底的灼热岩浆。
神父大人认真的时候也好性感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薇薇觉得塞米尔好像比以前对自己更耐心了。
今天还主动跟她解释了好多信息,哪像之前,都不带自己玩!
过了好一会儿,塞米尔有所收获,他睁开眼,眸色比刚才更沉了些。
“原来如此。我一直有疑问,魅魔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能感受到,这里在很久以前曾被当作献祭场所使用。不过原本的献祭早已终止,但魔气仍遗留在此,一直未散。我猜,直到有人无意间把情绪倾倒在这里,才让魔气再次苏醒,开始引诱新的献祭者。”
薇薇闻言点点头。
告密的女人紧张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吗?”
塞米尔看着高挂的太阳,眯了下眼睛。
“趁现在阳光正烈,我要借住太阳的力量,彻底净化这里。如此,魅魔在此地就没了地狱和人间的连接节点,等它再想从地狱过来,就找不到这里了。”
然后他转身,一手放在女人肩膀上,感受片刻:“还好,你身上并没有魔气,魔鬼只是暂时地利用了你。你若想赎罪,不如想想那些受害人吧。”
说完,塞米尔转身,缓缓跪地,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只圣物匣摆在岩石正对面。
随后,他打开盖子,从中取出一小块镶银圣骨、一截古老的棕榈十字和一瓶微光流转的圣水。
薇薇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
此刻,他是如此的虔诚,在他手指轻触圣器时,眼神是接近敬畏的温柔。
“这块地方曾通往地狱,今日,我就将它再次封闭。”
他将圣骨安置在地上,按五芒方向嵌入碎石缝隙中,取圣水沿着地面洒出一道弯弯曲曲的银线。
然后,他拿起那截棕榈十字,高高举起。
阳光猛地在十字上一闪,仿佛回应。
塞米尔闭眼,声音低而庄重地开始祷告:“愿魔退散,愿神意行于此地,如天上,如人间……”
随着他一句句祷词落下,地上的银线微微发光,圣骨开始泛起淡金色辉芒,岩石的表面似乎也有了反应,隐隐浮现出一层血红色雾气。
魔气的残余开始在阳光下挣扎,在圣力下嘶哑扭动。
薇薇闻到了一股甜腐气味,是浓重的魔气,就在这一刻,塞米尔忽然睁开眼,圣水一挥而洒,银线迸发出一阵明亮光芒。
“光,降临在此。”
光爆如昼,海风卷起,岩石上的红雾瞬间被蒸腾净尽,仿佛一张撕碎的鬼脸,被光彻底抹去。
数秒后,一切归于平静。
薇薇不由得眯起眼看他,只觉得那身黑色神袍在阳光中竟有种肃穆的美感。
“搞定啦?”
“净化结束了。”
塞米尔起身,声音略有一丝疲惫,他望着这块岩石,神情没有放松。
“魔气虽然消失,但魅魔一定还会回来检查的。”
他说着,取出另一只刻满符文的银盒,拉开结构,组装成一个古老的罗盘模样的装置。
“我要在这里布下困魔阵。这种等级的魔物,我无法直接消灭它,但可以困住它、封锁它,让它无法逃脱。”
他用银粉画出一圈细密繁复的图案,其间每一道弧线都有反向交错,最后又在图案中心埋下几枚圣器碎片。
“如此,一旦它以实体降临,就会被引进入阵心。到那时,我只要逼它回地狱就好。”
“为什么不杀掉它呀?神父大人,你不除魔了吗?”
“不能杀它。魅魔是地狱之主的使者,只能驱逐,不能处死。不然我们就会成为破坏秩序的一方。”
他看向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我虽然不信任魔鬼,但我必须遵守规则。”
薇薇一挑眉,立刻揪住他这句话不放,笑盈盈地凑近他:“哎哟,我也是魔鬼,神父大人也不信任我吗?”
塞米尔一愣,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忙解释,眼神有些慌乱。
“你不是那种……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是说——”
“只是说我还是魔鬼?”
薇薇忽然冷哼一声,仿佛被戳痛了心口,长睫轻颤,缓缓地在他对面坐下。
她抱着膝,歪着脑袋看他,声音哀怨得像在诉一场天大的委屈:“我好歹也帮了你那么多忙,天天跟着你驱魔,还帮你调查、劝人、演戏……结果到头来,神父大人的心还是捂不热,呜呜呜!你好狠心呀!”
她说着说着,还抬手揉了揉眼角,仿佛真要委屈得落泪。
塞米尔怔住,想辩解,却又怕说错话,嘴巴张了几次,最后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对不起。”
薇薇听完,忽然抿唇,盯着他拘谨的样子看了好几秒。
下一刻,她笑弯了眼,抬手捂住唇,笑声带着坏意:“神父大人,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塞米尔愣了愣,低下视线,耳尖悄悄发红。
又在捉弄他……
可他现在,竟无力生气。
她总是这样,不经意地撩动心弦,让他心跳如擂。
又在下一秒全身而退,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像被推入尴尬的泥沼,动弹不得。
他的心早就被她烧得滚烫,可她似乎总能轻巧地踩在那团火上,笑着跳开,只留下满身焦灼的他。
薇薇……狠心的,从来都是你啊……
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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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远处的海浪声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像是在为某种隐秘的情绪伴奏。
塞米尔坐在床边,窗帘半掩,昏黄的壁灯在他肩上投下了一片孤影。
膝上的《圣咏集》摊得很平,可他的眼神早已越过了那些熟悉的经文。
他试图读进去,甚至刻意将视线盯在字里行间,可每一个字都像被薇薇的笑声推开,变得模糊、轻飘。
他抬手,指尖缓缓按住胸口。
那里的跳动不受控制,节奏像乱了拍的鼓,时快时慢,每一次都让他更不安。
脑海里,不断闪过她低眉浅笑的神情,还有那句似真似假的“你好狠心”。
那声音仿佛还带着温热的呼吸,绕着耳尖,久久不散。
塞米尔闭上眼,眉心深锁。
“荒唐……”
她是吸血鬼,是理应戒备的魔物。
而他,是神父,是驱魔人,是誓言里不该被情欲和私念侵扰的那一方。
他不能动心。
更不能对魔物动心。
可他越是这样告诉自己,越能在心底听见另一种微弱的声音,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敲打着理智的门。
如果……她真是魔物,那为什么她的眼睛,比任何人都干净?
她为什么……这么美好?
美好到他甚至想伸出手去触碰……
不,这样不对!
他猛地收回心思,强制自己默念着经文,试图将那缠绕在心口的柔软情绪驱逐出去。
可还没来得及安静下来,突然,咚!
门外传来什么撞击声,下一秒,窗帘自动飘起,一股冰冷又妖娆的气息无声地侵入了房间。
“啧啧,臭神父,你这是良心不安,睡不着了吗?”
一个慵懒拖长的女声在屋中响起,伴随着如香水般浓烈的异香飘在空气中。
塞米尔猛地抬头,就见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倚在窗边,衣着艳丽,唇角扬着轻蔑的笑。
“魅魔。”
他立刻站起身,眉头皱起。
“还挺机灵。”
魅魔嘻嘻一笑,眸中却满是戾气。
“你净化了献祭点,还偷偷布了阵,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得意?”
“魅魔,你玷污人心,诱使报复,这地方本就不该被你污染。”
魅魔摊开手,一副无辜模样。
“我可没杀人。他们想让我教训人,我就教训了。又不是我强迫的,你有什么资格干涉?而且那些男人,可是爱我爱的不行,都不需要我暗示,他们就一个个主动扑上来,我不吸他们才怪!”
它一步步走进房间,咬着牙,脸色变得危险。
阴影在脚边蠕动扩大,地板好像也快消失不见。
“结果现在,害我连献祭点都没了……臭神父,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我会把你送回地狱。”
塞米尔眉眼沉静,手已悄悄贴近圣水瓶。
“送回去?呵,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它伸出纤长指尖,轻轻一勾:
“魅惑对你没用,那今天,我就换点有用的给你瞧瞧!”
话音落地,一团漆黑的魔纹瞬间从它掌心炸开,空间剧烈扭曲,宛如浓墨滴入水中,一瞬间将整个房间吞噬。
塞米尔刚开口,咒语却尚未完成,整个人眼前一黑,意识断裂。
他重重倒在地上,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昏迷过去。
26.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七)
耳边传来风声,空气中飘来潮湿的气息和淡淡的松脂味。
头晕目眩中,塞米尔挣扎地缓缓睁开了眼。
他倒在一片幽暗的树林里,林间的雾气淡淡漂浮,月色从枝叶的缝隙洒下,像细碎的银片落在湿润的土地上。
他愣了几秒,眉心紧皱。
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总感觉似乎曾经来过。
来过吗?可这是哪里?
他是在……驱魔吗?
脑海像被水搅动一样,模糊而混乱。
驱魔……刚刚他好像跟着过来,然后被狗撞到了?
等等,塞米尔惊讶,什么狗?那不是吃人的怪物吗?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薄雾中,薇薇的身影缓缓出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影让塞米尔看不清她的神情。
“薇薇……”
他正打算提问,薇薇却突然俯下身子,微凉的指尖托起他的下巴,唇瓣轻轻贴上了他的嘴唇。
没有血腥味,没有攻击,只是一个干净、温热、带着香甜气息的吻。
塞米尔的瞳孔猛地收紧。
他本能地想后退,可双腿却被禁锢在地面上。
心跳突兀地狂乱起来,像要冲破胸膛,击碎防线。
她为什么会……
混乱、惊讶,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来不及察觉的慌乱,在这一刻交织。
林间的风声都像远去了,耳边只剩下她呼吸间的轻柔摩擦。
起初,他只是僵立在原地,像个被定住的雕像。
可不知是林间的雾气,还是薇薇的气息,逐渐的,就剥落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一点温热像星火落进了干枯的荒原,“嘭”的一声,燎原成势。
他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灼热沿着血管一寸寸涌向全身。
神职的誓言、戒律、冷静的面具,在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
他低低喘了一声,终于被内心深处的欲望驱使,抬手扣住薇薇的后颈,回吻了回去。
他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回吻的力道由浅入深,气息炙热得惊人。
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带着他压抑已久的、汹涌的热意。
唇舌相触,呼吸交缠,彼此的气息滚烫,仿佛能燃尽周围的空气。
他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温度,指尖陷进她的红发里,不愿放开半分。
薇薇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到,眼眸微睁,却被他更深的吻封住了所有呼吸。
“神父大人……”
“薇薇……叫我的名字。”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像是被欲望和情绪磨得发紧。
唇齿间溢出她的名字,隐忍着情愫,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堕落。
薇薇怔了怔,唇瓣还被他牢牢缠住,呼吸间轻轻吐出他的名字:“塞米尔……”
只是这一声,像是火把落进了干涸的心田,让塞米尔的心脏瞬间滚烫如焚。
他再也忍不住,下一刻,他的力道猛地一紧,翻身将她压在柔软的落叶上。
他的手臂撑在薇薇耳侧,整个人笼罩下来,将所有月光与风声隔绝在外。
他的吻变得更急,更狠,带着失而复得的疯狂,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将所有克制与理智一并吞没。
这么柔软,这么甜美,是他的,他的薇薇。
信仰完全崩塌,唯有胸腔中那颗狂跳的心,正一次次撞击着她的呼吸。
这一刻,塞米尔早已忘记了什么是神父、什么是驱魔人。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拥住了她……
隔壁房间,薇薇正半躺在床上翻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忽然眉头一动。
空气中洗发水清新的甜香,被另一种味道取代。
浓烈、黏腻、带着邪性的魔气,像是一条黑蛇沿着缝隙悄然钻进来,冷得让人心底发毛。
薇薇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这点魔气,神父大人应该能搞定。
可等了半晌,隔壁却安静得过分,之前听到的对话也戛然而止。
薇薇眯起眼,唇角笑意渐渐收敛。
安静得,像是……出事了?
下一秒,她直接起身,懒得敲门,抬腿就是一脚。
砰!
塞米尔的房门被暴力打开,猛地撞到墙上,发出震耳的闷响。
迎面扑来的,是更浓烈的魔气。
薇薇抬眸,只见房间中央,魅魔正跨坐在塞米尔身上,像是欣赏猎物一般俯视着他,唇角挂着病态的笑意。
一圈又一圈漆黑的魔纹盘踞在他周身,黑气缠绕着他的喉颈和四肢,像无形的锁链,将他整个人死死按在地上。
而塞米尔的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得不正常,他整个人的意识已经被抽离,仿佛灵魂被困在某个不知名的深渊。
薇薇挑眉。
刚才那一瞬,她清楚地感受到,塞米尔的心跳很快,但并不是因为他在抵抗,而是……他在幻境中。
得打破幻境快点让他出来才行。
“哎呀,你的小伙伴?”
魅魔转头看向薇薇,舔了舔唇,声音里满是嘲弄:“他可真漂亮,我还挺不舍得弄死他呢。”
薇薇抬起手,指尖泛起一抹深红,笑容缓缓勾起,却比魅魔更危险:“呵……你可真会找死。”
下一秒,一股浓烈的威压,从薇薇身上骤然扩散开来。
那是古老鲜血长河翻涌的气息,带着无可置疑的血族高位威慑,如黑夜里骤然睁开的猩红眼瞳,将整个空间的温度生生拉低。
魅魔一怔,脸色微变,呼吸停顿了半拍。
“你是……血族?!”
“才知道?”
薇薇唇角一勾,慢悠悠向前走,每一步都让空气像被压缩般沉重。
魅魔的眸子微眯,语气放缓,试探地笑了笑:“啊……原来是自己人啊?误会误会,有话好商——”
唰!
薇薇身影一闪,瞬间逼至眼前,指尖骤然伸出修长的猩红指甲,带着破空的利啸直掠魅魔的喉咙!
“啊!”
魅魔猛地后仰,还是被划破了肩头,黑色的气雾从伤口里逸散出来,带着腐败的气味。
它的笑容终于凝住,眼底浮出一丝惊慌:“你疯了吗!”
薇薇没答,脚下微动,瞬息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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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影像幻影般出现在魅魔侧后方,手腕一抬,爪锋划出一道寒光。
砰!
魅魔被逼得飞身后退,背脊撞碎了墙角的一根木梁,尘屑哗啦落下。
“真可惜,我暂时的身份,是驱魔人呢。”
魅魔怔了怔,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讥笑:“血族?驱魔人?你这是在人类脚边摇尾巴?”
薇薇的唇角缓缓扬起,眼神却冷得像覆了冰霜:“随你怎么说。”
她话音一落,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从正面猛扑而上!
魅魔仓促间抬起双臂抵挡,却还是被一脚踹中胸口,重重撞向远处的立柱,石屑崩裂。
它咳出一口带黑雾的血,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根本不是普通的血族,她的速度、力量、杀意,完全不在它之下,甚至更强。
它眼底的戾气渐渐被谨慎取代,呼吸沉重,压低声音嘲笑道:“哈……你想不想知道,地上的那个神父,现在陷入的,是怎样的幻觉吗?”
薇薇听到那句话,猩红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我不太感兴趣呢,反而是你,想趁机溜走吗?”
魅魔见她没被牵动,准备逃离,嘴角勾出一丝阴测测的笑意:“那幻觉,可不是我的手笔。你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吗?不,他正陷在自己最深的渴望里,慢慢沉下去……”
“无所谓哦。”
薇薇眸色一沉,下一刻猛地掠近,五指如钩,硬生生撕裂了魅魔胸前的一片黑雾!
魅魔闷哼一声,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眼神第一次显出惧意。
她速度太快、力道太狠,每一爪都带着高位血族的碾压之势,让它根本来不及反击,只能被迫后退。
这个吸血鬼到底是哪号人物?几千年来它可从未听过!
“你以为我会放你走?”
薇薇逼近,指甲在昏暗中泛着冷光,一步步将魅魔逼向墙角。
嘭!
薇薇又是一脚,魅魔的身体重重撞上石墙,裂缝从它背后如蛛网般蔓延。
它咬着牙,脸色已然惨白,胸口的伤口不断逸散出浓稠的黑雾。
“……你下手真狠。”
薇薇冷笑,抬手再度劈下去,然而魅魔却在这一刻猛地化作一团黑雾,半跪着往后滑退几米,狼狈地喘息着,声音低沉而急促:“呵……暂时我可死不了,但我劝你,最好留意你那位神父。”
薇薇的眉心一跳。
魅魔与薇薇对视,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意味:“他身上……有个很奇怪的诅咒,我看不懂,但估计不是你加的,因为那股力量,有神性。”
“你什么意——”
“等你们自己去发现吧!哈哈哈!”
魅魔嘴角溢出黑雾的笑容,下一秒,黑色的裂隙从它脚下蔓延开来,吞噬了它的身体,然后瞬间消失。
它回地狱了。
随着空气里最后一缕腐败气息消散,房间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地上的塞米尔,依旧闭眼沉睡。
薇薇站在原地,指尖的锋利还未完全收回,目光却已经落在那道静静躺着的身影上。
具有神性的诅咒……
看来,神父大人也不简单呐。
27. 海岛小镇诡异事件(完)
魅魔被迫离开,怀里的薇薇突然消散,幻境破灭,塞米尔的意识也开始一点点回笼。
他终于记起,自己是碰上魅魔了。
原来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
还好,还好……
然而当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薇薇。
她双腿交叠,手肘支在膝上,下巴搭在手背,正静静看着他。
塞米尔心脏猛地一缩。
那一瞬间,幻境里的疯狂,让人沉沦的触感,和那近得几乎要融化他的温度和呼吸,像余烬一样被风吹起,烧得他心口发烫。
塞米尔迅速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指尖攥住了衣角。
那不是真的。
那是幻境。
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的呼吸都还是乱的?
“神父大人,你醒啦。”
薇薇声音很轻,嘴角甚至带着一点似真似假的笑意。
“我和魅魔打了一架,它受了很重的伤,暂时不会再过来啦。”
塞米尔闭了闭眼,努力将那缠绕在心头的混乱甩开。
“嗯,魅魔在岛上的据点已经被我毁了。它受了伤只能回地狱,又失去立足点,这里的危机应该算是解除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动作有些生硬,像是在竭力回到那个冷静、克制的驱魔人身份里。
“我……我们得尽快回教廷复命。”
薇薇扬起眉毛,没追问,只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道:“好哦。不过,下次进幻境……可别这么狼狈啊,神父大人。”
塞米尔的手指一顿,背脊微不可察地绷紧。
他不敢看薇薇,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
魅魔消失,海岛小镇回归平静。
之后,塞米尔联系了当地教会,将所有涉事民众,以官方名义集结在教堂开会。
这日,教堂的大门紧闭,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昏黄的烛光摇曳在每一张面孔上,空气沉闷,气氛凝固。
塞米尔站在圣坛前,双手交叠在圣经之上,目光沉静而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这些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都曾被动或主动参与过魅魔的献祭。
“你们所谓的报复,是用别人的痛苦去换取你们片刻的快意。但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奉为盟友的东西,本就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它吞噬的不只是你们的仇敌,也在一点一点地吸食你们自己的精气和生命。它从不施舍,只有掠夺。
“而有些人,明知对方不对劲,却主动沉沦,甚至拒绝官方的救援,亦是纵容魔鬼的作为。”
人群中响起不安的窃窃私语。
有人面色发白,有人抱紧双臂,有人视线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塞米尔抬手示意安静,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两位女性,一个是唯一的幸存受害者,一个是那位告密者。
幸存女性走上前,声音带着颤抖,却坚定无比:
“我差点死在它手里。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醒着,却被抽走一点一点的力气和灵魂……你以为自己赢了,其实只是被它放在餐桌上等着收拾。”
告密女性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这些曾经的同伙:
“我也是其中一员。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痛苦,但靠着恶魔的力量报复,只会让自己更肮脏、更空虚。正义,应该由光明来伸张,而不是在黑暗里苟且。”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我想成立一个女性互助小组,我们可以一起聊天、互相扶持,帮彼此走出来。爱情不是人生的唯一选择,我们还有朋友、事业、家人……不要再被过去绑住了。”
烛光映照下,几位女性低下了头,眼眶泛红。
塞米尔趁机收紧了话锋,故意扩大魅魔的危害,带着威胁的意味,声音冷冽如刀。
“如果还有人心存侥幸,留着那种羊皮纸,现在就交出来,由我来当众销毁。要记住,它不只是你们的绊脚石,它还会主动吸走你们和你们亲人的气运,让全家陷入不幸。除非你们想试试魔鬼的报复。”
人群中立刻有两三人慌乱地从口袋、皮包里掏出折叠的羊皮纸,还有人急忙跑回家去取剩余的羊皮纸。
近十张泛黄的羊皮纸被颤抖的手递到塞米尔面前,纸面上隐约还能看到潦草的名字和扭曲的印记。
塞米尔戴上手套,神色冷肃,将它们一张张摊开放入圣水盆中。
圣水触到羊皮纸的瞬间,伴随着一声“滋”的怪响,符文像被灼烧的毒虫般急剧收缩,黑色的雾气从纸面上渗出,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他没有停手,另一只手迅速举起纯银十字架,口中低声吟诵祷文。
祷文的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一样击在空气里,让那股黑气不断翻腾、扭曲,发出细密的低语,像是远方传来的咒骂和尖叫。
异样的声响使得台下众人心生恐惧。
自己身边,居然一直放着这么恐怖的东西……
随着祷文结束,塞米尔提起圣水盆,将最后一点羊皮纸按入水底。
火盆边,圣水的表面骤然爆出一团白光,像刀一样斩断了那些扭曲的声响。
羊皮纸瞬间化为黑灰,连灰烬都被圣水吞没,不留丝毫痕迹。
全场陷入寂静,仿佛有无形的锁链被斩断。
原本站在教堂中的几名男女齐齐松了口气,有人不自觉抬手抚住胸口,有人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有人望着空空的圣水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胸口压着的石头终于被挪开。
更多人只是呆呆地看着,眼神中混杂着恐惧、释然与一种说不清的轻松。
塞米尔放下圣水盆,收回手,合上圣经。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坚定:
“从现在开始,你们与它的联系已经斩断。
“离开这里的时候,请记住:选择光明,才不会再次沦陷。”
没人敢与他对视,众人匆匆点头,然后无声离开。
教堂的门在风声中缓缓打开,阳光向每一个人张开了温暖的怀抱。
人们沉默着走出,卸下了沉重的枷锁。
薇薇靠在教堂外面的石柱旁,目送他们离开,嘴角微微一勾。
哎哟,神父大人居然还会吓唬人?
啧啧,学坏啦。
塞米尔站在圣坛前,收起圣水盆,将最后一点黑烟压入封印符中。
教堂里重新归于寂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摘下手套,正要离开,一抹红影缓缓从阴影中显现。
薇薇倚着柱子,唇角带着一点调皮的坏笑。
“神父大人,那些羊皮纸早就没用了。就算他们拿回去照着做,魅魔也没门路过来的。”
“我知道,可还是要让他们怕一怕。恶魔最会玩弄人心,提前打好预防针,总没错。”
薇薇挑了挑眉,眼里的笑意更深:“恶魔最会玩弄人心?那我呢?别忘了,我也是恶魔呀。”
塞米尔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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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怔,没有接话,只转过身向前走去。
可他心口却像被什么轻轻撩了一下,翻滚得厉害。
是的,她最会玩弄人心。
尤其是……他的心。
任务完满结束,塞米尔驱车前往码头离开。
轮船破开海面,白色浪花被甩向两侧。
甲板上,薇薇肘抵栏杆,微眯着眼,任海风拨乱她的红发。
她神色悠然,像是完全抛下了海岛上的一切纷扰。
而在船舱深处,塞米尔坐在狭窄的木椅上,手里还是那本《圣咏集》。
窗外阳光洒下,他的目光却始终没能落在纸页上,整行整行的文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翻到第几章。
他低下头,唇线紧绷,指尖无意识地捏住十字架。
胸腔里像是藏着一团火,明明在冷风里,却烧得他心口发烫。
那段幻境……
他主动去亲吻薇薇,紧紧抱住她,甚至把她压在身下。
他记得她唇上的温度、呼吸的急促、心跳的节奏,像是深陷烈焰,不可自拔。
“无耻……”
他低声喃喃,却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乞求宽恕。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她是吸血鬼,他是神父。
他发过誓,要独身、要纯洁、要洁净如光。
可理智的声音在脑海里越是响亮,心底的酥麻与渴望就越是肆无忌惮地翻涌,反复撕扯着他。
他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风一吹,就会彻底堕落。
塞米尔猛地合上圣经,呼吸有些急促。
他不敢去看甲板的方向,哪怕隔着一扇门,他都怕自己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寻找那抹红色的身影。
主啊,你能不能……救救我?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轻轻拂过薇薇的发梢。
她目光追随着远方的海面,浪花一朵接一朵地涌来,拍碎在阳光下的金色涟漪里。
不知何时,模糊的思绪再次开始漂远……
片段的记忆中,阳光正好,空气温暖得像是能把人整个包裹进去。
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脚尖在浅浅的海水里荡着水花。
那个金发的男人坐在她身旁,仍旧看不清他的脸,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羊皮纸,指尖温柔地引导着她在纸上描摹每一个字母。
“像这样,不要急……很好,你学得很快。”
他的声音清澈,带着笑意。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他的眼睛,然而依旧无法看清。
可薇薇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海浪轻轻拍了一下,温热、酥麻,又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
男人忽然俯下身,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那个吻,带着海风的味道。
“我保证,每天都会来找你。”
那一刻,空气都带着甜意,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下一秒,画面如被浪潮冲散,颜色、声音、温度全部退去,什么都抓不住。
薇薇眨了眨眼,怔怔地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
风还是同样的风,阳光还是同样的阳光,可心口却空落落的。
她抬起手,想要抓住虚空中的阳光,然而却只是握住了手心。
就如同她总想回忆起对方是谁,可一直无法想起。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的笑容,既让她心安,又让她莫名惆怅?
28. 关于血族的疑惑
直到渡轮抵达大陆,薇薇失落的心情依旧延续。
塞米尔心情复杂,自顾不暇,一时二人之间唯有沉默。
然而,塞米尔刚将汽车开出一段距离,薇薇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有一丝奇怪又熟悉的魔气。
若是平时,她其实并无所谓,但刚刚在船上零散的回忆,让她此刻急切地想知道自己是谁。
熟悉的魔气……对方会不会认识自己?
“神父大人,我想先停一下车。”
闻言,塞米尔看了眼后视镜的薇薇,见她略微蹙眉,像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
薇薇只是摇头不语,塞米尔便将车驶向旁边小路,在一处空地停下。
然后塞米尔就看见薇薇直接下了车,静静站在车旁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睁开双眼,瞳孔有一瞬闪现血红迹象。
“神父大人,我也许,暂时不能和你回去了呢。”
薇薇顿了顿,转头看向塞米尔,认真道:“有一些我在意的事情,我想去证实一下。”
“不行。”
他的回答干脆而迅速,几乎是本能的拒绝。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原因,只是第一反应,不想和她分开。
可正因为这个念头,他愣住了。
他是神父,是驱魔人,面对的是吸血鬼,他应该第一时间考虑的是放任她的危险性,而不是……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
乱套了,全乱套了!
他现在已经不分主次了。
“我意思是……你能不能先跟我回去一下?你想做什么?就几天时间,咱们再回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说完,塞米尔的手紧握方向盘,不安的神情出卖了他的窘迫。
“不能哦,我怕之后就找不到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薇薇见状,又露出熟悉的坏笑:“别担心啦,我不会乱跑的,你可以打电话找我呀。而且,你没法阻止我哦,神父大人。”
他的胸口微微一窒。
她说的对,他的确无法制止薇薇。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路以来,薇薇几乎对所有事都没什么意见。配合驱魔、换车、换路、住哪家旅馆,她都顺着他的安排。
可那并不代表他真的能掌控她。
事实上,他拿薇薇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是强大的吸血鬼,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就能去任何地方。
她要走,他根本拦不住。
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是自己的血,可如果哪天她放弃这点,那他将会……永远的失去她。
有种无力感,像海水一样涌上来,冷得他指尖发僵。
原来,他一直都抓不住薇薇。
塞米尔沉默良久,终究换了个理由。
“我和教廷保证过要看住你,万一你饿了,吸无辜之人的血可怎么办?”
薇薇听了,微微一笑:“那你就不必担心啦。”
她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勾了勾他:“伸手。”
塞米尔像是被蛊惑般,将自己的手递于她的掌心。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腕间,他的手被轻轻抬起,薇薇细密的牙尖轻轻刺破皮肤,带出一阵细微的疼意。
但紧随其后,又是温热的触感。
薇薇柔软的舌尖拂过伤口,像不经意的抚慰,轻轻卷走溢出的每一滴血。
塞米尔的呼吸在那一瞬骤然一紧,身体像被一道电流窜过。
这触感太熟悉了。
他几乎立刻想起了幻境里,那段炙热到失控的吻。
心脏狂跳不止。
薇薇只是浅浅吸了一口,便松开了他。
她唇角沾着一点妖冶的红,笑意淡淡:“这样就够我几天了。等你办完事,就来找我吧。”
塞米尔移开视线,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像是想抓住什么,又不敢。
“另外,我想说……薇薇,这次,谢谢你。”
不可置否,这次若是没有薇薇,他可能真的会一直陷入幻觉里。
想到这里,塞米尔的脸又爬上可疑的粉红。
“不客气哦,我突然觉得,驱魔也挺好玩哒!”
她这次又是演戏又是打架,可算是玩爽了。
塞米尔不敢看薇薇,只低着头应了一下。
分开几天也好,他也正好需要沉淀一下自己不应存在的荒谬情感。
于是,他低声交代让薇薇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后,便像是逃避似的,启动汽车,仓皇落逃。
身后,薇薇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她缓缓转头,凝望着另一侧的远方。
她闻到空气里残留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淡淡的魔气,夹杂着古老的腐朽。
下一瞬,她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残影,瞬间移动过去,最后停在一条河流岸边。
宽阔的河水在脚下翻涌,映照着天边的日光。
她看到在对岸,树木密集的林间中,伫立着一个黑影。
那是一名男子,瘦而修长,笼罩在阴影之中,五官被黑暗掩去,只能看清他漠然冰冷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短暂交汇。
男子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转身就没入浓密的树林消失不见。
而薇薇站在原地,指尖缓缓收紧,目光凝固在对方消失的方向。
风扬起她的长发,带来一丝冰凉。
她心底的疑问,在这一刻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原来,那个男人,也是个吸血鬼,所以她会觉得熟悉。
但明显对方并不认识自己。
薇薇没有去追。
她隐藏的很好,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而且她站在阳光下,男子估计把她当做普通的人类了。
她只是静静立在河岸,眸光落在那片被男子消失的树林深处,思绪纷纷。
这是自从她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与她同族的气息。
血族。
这两个字在她心底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颤动。
可她的大脑空白一片,记忆依旧是断裂的。
她不知道自己从前属于什么血脉,不知道曾经是否有同族相伴。
眼前这个身影,虽不认识自己,可究竟是敌是友,她无法判断。
薇薇犹豫了,她望着远方有些茫然。
就在此时,风中忽然飘来一丝腥气。
薇薇猛地抬起头,眯起双眼。
那是鲜血的味道。
会和刚刚那个吸血鬼有关系吗?
她心底升起一个猜测,随后好奇心与怀疑一并涌上心头。
她没再迟疑,脚步一错,身影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循着血腥味的方向,疾驰而去。
薇薇顺着血腥气息,一路追到了邻近的小镇。
这地方明显比他们暂住的海岛热闹得多,街道上灯火通明,四周活动的人类让她不得不放缓脚步。
她将自己裹在人群里,低垂眼眸,收敛好所有不该有的气息。
血腥味越来越浓。
薇薇抬头望向前方,一处胡同角落里围满了人,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街道中央拉起了警戒线,黄色的封条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员正守着里面,神情肃穆。
看来是死人了,会不会是那个血族干的啊?
她抬步走过去,假装只是一个看热闹的路人,想借机探头看清现场。
就在这时——
“薇薇?”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薇薇心中一惊,下意识回头。
人群不远处,路卡高大身影正站在警戒线外。
风衣被翻开一角,显露出他修长的身姿。
路卡原本正和侧身的几位警员低声交谈,然而抬眸的瞬间,锐利的视线却准确地锁住了薇薇。
她火红的长发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塞米尔呢?”
路卡非常惊讶,抬起脚步走向薇薇。
“是教廷那边派你们来的吗?”
薇薇摇头。
“不是,是我自己过来的,神父大人去教廷复命了,过几天再来找我。”
她歪了歪头,眼神紧紧落在那片拉着封条的区域:“警察先生,里面发生了什么呀?”
路卡神色微变,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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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原本,我处理完老家的事,还没能回去找你们,就被这个案子缠住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向那片血腥气弥漫的区域,语气里隐隐透出一丝无奈。
“今天又是一起新的命案……死法和之前几起都一样,凶手狡猾得很,直到现在,我们连影子都没抓到。”
薇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点狐狸般的笑意。
“所以,你们现在很头疼咯?”
路卡沉默了一瞬,深深吸了口气,看起来的确烦闷。
“没错,头快疼炸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过觉了。”
薇薇带着坏笑,目光闪烁:“那……能让我看看现场吗?说不定,能帮你什么哦。”
路卡微微眯眼,似乎在权衡。
让无关的人接触凶杀案有些不妥,但此刻案情胶着,任何一丝线索都值得一试。
“行吧。不过你要老实点,不许胡来。”
薇薇笑吟吟地做了个“保证”的手势。
随即,她跟着路卡绕过封锁线,步入那片血腥气最浓的区域。
尸体被放在中央,盖了一半白布,布下渗出的猩红色触目惊心。
当白布掀开时,一片狼藉。
死者的脖颈和手腕全都被割开,血流干涸,皮肤惨白,像是被人强行抽空了最后一滴血液。
尤其是颈动脉的伤口,极为工整,宛如有人精准地切开,只为最大限度地放出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那味道让薇薇的喉咙一紧,有点想吞咽,不过还是被她压下了。
还好刚刚吃过神父大人的血了,现在一点也不饿。
她闭上眼,仔细感受。
然而,没有一丝魔气,从头到尾,她只觉得这肯定是人类做的,与魔鬼无关。
薇薇缓缓睁眼,眉头微蹙。
难道……自己之前猜错了?
“怎么样?”
路卡盯着她,眼中带着隐隐的期待。
薇薇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语气难得认真:“抱歉啊警察先生,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路卡脸上的希望一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和疲惫。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扶住额角,低声道:“果然……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二人从现场退出,路卡习惯性拿出一根烟,刚放到嘴边,瞥见身旁的薇薇,还是将烟握入手心。
他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忙碌的同僚,转头问薇薇:“薇薇,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吗?我送送你。”
“不用哦,我打算,在这里多待几天。”
薇薇弯起眼睛看向路卡,一脸兴奋道:“我很好奇你们警察是如何办案的呢!我想在这里看热闹,嘿嘿!”
路卡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笑意里带着几分宠溺。
他很快就想起了什么,神情一正,低声道:“对了,上次的事……谢谢你。虽然我托塞米尔转达了谢意,但还是觉得,当面说比较好。”
“嗯?”
薇薇歪了歪脑袋,思索一瞬,才笑眯眯地开口:“可是,神父大人从来没跟我提过呢。”
“……这家伙。”
路卡一时无语,暗暗腹诽塞米尔不靠谱,心里生出点无奈。
他只得郑重其事地再次道:“总之,那次要不是你出手,冤案恐怕真的要埋到地底下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薇薇眼眸一弯,坏笑着回敬:“那你就帮我订个住的地方吧。之前都是神父大人安排的,我自己可不会。”
“这还不容易。”
路卡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里比平时多了些柔和。
他转头对身边的手下吩咐了几句,打算暂时离开。
那年轻警员却整个人都僵住了,吓得浑身汗毛战栗。
他几乎不敢相信,冷峻严厉的督察先生,居然会用这种笑容对一个姑娘说话。
那温柔得近乎陌生的神色,像是把他多年来认识的路卡都推翻了。
小警员偷偷看了薇薇一眼,心里暗暗发凉。
原来督察也会笑……但前提是,得长得像这个红发女人一样,漂亮得要命。
29. 地狱之主造访
海岛小镇任务圆满完成,塞米尔回到教廷复命。
汇报任务时,他的神情冷静克制,仿佛一切照章办事。
但在离开大殿的瞬间,那份冷静终于崩塌。
夜里,他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关闭了所有灯光,只留一小截用来安眠的烛火在墙壁上摇曳,影子随之晃动,他却迟迟无法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进入梦乡,逐渐的,梦里浮现出幻境里混乱的画面:
他压着薇薇,唇齿相接,呼吸交缠……
他带着惶恐与羞耻,骤然从梦中惊醒,胸口强烈起伏,汗水浸透睡衣。
站起身,推开窗户。冷风灌入,让他打了个激灵,逼迫他更加清醒。
“你是神父……你是驱魔人……”
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可是声音愈加空洞。
低声呢喃在空荡的房间回荡,却掩盖不了心底的涌动。
他想用力驱散心魔,心底却更清晰地浮现出她的模样。
那双狡黠的红瞳,那甜美勾人的笑语,那双无声地将他牵进深渊的手,甚至她靠近时呼吸的温度……
胸腔里的痛苦与热意交织,他背叛了主。
因为他分明清楚,那幻境,不是虚假的魔障,也不是魔鬼的力量,自己更不是被蛊惑的俘虏。
他是主动沉沦的叛徒,一切都是他真实的心跳,是自己压抑不住的渴望,和无法抑制的欲望。
全部都真实的让他恐惧。
塞米尔走到洗漱台前,用力捧起冷水,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颚滑落,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金发凌乱,眼神狼狈,像个犯下滔天罪孽的囚徒。
“她是吸血鬼,她是魔鬼……你不能爱她。”
话音未落,心脏却狠狠一缩,像是有人在胸腔里轻轻拨动弦索,让痛与渴望交织。
是啊,她是吸血鬼,是魔鬼,可他明明在她眼中看见了比人类更赤诚的温度。
那温度,让他向往,诱他沉沦,使他深爱。
理智与欲望撕扯着他,把他拉向两个极端。
一边是虔诚的誓言,一边是炽烈到让他窒息的渴望。
最后,他双手掩面,跪倒在床前的祈祷垫上,额头抵在冰冷的木板上,唇齿间溢出近乎绝望的低语:
“主啊……请宽恕我。
“我已经……不再无辜。”
第二日,他寻到了老神父。
老神父慈和的眼神一如往常,却在看到他疲惫的面容后心生担忧。
“塞米尔,你怎么了?”
“父亲,我……破戒了。”
塞米尔咬紧牙关,不肯再多说。
老神父愣了片刻,声音沉重:“孩子,你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我、我不想说。”
老神父皱起眉,静默良久:“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塞米尔垂下目光,修长的手指绞紧,过了片刻突然道出:“我想要……接受鞭刑。”
“荒唐!”
老神父猛地起身,声音里透出罕见的怒意。
“你犯了什么杀人重罪吗?何至于此!”
塞米尔静静跪下,背脊挺直,像在等待审判。
“父亲,我执意如此。”
老神父愕然,心痛不已,眼底是深深的悲悯。
他走近一步,想拉起他,却被塞米尔用力躲开。
“请您答应我!”
塞米尔语气坚定,眼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神父久久沉默,胸口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般喘不上气。
最终,他叹息,合上眼睛,缓缓点头:“……明日,我替你安排。”
教廷的地下祈祷堂,石壁高耸,点燃的烛火在壁龛中摇曳,把十字架的影子拉得无比森长。
冷冽的寒风吹入殿堂,连呼吸都会被刺痛。
鞭刑台就在祭坛下方,铺着沉重的铁链和古老的木柱,曾经无数犯戒的修士在这里承受惩罚。
此刻,塞米尔跪在台前,一件件衣袍被他亲手褪下,裸露的后背在冷空气中绷紧,肌肉线条在烛火中显出冷硬的轮廓。
老神父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刑鞭,神情沉重。
“孩子,你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我……必须如此。”
塞米尔低声回答,语气冷静。
他已经准备就绪。
钟声自上方回荡。
老神父闭眼祈祷,随即高高扬起刑鞭。
啪!
第一鞭落下,皮鞭撕裂空气,与肉/体交织,鲜红的血痕立刻浮现。
塞米尔身躯猛地一震,却一声不吭,指节死死攥紧了铁链。
他脑海里清晰浮现出那个幻境。
薇薇靠近他,眼中带笑,他抵抗,却在她的唇触到自己时,整个人溃败。
啪!啪!
鞭声一声比一声沉重,烛火在阴冷的空气里跳动,似乎也在一旁审视他的背叛。
“主啊,赦免我……”
塞米尔在心底默念,声音颤抖。
可下一瞬间,他的祈祷声里,却夹杂着另一句从未敢说出口的话:
“薇薇……原谅我……”
血迹一点点从背上渗出,滴落在石板上,和祭坛的冷光融汇,形成一场肃穆的献祭。
老神父手臂一度停顿,心中怜惜,却见塞米尔咬牙抬起头,眼神坚定。
“继续。”
他要用每一鞭,把心底的欲念抽尽。
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想得到片刻的救赎。
一下下的鞭挞,抽打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祈祷堂。
塞米尔呼吸粗重,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他跪伏在冰冷的石板上,血液顺着脊背蜿蜒滴落,悄然汇聚成暗红的痕迹。
疼痛没有击溃他,反而让他愈发清醒。
每一次鞭笞,就像在心口烙下一记警醒:他是神父,他不该动心。
当最后一鞭落下时,塞米尔的后背已是一片血痕,鲜红与烛光交织,宛若燃烧着的罪印。
寂静中,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锋利,愈发坚定。
这身的伤痕,将是他日夜的提醒,提醒自己不该再有荒唐之念。
鞭刑终于结束。
老神父收起刑具,手微微颤抖,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身影,心中满是怜悯,却说不出劝解。
“孩子……”
老神父轻叹,伸手去扶他。
塞米尔的步伐踉跄,倔强地撑起身子,鲜血一路洇在石板上。
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在那血与痛里,终于找回了冷静与理智。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任由老神父搀扶着离开祈祷堂。
外面,微风吹过,带走了血腥气,似乎也带走了他心底那份压抑到极致的悸动。
或许,唯有疼痛的伤痕,才能提醒他:
他是神父。
他绝不能沦陷。
夜已深。
老神父小心替他处理完伤口,轻声叮嘱几句后离去。
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一道满是血痕的背影。
塞米尔独自坐在床沿,背部的伤口还在渗血,触碰床单时传来阵阵灼烧般的痛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带着血迹的纱布,心中竟涌起一种怪异的安宁。
这份痛,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他缓缓躺下,背部立刻传来强烈的刺痛,终于,在极度的痛苦与疲惫下,他的思绪逐渐模糊,因疼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却意外比前几夜都沉稳。
像是被鲜血和鞭痕压住了心魔,他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次,梦里没有幻境,没有薇薇,只有一片死寂。
在这样的空白中,他终是得到了解脱。
夜色深沉,旅店的房间静谧无声,窗外风声掠过。
薇薇被安排妥当后,躺在旅店的床上发呆。
她隐隐感觉,那个血族和眼前的凶杀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她却完全无法抓住。
忽然,空气骤然一紧,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迫。
薇薇立刻警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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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随后,房间角落里突兀的出现一片地狱之火。
蓝色火光中,逐渐走出一个身影。
那人高挑修长,步伐懒散,却自带王者的压迫感。
他俊美得近乎不真实,金雕般的五官,带着一种圣洁到亵渎的美感,仿佛残存着昔日大天使的光辉,只是那双妖冶的赤红眼眸,昭示了他如今的身份,早已坠落深渊。
而他的头发同样是赤红,在火光中仿佛燃烧的烈焰。
那份堕落与美丽并存的姿态,几乎让人忘了呼吸。
薇薇稍稍怔了一下,第一次因一个人的外貌而露出短暂的惊讶。
随即她立马察觉到,此人在如此俊美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强大的力量。
不知来者何意,若是敌方,恐怕会有些麻烦。
薇薇警惕地看向对方,浑身紧绷,随时准备着下一步动作。
对面的人唇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容,缓步走来,逐渐向薇薇靠拢。
他释放出的魔力愈发强大,似乎整个空间都在向他臣服。
“我的小东西说,它被欺负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带着戏谑与霸道。
他伸出手,修长指尖轻轻卷起薇薇散落的一缕红发,缓缓摩挲,仿佛在把玩绝世珍宝。
“我原本只是好奇,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你这个宝贝。”
他的红眸盯紧薇薇,笑意愈深:“而且,我们一样,都是红发红瞳。世间少有的颜色,偏偏在我们身上重合,你说,这是多么深的羁绊啊。”
薇薇神情冷漠,只任由他触碰。
这个人异常强大,她完全不敌,先静观其变。
“你是谁?”
那人笑得更张扬,又向前一步,赤红的头发如烈焰散开,热浪般的气息瞬间包围住薇薇。
“你不认识我?也罢。
“曾经,他们称我为最美的大天使。堕落之后,他们称我为魔王。
“现在,我是地狱之主——路西法。”
薇薇挑眉,哦,是那个魅魔的主人。
“怎么,来报仇了?”
路西法却笑得更畅快,他的视线缓缓掠过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她彻底看穿。
“一个吸血鬼,却有完整的灵魂,太有趣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嗓音低哑,俯身靠近,带着霸道的执着,在薇薇耳边轻声细语,低笑中藏着灼人的热度。
“意味着,制造你的人,很爱你,爱到……不舍得收走你的灵魂。”
他的指尖沿着她的红发滑下,落在她下颌附近,像在描摹猎物。
“更令人惊奇的是……你的魂魄纯净得过分。你居然没杀过一个人,干净无比。”
面对着薇薇,路西法毫不避讳地露出贪婪的微笑,似要把她拆骨入腹。
“真是完美,你是唯一一个拥有灵魂的魔。若我能得到你,我将比现在更加强大。”
薇薇冷冷开口,声音毫无波澜。
“那只能让你失望了。”
短暂的沉默后,路西法蓦地笑出声来。
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既圣洁,又堕落,仿佛天堂与地狱交汇于一体。
“宝贝儿,你真冷漠。”
路西法笑意不减,眸底却翻涌出难以掩饰的炽热欲望。
随即他直起身,不舍地松开她的发丝,举手投足充满优雅,却又危机四伏。
“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向后退去,身影逐渐被火焰吞没。
“可惜这次我不能离开太久,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宛如被火焰吞没,消散在黑暗里,只留薇薇独自在房间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象。
唯独空气里,似乎仍残留着一丝他的温热。
薇薇起身将窗户打开,散掉这些让她不悦的气息。
地狱之主……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打交道?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是,刚刚路西法说的,制造自己的人……是谁呢?
30. 连环杀人案(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光线将警署的地面切成一道道黑白条纹。
走廊的自动咖啡机嘀的一声停住,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咖啡和纸张的味道。
值班的小警察余光看到有人前来,抬头,居然看见一个红发美女站在面前。
他愣了半秒,想起昨天的场景,急忙站直:“您、您找督查吗?这边请。”
薇薇点点头,跟着小警察穿过大厅,走向一排排工位。
一路上,四周的低声交谈像潮水一样追随。
“就是她?”
“昨天也见过,漂亮得离谱……”
“和督查什么关系啊?”
有人“嘘”了一声,声音更低了,目光却不受控地黏在她身上。
路卡在最里侧。
此时,他正趴在办公桌上浅眠,半边脸埋在手臂里,棕色的睫毛投下细小的影子。
桌面乱得惊心,摊开的卷宗压着城市地图,几张受害者照片角落卷起,旁边叠着几个空咖啡杯,角落是吃完的外卖饭盒,没拆封的能量棒也散在四周。
在他身后的白板上,彩色磁铁压着各种照片,红蓝笔画得像蛛网一样密集。
小警员压低嗓子解释:“督查昨晚又通宵了……第六起案子刚开完会。”
薇薇“嗯”了一声,没有叫醒路卡,轻手轻脚走到白板前仔细揣摩。
白板左上角是时间轴,每一条下面都贴着法医简报的要点,有致命伤、现场采样、可疑足迹等等。
最醒目的红圈写着:第三起开始,尸体血液被放空——凶手在进化?
薇薇看了很久,停顿了一秒,拿起笔,在“凶手在进化?”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她发现,从第三到六起案件中,放血切口位置与致命伤是错开的。
因对血液的敏锐,她分辨出死者先是由致命伤导致死亡,然后才被放血。
人已经死了,有什么必要放血呢?
只是因为变态吗?
那为什么前两起没有呢?
变化是什么?
随后,她眼睛闪过一丝血红,照片里的细节被无限放大。
她仔细辨认,发现后面几起案件的放血手法并不一致,从刀口宽度、角度和收尾的不同之处能看出,第三、四起相近,第五、六起相近。
薇薇侧过身,目光又落在城市地图。
六个红点分散却连成一条不太规整的椭圆,一端靠近河,一端贴着旧工业区。
她又在边缘画了两条虚线,连起了第三与第四、第五与第六。
“您看得懂这些啊?”
小警员忍不住凑近,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薇薇淡淡道:“看不懂。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小警员愣住:“奇怪?”
薇薇点点第一、二起的照片。
“六个尸体的致命伤统一,脉门或胸前关键位,杀人者力道稳定,出手果断。前两起没有放血,第三起开始突然被放空,如果你们认为是’进化’,那他的刀口为什么会换了两种不同的收尾?”
她把笔尖停在案件的照片上方缓缓推测:“第三和第四这两起,放血切口宽而稳,收尾干净,感觉比较有耐心。而第五和第六,切口较窄,收尾急促,边缘稍毛糙,就好像是……急于离开现场。”
小警员张了张嘴:“您观察的好厉害!所以是……两个人吗?”
薇薇摇摇头,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呢,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如果是两个人……天呐。”
小警员小声爆了句粗口,又立刻看了眼熟睡的路卡,心虚地按住自己的嘴。
薇薇忽然沉默了一瞬。
有股淡薄、几乎不可察觉的铁锈气息从纸面缝隙里窜出来。
她垂下眼帘,想到昨天在密林中遥遥一瞥的那张脸。
对方红眸掠过自己,然后变成一条黑色影子,消失地悄无声息。
会和他有关吗?
他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薇薇把笔放回去,顺手把路卡肩上的外套拉平了一点,遮住他微微发凉的后颈。
这还是她那段时间照顾塞米尔学到的,人类睡觉的时候都要好好盖住呢。
薇薇正要转身离开,身后低低一声:“……等下。”
路卡醒了。
男人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擦过喉咙,他撑起身,先顺手把桌上的卷宗压整,才仰头看她:“你来得挺早。”
薇薇点点头,目光落在他眼下的青黑:“警察先生,你起来的也挺’早’。”
路卡笑了一下,笑意里满是疲惫:“这六起的案发时间不讲理,它不睡我也不睡。稍等我一会儿。”
他起身走向盥洗室,几分钟后,洗漱完毕,照镜子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刮胡刀将熬夜后窜出的胡青清理干净。
路卡清醒不少,下巴带着几滴水渍走了过来,视线顺着薇薇刚留在白板上的痕迹看过去,眸色一顿。
“刚刚你分析的那些,我都听到了。很犀利,非常受教。不过,你画问号那里,又是为什么?”
“嗯……我在想,从第三起开始出现放干,是为什么呢?”
薇薇指了指“凶手在进化?”那行字道:“凶手总有转折的原因吧。与前两起相比,地点、时段、暴露风险有何变化?凶手环境变化了?或者他的心理变化了?”
路卡站到白板前摸着下巴思索,顺着她的引导慢慢思考,眉心拧起又松开。
“说明……有些地方,可能不连贯。要么,是同一个人刻意改变,那么他的目的,是误导,还是变态升级?要么,就是尸体在死后被人动过,不排除有第二个人,尸体被二次处理也有可能。”
他沉吟片刻,拿起另一支笔,在下方列出三条假设,每条最后都画了问号。
【同一个人’进化’?有模仿犯介入?有人在作案后“二次处理”尸体?】
“看来,我们现在需要新的证据了。”
薇薇点点头:“另外,我刚刚说的,从第三起开始,放血的切口习惯像是两类,这只是我的猜想,具体你还是要让专业的人仔细看看。”
路卡把她的话抄进便签,带着戏谑的口吻看向她:“很专业啊薇薇,比我这个刑警还像模像样。我会让法医去看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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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痕,再比对切割工具。”
然后他把笔一放,带着迟疑,转身看她:“第三起是转折,现在我要去重新走访排查,你……有兴趣吗?”
薇薇笑着点头:“有哦,探案,也很好玩!”
路卡笑了笑,笑意里有疲惫,也有一点精神回来:“好,那就从疑问最多的第三起开始,顺便吃个早饭。”
薇薇“嗯”了一声,看了眼白板上的问号,黑得发亮。
所有猜测都还悬在空中,没有落地。
警署楼道里人声渐起,电梯叮的一声,路卡抄起外套回头招呼:“走吧。虽然可能你不需要,但我还是要问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薇薇正要跟上,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稍等哦,我接个电话。”
她侧身进了楼梯间,背靠墙,按下接听。
“喂,神父大人,什么事呀?”
电话那头一瞬安静,像是风从长廊尽头吹过,随即是她熟悉的、压得很低的嗓音:“薇薇,我可能……要晚几天过去找你。”
“嗯?怎么啦?”
“教廷这边临时加了些手续和陈述,要补,需要一点时间。”
薇薇听着他刻意平稳的呼吸,忽然笑了一下:“好呀。你忙你的,不用着急。我现在和警察先生一起查案呢,可好玩了!”
那头沉默了半秒,像是有什么轻轻一滞:“……好玩?”
他又压低了些:“警察先生?你说的,是路卡吗?”
“是哦,人类的破案流程很啰嗦,但过程也蛮有趣的。你别担心哦,目前没有魔气的痕迹呢。”
“没有魔气,你也要小心。人比魔更难预测。行动前,把位置发给我。遇见不对劲,先退,不必逞强。”
“知道啦。”
薇薇把手机在掌心里一转,语气带笑:“我可是很厉害的,你快点来找我就好啦。”
那头轻轻吐了一口气,像是松了些,又像是更紧了些:“……好。”
楼道外传来路卡的声音:“小姐,要出发了!”
薇薇朝门口扬了扬手:“马上!”
她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声音压低:“我先走啦。拜拜。”
“嗯。”
塞米尔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几乎听不出的低语:“等我……”
通话挂断,楼梯间恢复安静。
薇薇把手机塞回口袋,推门出去,步子轻快。
另一端,塞米尔垂着手站在狭窄的房间里,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收紧,扣着那串磨得发亮的十字架。
通话结束,静默像潮水漫上来,他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心口隐隐作痛,却又把那点异样压在喉间,只剩一句无声的自嘲。
她很安全,也很开心。
没有自己,她也过得很好。
塞米尔把十字架收好,挺直背,疼痛再次袭来。
后背的伤口仍在灼烧,他不敢让她发现,更不敢在这样的虚弱里,去面对那双随时能搅乱他心神的眼睛。
那就,让自己再冷静几天,等伤势痊愈之后,带着一颗平静的心,再去见她吧。
31. 连环杀人案(二)
临近正午,阳光被仓储区的铁皮房顶反射得刺眼。
第三起案发现场已经封过一次,如今只剩下警戒线随风摇晃,空气里依旧残留着淡淡的铁锈气味。
路卡带着两名警员做现场复勘,薇薇跟在后面兴致勃勃。
他抬头打量四周,铁轨在一侧延伸,堆满货物的仓库墙壁遮蔽了一大片区域,阴影处光线昏暗。
“这里的照明比前两起差很多。”
路卡一边翻看现场照片一边道:“特别是夜晚,如果凶手要折返,几乎没人能注意到。”
薇薇观察着现场留下的痕迹,她缓缓蹲下,纤细的指尖掠过地面被粉笔圈起的范围。
那里留有一滩干涸的血迹,她凝视片刻,分辨出血迹边缘呈扇形外溢,厚薄不均。
“你们看这里,我觉得,这摊血好像边缘干得慢,中间反而先凝固了。”
旁边的法医赶紧上前,观察了好久才敢接话:“好像……还真的是!您观察的真细致!能发生这种情况的,是死者僵直和失温的阶段,和血液干涸速度对不上。初步判断,可能有过二次回流。”
薇薇抬眼,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有人在死后动过他?”
“是可能。但光凭血迹,不能下结论。我们只能记录、对比,看有没有一致的模式。”
薇薇还在盯着血泊边缘出神,路卡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接起,简单应了几声,语气从随意转为凝重。
挂断电话后,他抬眼望向薇薇:“法医中心刚反馈了新的比对。”
“哦?”
薇薇兴趣盎然地凑过来。
“我们让他们对第三到第六起的伤口做了微观刀痕扫描,再比对切割工具的特征。结果显示:致命伤和放血口确实不是同一刀造成的,切口收尾有显著差异。”
路卡翻开笔记,快速写下要点,然后在纸上画了两个小弧线:“就像你说的,第三、第四起的放血口,切口更宽,收尾干净,角度稳定。第五、第六起的切口更窄,收尾急促,像是动作不熟练。最重要的是,两组痕迹和同一种刀具的纹路并不完全吻合。”
薇薇歪头,眼里闪着好奇的光:“所以就是……前两次有人动作娴熟,后两次有人笨手笨脚?”
“目前可以这样猜测。但我们不能直接认定是两个人。也可能是同一个人,换了刀具,或者刻意改变了手法。法医那边还会再做复刻测试。”
薇薇“啧”了一声,饶有兴趣地在现场踱了一圈,抱着胳膊感叹:“你们人类办案真麻烦啊。如果是我,早就认定有人在尸体上动手了。当时在现场感受一下气息,就什么都清楚了。”
“可我们没有’感受气息’的天赋,我们必须一步步来。血迹、刀痕、时间、动机……都要能拿得出证据,才能保护别人。靠直觉抓人,我们才更危险。”
路卡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却不乏坚定。
薇薇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像是在第一次真正理解人类复杂的规则。
她点点头,慢吞吞地开口:“嗯……虽然麻烦,但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路卡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你能这么觉得,对我们来说就很难得了。”
仓储区复勘刚结束,路卡的手机就急促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眉头一皱,随即接起电话,简短几句后,脸色更沉。
“有媒体收到匿名信,我们现在要立刻回去。”
几人回到警局,气氛比早晨更紧张。
路卡在会议室门口顿住脚步,伸手拦住薇薇:“到此为止,你在外面等。”
薇薇愣了一下,随即撅起嘴巴不悦道:“为什么呀?不是要讨论案件吗?我当然要进去。”
路卡耐心地压低声音,皱着眉,正想好好解释:“这是警方的内部会议,不是你该——”
薇薇却把他的话抛到脑后,从随身小包里啪地一声甩出那张教廷给的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神气十足:“看清楚啦!官方身份,我可不是路人哦!”
路卡呼吸一滞,眉头皱得更深:“可是……”
“可是什么呀?难道我说错了吗?”
薇薇打断他,声音甜美,却偏偏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理直气壮。
“再说了,我都陪着你跑前跑后了,你还要把我撵在门外?哼,不公平!”
她双手抱胸,抬着下巴,眼眸里闪烁着几分坏心眼的狡黠,就差没把“我就要进去”写在脸上。
路卡额角跳了跳,心里暗道这女人简直是来添乱的,可真要把她甩出去,他又莫名有些下不去手。
“薇薇……”
薇薇偏头,眼睛亮晶晶的,笑得甜而不驯。
“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发呆吗?说不定我还会被别的警察搭讪呢。你就不怕……其他人知道我是血族吗?嘿嘿。”
这句半真半假、让人牙痒痒的威胁彻底让路卡头疼不已,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最终只能败下阵来。
“……行。但你得安安静静,不许乱插嘴,更不许瞎跑。”
胡搅蛮缠成功,薇薇立刻点头,眨眼做出一个乖巧的手势:“遵命!”
她那副得意的神态,让路卡忍不住偏开视线,心里暗暗无奈。
他什么时候,对她这么没有办法了?
薇薇跟着路卡大摇大摆地进了会议室。
她一身浅色的裙子,在满屋子深色制服中格外显眼,漂亮得毫不掩饰。
会议室里原本低声的交谈声一下子停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她望去。
有人小声咳了一下,有人连笔都忘了放下。
薇薇像是没听见一样,神情淡淡地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双腿交叠,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在白板上,姿态从容。
气氛微妙地凝固了几秒,路卡咳了一声,把众人注意力拉回:“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教廷派来的驱魔人,看看能不能辅助调查。”
他特意在“驱魔人”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果然,底下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原来驱魔人真的存在啊……”
“我还以为是都市传说。”
“她看上去不像啊……这么漂亮……”
“咱们为什么需要驱魔人?难道是鬼做的?”
“嘘,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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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声像浪潮一样蔓延开来,薇薇神情却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习惯众人的目光。
她甚至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望向窃语最响的那一桌,那几名警员顿时讪讪地低下头。
路卡见状,眉头一皱,沉声道:“安静。今天是案件会议,不是看热闹。”
他的声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顿时让屋内安静了几分。
他扫视全场,确认没人再出声,才继续道:“刚刚收到一封匿名信,可能和案件有关。我们来分析一下。”
气氛这才回到正轨。
薇薇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唇角却勾着一点点得意。
果然,她就是喜欢这种,在人类社会里打破沉闷的感觉。
资料被铺在桌上,一封匿名信落在众人眼前,上面整齐的打字和奇怪的符号,带来一股不安。
字体规整,内容却晦涩阴冷,最后一行写着:
“他们是污秽,我在清理。很快,你们会再次见到我的净化。”
纸页下方,还印着几个古怪的符号,形状既像字母又像星座符号,显然是刻意模仿什么“密码”。
几名警员低头看完,窃窃私语。
“这风格,摆明是学黄道十二宫。”
“是模仿狂还是……”
一名年长的警员皱着眉,点了点信里的某句话:“这里,他提到第一起案件,’草丛里被遗弃的残骸’。可我们从没对外公布过受害人被发现的具体位置。”
顿时,众人神情凝重起来。
“所以……写信的人就是真凶?”
另一名警员立刻摇头:“也未必,他的表述很模糊。第一起案件本来就是在郊外,那边到处都是草丛。而且,’被遗弃的残骸’,这种词只要随便猜都能蒙对。我们会觉得奇怪,是因为我们知道案情。对外的普通人,可能只觉得他在装神弄鬼。”
另一人点头应和:“没错。有可能只是他恰好写中,或者故意写得模棱两可。不能因此断定就是凶手本人。”
讨论声一阵又一阵,气氛逐渐复杂。
薇薇抱着手臂靠在椅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争论。
一名年轻警员提问:“要把这些奇怪符号给密码学家研究吗?对方把信给媒体,就是想借媒体之力宣扬吧。”
路卡沉默片刻,盯着匿名信看了几秒,沉声道:“先给我们警署经常合作的几个密码学家看看,暂时不要扩散消息。毕竟,无论真假,这封信都只能当线索。”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路卡低头盯着那串符号,手指在桌上无意识搓磨,神情冷峻。
薇薇双手抱胸,起身轻轻走到路卡身边,慢条斯理地在他耳边悄声道:“人类杀人还要写信炫耀,真有意思。你们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吗?”
路卡耳廓有一瞬湿痒。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耳朵。
“这不是炫耀,是挑衅。”
随后他看向众人,合上档案袋,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疲惫:“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如果这封信真是凶手的杰作,那他是想告诉我们:下一起命案,就要发生。”
32. 连环杀人案(三)
傍晚,专案组重新调取了第三到第六起案发地周边监控。
这一次,路卡把重点放在案发后半小时内的返场窗口。
一格格监控画面在屏幕上跳动,路卡盯得眼睛酸涩。
终于,他抬手点住其中一帧:“暂停,倒回两秒。”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条昏暗街口,一辆白色旧货车,车灯半亮不亮,停在路边又迅速熄火。
驾驶室里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技术员指着标记:“这辆车,在第五起和第六起案子附近都出现过。时间分别卡在案发后二十分钟和二十五分钟。”
路卡记下车牌号,眉头紧锁:“返场窗口内,两次都在场。”
薇薇眯起眼:“所以找到啦?”
“还早。只是一个可疑点,我们还需要更多。”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着手调查白色旧货车,一路走访案发路线上的便利店和加油站。
警员的询问像网撒下去,终于,在城北的一家便利店里,店员翻出一份不一样的清单:一卷接一卷的加厚垃圾袋、数件一次性雨披、束带与胶带以及最大桶的漂白水。
只可惜那人带着鸭舌帽和墨镜,头埋得很低,监控里只能看出大概身形。
薇薇单手撑着柜台,看着监控,轻轻吹了声口哨:“哇哦,这次大有收获哎!”
路卡把收据收进档案袋,低声道:“他不只是杀人,还有收拾自己和作案工具。”
“人类真麻烦啊。”
“麻烦,是为了躲过我们。但也正是因为麻烦,才会留下痕迹。”
薇薇侧过头看他,唇角一点笑意:“好玩哎。”
夜里,二人回到警局没多久,路卡的手机再次震动。
薇薇正百无聊赖地转着椅子,看见他挂断电话,慢悠悠问:“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法医重新做了放血切口的微观比对和复刻实验。经过多次讨论,他们现在更偏向于,两种切割方式分属于不同操作者。”
薇薇眨了眨眼,眼睛亮晶晶的。
“哦?所以你们现在怀疑有第二个人了?”
“有第二个人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我们不能跳到结论,所有假设都要并行,直到有足够证据推翻其中一个。”
“为什么不直接认定是有第二个人?明明就很可疑。”
“因为可疑不足以送他进牢房。我们的职责,不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而是让证据说话。否则,谁都可能变成被怀疑的那个人。”
路卡合上笔记,手指轻敲桌面,低头思考。
薇薇则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撅起小嘴,像是终于玩腻了一场枯燥的游戏。
“啰嗦。如果真有两个人呢?而且,从第三起开始,杀人后半小时,总会有人再出现在现场,不是吗?”
路卡抬眸看向薇薇。
“薇薇,你想说什么?”
“假如真是这样,我或许有个办法。”
薇薇说到这里,唇角勾起一个坏笑,眼神里全是得意和玩味:“你们人类太慢了,要证据、要比对、要开会……就像那封信,假如说他真的还要行凶,那么大一滩血,我肯定第一时间就能闻到!说不定,还能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直接逮个正着!”
房间里空气微妙地凝住。
路卡盯着她看了几秒,睁大双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要……怎么帮?
“不过,我是需要报酬的哦,警察先生。”
路卡定定地看着薇薇,她并没有开玩笑,可她的笑容里,又带着挑衅般的轻狂。
像火焰一样,明媚又张扬。
路卡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容吸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这时,薇薇眼角微微上挑,眸中闪烁着妖冶的光,笑意像涟漪一样荡开,弯起的嘴唇下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
“我要……你的血哦。”
路卡失神一瞬,她那漂亮得耀眼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玩味与坏心眼,危险得让人心慌。
随即他低低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脏却猛地敲击起来。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喝饱了会变强,感知敏锐,你们就能破案,不觉得很划算吗?”
薇薇轻轻歪着头,神态慵懒,嘴角笑意灿烂,尖牙在灯光下透着危险。
她笑容太美艳,太自信,像是在笃定,他一定会答应。
路卡一时有些犹豫。
不得不承认,她的提议,很让人动心。
可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这是荒唐的交易,是危险的妥协。
但偏偏,或许是被她的笑容打动,又或者是即将解开杀人案谜团的激动,他的心口的律动越来越快,扰乱了节拍。
路卡极力保持冷静,硬声问:“……要多少?如果会让我死,我得留点时间准备后事。”
薇薇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她仰起头,红发在肩头轻轻滑落:“警察先生,你怎么这么逗啊!放心,不会多的,就当你……丢了一点血而已。”
她笑声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坏意,却又勾人心弦,路卡只觉喉咙发紧,呼吸都乱了节奏。
理智和本能拉扯着,可最终,他还是伸出手臂,毅然决然地递到她面前。
“来吧。”
薇薇非常满意,眼中红光一闪,笑得越发灿烂。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扣住路卡的手腕,动作优雅而从容。
指尖的触碰温凉,路卡顿时一个激灵,感觉那丝凉意透过肌肤想要渗入血管。
下一秒,薇薇俯身,红色长发散落在他的手臂上,微凉的气息贴近皮肤,两颗尖牙在灯下闪着冷白的光。
路卡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尖锐的疼意骤然刺入。
鲜血被汲取的瞬间,路卡只觉一阵眩晕,心脏猛然一跳,随即加快了节奏。
他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站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乱,心跳在失控。
不只是因为失血,更是因为眼前这个危险的女人。
被吸血的感觉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残忍可怕,而是带着诡异的……暧昧。
薇薇眼睛半阖,她的红唇在他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妖冶,像是品味美酒一般细细吞咽。
她神情满足,甚至发出轻轻的叹息,好似在低声称赞这血液的甘甜。
终于,薇薇缓缓地松开了。
她的唇角仍沾着一点殷红,却像个得到奖励的坏孩子,笑得得意又灿烂。
“好了哦,警察先生。”
她轻轻舔去唇边的血迹,眼神明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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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带着点调侃。
“虽然没有神父大人的好喝,但你的味道也不错呢。”
路卡低头看着手臂上细小的咬痕,呼吸微微急促。
他明明该冷静,该保持警惕,可胸腔里那颗心脏,却依旧砰砰乱撞。
路卡靠在桌边缓了缓。
失血带来的晕眩让他额角渗出细细的冷汗,但他仍旧笔直站着,没有让自己显得虚弱。
薇薇喝饱了血,双眼变得血红,红眸里闪着调皮的光:“唔,警察先生比神父大人要强得多呢。你至少没当场晕过去。”
路卡忍不住低低一笑,带着点虚弱又带着自豪。
“我可是刑警,习惯了奔波打斗。和天天坐在教堂里念经的神父可不一样。”
话音一落,他却微微一顿,带着一点在意,眼神不自觉落在薇薇脸上。
“不过……为什么你要特别拿我和他比较?他的血,和我的……有什么不同吗?”
薇薇的笑意慢慢收敛,唇角弧度淡了下去。
她抿了抿唇,眼神浮现出一丝迷茫,仿佛在回忆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
她的声音轻了些,像是在自言自语。
“血一喝到嘴里,我就能分辨出来,神父大人的血,很不一样呢。不光是味道,就好像……从我灵魂深处都会叫嚣,想要更多……”
她说到这里,眉心轻轻蹙起,眼眸里闪过一抹困惑与不安。
神父大人的血……为什么会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呢?
路卡有些意外。
他第一次,从薇薇脸上看见这种无措的神情。
她一向张扬、得意、漫不经心,可现在却像是被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困扰。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看着她。
薇薇沉默了片刻,很快又抬起下巴,换上她惯常的笑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哎呀,算啦,不想这些麻烦事。总之,警察先生的血也还不错啦。”
她故意眨眨眼,带着点坏心眼的调侃。
路卡见她这样,放松了些,轻笑一声:“你啊,总是这样。不过……别总是叫我警察先生了。”
“为什么呀?”
“我们现在也算是……挺熟的了。而且,你还喝过我的血。换作别人,我可没这待遇。”
薇薇听得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打量他的反应:“所以,要叫你什么?路卡先生?还是……路卡?”
路卡与她对视,片刻后无奈摇头,忍不住笑了一下:“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至少……比警察先生好听。”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纵容,像是默认了她的小任性。
“既然都这么熟了,就别跟我见外。”
薇薇唇角弯起,露出一丝戏谑:“好哦,路卡。”
她故意又叫了一声,声音轻快,尾音勾人,好似漫不经心,却偏偏敲在心头。
路卡看着她,心口忽然轻轻一动,却很快压下去。
他说不清此刻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可真是……既让人头疼,又忍不住想护着她。
这丫头,虽然麻烦,却让人无法拒绝。
起码,他不会拒绝。
33. 连环杀人案(四)
薇薇玩心大发地叫了两遍“路卡”,像是终于玩够了,转身又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案情线索。
她迅速转变角色,神情极为认真,双眸一眨不眨,和刚刚判若两人。
路卡一时恍惚,突然摸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弃在一旁的玩具?
看来,和这姑娘待在一起,真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啊。
“嗯……”
薇薇歪着脑袋,食指点在嘴唇边,低声嘀咕:“如果真的是两个人,你说,他们是一伙的吗?”
路卡靠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她整个人沉浸在思考里,神情专注,眉心微蹙,眼底亮晶晶的,像个第一次接触新世界的小孩,哪怕是血腥残酷的案子,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忽然又觉得好笑,原来是换了个玩具。
不过,她好像总能在最危险的事情里找到乐趣。
“不好说。”
路卡出声附和,语气温和,眼神中带着一种不自知的纵容。
“所以我们才要盯紧有可能出现的’返场’。既然你愿意帮忙,那我就放心多了。”
薇薇回头朝他咧嘴一笑,眼神里闪着得意:“当然啦,路卡。”
那一声呼唤,带着调皮的尾音,仿佛随手抛出的糖果,甜在心头。
路卡叹了口气,却也忍不住笑了。
他看了眼腕表,已经十点多了。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早点休息,女士还是不要熬夜。”
薇薇撇撇嘴,吸血鬼又不会累,她还没玩够呢。
但见路卡一脸正色,最终还是没反驳,只是笑吟吟抛下一句:“那我们明天再继续吧,路卡。”
两人走出警署大门,寒夜的风吹过街口。
路灯下,他们并肩走在回旅店的路上。
薇薇忽然侧头打量他,唇角一勾:“你可真是双标,非要把我送回去休息,可你自己,看着完全没打算睡觉的样子。”
路卡脚步一顿,随即轻轻笑了声。
“这是我的工作,和你不一样。我不希望把我的压力,推到你身上。”
“没有啊,我觉得很好玩。和神父大人一起驱魔也好玩,和你破案也好玩,我什么都想试试。”
“你啊,总当一切都是游戏。”
路卡无奈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叮嘱,却不自觉温和下来:“那就慢慢玩,但别过头了,再也不想玩了。”
旅店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灯光映亮门口,薇薇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对他的提醒不以为意,转身挥手:“知道啦,路卡。那我就进去咯。”
“嗯。”
路卡停下脚步,声音低沉稳重。
“再见,晚安。”
薇薇回眸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随后推门而入。
旅店的门被关上,光线隔绝在厚重的木门后。
路卡在夜风中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深夜,警署的灯火仍旧亮着。
路卡推开办公室的门,打了一杯滚烫的咖啡,正打算和同事们继续跟进那辆货车的调查。
然而他还没坐下,门口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督查!”
同事快步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件,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紧张。
“刚刚收到密码学家的反馈,他们把匿名信里的符号解出来了!”
路卡倏地抬头,眼神一凛:“结果呢?”
同事把文件递到他手里,字迹在纸上清晰刺眼:十七号凌晨,将进行下一次’清理’。
路卡猛地看向墙上的挂钟。
分针缓缓指向十一点刚过。
今天是十六号的夜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路卡把文件放在桌面,声音冷硬而干脆:“所有人注意,今晚警力加倍,立即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他在白板上划出几个重点区域,指尖敲击着地图:“案发区周边,尤其是仓储区、空旷地段,还有过去几次作案的延伸路线,必须全部覆盖。各路口设卡,严查可疑车辆,尤其是面包车和货车。任何逗留过久、遮掩车牌的,立即拦下排查。
“巡逻组扩大一倍,十分钟一轮,不准有死角。通讯保持全程畅通,哪怕只是听见一点异常声响,也必须立即上报。”
他顿了顿,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声音压低:“别忘了,他也可能在愚弄我们。那封信不一定全真,或许只是为了分散警力。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简短的几句话,会议室气氛紧绷到极点。
同事们应声而动,办公室瞬间忙碌起来,电话声、键盘声此起彼伏,其他警员也纷纷起身,迅速去拿装备,调配车辆。
路卡站在原地,指尖在手机上停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
他相信,只要一个电话,薇薇就会带着那份超出常人的敏锐,兴奋地跑来。
可……如果这一切只是凶手的恶作剧呢?如果这次线索只是为了耍弄警方呢?
而且,还有那句,刚刚才说过的晚安……
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
至少今晚,先别把她卷进来吧。
淋浴的花洒被关闭,旅店的房间安静下来,只剩窗外街道的灯影在晃动。
薇薇洗漱完毕,散着一头湿漉漉的红发,慢悠悠地拿着毛巾擦拭着发丝。
然后,她随手拉开窗户冲散水汽,冰凉的夜风裹挟着街边的烟火气息涌入房间。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今晚的画面。
路卡的血,温热,带着一股正直而坚毅的气息,并不难喝。
可神父……塞米尔的血,她只尝过几次,每一次都让她灵魂深处震颤,好像有个无形的声音在呼喊,要她吞下更多。
薇薇睁开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安。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明明,都是血啊……”
她抿了抿唇,眉心微微皱起。
“会是因为他身上的诅咒吗?”
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发丝,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路西法。
“唯一一个拥有灵魂的魔。”
“说明制造你的人,不舍得夺走你的灵魂。”
“而且,你干净得过分。”
路西法的低语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薇薇手上的动作停住,目光深了几分。
路西法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地狱之主,也许真的窥见了某些真相。
薇薇心中一瞬间生出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去找路西法问个清楚。
可很快,她自己摇了摇头,红发在肩头划出一片弧光。
“算了,那家伙就是个疯子,鬼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是找到恢复记忆的方法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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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
她自嘲一笑,把湿毛巾丢到床尾,打开电视,让那些无脑电视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飘散在空中,被嘈杂声悄然覆盖。
薇薇仰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盯着电视里嘈杂的节目,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没在意屏幕上在播些什么,只是让那些光影闪烁在眼底,避免自己胡思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丝腥甜的气息,骤然从夜风中渗入。
薇薇的瞳孔猛地一缩,瞬间精神起来。
那是血液的味道,极其新鲜的鲜血,似乎是刚刚才流出不久。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赤红的眼眸倏地亮起。
下一秒,她已经消失在房间。
唰!
薇薇从高处窗口一跃而下,身影在夜色中如同箭矢一般划出轨迹。
她落地时没有一点声响,下一瞬又猛然蹬地,飞速冲向血味的方向。
手机在掌心滑开,她飞快按下路卡的号码。
嘟声响起,却被忙音打断。
“他是在忙吗?”
薇薇眉心一蹙,随即冷哼一声,把手机关闭,果断丢回口袋。
“算了,等下再说。”
风声从耳边疯狂掠过。
血族奔跑的速度快得惊人,她的身影几乎化作残影,街道的灯光在两侧迅速拉长成模糊的光带。每一次足尖触地,都是极轻的一下,却能让她瞬间掠出十数米。
风将她的红发吹得凌乱飞舞,发丝下的眼神却锐利无比,牢牢锁定着血腥味的源头。
看来,今夜,又有人死了。
薇薇循着血腥味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园区慢下。
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她放缓动作,锁定前方。
昏暗的灯光下,水泥地面上横着一具尸体,鲜血正缓缓外涌,逐渐汇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那血液沿着地面纹路往四周渗开,反射着幽暗的红光。
尸体上方,伏着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
他全身黑衣,背影像一只潜伏的猛兽,正低头贪婪地汲取着血液。
伴随着喉结滚动,刺耳的吞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薇薇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瞬的安静。
对方猛然僵住,抬起头来,嘴角残留的殷红在昏黄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的瞳孔血光一闪,目光警惕而锋利地射向来者。
薇薇此刻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正是几天前,她隔着河流,面朝密林,远远望见的那个吸血鬼。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男人眯起眼,声音低沉带着惊疑:“……是你?”
他忽然想起,那天他只是远远望了这个女人一眼,转身就走了。
可现在,这个女人是瞬间出现在这里的,难道……她并非普通人类?
薇薇唇角勾起,目光冰冷淡漠。
看来,对方也记起她了呢。
于是她彻底释放出血族气息,顿时,一股古老强大力量扑面而来。
男人神情大变,眼底闪过惊讶:“你……居然也是血族?”
她当时,难道不是站在阳光里的吗?
昏暗园区里,两名吸血鬼对峙着,脚边是一具尚在淌血的尸体。
鲜血的气息在空气里翻涌,夜色也随之变得愈发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