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降临》
7. 第 7 章
半扇玻璃门,有人愁着脸推开,也有人愁着脸推出。
在派出所真的很难高兴。
向烛站在门口,又检查了一遍已经填满信息的《蓝雨失踪人员登记表》,不自觉叹了声气。
向烛只在18岁办身份证时进过派出所,之前自行车被人打坏了她嫌麻烦也没报案,直接上网淘二手,现在居然一个周末内要进去两次……
幸好不是一个地方的,两件事也没什么关联,不会查她在另一个派出所留下的办案记录——应该不会。
向烛紧张地盯着负责接待的警察。她将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灯姐的近照都递过去,尽量表现出一副陷入惆怅的模样,但也不浮夸。
越自然越不容易引人怀疑……
对方核实身份信息后就收下表格,让她回家等消息,保持联络方式畅通。
一切都很顺畅,整个流程去除排队没超过五分钟。由于太过顺畅,向烛转身离开时有种做梦一般的虚无感。
居然这么简单……她总是操些多余的心。
这下可以真的安心了,但比起安心,向烛更觉得疲惫。
一个周末连出两天门真的好累,而且这几天都没吃什么正常的饭菜,肚子一直觉得空荡荡的。
向烛走到大厅,看到前台桌面上摆着清雨队的入队宣传单,她拿起一份看。
宣传单最上面是清雨队的标志:一面盾牌抵挡三滴蓝色雨滴。
向烛看向正文,正文分了三栏,左边是危机警示,小标题是“为什么需要你”,罗列了去年一些伤亡惨重的雨人事件,以及清雨队现状。什么“现有队员雨后日均处理12起险情”,还有平时巡逻、处理异能者事件之类的。
向烛还以为不下蓝雨时他们能轻松很多,没想到原来异能者也归他们管。
异能者是和雨人一同出现的。淋到大量蓝雨只有极低的概率觉醒异能,再加上相关政策安排,所以向烛也没近距离见过几个。
异能者在蓝雨第一年出了很大力。但随着社会秩序逐渐恢复,有些不受控的异能者就开始变成了社会祸害。他们仗着自己有异能,随便伤害普通民众。
向烛一直以为这种人都是异能特遣队负责去教训。
「雨人不会等你准备好,你可以现在就站出来。」
向烛看着宣传单上这句话有些失神。
“有兴趣报考吗?”接待处的女警见她看得认真,笑着开口,“春招在四月,现在报名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她递过来一张报名表。
向烛下意识接住,“谢谢。请问这个是只招前线岗位吗?”
“不是,录取后如果能通过三个月实习期的话,会根据能力分配不同岗位,也可以自己提交岗位申请。具体的你可以扫这个二维码上我们官网看,报名也是在那里报的。你要报吗?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提交。”
这样的热情叫向烛有些局促了,她红了脸,“不用了,我还要再考虑一下,谢谢。”她扯出笑容点点头,将宣传单塞进帆布包,快步离开。
向烛走出派出所,马上导航去和人约好的小区取自行车。
向烛很懒,她的勤快都是憋着一口气用的,能一趟搞定的事就不走第二趟。
取来的新自行车颜色有些靓丽,车身是柠檬黄,车筐是同样鲜嫩的绿。又黄又绿的,像某种夏日的汽水饮料。
向烛在网上看到照片时觉得还好,车子蒙尘有点灰灰的,没想到卖家好心洗了一下后会这么亮。
向烛踩上脚踏板,刚开始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总疑心路人盯着自己的车看,骑了半小时后就两眼空空只剩赶路。
她骑到小区附近的一家理发店,将车子锁在店门口的樟树下,踢下脚撑时因为晃神被勾到脚,划破了袜子。
向烛一推开门,坐在前台玩手机的中年光头男人就站了起来,“剪头发吗?”
“您好,我想剪短发,到肩膀上面一些就行。”
男人边走边点头,“那你过来洗个头。”
向烛全程都很听话,让抬头抬头,让低头低头,只是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手机。
她没有玩手机的瘾,只是不玩手机就要和老板尬聊。即便如此,老板还是会和她搭话几句。
“你这头发没做过啊?”
她将眼睛从手机里移出来,看向镜子里老板的脸,笑答道:“这也能看出来吗?”
“欸~专门做头发的,烫没烫过一眼就看出来了。没想过染个颜色什么的吗?”
要跟她推销了……
向烛仍然笑着,“没,我容易喜新厌旧,真染了估计很快就腻了,有点麻烦。”
“行,你要剪到哪里?这儿行吗?”老板将梳子比在她肩膀上一个指节的位置。
老板这么爽快,向烛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有些羞愧,“可以。”
为了缓解心情,向烛又移下眼看手机上的视频。
老板几剪子下去,脑袋后面的重量顿时消失了,保持了几年的长发就这样变成了短发。
向烛只在高中留过短发,毕业后头发一直保持在腰以上的位置,因为听说个子不高留长发会显得更矮。
头发太长了她一般自己修剪,刘海也是自己剪,偶尔失手剪得乱糟糟她就用夹子全部夹在头上。
灯姐作为一个染发爱好者,常年进出理发店,以前特别不能理解向烛,觉得她过于社恐折腾自己。但能自己做得差不多的事情,向烛就不喜欢让别人做,而且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她剪得烂只让自己吃苦,没为难任何人。
老板剪得很快,“刘海要什么样的?”
“这个就行。”她随便点了下梳妆台书本上的法式刘海。
银白色的小剪刀伸到她眼前,细碎的头发零零散散落下。
吹风机呼呼一吹,干瘪的头发蓬起来。
老板:“好了。”
向烛看向镜子,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像都市女性了,沉静利落的感觉加深。
向烛从小就长得比较成熟,工作两年,乖巧文静的氛围褪去后更是如此。和长相白净可爱的灯姐站在一起,她总是更像姐姐。
向烛起身,摸了下后脖颈,久违的空荡感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洗了个头,向烛精神很多,但等一回到家,疲惫感再度涌来。粮长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没像往常一样来门口接她。
向烛看向客厅墙面只露出一半的高大人形,“姐,你还没玩够吗?”
向灯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又隐进墙中。
人的适应能力真可怕。这也没几天,向烛就适应了姐姐这副模样。
她坐到桌边,拿出手机点外卖。手指滑过以前常吃的煲仔饭、卤肉,她点了份有点贵的麻辣烫。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节俭一点,她得攒钱。可向烛真的很想喝口酸甜的汤,吃骨肉相连和豆腐……从下周开始再省着点吧。
向烛放下手机,脑袋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胸口轻轻地起伏又平下,十几个来回后,向烛睁开眼。
她拿出向灯的手机,点开姐姐的联系人界面,开始群发消息:
「你好,我是向灯的妹妹向烛。我姐自从周五下蓝雨那天起就突然失踪了,我找了整整两日,已经报案,警方说大概率是变雨人或者被雨人害了。很抱歉,谢谢你曾经对她给予的关怀」
每个人都发过以后,她还发了条朋友圈。顾不上看人们的回应,向烛闭上眼睛休息,直到外卖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向烛又累又困,脑袋晕涨,直到喝下酸甜的麻辣烫汤才回过精神。
“喵~”粮长跳到她腿间,盯着她面前的碗。
向烛把它的脑袋按下去,“乖乖吃你的猫粮去。”
粮长仍然坐在她腿边。
一大份麻辣烫满满当当,有荤有素。向烛夹起块撒尿牛肉丸,举了半天却塞不进嘴里。
肉丸的表面是起伏不平的,有着细小的褶皱,有几块绿豆大小的肉从上面剥落下来,飘在汤里。
向烛将肉丸放在外卖盖上,夹了块豆腐入嘴。
等她把素都吃完了,碗里还剩一半的荤菜。向烛夹了一筷子骨肉相连,那种因泡汤而变得黏糊的模样,还有脑海中闪现的被割颈飙血的鸡都让她胃中翻涌,最后只吃完了卤蛋。
向烛的脸色又变难看了。她端着碗去厨房,筷子抵着碗口将汤倒了出去,然后将剩下的倒在厨房垃圾里。
更难受的是,明天周一要上班了。
向烛摸出手机,打开跟老板的对话框。
「老大,不好意思,我周末突然头疼得不行,明天请天假行吗?」
消息还没发出去,向烛又哒哒哒将字删掉。
她本来是觉得灯姐现在的情形还不能确定,她应该在家待一天再观察一下,但突然请假的话,公司的人就会对这天印象很深。以后要是有人怀疑,这就是极大的疑点。但姐姐失踪了,她没有精神去上班也很正常……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以后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请假这个月全勤就没了。
向烛看着对话框思索,最后熄灭屏幕。
手机屏幕再亮起,是放大的“8:20”,嗡嗡嗡的震动和重复的铃声将向烛叫醒。
她在衣柜边换衣服,向灯的花脑袋从墙里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向烛一边穿袜子一边跟它说道:“千万不能出门知道吗?你以后只能在家里待着,不然会出事的。”
向灯没有任何反应,焦虑又开始覆盖向烛的心了。虽然周末她也出了很长时间的门,灯姐除了饥饿时也没离开过家,但她现在是成熟期雨人,兴许会不一样。
“灯姐,你过来。”向烛招招手。
向灯走过来,跟在她身后。
向烛一路带着她走到冰箱,拉开最上面的门,“你如果饿了,上面有息块,”又打开下面的门,抖了抖黑色的袋子,“腐藤在这下面。知道吗?家里有吃的,千万别自己出去,不然你跟我都会有大麻烦。”
向烛将门关上,又拉开演示了一遍,“你明白了吗?”
向灯面向冰箱,保持不动。
向烛看了眼手表,“我得赶紧出门了,你千万记得别出去。”
她到门口穿好鞋,披上有点起球的藏青色针织外套,又挂上黑色的帆布包,包上印了两只猫。
向烛蹲在猫砂旁铲猫屎,最后拎着家里所有垃圾袋出门。
她骑了二十分钟不到的自行车抵达公司电梯,又提前5分钟在手机APP上打了卡。
向烛把秒表取下放进针织外套兜里,又把工牌挂在脖子上,走进电梯滴地一声刷过员工卡,按了5层。
每个工作日的早晨都是这样。
向烛刷开公司自动门的门禁时,打扮时尚的赵云丽正好在饮水机旁边倒水,红色的水汩汩进入杯中。
看她进来,赵云丽端着水杯直起腰,“小向来了。你怎么剪头发了?”
“赵姐早。长头发腻了换个短的。”
赵云丽:“看起来好像以前老剧那种职场女性,你还是长头发好看。”
剪都剪了,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
向烛笑了一下,“方便就好。”她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
等电脑开机时她看了眼手机上的监控视频。她昨晚下单快送,马上就安装上了。
监控里灯姐正站在客厅看饮水机。
向烛安心地切走界面。打开手机上名为“工作”的文件夹,挨个打开里面各种APP刷国际新闻,刷到有用的就转发给自己。
九点一到,向烛打开各个软件上的公司账号回复粉丝消息。
向烛所在的外创公司做的是对外贸易,在这栋写字楼有两层。楼下是产品,楼上是他们市场部和客服。向烛负责宣传,给老板卖的课打广告,和客服姐姐们坐在一片区域。
向烛对这个真的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因为是双休,差不多朝九晚六,又不怎么加班,所以也干了半年多。
当今这个年头,生活稳定很重要。为了不让社会垮掉,就算真的世界末日来了,人们也要上班、挣钱……
有脚步声急匆匆进来,向烛看着一路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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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蔡萝。
蔡萝今天只穿了一件长T恤,乌黑长发披散在肩。
向烛:“小萝早。”
蔡萝蹲下去按电脑开关,“早啊小向姐。”
蔡萝是实习生,两个人干的工作内容是一个性质的,只是在不同平台给老板打广告罢了。
向烛:“今天降温,你穿得好少啊。”
蔡萝将包里的笔记本、便利贴和笔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出门了才发现冷,来不及回去就这样了。还好公司挺暖和的。”
“嗯。但晚上回去你就遭罪了,今天风很大。”
“没办法。”
蔡萝看回自己的电脑屏幕。
向烛也转回头,等到快把周六的新闻看完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好像不太对。她太习以为常了,还是按照之前的样子生活。
向烛苦笑。
她真是……灯姐明明也是真的变成雨人了,她怎么还能如此平静地上班?她的血果然还是冷的吧?
向烛垂着眼睛看手机屏幕,过了许久才继续滑动。
没有多少能失落的功夫,向烛将国际新闻全部扫完后开始打开表格,上午的工作时间已经过了大半。
她每天有三个号要发文章,其中两个账号都是要发大小两条,虽然现在有AI辅助,写起来快多了,但她要花很多时间去查验信息是否准确。
向烛专心致志干活,偶尔还要检查一下蔡萝写的东西。
赵云丽走到向烛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聚精会神的向烛吓得抖了一下。
赵云丽失笑,“这周章末广告要换了,你等会儿看下群。”
向烛:“好。”
赵云丽看向一边的蔡萝:“小蔡,老板叫你。”
蔡萝啪啪啪打字的手停下来,“哦。”
向烛看了她一眼,趁蔡萝离开赶紧打开手机监控。监控画面里没有灯姐,向烛操控着机器转头,还没找到,蔡萝就回来了。向烛迅速将手机界面滑走,她看向蔡萝,小萝神色有些僵硬。
向烛:“怎么了?”
蔡萝撇撇嘴,“就是问我这段时间适应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合适要改的。”
看来走了几个实习生后,老板也老实多了。
“那你有吗?有什么你都可以问我的。毕竟是我负责带你。”
“嗯……暂时真没有。只有每天写不完稿子的苦。”
“习惯就好了。我刚开始来的时候每天也只能卡点写完。”
“……好。”
向烛又继续忙着写文章,中午之前发了第一个账号的内容,又把第二个账号的主文章发给老板审核。
她抻了下腰,看向蔡萝,“小萝,吃饭了。”
蔡萝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好……”她按下最后一个键,站起身。
向烛:“你电脑忘关了。”
蔡萝匆匆忙忙又转回身去关。
向烛先去拿了外卖,坐到公司玻璃窗前的吧台处,蔡萝则去微波炉热饭,热完了便端着饭盒坐在她身边。
向烛现在午饭都是和蔡萝一起。在她来之前,向烛是自己一个人一边戴着耳机看电视,一边吃饭,吃完了就回到座位午休睡觉。
她午饭时不和同事闲聊,平时也是安静干活,有人跟她说话她就回,下班后从来不参加其他同事的聚餐。
向烛也不是冷漠,同事们都说她温柔好相处,她只是需要很多自己的时间,没有精力再分给他们了。
最开始,人事还为此来找她谈过话,以为她融入得不好。向烛解释了很多次她才由着她自己一个人。
后来的后来,蔡萝来了。向烛比较照顾她,蔡萝午饭时就喜欢和她坐在一起。
午休只有一个小时,向烛和蔡萝随便聊下电视电影就度过了吃饭时间。
向烛抬头看落地窗外蓝色的天空,又低头看车来车往的马路,发起了呆。
一切都很平和,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灯姐没有变成雨人,她周末没有去采骸生物,没被送到派出所,也没去报过失踪案……她只是睡了两天懒觉,和灯姐看了些有意思或没意思的电视剧,然后周一的闹钟响起时,她来上班了。
蔡萝拿起饭盒要去洗,看向烛微蹙着眉头,不禁问道:“怎么了?你看什么那么认真?”
“今天天空很蓝。”向烛收回眼,收拾桌面脏污。
向烛回到座位刚要躺下,w信滴滴叫了两声,老板给她发了两张截图和一句话:“这里格式不一样,仔细一点”。
午休后再发工作内容不行吗?
向烛也没回,盖上手机就趴桌子上睡了,睡到13点起来才回了个“好的”。
工作有时候很神奇,明明看了很多遍,最后还是会有出错的地方。向烛刚开始的时候会很羞愧,觉得自己很丢人,现在习以为常。毕竟连老板动不动也有很多地方搞错。
稿子写完后,她又将拟好的五六个标题发过去给老板选。
向烛对自己的工作内容真的不怎么关心。某天航线的航船停运,运价涨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有这篇文章跟她的生计有关系。
向烛就是这样从早到晚打字、看字、删改字……一天下来几乎没什么闲暇的时候,直到下班前半小时,她把工作都做完了,开始缓慢地给老板做讲座的PPT,顺便帮蔡萝审下稿,就这么熬到下班。
向烛关好电脑,急匆匆往外走,她几个箭步就走进电梯。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她点开监控看,仍然没见到灯姐。
奇怪……明明平时都爱在客厅乱逛。
电梯门打开,向烛关上手机,快步往外走,走出大楼没几步,有个高大的卷发男人追了上来,“妹妹!等一下!”
向烛听到了这奇怪的呼喊,但没觉得是在叫自己,脚步没停,直到男人拦在她面前,“妹妹你等一下!”
向烛攥紧帆布包的背带,眉头拧结地看向这个陌生人,“你干嘛?”
男人意外地扬起眉,“你不认识我吗?我是许浪生,你姐男朋友。”
8. 第 8 章
许浪生比她想象中“花哨”很多。一头橙棕色的短卷发,印花白衬衣加棕灰色宽松长裤,五官很大,脸有些肉肉的,不像三十多的插画师,像个唱rap的大学生。
灯姐居然谈了个“黄毛”……
向烛退开半步,警惕心拉满,“我们都没见过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浪生黑眼圈很重,他微直起脊背,“以前你姐经常叫我送她来这栋楼找你。妹妹你剪了短发,跟照片里不一样,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姐真失踪了?”
向烛稳住心神,但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她对这种轻浮形象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即使是灯姐对象。而且向烛没想到灯姐男朋友会找上门,没预演过这种情形,她很怕说错话。
“……上次下过蓝雨后就不见了,我已经报案,警察说大概率变成雨人或者被雨人害了。只能接受了。”她偏过头准备离开。
许浪生一个大步跟上来,“这怎么能接受?说不准是被坏人绑走了!我有看到新闻,说是周五那天有个危险的异能者跑了出来,一路掳人做掩护,说不准你姐就是被当作人质绑走了!”
向烛加快脚步,被他焦急的情绪感染,不禁变得烦躁,“哪有那么巧的事?过度幻想,失望的时候只会更伤心,许哥你快回家吧。”
许浪生抓住向烛的帆布包,将她整个人都拉得踉跄了一下,“灯灯一直跟我说你俩关系很好,她失踪了你居然就这个态度?有你这样做妹妹的吗!你怎么对得起她!”
“你凭什么说我!”向烛扯回包,眼眶发红地瞪着许浪生。
她明明就有在努力照顾姐姐,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指责她?
看许浪生愣住,向烛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要跟灯姐的男朋友吵?说到底,许浪生只是想找她姐而已。如果灯姐还能有意识,知道他这么努力估计也会感动。
向烛低下眼,用手抚平帆布包上的褶皱。
要冷静下来……他说的不错。如果灯姐真的失踪了,她作为妹妹应该比任何人都期望她有普通意义上活着的可能才对。向烛应该认同他的猜想,但现在突然转变态度也很奇怪。
向烛轻声道:“我和灯姐以前就约定好了,在现在这种有怪物的世界,如果哪天谁突然失踪了,不要花费时间精力去找,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许浪生皱起毛虫样的眉,“找回来再一起过日子不是更好?妹妹,你别这么快就放弃希望,说不准灯灯正在等我们去救她。”
向烛看向他,“如果真是被异能者抓住了,我们两个普通人能怎么办?”
许浪生露出“等的就是这个”的神情,“我们不行,但可以雇人啊,雇荒植的人帮我们找。我听说荒植里有异能者很擅长追踪。我出钱,你出线索。”
“荒植的人要是能找到,清雨队的早就找他们帮忙了。”
向烛比许浪生听说中的冷酷锐利太多。虽然一直被泼冷水,他还是坚持道:“他们找的方向跟我们不一样。而且清雨队太忙了,我这种没影的事肯定不会搭理。”
向烛盯着他,神情严肃得骇人。
怎么办……虽然可以就这样放任他去找,但会不会显得她对姐姐太无情?许浪生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而且万一没完没了地纠察下去,真查到线索,找到她头上……许浪生才认识灯姐两年不到,肯定不会帮她隐瞒的。
向烛在这段沉默中认真思索:首先,许浪生的猜想方向完全是错的,几乎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如果她混在他的搜找计划里,可以想办法让方向一直歪下去,直到他放弃。这么麻烦的事情,他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向烛:“……行。”
许浪生当即喜笑颜开,“那你等我消息!对了,先加个w信?”
向烛不想加,但也没办法。
许浪生加完好友就跟她挥手道别了。
向烛心力交瘁,回家抱起粮长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松开手看它跑远。
“姐?姐我回来咯,我今天碰到你男朋友了。”向烛往客厅走去,一眼看到向灯弯身在冰箱旁,上层的门被打开,“姐你饿了?不是三天才需要吃一顿吗?”
向烛走近才发现向灯的手掌粘在了上层冰箱上,她无奈地笑了。
难怪今天在客厅看不到灯姐……
向烛去饮水机倒了碗热水过来,浇在向灯的手掌和冰箱连接的地方。
水往地上的盆里流,向灯将手拔了出来。她站直身体,在还蹲着的向烛身上遮下一大片阴影。
向烛仰头看她,“姐,我还以为慢慢能够安定下来了,结果你男朋友又来了。你说,薯片算个靠谱的人吗?如果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会跟我一样守护你还是揭发你?”
向烛不见向灯男友,知道名字也没什么意义,她也记不住。向灯就给历任男朋友取外号,方便妹妹记。许浪生非常爱吃薯片,所以他就是“薯片”了。
向灯面朝向她,很寂静。
向烛得不到回应,只是笑了一下,“要是以前,姐你肯定会帮我狠狠教训他。薯片今天在我们公司楼下跟我吵,还拽我包,你看,给我勒了这么长一条痕。”她将袖子挽起,露出小臂上一长条红痕。
向灯终于动了一下,冰冷的手覆在那条红痕上,是一种轻盈的柔软。
蓝色掩去了一切。
向烛委屈得红了眼睛,她轻轻回握灯姐的手。
她以后一定要控制住脾气,更小心谨慎,更认真努力……
向灯抽回手,她走出厨房,又开始在墙体之间来回穿梭。
向烛指间空荡荡的,只余窗外风从指间吹过的凉感。
向烛盯着她看,看灯姐从客厅绕到卧室。
她关上冰箱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拿出买的红豆包和芝麻包开始啃。第一口下去全是面皮,第二口才尝到了绵软的甜。
沙发的两侧除了各种小动物抱枕和一只盘成圈的奶牛猫以外什么也没有。
一闻到她在吃东西,睡着的粮长惊醒,跑到她怀里坐着,眼巴巴地望。
“喵~喵~”
“讨饭王,睡你的觉去。”向烛将它丢出去,粮长又跑上来,她无奈地撕了一块包子皮喂它。
粮长用舌头将包子皮舔进嘴里,咬得很香,向烛又喂了它几口就不喂了,掰开它蹭上来的脑袋,“吃猫粮去,别跟我抢饭吃,我都不够吃了。”
粮长委屈地“嗷嗷”叫,折腾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躺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睡。
门口的柜子上有一个圆形的绿色闹钟。秒针一顿一顿地转了一整圈,换来分针咔哒一下。
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屏幕漆黑一片,映出向烛拿着包子呆呆咀嚼的模样。
家里好安静。
其实以前也挺安静的,向烛和向灯吃完饭经常一起坐在沙发上各自玩手机。向灯看漫画,向烛看小说,两人只在看到无语剧情时才会出声吐槽一下。
同样都是安静,两者却好像天差地别。
向烛弯身戳了下粮长,它喵了一声,甩了下黑色的尾巴,但没动。她靠过去,把脸深深埋进去——粮长身上有股干草的味道,不臭也不香,就像是要变成植物了一样,她有一只草猫猫。
向烛的脸在它肚皮表面来回滚动,粮长习惯了,也不挣扎,半眯着眼等她吸完。
“嗡嗡——”
手机w信响了,向烛抬起糊着猫毛的脸,拿起手机一看。
许浪生:「妹妹,明天下班我去接你?我约了荒植的人」
向烛面容平静,打字发送过去:「不用,我们在荒植见就行。我大概六点半前到」
许浪生:「OK.gif」
「你带上你姐平时经常用的东西吧,荒植那边说要用」
大蜡烛:「行」
第二天,向烛还是照常上着没什么变化的班,早上看新闻,上午写稿子,中午吃饭……
蔡萝今天没带饭,跟她一起吃外卖。
看她无精打采地搅动腊肠炒饭,向烛开口道:“小萝你怎么了?感冒没胃口?”
“哦,不是……我……”她话刚开头就掉下眼泪。
向烛吓了一跳,抽了张纸递过去,“怎么了?”
蔡萝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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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眼泪掉得更快了,她声音颤抖:“我妈昨天把我收的吧唧和闪卡都倒在地上,叫我全部丢出去,少不务正业。”
baji是什么?闪卡是说奥特曼那种卡片吗?
看向烛露出茫然的神情,蔡萝想起她不混二次元,解释道:“就是……我喜欢的动漫的周边,我买了很多放在自己房间,我妈说我不思进取,浪费钱买这些,叫我都丢了。”
“你都这么大了,也在上班养活自己,你妈有点过分了。”
蔡萝吸了口气,“我怎么跟她说她都不听,她还拎了一筐直接倒在门外,我顶着她的骂,一边哭一边捡回来的。”
向烛:“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她擦掉眼泪,声音平复下来,“我要搬出去,但我还不敢跟她说。我准备等下个月工资发了再搬家,中间抽空去看下房子。”
“那些周边怎么办?你妈不是叫你现在处理吗?”
“准备二手卖了。”她的神情突然就变得淡漠。
“这样……”
向烛想了想,“要不你先把东西放我那里,之后再搬到新家去?”
“真的吗?”
“嗯,我家里最近刚好有空地方。”
“小向姐,谢谢你!”蔡萝整个人顿时明亮起来,“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很冷淡的人,可你人真的好好。”她没忍住又掉眼泪了,赶紧抽纸擦掉。
向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只是帮你放放东西而已。”她低下头,夹起土豆粉吹凉。
蔡萝:“那我明天早上把东西送到你家,然后我们一起来上班?”
“我下班去你家拿吧。你不是就住这边附近吗?”
“那我给你打辆车。”
向烛喝了口辣汤,“打车?有那么多吗?”
蔡萝尴尬地笑了一下,“三四个箱子,还有些书。主要是书有点重。”
书也是周边?
向烛没多问,只点点头,“好,那听你安排。”
她突然想起许浪生,“不对,今天可能不行,我刚想起来等下下班后要去别的地方。”
蔡萝慌慌张张道:“没事没事,不急的。正好我再整理得好一点,昨天临时收得很乱。”她掰开一次性筷子。
“嗯。”
“小向姐,真的谢谢你。”
向烛轻笑,“真的没事。”
下班时间一到,向烛就准点离开。她踩着单车,听车筐里的手机导航,一路左转右转,进了一个有点老旧的小区,又绕了两圈才找到发旧的写字楼。
向烛停好车,刚打开手机要给许浪生发消息,他就从后面跑了过来,“你来了!我在那边看到你了。”
“嗯……”向烛收起手机,“是从这边上去吗?”
“对。”许浪生走到前面,轻车熟路,领着她一路走进荒植事务所。
虽然写字楼很老,事务所里面却很新,瓷砖的地面,白亮的墙……
向烛跟许浪生被前台引导着进了一个小房间,两人在同一侧坐下。
尴尬的空气还没蔓延多久,一头红发的女性挎着包走了进来,“不好意思久等了~”她的声音很是温柔。
向烛起身,笑着问候:“您好。”
红发女人笑了笑,“你好~”
向烛跟她同步坐下,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这好像是上次在繁光林的那个人……
杨晓月没在意她的目光,笑容满面,“我叫杨晓月,是玉簪花组的组长,您这边的委托由我们组负责,您先扫码加下群吧,有什么可以直接问,以后要是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也可以在群里联系我们。”
向烛突然觉得自己有可能认错人了。
她和许浪生打开手机老实扫码,又多了个群。
群头像是一枝洁白的玉簪花,群成员去掉他俩有5个。
杨晓月:“如果联系不上我,可以找我们副组长卢几黄。”
许浪生:“行。那你们现在就能找吗?”
杨晓月笑容不减,“当然,您这边东西带了吗?”
许浪生看往向烛。
9. 第 9 章
“带了,”向烛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把檀木梳子,递过去,“麻烦你了。”
杨晓月笑着从包里拿出小木盘接住,“行,我试一下。”
向烛紧盯着她,心跳逐渐加快。
杨晓月将手指按在盘边,闭上双眼,手掌突然分化出无数细小的肤色丝线,向上聚起再往下,呈球形包裹住整个木盘。
向烛突然生起一种强烈的陌生感。虽然她和这位杨组长都以人类女性的身躯存活于世,却像两个物种……杨组长像是科幻电影里那种角色。
丝线退缩回去,杨晓月睁开眼,“线都断了。”
许浪生眉头紧皱,“什么断了?”
杨晓月放下木盘,一本正经道:“梳子上面年轻的生缘线有两条,一条系在这位女士身上,另一条只有一半,说明这个人已经不在,先生你不用再找了。”
杨晓月发动能力时能看到所触物品上的生缘线。
每个活着的生命体都会有很多线,在与其他东西或人交互触碰时会分出一条黏连在上面,然后渐渐变浅消散,七日后便会完全看不见。
许浪生心一沉,嘴上还是不肯放弃:“怎么可能!”他皱眉看向向烛,“妹妹你是不是拿错了?这真是你姐的吗?”
向烛垂着头,“……这就是我姐的东西。失踪前一天她还用它梳过头发。”
这确实是向灯用过的梳子。
向烛没有做任何掩饰,没有造假,没有说谎,真的只是按照许浪生的嘱托做了。
垂弯的眼睫将瞳孔掩了一半。
杨晓月的方法和评论里的一模一样。
虽然官方不让大肆传播关于异能者和雨人的画面和信息,但异能者公司为了接活专门做了委托软件。
向烛昨晚下了好几个APP,翻遍了荒植家的售后评价,终于找到一些查找失踪人口的委托评价,里面有人描述了具体的过程。
看到好几条都说的一个办法,向烛对此有些把握,但又有几分担心荒植会不会还有其他方法,万一其中有个方法会暴露灯姐的现状……
虽然有风险,但向烛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纠结许久后她决定碰碰运气,真的拿了灯姐的东西。
向烛知道灯姐还活在那个怪物的身体里,可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里面没有她了。
向烛是个幸运的人,她什么也没做,自然什么也不会被怀疑。看来这场危机可以平安度过了。
许浪生眉头打结,“你确定一定是死了才会这样?”
杨晓月点头,“是的。生缘线断了,意味着另一端的生命消亡了。”
许浪生不说话,向烛低着头没有看他,她害怕流露出一丝松懈的神情叫他发现异常。
“可恶!”许浪生拳头砸了一下桌面,捂着脸哭了起来。
向烛这时才抬起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她解决这个麻烦了。一切都很顺利。
向烛又一次撒了大谎而无人发现。
她站起身,有些晕眩,脚底浮软,“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
向烛走出房间后,走得很慢。她在过道一边走一边观察透明玻璃后的工作人员。
她从市场部走到尸体转运部,尸体转运部只有一扇门紧闭着,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又从尸体转运部走到执行部。
执行部的异能者们也是坐在一个又一个格子间里,只不过格子间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用电脑看电视,明目张胆的摸鱼。
清雨队负责了绝大多数雨人和异能者相关事件,异能者公司能做的委托应该没有很多。
向烛看向正背对着自己、穿了件黑色运动外套的男人,他瘫在椅子里,头上戴着灰色的耳机,眼睛正盯着电脑上的动画画面。
里面的角色有些眼熟,向烛再仔细一看,发现他摆在一边的笔记本封面也有点眼熟,好像在蔡萝那里见过一样的。
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喜欢这些吗?
向烛又看向其他格子间,她简单数了一下,这里估计能坐三十个人左右。
荒植事务所不是一间很大的异能者公司,向烛看他们公司界面介绍说自己有一百多号人,估计实际只有五六十。
虽然公司不大,但他们和清雨队联系非常紧密。介绍页面有提到他们经常需要配合清雨队出任务。
如果进了荒植事务所,或许可以更了解雨人,早一点知道一些研究成果,或者偷偷取一点新鲜的骸生物……
向烛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危险的想法。
去繁光林实在太不安全了。里面的人比她想象中多,向烛第一次去就被逮个正着,再这样下去,也许没一个月就会被撞个现行。
向烛需要一个能更好地获得尸体的途径,也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雨人的情报,比如如何让灯姐更听她的话。
灯姐现在虽然听话没乱跑,可其他事情就很不配合。叫她睡卧室她要睡地板,叫她不许在她上厕所的时候穿墙进来她也不听,如果真的就这么直接“隐居”,或许灯姐也会做出些危险的事情,还是要暴露。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向烛需要更了解雨人,那进入跟雨人相关的机构肯定是最好的。虽然她真的很害怕这样做……换掉稳定的工作,去一个她不熟悉的领域,重新结识一堆陌生人,光想想就已经开始觉得疲惫。
向烛最早考虑的是清雨队。但清雨队需要通过考核,而且以后估计也不好辞职,她很难在攒够钱后找到合适的理由离开。最重要的是,清雨队里对雨人敏感的人一定更多,万一向烛一不小心暴露了,比如有人闻到她身上腐藤的铁锈味之类的……
如果能进荒植工作或许不错。但荒植出任务的都是异能者,她如果进来做文员能找到合适机会吗?而且所有无人认领的尸体都是由清雨队处理的,荒植虽然也是国家参与的企业,但尸体仍然要转交给清雨队。
去清雨队应该更好给灯姐找吃的,但这边转运部说不准也有机会,可是再转交给清雨队的话就不好解释上面的刀口之类的……
向烛在思索间走到了电梯前,傻傻站着,忘记按按钮。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按住向下的键,向烛扭头看向许浪生——他神情不太好。
向烛转回头,看向电梯上跳动的电子屏幕,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电梯下去,等电梯门再打开时,许浪生才如梦初醒般问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拜拜。”向烛说完便加快脚步,即使都往门口走也在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许浪生看着那个决绝躲避的背影,不禁有些茫然。
女朋友说的那个温柔可爱又粘人的妹妹到底在哪?这亲属滤镜未免太重了。
许浪生想起向灯,心里又一阵伤感。
真的死了吗?他不愿相信。
向烛驻足在自己的自行车旁,拿出手机看荒植的招聘信息。
现在只招执行员和一个整理档案的,但后者要求有两年工作经验。
“要迟到了!吟和你快点!”清甜的女声由远及近。
头也没抬的向烛被从后面冲来的人猛地一撞,手机从手里飞出去滑摔在地,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往前踉跄好几步。
“啊!抱歉!”女人扭头看到地上的手机,吓了一跳,“天哪!”
她蹲下身捡起手机,用衣服擦了擦,试着按了下屏幕,屏幕亮起后她松了口气。
她看向走过来的向烛,“真的很对不起,你今天急着用手机吗?不对,我问的什么话呀,现在哪还有不用手机的……”高马尾的姑娘有些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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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烛接过手机,有人这么强烈地向她道歉,她反倒也紧张起来,“没事……”
向烛打开主界面滑动,“好像只是屏幕碎了,我换个膜就是。”
“膜的钱让我出吧!”她摸了下身上,“手机忘拿了。”
年轻女人看向向烛身后,“吟和你身上肯定有现金吧?借我五十。”
向烛:“五十太多了,十块钱就够了。”
“是我该赔给你的误时费,膜坏了不得麻烦你去换吗?我已经很抠搜,说的很少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向烛也笑了下,“不会。”
“给。”身旁伸出来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大拇指与食指间夹了张五十。
向烛看向对方,男人比她高一个头,留着短碎发,偏细长的眼睛垂下来看她,上下睫毛都长,整个人看起来冷漠内敛。
向烛接过五十块,“谢谢。”
“我们赶时间,得走了,真的很对不起!”高马尾的女人两掌合贴。
“没事,祝你们顺利。”
女人挥挥手跑远,身后的男人也小跑跟了上去。
向烛骑上自行车往家赶,路上碰到一群人聚在一起。
“简直警匪大片啊,听说追了大半条街,打坏了好多东西。”
“这种坏异能者捉住也不一定有用的,刑满出来,再干坏事的几率可高了。”
向烛大概能猜到,应该是清雨队的在抓那个逃跑的异能者,所以荒植的人也赶去了。
向烛不喜欢凑热闹,她绕远路避开。
不认识的人发生了什么,又得到了怎样一个结局,向烛从来不关心。
深绿色的门一推开,向烛就听到喵喵叫,她抬手摸了摸粮长的脑袋,笑得轻淡,“我回来了。”
向烛又看向客厅,看到一滩水铺在地上,安下心来。
其实把姐姐藏起来也没有很难。
忙活一阵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向烛坐在桌边,打开刚才顺路买的包子、茶叶蛋开始啃。
w信叮咚一响,她瞄了眼手机,是老板发来消息:小向,查下汇率发我。
这么小的事情,自己搜一下不就是了?她搜完再发给他不浪费时间吗?而且她是市场文案,又不是他秘书。
向烛从鼻中叹出无语的气,吃完第二个包子才回他。
她隔着塑料袋揉搓茶叶蛋。
是要等荒植招人还是去报考清雨队?
向烛又开始纠结了。
清雨队的春招是笔试加体考,笔试还行,体考……她的身体素质一直堪忧,每个季度的体能测试都是将将到“良”,还多亏了灯姐陪她练习。说起来,她这个季度的体测还没消息。
手机突然传来短信,向烛低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南城街道应急防御办公室】向烛同志:
根据《全民雨人防御体能提升管理办法》,春季季度体测为全民必测项,为避聚集,采用“分批次随机分配时段”(每批100人,覆盖全季度)。
您的测试安排:2月17日(周五)14:00-16:00,地点为南城第三片区训练场(原南城中学操场西侧半区)。测试含基础耐力(3000米跑)、爆发力(短距冲刺)、反应速度(模拟雨人突袭躲避)三项核心项目,旨在提升全民应对雨人时的基础反抗与逃生能力。具体分组信息请前往场地看当天安排。
需携居民身份证,可适量进食,建议穿防滑鞋。逾期未到将自动顺延至季末补测批,连续未参与将统一安排至街道集中训练点,直至测试合格。
特殊情况需调批次,2月14日前致电073-8492XXX7报备(需医院证明)。
请务必准时到场,错峰监测是全民共同的责任,感谢您的配合。——南城街道应急防御办公室
10. 第 10 章
居然是这周五……
以前明明都会提前一周通知,向烛还有时间去临时抱佛脚训练一下,现在就剩两天了。
向烛开始感到头痛了,刚解决完许浪生又要去体测,为什么事情都堆在一起来?
她咬了口茶叶蛋,微苦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向烛想,是不是明天晚上应该稍微去跑一下?但那样周四肯定会腿软,周五估计腿还酸,可跑两天总比完全不跑好。如果完全不跑,到时候体测跑三公里一定又会很难受。
向烛当年第一回参加体测就是毫无准备就上了,跑完刚刚及格,但没走两步就吐了。
季度体测的要求其实并不高,是向烛太弱了,她的身体素质只在小初中能看,后来一路下滑,随便跑几步也会累,坐了这么久办公室更是如此。每天她都零点才睡,周末又经常和姐姐通宵看电影或电视,一觉睡到下午,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
虽然向烛爆发力项目成绩很好,反应速度也还行,但只能勉强应付基础耐力跑的人真的能通过清雨队的体能考试吗?他们的要求一定难很多吧?
向烛忐忑地将清雨队的宣传单拿出来,目光移向中间那栏“我们需要这样的你”。
报名条件是50岁以下,根据体考和笔试的成绩按6比4折算综合分数,择数录取。
宣传单上没写具体要招前多少名,笔试内容也没写,体考的项目只简单写了“三公里耐力跑、障碍穿越、力量测试、反应与协作”。
向烛扫描宣传单上的二维码,进入官网。
朴实无华的页面上有一个红黄色显眼的键“报名”。
向烛点进去看。
笔试有三项主要内容:雨人特性与应对、基础逃生与环境适应、生物与急救知识。
体考的具体要求在这里写得非常仔细,向烛还没看到后面,第一个耐力跑就有些将她劝退了,三公里最多也要在18分钟内跑完,而向烛连两公里都要跑二十多分钟……
其他的项目要求也很高。就算向烛笔试满分也弥补不了巨大的鸿沟吧?更何况体考成绩本就占大头。
向烛有些心寒地退出网页。
她冷静下来想想,觉得确实也不该进清雨队。她身边有灯姐这个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露出马脚,毕竟她又不是什么末世文的主角,没那么大本事,更做不到算无遗策。
放弃考清雨队后,向烛又开始刷荒植事务所的招聘信息,里面仍然只有可怜的两条:
①执行员
②有两年经验的档案整理员
如果说谎自己有两年档案整理经历,一下子就会被看穿吧?
向烛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多想,她准备早早入睡——今天在许浪生一事上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她好累。
向烛看了一眼地上透明的一滩水,灯姐今天睡得很久。
“姐,晚安。”她关了客厅的灯,将藏在柜子底下的粮长抱出来陪自己去睡觉。
天亮了,天又暗下,整个天空灰扑扑的。
向烛打卡下班走到一层时,天上落下了冰凉的雨滴,透明的雨滴。
这是一场普通的雨。
向烛从包里拿出淡绿色的雨伞砰地撑开,雨点打在伞面敲出和谐的节奏。
自从蓝雨出现以后,连带着雨的风评一路下滑,“雨天”成了全民最讨厌天气排行榜榜首,但向烛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下雨。
云中的小水滴聚集成了大水滴,最后掉落下来,只是这样而已。
这个世界正在经历什么喜怒哀乐、起承转合都与它们无关,真是自由自在。
向烛下雨天不骑车,她慢慢走回家,一路观察两边的商铺。
她走上天桥,从不断往前的车流上走过,风吹得雨伞乱晃。
她穿过人行道,向让行的公交车轻轻鞠躬。
向烛走啊走,一路走到自家小区。小区外面一排都是商铺,但很多已经失去了主人,只是空挂在那里,招牌的名字也早已被洗刷褪色。
她从一家废弃的甜品店门前经过,转身进了小区。
阴暗灰败的甜品店内,蓝色的液体逐渐从墙壁中流出,在地上形成一滩,转瞬便向上形成长着两个羊角、浑身黏糊感的身体。
它从门缝间挤出,又瞬间化成液体流进地缝中,迅速向小区内前进。
浑浊的雨水落在伞面,往下垂,滴在灰色的瓷砖上。
向烛将伞拿到阳台挂起,没多久就接到了同城快递的电话,门口渐渐堆起一个又一个箱子。
正如今天商量的一样,蔡萝将自己的东西寄了过来,还寄了一箱子零食。
向烛将箱子都抱进门口,关上门,拿出手机给蔡萝拍了张零食箱子的照片。
大蜡烛:「客气客气.gjf」
蔡萝:「送你花花.gif」
她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开始将箱子往向灯的房间搬运。
看她搬,向灯也有样学样,两手各自托起一个箱子,运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向烛看她如此轻松,自己上手一试她放下的箱子,全都是书的箱子刚离地一厘米就让她的手指痛了起来。
向烛甩甩手,“姐你现在是大力士了,以后妹妹就不能帮你拧瓶盖了。”
她看着向灯将最后一箱东西运进来,“谢谢。”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向烛奇怪地走到门口,她整个人趴到门上看猫眼,什么人也没看见。
怎么回事……
向烛心一紧。是小朋友恶作剧吗?
沙发上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向烛拿起来看到锁屏上的w信消息。
蔡萝:「请小向姐你喝奶茶~」
「感谢.gif」
向烛发了个笑哭的表情包。
大蜡烛:「你的感恩大礼包太丰盛了吧?」
蔡萝:「我都没什么朋友,多亏了小向姐肯帮我」
「落泪.gif」
大蜡烛:「怎么我也是你前辈~等你也熬成老油条,我俩就互——」
向烛字还没打完,脚上突然一凉。她低头看去,门缝下不断流淌出蓝色的液体。
她猛地往后跳起躲开。
只见蓝色液体上汩汩冒出一个小泡泡,泡泡不断变大,眨眼间就与门一样高,无声地破裂后,里面的羊角头人形出现。
向烛呼吸一滞,这里怎么会有雨人?
她拔腿冲进厨房,拿了水果刀就往自己手掌上一划,一道血口迅速出现。
拿到了武器,向烛的头脑却还一片混沌。
羊角雨人似乎有些迟疑,它缓步往厨房走。
向烛看到灯姐从房间出来,“姐!快躲进去!”
不对,雨人又不吃雨人。
“姐!过来帮我!”
向灯一个移身就冲到了羊角雨人面前,像冲刷来的浪花一样。她比羊角雨人高了整整一个头,但对方更壮。
羊角雨人的角突然变得很大,它低头往前一冲,向灯直接被撞出个大窟窿,头和腿掉在地上。
向烛心一揪,呼吸顿止,她攥着带血的小刀愣在原地。
以前看电视总吐槽主人公看到车子来了都不知道躲,现在才明白,原来惊惶到一定程度,整个人真的会动不了。
羊角雨人疾冲而来,伸手要抓向烛。她慌乱一挥,将对方胳膊的一部分削了下来,但也仅此而已。
向烛被对方用另一只手抓拎起来,她两脚悬空,又被猛地砸在地上。
小刀被震飞出去,向烛又被对方拎起来,第二次要往地上砸时,一个蓝色的拳头飞过来直接将羊角雨人打在地上。
向灯一个移步上去,跨在它身前,用小刀直接扎到对方脖颈最深处,从左往右划。
蓝色的羊角头里染了红色的血丝,往后一落掉在地上,迅速下扁成了一滩血水。
向灯拿着带血的刀,静静立在血水中。
向烛腰酸背痛地站起来,恍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过去。她将所有异样的感受压下,状似平常地道:“还好有你,姐,你现在简直是战神。”
向灯没理会她的彩虹屁,拿着刀移动到厨房,开始用水龙头冲洗刀具。
向烛看向地面的血水,心里发毛。
为什么这个雨人会来家里袭击她?难道是邻居藏起来的亲人?
向烛不敢多想,打了桶水,拎着拖把准备过来打扫,没想到洗完刀出来的向灯直接化成液态在上面游走了一下,血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握着拖把杆出神。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向烛把东西放回去,又去厨房将冰箱上层的息块和腐藤拿出来。息块除了变得硬邦邦没什么不同,但腐藤却变得更加暗沉,像枯柴一样。
灯姐上次都没怎么吃腐藤,剩下一大堆。是息块味道更好吗?
向烛先把腐藤放在桶里推给灯姐,“再放这个估计要坏了,姐你先吃这个。”
向灯张开嘴,埋头将里面的腐藤吃了大半,然后将桶推到她面前。
“饱了吗?”即使变成怪物,灯姐的胃口还是这么小。
向烛拿起桶要抬走,又被向灯伸手按下。向烛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是冻得太硬了,你想等它化吗?”
雨人也会觉得硌牙?
“那你在这儿等会儿吧,化了再吃,我下楼去跑步。”
向烛起身,向灯又将她的肩膀按了下来,叫她坐在桶前。
向烛终于明白过来,无奈地笑了。
跟粮长小时候一样:向烛喂给粮长一块肉肠,然后就躺到床上玩手机,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它就将黏糊糊的另一半叼到床上,放在她手边。
“姐,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吃这个。”说完向烛愣了一下,“不,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人类,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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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暂时不一样。等你恢复了,我请你去吃海鲜大餐。不过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好像倒闭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一样好吃的。”她笑了笑。
向烛拿起向灯冰凉的手,又软又硬的诡异触感叫人毛骨悚然,可她却感到心口温暖,有些鼻酸。
灯姐还记挂着她。
虽然只是这样一件小小的事,可只要看起来还有一丝人类的温情都会叫她感动。让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没有错。
向烛拍拍她的手,“好了,我要下去跑步了,不然等下和遛狗的撞一块了。饭我回来再收。”
向烛进屋换了身运动装,穿好鞋子下楼。
向烛以为自己可以,但走到寂静的小区里时她又想起了刚才那只怪异的雨人。
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难道是因为灯姐在家?雨人有聚群的习惯吗?小区里还有吗?
向烛看着小区,每个阴暗的角落里都似乎潜藏着某种东西,她的心越跳越快。
向烛连耳机都还没戴上就又坐电梯回去了,看到灯姐还在吃饭,安下心来。
她还是太胆小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并没有让她成为一个更勇敢无畏的人。
灯姐一拳打倒雨人的画面在向烛脑海中浮现。这一次还是灯姐保护了她。如果她一直这么弱小,以后真的还能护住灯姐吗?
向烛背靠着门,深深吸了口气,眨了眨盈着泪光的眼睛。
周三的晚上,向烛在家里练高抬腿。
周四的黄昏时分,向烛鼓起勇气在小区里偷偷摸摸地练习跑步。
她戴上耳机,听着轻快的音乐,以一种谨慎的脚步跑了起来。
刚跑几百米向烛就觉得有点嗓子痒了,咬牙坚持到一公里便停下来走。她这完全是慢跑。
向烛对自己的体力感到无奈,她两手叉腰,看着小径两旁物业种的紫色杜鹃花。
余光瞥到远处有人牵着狗要走过来,她先一步绕开了路,往跑来的方向走回去。
明明又不是在偷东西,就是不好意思让人看到自己在做运动。向烛有时候也不是很能理解自己。
向烛走了一分钟又继续跑。就这样走走停停,勉强“跑”完了3公里。
向烛呼吸急促,用纸巾擦头上的汗。走在外面觉得热,回到家的时候又开始觉得有点冷了。
她搓着胳膊打了个喷嚏。
喷嚏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向烛一边收拾背包一边跟站立着的向灯说话:“我今天下午要去参加体测,以前都是我们一起去,现在一个人还怪不习惯的。体测完了就顺路去繁光林给你找吃的,可能回来会比较晚。”
肚子突然一疼,向烛将保温杯放下,跑进厕所。
向灯看向桌上的保温杯,蓝色的液体往里一溜,没有一丝痕迹就进去了。
躲在角落观察的粮长一下子就跳了上来,眼睛盯着保温杯上下看,又用鼻子闻。
“哎呀,坏猫!下去。”向烛轻轻给了它屁股一巴掌,拿过保温杯塞到背包侧边。
她穿好鞋子出门。
路过小区外面那间甜品店时,向烛看到门口一对老夫妻递给一个年轻女人钥匙。
女人露出欣喜的神情,“叔叔阿姨你们动作好快啊,昨天问,今天就把店面给我了,谢谢啊。”
老妇眼里有无限哀伤,更有无限柔情,“我女儿最讨厌做事犹犹豫豫,我不想她在天上生我的气。”
向烛收回目光,快步往公交车站赶。
等上午上完班,向烛吃完午饭在公司厕所换了运动服就往南城中学赶。
南城中学是个已经荒废的学校。
蓝雨带走了很多大人,以及更多的小孩。年幼的孩子在残酷的世界里总是很难存活,无论人们多么努力去保护他们,还是生病的生病,受伤的受伤,花朵们不断凋零。于是,整个国家需要上学的孩子变少了。
向烛看着三三两两往操场走的人。
操场的围墙上有一大块凸出的遮雨板,向烛走在底下,贴着跑道边缘前进。
她是青年女性C组,隔壁排了一列青年男性C组。
向烛瞟了一眼隔壁,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头发干净利落,整个人沉稳又有精神,帅气得让她有种似曾相识感。
向烛排到队伍里去。人们站着闲聊,就像回到以前读书时的运动会一样,只是少了那股兴奋劲,但也是愉快轻松的,毕竟少上半天班还照常发工资。
女青C组的小组长端着平板,开始从前往后点人头,确认名字——为了避免替考,要核对身份证和体测证上的信息。
隔壁的男青C组也在核对,对方的小组长边看边下意识念他们的名字。
“李又。”
“张输完。”
“林才深。”
听到这个名字,向烛顿时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这是上次在繁光林抓住她的清雨员。
11. 第 11 章
原来清雨员也要正常参加季度体测。
向烛本就跳得快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们都是C组,女子耐力跑是三公里,男子是五公里。等会儿要一起热身、起跑。林才深应该不会认出她来吧?
向烛今天穿着灰绿色运动外套和黑色运动长裤,将刘海用发夹都往上别了起来,素面朝天,她还剪了短发,和去繁光林那天完全不同,而且刚刚小组长也没叫过她的名字,不会被认出来的。
“清雨队的招聘你看了没?”前面肩并肩、一高一矮的两个女人开始聊天。
“看了啊,我去,没点体能真干不了。我完整跑完三公里都要死要活的,他们还有速度要求。”矮个女人扁起嘴。
“我有点想报诶。”
“不是吧?你除了长得高点,跟我的体力有什么差别?你不怕跑死在考场上啊?”
高个女人神秘一笑,“我看到有体能培训班可以报,包过的那种!”
一直默默在听的向烛没忍住插话了,“这个也有培训班吗?”
前面两个人扭头回来看她,也没觉得冒昧,和她聊了起来,“你也想考吗?是啊,我也是在网上刷到的,笔试的培训也有。不过一节课要两百块钱,有点肉疼。”
向烛点头,“是有点贵。”
矮个女人撇撇嘴,“服了,这年头哪个领域都有抢钱的人。”
两掌合拍的清脆声音响起,是他们的女组长。
“好,人齐了,我们C组先热身吧。”
两队人往后走到一片空地,两臂展开,给各自腾出运动热身的空间。
向烛个子不高,站在第一排,而林才深长得高,正好站在最后一排。两个人斜着一前一后,林才深往后偏个头就能看到她。
向烛心怦怦直跳,她蹲下来压腿,脸对着大腿。
“青女C组,50米准备。”工作人员从最前面走过,声音像风一样很快又飘动到旁边。
“青男C组,反应准备。”
终于要分开,向烛松了口气。
小组长走到最前面,开始带着向烛他们这队人穿过操场去50米起跑处。
向烛站在起跑线前,听到发令枪的声音时起步慢了半拍,但最后也是前三个冲刺到终点线。
虽然体能素质一般,但向烛并不讨厌运动,她甚至曾经热爱过。
小初中的时候她很喜欢4×100接力跑,每年运动会都积极报名。
向烛每次都是第二棒或者第三棒。她不喜欢做第一棒,发令枪那种急切的催促总叫人心慌。她也不喜欢做最后一棒,在众人的欢呼鼓舞中冲到最后让人感到羞耻,也压力十足,毕竟最后的结果还是第四棒决定的。
处在四个人中的中间位置,那种可以无所顾忌、等待一个人又冲向另一个等待的人的感觉叫她着迷。
不过上高中以后,她因为学习的事情对此完全没有了精力。
那些属于奔跑的快乐已经远去了。
一个体测项目结束,整组人休息、拉伸、排队……半小时后向烛他们才排到了第二个项目:反应速度。
向烛站在地上划的白线区域内,看着像个稻草人一样的机器人:它只有一米五左右高,胸口像个炮筒的地方会追踪人体,每隔5秒吐出一个泡沫球。
一分钟内被击中次数小于6个就是及格。
向烛常常是眼睛看到了,四肢跟不上,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慢了半拍被打中,但最后也是没什么意外地拿到了“良”。
前两项都不是什么难事,最艰难的就是三公里跑。向烛每每听到这个就觉得难受。她真的很讨厌长跑,那种跑着跑着就呼吸紊乱、腹部发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初中是八百米,大学是两公里,毕业以后居然还要受三公里的摧残……
难度系数直线上升,向烛的体能却是在逐步下降。
向烛一行人站在中央的绿草坪上排队等待,看着一批又一批在跑道上奔跑的人。
其中有不少人戴了耳机,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跑过去。
向烛真想魂穿他们身上,也这么轻轻松松地通过这场考试。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些人身上,连男青C组已经站在另一端的起跑线上了也没发现。
等她注意到时,他们女青C组也要上跑道了。
十名女青年随意地在白色的线前呈弧状的一字排开。向烛的脚一前一后,身子微弓。
人们默契地传递着一种沉默的压力。
裁判站在最左侧,一声枪响后按下秒表。
向烛忧心忡忡地迈开脚步开始跑,所有人都往第一条跑道挤,向烛被高个子挡住,错过好时机,最后只能跑在倒数几个的位置。
虽然跑在后面,但向烛跟得很紧。前面如果有人掉队,她就立刻插上去,不知不觉便到了前几个的位置——向烛怕如果一开始就落队,后面更跑不动了。
最前面的人步子迈得又大又有节奏。
向烛听着耳机里轻快的音乐,每跑两步吸一次气,也还算有点小节奏。
四百米一圈的跑道,要跑7.5圈才能结束折磨。
向烛稳健地跑完了第一圈,一直在女生的第一梯队里。第二圈她的呼吸开始有点急促了,跑完时已经脱离了最前面的队伍,来到了中间,并慢慢被拉开距离。
林才深从她身边跑过。
向烛跟在一位四肢修长的长发女性身后。
第三圈跑完,向烛侧腹发疼,她努力忽视不适,稳住步伐。
第四圈,鼻子里吸进微冷的空气、呼出热气,来来回回,又酸又疼,眼睛也是。没多久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流清鼻涕,扰乱了向烛的呼吸和步伐,她歪歪扭扭地跑,拿出右兜里备好的纸巾擤了一下,好受许多。
她将脏纸团放进左兜里。
第五圈,向烛感觉喉咙也火辣辣的。她的嗓子很干,还有点痒。脚步和呼吸经常匹配不上,她咽了下口水,喉咙像刀刮过一样疼,好不容易才重新调整好呼吸节奏。
从中间这个小队伍掉队的人越来越多,向烛咬牙超过步子变缓的人,紧跟着带队的,大腿末端传来一阵酸软。
第六圈,向烛感觉腿软绵绵的,她好像在向前跑,又好像没有。她有些抬不起腿了,整个人慢慢向后,被后面跑来的人超过。
她的步子迈得很低,贴着地面一样在跑。
向烛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在直道提起力气加速,又在弯道失去力量,乌龟一样前进。
最后一圈时,向烛眼前都开始发晕了。呼吸节奏一塌糊涂,她只是由着鼻子努力吸气,脚也迈得乱七八糟,没有一点章法,纯纯凭着身体的记忆在跑。她什么也想不动,什么也看不清了,连耳机里在唱什么也听不见了。
向烛扯下耳机,嘈杂的人声让她清醒了一点。她想加速,可是腿真的太过酸重。
她觉得自己像快要死了一样难受。
“最后一百米了!冲一下!”守在弯道处的工作人员出声鼓励。
向烛用嘴大口吸气,仰着头不顾大腿上传来的酸软感冲刺,可也没能冲到最后,离终点线十几米的地方她慢了下来,看起来像在跑,但几乎和走路一个速度。
“别停!马上到了!”裁判向她喊道。
向烛微乎其微地加快了速度,往前过了线。
“7!”裁判报了个数。
向烛往前走,大喘着气,发红发烫的脸上流下汗,她用纸擦去,累得不禁撑着双腿弯下了身,眼睛酸得一闭就快流出泪来。胃里一阵翻涌,她想吐,但是忍住了。
“走起来!别停住!”组长喊道。
向烛扶着腰,摇摇晃晃直起身子,往回走到草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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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嗓子又痒又干,掩唇咳了好几声,呛进肺里的气让胸口发痛。清鼻涕不停地流。
真的太遭罪了……
女青C组最后一个人过了好几分钟后才跑到终点。所有人围到裁判身边看成绩。
向烛还是老样子,比及格线少那么一秒。虽然成绩一般,但却感觉废了大半条命。
成绩和身份确认后,组长带着他们在草地上拉伸。
向烛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她压腿、弯身摸脚尖,神游天外。
等到身体稍微恢复些后她才找回意识。向烛看向还在跑道上的男青C组,跟他们刚才一样,这群人也是跑得稀稀拉拉的。
跑完步再看别人跑,心情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没多久林才深就第一个跑到了,他额上连汗水也没有,只是脸有些发红。
向烛看着他步伐矫健地跑过终点线又轻松地转身回来,不禁心生羡慕。
如果她真的考进清雨队,以后有可能像他这样吗?
拉伸结束后,女青C组就解散了。向烛走到操场墙缘拿包。
她拿出背包侧边网袋里的保温杯,拧开杯盖,一低眼看到杯子里的水是透明的……
向烛愣住。
自从雨人降临后,所有的桶装饮用水都加了蓝色以外的色素,绝大多数都是米白色的。
向烛马上反应过来,灯姐睡在她杯子里。
她立即将杯盖拧上,但都是汗的手没抓紧,杯子从手里脱出去,砰地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远。
明明都没盖紧,里面的“水”却没有流出来。
一只友善、宽大的手掌向下伸向水杯,向烛一个箭步冲上前先将保温杯捡起来抱在怀里。
林才深还停在方才弯身的动作。
“谢谢……”向烛站起身,将杯子塞回背包侧边,背上包就想走。
“等一下,”林才深跟上来,“我之前听到你跟朋友在聊清雨队,你们想参加今年的春招是吗?”
向烛侧偏过身,努力使嗓音听起来更高细一些:“额,是啊。”
林才深浅浅一笑,温和道:“我刚好在清雨队上班。你们要是有提升体能的需求的话,要不要报我们今年刚开的培训班?不收费的。”
向烛匆匆的脚步变缓,这个话题确实令她心动了。她大起胆子看向林才深,“真厉害,难怪你刚刚跑得最快。请问这个培训班是要去清雨队那边报名吗?”
“之后会上线官网。你要报的话我可以回去先帮你报上。”
“帮我报?”
“嗯,”林才深眉眼平和温柔,跟在繁光林看到的感觉大有不同,他拿出手机,“你加下我w信,然后把信息发我就行,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也行。”
向烛脊背发毛,“那不用了,太麻烦您了,我等上线了去官网报就好,谢谢。对了,请问那个笔试,你们清雨队有参考书卖吗?”
林才深愣了一下,弯起唇角“没有,你用《雨人通用知识手册》就够应付笔试了。绝大部分都是从里面出的题。”
“好,谢谢,那我走了,拜拜。”向烛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背着包快步离开。
林才深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转身走回跑道,停在青女C组小组长旁边,“米声,你名单给我看下。”
“林队?怎么了?有可疑人员?”米声一边问一边将名单递过去。
“总觉得有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的目光放在名单上,眼睛向下扫动,停留在“向烛”两个字上。
原来是她。
林才深对那张脸印象不深,但对这个有些别致的名字印象很深。
米声把脑袋探过来,“有吗?什么人啊?”
林才深将名单递回去,“没什么,只是一个不爱惜生命的人罢了。”
12. 第 12 章
【猫的一生充满暴力,经常死于非命,而且凄惨的死状常出现在人类的活动范围内。
……
死亡一旦发生——不管是心爱的动物也好,是朋友或亲人也好——要设法应付就够痛苦了……】
“周里桥,到了。”
向烛愣了一下,她关掉电子书,三步并一步奔到下车口,车门一打开就跳下去。
偏僻的公交站台没有灯,只能借着对面路灯的光看清周遭。
向烛捶了下酸软疼痛的大腿,将口罩摘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她侧看向保温杯,低声道:“姐你千万别出来,等我叫你了再出来。”
保温杯没有动静。
向烛一路跟“保温杯”强调了很多次千万别出来,灯姐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向烛不知道为什么灯姐会钻进她的水杯,但来都来了,如果直接回家的话有些浪费周五的时间,而且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向烛有点害怕周六白天去繁光林会再撞上清雨队或者荒植的人。周五先试一下,万一不成周六还能再来。
灯姐能在她保温杯里待一整天,再待一会儿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向烛背着包,扫了辆单车往繁光林骑。她这次很早就下了公交,离繁光林非常遥远。
刚跑完三公里没多久的腿没什么力气,她骑一会儿就要在路边休息一会儿。而且夜晚的路很黑。
刚开始在城区还好,后来越骑越偏,越来越黑。向烛在暗淡的灯光中谨慎前行,精神高度紧绷,但凡看到有人从转角露出来,心都会漏了一拍。
一直到晚上九十点钟,向烛才骑到繁光林。
繁光林周围没有灯,黑得只能靠月光辨认事物。
向烛想象过这里会很黑,但看着乌压压的树杈还是生了退缩的念头。
要不还是明天勤快点,早上过来?可万一又和清雨队的工作时间撞上……
向烛在外面紧张纠结了许久,最后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念头,一咬牙往林子里钻。
她提心吊胆,摸着黑艰难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像做贼一样打开准备好的手电筒。突然亮起的光让她眯起眼睛,手心不断冒汗。
虽然黑黢黢的很恐怖,但背着灯姐多少让她有些宽慰。
林子里蚊虫很多,即使喷了花露水,但手电筒的光吸引了很多飞虫,偶尔有几只撞到向烛眼睛,害她揉搓眼睛,险些因为没看清路摔倒。
走着走着,向烛开始搓胳膊。夜里的繁光林好冷,风很大。
向烛为了方便跑步,穿的运动外套和运动裤都很轻薄,风往袖管里钻,冻得她打了好几个寒战。
一个人在林子里乱走,向烛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想到林才深上回用枪对着她的画面,想到蔡萝哭泣的样子,还想到刚刚在公交车上看的小说。
为了缓解压力和转移注意力,向烛在公交上看、或者说听斯蒂芬·金的《宠物公墓》。虽然那是一本恐怖小说,但就她目前看到的内容而言,还没什么吓到她的,倒是有让她一直牵挂的——啾吉。
啾吉是主人公家里养的猫,随着主人公一家搬迁。他们新家附近有一条可怕的公路,常常有大卡车疾驰而过,轧死不少小动物。
主人公的邻居一直提醒他,“不要让啾吉靠近那条马路”,一遍又一遍。
作为同样养猫的人,向烛一直记挂着故事里那只有点调皮、有些傲气的猫咪。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听到一些噩耗就会让人提心吊胆。
虽然从种种伏笔来看,啾吉估计还是会死在那条公路上,可向烛仍然揪着心,抱着一丝“也许不会死”的期望看下去。
就像现在,她抱着灯姐也许会回来的期望,走在黑灯瞎火的繁光林里找尸体。
向烛害怕黑暗,害怕模糊不清、充满未知的地方,但更害怕灯姐饥肠辘辘,咬死无辜的人类。
脚被塑料袋绊住,蓄留在上面脏得发绿的雨水溅了向烛一脚。她嫌恶地甩了下腿。
有了上回的经验,向烛这次——仍然一头雾水。黑夜里视线实在太差,她需要比上次搜找得更加仔细,然而花了更多的时间却没有得到更好的结果,一无所获还累得要命。
还有点麻烦的是,向烛的路痴在夜里更加严重。向烛跟着指南针往一个方向走,但黑乎乎的地方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有时候为了绕开成片的灌木丛她转了下弯,走着走着就有点不记得是要往哪个方向走回去了,即使拿着指南针她也会犯迷糊,最后干脆从灌木丛里挤过去,隔着衣物被扎得浑身疼。
向烛出来以后揉揉痛处,继续前进。在这个只有虫鸣和鸟叫的地方,她想和姐姐聊聊天,获得点安慰,但是她不能。
即使灯姐正陪着她,这仍然是一场孤独的旅途。
向烛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她脚底发热,汗水让鞋底变滑,走起路来很不舒适。
向烛停下来休息,给自己补喷驱蚊花露水,腿止不住得打颤,而且肚子也变得空瘪。
她从背包里拿出面包,边走边吃,稍微精神了点。
“嗷……”
向烛听到低吼的狗叫,她打灯看去,两只野狗正在两端拽着一条人腿。
她刚吃下去的面包突然就快要从胃里倒出来了。
向烛蹲下身,捡起一块大石头丢了过去,野狗被打到嗷了一声,又被几块打到时才灰溜溜撤去。
向烛快步上前,被撕咬得不成人形的尸块上长着少量息块和大量腐藤。
她捂住鼻子,平复了下心情再用手往后敲了下保温杯,“姐,你现在饿吗?饿的话你先出来吃两口?”
蓝色的液体从保温杯盖子的缝隙间流淌出来,落在地上堆聚成高大的人形,她蓝色的花束头在月光下盈着淡淡的光。
头一次和灯姐一块待在外面,向烛心很慌,她环顾四周,关掉手电筒,“你快吃吧。”
向灯弯下身嗅了下,没张嘴。
向烛等了半天没听到声,偏过头来,“姐你不会是挑食吧?这个确实是没上次的新鲜,但也还可以,现在情况特殊,你忍一下,凑合着吃点,这样我等下能多带点回家。还是说你现在不饿,吃不下吗?”
向灯俯下身,咬了口黏糊糊的腐藤,嚼得很慢。
向烛安下心来,“那你在这儿吃,我去坐着休息会儿,屁股和腿受不住了。”
她真的很累,四肢酸疼发软不说,脸上还有不少蚊子包,又痒又疼。
向烛走到躺倒的树干前弯下双膝,疼得面目扭曲,好一阵子才适应。她倚着身旁另一棵粗大的树木,抬头看月亮。
她看月亮朦胧黯淡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
明天究竟会变得怎样?要是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就好了。
向灯咬一口嚼很久,嘴里嘎吱嘎吱响。将腐藤吃得差不多了,她扭过身子,看向倚着树木安睡的向烛。
蓝色的躯体走到树干旁,坐在向烛身侧,学着她的样子歪过脑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靠着向烛的肩膀,“花束”落在她肩头。
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树林里,向烛倚着树,向灯倚着向烛。
夜色是那么浓重。
*
向烛被叮铃铃的声音吵醒,她翻过身按掉闹钟,已经是下午一点,闹钟不知道响了多少遍她才听到。
昨天跟灯姐在林子里摸了一晚上的骸生物,她背着满满一大包,不敢打车,一连走了五个站,然后在公交车站硬生生坐到早班车来。
现在屁股和腿只要动一下就抽疼。
灯姐昨天很乖,一路都很听她的话,没有从保温杯里随意出来过。
向烛洗漱完本来想点外卖,看了下账单,在拼好饭和下楼买菜之间犹豫。想了想最近没怎么吃过新鲜绿叶,她决定勤快点。
向烛去楼下菜场买了两根玉米、番茄和鸡蛋,还有一把挂面。
她坐在桌边,在手机上随便点开了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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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
向烛一边看着故作高深的开场,一边吃着煎糊的鸡蛋,中间再啃两口甜玉米。煮玉米的汁水进入嘴中,甜滋滋的。
向烛不是懒得做顿好的,她是不会做。
向烛只会煮饭、煮面。
灯姐跟她说,会做菜以后嫁人免不了被使唤,干脆就别学了,所以家里一直是灯姐做饭她洗碗。再加上大学刚毕业她找的工作包三餐,更不用开发这个技能。
粮长把脑袋凑过来,向烛拔下一颗玉米粒,将里面白嫩的芯剥出来喂给它。
向烛:“区区小猫,比我这个人吃得还精致。现在就我给你当奴隶了,寂不寂寞呀?”
粮长不管她,只埋头干饭。
向烛抬眼看客厅,灯姐不在。自从回来后她好像就有点怪怪的,也不在客厅转圈了,一直待在之前不愿去的卧室里。
向烛啃完玉米,粮长还扒着她的腿叫唤,向烛夹了块鸡蛋递过去,看它如预料般跑开。
明明自己又不吃这些,每回还要跑过来。向烛常常觉得猫的鼻子真的不怎么好使,难怪当不了警猫。
吃完饭,向烛打开清雨队的官网,上面果然上线了一个体考培训计划,她点进去,将详情都看过后先去报了清雨队的考核,再回来报培训的名。
第一场培训在明天上午九点,持续到十一点。也就是说,向烛早上七点就要起床,还得拖着现在这副疲惫劳累的身体。
她叹了一声。不仅周末要练,此后每个工作日也要空出一个小时进行训练,直到考试前一周。
向烛设置好每日的闹钟,然后再去家里翻出《蓝雨应对手册》和《雨人通用知识手册》。
官网上面说笔试有三项内容:雨人特性与应对60分、基础逃生与环境适应20分、生物与急救知识20分。
偏向非常明显,需要重点准备的内容很清晰。考虑到自己的体能素质,向烛希望能在笔试上拿到更多分数。
向烛算不上擅长学习,或者说,她在小初中短暂地擅长过一段时间,后来一落千丈。
她准备先将这两本书通读一遍,将重要的部分和陌生的部分用不同颜色划下来,然后再开始看以前的测试卷……虽然她真的很累,可这个周六不能浪费。
向烛的屁股和腿都很疼,小腿乳酸堆积太多,尤其严重,她就干脆趴在叠起的被子上看,一边看书一边晃腿放松。
向烛已经很久没学过工作以外的东西,也很久没看过纸质书了,尤其是这种一页满是字没有图的书。
她看一会儿就忍不住走神,还有点发困,看着看着脑子发懵了她就想玩手机休息——即使屏幕满是裂缝,也不影响她看手机。
来回几次后,向烛觉得不行,玩手机的时间比学习还长,能记住些什么?
她把手机丢进衣柜里,又把卧室门关上,趴到客厅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看不进去了就念出来。
粮长不知道她在干嘛,粮长只知道捣乱。她翻动书页,粮长总要伸爪子按住页面。
向烛把它拨开,“乖,自己玩,别打扰我。要么你去找灯姐玩。”她看向灯姐半掩的卧室门。
灯姐今天还没出来过,是累着了吗?
粮长又跳上桌子,在桌面上躺下,半个身子压在参考书上。
向烛将书往下拉动一点,露出字,继续看。
整个周六,她就在看书、吃饭、看书……
天黑没几个小时,向烛就熬不住了,她洗了个热水澡,又泡了个热水脚,早早睡下,又在闹钟声中早早醒来。
向烛两臂艰难地撑起身体,脑袋和脖颈低垂着,像只伏在床上的丧尸。她发了几十秒的呆才拖着酸软乏累的身体下床。
向烛神游天外,她顶着炸毛的头发刷牙洗脸,稍微醒过神后想起一直没见到灯姐,忍不住有些担心。
她走到灯姐卧室,敲了敲门,“姐?我进来了?”
她推开门,卧室里空无一人。
13. 第 13 章
灯姐不在卧室。
离向烛定好的出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灯姐不见了。
向烛的脑子嗡地炸开,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运转,理出条思绪来:灯姐出门了?不可能,她之前明明很听话,从来没出去过的。而且昨天才吃了东西,也不会饿,没有理由出去,灯姐一定还在家里某个地方。
想是这样想,向烛还是不放心,她开始在家里翻找,先是把灯姐的卧室里外看了个遍,连窗户外面、床底、衣柜下也没有放过。
“姐?灯姐?”她在卫生间试了又试,水池里的只是普通的自来水,不是灯姐。
向烛又在厨房找、客厅找,最后又走投无路地回到灯姐的卧室,心慌得忍不住来回转。
到底去哪里了?真的出门了?为什么要出去?家里都找遍了还能有哪里?
向烛在余光中瞥到对面自己虚掩的房门,她心一动,快步跑进去。
屋里乍眼看去没什么异常。
向烛翻过衣柜,又趴到地上往床底看,她在床底看到一滩透明的水渍——居然睡在这里。
向烛大舒一口气,浑身瘫软,她坐起身,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培训开始只有十分钟了,今天一定会迟到。
强烈的“不想去”像病毒弹窗一样疯狂地占据了她的脑海,一想到要顶着众人的目光进去她就开始紧张尴尬。
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请假好了,可第一天就请假……
向烛按着脑袋,百般纠结后还是硬着头皮打车出门,她晚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急匆匆地抵达训练地。
清雨队的培训班安排在一处废弃的大学,大学有一半的地方已经被拆了,只有图书馆还在正常运行。
工作人员坐在门口保安室,向烛敲窗,窗户一下来就递过去报名表。她喘着气道:“不好意思,我是来参加培训的,请问报告厅怎么走?”
年轻男人看了下她的报名表,“怎么来这么晚?开课好久了。就在图书馆一楼,你从左边走过那个花坛,再往右就是。”
随便的一问像刀扎在向烛心口,她收好报名表,“谢谢。”随后便马上跑了起来。
虽然拆了一半,但这里废弃的教学楼仍然很多,向烛以前从没来过这里,即使听工作人员指了路还是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图书馆,等走到门口时,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白色衬衫黏在脊背上。
高大的木门紧闭着,向烛鼓足勇气才敲了一声然后推开,阶梯式的大教室和上百名备考生出现在她面前,原本的讲解声停止,所有目光集聚在她身上,向烛本就通红的脸刷地更红了。
讲台上站着一名高大的中年男人,是本次培训的总教官邱狂板。邱狂板肚子有些圆润,额头上刻着几道浅纹,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稍显厚实,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下垂。
向烛羞愧不已,“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邱狂板低头看了下名单,“叫什么名字?”
向烛整张脸都烫起来,众目睽睽下,她局促不安,“向烛,方向的方,灯烛的烛。”
她讲错了但毫无自觉,人群中发觉的人低低笑出了声。
邱狂板冷着一张脸,“第一天就迟到四十多分钟,你是随便报来玩玩的吗?”
“没有,我家里有事耽误了,出门就晚了很多。”
“家里有人生病了?”
“……不是。”
邱狂板脸更黑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连自己的时间都规划不好,有那么多理由迟到,还有没有纪律可言?”
向烛说不出话,她好像回到了高三被政治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冷嘲热讽成绩下降是因为不好好背书的时候。
邱狂板用鼻子吐了下气,下巴一扬,让她进来坐下。
向烛走到距离最近的一排边缘坐下,面目通红地拿出笔记本和笔放在桌上,身上热得直冒气。她没敢抬头看,只用耳朵在听。
“最后一项,反应与协作。”向烛听到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
“分两个小测试,第一个是听声辨位。会有不同方位的雨人板出现,一共十次。用提供的模拟枪具快速瞄准击打,时间越短分数越高。这个需要设备,平时我们练得会比较少,大家自己回家可以用空中抓球练习一下反应力。”
向烛稍微冷静一点后可以抬起头注视邱狂板了,她还是习惯看着讲话人。
“最后是双人配合搬运,模拟搬运伤员。考试会随机抽选两名考生组合,2分钟内将一名50公斤的模拟伤员搬到指定区域,超时或中途掉落都会扣分。虽然是最后一项,但是这里面最容易满分的。”
邱狂板将粉笔放在讲台上的纸盒里,“我们这次办培训是想帮助想进清雨队但不知道如何训练自己的人,所以基础差不要紧,有没有心认真练最重要,毕竟体能训练是很诚实的,有没有努力,你的身体会告诉所有人。所有的项目大概就是这样,不清楚的自己再看下发下来的单子。”
邱狂板的目光突然飞来,向烛下意识就将眼睛撇了下来,躲避那道暗示的目光。
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复杂。一大早向烛就慌慌张张的,到现在也还是一团乱麻。
邱狂板又重新讲了下各项目中比较困难的部分,以及平时自己可以怎么加强训练。
向烛老老实实用手机拍下,然后又用手将重点内容简略地写了下来,加深记忆。
邱狂板擦干净黑板,“剩下的时间主要是进行模拟考试,方便我们给大家分班。由于时间不够,3公里和反应速度就用大家春季体测的成绩作为参考。”
邱狂板领着众人下楼到操场。向烛一直走在人群中后面,和周围说说笑笑的人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一个坏的开局,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失了心情,也变得很紧绷。而且因为来得太晚,她也错过了最适合与人结交的时机,虽然向烛原本就对这方面没期望。
操场的草坪上站了两男两女,正好各自有一个年轻的和年纪大的,还有四个穿着马甲的志愿者。
邱狂板走到前面,挨个介绍,“这是负责耐力跑的百里教官。”
扎了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女人笑着挥了挥手。
“障碍穿越的广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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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脸阔面的年轻男人点点头。
“力量测试的海教官。”
一脸严肃的中年女人也只是点了下头。
“反应与协作的游教官。”
看起来慈祥和蔼的中年男人笑了笑,“你们好。”
邱狂板也点了下头,“还有几个助教,之后你们训练的时候都会见到。如果对项目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教官。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测试,我念到名字的就是第一组,刘英雄……”
二话不说就进入测试氛围,人们顿时紧张起来。
向烛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她得好好考才行,不然邱总教肯定更觉得她不用心了。
一番折腾,向烛终于结束了所有的测试项目。
她站在原地,累得满头大汗,两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灵魂也已然出走。
向烛刚刚就像以前在电视上看的特种兵一样,翻断墙、走平衡木、负重爬脚手架……
她被推着往前进,稀里糊涂地开始,稀里糊涂地结束,永远处在一个中间的位置,没有很好,也没有很差。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向烛总觉得测试的时候邱总教常常看着她摇头。
向烛低头看衣服,她的运动服上全是泥巴点,裤子还在低姿匍匐时勾到铁丝破洞了。
模拟考结束,她像参与了一场流浪。
向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过神已经换掉运动鞋,也洗完澡了。她整个人趴在沙发上,脸朝下。
向烛深深地呼气、吸气,闻着沙发布那种淡淡的织物味。
“喵~”粮长叫得凄凉婉转。
“叫我干嘛?”向烛抬起头,擦掉眼角的泪水看向它的碗,里面空空如也。
粮长坐在空碗前扭回头看她,向烛从沙发上起来,“饿了是吧?我们粮长怎么这么能吃呀?”
她给猫碗添了粮,一边看粮长吃饭一边抚摸它的脊背。
没一会儿,向烛突然背后一凉,冰凉的手掌落在她身上,从上往下来回地抚摸。向灯在像摸猫一样抚摸她。
向烛笑出声,笑着笑着眼角没忍住又掉下眼泪,她抬手抹去。
这才开始没多久,她就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了,以后怎么办?她真的能坚持到官方研究出解药的一天吗?
w信连着响了好几声,向烛拿出手机一看,是乔多啼发来的消息。
小鸟1.24:「我终于坐完牢了!大爷的黑心企业,连着加班十几天,怎么不干脆拿走我的命啊?」
「咆哮.gif」
向烛心情低落,但还是努力扬起情绪回复:「撒花.gif」
大蜡烛:「可恶的资本家,光晓得使唤打工人」
小鸟1.24:「就是就是。你最近新剧看了没?有没有推荐的?我要趁休息一口气补上!」
大蜡烛:「最近太忙了,我也没怎么看」
「害羞.gif」
小鸟1.24:「观剧达人居然歇业了,不可思议。我的蜡烛在忙什么呢?」
大蜡烛:「我在备考清雨队」
14. 第 14 章
向烛走到沙发前,侧着躺下,细碎的刘海斜着滑落下来,遮住棕褐色的瞳孔,她抬手往上捞起,跟乔多啼继续发消息。
粮长对着高大的灯姐嘶吼,尾巴毛炸起,四条腿一蹬,跑远了。
小鸟1.24:「震惊.gif」
「震惊.gif」
「何方妖孽!胆敢附在我挚友身上!还不快现出原形!」
「手动撒盐」
向烛笑了一下,心情轻松许多,她回了个笑晕的表情包。
大蜡烛:「我是蜡烛妖,要想让你朋友回来,赶紧往我卡上打一万块」
小鸟1.24:「那还是让我柔弱的朋友去打怪物吧」
「说真的,蜡烛你怎么突然要去报考清雨队啊?你不是很讨厌血腥的东西吗?清雨队要处理雨人,那不晓得画面会多残忍」
「你又失业啦?」
向烛看着一大串消息,想了想后回道:「我姐上次蓝雨之后就失踪了,现在只剩我和粮长,我想换个方式生活」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发来一堆拥抱的表情。
小鸟1.24:「我的蜡烛怎么这么惨」
「这垃圾世道怎么这么不公平」
「你还好吗」
大蜡烛:「还好,过去这么多天,好很多了,只是如果还照常过以前的生活会有点难受,我就想着干脆狠心一点,去清雨队体验完全不同的人生」
小鸟1.24:「真可怕啊你,坚强得可怕」
可怕……
向烛神情恍惚地看着自己发过去的消息,手轻轻发颤。
她将手机扣在沙发上。
向烛确实很可怕,这么轻易就能说出虚假的话……
向烛不喜欢说谎,说谎是一件令人疲惫的事情。说谎前需要绞尽脑汁构想,说谎后又会担心哪天真相暴露。说谎不仅是在骗对方,也是在骗自己。
她以前只会对老板同事撒谎,谎称自己生病了,好请假给姐姐过生日这样。可向烛现在对朋友居然也能这么熟练地撒谎,而且说谎时心很平静。
是因为最近说了太多谎话?还是因为小鸟现在不在她面前,她没有危机感?
向烛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具体怪在哪里。
她浑身失去了力气,深深地呼气,吸气……闭上了眼睛,晕沉沉的脑子很快就关机了,再次启动已是黄昏时分。
黄暖的落日余晖照在客厅地板,向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脸有些烫。
想起睡前还在和乔多啼发消息,她赶紧拿出手机看,果然对方后面还发了一串。
小鸟1.24:「要是没考上你可以搬来我这边住,我这可是大城市,工作机会更多,咱俩努力挣钱以后一起养老去」
「我可不是诅咒你啊【狗头】」
「你要是想找人聊天记得戳我,我项目刚结束,现在很空,就算忙,你的消息我一定会回的,你知道吧?」
「送花.gif」
乔多啼是向烛的高中室友,高一刚入学时,她主动邀向烛一起去食堂吃饭,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成了好朋友。
他们总是在吃饭和晚上熄灯前大聊电视剧和小说,是一对因爱好一致而牵系在一起的朋友。
后来,向烛和乔多啼上了不同的大学,仍然隔三差五聊得很起劲,还会视频通话一起看电影,直到毕业后在不同城市工作。
他们经常半个月才简短地聊上几句,多数时候还是向烛先开启话题,分享自己琐碎生活中的一点小乐子,然后再得知她的近状。
明明大学时也同样经常不见面,却会互相分享最近看了什么好东西或垃圾,毕业以后对彼此的分享欲却下降了。
向烛想过很多原因,也许是因为乔多啼有了不少新的爱好,追剧只是她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又也许是因为她身边有了更适合做第一分享的人,就像她也经常是先跟姐姐聊,之后再把一样的话题和乔多啼聊。乔多啼太忙了,她没有多的精力再去重复一个已经抒发过情感的话题——“异地恋”是这样的。
向烛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再主动给小鸟分享些什么,而小鸟也是,那么可能他们几个月都不会聊天,最后只在每年生日时祝福彼此。时间久了,也许多年的情谊会变成一个回忆。
向烛当然认为他们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也没有怨过小鸟不主动发消息给自己,渐行渐远是事实,不是罪过。小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有的人注定只能陪你一段路,向烛选择顺其自然,真到了那一天就坦然接受。
至少现在乔多啼这样关心她,这份情谊是真实的,向烛此时此刻的感动也是真实的。
她发过去消息:「谢谢小鸟~」
或许是想到了太多过去,消息刚发出,向烛就红了眼眶。
「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和我做朋友,小鸟你这么活泼可爱,还总是宽慰我,支持我,遇见你真的很幸福」
乔多啼回得很快:「有蜡烛做朋友也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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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蜡烛你真的很好」
「抱抱.gif」
「有事一定要联系我呀,最近太忙我俩都没怎么聊天」
「服了,我的傻逼老板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他回」
「翻白眼.gif」
向烛吸了下鼻子,打字过去:「去吧去吧,祝我考试顺利就行了」
乔多啼发来一张富贵花开的图片,向烛无语地笑了一下,她放下手机,坐起来抻了下酸痛的身体。
和朋友聊了一通,今天上午的难受消失许多。向烛又开始思考晚饭,晚上要吃什么?
她最近总觉得很累,是不是应该吃点肉?
其实除了特别爱吃卤味以外,向烛对肉食一向没有很强的欲望,几天不吃肉都行。
她喜欢吃豆芽、莴笋、油麦菜……蔬菜吃着总是很清爽,凉拌、清炒都好吃。
更爱吃肉的灯姐不是很能理解她。在灯姐眼中,豆芽和青菜那不就是草吗?怎么做也是草的味道。
虽然灯姐顿顿要吃肉,但她吃得很少,最后爱吃素的向烛反而比灯姐圆润多了。不过这几天又忙又吃得少,向烛被迫消瘦了,手脚总是有点发软。
现在一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不吃肉有点没力气。向烛去楼下菜市场准备买肉。
说是楼下,其实是要从小区出去的。向烛他们刚好住在临出口的楼栋,一出门就能看到一个宽广的白色棚子,很多叔叔阿姨在那里摆摊卖菜。
向烛走向肉摊,一大个猪头就放在摊边,鲜红的猪肉、猪肝、猪脑摆在桌上,肉上的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见。
向烛忍不住想起割息块时不小心割到尸体肌肤的触感……
还没怎么走近,她就闻到了腥味,配合上肉块的画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飘来捶打向烛的肚子,试图让她呕吐些什么出来。
向烛坚持了好一会儿还是撑不住,她退开,转而尝试海鲜区。
鱼虾的腥味也很重,但看着它们不会有强烈的恶心感。向烛买了点虾,又给粮长买了条小鱼。
回家后,她久违地穿上围裙,在土豆APP上看做虾的教程。
葱蒜切好,丢进锅里,热油呲啦呲啦溅起,她举着锅铲眉头紧皱地看着锅。
葱花很快就被煎得发黄发焦,向烛把洗过的虾全倒进去,刚入锅还没一秒钟就有一只弹了出来,在地板上来回跃动,向烛吓得退远,弓着身子将锅盖盖上。
一直蹲在厨房里的粮长走到虾边上,盯着它看。
15. 第 15 章
向烛也不敢捡,“粮长,吃不吃虾?”
粮长在向烛和向灯的精细照料下,早已习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它看了一会儿,打了两下板动的虾就走了。
向烛看着它远去的背影,无奈道:“虾都不吃了,你就等着我给你弄熟是吧?”
向烛没办法,用筷子将虾夹起来放进碗里,准备等下给粮长煮鱼时放进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锅里的虾煎糊了一面,飘出焦香味,向烛着急忙慌地将虾翻面,倒进调味料,嗤地一声,翻炒过后将虾倒进菜盘。
向烛还“炒”了盘豆芽,怕炒糊,加了一堆水炒得软乎乎的,但至少看起来比那盘油焖大虾好看多了。
向烛将菜摆到桌上,下意识舀了两碗饭。
她看着面前的一荤一素和两碗大白米饭发呆——已经很多天没吃过正经饭菜了。
向烛看向难得乖乖坐在沙发上的灯姐,“姐你看我炒的菜。虽然糊了,但还挺像模像样的,我可能是个做饭天才欸。”
向灯面朝嵌在墙壁上的电视机,不会回应她的任何玩笑。
向烛走过去,鬼使神差地给灯姐打开了电视机,随机点开首页上一部电视剧。
剧的开头就是女主的父母端着蛋糕给小时候的女主庆祝生日,然后第二年父母在买蛋糕的路上出车祸去世了,很经典的剧情。
灯姐那一大束花的头只是向着电视机,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是在看还是没在看。
向烛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灯姐你饿不饿?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我帮你把你的饭菜拿出来?”
向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真拿出来估计她要吃不下饭了。
向烛摇摇头,她去厨房将晾凉的鱼虾放在粮长碗里,然后坐回桌边开始吃饭,耳朵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对话声。
“我们家好心收留你,你就这个态度?”
“养条狗都比你懂得报恩吧?”
在狗血的剧情和粮长的嗷呜声中,她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咀嚼得很缓慢。
过了一会儿,w信又嗡嗡响了,向烛以为是乔多啼发来的消息,打开一看是老板。
老大(章良):「今天你上链接」
向烛放下碗筷,哒哒哒打字过去:「老大,今天不是我,是小周姐,我的排期在下星期」
老大(章良):「周可跟我说是你接她的班,她今天有事」
向烛去翻聊天记录,小周姐没给她私发过消息。她又去翻工作群聊,往上滑翻到了一条连@都没有的消息。
「小烛我明天有事,跟你换下直播的班」
烦躁的郁火腾起又被她努力压下,向烛回复老板:「小周姐在群里发了个接班消息,没私下跟我说,我不知道」
老大(章良):「那你准备一下吧,今天挂了新课的链接,你记得多发那几个新的」
向烛手悬在空白的聊天框上许久才回了个“好”。
放在米饭上的虾皮焦了,汁水渗在米饭上,让饭也开始发苦。
晚上21点,老板的直播开始了。
粉丝连麦提问外贸相关的事情,老板进行解答。向烛的工作就是在老板提到相关课程时点击发送链接,中途偶尔假装路人发点弹幕活跃气氛。
这些人相信老板能带着他们挣钱,因为这个念头,现在老板确实是挣了很多钱。
向烛对老板的实力一直很存疑,因为他们主营的是他的课程而不是楼下的精油产品,一个课程动不动就2888。每次直播就和人聊汇率波动、经济形势……挣的就是信息差的钱,其实这也不算在骗人,但向烛不太喜欢干这种工作。
如果一个喜欢研究市场、国际经济的人做这种工作应该会快乐一点吧?向烛只是用这份工作糊口而已。
一个走神,向烛点错,上成了旧课的链接。她暗道不好,估计等下结束要挨骂。
果不其然,三个小时后,直播结束,老板马上就弹来消息。
老板不仅批评她这次上错链接,还要把上个月她找错图片的事情一起拿出来说。
向烛当时赶时间,从转发的新闻里直接下载了图片,没想到对方弄错了,她也就跟着一起错。
评论区有人提出后,她马上就进行了修改,并且回复了评论的用户,表示感谢和歉意。后来老板没提,向烛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
除了道歉和表示“下次小心”,向烛也没什么能说的。她活动了下十指——点了三个小时的链接,点得手指发软。
跟老板聊完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退出聊天界面,没有一点学习的力气了,早早洗漱睡觉。
周一一大早,向烛醒来时喉咙很痛,像有什么哽在喉头。她试着清了下嗓子,更疼了。
牙都没刷,向烛去客厅倒水喝。客厅的电视她昨天忘记关了,一直开到现在,男女主的小演员已经换成了大演员。那具蓝色的躯体也一直坐在沙发上。
“姐你熬了个通宵追剧吗?”她吸了下发闷的鼻子,嗓子还是很痛。
向烛看了下剧名,拿起遥控板关掉电视,“快去睡吧,做怪物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吧?以后变回来了落下一身病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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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灯站起身,突然化为一滩水在地上游动到她面前,又凝聚成人形。
高大的身影突然横在身前,向烛吓了一跳,她仰着脖子看灯姐蓝色的下巴,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她往后退了一步。
向灯绕开她,走回自己房间。
向烛一头雾水地去刷牙洗脸,顺便给自己冲了包板蓝根,喝下后好受些。
等她坐到工位,向烛的嗓子已经不疼了,但开始流清鼻涕。
她抽出纸擤鼻涕。
“小向姐你感冒了?”刚刚抵达的蔡萝在她旁边坐下。
“好像有一点,不过估计喝点热水就好了。”
“这样。”蔡萝舔了下嘴唇,“那个……小向姐,这个送你。”
她递过来一只小巧、黑乎乎的长尾猫咪挂坠。
向烛接过手,“好可爱啊,谢谢。”她把猫咪挂在背包拉链上,“这是哪个动画片里的吗?”
看她立即用上,蔡萝笑着点点头,“这个是《呼啦圈喵汪》里的,我买盲盒买到一样的了,就想着送你一个。”
“你去抽盲盒?不怕阿姨发现吗?”
蔡萝瞬间蔫耷下来,“就悄悄用……那个里面有我特别喜欢的角色,真的忍不住。”
向烛不太能理解,她只能安慰道:“没事,公司桌子够你堆一阵子的,反正你快搬出去了。”
提到搬家,蔡萝有些出神。
向烛还没等到她说什么,等到了老板把她叫到办公室,提醒她下次注意交接,别再出现周末那样的事情。
为什么这件事昨天不一起说,要今天单独线下说?
向烛一边听他絮叨,一边在心里默默思考。
等老板讲完,向烛没什么表情地道:“老大,小周姐都没有直接跟我联系。”
瘦削的男人推了下眼镜,“人家发在工作群的,你要注意看啊。”
周六了还要盯着工作群看……
向烛本来是图面试时说不加班才来这里干的,结果每个月要值一次直播的班就算了,事情还越来越多。
向烛有些无奈,还有很多疲惫。
她看着老板那副拘谨心虚的模样,猜到估计是找周可谈过但对方不认,于是只能来敲打她。
“我知道了。”
老板点点头,仿佛也松了一口气,“那你回去上班吧。”
向烛继续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工作,她尽量加快速度,一到下班点就关掉电脑,背起背包往外冲。
还在收尾的蔡萝甚至都来不及和她说上句话。
向烛提前十五分钟抵达训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