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多骄纵》
1. 第 1 章
《贵妃多骄纵》/鹿加一
永宁五年,初夏时分,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直至天放晴,雨水仍顺着宫墙上的琉璃砖瓦往下滑落,滴滴哒哒个不停,好似能落到心尖上,令人心旷神怡。
直至辰时快过了,翊坤宫仍一片静谧,粗使的宫人们低头忙活着手头上的活计,生怕发出的声音大了,引得首领太监周福全的不满。
而在殿内,那些等级稍稍高一些的宫婢们分成两排,她们中有的手中端着托盘,有的则端着浣洗盆,还有的端着痰盂。似乎是等着伺候她们的主子梳洗。
顺着视线望去,那帘内的雕花红木床上,睡着的一位美人,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候在一旁的静姑姑轻轻吸了一口气,内心虽有些急,面上不显。
只见她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探了一边身子进去,低下头,缓缓地唤着那位睡美人,“娘娘,娘娘...”
美人睡的沉,静姑姑喊了几声,都没有将她唤醒。
无奈,只得推了推她。
“做什么呀,再让我睡一会,等皇上下朝了再唤我...”戚筠(yun,二声)仍闭着眼,脸上尽显被人吵醒的不快。
静姑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不得不感叹,美人就算生气也如此好看。
她读的书少,形容不出贵妃娘娘的倾国之姿,却也知这容色的难得,她入宫二十五载,从小宫女,到翊坤宫掌事姑姑,期间伺候过好几任主子,见过数不清的后宫佳丽,却都不及翊坤宫娘娘的万一。
就连先帝时,宠冠六宫的戚淑妃(当今太后)容色最盛时,也仅仅及翊坤宫娘娘的七分。
怕是后宫中又要出一位极尽帝王荣宠的娘娘了,静姑姑在心中叹道。
“娘娘,这回怕是不得不起...贤妃娘娘唤了人来请您到钟粹宫商量着选秀事宜...”静姑姑怕主子再度睡了过去,一股脑儿的将这要紧事禀报了。
“烦不烦啊,唤本宫什么事儿呀...大清早的,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静姑姑透过纱帘,看了眼日头洒进来的余晖...大清早?这时辰,怕是说句晒屁股了,也是使得了。要知道昨个陛下在翊坤宫留宿,今儿寅时便去上早朝了。这...也许是陛下夜里折腾地狠了...
静姑姑又在戚筠耳边重复了一边。
“选秀?”戚筠听到这二字便猛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你和本宫细细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先前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戚筠有些急切。
静姑姑打起了帘子,挥了挥手示意宫婢们上前伺候主子梳洗。
戚筠虽急着去钟粹宫,却也得好好梳洗一番,免得在那些假惺惺的人面前丢了她盛京第一美人的面子。
待净过面、漱了口,坐到了梳妆镜前。
静姑姑才缓缓开口,“这也是今晨卯时,太后娘娘下的懿旨,选秀从明年初秋,挪至今年。六品以上京官家年满十六的待嫁姑娘皆在候选之列...”
越说到后面,静姑姑的声音就越小,生怕主子大清早的气坏了身子。
“姑母?”戚筠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你没听错?”戚筠不敢去相信。
“确实无误...”
戚筠听到这句话,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喃喃道:“姑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选秀提前,她明知道我对皇上的情意...她明知道皇上一月前才幸了我...”说完泪水急速上涌,已在眼眶中打转,却仍是倔强地不肯让它滴落下来。
“娘娘,此时不该是想着太后娘娘如何想...您该去钟粹宫走一趟才是,太后娘娘刚下了旨,您若不去,这不知又是有多少闲言碎语传出来...”静姑姑似乎想要稳住戚筠的心神,在一旁劝道。
“本宫还能怕了她们去...”转移了注意力,戚筠有些不屑,却也没反驳。
小宫婢们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辰时刚过,钗环衣饰均已装点妥当。
周福全才进殿禀道,软轿已准备妥当。
......
不多时,翊坤宫一行人便到了贤妃的寝宫门口,这么多人不免为这朴素的钟粹宫带来一丝热闹气息。
朴素?皇妃的寝宫怎会朴素。可比起翊坤宫的无比奢华来说,众人的眼界也高上了不少,瞧不上也是有的。
小宫人打起珠帘,仅静姑姑扶着戚筠走了进去。
看到来人,刘贤妃并萧德妃起身相迎并行礼问安。
“贵妃娘娘金安!”二人异口同声向下行了一礼。
而戚筠却连一丝余光也不愿给二人,被静姑姑扶着坐在了上首,却没有开口让二人起身。
贤妃和德妃行着半身礼,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她二人同在妃位,只比身为贵妃的戚筠矮了一级,戚贵妃却给她们没脸。
二人也不顾戚筠如何,起身拂了拂衣袖,坐在了下首处。
贤妃心里如何想不知,只面上不显。而萧德妃却有着炮仗似的脾气,率先发难道:“今晨卯时,贤妃姐姐便派了人到贵妃娘娘处,这都到了巳时了,贵妃娘娘才来,您不把嫔妾二人放在眼中便也罢了,连太后懿旨您也不管不顾了吗?”
刘贤妃给德妃使了个眼色,忙打起了圆场,“贵妃娘娘,德妃妹妹就是这么个脾气,您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嫔妾听说了陛下昨夜歇在了您处,服侍好陛下才是天大的事儿...嫔妾二人自是愿意等着的...”
经贤妃这么一提醒,德妃好转的脸色又变了许多,直至最后竟有一丝嫉妒。是啊,后宫嫔妃十多人,只有贵妃得到过临幸。
她们是陛下还是太子时,先帝赐给陛下的妃嫔。从东宫到如今,陛下登基五年,她们已在深宫熬了七八年,年岁甚至比陛下还大个几岁,却从未得到过陛下的临幸。
不止是她们这些东宫老人儿,就连陛下登基后从各地进献的女子、王公大臣送进来的贵女都未得一幸。
德妃原本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只愿陛下能念及她协助打理东宫庶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给她一些尊贵体面,不至于让她的家族败落了去。
而半年前,太后的娘家侄女戚氏女入宫,甫一入宫便封了贵妃。位列众妃之首,那又如何,太后抚育陛下日久,总要给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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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娘家人一些荣耀。容色倾城又如何,白白在这深宫消磨罢了...
直至一月前,后宫中的一片寂静被打破了,皇上幸了贵妃的消息传遍了六宫。她哭了,仿佛自己多年在这深宫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随后又涌起浓浓的不甘。
思绪拉回,德妃一脸愤恨,讽刺道,“听闻昨儿晚翊坤宫的小太监出去打了三次水,可见皇上是真真儿疼娘娘,嫔妾们可真是羡慕娘娘...不知皇上何时能召嫔妾侍寝一回,嫔妾也便知足了...还望贵妃娘娘向皇上提提众位姐妹...好叫嫔妾们也能沐浴皇上的恩泽...”
听完德妃这话,戚筠露出一丝不屑,在心中直呼真不要脸。不由言语间又有些疾言厉色,“二位姐姐从前便不见得圣宠,如今又忙着选秀事宜,怕是新人入宫后,便是再见皇上一面也是难了...”
“你...”德妃愤恨。
戚筠说完也不顾及这两位嫔妃的脸色,起身便往外走。
贤妃和德妃的面色都不太好,而贤妃稳了稳心神,叫住走到门口处的戚筠,“贵妃娘娘,太后命您、嫔妾、德妃妹妹三人商讨出今年选秀的章程,您这般离开,叫嫔妾如何向太后交代...”
戚筠转过头,头上的步摇有些晃动,贤妃竟有一刻晃神,这满头华丽的珠翠在贵妃头上却并不显得多余,恰到好处,便是前朝虞美人在世,也比不过当今贵妃吧...
“那些典礼之类的后宫琐事,本宫向来是不插手的,太后娘娘既要你来主持,你就和德妃商量着办吧...”戚筠慢悠悠道。
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戚筠笑着对贤妃道:“本宫封贵妃时的典仪,听说是贤妃姐姐带人筹备的,本宫很是满意,贤妃姐姐如此可靠,又何须本宫来插手这些宫务!”说完也不看贤妃的表情,自顾自地走了。
那贤妃和德妃在背后说她什么,她可不予理会,两个无恩无宠的人罢了,她大度,还能同她们一般计较么。
出了钟粹宫的大门,戚筠被静姑姑扶着上了轿撵,随后吩咐道:“去寿康宫...想吃姑母小厨房做的薯泥糕了...”
周福全领会了戚筠的意思,领着抬轿撵的小太监改道寿康宫。
“娘娘,太后娘娘让您协理贤妃筹办选秀,未尝不是让您学习打理宫务,日后说不定...”静姑姑有些担忧,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戚筠挥手打断了。
“本宫可不愿意理会那些庶务,再说刘婉儿她入东宫时便打理这些,若是有一天本宫夺了她的权,她又如何会不记恨?平时惯会装模做样,整日里扮温柔贤淑,皇上可曾看过她一眼?就让她管着吧,本宫有皇上宠爱,量她也不敢短了翊坤宫的份例!”戚筠有些不耐,只愿这点子事能尽快解决。
按理说,这时辰皇上早下了朝,回养心殿批折子了。
除开初一、十五各宫主位妃嫔要去寿康宫请安外,大多数时候戚筠都去养心殿黏着皇上,她也不吵,皇上批折子,她就在一旁看话本,再时不时添个茶,磨个墨,皇上倒是十分受用...可今日她却没去,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想她...
想到这,戚筠的脸红了红。
2. 第 2 章
农历四月,已入夏,虽不至于异常炎热,却也很是热浪袭人,更别提此时已快到午时了。
戚筠坐在高高的轿撵上,身着一袭浅色的翠烟衫,下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若是此时贵妃娘娘能笑一笑,怕是连圣人都会动容的吧...
戚筠原念着陛下,可随着快至午时,天气越来越热,戚筠便有些烦躁,后悔没早起上一个时辰。尽管上头有遮挡烈日的华盖,却也聊胜于无。
陪在轿撵旁的静姑姑知道贵妃娘娘最是在乎那张娇嫩的脸,平日里除了去养心殿和寿康宫,便极少出门。仿佛多晒一会儿,便能晒黑了去。
周福全心细,庆幸随手带了一面团扇,双手朝上,递给戚筠,轻声安慰道:“娘娘,寿康宫就快到了,您若嫌晒,便先用扇子遮一遮...您这般绝色的容颜...若是有所损伤,那皇上不知有多心疼呢!”
虽有些烦躁,听到周福全这般谄媚的话,戚筠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得意,“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合宫上下,皇上最心疼的便是本宫了!”
随即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接过那生丝绢面的纨扇,遮住了贵妃娘娘美艳绝伦的那张玉颜。得了纨扇遮面,戚筠心中熨帖。
妃嫔入宫可带些金银细软,却不可带进奴婢贴身侍候,以至于戚筠入宫前的旧仆们,皆给她们找了妥当的去处。
而如今翊坤宫的掌事宫女静姑姑,还有首领太监周福全,都是内廷司指派过来的。二人是有些能力的,这半年来倒是没出过什么差错。
半刻钟刚过,抬轿撵的小太监们脚程倒是挺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寿康宫,戚筠也便没受太多日晒的折磨。
待轿撵落下,周福全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寿康宫看门的小太监,远远看见了贵妃娘娘那八人车辇的华贵仪仗,忙跑进去禀报,没过一会儿,便来回话,“贵妃娘娘,太后娘娘传您去小佛堂...”
戚筠“嗯”了一声,似乎对太后在小佛堂召见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戚筠及静姑姑随着引路的太监向小佛堂走去,到了门口,静姑姑被拦了下来,宫女打起帘子,戚筠走了进去。
入目便是古朴庄重的陈设,到叫戚筠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不由紧绷起来。
“筠儿来了?就猜到你今天会过来,小厨房的糕点已经备上了,今儿午膳也在哀家这儿用吧,哀家让人多准备些你爱吃的菜色!”
顺着声音望去,那便是当今太后,虽四十有余,却保养的甚好,看上去倒是和如今的贤妃差不多年纪。
只见她身着一袭素烟罗软纱常服,头上也仅仅余二三素簪固定住发髻,衣着简朴但又不失庄重,面容与戚筠有两三分相似,但气质却与戚筠相差甚远,戚筠美艳,而太后看上去更加清丽脱俗,仿佛不似凡间人。
听到太后的声音,戚筠有些高兴地走上前去,俯下身行礼问安。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行了,起来吧,快走近些,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戚筠上前拉住太后的手,娇嗔道:“姑母是如何得知,侄女今日会来请安?”
“瞧瞧你,那不愉悦的神情都挂在了脸上,哀家同没同你说过,多和贤妃学学,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
“贤妃,贤妃,您若喜欢她,何不找她当侄女?侄女才承宠一个月,就开始选秀了,这不平白无故多了些碍眼的人来争宠吗?我可不要!”戚筠扯着太后的衣袖,整个人依偎在太后怀中。
太后倒是很享受,她已经是身为一国太后,无数尊贵荣耀,平日里人人都对她恭敬有余,哪有人敢赖在她怀中?也就是她这娘家的娇憨小侄女敢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戚筠的背,“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专宠于一人,若是专宠,前朝、后宫势必会引起流言蜚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太后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悠远...
她当年入先帝后宫时也才十六岁,风华正茂,袅袅娉婷。戚氏出美人,在盛京已声名远扬,她是家族中这一代最出众的姑娘。
原本她是有一青梅竹马的,家里父亲与她通过气,待他中了那一科的进士,便会来提亲,也算是给两个家族增添些光彩。可谁承想,孝安太后临时起意的一场选秀,她中选,入了后宫。
也罢,那时戚家的三姑娘容色才情冠绝盛京,既已参加选秀,那中选便是必然,此后的日子里,她断了对那位的念想,一入宫,便极尽陛下的荣宠。
她不喜欢先帝,尽管那时的先帝刚过而立,相貌英俊。
可那又如何,入了后宫,就不再是为自己活着,更是要为整个家族活着,她拼了命去争宠,凭着她的相貌和才情,她很快获得了先帝的专宠,一时间六宫皆形同虚设。
这也是她最后悔的事,拼命争宠,却不设防,到头来前前后后怀了两个孩子,皆不知如何,都被人暗算失去了...她悲痛欲绝,尽管元凶找了出来,可她的孩子却都不在了...甚至最小的那个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她也因为此事,差点活不下去。
还好先帝怜爱她,把自幼丧母、刚满十岁的四皇子交由她来照顾,那时心里才有了些安慰。
思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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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后接着对戚筠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尽量怀个孩子,哀家会竭尽全力护着你生下他。待有了孩子后,一切恩宠都如浮云,不要也罢,且看她们争去...”
戚筠起开了身,一双美目泛着委屈的泪水,不解道:“阿筠喜欢陛下,从年少时便喜欢了,如今成为陛下的妃嫔,心愿达成,孩子自也是想要的,但那也要看缘分,急不得。可阿筠不想和陛下疏离,阿筠今生唯一的奢求便是与陛下长长久久,永远都不分开...”
“糊涂!”太后轻斥了一声,“哀家抚育皇帝多年,他那性子哀家最是清楚不过,看似温柔体贴,对人关怀备至,实则冷心冷情,对谁都不见得有一丝真心,如今虽说是宠了你,可他却未必对你有情...”
这番话戚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反驳道:“陛下对您不用心,也是因为生母另有他人,十岁时才交由您来照看。他那时早也读书,晚也读书,顶多隔三差五来陪您用次膳,没太多时间相处,又如何能怪他对您不用心...”
这话像是戳中了太后心中的隐痛,如今血淋淋地被戚筠提及,“放肆,不要仗着哀家宠你,便说话不知分寸。哀家也就罢了,是你的长辈,这次便不与你计较。可你总是这么口无遮拦,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戚筠听得太后恼怒,随即跪在太后的脚边,脸上却滑过一丝清泪,不多时,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顺着那张娇颜,往下滴落。
戚筠脸上仍带着倔强,她不想哭,但不知怎么,听得姑母今日说的这番话,却令她难以忍受...
她十岁那年,第一次随母亲入宫,拜见那时还是淑妃娘娘的太后。正巧那时刚刚获封太子的四皇子殿下,来给姑母请安,她见到了祖父口中才华横溢、出类拔萃的储君。他那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的鼻子,弧度相当完美。
当姑母问起刚刚学习政事的殿下,学得如何时,他进退有度,回话时那一抹笑容,久久在她的脑中消散不去...
后来,母亲开玩笑问她,“阿筠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夫君?”
她想到了那日第一眼望见太子殿下光景...
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只知道当从母亲和大姐姐的谈话中得知,陛下给太子殿下赐了四个东宫妃妾,那东宫的刘承徽是如何如何的贤良...
她竟莫名止不住的去嫉妒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常寺少卿家的女儿,之后更是难过得小半月没好好吃饭,母亲还以为她得了病,吓得赶紧为她请了太医...
后来,她便慢慢想明白了,她也想嫁给太子殿下,她要比刘承徽还好。
3. 第 3 章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小孩的喜欢!
她与那时的殿下虽说只差了三岁,可在她十岁时,她还是赖在母亲和祖母怀中的囡囡,而陛下却开始与先帝学习打理政务了!三岁之隔,却已然是两种日子。
为此,她便下意识的让自己成熟起来,坚信总有一天殿下会成为她的夫婿。
她虽跳脱活泼,可也会压着性子,逼迫自己学习中馈,熟悉宫中礼仪。偶然间又从姑母那里得知殿下喜欢品茶。她又央求母亲,为她请得京中最好的茶艺师傅,吃了不少苦,才有些心得。
有意无意间的打探殿下的喜好,怕是她闺中少女时做的最甜蜜的事。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陛下驾崩,太子殿下登基,改国号为永宁。他成了陛下,若是哪日从爹爹口中听得,陛下是如何仁孝,她也会躲在被窝中暗自窃喜,这是她未来的夫婿呀...
永宁元年,新帝登基,本该选秀,扩充后宫,可新帝免了,为先帝侍孝期三年,内外称颂,她没想其他的,只知道那时后宫只有东宫四妃妾,短时间皇上是不会纳新的妃妾的,那时她是很开心的吧。
她很庆幸,待三年后,她正是出嫁的年纪,她祖父那时正任礼部尚书,那肯定是要参与选秀的,所有的所有她都在脑海中想了无数遍。
但不幸的是,永宁四年,候选秀女者,得年满十六才有资格。她好像还差半个月才到十六岁,为此她欲哭无泪。
爹娘倒是很庆幸,他们只有她一个女儿,自是不愿她入宫的。祖父也觉得家中姑母已入了宫,成了太后,满门尊贵荣耀,祖父受荫被封为一等承恩伯,尊荣已经到顶,再过已经是不合适。
尽管她央求了好久,也无济于事。
那次选秀,刘贤妃奉太后懿旨主持,选了六人入宫。后又有宗室、王公大臣进献了一些贵女,太后都做主收下了。
而家里也为她物色了十多个夫婿人选,有公侯爵家的嫡子,也有新科进士,清流家的子弟。可那又怎么会改变一个心智坚定的女孩呢...
......
戚筠哭了一会,那晨起细细上过妆的芙蓉面非但不失美感,却更是惹人怜爱。太后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五六分神似的娇颜哭成这样,也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寿康宫虽是太后的居所,规矩倒是不甚严苛,近几年太后娘娘也开始潜心礼佛,有意避世,后宫琐事已无暇去管,戚筠来了寿康宫倒是没受太多的约束。可这到底是佛堂,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太后端坐在软榻前,舒了一口气,不断暗示自己,这是她宠着的侄女,她姑侄二人都出身戚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要让戚筠起来,容她慢慢讲。
谁知这时太后身边的钱嬷嬷进来禀道:“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这次皇上来得急切,奴婢瞧着皇上似乎是等着用完膳再走,奴婢已让人请皇上去水榭轩了...”
太后娘娘轻轻点头,“知道了...哀家这就过去...”
太后和钱嬷嬷说话间的工夫,戚筠的面色已经转悲为喜,太后轻斥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还不起来?让皇帝看到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快下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到水榭轩陪哀家和皇帝用膳...”
戚筠微微顿了顿,轻轻起身,刚刚进来的寿康宫小宫婢忙过来托起她的手,扶着她下去梳洗了...
今天好似又是得陛下宠爱的一天呢!
......
寿康宫水榭轩。
农历四月里虽不至于炎热,却也不凉快,宫里贵人们的衣着往往都是里三层外三层,里衣不似罩沙那般透气。而这太后宫中的水榭轩清风微微袭来,旁边的杨柳微微呼应,倒是宫中一景。
太后刚一迈入水榭轩。
入目便见一身形极为颀长的男子,他身着一件玄色符龙纹对襟窄袖长袍,衣襟和袖口处也都用金银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间扎着同色系的金丝流云纹腰带,坠着象征着身份的出廓蟠龙纹玉佩,莹润光泽,通体温润。
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此人正是当今陛下,赵佑惟。
剑眉星目,如朗月入怀。当时的少年郎,终是长成了帝王。
“儿臣给母后请安!”赵佑惟对着太后行礼作揖,虽带着笑,却又让人感觉冷漠疏离。
太后抬了抬手,示意赵佑惟免礼。随着钱嬷嬷伺候她入了座,赵佑惟也在身边的大太监服侍下坐了下来。
赵佑惟不经意间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任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太后终是打破了这一片沉寂,“皇上平日里政务繁忙,倒是有小半月没来寿康宫了...今日既来了,便在寿康宫陪着哀家用膳吧…”太后笑意不达眼底。
而赵佑惟抬起头,仿佛没把太后娘娘的话放在心上,仿佛在用余光打量着什么,言语间漫不经心,“朕正有此意,如此便叨扰母后了…”
赵佑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随口一问,“听闻贵妃今日来给母后请安了...这怎不见她过来迎朕...”
太后有些尴尬,终是明白了这平日里对她只是表面工夫的帝王,给她请安是假,来找贵妃是真。
“贵妃这孩子平日里倒不甚稳重,这不刚吃了芙蓉糕,竟污了衣裳...哀家着人带她下去更衣了。这倒是瞧出来了,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说是来给哀家请安,实则这是来瞧贵妃的呀...贵妃才来半个时辰,皇帝就追了来?”太后笑着打趣说,但好似这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赵佑惟被揭穿了也不恼,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甚至太后都感觉出他有一丝敷衍,却懒得掩盖罢了。
“这不今晨,江南贡上来的那批茶叶到了,朕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品一品这新炒的茶。宫中怕也就只有贵妃的手艺才能将这新茶泡的恰到好处...”
太后似笑非笑,也不多说什么。这寿康宫的水榭轩内,坐着这天下间最尊贵的母子二人,一时间竟无话,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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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尴尬。
母子二人皆有心事。
太后也在心中叹道,皇上倒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那时她连失两子,痛苦不已,好在得先帝怜爱,把丧母的四皇子交由她抚养,她又成了有子的妃嫔。先帝的四皇子本是元后所出,占了个嫡子的身份,但元后无宠,又因生懿康长公主时伤了元气而撒手人寰...
她当时得皇帝专宠,后宫中数她位分最高,抚养四皇子,也不算辱没了他嫡出的身份。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宫中向来如此。
但好似四皇子一直都对她冷漠,母子二人也都是面子上的情分。
......
“贵妃娘娘来了!”
随着寿康宫大太监的一声通禀,戚筠在静姑姑和另外两个小宫女的服侍下走进了水榭轩。
太后和皇上皆顺着视线往外看去。
从前读书,曾有诗云:“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又有诗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每每读到这样的诗句,赵佑惟都会低下头浅笑,有些嗤之以鼻。父皇爱美色,故而王公贵族为求加官进爵,皆在各地搜罗,遍寻天下美女,以进献陛下。
尽管送进宫的都是各地顶尖的美女,却都不及他的养母戚淑妃。可当年的戚淑妃也不过如此。
直至那日去给养母请安,按照惯例留下用膳。那为他布菜的女子让他晃了神,养母为他介绍道,这是她娘家的侄女。那顿饭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她,原来古人诗中的倾城之姿是这等颜色。
后来她又亲自求到他的面前,说想入宫服侍他,他那时的心突然就空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能被皇上多看了几眼的女子,不用他多说,自然而然就被安排入了后宫。
......
戚筠看到了赵佑惟,迫不及待就走了过去。待向太后请过安,便黏到了赵佑惟身边,撒娇道:“陛下...刚臣妾听说您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小厨房了...今日呢,姑母的小厨房有八宝野鸭、金丝酥雀、奶汁鱼片...对了,臣妾可最是清楚您爱吃那道炒珍珠鸡,待会您可要多用些才好...”戚筠的声音黏黏腻腻,十分悦耳。
赵佑惟听到戚筠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低头含着笑,也没答应着什么。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拉过戚筠凝脂般的玉手,又捏了捏戚筠的手指,有些冰凉。赵佑惟又把戚筠的另一只手拉了过来,双手合拢给戚筠搓了搓,才有一丝暖意。
戚筠有些无奈,又有一丝甜蜜,这都入夏了,皇上还给她搓手手。
太后看到戚筠这番娇娇模样,随后也向钱嬷嬷吩咐道:“这便传膳吧!”
回过头又向赵佑惟道:“用完膳皇帝回养心殿睡一觉,下午还有政事要处理呢...”
赵佑惟平平淡淡应了一声:“遵母后教晦!”
太后竟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4. 第 4 章
三人皆有心事。
用过了膳,赵佑惟也不愿多待,拉着戚筠便回了养心殿。
甫一入殿,便透过一丝凉意,戚筠微眯了一下双眼,这股子凉劲儿配上养心殿燃着的龙涎香,感受起来便是沁人心脾。
戚筠天生怕热,倒不是体虚,实在是因为这众人夸赞的好身段,若是不注意,夏天闷热起来,身上定会起了痱子,为此,贵妃娘娘也就更加娇贵起来。
赵佑惟看着戚筠那有些白皙泛红的娇颜,微微皱起了眉,他上前拉过戚筠,坐到了软塌上,开口轻声问询,“今日怎么去了母后宫中?”
太后喜静,后宫的嫔妃们每月初一、十五照例过去请个安,其余时候倒是没有什么请安的惯例。戚筠虽是太后的侄女儿,却也是隔三差五才过去一趟。
戚筠脸上露出些不自在,她虽得了宠,但也有些琢磨不透她在陛下心中是何地位。
一时间,又想起今日姑母跟她讲的那句“陛下看似温柔体贴,实则冷心冷情。”
更有些踌躇,陛下这几个月来,虽纵着自己黏着他,却也是在她的适可而止之下,才有了如今的恩宠。
戚筠张了张嘴,有些希冀,试探着回道,“太后下旨选秀,命臣妾协助贤妃一同筹办此事。”
说完,她佯装镇定,用余光轻瞥着赵佑惟,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变化。
谁料,赵佑惟听完,也没什么反应,还是气定神闲,淡淡的。
他接过小太监递过来一盏茶,轻抿了一口。
戚筠看着陛下这般浑不在意的模样,一瞬间眼中的希冀便消失殆尽,心中想询问的那句,“能不能不选秀?”愣是没有说出来。
往日里她看不惯这个宫、那个宫的嫔妃,也就罢了,她管别人怎么想?
可是陛下的态度,她不能不在意,甚至她连一些过分的要求都不敢提。
戚筠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她如何想,恐说了出来,让他厌烦。
赵佑惟放下茶盏,看着戚筠没精打采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若是不想管,就由得她们去,你躲远些,图个清净也便罢了!”
戚筠的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她是不想管的,落个眼不见心不烦也好。可到底是怕进了新人,夺了宠幸。
这时,养心殿的总管大太监走了进来,手上用托盘盛了一碗冰酥酪,待走到贵妃娘娘眼前,特意停顿了一下,恭敬地递了过去。
“娘娘,眼下正是热的时候,您用碗酥酪来解解乏吧!”孙仁杞轻声地对着贵妃娘娘说道。
戚筠瞥了一眼。
“皇上一早便吩咐了,中午给娘娘您做一份酥酪,奴才特意用冰镇过的...”
递上来的酥酪呈奶白色,瞧着十分鲜嫩,和淡青色的瓷碗交相辉映,看着就让人心生凉意。
戚筠双手接了过来,丝丝冰凉透过她的手,直达心底。
她轻轻舀了一点放在口中,入口即化,口感倒是比照豆腐花更为嫩滑一些,隐约之间,唇齿中还留着淡淡的果香。
“下回多放点碎冰!这么吃着虽好吃,却似乎是差了点什么...”戚筠粗略用了几口,对着一旁的孙仁杞吩咐道。
尽管美人吃东西的样子有些急了,却也是十分大方得体,赏心悦目。
赵佑惟看着她,显得有些不同意,淡淡道,“还没到十分炎热的时候,用多了冰对身体不好...”
戚筠觉得陛下哪哪都好,和他相处的这半年多,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关怀备至。可这动不动就管着她的吃食,又时常让太医给她把脉的毛病,可真是令戚筠有些头大。
早先,她只知道皇上喜诗书,好弓马骑射,却不料他对岐黄之术也颇有心得。甚至动不动就吩咐身边的人做些药膳给她用。
那些药膳虽算不得难吃,可不想吃的食材再怎么用心做,戚筠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看着陛下那期待的神情,她每次都瘪瘪嘴,捏着鼻子,强忍着自己,也就用了。
这用了也就罢了,陛下却时常看着她皱眉用膳的样子,欣慰一笑。
不禁让她想起了少时,母亲哄着生病的自己喝药的模样。也十分怀念起来,至少喝完了母亲递过来的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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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能多吃几颗蜜饯。
可如今,真是愁坏了戚筠,那些甜腻的糕点也不是随意吃了。
她最喜欢甜食,各种糕饼果子甜汤,以前在家中时,膳方都是变着花样,每日呈上来,她想吃,随时都可以吃到。
现在进了宫,平日的膳食是比家中好了不知多少。可每每陛下看到了,都会蹙起眉头,控制着她的用量。无论是怎么求,都不管用。
陛下也时常在她耳边说什么,吃多了容易患消渴症?
戚筠很是无奈,她身体健康着呢!
戚筠知道这次吃冰酥酪的机会难得,也不管放没放足冰,这满满的一小碗,都被她用了个干净。正想说着,再来一碗。
转过头看见皇上那满脸不认可的模样,终是咂了咂嘴,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真是回味无穷啊!
赵佑惟终究是没说什么,难得今日天气这么热,适当用些凉的也不打紧。
看着戚筠意犹未尽的样子,赵佑惟站起了身,道着:“时辰到了,朕要去睡一会儿,贵妃不若同朕一起?”
戚筠正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听到陛下邀请她一同午睡,却丝毫不见娇羞,应了一声,便跟着陛下去了。
她却已经见怪不怪了,别人或许觉得陪着陛下午睡,是天大的荣幸。
对戚筠来说,荣幸是荣幸,陛下可是真的纯睡觉啊!使得她总觉得,自己这个盛京第一美人毫无存在感。
有时她挤进陛下的怀中,还有被推开的可能,伴随着的,是陛下淡淡地道:“阿筠,别闹,好好睡觉...”
早上起来的较晚的她,是真的睡不着啊...随后就是,在她数着不知道多少只鸭子时,缓缓睡了过去。
伴驾就是这么无奈,但比起她见不到心爱之人,那还是继续无奈吧...
时间渐渐久了,戚筠也摸透了陛下的作息,午睡是雷打不动的,无论折子批没批完,还有多少个等待接见的臣子在等着,那都是影响不了陛下午睡的。
这么一想想,戚筠便觉得没什么了,比起在等着的大臣们,自己也不知多幸运呢!
5. 第 5 章
日光尽情地挥洒在宫墙砖瓦的每个角落,一片金黄,耀眼极了。
午后的养心殿总是一片静谧。
若说先帝还在时,还算是挺热闹的,那时的几位皇子,还有最得宠爱的戚淑妃,也是时常出入帝王的寝殿内。
先帝年纪大了,经常召见儿女们承欢膝下,当时还是四皇子身边大太监的孙仁杞,也有幸随着主子,得以常面先帝圣颜。
那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孙仁杞已经记不太清了,当今陛下喜静,也无子女,仿佛是从陛下登基后,也仿佛是更久之前。
孙仁杞回忆起来,掰了掰手指头,似乎是从那件事之后,也不是一瞬间,只是渐渐的,一点点的,养心殿的气氛也就不一样了,之后没几年,先帝也驾崩了。
靠着墙的养心殿大总管想着事呢,又接连打了一个哈欠,旁边的小太监李福立马上前递了一盏茶。
小太监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着一张圆脸,光洁白皙,十分讨喜,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那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日光一晃,在眼睑处投入一双美好的弧影。
世人大都是看脸,不仅宫里的妃嫔如此,这句话也应在伺候人的奴才上。比别的奴才瞧着干净立整,孙仁杞办差时,也愿意带着他。
久而久之,小太监也机灵,再加上又是孙仁杞的同乡,倒是认了他当徒弟。
“师父,未时过半了,您先喝口凉茶醒醒神儿,一会儿,陛下该醒了。”
孙仁杞接过来饮了一口,微微的困意倒是消散了一二。他在廊下已守了快一个时辰了,瞧着陛下是该醒了。
若是陛下待会儿还未醒,这唤陛下起床的活计,也得他上前去做。在殿前伺候这么多年,陛下的规矩就是他们这些奴才的规矩。
“孙仁杞!”
这位养心殿大总管刚想喝第二口,就听见寝殿内陛下在唤他,约莫着也是刚刚醒。
孙仁杞把手中的茶盏赶紧递给了身边的李福,理了理衣袖,给了李福一个眼神儿。
尽管内心焦急,也没显露出来。
“奴才在!”孙仁杞走向了殿内。
入目的就是龙章凤姿,身着一袭月白色绣连云纹的里衣的皇帝陛下。
床边的那放下来的烟纱帘中,微微透露出一位女子柔美的身影,十分朦胧。
孙仁杞可不敢多瞧。
“这天也渐渐热了起来,今年的罗绸烟罗夏衣做好了没有?”
“回皇上的话,今儿早上广储司的人便送来了,足足有十多件呢!用的都是去年的料子。”
“今年的料子也是前两天才新进上来,奴才再让广储司多做十套常备着...”
孙仁杞一边回着话,一边上手伺候皇上穿衣。
赵佑惟“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后皇上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内帑里还有多少好料子?”
这罗绸烟罗纱素来珍贵,每年里,年景好些,不过才进贡三十匹之数。
孙仁杞在心中算了算,“往年里剩下的,再加上今年新进的三十匹,库里大概还余五十多匹...”
“贵妃怕热,新挪出十匹,给贵妃做夏衣吧,再给寿康宫送去五匹。”
听完皇上的这番安排,孙仁杞暗暗吃惊。
这么珍贵的料子,从南边运过来,便全都归到皇上私库里头了,别说其他妃嫔,就连太后都难得一匹。
看来这戚贵妃真是让陛下上了心了!
帘帐之内的戚筠也是刚刚醒,看到有奴才们进殿来服侍陛下穿衣,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听到皇上赏赐,戚筠心中忽然变得欢欣雀跃起来了。正想着和皇上说说话。可看到外面一群伺候皇上的太监,便打起了退堂鼓。
皇上身边这些精细活由太监服侍自是好的,可对戚筠还说,却不是那么方便了。
当今陛下向来不喜繁琐的服饰,也就不到一刻钟,赵佑惟便被伺候着穿好了衣,从寝殿内走了出去。
静姑姑在廊下,也是看到皇上走了,这才领了一群宫女来伺候贵妃娘娘起身。
“哎呦,我的好娘娘,这都眼瞧着快申时了,您这还未醒,晚上可就睡不着了...”静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打起帘子。
戚筠把头闷在床上,轻轻嗅着被子上残留下的龙涎香的气味,和陛下身上的气味浑然一体。
听得静姑姑喊她,戚筠在床上打了个滚,翻坐了起来。
有些兴奋,“姑姑,陛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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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十分在意本宫的吧...那可是临江府独产的烟罗纱,百金难求一匹,陛下刚赏了本宫十匹之数呢!十匹啊...”
看着她们家戚娘娘这般兴奋劲,静姑姑也一脸含笑,她刚才在外间可听得了一耳朵。
“陛下知道娘娘怕热,甚是体贴娘娘呢,如今可好了,有了这好料子,这夏日里倒不用愁了...”静姑姑手上忙不迭地递上了巾帕,伺候着戚筠更衣。
戚筠原本是最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在这宫中,皇上待她独一无二,她也是深信着皇上喜欢她。
再加上满宫的后妃们嫉妒的嘴脸,还有宫人们的议论纷纷,她也更深信了些。
可有时候总感觉不对劲,今日姑母的一番话,让她对皇上的情意有了一些怀疑。
哎,总归是她想多了,应该要相信陛下才是,他可是陪伴自己一生的夫君啊...
戚筠不做他想,忙让身边的宫婢们伺候着,梳洗打扮一番,往前殿去了。
......
远远的望见戚贵妃一行人往这边来。
孙仁杞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贵妃娘娘可真是粘人啊,这陛下刚过来不到两刻,贵妃就跟了上来。
尽管腹诽,孙仁杞也面上不显,换了一种姿态,满脸笑意地上前道:“娘娘,陛下正和户部的几位大人议政呢,要不您先去偏殿歇歇,待会儿几位大人走了,奴才再去禀您?”
戚筠正是心情好的时候,看着养心殿大总管这张笑得挤作一团的脸,不由在心里嘀咕着,“这御前总管的活儿,真是不容易啊,见人三分笑,瞧瞧这都笑出了好几根褶子。”
要是孙仁杞知道了贵妃娘娘此时的想法,准保要给眼前的娘娘跪下。
“娘娘哎,您也不看看奴才多大岁数了,自是比不得那些小年轻...”
这位养心殿大总管从当今陛下小时,就在跟前伺候着,看着陛下从小小婴儿,长到如今。
可不是岁月催人老吗?
戚筠也知道陛下在忙,她遇见陛下接见外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她去偏殿等着,有时候在前殿的屏风后回避着。
只是今天接见的是户部。
“我爹也在内吗?”戚筠看向孙仁杞,问道。
6. 第 6 章
盛京戚氏,是传承了几百年的清流世家,算上如今的家主,祖上曾出过四位宰辅。
五品以上的官员,更是不胜枚举。
戚筠的父亲,是中书令的嫡出长子,当今太后的亲弟弟,正在户部领了五品郎中的职位。
“回娘娘的话,陛下召见了户部六品以上的官员,戚郎中自是在内的。”
戚筠有些担心,不由嘀咕着,“往日里,陛下不都是召见像我祖父那般的老臣子吗?今日怎么户部能叫的上名号的,都被叫了去...”
军国、朝政大事,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也能猜出个一二来,消息比别人灵通。
看到贵妃娘娘的眼神示意。
孙仁杞知道如今这贵妃正得着宠,也愿意交好贵妃。
小声在戚筠耳边说道,“是有关于大同府赈灾贪墨一案。”
不免又唏嘘了一句,“怕是这回户部要变了天...”
“娘娘,怕是今个儿陛下心情不好,您待会儿可要多顺着陛下些。”
说完,孙仁杞向贵妃娘娘行了一礼,转过头引着戚筠朝着偏殿走去。
......
典雅庄重、又不失皇家气派的养心殿前殿里,气氛十分压抑,直叫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李福有些微微颤栗,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像一个木头桩子一般。
底下的大臣们,稀稀拉拉跪成了一片。
赵佑惟面上有些薄怒,睡醒之后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事情已经发生了,赵佑惟也在努力平复着,告诫着自己,动怒无益于身心康健。
此时,谁也不敢回话,连官场上的‘老油条’户部尚书,也都噤了声。
尚书、右侍郎俱都低头不语,戚临风这个郎中也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佑惟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大同府这次遭了春旱,国库里拨了三十万两银子去赈灾,没想到呀,朕的好侍郎独独就贪墨了十万两银子。”
“更别提这层层克扣下来,到百姓手中还剩下多少!”
赵佑惟薄唇轻启,这句不带有情绪讥讽的话,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坐在案桌前皇上轻柔眉心,今早上就有御史参奏,“户部左侍郎以权谋私,贪墨赈灾款。”
赵佑惟原本想着,大同府此次的灾情也算是顺利度过了,水至清则无鱼,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厮胆大包天,直到午间户部核算了账本,才发现竟有十万两之巨。
赵佑惟在心中轻叹,这次没发生乱子,也算是知府有功了。
左侍郎刘荣已被打入大牢,赵佑惟又派了殿前司的人去抄了家。
对刘家这次的处置,还要明日里早朝再行商议。
看着户部的众人,赵佑惟摆了摆手,事已成定局,留着他们在此处也无用。
直至这些户部的官员们退下,大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户部的众人刚走,戚筠就由孙仁杞引了过来。
赵佑惟还同往日里一般,处理着手头上的折子,戚筠走了进来,他也未曾抬头。
要不是事先知道了点儿消息,任由戚筠如何想,也想不出陛下刚发了脾气。
她福身行了一礼,没出声,在一旁坐了下来,照例翻了翻手边的话本子,滋滋有味地看了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陛下批折子时,最不喜被人打扰。
上次正看到,“柳十娘为爱与家中抗衡,没想到她爱上的才子竟与贴身丫鬟萍儿,有了首尾。”
戚筠一边看着,一边为着她感到不值,有些义愤填膺。
心里边不痛快,可这剧情却也是吸引着她往下看。这时,倒是无论如何都脱不开手了。
像戚家这种家风清正的世家,是断断不会容忍着姑娘这般痴魔,凡事无不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更何况这欺骗十娘的才子,这般无耻,正妻还没过门,竟与丫鬟珠胎暗结。
戚筠看的一面入迷,一面嗤之以鼻。
故事的结局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后来柳十娘彻底寒了父母的心,嫁给了那个久久未能中举的才子,婚后不仅接纳了萍儿和她的一双庶出儿女,还给丈夫纳了好几个美妾。
戚筠有些意难平,撇撇嘴哀嚎着,“柳十娘真是颅内有疾啊!”
不用想,像这些市面上卖的火热的话本,多数都是那些穷酸秀才写的。自己出身寒微,却总是幻想着有一个高门贵女,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从此娇妻美妾,好不快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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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多时辰过去了,贵妃娘娘沉浸在这本《柳十娘传》里。
赵佑惟早早放下笔墨。
戚筠没注意到,连皇上观察了她半晌,都没发现。
故事结尾,戚筠吐槽完,突然抬头,正对上陛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吓了一跳。
有些愣神儿。
啊啊啊,自己正在伴驾啊!刚刚在干什么???
忙收回脸上那丝气愤,展露笑颜,红唇轻启,娇嗔抱怨道:“皇上为何盯着臣妾看啊?臣妾可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戚筠合上了话本,摸了摸脸庞,确认一切似乎还是那般完美,稍稍松了口气。
而后,赵佑惟看着戚筠顺势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娇娇软软的样子,有些心痒痒。
“看什么呢?给朕讲讲...这话本有什么好看的?”
可怜我们皇帝陛下,人生刚满二十载,平日里学的不是治国经略,就是帝王心术,实在是没读过这些市井话本子。
空气中突然安静,戚筠忽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不是吧?不是吧?
戚筠很难想象,陛下看《柳十娘传》的样子...
“就...才子佳人那些,没什么好看的...”戚筠有些心虚。
转移着话题。
赵佑惟本来也没想看,就算想看,恐怕也没得闲,也就是看戚筠这般鲜活的样子,逗逗她罢了。
皇上神色如常,好似心情也好了些。
戚筠低下头,轻拉着赵佑惟的衣袖,顺势而为,害羞地问道,“...今晚,陛下去翊坤宫陪臣妾可好?”
这是戚筠惯用的邀宠的伎俩,也十分直白了。
以前,后宫虚设的时候,戚筠不敢说。
这一个月前,两人的关系才有了质的改变,戚筠也就大胆了一些。
赵佑惟虽十分聪慧,却有时也跟不上贵妃的脑回路。常常刚说完一件事,又跑到另一件事上了。
可面对戚筠,他总感觉自己多了一份耐心。
他细细回忆着,好似昨晚上抱着贵妃做那档子事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那今晚...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去了。
望着满脸娇羞的贵妃,忙一本正经拒绝道:“咳咳...朕还有些折子要批,就不过去了...你晚上也早点休息...”
7. 第 7 章
呜...
受到巨大打击的贵妃娘娘满脸幽怨,陪皇上用了顿晚膳,便回了翊坤宫。
陛下那意思都明摆着不用她侍寝了,她还留在养心殿干什么,等着皇上赶她走嘛?
那自己这张脸往哪放?
要是传了出去,被后宫众人知道了,自己邀宠失败,那不是任由别人嘲笑,更有甚者,还有可能把她这盛京第一美人的脸面,踩到脚下去呢!
戚筠这一个月来,还是头一遭被陛下拒绝,对她的打击,不言而喻。
她也听得出陛下要批折子是搪塞之言,陛下平日里可是爱惜身子得很,唯恐夜间伤了眼睛,有时候政事紧要些,也是能推就推的。
说什么批折子,戚筠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玉鸾是翊坤宫的大宫女,掌管着殿内主子的日常起居。在主子面前虽比不得静姑姑得脸,可在这翊坤宫内,却也仅次于静姑姑和周福全。
看到主子气冲冲进了殿内,脸上还带着十分委屈的神色。
玉鸾拉过静姑姑的衣袖,眼神示意着,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脸色这般难看?”
静姑姑当时也是在殿外等候的,并未进去,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娘用晚膳时就有些不自在了。出了养心殿之后,似乎这等委屈劲儿也就更甚了...
静姑姑也摇了摇头,总归是和皇上有关就是了。
她们家娘娘有些小孩子脾气,伺候娘娘大半年了,奴才们也都知道娘娘的脾性,看着有些跋扈了,可却是最直接的人,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像有的嫔妃,心思七弯八绕,任凭有颗玲珑心,也猜不过来。
静姑姑在宫里待的时间久,也比较通透些。
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心也尽向着戚娘娘了。总是舍不得她受委屈,不过这满宫里,能让她们娘娘受委屈的,也就只有皇上和太后做得到了...
戚筠刚入殿,便靠在了那张红木雕花的贵妃榻上,静姑姑和玉鸾默不作声,上前伺候着贵妃娘娘脱了外裳,卸了妆环。
戚筠心中五位杂陈,她十分容易胡思乱想,自己这一个月来,可算是受了独宠。
难道是陛下看中了别人?
仔细想想,那也不能够呀?除了自己,这满宫里名义上的天子妃妾,满打满算,也就十余人,她们还都是先自己入宫的。陛下要幸,早就幸了,何苦要等到现在。
要说,戚筠在没入宫前,陛下宠幸了她们也没什么,或者是她入了宫后,陛下雨露均沾,戚筠觉着,自己会顶多嫉妒些罢了。
难就难在,自己受了独宠,若再要是有别人分了宠爱。
戚筠无法想象那样的情景,大概她会心碎吧。
“姑姑。”戚筠轻唤了一声。
“奴婢在。”静姑姑十分担忧。
“你找人到各宫盯紧些,皇上要是去了哪宫里,速来回禀本宫!养心殿那边也找人盯着些...”
静姑姑惊讶,阻拦道,“娘娘不可啊,别的宫里也就算了,养心殿那边可不行,窥探帝踪,那可是大罪!”
宫里的秘密不是秘密,皇上去了哪,稍微用点心的人都能留意到。可派了人,去养心殿门口盯着,可就变了味儿。
戚筠经这么一提醒,这才惊觉,忙改口。
“是本宫糊涂了,养心殿那边就算了...”
“其他宫里还是让人盯着点,姑姑快去安排吧!”她拍了下脑门有些懊恼,可另一边不免催促着。
静姑姑看贵妃娘娘坚持,也就没说什么了,领了主子的吩咐,转过头便要去办这件差事。
看到静姑姑走出去的身影,戚筠也算是能稍稍安心了,玉鸾上前在殿内点了安神香,香氛环绕,戚筠靠在贵妃榻上,渐渐闭上了眼睛。
可戚筠刚想休息片刻,没成想养心殿的孙公公没过一会儿,就来了翊坤宫。
仿佛就跟戚筠回宫是前后脚的事。
周福全在外面通禀道,“娘娘,御前的孙公公来了!”
戚筠倏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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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
孙仁杞进了殿,先给戚娘娘行了一礼,便禀道,“贵妃娘娘,皇上命奴才给您送了临江府的上等烟罗纱,如今夏日里用着正合适。”
“另外,还有些今晨新进贡上来的瓜果菜蔬,也是刚从南边运过来的,皇上说,给娘娘尝个鲜...”
孙仁杞只当贵妃娘娘那时正在午睡,不知道陛下赏赐这回事。
戚筠往后一瞧,孙仁杞后头还站着十多个养心殿的小太监,都是随着他来办差的,小太监们手上俱都托着些物件儿。
幸亏是她这主殿地方够大,不然这么多人,都快没地方落脚了...
孙仁杞说,皇上赏了她一些时令鲜果。
戚筠原也是不缺的,只每回新贡上来的,都由着养心殿先挑,养心殿挑剩下的,才轮的到太后的寿康宫。到了戚筠的翊坤宫,这些瓜果往往就次了几等。
今天,皇上赏的,应该是养心殿皇上的份例中的。
戚筠看着着满满当当的赏赐,不得不说,心中的那股欢喜劲儿又上来了。
戚筠房中的大宫女玉鸾、檀香,还有几个二等宫女,依次接过了小太监手中的几匹布料。
还有几名小太监手中托着一些金银玉器、珍珠宝石,上好的头面也有几副。
贵妃娘娘扫了一眼,孙仁杞对这些东西并没有过多介绍,只说着都是皇上特意赏的。但是,既端了进来,十有八九都是陛下私库里的,随便拿出去一件儿,都能叫人瞧花了眼。
戚筠想得没错,孙仁杞吩咐着小太监们把东西递给周福全等人。
不用想,自都是珍品,只是大概率是孙仁杞得了令,而后自己去了陛下的私库挑的。
贵妃娘娘收到了礼物,此时心情也是不错的,从养心殿回来后的那点子阴霾也都消散了□□,心中自我安慰着,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待御前总管走了之后。
周福全便细细清点着,又领着宫女、太监们,登记入册。
8. 第 8 章
出了翊坤宫的门,孙仁杞又领着其他小太监们去往寿康宫。
刚入夏,天也渐渐长了起来,直至酉时,太阳方才稍稍落下,留下一抹玫瑰金色的余光,与浅蓝色的天空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
“大家伙儿,都打起精神来,警醒着些,手中的物件儿千万不能有了磕碰!”
孙仁杞一向待下温和厚道,赏罚有度,小太监们也都服他管教。
这一到了饭点儿,众人疲倦些也是有的,只是这些送给太后的料子,都是万中挑一的珍品,要是坏了事儿,连带着自己也要吃挂落。
小太监们齐声应了:“诺!”
也就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养心殿距翊坤宫和寿康宫之间,差不多是居中的位置,先去哪宫里,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主子交待了的这般差事,基本上也都是由孙仁杞安排着办。除非是出了差错,被捅了出来,一般陛下也不会轻易过问。
孙仁杞近身伺候主子多年,虽不敢揣摩君心,却是耳濡目染,沾染了几分帝王的习性。
尽管太后为先帝宠妃多年,可到如今总是陛下说的算,陛下对谁哪怕多用一点心,他们这些奴才也得看清楚形势。
一行人路过了永寿宫,七拐八拐,穿过了几条宫道,红墙砖瓦,一片肃穆。
片刻过后。
孙仁杞定睛一瞧,前面隐隐约约正要路过一行人,大概是哪宫的娘娘,四人抬的肩舆,瞧着虽照比帝王的仪仗差的太多,可也不敢小瞧,能用四人车辇的,除了陛下恩准,大概只有正二品的主位娘娘才有这个待遇。
及的进了,也都看得清了,原来是安修容。
孙仁杞及众人停下脚步,侧过身,微躬着身子,待修容娘娘路过。
“停!”
一个温柔略带着有些空灵的女音,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安修容的轿辇不偏不倚,正停在了孙仁杞的眼前。
大晋后宫妃嫔们位份,依次为正一品的:贵妃、淑妃、贤妃、德妃。
正二品的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再往下就是,正三品的婕妤九人、正四品的美人九人、正五品的才人九人,这些统称为二十七世妇。
更低等些就是,宝林六品、御女七品、采女八品,没有什么人数限制。
眼前的安修容位列九嫔,乃是一宫主位,却未得帝王一幸。
但孙仁杞毕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儿了,规矩礼仪十分张弛有度,见到安修容也不冷落,带着众人行礼。
“问修容娘娘安!”
安修容由身边的大宫女扶着下了轿辇,“快免礼!”
安修容逢着年节,抑或是每月的初一、十五,总有机会见到皇上,对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怎能不脸熟?
更何况,这领头的太监,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着红色绣仙鹤长袍,手拿拂尘,瞧着十分醒目。
“公公不必多礼!”安修容虚扶了一下,对孙仁杞礼遇有加。
她出身宣平侯府,凭着祖上的荣光,再加上现下家中子弟还算出息,和潜邸中的情分,进宫后得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分。
尽管东宫旧人中数她垫底,但比起那些家世没有她好,容貌却比她强上许多的,尚且还在苦熬着位分的婕妤、美人们,也还算不错了。
安修容原本是刚侍奉太后,打算回宫,谁知竟碰上了孙仁杞往这边来。
原本想着既遇上了,不妨给孙公公塞点子银票,让他在御前多美言两句。
也许陛下一高兴,就往她的宫去了呢?陛下身为九五之尊,总不能一直去贵妃宫里吧?
再倾国倾城的容颜,看久了也会腻。
她打着这些小心思,想要交好孙仁杞。
“孙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安修容料定了这御前的总管大太监会给她三分薄面。
“哎呦,娘娘哎,奴才正奉了旨意,要去一趟寿康宫呢,眼瞧着日入了,怕是不好多做停留…”孙仁杞面上显得十分为难,不卑不亢道。
一听这话,安修容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暗骂了一句:老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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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
随后又叹道,谁让她无宠呢?看来她是留不住这御前的大总管了。
不禁想到,要是贵妃,孙公公怕不是早早地就扒上去了!
尽管如此,到底是孙仁杞给她留了三分薄面了。
“那本宫就不多打扰公公了,还是旨意要紧!”
安修容十分温柔,拿着帕子的那双手朝孙仁杞挥了挥,转头上了轿辇。
“起轿!”永和宫的小太监高声喊着。
待安修容一行人走远了,孙仁杞才不慌不忙,领着众人,往寿康宫走去。
虽面上不显,但也知道,安修容肯找他,也无谓于是关乎陛下的事儿。
例如是,打听着陛下的喜好,帮她在御前多美言几句,告诉些陛下的行踪等等,诸如此类。
不是他想的多,是自从当今登基的这几年,像安修容这样,找他的人多了去了。
前朝、后宫,不胜枚举。
钱帛动人心,孙仁杞不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该拿的时候,他自不会推脱,可这不该拿的钱嘛,岂不是嫌命太长。就算是陛下念着情分,睁只眼闭只眼,绕过了他,可情分总有耗尽的一天。
孙仁杞,摇摇头,不作他想,只要他不出什么原则性的差错,只要陛下还在位一日,他的日子都不会太差,甚至还会风风光光的。
不过片刻会儿工夫,便到了寿康宫门口。
通禀过后,来回话的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钱嬷嬷。
只道是,太后娘娘刚用过晚膳,正在小佛堂礼佛,不便接见。
孙仁杞应了声,也没过多停留,说明了来意之后,放下东西,也就领着众人便走了。
本朝以孝治天下,给寿康宫送东西,自然不好说是陛下赏赐。太后没亲自接见他,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陛下和太后之间的官司,也不是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奴才们应该置喙的。
听命办事,然后给主子回话就是。
不过也难怪,午时用膳时的冷落,让太后失了面子,太后自然而然要找补回来。
9. 第 9 章
“揭开吧!看看养心殿送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太后娘娘靠在一旁软塌上,身旁的大宫女给她轻揉着太阳穴。
钱嬷嬷依次掀开遮布,映入眼帘的便是码的整整齐齐的五匹丝绸,颜色却不是十分鲜亮,两匹驼色、两匹深棕色,另外一匹是烟色的。
这绸子看上去柔软丝滑,精致细腻,丝丝缕缕交织在一起,比起寻常的丝绸,显得十分轻盈,触手间异常温凉。
钱嬷嬷收东西时,已然是对过账册,对太后道着:“娘娘,这是...临江府的烟罗纱!”
她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已然是十分确定。
太后早已瞧得一清二楚,有些唏嘘,不知道她这养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知道这料子难得,哪怕是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宫中,也是异常珍稀的。
先帝在时,她每年也能轻易分得十匹,哪怕是年景不好,帝王也会从他的份例中挪用出一二,只为了给她添置夏衣。
新帝即了位,她变成了太后,名义上她是陛下的母后,可这待遇却怎么不升反降呢?
这五年里,各地进贡上来的奇珍异宝,绮丽绫罗,珍稀药材,更有甚者乃至于日常用度的瓜果菜蔬,都要等着养心殿挑完了,寿康宫的人才能挑拣剩下的。
要是只挑走一些,满足养心殿日常份例中的还好,可这每回养心殿的人都吹毛求疵拿走将近一半,剩下的都是次一等的,或是次了好几等的。
养心殿拿走这么些,光凭皇上一个人是怎么都消耗不完的,皇上倒是乐得自在,每天不是赏赐哪个臣子,就是赏赐宗室里的哪个郡王,再或者赏赐那些外嫁的公主,剩下的宁愿坏了烂了,也不见他送到过寿康宫一星半点儿。
更何况是这贡品中的珍品——烟罗纱,她这五年中,在寿康宫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过。
也不是没有见过,唯有在那个养子身上才能见着了。皇上倒是会享受,身上的夏衣用着上好的料子,每日里还不带重样儿的。
想到这,太后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气愤,看着这殿中的烟罗纱也就更加不顺眼了。
皇上的性子她是最了解不过的,无利不起早,送来这些东西,无所图,她怎么敢信?
“嬷嬷,你说——皇上送来这些,为的是什么?”
太后满腹狐疑,心中一片乱麻。
钱嬷嬷老神在在,刚也从孙仁杞那里得知了一二。
回道:“大概是——为了贵妃娘娘罢?”
“听养心殿的太监说,贵妃处,这绸子送去了十匹。另还有些珍宝首饰什么的...”
看着太后有些惊讶的样子,钱嬷嬷继续道着:“您毕竟是贵妃的长辈,就算是为着贵妃,皇上也要顾及您一二的,太后您实在不必太过忧心...”
如今贵妃宠冠六宫,谁不知道?她瞧着如今的陛下对待贵妃,颇有些当年先帝对太后的那般亲密。
“阿筠?”
太后摇摇头,轻嗤道:“皇上心机深沉,对着阿筠能有一分真心,哀家便算是烧了高香了——”
甚至太后都觉着,陛下宠爱阿筠是不是为了对付她?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戚字,陛下宠爱她的侄女,有可能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到时候把她们姑侄两个一锅端了?
话锋一转,太后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急切地吩咐道:“嬷嬷,你去太医院把李盛安叫过来,让他看看这绸子得不得用?”
钱嬷嬷大吃一惊:“娘娘,皇上应该不会吧?”
皇上就算是个愚蠢的,也不至于在自己送过来的东西中动手脚啊!那不是落人话柄吗?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毕竟他可是巴不得哀家下去陪了先帝!”太后满脸嘲讽。
“诺!”钱嬷嬷还是领命去了。
李盛安也是侍奉太后多年的老人儿了,寿康宫每日的平安脉,也都是这位李太医带着小徒弟过来请的,多年来,十分受太后信重。
在殿内侍候的宫女皆让她挥退了。
太后久久沉默不语,思绪渐渐飘远,有些怀念起先帝来了,若是先帝还在,定是会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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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周全的吧?
若是当年先帝没有强行让当今认了她为养母,是不是就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了?
皇上尴尬,她也尴尬。
她总是在心中想着、安慰着自己,她是宠妃,作为宠妃的儿子,不亏的!甚至他更多了一份筹码。
但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群臣反对,宗室反对,孝安太后也是极力反对。
当时的话语犹如一根刺,“元后的嫡子屈于戚妃名下,岂不乱了伦理纲常,违背了祖宗家法!”
甚至民间编起了戏折子,有一官宦人家宠妾灭妻,家中主君竟让嫡子记于庶母名下,真是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
她父亲一辈子清流,是个不谄不媚的正人君子,也因为这件事,被堵在家中,出不了门。
母亲在家中以泪洗面,直叹她命苦,儿子早夭,没了依靠。
她知道先帝心疼她,想让自己在他百年之后过得好些,她理解他的苦心,也感激他。
可若是当时选了个小一些的皇子记在她名下,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哪怕是个公主也行。
可偏偏先帝选了当时的四皇子,那是嫡子啊,若是嫡子成器,自然是名分正当的皇位继承人。
太后心中想着,她心中一直过不去这个坎。
换位思考,若是她是皇帝,只怕也会恨她吧?无缘无故,在十岁上,能自立的年纪,无缘无故多了个养母。
不过不得不承认,皇上的礼仪规矩倒是挑不出错处,他是天子啊,自然应该以他为先。
只是皇上的冷待,一直让她受不了罢了。
相通这些,太后忙叫了人,“菡萏!”
之前给太后揉太阳穴的那个大宫女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娘娘?”
太后焦急地吩咐道:“你脚程快,快去让钱嬷嬷回来,之前是本宫想岔了——不,哀家头痛的厉害,让钱嬷嬷去太医院拿点安神的药吧!不必叫李盛安过来了!”
菡萏领命退去。
太后安定下来,终是她偏激了些。
10. 第 10 章
自从那日得了陛下赏赐之后,戚筠原本以为陛下会感觉出她生气了,会连忙来翊坤宫哄哄她。
谁知这都过了三五日了,也不见陛下过来,弄得戚筠连收到那些珠宝首饰时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戚筠独自消沉了几日,有些难受,她知道自己和陛下之间,总是要她多主动一些。
时至今日,戚筠也还是对陛下有所期盼,总是想着他能多宠宠自己。
戚筠靠在一旁梨木雕花的美人塌上,轻打了声哈欠,刚用过早膳,有些微微困倦。
玉檀候在一侧,轻剥开一颗荔枝,放入案边的玉碗中,一颗、两颗...直至剥满整个玉碗,玉檀这才端到贵妃面前。
一颗颗荔枝鲜嫩多汁、晶莹剔透,似乎还冒着凉气儿呢!
戚筠看着十分有食欲,紧接着夹起一颗放入口中,丝丝凉凉,透人心脾...
贵妃正享受着美食,玉鸾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娘娘,已经辰时了,钟粹宫那边今日可又派了人过来呢!”玉鸾的声音轻柔。
自从太后下了懿旨,让贤妃主持着选秀,贵妃和德妃从旁协理,钟粹宫的人日日都派人来请贵妃。
前几日,戚筠不想见,皆让玉鸾把人给打发走了,没想到贤妃宫里的人这般坚持不懈。
也是,刘婉儿一向贤德,落人口实的事她可不会做。戚筠可以不去,可贤妃却不能不请。
静姑姑看戚筠已用了好几颗,给戚筠递了张帕子过去,开口劝道:“娘娘,这荔枝都是从冰窖里拿上来的,凉着呢!少吃些,小心闹了肚子!”
静姑姑知道贵妃一向贪吃凉食,还有甜食,她也知道这些东西吃得多了,对身体没好处,反而时常规劝着。
戚筠放下食箸,接过帕子,轻擦了一下嘴角,白嫩美艳的脸庞轻皱,嘟囔着道:“姑姑莫不是得了陛下的真传?”
贵妃虽然不开心了,可静姑姑的话,她总是会听上一二的。
静姑姑语重心长,对着戚筠亲密无间,附着贵妃的耳边道:“奴婢听太医院的宋院判说,凉食吃多了,容易宫寒,到时再想受孕可就难了!”
戚筠‘啊’了一声,再不敢多吃了。
静姑姑再接再励劝道:“娘娘,咱们不若去钟粹宫走一趟,权当做是散心了...您也去听听那些新参选的秀女人选,到时心中也好有数些...”
说到这里,静姑姑也感到无奈,她们家娘娘虽然是妃嫔之首,位居贵妃,可这后宫的权柄依然是在贤妃手上。商量事宜,也不在翊坤宫,反倒是她们家娘娘还得前去钟粹宫。
不过,贤妃从东宫时便打理宫务,到了今日,大概有七八年了,她们家主子才入宫多久,满打满算也才大半年
除非是她们家主子当了皇后,或是贤妃有了错处,不然,夺了宫权过来,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戚筠听完这话,支楞一下起来了,到底还是静姑姑的后一段话打动了她。
玉鸾上前扶着,戚筠对着众人道:“那便去瞧瞧吧...左右闲着也无事...”
戚筠原就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惫懒些是有的,但张扬起来,那是真张扬。
幸好是陛下这几日,一直宿在了养心殿,不然依照着戚筠的性子,不在翊坤宫闹一场是不罢休的。
但一想到选秀事宜,戚筠的心中就一阵发苦。
......
钟粹宫位于东六宫的后左侧,离着翊坤宫倒是不远不近,戚筠高高地坐在八人抬的步辇上,静姑姑和玉鸾一左一右陪侍在贵妃娘娘两侧。
出了翊坤宫的门,顺着千秋亭的方向直走,然后向东穿过御花园,御花园东边尽头处,紧挨着的便是钟粹宫了。
满打满算,不过花了两刻钟的工夫。
下了步辇,静姑姑立马上前扶着戚筠,日头也渐渐上来了,有些闷热,玉鸾上前给贵妃娘娘打起了扇子。
钟粹宫在外头干些粗使活计的宫女太监们见到戚筠一行人,纷纷跪地行礼请安,道着:“参见贵妃娘娘!”
戚筠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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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筠还未入宫时,被祖母和母亲宠的一贯骄纵,待入了宫,太后是她的姑母,自己本身又得皇上宠爱,也就更无所顾及了些,一贯不把其他妃嫔看在眼中。
但是她对宫人们还是不错的,只要是不犯了她的忌讳,也不会太过为难。
翊坤宫的奴才们甚至时不时的,能得到贵妃娘娘丰厚的赏赐,小宫女们得些珠宝首饰,太监们赏些银钱,有时候娘娘高兴了,还从自己的私房中,拨出银子,给他们多置办几套新衣。
众人无不开心,越来越觉得在翊坤宫当差的日子有盼头,甚至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玉鸾、玉檀几个日常的用度比那宝林、御女们还多些。
钟粹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有面阔五间,正殿的屋顶呈歇山式,附上黄琉璃瓦,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跴斗拱,苏式彩画,恢弘中带着一丝质朴。
与翊坤宫的奢华相比,倒像着两个极端。
门口的太监高喊了一声:“贵妃娘娘到!”
静姑姑和玉鸾陪着贵妃入了内。
屋子里的几个妃嫔忙起身向着贵妃行起了万福礼。
“贵妃娘娘金安!”
戚筠打眼一瞧,好家伙,陛下在东宫时纳的那四个妃嫔都来了?这下可真热闹了...
原本是刘贤妃坐在上首,萧德妃坐在左侧,李昭仪坐在右侧,安修容坐在德妃之后次一等的位置。
看到戚筠过来,贤妃忙把位置让给了她,自己倒是在戚筠的右手边坐了下来,礼仪规矩让人挑不出错来。
戚筠落座,故作一脸惊诧道:“刚本宫在外头还听见你们有说有笑呢?这本宫一进屋,到安静了下来,看来倒是本宫打扰了诸位姐姐...”
这几位均是十五六岁就入了东宫的,彼时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可久久不得一幸,当时或许觉得陛下年岁尚小,可这一年接着一年,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人都觉得无望了,可这时戚筠却出现了,得了陛下青眼,她们四个人倒好像是冰释前嫌了,却独独与戚筠过不去。
11. 第 11 章
不管别人怎么想,萧德妃是第一个不服气的,无论按家世、才情,她都不输戚筠,甚至在资历上,还稳稳压得贵妃一头。
可陛下偏偏看不见,独选了这么个祸水,给了个贵妃的位份,自己这么多年像油灯一般熬着,倒成了一场空。
不光是萧德妃,无论是在坐的,还是那些在陛下登基后,选入宫中的婕妤、美人,哪个资历不比贵妃深呢?
李昭仪倒是好性儿,忙打着圆场,回道:“哎,也不算什么趣事儿,就是安修容上次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正好就碰见了清河郡王妃带着江哥儿来请安,那孩子虎头虎脑的,瞧着让人欢喜,安修容也就顺道和嫔妾们说了说,娘娘别见怪了就是!”
戚筠听罢,也没接过这话茬,她管她们因为什么笑,若是揪着这件事不放,没准传扬了出去,说她见不得孩子好呢!
“咦,李昭仪、安修容,你们两个怎么过了来,今儿不是讨论小选诸事吗?”戚筠说出了心底的困惑。
“娘娘您有所不知,前几日太后允了,让嫔妾和昭仪姐姐来学习学习呢!嫔妾能聆听娘娘们的教诲,自是不胜欢喜!”安修容回道。
戚筠也听说了,安修容时常到太后跟前去侍奉,太后虽然喜静,可近些年来,却沉迷于佛法,安修容倒是对这方面有些心得,太后也待见她。
只是她的其他心思,就不知道太后了解与否了。
戚筠应了一声,安之若素。
她们这四人,容貌都不俗,贤妃端庄秀丽。
德妃眉眼之间有些英气,大概是与她出身勋贵,早年间在边陲长大有关。
李昭仪倒是看起来淡雅脱俗,这里面略差一些的也就是安修容,但她单拎出去,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贤妃见大家久不作声,于是也便开口道:“既然贵妃娘娘和几位妹妹都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商量正事吧!先制定个章程出来,到时候禀了太后娘娘,再做打算!”
“现在天儿也还好,再过一两个月,暑气也上来了,到时候陛下今年还去不去昌明园避暑还不得知,咱们抓紧些,到时候,今年秋,又有些妹妹来作伴了!”
贤妃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戚筠自是心里不舒服。
安修容看着戚筠那张艳丽的小脸紧绷着,心底却是在幸灾乐祸的。
德妃也附和着:“贤妃姐姐说的是!”
贤妃继续道着:“自开国以来,我朝天子选秀的规矩便是三年大选、两年小选,今年恰逢小选之年,只六品以上京官家中适龄的女儿参选即可!”
上一次大选也是贤妃主持的,按理说,小选之年在明年,可太后说了选秀提前,她也得照着规矩办。
因为戚筠入宫时间尚短,怕她不知道,贤妃说的也详细些。
其实不用贤妃多说,戚筠也是无比清楚的,她从年少时便想入宫,对这些规矩了然于心。
“这次选秀也不光是为陛下,还有宗室里的亲王、郡王也要顾及一些,端亲王和清河郡王那边太后打算给指几个侧妃侍妾,庆国公和禧国公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就连废宁王那边,太后也打算挑两个称心的送过去...”
端亲王是先帝的二子,清河郡王行三。
至于庆国公和禧国公也是陛下的亲兄弟,之前是因为年纪尚小,陛下又业已登基,他们再住在皇宫中也不合适,索性给他们开了府,封了国公。
至于,废宁王,是先帝的长子,被废之后,一直圈禁在以前的宁王府。
戚筠听到着这,有些疑惑不解:姑母怎么会想到废宁王,因为早先的事,姑母不是对废宁王恨之入骨吗?
不仅是姑母,连带着他们戚府,若是有人谈起废宁王,也是令人闻之色变的。
其他三个人也都点点头,听着贤妃继续道:“现下呢,先让官员们把家中女子的花名册报上来,然后做一个汇总,李昭仪你素来心细,此事本宫看,交由你来操持正好。”
李昭仪听到贤妃提起她,受宠若惊,有些欢喜,没想到贤妃肯放权,恭敬回道:“嫔妾必不辜负娘娘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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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德妃,你管着内廷司的人,多监督些,若是有人虚报瞒报,不必来禀本宫,直接将人交到内狱去!”
德妃知道她不适合干那些细致的活,贤妃安排的这个,她已然是很满意,点头应了。
“安修容就管着人,让宫女太监们把御花园、绛雪轩,还有储秀宫等处打扫装点一番。”
安修容在心中翻了一记白眼儿,也就她的负责的部分吃力不讨好,但一想到,以前宫权都由刘婉儿把持着,再不济也分得德妃一二,她和李昭仪是半点儿捞不着。
如今她能插手宫务了,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本宫就负责和钦天监的人挑个好日子,再商讨出流程,大致在初选之前也就这么些,姐妹们都尽力些办吧,咱们每日申时,就在本宫处碰一头,商量着进度。”贤妃总结着。
戚筠看着贤妃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却没有提到自己,忙打断,问道:“那本宫呢?”
贤妃低头一笑,回:“嫔妾知道娘娘每日里还需伴驾,事务繁忙,娘娘实在是不用多做些什么,嫔妾们都会尽力而为...您哪,监督着众人就好...”
戚筠轻嗤一声,这是把她架空了?
刘婉儿可能是怕她夺权吧?一点事都不让她沾。
本来戚筠就没夺权那个心思,也没想着管着给陛下选妃的这件事。
戚筠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其实贤妃也挺贴心的,如此这般,应付姑母也有了借口。
还不用她出力,这大热天的,窝在寝殿之中,多吃几颗荔枝不香吗?
不过,她也得盯着些,到时候新选进来的,也好心中有数些。
贤妃安排好后,几位娘娘也没异议,自然也接连告辞了。
戚筠刚走出门口,贤妃出来送她,其他三位嫔妃皆在后头等着。
按着宫中的规矩,她们须等着贵妃娘娘走了,才能上了轿辇,万不可走在位尊者的前头。
戚筠刚准备上轿,没想到她宫里的周福全赶了过来,嘴里道着:“娘娘,大喜啊!”
12. 第 12 章
“戚家大爷高升了,现下已是户部侍郎了!”周福全的话石破天惊,打破了周围的一片沉寂。
“啊?”戚筠有些不敢相信,再确认了一遍。
“早朝时,陛下金口玉言,让戚爷顶了侍郎的缺儿,刚才孙公公打发人前来翊坤宫道喜,让人扑了个空,奴才这才领了人来...”周福全道。
周福全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回话,戚筠一瞧,倒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那小太监道:“原户部刘侍郎贪墨赈灾款,证据确凿,早先已下了大狱,今儿个早朝,皇上下旨判了秋后处斩呢,刘家的成年男子一律流放北境,女眷则没入教坊...”
“空出来的缺儿,就让戚郎中顶上了,依奴才看,平日里戚郎中也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这不,便入了皇上的眼...”小太监的好话像不要钱似的,说了一大堆。
戚筠也是一惊,激动倒不至于,只是心中替父亲欢喜罢了。
静姑姑上前给小太监塞了个荷包,道着:“辛苦小公公跑一趟了,权当是请您喝个茶。”
小太监也是喜气洋洋,接了过来,不经意一捏,更是心花怒放,给戚筠行了一礼,便回道:“多谢娘娘赏赐,奴才这便回养心殿复命了。”
在场的其他四个嫔妃也有些不自在,这等喜事自是不用避讳的,如今不过是早一刻得到消息罢了。
“恭贺贵妃娘娘!”贤妃率先福了福身,向戚筠道着喜。
其他三人也紧跟着道:“恭贺贵妃娘娘!”
贤妃一向贤良,面上看不出什么。
德妃和安修容出身勋贵,家世差不多,都是武将出身,只不过近些年来,有些衰败了,不复先祖们的荣光罢了。
不过,两人也一直自持是侯府嫡女,对贵妃父亲高升,虽说有羡慕,嫉妒倒是不至于。
能让这俩人嫉妒的,只有贵妃的美貌和盛宠了。
只李昭仪的脸色沉了下来,肉眼可见有些泛青,只是到底是碍于贵妃颜面,努力平复了些。
戚筠不管众人怎么想,只笑眯眯道着:“多谢各位姐姐,这大热天儿的,不必多送了,这便止步吧!”
戚筠上了轿辇,径直往御花园方向走了。
......
永寿宫紧挨着翊坤宫,戚筠一行人走了之后,李昭仪和贤妃道了别,也上了步辇,跟在了贵妃娘娘的后头。
因此,俩人各自回到宫中,左右也不过前后脚儿的工夫。
戚筠倒是轻松自在,而后头的李昭仪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李昭仪家世不显,也不过分张扬,在太后、各宫娘娘跟前,都是安安静静的,不争不抢,脾气十分软和。
在外头的奴才们面前也都是温温和和的,这满宫里头,提起李昭仪,谁不夸一句,昭仪娘娘好性儿。
可她贴身使唤的奴才们,倒不这么想,相处的久了,也俱都领略过主子娘娘的手段。
李昭仪一进了屋,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想给主子奉茶的小宫女,也不敢凑上去讨骂。
李昭仪见到这小宫女瑟缩的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抄起小几上的瓷白玉瓶,想砸碎了解气。
但是想想到底还是放下了,这满殿里的装饰都是在司设司登记在册的,若是随意砸坏了,还得花了银子补。
那司设司的太监心可黑着呢,不过一个小白瓷瓶,少说得要个上百两银子。
李昭仪舍不得,她每个月例银不过六百五十两,除去上下打点,还要匀出二百两补贴娘家,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若随手折了百两银子,到时还不得心疼死。
她轻嗤一声,正二品的昭仪娘娘日子过成这样,也真是天下奇闻。
贵妃出身于百年清流世家戚氏,又有太后撑腰。而她呢?说句不好听的,泥腿子出身,她小时还是在乡下长大的,到祖父中了状元,家中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其实,她祖父在时,还好,也曾任正五品礼部郎中,她多多少少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了。
可好景不长,祖父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做了不过十余年的官就去了。留下了一大家子人,过惯了好日子以后,再也回到当初了,祖父留下的产业也没保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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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不下去了,甚至打起了她的主意,每月里递进来信,没有人关心她过的好不好,谈及的不是这里短了银两,就是那里缺了花用,话里话外,都是在打着秋风。
而戚筠呢,只要是逢了年节,有了由头,戚府的人就变着法儿的托人往宫中送东西,每回拉进宫的物件儿,都能堆满了好几马车,更别提,私下里给了多少银子了。
不用多说,听奴才们说就知道,在翊坤宫里当差,可是滋润的很,珠宝首饰,衣服料子,贵妃都是随意赏人,除了这些外,还有每月里的例银翻倍的发,多出来的都从贵妃的私库中贴补。
没准儿,戚筠身边的大宫女手头上比她还要宽裕。
想起这些,李昭仪焉能不记恨戚筠。
容色倾国也就罢了,有皇上宠爱,她也管着自己的心。
可是戚筠凭什么?凭什么样样都要压着她?
她祖父兢兢业业八年,才从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升到了正五品礼部郎中。
而戚筠的父亲呢?就凭着有个好父亲、好姐姐、好女儿,年仅四十,没有什么耀眼的政绩,直接便升到了三品。
要知道,过了五品,便是个坎儿,很多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戚筠的父亲倒是轻松得很。
李昭仪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在殿内伺候的两三个宫女,都被昭仪娘娘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只她宫里的掌事嬷嬷走了过来,本也不敢多言,但到底是迫于压力,宽慰道:“娘娘可是因为贵妃心里不舒坦?”
“依着奴婢看,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贵妃再好,皇上总有腻了的时候,娘娘不若静等,只待来日?”
这话说的,掌事嬷嬷都心虚,照她看,以前在东宫时还好,她们家娘娘按着容色来说,算是排在了第一。
不然,在封妃时,太后也不会把她们家娘娘的位份排在了安修容之前。
只是,尽管再好,比起贵妃还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若是她是男人,在幸了贵妃之后,其他人也只怕是不能入眼了。
13. 第 13 章
“等等等,嬷嬷你总说等,可这苦水儿般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本宫熬了这么些年,眼瞧着皇上入了后宫,反倒是叫戚筠那个贱人抢了先...”李昭仪止不住泪水,趴在案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掌事嬷嬷在永寿宫伺候这么些年了,看到她们家娘娘这般,也有些不忍,她一边轻抚着李昭仪的脊背,一边轻声安慰。
“娘娘,您看贤妃、德妃,还有后入宫的这些娘娘们,不也是无宠吗?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和贵妃处比,也能心平气和些...”
在她看来,也不怪娘娘气恼,只是皇上独宠贵妃太过了,反倒使各宫怨气颇深。
“娘娘,气大伤身,您可得仔细着身子,小心得了病。”嬷嬷继续劝慰着。
李昭仪也渐渐平复下来,不像刚入门时那般极端了。
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轻拭了眼角流下的泪珠儿。
有些碎碎念道:“本宫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没有陛下的宠爱,总还是有些家世的,轻易也不会叫宫里的这些奴才看扁了去。本宫的祖父没了,家里只大伯有个秀才的功名,可在这皇城脚下,连进士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是秀才...”
“家里没半分助力也就罢了,三不五日还捎着信到本宫这打着秋风。”
掌事嬷嬷也是清楚着李家的状况,全家也就都指着李昭仪了。
但实际上日子也没比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差到哪去,这都是因着她们家娘娘的缘故了。
尽管家中没有出息的子弟,但好歹在宫中有着昭仪娘娘撑腰,出了门去,别的人也都给着三分颜面。
可这到底是苦了她们昭仪了,娘娘在宫中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丝毫不敢行差踏错,他们还这般不知足,也有些得寸进尺了。
她不敢多说李家的不是,昭仪娘娘虽说是嘴上嫌弃着,心中却也是记挂着的。
嬷嬷叹了一声气,思索片刻后,小声出着主意道:“娘娘不若听奴婢一言?”
李昭仪望向她。
“您不若多去太后处走动走动,奴婢可听说,最近安修容去寿康宫倒是勤快些...想来是得了太后青眼。”
掌事嬷嬷话未尽,却点到为止,按她所想,宫里头如今没有皇后,正经的主子也就只有皇上和太后娘娘了。
而皇上又鲜少理会后宫,换个法子,走走太后的门路,也是使得的。
李昭仪想了一下,瞬间如醍醐灌顶,若是有了太后的庇护,日子也好过些。
“只是太后毕竟姓戚,是翊坤宫那位的姑母...”李昭仪犹豫。
“贵妃那处,咱们先远着些,没道理为了和贵妃置气,反倒是失了能到手的好处。”掌事嬷嬷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她们家娘娘给劝住了。
......
不管李昭仪那边怎么想,翊坤宫这边从主子到奴才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刚才戚筠回到宫中接连赏赐了一番,小宫女、小太监拿着新到手的赏赐俱都合不拢嘴,连带着玉檀都跟着起哄,笑起来,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戚筠也和一旁玉鸾打着趣儿。
看到主子这般开心,玉鸾自是无比高兴,自从主子上回从养心殿回来,这还是头一回展颜。
这边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那边养心殿就派了人前来。
来人是孙仁杞的徒弟——李福,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算是陛下身边贴身伺候的了。再加上长得俊俏,在哪都吃的开。
李福刚一进来,就对戚筠行了一礼,道着:“师父让奴才过来和娘娘说一声,陛下今日要来翊坤宫用午膳,还望娘娘先准备着!”
他口中说着事,却句句不离他师傅。
戚筠应了一声,承了他的情,“这大热天儿的,辛苦李公公前来跑一趟了。”
小李公公看到贵妃这般轻声细语、客气着和他说话。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仿佛像一颗红透了的苹果,有些磕绊地回道:“不辛苦,不辛苦,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戚筠‘噗嗤’笑了一下,这小太监还挺有趣。
李福却更加有些慌乱,低下了头,再不敢多瞧贵妃娘娘。
“娘娘,奴才还要往尚膳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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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传了午膳,这便告退了!”说完,便慌忙地走了出去。
玉鸾正要去送送,谁知这小李公公脚程还挺快,一眨眼的工夫,人倒是跑没了。
出了翊坤宫的李福,这时却是在扶着宫墙,大口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下,随后便‘嘿嘿’傻笑了起来。
“啊啊啊——今天的贵妃娘娘好温柔,她还朝着我笑了呢,哈哈哈——”
戚筠这边的几人倒是有条不紊忙了起来,晨起上的妆有些花了,玉鸾和玉檀又伺候着贵妃梳洗打扮了一番。
“姑姑,缸里的冰块勤换着些,待会儿皇上来了,好凉快些——”
“哎,奴婢这便去。”
静姑姑咂舌,殿内的冰山将才化了一角,娘娘又要换冰,这倒有些浪费了。不过,主子的命令,静姑姑还是遵照着办了。
刚过午时,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戚筠知道,这是皇上来了。
在翊坤宫殿内的众人,忙出了门迎驾。
随着孙仁杞的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戚筠等人均上前行着礼,异口同声地道着:“恭迎陛下。”
今日早朝事多,上了折子的人也多,让赵佑惟有些不胜其烦,这帮老顽固,一直争论到了巳时。他在上面坐着都累了,没想到站在下面的倒显得精神奕奕。
看到戚筠,赵佑惟的心情好像好上了不少,他忙上前扶着戚筠起了身。
戚筠低声浅笑,便挽着赵佑惟入了殿,口中却抱怨着:“这都好几日没见着皇上了,臣妾还以为自己失了宠。”
赵佑惟安抚道着:“这几日事忙,忽略了你,是朕的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戚筠顿时火气上涌,之前的小心翼翼消失殆尽,有些气恼道:“皇上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再忙,都会抽了空来看臣妾。陛下分明是生了臣妾的气,不肯来就是了,何苦说自己事多繁忙。”
他俩上次闹了别扭,还是因为侍寝的事,这都过了好几天了,皇上都没理会过她,说是事忙,可他却有空召了教坊的人给他唱了曲子,分明就没拿她当回事儿。
14. 第 14 章
女为悦己者容,自古以来,沉溺于情爱中的女子便是如此,戚筠也不例外。
她虽生着皇上的气,却也细细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芙蓉色烟纱散花裙,襕边绣有牡丹团花纹,髻上的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步摇,与这身衣裳遥相呼应,更显得贵妃娘娘肤如凝脂、翩若惊鸿。
佳人难得,琼姿花貌的美人儿就算是生气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更何况此时的贵妃娘娘不像是生气,更多的,像是...撒娇?
玉鸾等人到底是年轻一些,看到帝妃二人亲昵的样子,有些没眼看,俱都低下了头。
而戚筠身后的静姑姑面色平静、毫无波动,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过来,像静姑姑和孙仁杞这般的老人儿,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瞧过。
浸淫后宫数十年,虽未切身体会,却也能见识不少争宠的手段,还有宫里的女人们有多么的口是心非。
这里面却唯有李福这个小太监眉开眼笑起来,孙仁杞见他笑嘻嘻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福这个小太监见到自家师父凶凶的眼神儿,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他不过是看到俊美绝伦的陛下,还有风姿绰约的贵妃娘娘,在一块儿这般登对,心里头高兴罢了...怎的,师父这般凶?
赵佑惟看到眼前的美人儿生起了气来,不由轻握起戚筠的手,轻声道:“朕几时生过贵妃的气,不过是近几日为着河东一带春旱的事,忙的有些头脚倒悬罢了!”
说着,赵佑惟又示意戚筠仔细看:“瞧瞧,这几日朕都消瘦了不少!”
戚筠‘噗嗤’一笑,眼神幽怨地道着:“是瘦了不少,想来是教坊的曲子有助于陛下消食?”
见赵佑惟不语,戚筠又道:“臣妾在闺阁中时,也颇为喜好音律,下次陛下想听,不若传了臣妾给您唱?到时您比较一番,是臣妾唱的好听,还是教坊的乐师唱的好听。”
赵佑惟此时真是拿着戚筠没办法,看着她这模样,自己倒是成了负心人。
他不过就是在头疼烦闷时,召了几个乐师唱了几首曲子罢了,何况这几个乐师还都是男子。
总不能让他一直忙着政事,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吧!
不过,赵佑惟也想着贵妃到底是自己向太后要进宫中的人,也和她有了夫妻之实,总是能对她包容一些,不然光是窥探帝踪一项,换做是别人,不死也能脱层皮。
赵佑惟突然想逗弄她一番,学着太后的语气道着:“不妥,不妥,堂堂贵妃唱起了曲子,传扬了出去,徒惹了笑话!”
戚筠的神色瞬间黯淡了几分,转头对着赵佑惟耳语:“臣妾只给皇上一个人唱,可好?等晚上...”
耳畔传来丝丝轻语,气若幽兰,说出来的话,令人浮想联翩,能让年轻的天子气血上涌。
赵佑惟有些惊诧,一本正经地不让别人看到他的微微失态,用几不可察的声音对着戚筠说道:“朕很期待...”
戚筠瞬间欣喜若狂,这么说,陛下今晚会留宿翊坤宫?
意识到这一点,戚筠惊喜连连地扑向了赵佑惟的胸前,紧紧环着他的劲腰,轻嗅着他身上那抹清新淡雅的香气。
“陛下念着阿筠,阿筠便心满意足了,刚刚那番气话,陛下可不要放在心上...”
面对戚筠的这般赤诚灼热,仿佛只要答应她一个小小的请求,她都能开心的像个孩子。
赵佑惟放软了神情,一只手轻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像哄孩子一般轻拍着她。
一股暖流从赵佑惟的心中而起,若是能时时见到贵妃,好像也不错?
怀中的戚筠贪恋着陛下身上的体温,虽是夏天,戚筠却一点都不想离开陛下的怀抱。
从小出生在帝王之家,被当成皇位继承人培养的赵佑惟,从来都是孤独的,他也渐渐收敛了情绪,戴上了面具,成了世人想看到的样子。
甚至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连往日里,期盼着来自父亲的喜爱也成了空中楼阁。
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是十分巨大的,可那又怎样,他还不是挺了过来?
他也渐渐变得冷漠了,对别人的情感,也看淡了。
体会着戚筠带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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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赵佑惟的心中在慢慢融化,那种酝酿在心腔上的情绪,好像在侵蚀着他的理智。他细细感受着戚筠带给他的依恋,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就在眼前,也仿佛一闪而逝。
殿内的两人俱都舍不得挣脱这份温暖。
静姑姑带着翊坤宫的人都下去了。
孙仁杞等人也要退出去,但看到自家徒儿那亮晶晶的眼睛,顿时又生出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来。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殿内就只剩下帝妃二人,安安静静。
过了片刻,戚筠抱着赵佑惟的手渐渐地有些麻了,她才从赵佑惟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用一只手轻揉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脸上还带着些许痛苦的神情。
赵佑惟感觉怀中一空,这才发现自家贵妃的手腕好像麻了。
顿时轻笑一声,拉起她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细柔荑,轻轻揉着,入手间丝滑细腻。
戚筠微恼,大起了胆子,轻推开了赵佑惟:“陛下还笑?臣妾都这样了,陛下还笑的出来?”
赵佑惟上前,握住了她,继续给她揉着:“是朕的错,朕不该笑你,哈哈哈...”
笑声不止,揉了一会儿,戚筠也渐渐缓和了起来,看到赵佑惟这番样子,戚筠作势又要闹起来。
直到赵佑惟揽过了她,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她才安静了下来,瞬间,贵妃娘娘的的耳根处微红了起来,连脸颊处也仿佛染了上好的胭脂一般,妩媚动人。
候在殿外廊下的孙仁杞也在感叹,陛下已经很久没这样开怀了,宫里头的这些人,还是翊坤宫的这位主儿得圣心啊。
不知过了多久,陛下业已揽了贵妃去午睡了,孙仁杞这才交代起身边的人,怕是皇上今晚上要留宿翊坤宫。
在殿前伺候这么些年,就算是陛下不说,他们这些奴才也要安排妥当了。
“让尚膳监的人多准备几道贵妃爱吃的菜!”
身边的小太监轻答一声:“诺!”
往前,在养心殿里,大多数的时间里由他传菜的次数最多,他对贵妃的口味也了解一二,这便领了命过去。
15. 第 15 章
待传膳的小太监走了,孙仁杞这才吩咐着李福回趟养心殿,将明天早朝时陛下要用的朝服、冠冕等物,俱都一一打点准备妥当。
若是陛下今晚留宿在翊坤宫,就派了人送过来,若是不留宿,也提前察看一番,免得明日晨起慌里慌张,惹得主子不快。
李福应:“诺!”
孙仁杞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徒弟,突然想起他刚刚在御前失态的样子,也不说吩咐他办事儿了。
一拍脑门儿,扬起手作势就要打他。
“你这小子,平日里让你警醒着些,都记到狗肚子里了?快去拿块镜子瞧瞧你那憨样子,咱家瞧见了都丢人,以后出去了可别说你是养心殿里的人!”
李福做抱头状,眼珠一转,嘴里头嚷嚷着:“您说不是就不是?就算徒儿说了不是,别人还能不认得您这御前总管的小徒儿,那不是不给您面子吗?”
孙仁杞收住了手,反手捏起了李福的一只耳朵:“还敢嚷嚷?待会吵醒了陛下、娘娘,连我也保不住你!”
孙仁杞用了力道,李福的耳朵上火辣辣的,一片通红,听了师父的话,也不敢大声,连痛呼声都是低声细语的。
“徒儿知错了,下回保证不敢了,您大人大量,饶了徒儿一回吧?”
孙仁杞听到求饶声,松开了手,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还不快去!”
李福一个没站住,反而跌落了台阶底下。不过,李福到底是自己人,孙仁杞也控制着力道,没伤着他。
听到师父后面的吩咐,李福也顾不得其他了,连滚带爬离开了孙仁杞的视线。
出了翊坤宫之后,李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呜呜...今天的师父,太吓人了...
李福这边扶着墙,小泣一会儿,余光中仿佛瞥见了人影儿,忙理了理袖口,还有胸前的衣襟,又向后瞅了瞅...
呼...好在师父没有留下什么脚印子。
“李公公好!”路过的小宫女向他打着招呼。
李福瞧着领头的那个宫女有点眼熟,可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哪位小主身边的吧。
作为御前的人,李福自然不能丢了人,瞬间挺起胸,点头示意了一下,往养心殿走了。
瞧瞧吧...本公公就是这么高雅...冷艳?
那边独自在廊下候着的孙仁杞,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往日里办差事还好,再加上人长得俊俏不说,还机灵体贴。
谁知,这一见着贵妃,或是陛下和贵妃独处的时候,让他上前伺候,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孙仁杞实在是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以后翊坤宫的差事,尽量让他远着些吧。
......
火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偶有一阵风吹拂过来,也能带来丝丝凉意,好在翊坤宫娘娘体恤他们这些奴才,往偏殿里放了些冰,要是没有主子传唤,他们也能在这歇歇脚。
孙仁杞在殿外守了将近一个时辰,皇上和贵妃才醒了过来,待服侍着陛下陛下起了身,才有了工夫到这处歇歇脚儿。
周福全连忙给孙仁杞递上了盏凉茶:“孙公公,娘娘新赏的明前龙井,您快尝尝。”
孙仁杞刚坐下,正感觉到口渴,没想到就有茶水送了过来。
“多谢周公公了!”孙仁杞道了声谢,接过来轻抿一口,连叹道:“好茶!”
周福全回道:“不敢,不敢。”
他虽然是翊坤宫的掌事太监,可在孙公公面前却不敢拿乔,别说是他俩不是一个级别的,就算是养心殿的其他小太监,他相处时,也会掂量一二。
“公公见笑了,您在御前侍奉着,什么好茶水没见过。不过就是借花献佛罢了。”
这话说的孙仁杞心中熨帖,明前的龙井不算珍稀,可也不是随便能够随手赏人的。
他有些暗暗心惊,这贵妃娘娘对底下的人可真是好呀!
不过也是,戚家的姑娘嘛,看着虽然娇贵,却也是懂得如何收拢着底下人的心。
翊坤宫是女主子,贴身伺候的活,都由静姑姑、玉鸾等人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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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福全的活,也轻省些,天气闷热了,就歇在偏殿里,有时候就着糕饼,喝着茶水,十分惬意。
养心殿的太监们看到着翊坤宫的待遇,属实是有些羡慕了...
......
赵佑惟从不认为自己是勤勉的皇帝,若是有奴才、臣工们夸赞,他也一笑了之,从不当真。
他自认为做不到太宗皇帝那般宵衣旰食,也做不到先帝那般事必躬亲。
唯求能守得住祖宗留下的江山,另外再让自己顺心随意些就好。为此,他很少对臣下们大发脾气,但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若是一旦有人惹恼了他,那刻便是那人的官儿做到了头。
丰姿俊逸、目若朗星的帝王此时正在伏案批改着折子,一旁有着同样盛颜仙姿的女子在给他轻打着扇。
赵佑惟用余光感受着戚筠灼热的视线,有些不自在。
“唤个宫女来扇就是了,小心累到你。”
其实殿内不热,这里头的好几处的缸中可都放着冰山,还都冒着丝丝凉气儿呢。
戚筠也就是自己待着闷了些,觉着与陛下多相处一些总是好的,这才弄了个这扇凉的活计。
“臣妾不累。”
戚筠用手轻托着脸庞,仔细看着赵佑惟,心中叹:“世上怎么会有这般郎艳独绝的人呢?”
“阿筠,不若你去外头走走,待会儿朕阅完桌上的这些折子,再过去陪你?”
戚筠回过神儿,轻摇着头:“臣妾才不要去呢,这大热天儿的,哪处也去不得,到时候晒成了黑炭,陛下该不认得臣妾了!”
“哈哈哈——”赵佑惟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会不认得?朕的阿筠,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极美的!旁的人,都比不上。”
突然之间的话语,仿佛蜜糖似的,回荡在戚筠的耳畔。
“朕的阿筠。”“极美。”
意识到陛下说了什么之后,瞬间,戚筠的脸颊到耳后俱都红了个透。
陛下,还是头一次说的这般腻人。
16. 第 16 章
戚筠心中甜蜜,脸上的红晕更显得娇艳欲滴。
“陛下的眼光真有独到之处,臣妾也这么觉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赵佑惟也想调戏她一番,一把揽过她的腰肢,轻轻摩挲着,四目相对。
他轻轻低喃着:“朕的阿筠自是与别人不同。”
戚筠紧盯着赵佑惟那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仿佛黑曜石一般,他的眼底透露出柔柔的光,让戚筠有片刻恍惚。
“陛下喜爱阿筠吗?”戚筠问。
难怪古人有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啊!沉迷于陛下美色,戚筠感觉自己成了‘英雄’,陛下成了‘美人’。
腰间传来一阵酥酥麻麻之感,自己好像要溺毙于陛下怀中。
陛下喜爱阿筠吗?听得怀中的娇人儿这般问,赵佑惟沉思了一下,他从没去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从未想过会喜欢一个女子。
不过对于贵妃来说,他应该是喜爱的...
不然他不会要了一个戚家的女儿入宫,也不会不顾太后反对,给了她贵妃之位。
戚筠见陛下久久未曾说话,有些窘迫,又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红了眼眶,想要挣脱出去。
怀中的女子使了力道,赵佑惟才缓过神儿来,看到怀中娇人儿仿佛要落了泪,才意识到自己有所怠慢。
忙拉过她,在她的眉心处印下一吻,轻轻触碰,又稍纵即逝,“有点...”
“啊啊啊——有点,那就是喜欢?”戚筠的心情峰回路转,从低谷,攀爬到了顶峰。
“喜欢...”赵佑惟一字一顿,仿佛在心中确认一般。
戚筠忽略了之前那句‘有点’,只要有了那句‘喜欢’,对此时的她来说,也就够了吧。
她轻嗅着赵佑惟身上淡淡的、浅浅的龙涎香味。
距离拉近,戚筠抬起头,在赵佑惟的下颌角处浅啄了一下,回以一吻。
“那日后...若多了新人...陛下还会来翊坤宫吗?还会喜欢阿筠吗?”
戚筠垂睫,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一般,委委屈屈。
“......”
不知想起了什么,赵佑惟的思绪渐远。
“父皇,若待会五弟睡着了,您可不可以抱一抱儿臣?儿臣也想要被举的高高的...”
“父皇,马儿太高了,儿臣害怕,您护着些儿臣好不好?”
“五弟回了淑妃娘娘处,今日晚膳您会陪儿臣用吗?”
......
相同的语气,历历在目,没有害羞,没有邀宠,没有什么复杂的神情,只剩下了那份期待,还有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
仿佛此时的戚筠就如同儿时的自己,期待着得到肯定的答复。
可父皇对他说的却是,“你五弟年纪小,你多大了?”
可是自己也只比五弟大了一岁零三个月。
“你个废物,平时就让你学得沉稳一些,你偏不听,现在连骑个马都怕,这样以后叫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给你?”
转过头,父皇就为五弟牵着缰绳,低声轻哄:“憬儿,别怕,有父皇在...对,夹紧马腹...”
那种落寞感好像黑暗一样将他吞噬。
......
赵佑惟轻抿下唇,心中有些酸涩。
低头对她轻轻承诺着:“会。”
恰如当年的渴望。
“哼,那陛下可不要忘了今日之言!若陛下食了言,臣妾可是会闹的...”戚筠揽住赵佑惟的腰,傲娇道。
心中却有无限欢喜,也更加肯定,和别人比起来,陛下终究待她是不一样的。
*
日渐西斜,天儿也渐渐凉了下来,不似午间那般闷热,屋外的余光辉映着巍峨华美的宫殿,只见那碎金般的暮光映射在青瓦浮窗玉石的墙壁上,熠熠生辉,更显得这整个翊坤宫的无比奢华。
传膳的小太监也早已回来,向孙仁杞复了命。
“公公,膳食均已备妥了,不知是否布膳?”
孙仁杞没回应,瞧了一眼天色,掐算过时辰,才躬身入了殿。
小太监也没多说什么,他在养心殿伺候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陛下十分注重摄生、治身。什么时辰午睡,什么时辰用膳,那都是有定数的,早不得,也晚不得。
晚膳要在酉时用,就寝也不能晚于戌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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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不一定,听值夜的禄喜说,陛下若是到了临幸贵妃的日子,也许会折腾到了深夜里还未入眠。
进了殿,孙仁杞低眉顺目,不敢多瞧,借着赵佑惟蘸墨的工夫,才回禀道:“皇上,到酉时了,该用膳了!”
伏在案边的赵佑惟抬头,顺过目光,先去瞧的不是孙仁杞,而是戚贵妃。
见戚筠有些愣神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才吩咐一声。
“摆膳吧。”
戚筠还在一旁沉溺于刚才的情爱,浑然不知已快日入了,听得耳畔传来的清澈嗓音,才回过了神儿。
赵佑惟起身,上前拉起戚筠往膳厅走去。
开口道:“想什么呢?瞧你都入了神。”
“啊...没什么。”
“臣妾只是有些倦了,都怪陛下,哼,用完就...丢...”戚筠想起那些旖旎的、带着丝丝情/欲的场景,不由抱怨控诉着。
明明已经...有了反应,陛下还这样一本正经,倒显得她有些如饥/似渴了。
赵佑惟眉开眼笑,也不与她辩驳,坐到了桌前,在孙仁杞的伺候下净了手、漱了口。
那边的玉鸾也照样上前服侍着贵妃娘娘。
主子们都准备妥当了,提着御膳的尚膳监宫女们才鱼贯而入,摆好了膳。
天子的晚膳一向以清淡为主,戚筠虽然不喜,但每每看到尚膳监变着花样做出来的美味佳肴,也会多尝几口。更何况还有陛下陪着,尝起来也就更美味了几分。
按照往常,戚筠扫了一眼,只是今日这膳有些不同。
待看到那几道与满桌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菜时,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陛下,今日多加了东坡肉和蟹酿橙啊...还有炒凤舌?”
以前,顶多是陪陛下用午膳时,这些才有的吃。
戚筠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哼哼唧唧,撒娇道着:“陛下,您对臣妾真好...臣妾好喜欢陛下呀...”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赵佑惟示意宫女给贵妃布菜,口中却道着:“少用些,太过油腻,不好克化...”
嘴上虽这么说着,可看戚筠用的欢喜,赵佑惟的神色中也布满了柔情。
17. 第 17 章
那厢,天子驾临,翊坤宫上下自是一片其乐融融。而这厢,戚府的众人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大爷归家,都显得十分焦急。
而这源头嘛,盖因今天戚家有了天大的喜事——府上的大爷擢升上了三品。
四十岁的三品官欸,在整个大晋的文官之中,已经不能说是不常见了,应该是十分地罕见。
即使是在百年文官清流的戚家,那也是凤毛麟角。
有了这档子事,全家的人怎会不惊喜万分。
此时的戚家众人无不翘首以盼,等着大爷回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庆祝庆祝,沾沾喜气。
临近晚膳时分,各个院子的主子们都齐聚在主院,大太太沈氏满面红光地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摆膳,今日的晚膳十分丰盛,公中特意地出了银子,请了京中最有名的颐楼名厨来操办席面。
眼瞧着膳食都快摆好了,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归来。
坐在上首的老爷子却镇定自若、稳如泰山,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周身的气场十分威严,底下的人见了也不敢造次。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察觉出身边的老妻似乎有点紧张,便拉过老太太的手,轻轻拍了拍,给了她一丝安慰,仿佛在告诉她:“别急了,有我陪着你等。”
老爷子十分清瘦,而旁边的老太太却与老爷子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那种感觉就像...两人看起来不像是夫妻,倒像是父女。
要是不知情的可能会以为这是老爷子的续弦,或是从哪处新讨来的小老婆,可实际上却令人十分惊愕——老太太是老爷子的原配嫡妻。
府中的大爷、二爷,宫里的太后娘娘,都是从老太太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顺着目光,只见老太太身着一身浅棕色的素软缎,打扮的十分稳重老成,她的眉眼之间虽隐隐留下了几丝细纹,但岁月仿佛格外眷顾她,依稀能辩驳出她年轻时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老太太被老爷子这么一安慰,也沉静了下来。
可坐在下面的小辈们却有些坐不住了,但作为家中的权威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没发话,再怎么急也得等着。
可能是等的时间久了,也可能是午膳用的少,二爷戚临安却早已饿的饥肠辘辘,实在没办法了,就抓了身旁碟子中的几块糕点硬往嘴里塞,一边吃着,还一边觑着他爹娘的神情,生怕因为这猴急的吃相,遭了训斥。
众人这般耗着,戚临安紧嚼着糕点,可吃着吃着,那膳厅中的香味,便飘散了出来,直刺得地他扔了手上的东西。
他鼻子灵,又好吃喝,一闻便知,这饭菜出自哪个酒楼。
“有了颐楼的樱桃肉、清炖肥鸭、桂花鱼翅、百鸟朝凤...谁还看得上这干巴巴的破点心啊...呸呸。”
顿时就焦躁了起来,起身就凑到老太太身边,口中嚷嚷着:“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哥怎么还不回来,不知道府中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用膳吗?”
老太太听着他这声叫,直气的她心肝疼,顺势拧了下他的胳膊:“一天就惦记着吃吃吃,晚上少吃一顿饿不死!要是不想吃,就滚回你院子去!”
“......”
戚临安没想到会得到他娘的训斥,要知道他在府中一向得宠,可老太太这一下,他瞬间就蔫了下来。
不过他脸皮贼厚,寻常事也伤不到他。
连忙对老太太服软道:“娘,您轻点、轻点,哪能不吃饭啊?儿子等着就是了...只是今日饿的狠了,又闻到饭菜香,实在是馋了。”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就不知道沉稳些...”
戚临安小声嘟囔:“人家才十六...”
老太太直摇头叹息,都怪自己,总念着年龄大了,才有的他,那时惊喜万分,以为是天赐的缘分。
没想到...小儿子竟这般不成器,读书、习字不成,还满京里乱结交些狐朋狗友,走鸡斗狗,如今让他等了一会儿,便坐立难安,这哪像个大家公子的样子。
唉,冤孽啊...
戚临安却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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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老太太、老爷子等人的神情,仿佛是认命了一般,回到位子便直接坐了下来。
又塞了一块点心,口中念念有词,低声祈求道:“大哥,您快回来吧!再不回来你可怜的弟弟就快被饿死了...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弟弟想吃饭...呜呜...”
吃了些茶水果子的几个孙辈有了些饱腹感,但看到自家小叔这般作怪,也没觉着他可怜,反而有点想笑。
见自家侄子用袖口掩着面,可那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
戚临安瞬间火冒三丈,学着他爹平日里的语气:“大侄子,还懂不懂得尊重长辈了,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戚箫站起身对戚临安行礼:“叔父教训的是。”
唉,真是拿自家叔父没办法。
戚临安得意洋洋对着戚箫挑了挑眉。
实际上,虽是叔侄,戚临安实际上只大了戚箫一岁。
二人正用着眉眼官司斗着法,突然,府上派去户部衙门的小厮就飞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众人的心又提了上来。
原本戚临风回来还想着先回着自己的院子中,沐浴更衣一番,再去向父亲母亲请安。
谁知却得知家里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却没停下动作,急忙往主院去。
不多时,戚临风便风尘仆仆进了屋子。
看着这满屋子的亲人,戚临风连忙径直走向中间,掀起衣摆,便对着老爷子和老太太磕了一头,颇为郑重:“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累的二老久等了。”
老太太瞬间泪眼汪汪:“我儿有大出息啊,快快起来。”
说完,又要亲自上手去扶。
一旁的沈氏也感动地喜极而泣,戚箫和他两个庶出的弟弟更是满眼孺慕之情。
戚临风起身扫过妻子、儿子,朝着几人点点头。
“既然回来了,那便用膳吧!”老爷子依旧是面色不显,可这话语却又是一锤定音。
18. 第 18 章
老爷子发了话,再加上时辰也晚了些,儿孙们自是无有不应。
下人们看准时机,伺候着主子们净了手,又布起了菜。
饭毕,老爷子站起身,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随我来一趟!”
戚临风疑惑,今日蒙圣恩,刚升了三品,起初他是有些震惊的,但震惊过后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直到现在他还是腿脚打颤,脚下一片虚浮着。
而回到了家,家中上下皆是一片喜气,母亲和妻子欣喜若狂,他是能感觉出她们以他为荣的,但戚临风唯独在父亲脸上看不见任何多余的神情,仿佛一如既往的严肃,这不禁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丝挫败。
“是,父亲。”
戚临风亦步亦趋跟在戚老爷子身后,进了书房。
盛京戚氏虽是极为注重礼仪规矩的世家,但戚老爷子这一支却格外不同,甚至比起家族中其他的庶枝来说,规矩都是不算严苛的。
老太太喜欢热闹,那就不男女分席而食,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团团圆圆的。
老爷子又极为爱重老太太,夫妻二人也并没有分了院子,而是随着老太太住在了主院。
主院之中,又专门为老爷子新设了书房。
膳厅距离书房并不远,没过一会儿便到了。
父子二人前后脚,进了屋。
“把门关上!”老爷子一脸凝重。
“嗯?”戚临风去关起了们,又向外面看了看,没有人,才进了屋。
看着父亲一本正经,又带着严肃的脸,戚临风一时间也变得严肃起来。
戚临风对父亲一直都有一种孺慕敬仰之情,但是恭敬有余,却是亲密不足的。一想到当年自己中进士时,父亲也是这般的神情,告诫自己不可志得意满,应该戒焦戒躁时,便有些释然了。
老爷子坐了下来,戚临风抿着唇,细细琢磨一番,有些地忐忑问道:“父亲找儿子来,可是因为今日朝堂上的事?”
他没有明说,只是说了朝堂上的事,或许是前户部侍郎刘荣的事,也未曾可知,要是自己说了升三品之事,倒好像是专门为了让父亲夸赞似的。
此时,老爷子心里也是疑惑不解,他自认为是有些了解当今陛下的脾性,又知道皇上与太后之间微妙的母子之情。
设身处地,他也能够理解陛下,但是今日早朝时的一番操持,他也不得不感叹,近年来,真是越来越摸不透天子的心思喽。
“听说,下了早朝后,陛下单独召见了你?”戚老爷子摸了一把胡须。
“啊?是啊...”
听得父亲提起这件事,戚临风瞬间精神抖擞起来,也紧跟着坐在了老爷子的下首处,炫耀道:“爹,陛下不仅召见了儿子,还夸赞了儿子一番...”
“这官儿可是凭借着儿子自己的本事升上去的呢!”
说完,戚临风内心燃起了极大的骄傲之情。
尽管他在外面,或者是在妻子儿女面前,是沉稳内敛的,处事也是滴水不漏的。但此时站在父亲面前,却如同小孩子一般,那上扬着的嘴角,以及那有些傻里傻气的笑容,无不透露出,他想要急于得到父亲的肯定。
“哦?”
老爷子看到自家儿子这么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面色有些僵硬。
但是他还是循循诱导道:“快和爹说说,陛下是如何夸你的?”
老爷子他本来就对今日之事疑惑不解,如今听到长子这么说,自是来了兴趣。
就算是陛下没有明说着原因,但若是知道些细节,也能猜透一二。
长子自考中了进士后,入朝为官也有十多年了,从清贵的翰林院熬着资历,才堪堪升到了五品,确实在是没有什么亮眼的政绩。
自己还想着运作一下,等这任期满了,给长子谋个外放的缺儿,到时候有了政绩,也好往上走走。
可这一下子升到了三品,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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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满朝大臣心慌,他跟着心也慌。
甚至竟还有人臆测陛下受贵妃迷惑,给贵妃之父连升四级之言。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些风言风语的,但这户部侍郎却是实职啊!
又或者,细数过往,历朝历代的皇帝哪有不防着外戚专权的,更何况还有太后这一层微妙的关系,他也琢磨不透,陛下对戚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边戚老爷子叹息,甚至有些担忧起来。
那边,戚临风回想了一下,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傲娇之情渐渐收敛。
“也没什么,就是夸了儿子清廉...”
戚临风删删减减,把皇上召见他时,说的欲扬先抑的那部分略了过去,直接把这最重要的部分说了出来。
“清廉...清廉...”
戚老爷子一字一顿,琢磨着,突然之间,眼前一亮。
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长子叹息道:“圣上不简单啊...圣上不简单啊...”
戚临风不解:“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戚老爷子有些震惊。
不经意间给了自家儿子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想啊...皇上为何独独让你补上了缺儿,是你的立了什么功吗?还是其他人都不如你?单我知道的,礼部的杨蹇、工部的张恒可都盯着这个缺儿呢。”
杨蹇是礼部左侍郎,张恒是工部左侍郎,礼部和工部在六部中并不那么受重视,称得上是清水衙门。虽然二人现在都是三品,但是从礼部或工部调到户部,也能称得上一句高升了。
不仅这两个,还有另外好些人,自刘荣出了事后,可都盯着呢!
这话听得戚临风有些赧然。
戚老爷子继续道:“清廉一词大有学问啊...”
“那是自然,这些年别的不说,那些不该拿的钱,儿子从不贪一分,皇上自是明察秋毫。”戚临风理直气壮,扬声道。
19. 第 19 章
戚老爷子‘噗嗤’一笑,“明察秋毫?...是从你平日里吃穿用度看出来的?还是去瓦子里一掷千金的豪气中看出来的?又或者,是从你腰间挂着的那上千两银子的羊脂玉佩里看出来的?”
“我记得,张恒腰间的那块儿,成色可比你这差多了,而且还用好多年了。你不说每天都换,却也是隔三岔五换着戴吧?若是这样,张恒看上去不比你清廉?”
戚临风震惊,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爹,不会吧?”
“不会吧?皇上才刚及冠啊!才刚及冠啊!怎么可能?”
戚老爷子点点头:“别以为皇上年纪小,那可是在暗算下还能得到皇位的主儿,岂能容得臣下们糊弄?”
“那岂不是...那岂不是皇上对我们这些臣子们了如指掌了?”
“你以为呢?你们谁贪,谁不贪,怕是皇上都命人私下调查过,并且都一清二楚了。这次也就是刘荣太过贪得无厌了,皇上这种眼里能揉的进沙子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十万两啊...他还真敢...”戚老爷子感叹。
戚临风有些唏嘘:“还好儿子不缺钱,不然也得秘下不少银子,朝廷给的俸禄可真低啊...就单单家里开销、迎来送往,哪样不得花银子!”
可就算是贪,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贪到灾民的头上啊!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若是一个弄不好,这些人没了活路,落草为寇,朝廷又得派人去镇压,到时朝野动荡,又得多花多少银子?
想明白这些,戚临风感叹:“幸好儿子是戚氏的子孙...”
戚氏虽然是清流世家,却并不是清贫。
自圣宗时,科举兴起,直到如今,朝堂上的泰半官员,几乎都是寒门出身,没什么积累。
哪像他们戚氏。
戚老爷子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在心中对这个傻儿子翻了个白眼儿,说道:“你年少时,可没有那么多银子挥霍!”
戚老爷子不经意间瞥了一下戚临风腰间的玉佩:“咱家有这一切,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娘和你媳妇!”
戚临风笑了一下,忙不迭改口:“是是是,是儿子说错了话,该打,该打...”
戚临风作势拍了自己两巴掌。
其实这话还要从以前说起。
戚老爷子这一支,虽说是嫡枝,没分家时,可也是领着月例银子过日子的,戚老爷子那时也是捉襟见肘,还要时时刻刻靠着妻子的贴补。
但自从戚筠的曾祖去世分了家后,府中的一切都归由了沈氏操持,若是有了大事,那就由着老太太拿主意。
老太太出身商贾,极擅长生财之道,又有她在后方把持着,在这二十年里,将这分家得来的产业,又翻过了几番。
老爷子本是嫡长子,继承了戚家七成的产业,又翻了了几番,可想而知,这数额有多么庞大。
为此,戚家不论是成了家的戚大爷,还是还没及冠的戚二爷,又或是底下的嫡孙、庶孙,手里头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了。
看到戚老爷子有些鄙夷的样子,戚临风咂了咂嘴,想要转移着老爷子的注意。
“那爹,现下该如何应对才好?”
戚老爷子微微思索:“如今我们倒是不用做什么,既出了刘荣的案子,皇上又让你接替了户部侍郎,说明啊...上头最看重的不是能力,而是不能‘贪’,往后做好你份内之事即可。”
末了,又强调了一句:“儿啊...往后定要谨言慎行...”
戚临风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他爹的安排。
可也是有些不服气的,刚刚那话却是听着听着,他爹这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他...
小声辩驳道:“爹,儿子好歹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入朝堂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哪回儿子不是尽职尽责做好份内之事?”
戚老爷子这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遂也肯定了他,答了一声:“嗯。”
可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免嘱咐道:“平日里还是谨慎一些为好,等你在户部站稳了脚跟,爹就上书乞骸骨,到时候有了其他的缺儿,你也能再升升。”
他说的极为平静,空气中突然有一丝静默。
啥?刚刚他爹还觉得他能力不够,转过头竟说要致仕,要知道他爹身体硬朗,如今才六十出头,别说权臣难当,到了他爹这个位子,很多人是不愿意退下来的,死在任上的也不算少数。
“爹,您可是中书令,实在是不必为了儿子...”
戚临风知道他爹总是为他着想,父子二人同朝为官自是没什么,可若是都做了权臣,那就变了味儿。
戚老爷子阻止了儿子,继续往下说道:“如今瞧着倒是好,戚家蒸蒸日上,可你想过没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荣耀太过,就不是好事了...”
“咱们不仅是为家族计,也要为了你姐姐和筠姐儿计一计。”
别说他们戚家本就不是皇上的外家,就算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唉!”
戚临风叹息了一声:“当初就不该应了筠姐儿,这叫什么事嘛...”
其实老爷子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戚临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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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儿不打一处来。
当初,选秀在即,他们家筠姐儿本就没到年龄不用参选,搁寻常爱惜女儿的家里,那可是烧了高香的。可这丫头倒好,偏要死要活的非要入宫。
闹了一年多,最后不得已以侍奉太后的名义进了宫,没成想竟入了皇上的眼,封了贵妃。
时也命也,可他们戚家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出一个宠妃了。
唉...既然事已成定局,就应该考虑当下了。
“你也别怪孩子了,明日让你媳妇递了牌子入宫,多带些银票去瞧瞧筠姐儿吧,她又是在你母亲跟前被娇养长大的,在宫里不比在家...”戚老爷子叹道。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戚临风答。
父子二人静默良久,才回了各自的院子歇息。
*
夜色微凉,一轮圆月高悬于夜空之上,漆黑的天空中偶有繁星闪烁点缀,与那圆月交相辉映,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而此时的翊坤宫,却并不祥和平静,这一切——盖因天子留宿在了他们宫中。
值夜的太监宫女们俱都绷紧了皮子,生怕误了主子们的吩咐。
殿内燃着帐中香的薰炉正袅袅生烟,浸透帘帐,正为这旖旎的夜色增添一抹绮念。
帐中香气丝丝入骨,戚筠静静地趴在赵佑惟的身上,轻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
赵佑惟静默不语,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他极其放松,一双手轻揽着戚筠的细腰。
但时间久了,戚筠却有些不自在了起来,身下一片硬邦邦的,本想着或许多了个肉垫,没想到却像压了个木板子一样,她微微调整着姿势,不由间,戚筠扭来扭去,想要换个舒服的位置。
姿势没调整好,赵佑惟的那双手却逐渐地收紧了力道。
“陛下...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硬?”戚筠有些抱怨地说道。
说完戚筠又上手摸了摸,嗯...手感还行,就是...压着不太舒服。
戚筠光顾着亲亲摸摸,而那边的赵佑惟却生生被她拱的添了一丝火热。
“啊?...”赵佑惟愣了一下,片刻才反应了过来,瞬间耳根处便悄悄地布满了红晕,也不知是太过于闷热,还是被贵妃娘娘撩拨地有些情不自禁。
但面色不显,依旧有些正经,道着:“可能是...朕平日里吃的有点多...”
“哦?”戚筠有些不信,幽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照她看来,每次用膳陛下用的都不多,无论是喜欢的,还是勉勉强强的,他都是适可而止的,从不贪吃。
20. 第 20 章
戚筠的眼神像钩子一样,直盯着他,他心底的那丝邪火终究是压抑不住,濒临着崩溃,那丝丝欲/念,瞬间吞噬了他往日里的清冷理智,想把她剥/得一干二净,拆吃入腹。
一伸手臂,两人瞬间位置对调,而那最后一丝布料也在他的执念之下,扯开扔掉,赵佑惟紧搂着戚筠,温香软抱了个满怀,女子那头柔顺的青丝铺到了身下的床榻上,一黑一白,满是诱惑。
赵佑惟终是动了念,低头轻舔着她那莹润柔白的耳垂。
“啊——”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铁臂之中,挣脱不开,瞬间浑身颤栗起来。
“夫君...夫君...”
情意正浓,听得这一声声呼唤,赵佑惟低头怜惜地轻吻着那红润柔美的唇瓣,只余下了阵阵呜咽之声。
......
良久,这番闹腾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
翌日寅时,天还未亮,这戚府的绣绮阁中便熙熙攘攘地忙碌了起来。
绣绮阁是沈氏居住的院子,往日里大爷也是留宿在沈氏这里比较多,而今日这般繁忙不仅是因为下人们要伺候大爷上朝,更多的是因为大太太要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自昨日夜里,沈氏就将进宫的牌子递到了内廷司的奏事处,估计过一会儿,宫中就会派了人过来传话,为了避免到时慌乱,沈氏也不得不提前起了身准备着。
一切收拾妥当,沈氏又将要带进宫的东西重新清点了几遍,生怕出了什么纰漏。这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大件儿,俱都是一些大额、小额的银票凑在了一起。
除了昨日里婆母让她捎给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孝敬外,另外还有一些沈氏近些年攒下来的一些私房。
前些日子她找人把那些体己做成了金银锞子,这样瞧着倒很是散碎,沈氏又着人拿了几个雕花髹漆的匣子装了起来。
这些金银棵子是沈氏为戚筠打点、赏赐宫人所准备的,沈氏想过了,她们家女儿虽说是贵妃位,但如今宫中却是贤妃当权,她怕女儿在宫中不好过,也是每次一进宫都一股脑儿的往宫里头送些散碎银子。
到了卯时,天际浮起了一片鱼肚白,微光粼粼,宫中才派了人过来传唤沈氏进宫。
沈氏长舒了一口气,在身边婆子的服侍下上了马车。
好在戚府离皇宫并不远,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
奏事处的小太监不知道从哪弄来肩舆,开口道:“沈夫人请。”
“多谢小公公了。”
“夫人哪里的话,这都是太后娘娘一早就吩咐下来的。”小太监并不居功。
“离寿康宫还有些距离呢,您歇息片刻,等到了,奴才再喊您。”小太监继续道。
沈氏坐上了肩舆,心中很是熨帖,从前都是她随着婆母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怜惜老太太年纪的大了,特赐下了肩舆,她原本就算是蹭老太太的。
没想到今日还能用上,沈氏有些惊喜。不过也多亏了这肩舆,不然她光靠着腿,从宫门口走到寿康宫,怕是要多吃不少苦头。
沈氏一行人是从西华门进来的,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南走,路过临溪亭、慈宁花园,约摸着过了两刻钟,才看到了寿康宫的门。
到了近处,虽到了,几步之外,却并非是空荡荡的,沈氏猜想,大概是哪个宫里的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来的妃嫔。
其中一位,看上去淡雅如兰,袅袅婷婷,沈氏打眼望去,若是要用一种花来形容,怕是只有那淡雅脱俗的兰花才能配得上这位美人儿了。
另一位稍稍靠后,容貌比起前面的这位,差了些,但单独拎出来,也能称得上一句,秀外慧中。
见沈氏和这两位娘娘互相打量着,身边的小太监连忙提醒道:“沈夫人,前面的这位是昭仪娘娘,后面的是修容娘娘。”
昭仪和修容都是九嫔中的封号,都算是独一份,因此,小太监没有提这两位姓什么。
沈氏这才回过了神儿,收起了打量的目光,蹲下身行礼道:“问昭仪娘娘安,修容娘娘安。
虽说她们戚家是太后的娘家人,但毕竟当今陛下并非戚氏女所出,为了避嫌,老太太和沈氏并不常进宫,除了贤妃和德妃见过一两次,其余各宫娘娘的名号位份虽清楚,可没见过,到底是眼生得很。
“来人可是沈夫人?...快快免礼...”安修容迟疑了片刻,看到沈氏,心中便有了数,遂开口问道。
沈氏由身边的婢女扶着站起了身,“娘娘认得臣妇?”
安修容“噗嗤”笑了一声,听到这般回答,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从前在闺阁中时,本宫也随着母亲参加过几次戚府的大宴,和夫人有几面之缘。”
安修容笑容满面,颇有一些八面玲珑的意思,丝毫没有因为心中对贵妃的鄙夷,而怠慢为难面前的这位夫人。
也是,安修容是什么人,宣平侯府的嫡女,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人精儿一样的人。即使是心中唾弃万分,面上也能表现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
一旁的李昭仪却是脸色暗了暗,她倒是没太多在意翊坤宫那位的母亲进宫来给太后请安,一码归一码,对于贵妃的福气她是嫉妒万分,可眼下却并不是置气的时候。
只是今日安修容的这番表现,让李昭仪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是九嫔之首,位份在安修容之上,凭何越过了她,率先开口?
更是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大剌剌地就在人这么多人面前说起什么“参加戚府的大宴”,显着你出身好了呗?本宫出身是远不如你,可在宫里也是压了你一头,竟这么不给本宫面子?
李昭仪心中暗恨。
沈氏上前,有些不急不徐,恍若才想起来的样子,“记起来了...那时娘娘还小,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娘娘愈发容光焕发了。”
沈氏不卑不亢,真真假假,对着安修容有礼地夸赞了一句。
其实那都是九、十年前的事了。
安修容的娘家是武将勋贵,而戚家是文官清流,两家并没有多少来往,只在年幼时偶然见过一两次,这并不足以让安修容记得这位沈夫人。
刚刚见时,也仅仅凭着猜测,太后平时深居简出的,除了接见一些宗室里的王妃、夫人,便鲜少召见其他的外命妇,或许只有太后的娘家能得到一二传召了。
试探过后,也就更加确定了下来。
如此这般,安修容并没有理会身旁的李昭仪,对着沈氏热络了起来,问道:“相夫人今日怎么没来?”
这里的相夫人指的是戚家的老太太,老爷子官至中书令,他的老妻自然是当得上称作一声‘相夫人’。
“母亲上月里染上了风寒,前些日子才刚刚大好,为了避免病情有反复,也就先由着臣妇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沈氏开口回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着安修容这般的热情也略微回应着,索性也不是什么秘事。
“唉,虽说已入夏,但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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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还是有些冷的,相夫人年纪大了,多注意一些是极好的...”安修容叹了口气。
“正好本宫的宫中还有一些珍藏的补品,待会儿不若带些回去给相夫人补补身子?”
不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安修容既然表示了关心,沈氏自然也拿出了热情,对着安修容行了一礼:“多谢娘娘美意,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已经赏赐了诸般珍品,现下库房里还堆着一些呢...”
沈氏这话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可细心揣摩,总是能听得她这是婉拒的意思了。
安修容面上还是带着微笑。
这等着了半刻钟,太后身边的钱嬷嬷终于过来了,估摸着太后娘娘已起身了。
钱嬷嬷走上前,给李昭仪和安修容行了一礼:“太后今日事多不便,免了二位娘娘请安。”
“二位娘娘,请回吧。”
说完便对着另一边的沈氏道着:“沈夫人,请随我来...”
沈氏也向李昭仪和安修容告别,跟随着钱嬷嬷的脚步走了进去。
除了些许奴才,这寿康宫的门口就徒留下了安、李二人。
李昭仪被冷落了好大一会儿,脸色十分难看,甚至连平日温温和和的样子都装不下去了,在身边大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可见是气得狠了。
安修容回永和宫与李昭仪并不顺路。
“待会儿回了宫,你去挑些燕窝、鹿茸,托人悄悄送去戚府。”安修容沉默了片刻后,吩咐着身边的大宫女。
这大宫女是安修容的心腹,从东宫时便跟着她了,永和宫有什么紧事、要事,都是差遣她去办。
“是,娘娘。”
“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刚刚沈夫人有些推拒的意思,咱们贸然送上去,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这大宫女并没有反驳安修容,仍然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只是微微提了一嘴。
安修容轻嗤一声:“这些东西戚家是不缺,本宫呢...送的也就是个心意,既是从宫中送出去的,难道还能退回来不成?”
虽说是送,但安修容到底是宫中的主子娘娘,也算是有些赏赐的意味。
戚家人断断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恰恰本宫也不缺这点子东西,若是太后那边知道了,也能讨得她老人家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大宫女点点头,也懂得了她们家娘娘的心思。
“要不是她因为永寿宫那位,本宫也不至于这样讨好一个外命妇。”
“唉...真是气死本宫了...”
李昭仪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也来走太后的门路了,安修容觉着颇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的感觉。
本来自己还能随心所欲一些。
这有了比照,李昭仪比她早来了一刻钟,她也不得不跟着提前,不然传了出去,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说她不敬太后之类的闲话。
“娘娘莫气,就李昭仪那小家子气的模样,估计她在太后面前也讨不了什么好。”大宫女宽慰着安修容。
要说这宫里安修容看谁最不顺眼,那当属李昭仪了。
对于贵妃她是羡慕嫉妒,而对于李昭仪,那是纯纯的瞧不上眼。
两人在东宫时同为昭训,梁子早就结下了,也就是现在贵妃风头正盛,陛下独宠,惹红了后宫众人的眼,使得她们将矛头对准了翊坤宫,不然且有的闹呢。
“呵——”
“她也配与本宫相争?”
21. 第 21 章
“太后娘娘,沈夫人到了。”沈氏由着钱嬷嬷引进了主殿。
太后常年礼佛,起的也早,醒来时便有人过来禀报她母家的弟媳递上了牌子,也就早早梳洗了一番在这等着了。
沈氏一进来,便看到了端坐在了上首的太后,不敢多瞧,连忙蹲下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沈氏不卑不亢,礼数周到,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太后是自家夫君的姐姐而失了尊卑。
不过想想也是,就连她的婆母,每次进了宫都会按照规矩行了大礼,她又有何理由去放肆呢?
“快起来吧!”太后面带笑容,对沈氏招了招手,随后又吩咐着钱嬷嬷赐座。
“谢太后娘娘!”
虽说沈氏嫁的是太后的亲弟弟,不是什么旁支庶出,但她嫁到戚家时,太后早已入了宫,因此二人并没有多少机会去亲近接触。
只有有时随着婆母进宫来探望太后时,才能见得上。
就算是这样,大多数的时间,沈氏也都甘愿充当着背景板,把空间俱都留给了老太太和太后母女二人。
今日,还是她头一次单独得寿康宫召见。
钱嬷嬷在太后的下首处给沈氏搬来了一个小凳,沈氏道了声谢,便跟着坐了下来。
离得近了些,不经意间顺着视线望过去,越看太后越移不开眼,如此这般倒不是因为太后的容貌,而是觉得太后保养的太好了。
四十出头,面容依旧白皙细腻,眼角之处,连一丝丝多余的细纹都没有,这不由得让沈氏羡慕了。
太后还是对着沈氏还是那般温和,她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后问道:“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当时老太太的病来势汹汹,不得已而请了宫中的太医,为此也惊动了太后和贵妃。
好在老天保佑,经过了悉心照料,终于好转了过来,待消息传到了宫里,太后和贵妃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有人往宫中报信,但太后没亲眼看过,到底是放心不下,如今亲口问过,才能算心安。
沈氏听得太后这般关心的问候,紧跟着也回过了神儿,“老太太福泽深厚,现下已经大好了...又有着宫中太医的调理,如今胃口跟着也好了不少...”
“今日,老太太本也打算来的,只是嘛...老爷子怕老太太进宫折腾一趟病情有所反复,硬压着不让老太太来呢...”
沈氏抿着唇,低头浅笑,老太太和太后是至亲骨肉,她在太后面前并没有说什么“怕过了病气给太后”的场面话。
听完这话,太后的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神佛庇佑。”
“上月里,各地又新进上来不少好的滋补品,待会儿回去时带上一些。正好今年箫哥儿也要下场了吧?给他也好生补补。”
这样一通交谈下来,沈氏顿时觉得她和太后的距离拉近了起来,连忙道了一声谢。
“劳娘娘记挂,箫哥儿的老师也觉得他火候到了,也让他下场试一试呢,好在啊...咱们戚家祖祖辈辈就生在盛京,不然光是县试要回祖籍考,就够折腾了的...”
“这倒也是。”
...
二人也是闲话了一会儿家常,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沈氏心中也是记挂着往女儿那里走一趟,为此也不能忘了今天的正事。
趁着太后抿了一口茶的工夫,沈氏便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个捻金暗花纹饰的荷包,不经意间递到了太后眼前。
“婆母给您的。”沈氏小声道。
太后倒是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嗔怪道:“哀家在宫中又不会短了花用,每月里光份例银子就有两千两,这些你收回去,府中上上下下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或是老太太带着沈氏进宫请安,或是托了人捎进来,总之是隔三差五地变着法儿的给她塞银子,每次还都是上万两地给,太后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在宫里,她又是除了皇上外,最尊贵的主子,别人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又哪里会缺了银子。
太后把荷包推了回去,道着:“这些你先带回去,往后呢...可别再送了。”
沈氏又推到太后眼前,“臣妇知道娘娘不缺银子,可这也是婆母的一片心意,如今家中日子好过,娘娘不必忧心...”
沈氏声音有些渐小,忽而离太后近了两分,附耳小声道:“眼下还不知是何境况...婆母还是希望娘娘有些压箱底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太后轻笑,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从前老太太前来请安,闲话家常时,太后有时总会不经意间地流露出她和皇上关系紧张的伤感之情。
老太太看到了女儿如此模样,回到了家,心疼地睡不着觉,有时甚至会梦到女儿被克扣了份例,凄苦地被囚于后宫之中。
老太太叹息,她虽知皇上与太后离心,不...可以说是从来没交过心,但她心中也清楚这事儿也怨不得当今皇上。
先帝旨意,谁又能违抗呢,哪怕是女儿之前也明确对先帝说过了,想养育年纪还小的九皇子。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先帝在时还好,皇上也愿意给着太后面子,时不时地去请安、用膳,可自从先帝驾崩,皇上与太后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为此,老太太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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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给宫中的女儿捎些银子。
太后摇头,颇似无奈,她轻轻拍了拍沈氏的手,示意她安心。
就算她和皇上之间因为先帝的离谱之举,已经形同陌路,可也不至于对她有所苛待。
“母亲多虑了。”
沈氏也舒了一口气,想着回去和婆母也能有所交代。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婆母也尽能心安了...家里现下一切都好,大爷也高升了,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晨起时,大爷还嘱咐臣妇,让您尽管放心呢...”
宫里的消息最是灵通,太后也是老早就知道了戚临风升了户部侍郎,就算是沈氏不提这事,太后也是要有一问的。
太后也很是疑惑,戚家与皇上并不是十分亲近,突然之间,她弟弟连升四级,任谁都会浮想联翩。
宫里头也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
大多数还是觉着贵妃得宠,势头正盛,戚家大爷或许是沾了贵妃的光儿。
当钱嬷嬷把这些风言风语告诉太后时,太后轻蔑一笑,满是嘲讽。
“哦?临风近些年也算是中规中矩了,不过...哀家可听说这位子有不少人盯着呢,他升了上去,也吓了哀家一跳,父亲那边可有什么想法?”
沈氏摇摇头:“公爹和夫君让臣妇进宫来,只是说了些让娘娘安心的话,别的再没有了,他们爷们的事,也鲜少同家里讲,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太后点点头:“嗯。”
太后听了沈氏的话之后,也不过于纠结了,戚家是文臣,而且老爷子极会审时度势,皇上不至于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龃龉,而拿戚家开刀。
......
又坐了好半晌,茶水换过了两盏,钱嬷嬷又打算去小厨房新添些糕点、果子。
眼瞧着巳时过半,沈氏倒是有些坐不住了,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可对面坐着太后,她也不好失了规矩,又强打起精神。
太后眼观鼻、鼻观心。
“原想着留你用了午膳,不过哀家今日起得早,现下也乏了,不若你去翊坤宫走走,午膳就在贵妃处用吧...”
沈氏连忙起身告了声罪,“在娘娘面前失礼了...”
太后摆摆手,“快去吧,你们母女两个也好些日子未见了。”
太后十分善解人意,沈氏也没推脱,起身行礼告辞,“谢太后娘娘,一切皆托娘娘的福了...”
沈氏也没夸大,皇宫中的规矩,除了太后、皇后之外,宫妃是不能擅自接见外命妇的。
也就是因为太后的关系,沈氏才有机会看看女儿,她也是打心底里感激太后。
......
22. 第 22 章
沈氏这一路上虽然心里记挂着女儿,可想到马上能得见了,又笑容满面、春风得意起来。
抬软轿的小太监们脚程也挺快,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翊坤宫门口。
“娘娘,娘娘,沈夫人来了——”周福全打从远处就瞧见了沈氏,顾不上其他,立马飞奔进来,惊喜连连地禀报着。
正在上妆的贵妃娘娘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红翡滴珠金步摇,抬头看向周福全,愣了一下:“啊?可是...我母亲?”
按理说,昨日夜里戚家就将帖子递到了宫里,翊坤宫也应该得到了消息才是。
只是...信儿是得到了,奈何昨夜里陛下留宿在翊坤宫里,贵妃娘娘有多欢喜陛下,他们这些奴才又不是不知,何必自讨了没趣儿。
周福全也想着今晨再禀报给了娘娘,可今日前朝也没有朝会,陛下也陪着娘娘在早上时又闹腾了一阵儿。
待用过了早膳,已经巳时了。
周福全叹息了一声,原想着沈夫人会在太后处用午膳,没想到陛下前脚儿刚走,沈夫人后脚儿就到了,这可不是赶巧了吗。
“是的,娘娘,沈夫人刚从寿康宫过来,已进了二门了。”
戚筠瞬间喜上眉梢,连忙吩咐周福全:“快去小厨房,多准备些糕点果子...特别是松子百合酥多上一些...再把前些日子新进的洞庭碧螺春泡上一壶...”
以前沈夫人都是随着戚家老太太进宫,通常都是到寿康宫请安,任谁都没想到今日沈夫人会来了翊坤宫。
周福全用心记下,心领神会:“诺。”
周福全领命下去。
戚筠这边却总觉得还不够,“也快到晌午了...玉檀,你去尚膳监让人整治一桌席面,丰盛些,若是超过了本宫的份例,就拿些银子添补上。”
“诺。”
玉檀也跟着领了差事。
这边戚筠却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她起身打算迎一迎。
“娘娘,耳坠子还没戴上呢...”
戚筠也没停下脚步。
给贵妃娘娘梳妆的玉鸾,“......”
甫一出了主殿,戚筠就望见了往这边走的沈氏,快步走上前,轻声唤了一声:“娘...”
戚筠的眼眶中隐隐还泛着水光,这也难怪她,她们母女二人已有数月未见。
这声“娘”喊到了沈氏的心尖上。
沈氏也在心中感叹着,这番见面也属实不易了,依照旧例,她用眼神安抚着戚筠,连忙上前行过请安礼。
戚筠抬手拂过,心中十分不愿受礼,便拉着沈氏进了殿。
“娘...我好想你啊...”戚筠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她娇娇软软的样子,像没长骨头一般,一股脑儿钻进了沈氏的怀里,撒着娇。
“都是做贵妃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儿一样?”
沈氏轻抚着女儿的背,满面含笑,声音温柔,眼神中的慈爱仿佛要溢出来一样。
“在娘的面前,女儿永远都长不大...”戚筠的头轻轻靠在沈氏的肩上,双手环着她,怎么也腻不够。
戚筠的话像蜜饯儿一样甜到了沈氏的心底里,她总共得了两女一子,大女儿端庄贤淑,小儿子有些活泼跳脱,却也时常在长辈们面前紧绷着性子。
却只有二女是个粘人的,长得又过分美丽,家里无论是老爷子、老太太,还是姐姐弟弟们都愿意宠着她。
这也就在不知不觉间,比起别人那些七万八绕的心思,也就更加天真单纯些。
想起这些,沈氏眸中染上了几分愁思。
若是嫁得寻常人家,她们戚家总能护住女儿,可事与愿违,女儿就偏偏入了后宫。
沈氏轻拨着戚筠的发丝。
值守在殿中的玉鸾却是十分羡慕着沈夫人对主子的疼爱,瞧着母女二人紧密相贴,虽没到晌午,玉鸾怕主子热,还是往缸里添了些碎冰。
贵妃受宠,他们翊坤宫的小厨房人手也齐全,没过一会儿,周福全便领着人端来了各色点心,除了沈夫人爱吃的松子百合酥之外,糕点师傅们的拿手点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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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上齐全了。
提着食盒的小太监们一一上前,周福全接过,便在案上摆了起来。
摆置妥当后,周福全又沏了一盏茶递到沈氏面前,那茶七分烫,偶有茶香四溢。
“夫人,这是今年刚从南边新进上来的碧螺春,您尝尝?”
不仅是上好的贡茶,这泡茶的水还是周福全跑了一趟御茶膳房,特意讨要的新鲜晨露。
如此,也能更加清冽些。
周福全办事妥帖,却并不邀功。
饶是沈氏这般不懂茶的人尝着,也很是分得清茶的好坏了。
见沈氏多用了几口,戚筠给了周福全一个赞赏的眼神儿。
戚筠又给沈氏夹了几块糕点,“娘,您快尝尝,都是宫里面的老师傅做的,比全福斋的果子还好吃呢!”
沈氏爱吃甜食,戚筠也随了她,只是平时有皇上和身边的人看着,不敢多用。
今日沈氏进宫,戚筠有了借口,借着沈氏的光,多吃了几块。
沈氏见女儿像掉进了油缸里的老鼠一般,也心下满足。
母女二人这边用着正欢实,静姑姑却神色如常走了进来,禀道:“娘娘,钟粹宫那边又派了人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戚筠“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真烦啊,不用理那边的人,打发她回去就是了...”
沈氏却有些担心:“贤妃可是有事?”
钟粹宫的主位娘娘是贤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了。相较于其他各宫娘娘,沈氏对于这位贤妃,并不陌生。
其他的宫廷嫔妃不能私见外命妇,而贤妃却恰恰相反,打理宫廷,主持宴请,掌内廷事务,俨然是副后的架势。
甚至可以说,比起自家女儿,刘贤妃更像是“贵妃”。
戚筠见沈氏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口中不禁怪道:“平时也就罢了,本宫由着她们折腾,可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您一面,她还让我过去,什么人啊...”
戚筠心中委屈,却又怕沈氏以为给自己添了麻烦。
23. 第 23 章
戚筠又向沈氏好生抱怨了一通:“说是这次选秀由她主持,本宫和德妃她们从旁协助,可事情都让那三个‘应声虫’做了,半点儿都不给我安排,不就是怕我夺权吗?”
这里的‘她’是指贤妃,‘应声虫’是指萧德妃、李昭仪、安修容三人。
由于她们三人以贤妃为首,抱着团的‘孤立’戚筠,在戚筠眼里,那三人可不就是贤妃的‘应声虫’?
“原本我是不计较这些的,既然不让我插手,那我远着些就是了,可是每回有了什么事,她都让人唤我过去,过去也就算了,她们商量着,我却像个吉祥物一样在那坐着,是半点话都插不上。”
“讨论的还是给陛下选妃,这不是往我心里扎刀子吗?”戚筠继续道。
其实贤妃她们的小心思,戚筠向来是看不上,重要的还是后面这句暴露了戚筠的心酸。
沈氏听罢,脸上瞬间就浮满了心疼之色,她轻轻揽过自己的女儿。
她虽然嫁的是家风严谨的盛京戚氏,可她却并不是不懂得后宅女人的心思,那一个个的玲珑心,怕是有十七八瓣。
听得女儿这般说,沈氏心中已然明了。
站在贤妃的角度上来说,其实沈氏也能够理解一二。
陪着陛下从东宫到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不是熬着资历,凭何戚家的女儿刚一入宫就给了贵妃的位份,凌驾于她之上。
可是贤妃千想万想,却唯独算漏了圣心。
与太后不同的是,沈氏并不觉得陛下冷情,前几个月入宫请安时,她有幸在寿康宫见过当今陛下。
只见陛下时不时的,视线会浑然不知地落到自家女儿身上。
那时沈氏便知,就算不是情意深厚,皇上也是欢喜的。只是,身为皇上,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也不愿女儿陷得太深。
沈氏抬头,轻抚着戚筠的脊背,劝解道:“阿筠...娘也是女人,自然是懂你的心思的...可是,你别忘了,他是皇上,后宫势必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来。”
“娘怕你钻了牛角尖,到头来...苦了自己。”
就算是她自己和大爷情谊深厚,也避免不了在她身上不爽利的日子里,给大爷安排通房过去伺候。她就算心中不舒服,又有什么办法。
沈氏一语中的,戳中了戚筠那薄弱的心思。
戚筠心头一紧,仿佛要窒息一般,心口瞬间盈满了疼痛之感。
她把头埋进了沈氏的颈窝处,泪水却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娘...”
“我晓得的...”戚筠违心道。
沈氏的衣襟处被打湿了一片,“至于贤妃...你也不必怕了她去,虽说她资历深厚,可你的背后是咱们戚家,更何况宫里还有你姑母在呢,左右一笔写不出两个戚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娘相信你还是懂的...”
戚筠抬头看向沈氏,她眼睫根处还沾染上了一两滴泪珠,那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眸,看的沈氏更是怜爱万分,遂拿起帕子,给她轻拭着眼泪。
“知道了...”她的嗓音软软糯糯。
“贤妃如此,其他人就更是了...等等...李昭仪和安修容...”
“李昭仪、安修容...”沈氏垂睫,喃喃道。
戚筠看沈氏的神色不对,低唤了一声:“娘...怎么了?”
“娘刚去给太后请安时遇见她们二人了。”
“啊?李昭仪去寿康宫了?”戚筠顾不上其他,惊疑了一下。
安修容也就罢了,因精通佛法而颇受太后喜爱。
而李昭仪嘛,既不是初一、十五的,又为何去叨扰太后?
“嗯,不过太后没召见她二人,她们在宫门口请过安,也就回去了。”
沈氏不知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她们二人对贤妃推崇备至?”
戚筠点点头:“她们从入东宫时就相交了,一向关系要好,针对我时,倒是一唱一和、怡然自得。”
“按这么说,她们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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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贤妃那一面的,可在寿康宫外,却不尽然,这二人不像是交好,倒像是有些恩怨,安修容今日那做派,算是下了李昭仪的脸面。”
沈氏把在寿康宫见到那两人的一幕绘声绘色地同自家女儿讲了一遍。
“娘用余光瞧着,当时那李昭仪的面色就沉了三分...”
沈氏说的生动形象,而李昭仪又恰恰是戚筠讨厌的人。
戚筠听罢,笑的花枝乱颤,满堂熠熠生辉。
“我若是在场就好了,也当是瞧瞧她李玉娴憋屈的样子,肯定很好笑,哈哈...”
戚筠的心情仿佛过山车似的,那些沉闷阴郁之情也随之消减了几分。
若说后宫之中,戚筠最讨厌的人,贤妃当属第一,那么第二便是这李昭仪了。
戚筠性子娇,未入宫时,家里人又纵着她,也因此养出了直性子,什么心事从她脸上便能窥见一二。
若是遇见不爽的事,谁她都能回上几句。
这后宫中,贤妃惜名,戚筠怼上一句,她表面上还是一副贤良淑德、不在意的模样。德妃脾气爆,但是头脑简单,常常被戚筠弄得哑口无言。
至于安修容,八面玲珑,和戚筠之间,也能有来有回。
在这三人身上,戚筠觉得自己总是占了些上风的,可李昭仪嘛...戚筠就感觉憋屈了...
人人都说她淡泊,不争不抢的,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戚筠却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明里暗里,李昭仪不知挖苦、讥讽了戚筠多少,可每每戚筠要发作的时候,李昭仪就一副委委屈屈、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
有时候就连太后见了,都劝着戚筠别总是欺负李昭仪。
戚筠真想翻个白眼儿,装给谁看呢?你就算再柔弱,皇上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如今,李昭仪心中憋闷了,戚筠自是乐得自在。
“看来她们四人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只是...如今我儿在宫中风头正盛,她们就一致对付我儿,真是...”沈氏不平道。
24. 第 24 章
可就算沈氏再不平、再愤懑,此时也无法为戚筠张目什么。
她十分理解自家女儿,在寿康宫外,她和李昭仪也打了一照面,再一联想到李昭仪那摇摇欲坠的身影,沈氏心中便有数了。
沈氏会心一笑,那种调调她可没少见,只要遇见了,最是让人有苦说不出,更有甚者,若是起了争执,旁的人总会觉得那人受了委屈。
这种要是放在戚家的后宅,沈氏心中有一百个法子整治她,但李昭仪毕竟身处后宫之中。
沈氏怜爱地轻抚戚筠的脸颊,她不仅一次后悔把女儿养的这般单纯了。
“看似团结一致,实则内有龃龉,看似坚如磐石,实则不堪一击。”沈氏轻喃道。
“嗯?...娘,您在说什么?”
沈氏瞧着戚筠那清亮透澈的眼眸盛满了疑惑,不由莞尔。
戚筠哪里能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沈氏的心思七弯八绕的就想了这么多。
“没什么,只是我儿日后要小心了...吃的、用的都要让底下信得过的人细心查验一番才是,免得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沈氏细心嘱咐道。
“女儿省得。”
戚筠入宫便盛宠,资历尚浅,难免有人不服,她们才临时联合起来,让翊坤宫不好受。可是后宫众妃毕竟在后宫相处多年,沈氏不相信一点儿龌龊之事都没有。
而这种勾结最是脆弱,稍有不慎,便是一触即溃。
沈氏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原因让安修容下了李昭仪的面子,但已经有了不睦的苗头不是吗?
若是沈氏能够得到,她或许会给几人的关系再添把火。但她毕竟身处宫外,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沾染这些,如此这般也就嘱咐着戚筠静观其变。
戚筠对于女人之间的明枪暗箭不感兴趣,一心扑在养心殿,不过好在她听话,沈氏嘱咐的照着办就好。
用过午膳,天色还早,只不过本是来给太后请安,顺便来看看女儿,沈氏怕女儿被人说闲话,也不敢多留,又交待了几个大宫女一番,才离开。
*
“娘娘,沈夫人对您可真好。”一旁的玉檀看着正在摆弄雕花髹漆匣子的戚筠不由感叹道。
玉檀看向匣子,只见那里面的金银锞子装的满满当当的,若是用手一掂,怕不是要压了手。她虽然羡慕,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贪婪。
静姑姑笑道:“你这傻孩子,沈夫人是咱们家娘娘的亲母亲,自然是宠着娘娘了。”
沈夫人对娘娘真是细心周到,连打赏奴才的琐碎金银,都为娘娘准备好了。
玉檀也明白,只是她很羡慕自家娘娘有亲娘疼。
其实,她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甚至这个秘密一旦被戳穿,她有可能性命不保。
不过,能在翊坤宫当大宫女,过着衣食无忧又体面滋润的日子,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如今,惟愿尽自己所能,伺候好娘娘。
戚筠微微一笑吩咐道:“今天翊坤宫有喜事,大家又跟着忙活了一晌午...玉檀,你去广储司给咱们宫里的人每人领一套夏衣,制衣银子便从本宫的份例银子中扣。”
普通的宫女、太监,按照份例每一季令,广储司都给发两套衣裳,至于每宫的大宫女、首领太监的份例也是两套,只是和普通宫人不同的便是衣服的料子和纹饰了。
若是两套不够穿,或者磨损的不能用了,都要去广储司花了银子去领,再不然,就只能是穿往年的旧衣了。
而翊坤宫的宫人们却不担心这个,贵妃娘娘体恤下人,平日里不仅隔三岔五赏赐银子或者吃食。
就连衣裳也时有赏赐。
众人虽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谁又会嫌衣裳多的穿不过来呢?忙跪下谢恩:“谢贵妃娘娘赏赐!”
翊坤宫一片喜气洋洋。
赵佑惟进来时便看到一个个小宫人们眉开眼笑的,和一路走来遇见的那些完全不一样,这多了的几分鲜活气,连他也被感染了几分。
看到赵佑惟进来了,宫人们连忙收敛起了神色,忙跪下来磕头问安:“参见陛下。”
戚筠听到外面稀里哗啦一片行礼问安的声音,便知是赵佑惟来了,连忙出来迎了上去。
她径直走到赵佑惟身边,行了个万福礼,没等赵佑惟开口,戚筠便黏了上来,轻晃着赵佑惟的手臂,撒着娇道:“臣妾还以为陛下今日不会来了呢。”
说完便拉着赵佑惟往殿内走,那双白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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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细软的柔荑握上另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虽然戚筠长得美艳,可那撒娇的样子像极了软软糯糯的小猫,惹得赵佑惟都想上前对着她的脸揉捏一番。也不知道到时她会不会生气,嫌弃他把她今日的妆容给弄花了。
赵佑惟的眼睛里也露出一丝柔色:“山西的事解决了,就过来看看你。”
戚筠用余光向后扫了一眼,看见身后养心殿的小太监手中并没有向以往一样托着一摞摞奏折,也不知道陛下是真的忙完了,还是只是过来看她一眼,不打算留宿。
随后她幽怨地看了赵佑惟一眼,还不是因为他每次来翊坤宫都是数着日子的。若是自己不主动去养心殿,怕是只能四五日才能见一回。
长此以往,戚筠甚至不由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陛下当成了泄/欲的工具,只有在做那事时才能想到她。
戚筠连忙晃了晃头,在这瞎想什么呢...陛下明明对自己很好,上次还说了喜欢她...
“那今晚陛下留下来陪臣妾可好?”戚筠试探道。
见赵佑惟神色没有变化,生怕像上次一样被拒绝,她紧靠着赵佑惟的肩膀上,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开口道:“臣妾的母亲今日进宫了,可是没坐一会儿便走了...臣妾好失落呀,下次见就不一定什么时候了...陛下留下来,多陪陪臣妾嘛,也许臣妾就不会那么沮丧了...”
看着戚筠像小奶猫一样,眼眶发红,惹人怜爱的模样,赵佑惟有意逗她:“既然贵妃思念家人,那明日便召戚家人入宫,陪你呆上一整天可好?”
戚筠听见这番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这...?陛下真...独辟蹊径...
但回过神儿来,她听到了什么?...明日召戚家人入宫...一整天...
瞬间便迸发出巨大的惊喜淹没了戚筠,“真的吗?真的吗?...陛下。”
“假的。”赵佑惟一本正经道。
刹那间,戚筠便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透心凉,喜悦之情瞬间消失不见。
抬头望向陛下那微微勾起的唇角,稍微一琢磨,她便想通了,这是...被陛下耍了?
陛下他...真是...好讨厌啊!
25. 第 25 章
戚筠的眼神像钩子一样,直盯着他,他心底的那丝邪火终究是压抑不住,濒临着崩溃,那丝丝欲/念,瞬间吞噬了他往日里的清冷理智,想把她剥/得一干二净,拆吃入腹。
一伸手臂,两人瞬间位置对调,而那最后一丝布料也在他的执念之下,扯开扔掉,赵佑惟紧搂着戚筠,温香软抱了个满怀,女子那头柔顺的青丝铺到了身下的床榻上,一黑一白,满是诱惑。
赵佑惟终是动了念,低头轻舔着她那莹润柔白的耳垂。
“啊——”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铁臂之中,挣脱不开,瞬间浑身颤栗起来。
“夫君...夫君...”
情意正浓,听得这一声声呼唤,赵佑惟低头怜惜地轻吻着那红润柔美的唇瓣,只余下了阵阵呜咽之声。
......
良久,这番闹腾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
翌日寅时,天还未亮,这戚府的绣绮阁中便熙熙攘攘地忙碌了起来。
绣绮阁是沈氏居住的院子,往日里大爷也是留宿在沈氏这里比较多,而今日这般繁忙不仅是因为下人们要伺候大爷上朝,更多的是因为大太太要去宫中给太后请安。
自昨日夜里,沈氏就将进宫的牌子递到了内廷司的奏事处,估计过一会儿,宫中就会派了人过来传话,为了避免到时慌乱,沈氏也不得不提前起了身准备着。
一切收拾妥当,沈氏又将要带进宫的东西重新清点了几遍,生怕出了什么纰漏。这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大件儿,俱都是一些大额、小额的银票凑在了一起。
除了昨日里婆母让她捎给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孝敬外,另外还有一些沈氏近些年攒下来的一些私房。
前些日子她找人把那些体己做成了金银锞子,这样瞧着倒很是散碎,沈氏又着人拿了几个雕花髹漆的匣子装了起来。
这些金银棵子是沈氏为戚筠打点、赏赐宫人所准备的,沈氏想过了,她们家女儿虽说是贵妃位,但如今宫中却是贤妃当权,她怕女儿在宫中不好过,也是每次一进宫都一股脑儿的往宫里头送些散碎银子。
到了卯时,天际浮起了一片鱼肚白,微光粼粼,宫中才派了人过来传唤沈氏进宫。
沈氏长舒了一口气,在身边婆子的服侍下上了马车。
好在戚府离皇宫并不远,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
奏事处的小太监不知道从哪弄来肩舆,开口道:“沈夫人请。”
“多谢小公公了。”
“夫人哪里的话,这都是太后娘娘一早就吩咐下来的。”小太监并不居功。
“离寿康宫还有些距离呢,您歇息片刻,等到了,奴才再喊您。”小太监继续道。
沈氏坐上了肩舆,心中很是熨帖,从前都是她随着婆母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怜惜老太太年纪的大了,特赐下了肩舆,她原本就算是蹭老太太的。
没想到今日还能用上,沈氏有些惊喜。不过也多亏了这肩舆,不然她光靠着腿,从宫门口走到寿康宫,怕是要多吃不少苦头。
沈氏一行人是从西华门进来的,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南走,路过临溪亭、慈宁花园,约摸着过了两刻钟,才看到了寿康宫的门。
到了近处,虽到了,几步之外,却并非是空荡荡的,沈氏猜想,大概是哪个宫里的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来的妃嫔。
其中一位,看上去淡雅如兰,袅袅婷婷,沈氏打眼望去,若是要用一种花来形容,怕是只有那淡雅脱俗的兰花才能配得上这位美人儿了。
另一位稍稍靠后,容貌比起前面的这位,差了些,但单独拎出来,也能称得上一句,秀外慧中。
见沈氏和这两位娘娘互相打量着,身边的小太监连忙提醒道:“沈夫人,前面的这位是昭仪娘娘,后面的是修容娘娘。”
昭仪和修容都是九嫔中的封号,都算是独一份,因此,小太监没有提这两位姓什么。
沈氏这才回过了神儿,收起了打量的目光,蹲下身行礼道:“问昭仪娘娘安,修容娘娘安。”①
晚间。
戚筠在几个小宫女的服侍下沐浴了一番,待绞干了湿发,才净室中回来。
而赵佑惟早早的便洗漱好了,靠在床榻边等着戚筠。
戚筠回来时便看到此情此景,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的陛下身着一袭月白色祥云纹中衣,轻轻靠在一旁,手里翻阅着什么。衣衫凌乱,锁骨微露。
戚筠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颇觉有些燥热。
真是...男色惑人...
待走进一瞧,她才发觉,这...陛下手中的书...怎么这么像她上次翻的话本子?
确认一番...好像就是...
哭唧唧...
戚筠小脸一红,羞恼着,那她标注在这上面的注释岂不是...都被陛下看见了?
啊——
戚筠在心中打了一个激灵,他看到之后...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转瞬之间,一双细腻白嫩的纤纤玉手边搭在了赵佑惟的手臂之上,阻止了他继续往下翻下去。
她声音婉转:“陛下?”
“陛下?”又唤了一声。
“嗯?”赵佑惟答。
他声音暗哑,有些温润。
玉臂抬动之间,隐隐透着暗香,赵佑惟轻嗅着,今日好像还是茉莉香。
他记得,她最喜欢茉莉香膏。
他也很喜欢,每每闻着,都有一种清新悠远的宁静之感。
赵佑惟抬头:“你的甜言蜜语都是在这上边学的?还做了批注?”
戚筠的脸‘唰’的一下便红了个透,她不该抱有侥幸心理,陛下果然是认真翻阅了。
这让她的脸往哪放呀,呜呜...
“臣妾见识不多,读读书开阔一下眼界...至于陛下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什么的,那只是顺便的事。”戚筠偏过头声音娇软,不敢看他。
看着面前的她口是心非的这般模样,赵佑惟似笑非笑:“那既然贵妃想要开阔眼界,不如朕明日找几本游记给你送来,总能比看这些强些。”
他明明知道,还逗弄她!
“哼,不理陛下了,臣妾要就寝了。”戚筠佯装生气,顺势把赵佑惟手中的话本抽出,放到了一旁。
戚筠的肤色本就像羊脂玉一般白皙细腻,这下子微微泛起了红晕,仿佛染了上好的胭脂一般,在更加娇艳欲滴。
她轻手轻脚爬到床上,钻进了被子里。
等盖好了被子,戚筠才发现赵佑惟下了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凝滞,生怕一不留神,陛下就反了悔,回养心殿去了。
可又转念一想,他都换上了寝衣,又挥退了孙仁杞等人,应该不像是要回去的架势。
戚筠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更深露重,您若是出去,还是多加一件衣裳吧?”
说完,她又真的怕陛下这般就出了寝殿,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戚筠起身便要下床。
身前的赵佑惟察觉到戚筠的动作,像是看清楚戚筠的心思一般,轻笑道:“烛光太亮,还是熄灭的好。”
赵佑惟虽是拥有至高无上皇权的帝王,可他却并不喜眼前有太多宫人伺候,同时,也习惯于伴着黑暗入眠。
在漆黑的夜晚中,万籁俱静,他也能够沉下心,放纵着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他从小便养成的习惯,或哭、或笑,抑或是平心静气,他只觉得只有夜晚才能真正地属于自己。
戚筠愣了一下,之前的几次侍寝,她记得都是烛光亮了一夜啊...
这...待会儿若是做了那事儿,乌漆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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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没找对位置可怎生是好?
“别——”戚筠下意识阻止。
可还没等她说完,戚筠便觉得眼前一黑。为了避免殿内烛火通明影响困觉,她也只留下了一盏。
事与愿违,终究是没来得及。
她抿了抿嘴,硬生生的把那个“熄”字给憋了回去。
唉...
随后她便自我安慰着。
熄就熄了吧...只要陛下留在翊坤宫就行...
赵佑惟摸着黑上了床,钻进了寝被之中,闭目养神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戚筠瞧着他没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还没动静...
戚筠心里嘀咕,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陛...下?”她声音像含了蜜糖一般。
还没声响,戚筠便索性凑了过去在他耳边呼着气。
“陛下?”“陛下?”
几声呼唤,再加上美人儿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赵佑惟呼吸渐重。
这般诱惑,又是他看上的女人,赵佑惟又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他一贯隐忍,自和贵妃有了夫妻之实以来,他虽然食髓知味、不知魇足,可他也懂得克制,若是狠闹上一回之后,下次便要隔上个几天。
他尤记得——昨晚他们二人...
那么今晚,无论如何,便也不行了。
赵佑惟有些后悔答应戚筠今晚留宿了。
而戚筠也在黑暗中感受到了赵佑惟的僵硬紧绷,便也就知道了他没睡。
她也想不通,陛下今日是怎么了,明明昨晚他不是这样的啊——
或许难道是时间久了,陛下想换换方式,等她主动?
这...多么羞人啊!戚筠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直到缓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缓缓地一点一点解开寝衣的扣子,轻轻地褪了下去。
克服着内心的羞怯之感,跨坐在了赵佑惟的身上。
“陛下?”
赵佑惟蓦地睁开双眸,吓了一跳。
要是这时赵佑惟还不明白,那他就...枉为男人了,更何况戚筠的身子对他来说充满极致的诱惑。
两人紧贴,赵佑惟轻呼一口气,慢慢地顺着力道便把戚筠压了下去。
戚筠紧闭着双眼,在黑暗中慢慢摩挲着,一双素手试图着解开他身上的扣子,隐隐期待着之后的唇齿相依。
然而,幻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戚筠微愣,转瞬之间,她便被赵佑惟塞回了里侧的被子中,放开之前,还不忘给她轻轻掖了掖被角。
戚筠慢慢变得错愕,不明所以,她又想不通。
是陛下不满意吗?她稀里糊涂的,明明她已经鼓足了毕生的勇气。
又或是,陛下不喜欢她这样吗?
眼泪不知不觉间便溢满了她那双清凉透澈的眼眶,有羞愤,也有被拒绝之后的委屈...
过了一会儿,赵佑惟也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阵抽抽嗒嗒的声音,他伸手往旁边一摸,戚筠的枕边一片濡湿。
“阿筠?”赵佑惟唤了声。
戚筠没应,可抽泣声更大声了些。
瞬间,赵佑惟便有些后悔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开口轻问:“别哭了,你那里...还疼吗?”
他们昨夜熬了一个多时辰,今早还做了一次。
“不...不疼了。”戚筠委委屈屈,他问这个做什么。
听到这声回应,赵佑惟才微微放下心。
转身,戚筠还没准备好,他就覆了上来。
戚筠惊愕。
他低吻着身下那片娇艳的红唇,辗转碾磨,贪婪地攫取属于她的气息。
......
不多时,寝殿之内便回荡着一阵阵摇曳碰撞之声,久久不息。
......
26. 第 26 章
农历四月,天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虽然早晚有些凉意,也尽都是清凉适宜的温度,不像打春时节那般冰冷刺骨了。
寅时过半,天还未亮,翊坤宫今日当值的太监宫女们稀稀拉拉来了泰半。有的睡眼惺忪着,像是刚刚从被窝中爬起,还没缓过神儿的样子。
静姑姑看到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从袖口之处便摸出一条帕子浸过冷水,拍到了正在打着哈欠的小宫女的脸上。
小宫女陡然一个激灵,吓得花容失色,磕磕绊绊唤道:“姑...姑姑。”
静姑姑眼神凌厉,一众宫女皆低下了头,空气中陡然变得宁静下来。
她是翊坤宫的掌事姑姑,底下的宫女太监、宫中的迎来送往、琐碎杂事都由她统管。而静姑姑平时虽然和善可亲,却也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若是犯了她的忌讳,她少不得要疾言厉色几分。
“你们也都知道,咱们娘娘颇得盛宠,昨日夜里皇上宿在了咱们翊坤宫,都警醒着点,一会儿养心殿那边来人,若是谁的差事没做好,丢了咱们翊坤宫的脸面,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冒冒失失,办砸了差事的当罚,若是一心为主,长了咱们翊坤宫脸面的,我也会禀了主子,给你们讨赏,一切就端看你们怎么做了。”
“奴婢遵姑姑教诲。”宫人们异口同声。
这下子不管是睡眼朦胧的,还是衣裳没穿戴妥当的,俱都绷紧了皮子,再也不敢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了。
不过静姑姑虽然声色俱厉,却也是念在他们还算是初犯的份上,没有太多追究,训斥完也就让他们收拾收拾,当值去了。
她仰起头看了看天色,天灰蒙蒙一片,映衬着宫墙之内的灯火更加明亮。转身便带着几个大宫女,候在了正殿之外。
身边的玉鸾平时也是大大方方的,得了什么好也都愿意分享给众位小姐妹,因此她的人缘颇好,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看到静姑姑脸色有些缓和,她上前为着那些小宫人们说情道:“姑姑,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如今他们既得了这个教训,往后可就都不敢了。”
静姑姑轻叹了一口气:“无规矩不成方圆,管教宫人须苛。若是他们不想待,有的是人想挤进翊坤宫,没道理一边享受着娘娘的仁慈,一边又慵懒怠惰,不尽心尽力。”
玉鸾一想,确实也是如此了,试问在哪个宫里当差有在翊坤宫这样轻松又体面?平日里她们家娘娘起的晚,又体恤宫人,才下令让宫人们上值的时辰晚了些。
可今日正是适逢十五,各宫觐见太后的日子,再上值晚了可就说不过去了。
玉鸾不再多言。
紧算着时辰,没过一会儿,养心殿的总管太监孙仁杞便带着衮衣和冠冕和一众小太监过来了。
众人紧跟着给孙仁杞行了一礼:“孙公公。”
静姑姑虽然与孙仁杞差不多年纪,可在他面前也不敢拿乔,免得平白无故地得罪了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
孙仁杞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陛下也快醒了,咱家带了人过来伺候皇上起身。”
翊坤宫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比起其他宫里,孙仁杞可算是翊坤宫的常客了。打过招呼之后,便没多说什么,免得打扰了主子们的好眠。
一行人在黎明的曙色中静候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日光辉映着朝霞,悄悄地探出头来,宫室之外的灯火也已经慢慢褪去颜色,在日光的辉映下,黯淡了几分。
殿外安静的鸦雀无声,甚至就连喘息声众人也俱都微微有所收敛。
而此时的寝殿之中。
透过床边的云霏妆花绣着百花飞蝶的月影纱帘,便能看见这一幕,一双藕臂紧紧地缠绕着另一旁男子的胸膛,而那名男子也轻揽着怀中羞花闭月的美人儿。
悠悠之中,男子转醒,睁开眼睛,随后便轻轻地把自己从美人儿的玉臂之中扒拉出来,穿好寝衣,仔细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才走出去开了门。
看到赵佑惟出来,孙仁杞一惊,连忙上前拿过身旁小太监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赵佑惟身上。
孙仁杞正想劝慰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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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陛下只穿着寝衣便出来了,他生怕陛下着了凉。
赵佑惟一个眼神便制止了他开口,压低声音道着:“贵妃还未醒,待会儿去偏殿更衣罢。”
孙仁杞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也便囫囵地咽到了肚子之中。
他有些心惊,这...陛下对贵妃的宠爱好像更甚从前了。
以前虽说也宠,但好像还不似这般小心翼翼。
孙仁杞暗忖,他伺候着陛下长大,还未曾见过陛下对谁用过这般心思。
不——
或许曾经也有,孙仁杞回忆着,陛下曾经似乎也对先帝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过,只是...后来...先帝并没有太多理会,反而一门心思只在当时的淑妃和五皇子身上。
至于陛下——也许是失望了,也许是看淡了,渐渐地也便放下了,之后便是对谁也都冷着了。
孙仁杞眼观鼻、鼻观心。
光是在这殿外等候的便有二三十人,赵佑惟眼瞧着底下黑压压一片,顿时眉心有些疼。
“都散了吧。”赵佑惟吩咐道。
一旁的静姑姑欲言又止,上前回答:“陛下,今日是十五。”
言外之意就是——今日是各宫娘娘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赵佑惟轻揉眉心,想了想,说道:“勿扰了她。”
赵佑惟想起她那个赖床的性子,而且一连两晚都累坏了她,多睡一些又有何妨?给太后请安有什么打紧,太后年龄大了,真是——不消停。
转过身便吩咐孙仁杞:“你去太后宫里说一声,贵妃身子不适,晚一些再去给太后请安。”
孙仁杞躬身,“是,陛下,奴才这便去。”
孙仁杞领了差事,可也不能耽搁陛下上朝,便示意着身边的刘吉祥伺候着皇上洗漱更衣。
刘吉祥顿时眉开眼笑,这平日里,陛下身边的事孙公公一向是亲力亲为,若是不得空,便抬举李福贴身伺候皇上。
没想到近几日不知道李福犯了什么忌讳。
不过也好,倒是给了他机会——
27. 第 27 章
随着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曙光如鲜花般绽放,天光大亮,宫墙砖瓦也在日光的辉映之下更加灿烂夺目。
“玉鸾...几时了?”如涓涓泉水般的声音从纱帘内响起,浸入甜蜜之中,又带着半分沙哑。
月影纱帘还未揭开,静姑姑带着几人静静地侍候在外。帘帐之内戚筠悠悠转醒,下意识地便向一旁摸了摸,皮肉轻触之间,尚留一丝丝温度,恍惚间,戚筠这才缓过神来,陛下应该走了有些时辰了。
主子才刚刚苏醒,静姑姑怕吓到贵妃娘娘,刻意放低了嗓音回道:“娘娘,快到辰时了...该起床洗漱了...”
戚筠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儿,她还不想起来,昨夜她和陛下闹到了亥时,叫了两次水才将将歇下,此时的戚筠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车轴碾压过一样,轻轻动一下都极累。
继续合上双眼,嘟囔着:“还早...再睡一会儿...”
贵妃娘娘不紧不慢的,这下子轮到静姑姑着急了,虽然有了陛下的吩咐,她们家娘娘可以稍稍晚些再去请安,可...娘娘毕竟是身处于后宫之中,流言蜚语,明枪暗箭,再填上一项恃宠而骄,静姑姑也不愿再多想下去。
“娘娘,今日是十五,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戚筠的双眼直打架,听到这话,陡然清醒了几分,轻叹了一口气,慵慵懒懒道:“怎么没早点叫醒本宫?”
她不喜早起,可初一、十五还是要按着规矩去寿康宫请安。
静姑姑脸上带着笑容,如此这般便也知道娘娘打算起来了,她一边上前轻拉起帘帐,一边说道:“陛下心疼娘娘呢,特意地交待着让您多睡一会儿,寿康宫那边孙公公又亲自走了一趟传了信,想必太后娘娘也不会怪罪...”
哈——
戚筠打了声哈欠。
帘子被拉开,入目便是床榻之上的一片狼藉,而娇艳的贵妃娘娘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再加上她皮肤白皙,更显得触目惊心了。
殿内伺候的几个大宫女不敢多瞧。
静姑姑连忙上前扶起贵妃娘娘起身梳洗打扮。
这一使力,戚筠一下子跌坐了下去,她嘟起嘴委委屈屈:“疼——”
静姑姑一惊:“啊?”
她不由深想,连续两个晚上,再加上昨日早晨...
“这...该不会是肿了吧?”说着,静姑姑就要上手查验着。
而戚筠如何肯让,虽说她出身世家大族,从小便由着一大群侍女仆婢近身伺候着,可这私密之事,叫她...如何使得?
‘唰’的一下,她的脸火热滚烫起来,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此时的戚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娇呼一声,有些不情不愿:“姑姑~”
静姑姑顿时喜笑颜开、言笑晏晏吩咐着玉檀:“快去,把陛下赏赐的药膏拿过来...”
殿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暧昧起来,戚筠一脸生无可恋,囫囵着转过身,把自己埋进了寝被之中。
被窝之中清清冽冽,轻嗅着,还残留一丝龙涎香的气息。
等到玉檀拿过了药膏,好说歹说,戚筠才把这几人赶了出去,她一边轻轻涂抹着药膏,一边轻呼着气。想起昨晚她主动邀宠的那一幕,戚筠脸上褪下去的红霞又轻轻波动起涟漪,都怪陛下...长得这般壮实...
——
一番折腾过后,退下去的几人复又回来伺候着戚筠更衣上妆,好在静姑姑是把管理庶务的好手儿,妆奁钗环、头面脂粉,都按着贵妃娘娘的喜好早已准备妥当,只用得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一身华服、盛装打扮的贵妃娘娘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真真儿是群芳难逐、天香国艳...就算是那诗中的洛神与之相比,也不过如此了吧...
趁着贵妃娘娘得了空闲,去尚膳监取早膳的周福全通禀了一声进了殿。
周福全是翊坤宫的首领太监,管辖着底下的一众小太监们,虽说净了身,不能算作是完整的男人,可到底是男女有别的,除了传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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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主子召唤的时候,他也不轻易入殿伺候。
周福全洗干净了手之后,才打开了食盒,贵妃娘娘家世显赫且又得宠,尚膳监的人知道是翊坤宫的膳食,自是不敢偷工减料,十足十地用了一百二十分的心力。
除了皇上和太后,或许后宫嫔妃之中能与之相比的怕是只有钟粹宫贤妃了罢...谁让贤妃掌六宫事务,位同副后呢,甚至尚膳监份例银子的发放还要经过贤妃的过目。
不过左右是主子们的事,周福全只好尽自己所能伺候好贵妃娘娘,其他也不作他想。
各宫嫔妃的早膳不如午膳时的花样多,唯一便是胜在清爽可口,野鸭燕窝羹一品、炒鸡炖豆腐热锅一品、肉丝水笋丝热锅一品、竹节卷小馍一品、匙子饽饽红糕一品、珐琅葵花盒小菜一品...
再加上饭后用的糕点引子,整整凑出了十二个碗碟,这些还只是贵妃娘娘的份例,若是皇上在这用膳,菜品差不多还要增加个一多半...
戚筠方才转醒,整个人腰酸腿软的,浑身没劲儿,胃口也不太好,在静姑姑的轻哄劝解之下,才多少用了一些。
“走吧,不好让太后娘娘久等...”戚筠站起身在玉鸾的搀扶之下上了步辇。
静姑姑会心一笑,恭维了一句:“娘娘不仅容貌冠盛京,而且又孝顺至极,这天下间怕是独一份呢...”
在一旁的周福全等人听完这句,也都喜笑颜开,时不时的也跟着凑上一两句。
在他们翊坤宫的都知道,娘娘喜欢听的话,其一便是——只有贵妃娘娘独得皇上宠爱、其二是——贵妃娘娘之美貌无人能及,至于剩下的捡着好话说,总不会出错。
虽然这话娘娘没应,可那勾起的唇角总不会骗人的。况且他们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主子开心了,他们做奴才的又何乐而不为...
话是这么说,事实也是如此,望着步辇之上娇艳的美人儿,真是应了那句话,云鬓花颜金步摇,贵妃娘娘的一举一动,皆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女儿一般。
28. 第 28 章
好在翊坤宫离寿康宫并不远,路过养心殿直走向西便是了。贵妃娘娘虽然入宫不久,但平日里除了去见皇上,便是去寿康宫的次数最多了,所以众人倒是对着去寿康宫的路有着无比熟悉的感觉。
今日早上又多耽搁了些时辰,为了提前些,周福全特意带着这一行人抄了小道。
钱嬷嬷早已在外守着了,远远看见贵妃娘娘的华贵仪仗,急忙地向前迎了上去,行过礼道:“娘娘您可算来了,太后娘娘命奴婢引您入殿。”
戚筠被静姑姑搀扶着下了轿辇,看到来人,她心里直打鼓,不知不觉的怀着忐忑之感。
突然迎面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钱嬷嬷是姑母身边最亲近得力之人,独独站在门口来迎她...戚筠不由有些心虚,姑母该不会是怪她来请安晚了吧...
可...孙公公不是来打过招呼了吗?
戚筠在这宫里素来不把其他的妃嫔放在眼中,又习惯于像他人说的那样恃宠生娇。
饶是戚筠,对宫中的流言蜚语也是有些认同的,可她事实上又不是个傻的。
恃宠生娇,仗的便是那个宠字,若是没有宠爱,哪来的生娇的资格...
她无非就是仗着陛下如今的宠幸,还有就是...太后与她同是戚家人、是她的姑母。
她会撒娇又会哄人,太后倒是很是喜欢她,可自从太后下了选秀的旨意、她也得了训斥之后,便不由有些胆怯几分,太后...好似并不希望她多亲近皇上...
戚筠由着钱嬷嬷引进入了殿。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唰”的一下,戚筠只感觉有十数双眼睛齐齐地望向她,有主子的、也有她们身后奴婢的。
戚筠却不是那么地在意,抬起头、挺起胸,顺着视线便迎了上去。
她一一扫了个遍,贤妃还是那样的贤惠温和,德妃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而除了从东宫过来的那四个老人儿,剩下的位置偏靠后一些的,还坐着几个各具特色、环肥燕瘦的美人或是才人。
这几人,戚筠也都见过几次,不过印象不深刻,按照资历来说,她们倒是比戚筠还‘老’一些...
有的是永宁三年那年的选秀选进来的,有的是各地的王公贵族献上来的当地翘楚,她们都在戚筠之前入宫。
走到殿中,戚筠跟着钱嬷嬷向太后行礼。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康健、福寿绵长。”
行过礼,戚筠朝着上方掠过了一眼,偷偷瞧着太后的神色。
只见太后不咸不淡,望向她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平时她撒娇卖痴时的慈爱之情。
太后应了一声:“起来吧。”
戚筠身子微微一顿,静姑姑扶着戚筠的手坐在了太后的左下首。
落了座之后,她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好在姑母顾及着她的面子,没有开口斥责于她。此时,戚筠只想像个鹌鹑一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等着快些结束就是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坐在戚筠旁边的德妃看像戚筠这般平静,却似有不忿,连忙挑起了话头,酸言酸语道:“听说...皇上一连两晚都宿在了贵妃娘娘处?”
声音不大,却是满殿的人都能听得个清楚。顿时,戚筠便感觉到四方均有目光向她扫射而来。
她又透着略微羡慕的语气:“嫔妾真是羡慕贵妃娘娘的好福气。”
照戚筠的所听得的,德妃的话未免不带着几分讥讽与嫉妒。
德妃也顾及着戚筠与太后娘娘的关系,不敢多有放肆,语气也是比平时多收敛了几分。
可这话听到太后耳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众人的眼神在戚筠、德妃和太后之间游走着,看着太后面色一滞,有些摸不清太后的心思。
底下的几个低位的妃嫔不管心里怎么想,却是没有什么底气往外说。而那有底气的二妃二嫔却是无所顾及了,她们之间虽有隔阂,但在面对戚筠时,总是有一致的想法。
贤妃开口,状似质疑了德妃的那两句话。
“德妃妹妹羡慕归羡慕,不过咱们呀...也得感谢贵妃娘娘帮嫔妾们伺候好了陛下...”说完,贤妃端庄得面容带着丝丝动容,对着戚筠面带感激之情。
贤妃坐在太后的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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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处,也就是戚筠的正对面,戚筠正对上的是贤妃那双包含温柔之情的眼眸。
而这里面的最大胆的便是安修容了,她见贵妃没回贤妃的话,也接过话茬,调笑着:“嫔妾观贵妃娘娘刚才行礼时,腿还直打着颤儿呢...着实也是有些心疼娘娘,陛下正年轻,龙精虎猛的,只怕是娘娘吃不消...”
“若娘娘不嫌弃,嫔妾也愿为陛下和娘娘分忧,好教娘娘少劳累些...”
安修容轻掩着唇角‘嘿嘿’笑了两声,眼神忽闪忽明。
这说出去的话,听到众妃嫔耳中,却是在心中直呼着安修容好不要脸。
虽说她们还未经人事,可是在入宫前夕,那方面的事也都由家中长辈教导过了,入宫之后,又有司寝嬷嬷耳提面命着,自然是非常熟悉了。
可是在太后和众人面前大剌剌说出来的,安修容倒是头一个。
众妃嫔看着安修容的眼神都异样了起来,仿佛在说: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
安修容也不气,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她看着众人手掩着帕子的害羞状,心中唾弃着,惯会装模做样。
饮食男女,大多不都是这样么?她就不信,这些人不想?
看到贵妃娘娘那面带春色、被人滋润了的模样,她真是狠狠嫉妒了,嫉妒贵妃独得宠幸。
她也想得宠,奈何陛下眼里只看得见戚筠那个小贱蹄子。
得宠也不为别的,她就是想尝尝情/爱是何滋味,但实际上要说多么仰慕、倾心陛下,那倒是没有。原先她刚入东宫时,二八年华,正是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而陛下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和其他人比起来不过英俊挺拔几分,她也没什么感觉,在她眼中,陛下不过就像家中的弟弟一样。
可几年过去,陛下已成了至高无上的帝王,她也渐渐年岁大了,虽陛下比从前更加俊美绝伦、风姿独秀了,但她在热脸贴了冷屁股几次之后,什么旖旎心思也都淡了。
她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到现在她还没尝过男女情事是什么个滋味。她自知容色才情比不过贵妃,但好歹是哪怕分得了一杯羹,也好过现在这般令人心痒、夜色难耐。
29. 第 29 章
安修容回过神儿来望向戚筠,见戚筠脸上未有动容,反而用那双纤细柔嫩的双手轻托起茶盏,抿了一口。
戚筠也是听惯了这些酸言酸语,往前她还能气急败坏地回怼过去,现在她或许是听得多了,还能气定神闲、得心应手几分。
只见她轻轻放下茶盏,对安修容回以一笑:“本宫嫌不嫌弃也不打紧,重要的还是陛下不嫌弃吧...听说安姐姐您已入宫好多年了...若是想替陛下分忧,怕是早就分忧了吧?”
“你!”安修容瞬间面颊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戚筠这般无礼,还是气陛下未曾理会过她。
以前她还未入宫时,陛下就从未宠幸过安修容几人,待她入宫得了宠之后,却把账算在了她头上,这是何道理?就她好欺负吗?要忍受着她们隔三差五的冷嘲热讽?戚筠如是想。
戚筠又转过头看向贤妃:“贤妃...贤妃...还真是贤惠大度啊,您的这套感激的说辞,倒是让本宫觉着是哪家的主母张罗着给主君纳妾呢?...怎么?惦记皇后之位?那本宫还真是...对皇后娘娘您的感激十分惶恐啊...”
贤妃顿时表现出有些惊恐样子,正要分辩几句。
“贵妃娘娘,贤妃姐姐也是一片好心,您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这般出言嘲讽?”德妃出口相护。
空气冷凝。
“闭嘴!德妃。”戚筠看向德妃。
“本宫还未挑你的毛病,你倒是先护上你的好姐姐了哈?那好,本宫这便成全你。”
“刚才你说...皇上一连两个晚上都宿在了本宫处?”
“皇上宿在本宫处你是如何得知的...总不会是亲眼看见的吧?据本宫所知,皇上昨日来时,路上除了宫人们,并未遇见过旁的人。”
萧德妃微微攥紧衣角,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暴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态。
戚筠稍微一停顿,转而又言:“那...是别人无意间向你透露的?那又是何人敢泄露皇上的行踪?”
“无...无人向本宫泄露...”德妃嘴硬道。
戚筠莞尔一笑道:“那便是...德妃你故意派人打听的?唔...不知窥探皇上踪迹是个什么罪名?”
“德妃,你说呢?”
戚筠语气缓缓,依旧不紧不慢,但是言语间又觉着她的话十分凌厉。
“你...你胡言!”豆大的汗珠从德妃面颊上滑过。
戚筠只觉得那张有些英气的脸,配上她此刻的神情有些滑稽。
反正不管得不得罪人,她都说了个干净,既然不管是她像从前一般轻声细语,还是如此刻一般疾言厉色,都免不了针锋相对,那又为何不让自己畅快些...
戚筠除了陛下之事,一贯不想委屈了自己...
贤妃对上戚筠的猜疑,或是也有着想替德妃解围的想法,连忙跪地向太后请罪:“臣妾失言,还请太后责罚。”
戚筠看着跪在地上的贤妃掩饰了自己的慌乱,依旧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不由也对她多钦佩了几分,若是这事儿换了李昭仪,怕是要啼哭示弱,博得同情吧?只是贤妃嘛...不屑于此。
德妃看到贤妃请罪,一时间也缓过了神儿,紧跟着贤妃跪下,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带着恐慌:“臣妾有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冷眼旁观,她知道德妃一向以贤妃马首是瞻,贤妃也有意维护德妃。
至于皇帝临幸了哪个嫔妃,又在去了哪个宫里,宫里稍微消息灵通些的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只是这拿到明面上来说,再被戚筠点破,稍微便让人感觉到僭越了。
太后抬起眼睑望向了跪在殿中的贤妃和德妃二人,又掠过了在座的几人,目光所及之处带有几丝凉意。
众人畏惧于太后的目光,唯恐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受到了波及,纷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昭仪向来是宫中的老好人儿,不争不抢,自然不会在此事上犯了忌讳。
安修容也轻觑着太后的神色,顿时有些悔意,这段时间她在太后身边得脸儿,一时间说话便跟着有些放肆了。贵妃娘娘和太后同出一族,太后又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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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及她的脸面?
众人这时心思各异。
“都起来吧,跪得哀家头疼。”太后轻揉着眉心,对于刚才的那番吵闹她有些不喜。
满殿的低气压有些消散,贤妃和德妃纷纷轻舒了一口气。
“谢太后娘娘。”两人在小宫女的搀扶下起了身。
众人有些心惊。
“姑母...您?”戚筠见太后轻易地便让这两人起了身,一时间有些气恼。
太后忽然望向戚筠,眼神带着些凌厉。
“太后...”戚筠缩了缩脖子,忙改了口。
“勿要搬弄口舌是非,同为六宫妃嫔,你们应该同气连枝、和睦相处才是。”
戚筠双眸中带着震惊,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太后是素日里疼爱她的姑母...
太后继续道:“贵妃,皇帝若是不愿去其他宫里,你也要多规劝着,让皇帝雨露均沾些...”
“若是后宫平和...又如何会有刚才之事?”
戚筠的眼眶之中瞬间泪水直打着转,面对贤妃和德妃,无论她们说了什么,戚筠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太后娘娘是她的姑母,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向着别人说话?
戚筠委屈地想哭,可又不想被被人看了笑话,强忍下眼泪、别过头回道:“腿长在陛下身上,岂是臣妾说劝就能劝的,皇上不愿意,臣妾有什么办法...”
没受到波及的其他妃嫔也是有些不解,她们原以为太后会惩罚贤妃二人,没想到来了个大反转,太后竟然对贵妃产生了不满,不是说太后是贵妃的姑母吗?
底下的众人此时有幸灾乐祸的,有迫于太后的威势不敢多言的,也有盼望着太后施压,她们也能跟着分一杯羹的...
太后看着戚筠这般模样,眼中更冷了几分。
上次和她说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唇枪舌剑、惹了口舌是非,哪里还有半分贵妃的样子?
太后正想开口斥责几句。
忽而,钱嬷嬷上前禀报道:“太后娘娘,褚婕妤到了。”
30. 第 30 章
褚婕妤?
“让她进来吧。”太后的面色晦暗不明。
戚筠一时间却不知是太过于震惊、未缓过神儿来,还是因为太后并未站在她这边而伤心难过。
一向骄傲的她,此时却颇有些无地自容,她有些蔫蔫的,缓缓低下了头,很是倔强地不想让别人看到眼眶中的湿润。
她努力地睁大双眼,总想着把心中的委屈憋回去,却不知为何却怎么也忍不住...
“啪嗒”一声,她的那双柔荑之上,滴落了一滴清泪。
戚筠顾不得多想,连忙把那只滴上了泪的手隐入袖子中,而后又忽而望了望周围的人。
好在她们的注意被新到的褚婕妤吸引过去了,并未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戚筠终是松了口气。
很快,她尽力、努力地调整好心绪,望着那迎面而来的褚婕妤...
只见褚婕妤身穿一袭淡黄色掐花对襟外裳,下面也着同色系烟云百褶裙,裙摆边还用着金银丝勾勒出几只翩翩飞蝶,这身装扮,更加衬托着她的娇俏可人。
她由着钱嬷嬷引入殿中,瞧着有些慌乱急切,鼻翼之间还隐隐冒出些许小小的汗珠。
众妃齐齐望去,显然被这不速之客扰了三两分兴致,甚至如萧德妃、安修容这般家世好的,眉宇之间还露出几分轻慢和不屑。
李昭仪也有些不耐烦,她还悠悠地等着看贵妃的笑话呢,怎么出现的这般不是时候?
而底下的那些美人、才人却兴奋了,贵妃娘娘的笑话可不好看,若是全须全尾的看完没准儿还会得罪了贵妃。
而褚婕妤这般时候才来,而且还杵在了太后娘娘要发火儿的档口,这下可不就有好戏看了?
柿子专挑软的捏,不仅是宫里的奴才如此,这番话用于主子们身上,也是同样适用的。
一时间这些才人、美人们都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望向褚婕妤。
褚婕妤尽量稳了稳心神,盈盈下拜:“婕妤褚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看上去有些活泼,但行礼如行云流水,很是标准。
太后看到来人,打量了她一番后,神色稍稍有些和缓了几分。
“起来吧。”太后轻抬了抬手,示意让褚婕妤坐下回话。
褚婕妤稍稍松了一口气,喜悦之情溢上心头,心中暗叹,今天这关总算是被她蒙混过去了。
褚婕妤一屁股落在了李昭仪旁边的那张空着的椅子上。
还没等她坐稳,安修容便轻慢地有些调笑道:“呦...婕妤妹妹可来的真是时候,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怕不是咱们众姐妹都要散了去...”
说完,好几人都拿起帕子轻掩着笑了起来。
安修容向来八面玲珑,只是这七窍玲珑心的心思却只对她瞧得上的人用。
若是让她从内里就瞧不上的人,她是不屑于附和逢迎的,甚至对于那人,她还稍微是有些刻薄的...
至于这褚婕妤嘛...安修容自然而然地把她归类到了她瞧不上的那群人里。
褚婕妤脸上瞬间便涌起一抹红霞,有些赧然,她不禁有些慌张,手也显得无处安放。
那双圆润娇憨的杏眸之中忽而湿润起来,委屈巴巴地望向太后:“太后,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太后瞧着她哭哭啼啼着,却不见半分烦躁,不禁地紧盯着她的眉宇之间,紧跟着心也便软了几分。
安修容知太后一向和善,而自己左右看不惯这装的可怜巴巴的褚婕妤,免得让众人被她这副样子蒙骗了过去。
又不紧不慢开口嘟囔道:“还是礼部尚书的孙女呢...规矩礼仪竟这般差...”
“想必礼部尚书的为人...”安修容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她们宣平侯府因为前朝的事本就得罪了褚家,如今也不怕再得罪一次了。
尽管是小声抱怨着,可这整个大殿中的人却听了个十成十。
褚婕妤一脸泪痕,脸上的神情却瞬间凝滞下来,她双手握紧,露出一丝愤恨。
从她自己身上转而到她的祖父身上了,若是她不反击,下回岂不是连她的整个家族都牵连上了,甚至连叔叔伯伯们的前程、姐姐妹妹的姻缘都要遭人诟病了?
熟话说,打人不打脸,这可是...把她的老底儿都掀开了...
褚婕妤正要辩驳回去。
没想到太后却先开了口:“住口,真是不知所谓,连前朝大臣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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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议了,是不是明天就要妄议朝政了?”
太后威势逼人,望着安修容的神情中,含着几分厌恶之意,若说刚刚太后对贵妃娘娘的态度像是小打小闹,这对上刚才安修容的这番话就算的上是真正的恼怒了。
安修容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后这般震怒的模样,顿时吓得有些六神无主,跪在地上磕头请罪,连呼不敢。
她一时间也有些懵,只想着让太后宽恕,压根儿就忘了她刚才对褚婕妤咄咄逼人的模样。
甚至她有些想不明白,私议大臣本不算什么大事儿,她们算是皇家人,尽管算是皇妾,身份也远远在那些大臣之上,议一议本就没什么。
为何太后又给她扣上一顶妄议朝政的帽子?两件没什么关联的事的硬是牵扯到了一起。
众口铄金,一传十,十传百,若是传成了她议论朝堂,这...还让她活不活了?
她可以想象到她自己,还有家族,因为这件事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样子。
“再有下次,哀家定不轻饶。”太后疾言厉色对着安修容说道。
听到这句话,安修容顿时松软了身子,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还好还好,太后看在往日她侍奉在侧的情面上,饶了她一次。
安修容不敢想象,若是今日太后罚了她,罪名若是坐实了,她该如何是好。
安修容收敛好衣裙,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她来到褚婕妤身前,展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盈盈下拜:“刚才是姐姐口出狂言了,这便给妹妹请罪...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褚婕妤却不想理她,别过头去:“嫔妾可当不起修容娘娘的一声妹妹。”
安修容咬紧下唇,眼神之中一片冰冷,但碍于太后情面,终是忍了下这口气,憋得她有些不上不下的。
褚家原先不过寒门出身,到了褚尚书这一代才开始发迹,她安家虽非大族,可也有着爵位傍身。
面对她,褚婕妤竟如此嚣张?
安修容气得有些不能自已。
太后原本想着趁着今日给各宫交待、叮嘱些事情,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吵吵嚷嚷,弄得她不胜其烦。
“哀家乏了,都散了吧...”
31. 第 31 章
打从寿康宫出来,瞧着也快到晌午了,烈日当头,原本就心不在焉的戚筠更平添了几分烦躁。
静姑姑连忙打起手中的纨扇,轻轻地为贵妃娘娘遮挡着炙热的骄阳。
“娘娘,您先忍忍,待会儿上了步辇就不晒了...”静姑姑安慰道。
步辇之上有麾盖遮阳,还算好上一些。
戚筠听了这话,却一时有些泪意上涌,只觉得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她吸了吸鼻子,气哼哼道着:“就连这破老天儿,也来和本宫作对!”
静姑姑却有些急了:“哎呦...我的娘娘,这话咱可不兴说啊!”
接着她又双手合十道着:“天爷啊...我家娘娘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娘娘啊,要怪就怪奴婢一个人吧...”
这边静姑姑在小声嘟囔着告罪讨饶的话,那边戚筠却又红了眼睛。
她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尽管静姑姑伺候她的时间并不久,可对自己却是用了十二分心力,这般赤诚,又怎会不触动她?
戚筠轻拉过静姑姑的手,柔声道:“姑姑,回吧...”
回翊坤宫,让小厨房的师傅们多做几碟子糕点,她多吃些甜食,或许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众嫔妃待贵妃娘娘走后,也紧跟着也从寿康宫内依次而出,往各自的步辇旁走去。
而褚婕妤的位份不高,所以只能落后安修容一身位,等她出来时,戚筠已经上了步辇。
她略微有些慌张,连忙小跑上前唤道:“阿筠,等等我...”
看着婕妤娘娘气喘嘘嘘地过来,周福全示意着抬步辇的小太监们停了下来。
“阿筠,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这么急着要走?”褚婕妤舒了一口气,迅速地问道。
褚婕妤本就生的娇俏活泼,此时又有些急切,她双颊之上渐渐染起朵朵红晕,倒是叫看了的人不忍对她生出几分喜爱之意。
戚筠看到来人,显然是认识她,只是却不想理她,遂别过头去。
“阿筠,别不理我...我的心会疼...”褚婕妤眼含哀求之意。
戚筠内心的柔软之处溢满苦涩,转过身子,有些幽怨地看着她。
“那些我都可以解释的...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褚婕妤一句一句地恳求,而戚筠的苦涩之意也渐渐拉满,甚至透着些微微薄怒。
“我又何曾不理你了?自我入宫以来,你从未去过翊坤宫,咱们也从未说过话,你这句不理你又从何说起?”
褚婕妤有些尴尬向后缩了缩脖子:“啊...是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阿筠...”
说完,她又解释道:“我刚开始想着要去看你的,但是我又有点害怕,害怕你还在生我的气,就一拖再拖...不信你问珊瑚...”
珊瑚是褚婕妤的贴身大宫女。
珊瑚也会意,帮着解释道:“贵妃娘娘,我家娘娘一直念着您呢...这些奴婢都可以作证的...”
“奴婢若有半分虚言,愿受天打雷劈...”这姑娘是个实在的,倒是直接发起了誓。
戚筠心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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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着:“说什么呢,本宫可怕某人不是诚心的,到时候平白无故连累了你...”
褚婕妤顿时变得委屈巴巴:“阿筠,我对你的情谊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珊瑚,快...过来扶我一把...我要被贵妃娘娘气晕了...”
经过了那件事,虽错不在她,但也令她深感没脸再面对戚筠。入宫以来的一年里,除了太后娘娘的召见,她便也都把自己困在延禧宫之中。
后来戚筠进了宫,当了贵妃,她也是由衷地为她高兴着,庆幸她终于能得偿所愿。只是啊...后来她也便越发地不爱出门了...
这次前来,还是她无意之中听到了...她宫中的小宫女闲谈之间提起了太后恐有刁难贵妃之意,那几个小宫女是寿康宫安插在她身边的,消息向来是十分灵通。
她不免有些担心。
戚筠看着她这般作怪的模样,一时间心中瞬间土崩瓦解,细想起从前的日子,双眼不禁有些模糊起来。
【阿筠,爹爹太小气啦...我说我想吃张福记的条头糕...他就带了一包回来,不过我还是给你留了一半...嘻嘻...】
【阿筠,呐...这是月鸾阁的茉莉蜜粉,知道你喜欢茉莉香,我从上个月就开始存银子了,就等着买给你呢...快夸我...】
【阿筠,母亲最近让我看账本,可是我都看不懂...我不想学,她就打我...呜呜...好疼...】
从总角到豆蔻,再到及笄,一幕幕的往事浮现在戚筠的眼前。
32. 第 32 章
戚筠闭上了眼,复又睁开。
原本她也想过再见褚婕妤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或许她会大哭大闹一顿,也或许心平气和到毫不在意。
可最终却是,尽管过了这么久,她的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她当初可是在丧失了理智之后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啊。
戚筠鼓起勇气,到底是不愿意放弃这十多年的情意,用着曾经的那般语气,打断褚婕妤:“行了,行了,信你还不成吗?”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随我去翊坤宫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解释的...”她仿佛像着赌气一般,心中却再也无法心平气和。
不经意间戚筠转过头,偷偷用手中的帕子轻拭着眼角边的泪。
倒在珊瑚怀中的褚婕妤听到戚筠的话,瞬间便支楞了起来,感动地问道:“阿筠,你不会是看我笨,故意诓我的吧?”
她从小时脑子就比不得阿筠灵光,被她坑骗过无数次,如今看到戚筠这般好说话,下意识地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就是要诓你,不来就算了!”戚筠气哼哼,傲娇地回道。
她也不给褚婕妤留着反悔的机会,连忙便吩咐周福全回宫。
随着周福全高喊的那一声“起轿”,小太监们稳稳抬起了步辇。
而落在后面的褚婕妤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上了自己宫里的步辇,跟了上来。
“等等我...阿筠...”
褚婕妤名唤舜华,取自《诗舜华经·郑风·有女同车》:“愿一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舜华,也被称为木槿花,也多被时人形容为貌美可人、乐观活泼的女子。
这名字,对于褚婕妤的性情容貌来讲,倒也十分贴切了。
褚家原是寒门,祖上曾出过三品大员,但终究是独木难支,自那位先祖离世后,褚家日渐没落,甚至要靠着典当度日,过了几代之后,家资就仅仅余下乡下的二十亩薄田。
就是凭借着这样的开局,褚尚书硬是在这艰难的环境之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几十年沉浮,终现家族复兴之路。
褚尚书与戚老爷子不同,戚老爷子自出生时便是世家嫡子,身上的骄傲尊贵自内而外油然而生,他此生唯一的挫折便可能只有娶戚老太太时横生了一些波折,可最终还是如他所愿了。
褚尚书却是从幼时忍着饥寒交迫埋头苦读,到高中二甲第三名,两个人的人生可谓是天差地别。可就是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成了彼此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
甚至两家人还曾有意儿女亲事,不过嘛...后面出了点事,两家人也就没再提过了。
因为这些渊源,戚筠和褚舜华从小便认识,戚筠也愿意找着褚家的舜华姐姐玩儿,而褚舜华也时常给戚筠带些外面集市上的新鲜小玩意儿。
就这样,一个小黏人精,一个小馋嘴猫,陪伴着彼此渐渐长大...
*
“啧啧,阿筠,皇上还真是心疼你啊!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这翊坤宫里搬!”
自褚婕妤随着戚筠进了殿,她的眼神之中便大放异彩,这儿摸摸,那儿碰碰,满脸惊叹赞赏。
“瞧瞧这绣墩,看上去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质感又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光彩夺目,怕不是用琉璃做成的吧?还有这大珊瑚摆件,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宫里的摆设都是在司设司登记造册的,虽说每个品级位份能使用的品质都有所不同,但也差不了太多,但戚筠宫里的这些还真就和各宫的差别大了去了,已然是远远超过了贵妃能使用的份例了。
就这质感,每一件拿出去都算得上是珍品啊!那这来源出处,想也不用想,大概只有从陛下的私库中才能拿得出来了。
“阿筠,你发达了啊!”
在褚婕妤第七次把羡慕的目光投向戚筠,一句接一句感叹时,戚筠的得意之情不禁翻涌了上来。
她心中有些傲娇地想和褚婕妤说:那还用你说,谁都知道皇上心疼本宫!
可话到嘴边,戚筠又生生咽了下去。
“咳咳,不是有话要对本宫讲吗?别以为恭维本宫两句,就不用解释了...”戚筠轻拨了拨指甲,上次涂抹的蔻丹有些掉了颜色。
“啊——”
“嘿嘿。”
褚婕妤连忙上前搂住了戚筠的胳膊,轻轻地顺着力道把她揽入了怀中。
戚筠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故而偏过头去,气鼓鼓说道:“这么久都没来看本宫,还说什么怕本宫恼火,分明是你在延禧宫怡然自得,忘了本宫罢了...”
“天地良心啊,我真的是害怕,你上次生了那么大的气,我怕我一过来,你直接要和我断绝关系啊...”
“阿筠...呜呜...华姐姐舍不得你...”
褚婕妤声泪俱下,如泣如诉,好一个惨字了得。
阿筠虽聪慧,却也实在心软,对此,她也轻车熟路。
戚筠看她这副怪模样,再配上这套说辞,顿时便被气笑了:“褚爷爷那么刚正的人,怎么把你养成了这副性子!若不是本宫看过尚膳监送往延禧宫的膳食册子,怕不是就要被你蒙骗了过去...一餐十数道菜肴...褚婕妤过得可真是逍遥惬意啊...”
“啊啊啊——”
“阿筠...你不能这么想啊,我这段时间很是失意落魄呢...为了减轻对你的思念...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了...”褚婕妤脸红心跳,却振振有词。
“阿筠,我知道你怪我,可这事儿它也不怨我呀?”
其实,褚婕妤心里也很憋闷,她们两人原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都视彼此为至交好友。
褚婕妤呢,每天就研究些吃吃喝喝,再就是一如既往地招猫逗狗、讨人嫌。
戚筠则年纪小,又很信赖褚婕妤,平日里就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可可爱爱地等着她来投喂,那时别提多快活自在了。
就这样,她们两人过了童年中最开心的时光,可是少女终究会长大,小阿筠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为此很长一段时间都茶不思、饭不想,连往日里最喜欢的桃花酥都不吃了,这可愁坏了她。
【华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了别人...】
啊?...她在斟茶的手一抖,茶水溢了出来,她当时脑海中的反应便是,有人要和她抢小阿筠...
【姐姐有想过以后嫁给什么样的人吗?】
哈?...小阿筠想要嫁人了?
迎着她好奇的目光,又听到。
【姐姐,我好想嫁给他呀!】
从那天起,她的小阿筠便和从前不一样了,黏着她的时间变少了,转而规规矩矩学起了诗书礼仪。
她有些惊,心中却隐隐有些嫉妒起了‘那个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久到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阿筠哭哭蹄蹄地跑到她面前。
【华姐姐,姑母向来喜欢你,你能不能陪我进宫去求求姑母,我想当皇上的嫔妃!】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小阿筠心中的那个人是谁,难怪要那么刻苦地学习琴棋书画。
入宫当娘娘啊!以后是不是要见不到了?她私心里虽不太想小阿筠当嫔妃,但耐不住小姑娘的苦苦哀求,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进宫去见太后娘娘。
不过也难怪小阿筠选她陪着进宫,太后娘娘每每见到她,态度总会温软一些。有时她自己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虽说她们褚家和戚氏交好,却也抵不上戚筠和太后娘娘的血缘,可太后娘娘却是对她比对着戚筠好上一些。
或许是,太后娘娘喜欢她这样跳脱任性的姑娘吧!
那天两人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却独独留下了她。
她把小阿筠的心愿道给太后娘娘听,娘娘却久久不言,怔愣着看向她,看得她心中发毛。
等她怀着忐忑之心回到府中时,紧跟着而来的太后懿旨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向了她。
钱嬷嬷传来懿旨,娘娘破例册她为婕妤。
她不可置信,明明她向太后娘娘提的是小阿筠啊...怎么变成了她...她又向钱嬷嬷反复确认,回答依旧是她。
她崩溃了。
小阿筠知道后,也跑过来和她大闹了一场,无论她怎么解释,小阿筠都不听,只在那撕心裂肺地痛哭着。
......
褚婕妤的思绪逐渐拉回,双眸之中带着点点柔光,她收敛起神思,脸上有些颇为郑重:“阿筠,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别的就不提了,但你华姐姐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
“我又何至于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去欺骗你啊?”
“阿筠,从前之事,我从未有过半句谎言,我曾向太后娘娘提起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褚婕妤执起戚筠的双手,满含期待和歉意。
“阿筠,出了那件事,我也很震惊,当时我还未缓过劲来,却忘了去和你说一声抱歉...”
褚婕妤真诚而又灼热,只见她后退一步,严肃而又小心翼翼向着戚筠行起了大礼。
“此事,吾之过也,还望汝见谅...”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戚筠五味杂陈,连忙上前拉过褚婕妤。
相处十数年,她从未见过如此庄重又带着几丝卑微的褚家大姑娘。
她不住的拉着褚婕妤的手,想扶她起来,可不知是她的力气太过于微弱,还是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道伤疤,她一时间却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便滴滴滑落。
“起来!”戚筠又重复地念叨着。
“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褚婕妤梗着脖子,眼眶通红。
“我想清楚了,我信你...”戚筠闭上了双眼,泪珠一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知道姑母反对她入宫,也知道比起她来说,姑母好似也更心疼华姐姐。
戚筠又何曾没细想过,褚婕妤是什么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不敢面对,也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记得从前褚婕妤一向是不愿她入宫的,在夜深人静时,她或许猜到过无数种可能,是不是她的华姐姐害怕她消寂于神宫,所以才自荐了自己...
戚筠却从未怀疑过太后,可却没想到姑母会拿华姐姐的一生去惩罚她的任性。如此种种,戚筠心中的悲伤再次涌上心头。
“不怪你啊,华姐姐,该说抱歉的是我啊,是我错怪了你,是我辜负了我们这十多年的情谊...”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戚筠神色俱伤,喃喃自语道。
“阿筠,我知道这不是我们的错,可是我还是很内疚,我差点坏了你的姻缘...呜呜...好在太后娘娘后来又有所松动,终于答应了你...不然我这辈子都寝食难安...”褚婕妤起了身,紧紧抱住了戚筠。
“呵——”一声轻讽穿过。
“人人都说,太后娘娘向陛下举荐了娘家侄女,陛下又看在了养母的面子上,戚家姑娘才有幸被封为贵妃...”
戚筠苦笑着,花容之貌,确是满面泪痕:“殊不知啊...这些都是我算计来的...算计来的...”
她借着进宫侍奉太后的机会,故意身着盛装去觐见陛下,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之上,满面虔诚地请求入宫做天子的女人。
她知道,那是太后看她苦苦执着,为了让她死心,给她的唯一机会了。
或许是太后笃定皇上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也或许是肯定皇上不会要一个出身于太后母族的女儿。
但最终还是让太后失望了....皇上要了她...
现在她还依稀记着,皇上想要册她为妃时,姑母薄怒之下,微微泛青的面容。
褚婕妤轻拍着戚筠的脊背,温柔小心安慰着戚筠。
戚筠却不想让她太过担心,故作轻松:“如今我也好过啦...陛下这么宠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随后又满怀愧疚:“只是华姐姐你...你本该不必这样的...”你本该有着自己平静安逸的日子,本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现在却因为我的事而深囿于方寸之地。
尽在不言之中,戚筠却是觉着从前的自己真是该死,自己那冰冷刺骨的话刺入华姐姐耳中,不知华姐姐又有多么伤心。
而褚舜华看着戚筠那满含歉意的目光,突然笑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又如何不明白戚筠的心思。
她轻轻用帕子拭过戚筠眼角的泪珠,望着那如玉一般的玉颜,轻笑道:“如今咱们也团聚了不是,别想那么多,这宫里的日子不知有多么舒服呢,御膳房有那么多菜肴,每天变着花样的点,一旬都不带重样的。”
“还有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更何况还不用受我娘的唠叨了,耳根子也清净了不少。”
褚家对家中子女的教养严格,而褚婕妤却是个耐不住的性子,为此也免不了经常被家中长辈训斥,照她看来,入了宫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在宫里,她吃得好、睡得香,还有大屋子住,每个月还给发几百两银子发,这日子,似乎也挺好的。
“阿筠啊...快笑一笑,你如今当了贵妃,多好啊...以后在这宫里,你华姐姐就要靠着你给她撑腰了...”褚婕妤揉了揉戚筠的小脸儿。
戚筠痛哭流涕着,钻进了褚婕妤的怀中。
*
褚婕妤临走之时,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战胜了心中的胆怯,忍下担忧向戚筠叮嘱道:
“总之,小心太后!”
褚婕妤知道戚筠和太后娘娘有着血缘之亲,且平日里太后娘娘也对戚筠疼爱有加,若是让她得知了这样的事,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有的。
但转念一想,人生在世,清醒的活着总比稀里糊涂的强,谁也不可能永远地一帆风顺,或许让她知道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炙热骄阳,此时恐怕也很难融化戚筠心中的凉意。
戚筠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向后轻靠在美人塌上,双目放空,凝神静思,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自己稍稍好过一些。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姑母与陛下之间母子之情的薄弱。
但按照名分上来说,姑母已是太后了,先帝的遗旨写的清清楚楚,就算是当今陛下也动不了姑母在后宫中的地位不是。
姑母又为何要这般做?她可以让世交家的褚姐姐入宫,却唯独反对她去亲近陛下...
戚筠想不明白。
静姑姑看到贵妃娘娘如此消沉,却也不知从何处去劝慰,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轻问道:“娘娘,快晌午了,可要传膳?”
静姑姑从外间走了过来,细打量起贵妃娘娘的神色,看到她们家娘娘没精打采的样子,静姑姑不禁有些心疼。
“再等等吧,没什么胃口...”戚筠此时却不知为何,她特别想见陛下,想扑入他的怀中,想轻嗅着独属于他的清冽暗香。
静姑姑还要再劝。
“姑姑,你先出去吧,本宫想自己待会儿...”
看到贵妃娘娘那惨白的面容,静姑姑终是轻叹了一口气。
她福了福身道:“那奴婢先去准备些开胃的汤羹,待会儿若娘娘想用了,再唤奴婢...”
*
日光西斜,满室静谧,自静姑姑从殿内退了出来之后,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
她担忧着贵妃娘娘,从小厨房回来后就一直守在廊下,也未曾久离,但却迟迟没等来贵妃娘娘的传唤。
天光尚早,还未到黄昏,夏日的燥热之感迟迟未褪去。
偶然飘过几声蝉鸣,却打破了此时的沉寂,或许平日里尚觉还好,可此时静姑姑只觉得有些聒噪。
“娘娘...”
犹豫半晌,静姑姑还是移着步子,向内室走去。
往日娇美如花、顾盼生辉的贵妃娘娘静躺在床榻上,和往日不同的是,现在的她看上去更像一个玉瓷娃娃一般脆弱易碎。
戚筠在帘缦里听到动静,仿佛是静姑姑在喊她,她纤弱柔嫩的手指略微动了一下。
戚筠只觉得她的头脑有些昏沉,迷迷糊糊之际,眼皮沉重着难以掀开。
静姑姑见贵妃娘娘久久不应,还是有些担忧地上前打起了帘子。待看到贵妃娘娘的那张脸、脖颈之处都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她吓了一大跳。
静姑姑紧跟着连忙上前摸了摸。
浑身滚烫...
“娘娘...”静姑姑轻呼。
戚筠的嘴唇动了动。
不多时,殿内便响起了一阵阵喧闹之声。
发热...
太医...
养心殿...
戚筠有气无力,但她能感觉出静姑姑十分着急。一大段、一大段的话不断地向戚筠耳中涌去,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去细听了...
“姑姑...”戚筠气息微弱,道出来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陛下呢...”
静姑姑眼中泪花点点,凑上前来抓住戚筠的手,低声哄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她爱怜地轻抚着贵妃娘娘那被薄汗打湿的鬓发,心疼地说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何必要糟践自己的身子呢...
*
领了静姑姑的吩咐,周福全的脚程倒是挺快,事关主子娘娘,他自是不敢停歇,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气喘吁吁跑到了养心殿。
看到了在外面当值的孙仁杞。
周福全上气不接下气的,气还没喘匀乎着呢,就连忙上前行礼,恳求道:“孙公公,我家娘娘病了,一直喊着想见陛下呢,还望您进去帮忙通传一下...”
啊...
孙仁杞有些怔愣。
“贵妃娘娘病了?”孙仁杞突然望向周福全。
“是,孙总管,突发急热...”周福全心下焦急。
很快他便缓过了神,看周福全这般急躁的模样,不似作伪。
按照陛下对贵妃娘娘上心程度...想到这,孙仁杞连忙地想要给身后的李福使过去一个眼神儿。
谁知呢,这李福可到好,听到贵妃娘娘突发急症,还没等着自家师父拿主意,一下子就急匆匆地进殿去向陛下禀报去了。
看向走远了的李福,徒留下孙仁杞在风中凌乱。
李福进去没过多久,皇上就紧跟着出来了。他月白色锦袍的袖口之处,还沾染了一丝尚未干涸的墨痕。
周福全早不似往日翊坤宫大总管的稳重,待看到了皇上来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娘娘在病中念着皇上呢,他就怕此番前来,若是没请到皇上,恐令娘娘失望。
周福全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跪下给赵佑惟行礼请安。
赵佑惟免了他的礼,想也不想抬脚便往外走去。
孙仁杞、周福全、李福等人俱都跟了上来。
赵佑惟问着身后的周福全:“你和朕说说,贵妃今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突发急热了?”
赵佑惟声音低沉,略显平静,可是若是细瞧,也会稍稍发现他瞳孔之中泛着的那一丝慌乱。
“奴才在外间伺候,也不太清楚,只是早上给太后娘娘请过安之后,褚婕妤跟着娘娘过来了,之后我们家娘娘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好,后来连午膳也没有传,等到下半晌,静姑姑进去瞧娘娘时,娘娘就已经发了急症了...”
周福全说了一大串儿的话,但却字字清晰可闻,言语间也十分恳切。
太后、褚婕妤?
听及此,赵佑惟微微攥了攥手心。
......
前朝的事务繁杂纷扰,若是再接连碰上大朝会、小朝会,往往就是天还未亮,赵佑惟便要起床更衣、用膳。
养心殿的宫人们紧跟着也要仔细地算着时辰,伺候着皇上紧赶慢赶地去太和殿上早朝。
不过赵佑惟作为国朝的天子,情况比那些大臣们要好上一些,而且他也从小时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和贵妃娘娘相比,早起对于赵佑惟来说,也算是稀疏平常事了。
今日事忙,赵佑惟又惦念着戚筠尚在病中,下了朝之后,索性就把折子搬到了翊坤宫的偏殿。
御前的总管大太监趁着赵佑惟叹了口气的工夫,趁机向上递上了一盏香茗。
“皇上,您看了大半天折子,该歇歇了...”
七分烫的雪峰毛尖香气清爽甘醇,清冽的茶香漂浮而过,赵佑惟微微回了回神。
接连几日的朝会的操劳、还要时刻盯着山西那边的善后之事。
贵妃娘娘又发了风寒,难怪近几日陛下这般疲倦。孙仁杞有些心疼。
“贵妃可醒了?”赵佑惟清了清嗓音,淡淡问道。
孙仁杞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赵佑惟眼下的乌青。
他犹豫地回着:
“回陛下,正殿那边刚派了人过来...说娘娘刚醒,想必现下正在用膳...
赵佑惟听过之后,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嗯...知道了...”
话音刚刚落下,没过一会儿,门口那边就传过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娘娘...您慢些...仔细又着了凉...”
赵佑惟抬头向门口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他刚刚还在念叨的贵妃娘娘。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给她平添了几抹温柔和煦,在耀眼夺目的映射之下,她原本就倾城的容色,更显得熠熠生辉。
赵佑惟忽而生出了一丝冲动,想要将她私藏于金屋之中,攫取她的一切美好。
“陛下,臣妾想你了...好想...好想啊。”
戚筠扑到赵佑惟的怀中,当她感受到腰间那双轻揽着她的双手也在用力收紧时,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多日来积攒在心中的沉郁。
她的声音软糯甜腻,凑到他的耳边,带着几分勾人的媚意,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她特别无辜:“陛下,臣妾做了一个梦...梦到陛下不要阿筠了...”
美人泪眼婆娑,水汽氤氲的美眸中尽显委屈之意。
她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般,什么也不顾地直直地冲进赵佑惟的怀抱。
她的全然依赖,撞得面前的男人心底微颤。
龙涎香混杂着几丝芬芳馥郁的茉莉香气,冲淡了桌案上雪峰毛尖的缥缈甘醇。
赵佑惟声音低哑:“梦都是反的,阿筠这么好,朕怎么会不要阿筠呢?”
美人在他怀中涌来涌去,血气方刚的身体难免会浮起几分燥热,但转而顾念起她身体尚且虚弱,赵佑惟生生向下压住了体内的邪火。
戚筠双手环住赵佑惟的腰,游移、摩挲,脸上尽显柔软温和,撒着娇道:“想要陛下抱抱。”
赵佑惟并没有制止她的那双柔软细腻的小手在他身上点火。
他眼眸晦暗,闷哼了一声,掐住她的腰,嗓音低沉,带着几丝气恼地问她:“朕不是在抱着阿筠吗?”
“要...那种抱抱。”
戚筠声音温软,说话停顿之间更新添了几丝魅惑,她双手环绕勾住赵佑惟的脖颈,红润诱人的双唇紧贴了上去。
“唔...”
猝不及防的甜美打破了满室的沉寂,平日里清冷而又疏离的帝王眼神中闪过一丝纵容。
她的手不经意间,划过了他的耳根处,皮肉相贴,竟涌现出丝丝滚烫。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不知何时悄然退了出去。
这更让贵妃娘娘肆无忌惮起来,她微凉的小手轻轻地划过他的衣襟,娇软的唇舌灵活而又有力地撬开他的牙关。
年轻的帝王本就对她的身子没有什么抵抗力,哪里又经受得住美人的这般撩拨。
他逐渐沦陷在这丝丝甜蜜里,失控掠夺。
帝王气盛,好在他还尚存一丝理智,尽管冲动,但他依然费了很大的气力保持了惯常的隐忍克制。
一吻终结,二人衣衫凌乱,戚筠挂在他的身上气喘不已。
看着面前双眸湿润幽怨而又带着旖旎风情的美人,赵佑惟的心猛然急切地跳动着。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就这般拥着她,一直一直...
平复好气息的美人娇羞地轻嘬着他的下颌,蛊惑人心的双眸之中泪水涟涟。
她嗓音娇柔,停顿之处带着微微沙哑:“夫君...到...到床上去...”
美人妩媚而又迷离。
这般明显的暗示,就算是心思深沉的帝王不免也被勾的面红耳赤。
赵佑惟眸色幽暗,低下头轻吻着美人的额头,深情缱绻。
戚筠张开双臂,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欣然地等待着帝王抱她上塌。
赵佑惟心跳加速,唇角上扬,在她耳边呢喃着:“太医说...你要好好休养。”
戚筠像一朵无力的菟丝花一样,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看着他氤氲着情.欲的面庞,心中微动。
她娇滴滴地撒着娇道:“不嘛~”
“就要夫君~”大有一副他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娇缠。
“臣妾已经大好啦~”
“距上次...已经有七日了...”戚筠委屈巴巴地道着。
若是从前她邀宠时,遇到他的推脱,她还会赧然羞涩地保持着分寸。
可时间一长,她也轻车熟路,若是她继续歪缠着,往往陛下都会如了她的愿。
她的这点子歪心思,赵佑惟又如何不知,只是每回都是斥责的话刚到了嘴边,又被他浑然不知地咽了回去,他终究是舍不得看她失望的模样。
赵佑惟轻叹一声,温柔地揉了揉她精心装扮的垂云髻。
“白日呢,等入了夜...”
戚筠眼巴巴望着他:“就要现在~”
“不许勾我。”他压低了嗓音,还在挣扎着,连自称都由朕换成了我。
戚筠撇撇嘴,一脸的幽怨,看着他平复过后清冷的圣人模样,轻哼着。
若是没和他在床.笫之间快活过,或许就要被他禁.欲的样子给骗了。
赵佑惟勾唇轻哄着怀中美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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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切都依着阿筠...”
美人一脸娇憨。
他一边亲着她的面颊,一边紧紧环抱着她,轻声哄着美人,直到答应了她晚间不仅要这样,还要那样的。
美人这才‘噗嗤’一笑,总算是展露出了笑颜。
“那陛下...可要说话算话哦。”
香气飘渺,只余宁静。
*
不知不觉,转眼间便到了五月初二。
阳光明媚,碧空万里。
因端午快到了,宫里面的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入眼可及一片片艳红的彩绸彩灯点缀着的宫墙檐牙上的红砖绿瓦,给庄严肃穆的皇宫增添了几分浓厚的人间烟火气。
小太监们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是听了贤妃娘娘的吩咐,在为着几日后的端午宫宴做着准备,宫道院落,都要仔仔细细清理一遍,特别是宴请各王公贵胄的保和殿,更是不能出了差错。
不仅是这些宫院里洒扫的小太监们,就连内廷司下设其余的的二十四司也都未能幸免,一大早的就被各宫的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直到排了好半晌,李昭仪身边的大宫女才稍稍领到了永寿宫的份例赏赐,带着几个跟过来小太监将将算是挤了出来。
等到清点完毕之后,回到宫里时也已经快要到了晌午。
芳苓叹了一口气。
李昭仪看着浑身暑气、满头大汗的芳苓入了殿,不禁也紧跟着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芳苓自她入东宫时,就已经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过去,也已经算是她身边的老人儿。
在李昭仪心中,芳苓自是与旁人不能比。
其实,她也没有责备芳苓的意思,只不过是闲来无事,顺便问了问。
芳苓年纪不大,虽沉稳可靠、办事妥帖,但是遇到这般不舒心的事,也不禁抱怨道:
“娘娘,他们内廷司可太欺负人了,奴婢大清早的就领着人去了,这...生生等上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算是把咱们宫里的赏赐领了回来...”
芳苓心中想着,不就是看她们娘娘家世不显,又不受陛下宠爱么,至于这么为难人吗?
她们主子好歹是永寿宫的主子娘娘,是陛下唯二册封的嫔位之一,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才人、美人。
不敢说与贤妃娘娘、德妃娘娘比肩,最起码也要比安修容强上一些吧。
可没成想,就连延禧宫偏殿的大宫女去了,都比她们受待见,她们主子一个婕妤位份,也配排在昭仪娘娘的前头?
内廷司的那些人精子,还真是看人下菜碟...
这话,芳苓一路上在心中腹诽了千万遍,可到底是只敢在心中想想,对着自家的主子,就是给她十个胆,她也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昭仪娘娘家世不显已成为了逆鳞,若是谁敢在此事上触了娘娘的眉头,娘娘大发雷霆,到最后受苦的可还是她们这群奴婢...
芳苓敛神静气,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
李昭仪斜靠在美人榻上,她身着一身月白色缕金绣蝶穿花云缎裙,一头光滑水润的乌发绾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斜髻,发间也仅仅插着几只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耳边缀着同色系的白玉蝴蝶耳坠。那柔柔弱弱,既淡雅又不争的样子,总是能让人心生不忍。
她拿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细眉轻蹙问道:“只是过个端午罢了,又不比陛下的万寿节,内廷司还能在此事上做文章?”
内廷司归贤妃掌管,她又一向同贤妃交好,犯不着故意磨蹭拖延着她们永寿宫啊。
芳苓低下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昭仪猛然抬起头望向芳苓,带着一丝气恼:“那帮狗奴才,没有以次充好吧?”
她娘家指望不上,自己又不受陛下宠爱,除了每月里固定的份例银子,便只有年节里的赏赐能有点进项了。若是这些被人动了手脚...
光是想想,李昭仪就气得压不住怒火。
“没有,没有,奴婢仔细清点过了,和往年里差不了多少。”
“和永和宫的也比对过了,赏银都是五百两,衣裳料子还有一应首饰器物,咱们宫里的要好上一些...” 芳苓摆摆手,连连保证。
虽说昭仪娘娘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可若是发起了脾气来,谁都承受不住。
还好这回内廷司只是推拖着,让他们多等了几刻钟,若是赏赐之物出了问题,到叫她不好向昭仪娘娘交待了。
李昭仪听完这话,她才微微放下了心。她和安修容虽同处九嫔,但昭仪毕竟是九嫔之首,她的赏赐比永和宫的丰厚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李昭仪放下茶盏,神色稍霁。
芳苓也微微松了口气,可没等她悬着的心放下来,不由浑身又紧绷起来。
李昭仪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是生出了嫉妒之心,脱口便问起了:“那贵妃处呢?”
她也明白,贵妃得盛宠,又位份最高,她们轻易比不得,不过是心中作祟,想要听得一耳朵罢了。
芳苓心中叹道,果然,还是又来了...
她低头顺目,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开口道:“回娘娘,奴婢听说...翊坤宫娘娘前些日子病了,现下还没好呢,赏赐也没人过来领,内廷司就直接派人给送过去了...具体有多少,奴婢也没细打听...”
芳苓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李昭仪一提到贵妃,虽然尽量压着火气,表现得云淡风轻,可实际上面色却极为难看。
“呵——”
李昭仪发出一声嘲讽。
“内廷司那帮狗东西还真是会巴结...不过也是,比起陛下还有戚家给的那些好物,这点破烂玩意儿算什么呀,难怪她不上心。”
她们家娘娘总是如此,对着贵妃宫里的事儿总是抱着好奇,可每回得知过后却又气得不行,芳苓也已见怪不怪。
“她病了...”李昭仪喃喃自语。
“病了这些日子,怎么就好了呢...”
“要是人没了,该有多好...”
芳苓心中轻颤,吓得连忙跪倒了地上:“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李昭仪斜睨了一下她:“怕什么,她的手还能伸到我们永和宫来?”
贵妃娘娘才入宫半年有余,根基尚浅,比不得昭仪娘娘在宫中经营数年,这些芳苓并不担心。
她实际上忧心的是天子遍布在整个皇宫中的眼线,毕竟皇上那么宠爱贵妃。
听说贵妃病了的这几日,二人同寝同食,宛若做了夫妻一般。甚至整个宫里私下里都在议论着,国朝树立几百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皇上给妃嫔‘侍疾’的,可见贵妃是如何得意。
想必是李昭仪也相通了其中的关隘处,很快也便恢复了温和淡然。
叫起芳苓:“瞧把你给吓得,行了,快起来吧...”
她给自己找补:“本宫不过是有些着急,看她在病中还不忘勾着陛下,有些口不择言罢了。”
翊坤宫的那位狐媚惑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犯不着跟那贱人置气就是了。
*
李昭仪如何想,亦或是后宫之中的其他妃嫔如何想,都影响不了翊坤宫众人的喜笑颜开。
近小半月的帝王恩宠,使原本的君恩雨露由着点点涟漪翻涌成了巨大波浪,也使得翊坤宫上下一时间风头无两,无人能出其右。
沐浴过后的贵妃娘娘坐在红花梨香木梳妆镜前,正由着玉檀仔细地给她涂抹着玉脂香膏。水润细腻的茉莉香脂冰冰凉凉的,一触及到美人如玉一般的瓷白肌肤,轻揉慢捻间渐渐地就化成了一层极薄的透膜,滋养着美人娇嫩无瑕的羊脂玉肤。
玉鸾看着贵妃娘娘那张含着春光的芙蓉面,不由笑道:“娘娘这几日的气色真好,可见是大好了。”
戚筠娇羞着,仿若新妇一般低头浅笑,眼里流露出的丝丝柔情快要溢出水来。
“嗯...”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完全没有了在床.笫勾着帝王的那般风情胆大。
玉檀听了这番话,心中倒是想到了别处。
她暗叹,日日被浇灌滋养着的牡丹,又怎会不娇艳?
两个大宫女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咱们娘娘得陛下珍爱疼惜,自然要比旁人多得些上天的眷顾。”玉鸾性情开朗,净捡着贵妃娘娘爱听的话说。
“可不是,娘娘病着的这些时日,皇上日日都陪伴着咱们娘娘,可见是陛下真真地把娘娘放在了心尖儿上宠着。”
玉鸾和玉檀一唱一和地说着,倒是叫戚筠得意洋洋、心花怒放。
戚筠依稀想起她虚弱的那几日,被他视若珍宝,小心呵护着,就从心底涌起一阵阵酥酥麻麻的甜蜜之意。
她依稀想起,在她刚被赐为贵妃,即将入宫的前夕。
姑母夤夜回了戚府,问她:“陛下冷心冷情,后宫又有佳丽三千,实在是不堪为良配。筠儿,你现在若是反了悔,姑母就算是拼了这满身的荣华,也要保你安然无恙。可若是等到真正入了宫,就说什么也都晚了。”
她跪在地上,满脸虔诚坚定:“阿筠此生为陛下,无怨无悔。”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只想着,只要她心中爱着他、念着他,也就足够了。她会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的召幸。
却从未去期望过他会只为自己而驻足。
可到了实处却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深深的情意把她笼罩在了一片甜蜜幸福之中,她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
甚至她也觉得多年的执念成了一场梦,但若是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
......
夜色朦胧、暮色苍茫,忙碌了一天的赵佑惟,还是循着这几日的惯例,踏着月色回到了翊坤宫。
刚刚还左等右等,不见来人的贵妃娘娘,一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陛下就在眼前,眉眼瞬间被笑意填满,紧跟着就扑到了陛下的怀中。
戚筠紧紧搂住他,满含幽怨地抱怨道:“臣妾等了好久啊,差点儿就以为陛下忘了臣妾呢。”
赵佑惟感觉怀中一沉,感受着美人投递来的热情,他脸上的淡漠也在一点点融化。
“若是陛下不来了,臣妾没准儿一会儿就带着人闹到养心殿去,让陛下今晚上睡不安生。”戚筠吸了吸鼻子,在他的怀里好一顿撒泼。
他低头浅笑,抬过手轻捏了捏戚筠柔白的脸颊,故作严肃:“胆子越发大了啊。”
赵佑惟捧过她的脸,浅浅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直让他心底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还要带着人闹到养心殿?她一个弱女子,病才刚好,更深露重的,若是再染上了风寒...
戚筠一听,反倒是有些不高兴了,陛下今日回来的这般晚,不安慰她就罢了,还说她胆大,哼哼...
她蹭了蹭赵佑惟冰凉的指尖,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奶猫一般,嘟囔着道:“那还不是陛下宠的呀。”
“陛下越是疼爱臣妾,臣妾就越是有了倚仗,自然是胆子也就跟着越发大了。”她的嗓音甜美,就算是生起气来,也让人不忍心责备。
戚筠从小便觉着自己是个会得寸进尺的人,她不以为耻,反而乐在其中。
“你啊你,就知道你是个小坏蛋。”赵佑惟点了点头,言语间不经意带着一丝宠溺,有些无奈道。
什么?我是小坏蛋?
好啊!
戚筠顿时坏心大起,她伸出那双洁白滑腻的藕臂,轻车熟路地揽住赵佑惟的脖颈,双目含情,勾魂摄魄道:
“那臣妾...也只对陛下一个人坏呀...”
今夜贵妃娘娘特意穿了一袭淡红色素纱里衣,那本就顾盼生辉的容貌,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更显得娇艳动人。
赵佑惟喉结轻滚,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深意之后,耳根处慢慢爬过点点绯红。
戚筠一下笑了出来,这样的陛下又哪里是姑母所说的那般严肃无情。
每回只要她稍稍挑逗撩拨,都能弄得他面红耳赤,他分明是纯情得不能再纯情了。
幸好此刻宫人们都退了下去,若是他们看到了帝王如此赧然的情态,一准儿要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贵妃娘娘是个霸道的,陛下这般腼腆羞涩模样,她可不想让别人瞧了去,就算是是从小就一直贴身伺候陛下的孙仁杞也不行。
“陛下害羞啦?”
赵佑惟:“......”
戚筠继续道:“陛下身上的哪处臣妾没有瞧过看过?都如此坦诚了,陛下怎么就害羞了呢?”她一脸天真无邪。
赵佑惟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唔...”
一想到昨个儿晚上她对他做的那些...他就感觉浑身燥热起来。
他恨恨道:“朕迟早要被你吃干榨尽...”
看着她那妩媚而又无辜的眼神,赵佑惟气息渐重,他一把揽过戚筠的细腰,抱着她走去了内室。
......
33. 第 33 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一夜无梦好眠。
翌日,天光大亮。
直到金黄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内殿,娇美动人的贵妃娘娘才舍得悠悠醒转过来。
她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翕动着,睡眼惺忪,却难以让人忽略她瑰姿艳逸的倾城美貌。
美人声音响起。
“玉鸾?”
甜腻的嗓音略微带着些沙哑。
她稍稍清了清嗓子。
听到内室中的动静,候在外面的玉鸾上前掀开了细软的冰丝帐幔,轻手轻脚来到了贵妃娘娘眼前。
“娘娘您醒了?”
玉鸾的双眸含着笑意,接过身旁二等宫女递过来的一盏甘草汤,笑呵呵对着戚筠道:“娘娘,您先润润喉。”
这是陛下今早特意交待的,甘草汤有清热解毒、滋阴润喉的功效。
昨夜陛下那般的卖力气,以至于累得娘娘的嗓子都喊哑了,一想到这,玉鸾的脸颊微红,不禁有些心疼自家主子。
玉鸾轻舀起一勺,递到了戚筠的唇边。
戚筠皱着眉头,就着玉鸾的手,吞了一口汤,待甘涩逐渐溢满口腔,戚筠就怎么都不肯再喝了。
真是...太苦了,为什么陛下总骗她说,甘草是甜的呀...
玉鸾软声软气轻哄道:“奴婢今日偷偷多加了几滴香蜜呢,你好歹多用几口...”
她知道娘娘这是嫌弃甘草味道苦涩,而不愿入口。
待瞄到贵妃娘娘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儿,玉鸾轻叹,终究是拗不过琼花玉貌的娇气美人啊。
只要她稍稍皱了皱眉,玉鸾都觉得自己的心都能碎成一片一片的,更别提拿陛下的话去勉强她做不喜之事了。
主子虽昨夜累得辛苦,但从面容上看去却并不显得憔悴,肉眼可见的,比起前几日,气色更是红润了不少。
玉鸾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半儿。
戚筠心思却并不在此,她视线飘过,扫向另一侧空着的床榻,习惯地问起玉鸾:“陛下呢?可是去早朝去了?”
“娘娘忘记了?今日没有朝会哩。”
“陛下一早起来,就带着孙公公往观鱼台垂钓去了,算起来,大概快有两个时辰了!”
“娘娘可要起来?”玉鸾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搭了把手。
戚筠“嗯”了一声,连忙就有宫人上前来伺候着贵妃娘娘梳洗。
......
赵佑惟一迈入二门,便瞧见了几个小宫女有条不紊地从殿内退了出来。
他约摸着这时候贵妃应该是醒了。
赵佑惟径直走向殿内,待看到了盛装打扮下美艳无双的戚筠,不由得呼吸一滞。
“陛下,陛下,你看臣妾穿的这身好不好看呀?”
戚筠抬眸看到了赵佑惟,眉眼之中瞬间染满了笑意。她微微掀起裙摆,走到他面前,伸展开手臂,欢快地转过了一个圈儿。
颇有一种只为悦己者容的欣喜雀跃。
“好不好看嘛,陛下?这可是臣妾花了大价钱,特意去找尚衣局的掌事女官亲自做的呢。”戚筠有些得意,扬了扬头,她见不到夸赞,便摆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尚衣局是掌管后宫的服饰、冠冕、首饰等器物的专设机构,每旬每月依例裁衣制服,而若是超出了嫔妃的分例,那便是要自掏腰包的。
贵妃的这身衣裳用的还是他上次赏赐的料子,淡红色很美,很衬她。
见她高兴,赵佑惟也心中熨帖:“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他睫毛微颤,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艳,只是他向来善于掩饰,不容易让人察觉。
戚筠嘴角轻轻勾起。
赵佑惟上前摸了摸她头上的那顶千叶攒金牡丹珍珠冠,不知想起了什么。
随口便道了句:“这珠子还是小了些,也不够圆润...”
戚筠:“......”
这可是她嫁妆中最好的珠子了,一斛不下百金之数...
戚筠幽怨地盯着赵佑惟,轻撅起唇。
赵佑惟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转过头,便吩咐孙仁杞:“朕记得去年幽州那边的贡品中有一斛东珠,这便拿来给贵妃做冠子吧。”
赵佑惟轻笑,望着戚筠。
孙仁杞心下惊疑,东珠可实在是难得,更何况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赏赐宫嫔一斛的先例。
陛下金口玉言又怎会有假,孙仁杞摇了摇头,左右是天家的东西,怎么样也轮不上他插口,低头应了声:“诺。”
东珠不仅是形态十分饱满美丽,同时也是尊荣的象征,后宫之中,若非中宫皇后,是一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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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求的。先帝时,章懿皇后的朝冠有东珠一百颗,就足以使众人惊艳,津津乐道二十年。
戚筠生的晚,没见过章懿皇后册封嫡后时的绰约风姿,不过章懿皇后与陛下是亲母子,或许从陛下的身影中稍稍可以窥见一二,当年的嫡后是如何的惊才绝艳。
戚筠如今只是个贵妃,她也顾不得此举算不算得上僭越,反应过来的戚筠嘴巴张了张:
“陛下,这...不好吧?”虽然说的有些不情不愿,但也难掩心下的欢喜。毕竟姑母那么受先帝的恩宠,也没收到被赐予一斛东珠的待遇。
难道陛下要册她为后?
戚筠晃了晃头,瞬间摒弃了这个想法。姑母已然为太后,若是册她为后,不说陛下,单论朝臣那边就不会同意。
赵佑惟理了理她发间的珠翠:“想什么呢?东珠配美人,怎么就不好了?”
他低头:“朕就想给你,给了你才不算暴殄天物。”
戚筠看了看那双如黑曜石的眼睛,视线交汇。
陛下是在和她说情话吗?他夸自己美貌了哎。
他说给自己才不算暴殄天物...这是...啊啊啊...戚筠内心激动着。
“呜呜...夫君,你怎么这么好嘛...”
她顾不得他人在场,唤了声夫君。
“臣妾好喜欢夫君呀...”戚筠眼眸亮晶晶的,娇娇地缠到了赵佑惟的身上。
赵佑惟轻笑一声,听到她软软地叫他那声“夫君”,也染上了几分柔情。
帝妃二人一片深情款款。
这般美好和谐的氛围,却冷不丁地被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之声打破了。
戚筠:“......”
赵佑惟:“......”
戚筠耳根处瞬间一片透红。
啊啊啊,她在陛下面前的形象啊...呜呜...谁来救救她?
“臣妾——”戚筠顿了顿,声音婉转。
刚才陛下还夸她好看,此时,恐怕她的美貌要在陛下那里大打折扣了...呜呜...
“又没用早膳?”赵佑惟问道。
戚筠鹌鹑似的窝在了赵佑惟的怀中,她平日里起得实在是有点晚,通常就是早膳混着午膳一起用了。只是陛下一贯不喜欢她这样,已经说了她好几回了。
34. 第 34 章
戚筠心虚地攥紧了赵佑惟的衣袖,小声辩解:“臣妾醒过来时都快巳时了,刚梳洗打扮完陛下就过来了...”
言下之意是,她还没来得及用。
赵佑惟:“......”
赵佑惟有意逗她:“合着朕来得不是时候,耽搁贵妃用膳了?”
他推开了赖在他怀中的戚筠,佯装要往外走。
戚筠跺了跺脚,连忙就急了:“哎...陛下?”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戚筠上前挡在了门口。
一声轻笑划过,赵佑惟不由莞尔。
才反应过来的戚筠顿时气鼓鼓的,她的红唇撅起:“好啊,陛下欺负臣妾!”
陛下何时变得这般...调皮了?
“哈哈——”
“朕不该惹阿筠生气,朕向阿筠赔礼。走走走,朕陪着阿筠用膳去。”
原本是戚筠做小伏低,此时却是翻了个儿来。
*
来到了膳厅,静姑姑早已领着人摆了一桌子的膳食。
从前她们娘娘未承宠时,还算是能起得早一些,可近两个月来,圣眷隆恩,每每到了娘娘侍寝的日子,总是要折腾到了深夜,静姑姑也不得不感叹着陛下的精力丰沛。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娘娘起得越来越晚了。
今日的早膳,还是静姑姑特意让尚膳监的人晚送了一个时辰来,可最后的几个食盒还是在小厨房热了好几次。
戚筠倒是无所谓,她每日里早膳不过是轻垫几口,等过一会儿,就该传午膳了。
但这些日子,她与陛下同吃同住的,戚筠最担心的,还是不得已在陛下面前暴露出了她不良的饮食习惯。
不过,陛下知道后只是皱了皱眉头,用膳时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到了私下里,两人情意正浓时,他却悄悄地问她,是不是...这几日在那事上频繁了些,让她白日里没了精神。
这难为情的,让她如何回答嘛,直接憋得她双颊通红。又接连想到,好像最近这些时日,还是她主动的...多些。
戚筠的耳根处渐渐爬上红晕,有些不自在。她总是这样,时而热情大胆,时而像一株含羞草一般害羞腼腆,矛盾极了。
帝妃二人坐到桌前,看着摆的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的膳食,琳琅满目,瞧着就十分可口。
赵佑惟轻捏了捏那柔白细腻的掌心,使得戚筠回过了神儿来。
他伸出手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到了戚筠面前的碗碟中。
开口道:“别想了,快吃吧。”
虾饺晶莹剔透,与素三彩暗刻牡丹纹花卉瓷碟交相辉映。
戚筠咬了一口,嫩生生的虾肉混杂着浓郁的汤汁,香滑软腻。
赵佑惟看她吃得香,紧接着又净过手,给她剥了两颗鹌鹑蛋,看着她老老实实地把面前的菜品吃完。
“陛下,好好吃啊。”夫君给夹的,就是最最美味的。
戚筠心里微甜,陛下是在给她布菜啊——
赵佑惟见她高兴,手上的动作就更不曾停了。
“你先少吃些垫垫,朕还特意吩咐人做了几条鲈鱼,一会儿再多用些。”
“鲈鱼?啊,是到了该吃鲈鱼的季节啦。”一提到鲈鱼,戚筠眼眸透亮。
和赵佑惟平日的清淡饮食不同,戚筠尤喜欢吃味道浓烈一些的菜肴,遇到甜、鲜、辣的菜肴,她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见她兴奋,赵佑惟怜惜道:“你病着的那些日子,每日里净吃那些寡淡的汤羹,该吃腻了罢。”
戚筠听罢,惊喜地连连点头。
嗯嗯嗯——
本宫还要吃红烧猪蹄、黄焖鱼翅、爆炒凤舌、酿鸭子、锅烧鲤鱼、闷鸭掌、蜜蜡肘子、三鲜丸子、烩蟹肉...
啊哈——
还有尚膳监每个大师傅的拿手糕点再各来一碟呀。
赵佑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缓和了语气:“今日午膳还会更丰盛些,若是实在吃不下了,那就少吃些,还有明日、后日,你想吃什么,都会有的。”
“啊啊啊——”戚筠内心激动地尖叫着。
“陛下,你是看臣妾病好了,奖励给臣妾的嘛?”
戚筠记得,以前陛下对她管得可是很严格的,一应膳食皆要听从太医们的建议,甚少能让她放开了吃。今天,陛下竟然转了性子哎...
“陛下对臣妾这么好,臣妾都想多生几次病了...”美人感动地就要落下泪来。
“说什么呢。”多病几次,身体还要不要了?
就在这说了会儿话的工夫,尚膳监的总管太监领了一众提着食盒的小太监进来了。
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请过安之后,便吩咐人把鲈鱼佳肴摆了上来。
松江鲈鱼素有江南第一名鱼之称,其肉质嫩滑肥美,不沾腥气,又无细刺,吃起来又颇为鲜美爽口,常为江南的达官贵人们竞相追捧。
但盛京距江南路途遥远,运输中又难免有所损耗,故价格也十分昂贵。
其中,运往皇宫的,又是精中选精的鲜鱼,养在观鱼台,以供圣上能够时常享用。
刚才得陛下吩咐,尚膳监也就变着花样的多做了几道。
做了一道金齑玉脍,又分别清蒸、糖醋、红烧了一条。
剩下一条小的,就索性做成了酸汤羹。
待摆好了膳,赵佑惟率先盛了一碗汤给她了递过去。
奶白色的汤汁浓郁诱人,上面分别用枸杞、红枣、香菜细细点缀着,鱼肉细嫩,汤酸鲜美,鱼汤之中还布着一层鲜红的辣椒,把那片片鱼肉衬得格外喜人。
“朕还记得,初见你时,你也是先盛了一碗鱼汤给朕,只是那碗鱼汤是鲥鱼做的,和今天的还不大一样。”赵佑惟凝视着戚筠的眉眼,轻笑了笑。
初见她时的情景,赵佑惟记忆颇深,彼时他那位名义上的养母,正上窜下跳地给先帝诸子挑选各色美人,充盈后宅。
消息报上来时,他冷眼旁观着。
后来,太后又特意派了人过来,请他前去寿康宫。
赵佑惟知道,或许,养母又不消停地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他暗暗思忖着,心中并不高兴。
母子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却还要虚与委蛇,顾全体面。饭已过半,赵佑惟已经做好了等着太后开口的准备。
可那日的太后却一反常态,显得并不十分情愿。
就在太后犹豫恍惚之际,忽而从檀木雕山水屏风后走出了一位女子。
只见她身穿一件芙蓉色绣折枝堆花锦衣,祥云髻上只零星插有几只碧玉素簪,脸上粉黛未施,打扮得却极为素净端丽,可就算是这般不显眼的装扮却也能衬得她美艳无双、顾盼生辉。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也不外如是了。
尽管赵佑惟神色清冷,在望向她时,也不由愣了一下,使得周边的氛围凝滞了一瞬。
她迤逦上前,走到了赵佑惟的面前,盈盈下拜,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启:“臣女戚氏给皇上请安,恭祝圣上万安。”
出身戚氏,太后的母族?
赵佑惟轻嗤,太后可真是下了血本啊...也不知道他这位养母要在他身上图谋何事?值得太后这么大费周章。
她的声音甜糯腻耳,略微轻颤,赵佑惟能感受出她此时有些紧张。
出乎赵佑惟的意料,太后此时并没有像给他引荐其他人那样眉开眼笑。
太后清了清嗓音,面容上甚至有着些许薄怒,她朝着戚氏女道:“你怎么未经哀家传唤,就私自出来了?”
面前的戚氏女显然对太后的斥责有些慌乱,但赵佑惟能看出她良好的礼仪教养,只不过片刻,她便调整了神思,给太后赔罪时,礼仪如行云流水一般。
太后神色稍有缓和,朝着赵佑惟介绍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女儿,今日进宫来给哀家请安,哀家也打算多留她在宫中几日。”
“可不巧,这孩子莽莽撞撞,出来扰了咱们母子二人的兴致。”
可不是不巧么...你还特意地请了朕过来。
赵佑惟神色如常,他只觉得眼前的太后像是演戏一般。
“无妨,这么说起来,也算是朕的表妹了,便一道入席罢。”他瞧着面前女子灼热又带着羞怯一般的眼神儿,暗叹了一瞬,想必她也是身不由己,不由对她软和了几分。
她听罢,道了声谢,眉眼含着笑意坐了下来。
盛了一小碗她面前的鱼汤,紧接着递给了他。
赵佑惟其实并不记得那碗鲥鱼汤羹的味道了,也不记得她又为他布了哪道菜。
只记得那双柔白细腻的手、纤细洁白的皓腕,当时竟晃得他有些移不开眼。
---
“啊——陛下竟然还记得那碗鱼汤呀?”戚筠有些惊讶。
“臣妾那时都快要紧张死了,身子一直抖啊抖个不停,陛下还对臣妾那么冷淡,用完那顿膳,臣妾还私下里偷偷哭了一回呢...”戚筠瘪了瘪嘴,随口抱怨了句。
现在想想,仿佛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委屈倒不至于,只是过程之中真的惊险万分,不过幸好最后她得到了陛下的垂怜。
她那时得知舜华姐姐被册为婕妤,奉太后懿旨入宫,心碎不已。
万念俱灰,或许是姑母见她不死心,特意地召她进宫。
太后神情莫测地端坐在上首,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戚筠低声恳求着她。
“筠儿,你不该对皇帝动情的。”
戚筠心想,或许姑母是害怕送戚家的女儿入宫后,引得群臣忌惮,又或者姑母想起了自身经历,已经对后宫的尔虞我诈十分厌倦,害怕她重蹈覆辙,香消玉殒,才接二连三地阻止她。
可是戚筠又如何听得进劝,努力多年的心愿,岂能是那么容易,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求姑母帮帮阿筠吧,不然,阿筠恐怕会活不成了...”戚筠苦苦哀求道。
太后看着戚筠这不成器的样子,显然被面前的侄女气得不轻,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冥顽不灵。
“你!”
太后怒斥:“家里给你挑了那么多好儿郎,你愣是瞧不上,却是拼着命地想进宫,稍稍不如你的意,你便要威胁哀家,威胁长辈,动不动就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又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戚家的女儿就是这般没骨气吗,上赶着就要给他姓赵的做小?”
太后的质问声凌厉起来,清丽的双眸微微发红,语气有些轻颤。
戚筠低眸不语,更坚定了些:“求太后娘娘成全。”
“真是不知所谓!”太后拂过衣袖。
戚筠哭得累了,忽而笑了起来,她未曾说假话,也未成想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姑母。
“你在这情深意切地给谁看?那姓赵的知道你寻思觅活非要嫁他吗?他本就无情,知道你是戚家人后,恐怕更不会待见你了。”正所谓杀人诛心,太后阴沉的话语如寒冰一般刺骨。
戚筠听罢,却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眼泪汹涌。
这些年,后宫中的人或是选秀,或是经人引荐,最后都是由姑母决定的,她那时还小小兴奋了一下,以为得到姑母的首肯,此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没想到,是陛下不想要戚家的女儿吗?
“若是皇帝向哀家要你,哀家也断不会阻拦。”太后看到伤心欲绝的戚筠,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
那时,或许太后是想彻底地断了戚筠的念头,却也没想到戚筠会这般大胆,直接跑到了赵佑惟的面前。
---
食物的香气在周围慢慢弥散开来,戚筠羽睫轻颤,接过汤盅,轻抿了一口。
赞道:“好鲜啊。”
随后又舀了一勺,递到了赵佑惟的唇边:“陛下也尝尝。”
她的眼眸如同琉璃那般通透明亮,单纯鲜活的气息萦绕在赵佑惟的身边。
目光柔和期待着,赵佑惟心思微动,就着戚筠的手,吞下了那勺鱼汤。
鱼汁鲜香肥美,刺激着赵佑惟的味蕾。
他平日里清淡惯了,在味觉上也不由得比他人灵敏了几分。
“好喝吗?”
赵佑惟点了点头。
等等...
反应过来的赵佑惟看到...贵妃刚刚给他用的那只勺子上...似乎还挂着残留的唇脂。
他们两个刚刚用的是同一只汤匙?
赵佑惟面不改色。
等到戚筠又漫不经心地用那只他刚刚用过的汤匙...把整盅的鱼汤喝了个干净...赵佑惟耳根处瞬间便烧灼起来。
他抿了抿唇,移过视线,想着别的事,不敢再多看她。
其实有些疑惑这几天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底,始终想问,又有些说不出口。
终究是怕贵妃再想起什么伤心之事...
赵佑惟心中酝酿了好久,想说的那句“值得吗?”也始终没有说出来。
刚刚提的‘去年的鲥鱼汤’,其实也存在着试探的心思。
如他所料,赵佑惟捕捉到了她明显怔愣了一瞬。他想问她,为了入后宫,而违背太后的意愿,真的值得吗?
赵佑惟原本以为她只是太后推出来的一枚棋子,可透过戚筠这次染病的蹊跷,又派着影卫查探了一番,当卷宗真正摆到了案边时,他才得知事实可能并不是他曾经想的那样...
入宫为妃是贵妃心甘情愿的...
赵佑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虚设后宫多年,这在后宫之中并不算什么秘事,稍微用点心的都能打听出来,更何况戚家还有一个在宫中多年的太后,她又何必冒着被冷落的风险请求入宫呢?
为了宫中的荣华尊荣吗...可凭着戚氏的地位,再加上她的容貌性情,想嫁什么样的男子嫁不得...
赵佑惟想到了卷宗之上,她及笄后,戚家为她挑的那些人选。
显国公的嫡孙,宣平侯的四子,还有弘农杨氏、济阳蔡氏等世家子...
那十几张单子看得他是眼花缭乱。
其中去年进士科的探花也曾出现在戚家的名单上,当时一甲前三名跪在大殿上,他还曾夸过那位廖探花阶庭玉树,有谢公义之风骨。现在想想...
要是早知如此...他便...不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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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为着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心中不畅快倒也不至于,毕竟贵妃也未曾见过这姓廖的探花郎不是。再说,廖探花现在好好的在翰林院待着给他编书修史呢,又哪里能见得到宫中的贵妃。
赵佑惟心中舒了一口气。
不对——
赵佑惟突然想到了什么。
提起有见面的可能...名册上——
淮安郡王家的世子好像是宫中的内禁卫,时常在宫中行走...
赵佑惟突然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戚筠望着赵佑惟,有些不明所以,等他走到了门口,才回过了神,打算起身去拦:“陛下去哪?说好陪臣妾的。”
赵佑惟回头:“你先用着,朕先回去处理点事情,待会儿就回来。”
说罢,他还对着戚筠扯了个不是那么好看的笑容。
其实,或许他并不在意阿筠为什么要入宫了,反正现在的结果都是——她在后宫、她在他身边。赵佑惟是有些庆幸的,庆幸从前没有那么过分地去冷落她,也没曾伤害过她。
更庆幸的是,他藏在心底的那些卑劣心思,她不曾知晓。
*
午时刚过,正到了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金黄耀眼的圆日高高悬挂在明朗的天空之中,强烈的日光投射下来,院墙里的花花草草仿佛都失去了平日里光辉和神采。
御花园一处湖心亭的假山旁边,几个小宫女趁着管事嬷嬷们去歇晌的工夫,悉悉索索地凑成了一片。
“诶,你们听说了吗?”一个容长脸、瘦瘦的小宫女从自己腰间的荷包中抓了一把瓜子,分给周围的几个人。
几人接过,不免有人跟着附和:“听说什么啊?”
见众人好奇的目光,小宫女不免有些得意,特意还卖起了关子:“你们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宋姑姑说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旁边的另一个小宫女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咱们这些人哪里比得上春儿姐姐你呀,姐姐可是宋姑姑跟前的第一得意人,自然是消息比咱们这些人灵通。”
又有人跟着附和:“是呀是呀,春儿姐姐就给讲讲呗,好让咱们都跟着开开眼界嘛。”
“是啊,是啊,春儿姐姐。”
叫春儿的小宫女被几人围在一块儿奉承着,眉开眼笑。
“淮安王世子...被调职了...”她小心道。
“啊?真的假的?”几人有些震惊,顿时睁圆了眼睛。
“可是高升了?”又有人问道。
没等到春儿开口说话,另一个声音就对着她鄙夷道:“这还用问,那可是淮安王世子诶,精通礼乐射御书数,又端方沉稳,身份尊贵,肯定是高升了啊。”
要说,淮安郡王这一支虽说是宗室血脉,可却是与当今陛下的血缘远了些许,郡王爷又是个闲散慵懒、安分守己的性子,只在宗正寺挂了个不上不下的闲职,这些年里,盛京城里几乎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
没想到,却在一次偶然的时机再一次被想了起来,谁都没成想,这淮安郡王爷鸟悄儿的生了个好儿子啊。
一年前,文武盛事在京中举行,各地的举子从各地而来汇聚一堂,能走到这一步的基本上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儿,其中不乏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镖师、教头,还有从小请名师指导、苦练多年将帅之才,更有出身武将世家,谋略武艺全才的世家子弟。
可最终那一届武探花的宝冠却被一个初出茅庐、名声不显的臭小子给夺了去。
众人看着那小子,不由都惊呆了,块头儿虽大,可那张稚嫩的脸,怎么瞧怎么像个小孩儿。
当报喜的人登上了淮安郡王府的门时,郡王爷和王妃面面相觑,分别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可置信。
当然,戚家人也是从这个时候注意到了淮安王世子,记起来了曾在某家夫人的宴会上,郡王妃曾似有似无的试探过戚老太太的想法。
一时间京城之中议论纷纷,戚老太太一听说世子夺得了探花,顿时跟着笑开了花,连连感叹着少年英才。
尽管戚大爷以世子还比阿筠小上一岁,有些不大愿意。
却被自家老娘和夫人联手给摁住了,人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可见女子的年龄大些也无妨,更何况两人之间只相差了一岁。
...此是前话,暂且不提。
几个小宫女叽叽喳喳地等着春儿的回话。
春儿摇了摇头道:“哪里呢,世子自从在殿试上得了陛下的青眼,就被提拔为了从五品的内禁卫从事官,如今被调到了兵部,领了武库司郎中一职,只升了一级。”
春儿不由叹道:“这从殿前调到了兵部,就算是升到了正五品,也算不得高升了。”
...
日子如白驹过隙,五月初五端午佳节便在众人的期盼之中悄然而至。
按照大晋宫廷的习俗,自然是要在宫中设宴,款待各位王孙贵胄、官宦重臣以及他们家中的女眷。
当今陛下登基这些年,太后久不理事,宫中又无皇后,宴请之事索性都交由了贤妃来筹办,今年也不外如是,只不过和去年相比,终究是过于简单了些。
赵佑惟顾及着前不久山西刚刚遭受过春旱,朝廷往外已经花费了不少银子,虽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太后轻嗤:“拨给大同府赈灾的几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皇帝如此削减开支,把端午的宴请都搞得如此简陋,倒也不怕遭了大臣们的笑话,丢了我天家的脸面。”
赵佑惟听后淡然一笑:“几十万两倒是不算什么,可春旱之后势必会影响秋天的收成,要比照着往年征税已是不能够了,今年的情况还不好说,总要未雨绸缪些。”
“况且等到秋日过后,又要有大笔的军费支出,总不可能让士兵们饿着肚子去镇守边关吧?这还算是看得到的,若是黄河一带再有水患,那可就是上百万两银子的事了...”
自圣宗皇帝之后,国库的收入早就不是由户税与丁税占大头了,反而是商税和市税占了上风,连她这个深宫妇人都一清二楚。
太后显然不满意这套说辞,她沉着脸:“朝廷里的那些事,哀家不懂,也不想跟着操心,你们前朝一挪用都是好几十万两打底,怎么就能差了宴请的这十多万两?”
赵佑惟思考了片刻,有些为难:“朝廷银钱是不大够,要不今年端午还按往年筹备?差出来的那些,都由母后补上?”
他觉得自己还算是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太后听罢,沉下来的脸色被气得铁青。
等到太后走了,赵佑惟才笑出了声,只觉得畅快。
其实,赵佑惟倒真不是心疼那点银子,圣宗后,大晋光每年的税收就能达到六千多万两,较之前更是往上翻了两三番,更别提户部还有其他的收入了。
现在朝廷是不缺银子使的,主要还是赵佑惟不喜把场面铺得太大了。
每年里光是宫中盛事、大宴王公群臣时,皇帝要坐着等臣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恭贺,皇帝还要依例勉励一番,赵佑惟想想那场面就觉得累得慌,甚至要比批了一天的奏折还累。
35. 第 35 章
今年赵佑惟下了旨意,一切从简,只当是场家宴,故而那些重臣们是一个都没收到帖子。
申时正刻,西华门准时打开,候在宫门口的马车鱼贯而入。
可就算是按照‘家宴’来筹备,排场也不可小觑。
仅仅先帝的皇子、公主就有十数位之多,这些与皇帝血脉亲近的,除了被贬为庶民的废宁王,还有不在京中的嫡长公主外,自然都是要参加的。
当然,剩下的大部分还是以宗室里的亲王、郡王居多。
日落西斜,落日的余晖笼罩着这座屹立百年的巍峨宫殿。
各位王爷、公主携着家眷依次入场,两人一几,不多会儿,各王亲贵胄之间的交谈声正与殿外丹墀戏台上演的歌舞器乐交织在了一起,嚷嚷闹闹的声音更是传满了整个保和殿。
宴会还没开始,有的着急些的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在先帝诸子中,端王最为年长,虽然从小就顽劣鲁钝,但母亲出身高贵,也因此在先帝还在世时,就混了个郡王的爵位,等到当今登了基,加恩封赏,又成了亲王。
京中从前还有人笑话过他愚笨不堪,不被君父所喜,将来难有作为。
谁知当时年少的端王听说后,憨憨一笑,那张英俊的脸露出此等神色,倒是有点违和。
“我母妃说,那些议论我的都是犯了红眼病的,都是嫉妒我!天家子孙,金尊玉贵,我的身份不知道比他们高了几大截去,何必与他们计较,倒是平白无故自跌了身份。”
“就算父皇不喜我,我也是天子的儿子,他们见了我,照样要行礼的。更何况...我连《大学》都背得磕磕绊绊的,其他的更比不上四弟五弟,父皇不喜我,也是应该的。”少年端王挠了挠头,对身边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原本还打算宽慰劝解王爷几句,没想到王爷倒是自己想开了?
现如今可好,京城之中有哪个纨绔子弟不艳羡着端王殿下?身份尊贵也就不提了,金银荣华享用不尽也便算了,后院里各种歌姬美人儿,夜夜笙歌,那算怎么回事?太后、陛下也不管?端王妃还贤惠大度,把后院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无人管束,又被纵容着,放在谁身上谁不被羡慕?
不光是那些纨绔子弟,就连着那些朝廷重臣,他们的父亲长辈对着端王殿下也不得不是一副放纵容忍的样子。可以说,只要端王爷没有闹出人命,各御史们是绝对不会把弹劾端王的折子递到陛下的案头上。
如此这般作为,这还要从先帝的长子——废宁王那边说起。
废宁王是先帝的大皇子,自幼便是敏而好学、勤而善思,加之又是先帝的长子。
因为他的出生,他的生母何氏得以母凭子贵,从一个母家不显、容貌不显的后宫才人一路荣升到了一宫主位,他的儿子也是先帝诸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
春风得意之时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何修仪对着大皇子寄予厚望,肖想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但当时元后的嫡子尚在,若嫡子成器,又哪里能轮得到她的儿子?更何况戚淑妃当时宠冠六宫,她所生的五皇子更是圣上的爱子。
何修仪在暗中蛰伏着,恰巧元康二十二年的那次秋狝,让她等到了时机。
四皇子重伤,五皇子命殒。
痛失爱子的帝王震怒,怪只怪在何修仪虽手段狠辣,但实在是愚蠢,太过于自以为是。
最后何修仪被赐死,何家被夷三族,还有其他查出来和此时沾边的朝臣,无论是否认罪,都被先帝杀了个干净,那几天,午门外地上流淌着的鲜血就没干过。
在何修仪死前,曾痛哭流涕向先帝乞求着放过宁王,大皇子对此事毫不知情...
可先帝却是对何氏的血脉厌恶极了。
自此次变故后,二皇子愈发顽劣,三皇子愈加懦弱,四皇子更是逐渐沉默。
戚淑妃因为五皇子之殇差点活不下去,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六皇子也没了...
朝臣们自那之后,对皇家事更是讳莫如深,不敢多言。
......
时辰尚早,可放浪惯了的端王被王妃压着正襟危坐了不到片刻,便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偏过头,找着话题,对着旁边的清河郡王试探道:“老三,听闻你上次从柱州回来,带回来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赶明儿去你府上,把美人儿唤出来,让二哥瞧上一瞧?”
老三一向胆小怯懦的,对家里的王妃向来是言听计从,在宫里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更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府中除了太后赐下的,还是第一回见老三自己从外面带了人回来。
端王就好奇了,这姑娘该是生的有多貌美...若是能及得上宫里贵妃娘娘的七、八分美貌?一想到这,端王搓了搓手,心下一片火热。
清河郡王见端王探过头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汤,他酒量差,很少在外面饮酒,特意让侍奉在侧的小太监给添了茶水。
“让二哥见笑了,蛮荒之地,哪来的美人儿,不过这说来话长,总之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眼前不过是寄居在我府上,二哥去了,不方便,不方便。”
清河郡王想要含糊过去。
端王撇了撇嘴。
心中不屑:装模做样的,你要是真顾念人姑娘的名声,能就这么大剌剌地领回府?现在外面谁不在传,老三府上的新人比那满香阁的头牌还要俏丽,要不然怎么能让一向老实的三王爷破了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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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那姑娘,清河郡王妃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变了变。
端王粗枝大叶的,一向不关注这些,况且老三的王妃是好歹皇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和其他的那些玩意儿不一样,总得避讳些,他总不好盯着老三媳妇的脸细瞧。
一旁的端王妃却是八面玲珑的人,忙打起了圆场,她拿起银箸给端王夹了一块糕饼。
又对着清河郡王道:“王爷这是和三弟打趣儿呢,三弟可别往心里去。”
清河郡王赔笑:“不曾。”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端王妃关切地示意小太监给端王倒盏茶。
“王爷~”
“听闻今年参加小选的诸位秀女中,有不少好苗子,可是巧了,咱们府上还空缺着一个侧妃呢,不若妾去求求太后娘娘,让她也给咱们王府指上几个?”
“母后那边可盼望着您开枝散叶呢,想必肯定会答应下来。”
话音一转,端王妃也未把话说的太满:“若此事不成,咱们再继续相看。”
“妾记得,城西郝氏豆腐坊家不仅做出来的豆腐鲜嫩可口,家里的女儿也是上上品呢,王爷还亲自去买过几回豆汁儿。不过,他们家是平民,若能得到王爷的青睐,进府来给王爷做个侍妾也是天大的造化。”
端王妃温柔似水,小声哄着端王爷。
她拿起旁边的绢帕,放在双鱼铜洗中浸泡沾湿后,亲自伺候着旁边的端王净了手。
端王的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又匀称,端王妃事事亲力亲为,最爱的便是此时,能扒拉上王爷的手指,拉在手中细细赏玩一番。
酒色祸人,端王倒是风流恣意,他反手握住端王妃,感叹道:“能娶得王妃,真是本王平生之幸啊!”
二人状若无人,亲亲昵昵。
端王妃的脸上也余晕着两抹红霞。
“王爷~”
旁边一贯清冷的清河郡王妃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们二人,心下鄙夷,大殿之上,成何体统?
清河郡王妃一贯不喜欢这个二嫂,从闺中到两人成为王妃,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厌烦。
给自己的夫君纳妾来博得宠爱,亏她做的出来!
清河郡王妃翻了一记白眼。
随后她又瞅了瞅身侧的丈夫,虽然长相不如端王,也不及端王尊贵,但性子却是极好的,后院在这兄弟几人中算是干净的,除了宫中赐下的几个侍妾,也没别人了。
而且王爷又十分尊重她这个正妻,每月里有大半月都宿在她房里...
那些个小妖精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
不过,端王这次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儿,王爷带回来的那个贱人也要及早处置了...
36. 第 36 章
那厢,寿康宫内,众妃嫔聚集一堂。
一阵欢声笑语过后,在贤妃的带领之下,一个接着一个上了前来,恭祝着太后娘娘端午吉祥安康。
太后笑意盈盈,连声夸赞了几句:“好!”“好!”
视线扫过戚筠,太后笑容不减,仿佛上月请安时对贵妃的斥责,像是翻过了篇。
她关切问道:“贵妃啊——”
“身子可曾好些了?”
她心中对这个侄女还是非常喜爱的。
听说上次给她请过安之后,当晚就病了。起先太后得知了,是有些恼怒的,贵妃多嘴多舌也就算了,从寿康宫回去之后就弄了好大一片阵仗,这算怎么回事?是对她有什么不满吗?斥责她两句,她便这般闹?
成了皇帝的宠妃,便不把她这个姑母放在眼中了?太后越想越气愤,气得她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太医院的李院判依例来请平安脉时,看到太后娘娘眼底的乌青,才劝道:“太后娘娘肝火气郁,还是要心态平和些...”
“嗯...知道了...”
一旁的小宫女给太后轻揉着太阳穴,太后神色蔫蔫,多问了一句:“贵妃那边怎么样了?”
李院判低眉颔首,迟疑回道:“贵妃娘娘得了风寒,这病来得急——”
“什么?”太后一惊,不等李院判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装的?”情急之下,太后脱口而出。
李院判在宫中汲汲营营数十年,听着太后娘娘的意思,又结合着宫中的流言,李院判心中隐隐约约倒是有了些许想法,太后和贵妃娘娘这是...
昨日,翊坤宫那边正是宋院判和他一同会诊,贵妃娘娘的脉案,想必现下已到了皇上案前,太后娘娘这般问,倒是叫他不好回答了。
李院判敛目,如实说道:“昨日发了热,喝过了药,便缓解了许多。不过,好在贵妃娘娘身子骨儿康健,再多养上几日,应当是无碍了...”
太后听罢,陡然一阵愧疚感涌起,回想起对戚筠说过的那几句话,是不是严厉了些?
挥退了李院判,太后神色黯然,她娘家的这个侄女哪里都好,就是太把皇帝当回事儿了。若是侄女同她一条心,她又哪里舍得苛责于她——
太后哀叹一声。
...
站在诸位嫔妃之前的戚筠,听到太后唤她,她怔愣了一下,缓步上前回道:“谢太后娘娘关心,太医圣手,臣妾多休养了几日,已无恙了...”
太后笑意柔和,点了点头:“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切记不可贪凉,殿里的冰块儿也要少放些...”
太后这边殷殷嘱咐着戚筠,一问一答,颇为相宜。
安修容上前笑魇如花:“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天爷肯定庇佑着娘娘呢,嫔妾这半月里,也为娘娘抄写了几卷佛经,愿娘娘岁岁安康...”
她向来是个妙人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贯是极有分寸的。不过,想想那日的情形,她终归是有着些许感慨,太后娘娘尚且能让亲侄女下不来台,又哪里会顾念着她这个送上门讨巧儿的呢?
这些日子,太后已久久不曾召见她了,有时候她特意早早去了寿康宫等候,等来的却是——有李昭仪陪在太后身侧的消息,不禁让她有些气馁和失落。
安修容鬼使神差地上前握上了戚筠的手,她掌心的温热陡然传递到戚筠,戚筠心中打了一个激灵。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过今日安修容这番举动是向她示好吗?安修容这是吃错药了吧?
戚筠挣脱了一下,挣脱不开。
她僵硬着回笑道:“那本宫就多谢安修容了...”
安修容笑容更胜:“这有什么打紧,娘娘是妃嫔之首,都是嫔妾应当做的。”
贤妃听后,神色变了变。
戚筠应付了两下,连忙趁着太后夸赞贤妃的空挡躲避了过去。
看着空空的掌心,缓过了神思的安修容摩挲着掌心,似乎是在回味着刚刚指尖轻触的滑腻之感。
她的手可真软啊...
那边聊的热火朝天,另一边寿康宫的小太监却跑了过来,行过礼后,禀报着:“太后娘娘,时辰到了,保和殿那边也已准备妥当,是该入席了。”
太后又交代了贤妃几句,便起了身。
*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保和殿宦官的一声高呼,殿内等候多时的众人,连忙收敛起了面上的漫不经心。
早就熟知宫廷礼仪的王亲贵胄们分列成了几排,端起了庄重严肃向着太后跪拜行礼。
“都平身吧。”
太后语气和缓,领着后宫的几个妃嫔落了座。
戚筠望向主位上空着的黄檀红木御座,一时间有些神思不属。又想起今早陛下同她说过,让她不必先去寿康宫等着,等下半晌他批完奏折后,与他一起入宴便好。
可是她实在有些放不下宫中的规矩,又想起从前在家中时,母亲对她的教导。她觉着还是守着些规矩比较好,甭管平时她是如何地闹他缠着他,到了这种场面,戚筠还是希望别人能够夸赞她一句端庄沉稳、进退有度。
为此,她也不便搞特殊了。
今日是‘家宴’,来的这些人虽不少,却也都是或多或少和皇室沾了些血缘的,这不是戚筠第一次参加宫廷宴饮,这样的场面,她感觉到自己还算是应付得来。
只是要忽略掉四面八方不经意间向她投射而来的目光。
相对于戚筠和贤妃几人的淡定自如,李昭仪却是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内心紧张的情绪夹杂着她脆弱的内心,生怕一不小心出了错、闹了笑话,生生给旁人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光是想想那情形,她稳了稳心神,还真是丢不起那人啊...
从前陛下刚登基那会儿,后宫之中,贤妃独大,人人恭维顺从,她自然也不例外。
仿佛那时在大家心中已经认可了贤妃,她便是还未册封过的皇后娘娘,而贤妃与陛下之间,似乎也只是差了一次名正言顺的恩宠。
不过,也难怪大家这么认为,太后放权,贤妃把持着宫廷内闱,就连着这种场合,曾经也是由着她贤妃一人陪同在皇上和太后身侧,保和殿、交泰殿这些地方,又哪里有其他人的落脚之处?
王妃公主、朝廷命妇,不识昭仪、修容,进了宫来,只曾拜见贤妃。
呵——
现在倒好,贵妃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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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而上,占了贤妃从前的位置,坐在了御座右下首的尊位。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自从那朵娇贵美艳的牡丹花入了后宫,曾经的‘六宫之主’,这下子也要被挤得靠边站喽...
李昭仪佯装着从容,后宫众人像她这样想的,也不会只有她一人,没有人不嫉妒羡慕戚贵妃的玉貌花容、独得宠幸,可是啊——
那个曾经压在她们头上的刘贤妃的笑话,也很好看就是了——
李昭仪不禁吐槽着自己心中的阴暗。
大殿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已不复刚才的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眼瞧着也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太后正要打发身边的太监去养心殿问一声,皇上紧接着便到了。
太后心中门清儿,养子这是跟她较着劲呢,故意晾着她,让她等上一等。
她也就是大度,不愿意过多与他计较罢了,若是...先帝...
太后怅然若失,是啊...先帝不在了...
若是先帝还在,要是他敢对自己这般不恭敬,不用她多言,先帝也早已发作了罢...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众人起身按照宫廷规制,唱着祝词,跪拜相迎。
“起——”孙仁杞扬了扬声音,语气中辉映着帝王的威仪。
众人落了座之后,皆不敢东张西望,左右相盼。
赵佑惟面色平静如常,迈开脚步上了前来,对着御座左下首的太后,作了个揖礼。
“朕来晚了,母后勿怪。”
太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政事紧要,哀家多等些时候也是应当的。只是皇帝切莫辜负了这美景良宵,还是快快入座吧...”
赵佑惟也不与太后客气,应过一声,也便坐上了主位。
太后瞬间面色一冷,眼神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众人心思各异,看着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剑拔弩张,也权当作没看见。
天子身上穿着绣符龙纹的靛蓝常服,领口和袖口处都镶绣着金丝流云纹的滚边,乌黑的墨发以温润的羊脂玉固定着,身子挺拔如松,清冷的样子,如朗月般高不可攀。
戚筠含着羞怯般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瞬,触之即离。
其实她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早上时还刻意问了孙总管,今日宴饮陛下要穿哪一身,她留意过后,自己竟也鬼使神差地跟着选了这袭靛蓝色绣牡丹纹的罗纱裙。
“开宴——”随着孙仁杞的一声高喊,歌舞升平,大殿里又热闹了起来。
小宫女们鱼贯而入,为面前的贵人们摆了一道又一道的玉馔珍馐。
殿下的舞姬们正跳着教坊司精心编排的歌舞,长恨歌一舞,美轮美奂,灵动飘逸,领头的舞姬柔美清婉,轻舞于水云间,摇曳生姿。
就连戚筠这样的美人看了都忍不住沉浸于其中。
她想,也不知陛下是否会喜欢这样的轻歌曼舞,若是他想...她私下里...也是可以跳给他看的。
戚筠眼神闪烁着望向赵佑惟,他似乎是有所感应,只见他端起面前的琉璃盏,朝向她示意。视线相触,戚筠耳根发烫。
这...大家都瞧着呢。
37. 第 37 章
赵佑惟杯盏里盛着上好的九酝春,相比于秋露白、竹叶青等宫廷美酒来说,着实是浓烈了些。
刚饮了几盏,有些微醺,他望着戚筠,清润的目光染上了点点温柔。
男色惑人心,更何况是搁在心中多年的心爱之人。
戚筠面带薄红,端起面前的果酒,隔空与他对饮。
“许久未见,陛下与贵妃娘娘的感情倒是愈发好了...”端王妃小声在端王的耳朵边嘀咕了起来,语气中不免有些羡慕。
瞧瞧她身边的这个,平日里不是斗鸡走狗,就是提笼架鸟,再就是不知道钻到哪个小美人的被窝里头去,哪曾对她这么柔和过。
凡事就怕有个比较,端王妃好强了小半辈子,和别人比着家世、比着名声,比着儿女,倒是在夫君与她的情意上差了些许。她与王爷之间,好像还是只有她在意着他,而他却...
端王妃晃了晃头,在心中为端王找补,或许只是王爷在情事上并不开窍罢了,王府中有那么多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也没看他多得意哪个,通常也就是尝过了新鲜,转过身就把人抛到了脑袋后了。
他是王爷的正妻,是王府后院中,最得王爷敬重爱护的女人,她也该知足了...
端王一边倒着酒,一边往嘴里灌,同时闲余着的工夫,还不忘给自己夹了几筷子蟹黄鲜菇。
端王闷哼一声,咂了一口,满不在意道:“能不好吗?那般绝世的美人儿,世上都难得第二个,搁到谁身上,谁不宠着啊?”
端王睨过端王妃,像是看傻子似的,语气询问道:“搁你身上,你不喜欢?”
端王妃想了一会儿,讷讷迟疑:“妾...妾喜欢的。”
犹豫几晌,拿过他手中的酒莲鹤纹酒壶,借着倒酒的工夫,端王妃飞快地向上座瞧了几眼。
若她是男子...呃...想什么呢...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妃子...
她还没瞧够,但也不敢再多细瞧了...
几支舞毕,舞姬们纷纷行礼告退。
因着宴请的大多皆是赵姓的宗室亲贵,若非姓赵,那也是赵家世子王孙的正室嫡妻,或是公主、郡主下降的驸马、郡马,都是顶顶尊贵的身份。
当今天子虽不是什么和善的性子,但也并非喜怒无常、性情多变。酒正酣时,众人也不免都微微松懈了下来,放下了矜持约束,开怀畅饮起来。
“圣上——”端王端着酒盏,站起了身子,拉着自家王妃上了前来。
“臣来敬您了——”他露出上下两排齐整洁白的门牙,谄媚笑道。
宁王已被废爵圈禁,如今他便算是先帝名义上的长子,加之他母妃出身尊贵,尽管本人不成器了些,但是宗室的王子王孙们皆都隐隐地以他为首,就连年纪与他相近的清河郡王,说话的分量也远远不及他。
不过细想过后也都能理解,他们这些剩下来的、能够绵延至今的宗室亲贵,或多或少可都是曾亲眼瞧过夺嫡之争的残酷惨烈。他们这些人可不需要有什么才华横溢的好名声,也不需要成为朝野称赞的治世能臣。
反倒是安分守已、与世无争些,方才活得长久。若是再加上一个尊贵的出身,那往后余生便也就不用愁了。
“愿陛下岁岁安康,我大晋江山永固——”端王仰着头一饮而尽。
在场离得近的不免都打量起了这风流不羁的端王爷。
若是单看一张脸,或是仔细打量过这位王爷的身姿,谁人能不夸奖上一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可当看到那脸上咧着的那张大嘴,那阿谀奉承的姿态,众人心中不由叹着一声:可惜了——
赵佑惟拿起面前的酒杯沾了沾唇,许是有些兴致,话起了家常:“二兄这些日子倒像是胖了些。”
“诶,陛下好眼力,臣也这么觉着呢,按道理别人都是苦夏,一到了酷暑天都是吃不进东西,可您看臣,臣这些日子可是食欲大增,看到佳肴便大块朵颐起来,加上又不爱动,可不是就肥硕了。”
“臣还苦恼着呢,这还没到盛夏呢,若是酷热难耐,臣还不得胖成肉人了。”
端王一脸难耐,挠了挠头。
嫔妃们看到端王这打趣的这一幕,都拿起帕子遮挡着嘴角憋着笑。
赵佑惟略带笑意,摇了摇头:“算不得肥硕,这样倒是刚刚好,瞧着喜庆。”
又吩咐孙仁杞:“待会儿去御园摘几个寒瓜,给二兄带回去消暑用。”
端王听到后大喜,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那臣就谢陛下赏赐了,臣也是对大司农新培育出来的寒瓜肖想已久,听说数目不多,故而没在陛下跟前厚着脸皮讨要,没想到今日得了陛下的赏赐,臣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呢。”
“你啊...”赵佑惟实在是拿他没了办法,不过只是几个寒瓜而已,到他口中却是给夸成了花。
其实端王倒不是真馋这几个瓜,御园的东西再好,他又不是没吃过。不过是得到了陛下赏赐、挂怀,他心中欢喜罢了。
若是别人没有,而陛下单单给了他,这不正说明他简在帝心嘛——
“嘿嘿...”
赵佑惟看他这傻里傻气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嫌弃,遂摆了摆手。
而端王这边却不慌不忙的,继而又走到了太后跟前,给太后请安问好。
虽然对端王来说,他和太后没什么感情,五弟去的早,他又是在先孝安太后膝下长大的,他一个皇子也不会私下里去和他父皇的妃子套交情。
但曾经的淑妃娘娘毕竟已经‘母凭子贵’成了太后了,也成了他名义上的嫡母,按照规矩来说,他该去时时拜会的。
更何况这位娘娘也对他们兄弟几个很是尽心尽力,想了想太后娘娘赐下的那些个美人儿,端王心中微动。
端王上前问候一声:“问母后安——”
“近些日子,母后身子可康健?”
太后眉眼间染上了笑意:“哀家安。”
她打量了端王两眼,对着赵佑惟道:“皇帝说的不错,老二果真是圆润了些...”
端王顿时感到生无可恋,哀怨一声:“母后?”
太后笑意更甚了,她还记得,端王小的时候就是个开心果,她以前去给孝安太后请安的时候,时常会看到一个矮矮圆圆的小胖墩惹得孝安太后开怀大笑。
后来长大之后抽条变瘦了,变成了翩翩美少年的模样,但性子也还是那般的憨顿可爱。
太后心情大好,含着笑又安慰了他一句:“不打紧,不打紧,虽说胖了,可咱们老二也还是那个美名响彻盛京的俊俏公子。”
“你说是吧?老二媳妇——”太后忽而把话题引向了在一边充当着背景板的端王妃。
“啊——”
端王妃起先还在一边憋着笑呢,等她反应过来连忙接过太后的话茬:“母后说的是,妾觉着王爷比从前还气宇不凡...”
端王听见这话,才又快活起来,嘴角都跟着快咧到耳朵后去了。
有端王和端王妃的带领,接下来各王亲贵胄们纷纷起身行礼、敬酒问安。
清河郡王和郡王妃,庆国公和禧国公,各长公主携着驸马...
有的得到了皇帝、太后的格外恩赏,有的却不过只得到寥寥数语,人精儿们皆都眼观鼻、鼻观心,俱都一一揣摩着宫中主子的态度。
戚筠百无聊赖地品着面前的青梅酒,果酒中淡淡的清香伴随着发酵过后的酒香,慢慢地在口腔中融化散开,不断冲击着舌尖绽放的味蕾,酸酸甜甜的味道,清爽而又甘甜。
戚筠喜欢极了。
赵佑惟几不可察看向戚筠处,她眸中泪光点点、面色粉嫩娇俏的样子,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桃子,让他恨不得抱着她上去啃上一口。
见她一杯接着一杯,而面前的菜肴似乎并没有什么被动过的痕迹,赵佑惟蹙了蹙眉,示意着孙仁杞把他桌上的南瓜小点递了过去。南瓜养胃,虽然果酒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寡淡了些,但她是个娇贵的女子,怕她饮得急切了,会伤了脏脾。
和戚筠这边的清冷相比,太后那边显然要热闹欢快多了。
端王妃和清河郡王妃知道太后喜欢小孩子,今儿特意还带上了几个哥儿和姐儿。
嬷嬷们刚从偏殿领着他们来给太后请安,几个孩子围在太后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太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其中就有清河郡王妃所出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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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嫡子和一个嫡女,那嫡子名唤江哥儿,是最最得太后娘娘喜爱的,太后也时常念得紧,隔三差五便赏赐一番。
碰上江哥儿,就连端王家的嫡子在太后心里也要靠边站呢。
正因为这,清河郡王妃得以能够经常进入宫廷拜见太后,在太后面前也颇有脸面。
太后正拉着江哥儿的手,目光柔和慈爱。
“孙儿新学了几首诗,背给皇祖母听好不好?”小孩子说着童言稚语,天真烂漫。
诗句朗朗上口,太后仔细听他背完,连夸了几声好,顿作惊讶状:“士别三日,没想到咱们江哥儿也成了小才子了——”
她安抚地摸了摸江哥儿圆滚滚的小脑袋。
江哥儿的小脸儿红彤彤的,像一株含羞草似的低下了头。
和江哥儿相比,其他的孩子得到的关注就比较少了,就连和江河儿一个娘肚子里爬出的姐儿也不例外,不过一个手指头尚且有长有短,小县主也不争不抢的,站在旁边,一副乖巧模样。
太后这般享尽天伦的做派,瞧在众人眼中。
“诶,要是宫中多几个皇子就好了——”
“不说皇子,就算是公主也是极好的。”
太后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涣散,或许是说者有意,端王和清河郡王听完后,皆都神色一凛,突然想起,宫中的那位至今尚无子嗣...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皇帝在那方面不行。
不过毕竟皇帝还年轻,遥想当年先帝不也是二十有六才得了大皇子...
当今圣上刚过弱冠,谁人不知宫中的皇帝与太后并不是什么‘亲密无间’的母子,端王不想掺和这两人之间的官司。
他想,要是太后冷不丁的来一句过继‘嗣子’,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和三弟家的嫡子,若此事不成,太后倒是没什么,而他和三弟可就遭殃了,若是被陛下记恨上了,他们能得了什么好处?
当下端王心中便打下主意,在宫里尚还未有皇子前,还是让王妃少领着世子进宫去吧...
“你们好几个的,可都长点心吧——”太后点了点贤妃几人。
几个嫔妃顿时心里苦涩,陛下从不到她们宫里去,太后又不是不知道,这下子却拿她们作阀子...
让众人误会得她们不能生。
不过毕竟是太后,雨露雷霆,她们也都得受着。
贤妃领着众人行礼道:“臣妾等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静姑姑低头提醒戚筠,见她眉眼间染了些许媚意,戚筠缓了缓神色,在静姑姑的搀扶在,施施然地跟着下拜:“遵娘娘教诲。”
她的声音甜腻温软,像是含了一块糖,软糯勾人,让人心尖颤动。
在场的众人无不为贵妃娘娘倾城之貌所惊艳。
只是之前只能偷偷地瞥过几眼,不敢细瞧。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有了此等绝色佳人,陛下又哪里能够看得到别人...
“都坐吧...”
太后又嘱咐道:“选秀在即,若是以后宫中添了新人,你们都要同气连枝、和和气气的,早日为皇帝诞下子嗣才好。”
赵佑惟独自饮着酒,心中晦暗不明。
只有戚筠有些郁闷。
太后絮叨了半天,赵佑惟捏紧酒盏,太后也是不断偷偷打量过赵佑惟的神色,见他面色更冷了,也怕他当场发作起来,不给她留面子。
太后连忙扯到了别人身上:“哀家还记得老二和老三府上都还各缺一侧妃呢,这次母后给你们好好地挑一挑,别以为你们有了子嗣便高枕无忧、万事大吉了,还是要尽可能的,多多开支散叶...”
“还有老七、老八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正妻也一并挑了吧。”
庆国公和禧国公两个半大的少年怔愣了片刻。
他们虽是先帝的幼子,可生母皆都是身份低微的美人,他们从来都没得到先帝的正眼相待,甚至他们想,父皇或许都不记得了有他们这两个皇子...
每回家宴,他们都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见太后还念着他们,他们二人也是一片感动欣喜。
...
38. 第 38 章
上位者一锤定音,庆国公和禧国公的婚事就在太后的闲谈中被敲定了下来。
端午家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了戌时过半,待众人疲态稍显,这场宴会方才停歇散场。
晚风吹拂带来些许凉意,赵佑惟牵着戚筠的手,一路上走走停停,在灯火的映射下,两人的身影彼此交织在一起,显得密不可分。
赵佑惟看她穿得单薄,拿过孙仁杞手里的披风搭到她的细肩上,细心地给她系好带子。
路程还未过半,两人十指交缠,戚筠迷迷糊糊的,整个人的重心都倚靠到了赵佑惟的身上。
她感觉自己好热...浑身难受...
这丝丝冷风如同饮鸩止渴,并不能缓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燥热感。
戚筠扯了扯披风,软软糯糯地蹭了蹭他:“夫君~”
“妾不想穿~热~”
漂亮的双耳结被她扯乱,成了一个死结...
戚筠眨了眨水润的双眸,委委屈屈。
“回去再解。”赵佑惟声音放轻,见她另一只手还在不老实的乱动,赵佑惟又温柔哄着:“乖...”
“咱们乘辇好不好?”
戚筠酒意上头,继续缠磨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不——要——”
“妾——要与夫君一同赏月——”
赵佑惟:?
“咦,月...呢?”仰头不见玉轮。
戚筠扯了扯赵佑惟的衣袖,嘟起嘴巴,眼神透着娇憨,疑惑道:“是不是夫君把圆月藏了起来?”
说着话,她手中却也不停地翻着赵佑惟的袖囊:“找不到呀~”
“呜呜~”
“找不到啦~”
赵佑惟:“......”
他抬头望天,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只余下了一道细细弯弯的眉毛月,也许是下了些雾气,朦朦胧胧的,连那轮新月也变得十分模糊了。
她...应是醉了罢...
醉酒之后,头会疼。
戚筠缠着他找了片刻的工夫,还是找不见,索性也就放弃了,趴在赵佑惟的怀中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细弱绵软,赵佑惟却觉得奶呼呼的她,倒是像极了从前外祖父送给他的那只小狸奴,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将她的脸颊揉圆捏扁。
赵佑惟紧了紧手臂,低声浅浅哄着她。
戚筠却是不知道刚才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是起了何等异样的心思,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那青隽优越的下颌线,脑中突然想起了他年少时的模样,那时的殿下或许对曾经的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一场梦,睡醒了,梦就散了。
但她跟自己说,再坚持坚持,也许白日做梦也会变成真实。
可是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呀,但那轮高高挂在天边的朗月,不止有她,终究也会属于别人...
等到两人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已经快到人定了,宫门口灯火通明,周福全打发人去接了两波,这下子总算是盼星星似的,把他们家娘娘盼了回来,哦...同行的还有陛下...
周福全连忙上去见了礼,想要搭把手。
谁知还没等他碰上娘娘的一片衣角呢,就被陛下那双清冷的眼神吓得退却了。
赵佑惟吩咐他道:“去备碗醒酒汤。”
说完,赵佑惟也顾不上别人的想法,直接便将戚筠拦腰抱起,回了殿里。
冰凉的夜风中只余下了一行人,还有凌乱的周福全。
最后还是静姑姑好心,怕他耽搁了差事,忙用手肘怼了怼他,周福全回过了神,挠了挠头。
他怎么瞧着,今天的娘娘和陛下好像不大对劲儿?可细琢磨,他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
玉鸾刚服侍着主子娘娘喝过了醒酒汤,要准备退下,正巧就遇见了刚从净室回来的赵佑惟。
天子怕吵到了佳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哪成想就是一转身的工夫,一个没注意,玉鸾手中拿着的托盘便撞到了赵佑惟的身上。
“啪啦——”
那只鸳鸯莲瓣式样的翡翠碗滚落掉地,瞬间裂成了几瓣。
玉鸾顿时惊吓不已,连忙俯身跪下告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冒犯天子,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玉鸾也不知她即将面临的是何种境况...
见天子久不言语,她心中更加忐忑不已。
刚有着轻微睡意的戚筠,也被这声脆响吓得清醒了几分。
赵佑惟眉头微皱。
伺候过天子的宫人们都知道,天子是有些洁疾的,不过还好碗中没有汤汁,不然浓汤洒到了陛下身上,玉鸾便是想想那场面,都有些心慌。
天子声音低沉:“行了,退下罢...”
“扣一月薪俸,下不为例。”又刻意轻声道。
陛下年纪虽轻,却久居上位,那份威严气势便是寻常人所远不能比。
玉鸾在等待宣判的那刻,被吓得冷汗直流,待听到这两句话,一下子便松懈了下来,仿若劫后余生,她快速收拾好碎掉的翡翠碗,为主子们关好门窗,逃也似的离开了内室。
赵佑惟径直走到床边,缓缓坐了下来,见戚筠却是安安静静的模样,不哭也不闹了,仿若睡着了一般。
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小脸,复又跟着捏了捏,水润光滑,手感极好。尽管他十分小心,放柔了动作,可却也在她瓷白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赵佑惟又心疼叹道:“怎么这般娇气?”
似乎是有所感应,戚筠‘嘤咛’一声,幽幽睁开了水润的双眸,氤氲流转,秋波盈盈,妩媚多情的双眸实在是勾人得紧。
赵佑惟知道她没睡。
戚筠慢慢坐了起来,依旧是不太清醒。在赵佑惟猝不及防下,她抬起双手便勾住了他的脖颈,软软地向他撒起了娇。仿佛还不够,她又将小脑袋埋到了赵佑惟的怀中,不安分地蹭来蹭去,十分黏着他。
沁人的茉莉花香萦绕在他鼻息间,赵佑惟浑身炽热,他刚刚也饮了不少烈酒,只是他向来酒量好,又深谙饮食之道,当适可而止,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今日...莫非是他也醉了?
赵佑惟揉着她凌乱的发髻,像哄着小孩似的,张唇问道:“吓着了?”
那碗跌破的声音有些大。
戚筠埋着头,细弱地应了一声:“没。”
“头还疼吗?”
“不疼了...”
“还去沐浴吗?”
“要的...”
“酒还没醒,先睡一觉好不好?”赵佑惟很有耐心。
“不要,会臭到夫君的。”戚筠说的很坚决。
赵佑惟‘噗嗤\''一笑,在她耳边轻轻道:“不会的,阿筠香香的,是梅子味的。”
是青梅酒腌入了味...
戚筠:“......”
戚筠此时却是羞恼不已,耳跟处也跟着红了一大片。
“哼。”戚筠埋在他的胸口处,发出浅浅的鼻音,似乎是有些不服气。
“陛下就会取笑臣妾。”
赵佑惟目光柔软:“阿筠这是生我的气了吗?怎么不唤夫君了?”
怀中的娇人儿气呼呼回道:“嗯,生气了。”
“那阿筠怎样才能原谅夫君呢?”赵佑惟故作不解。
那夫君就哄哄我吧,戚筠想道。
可不知怎的,忽而又想起他即将又会有那么多妃子,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他也不会仅仅哄她一个人了。
戚筠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心口好像被攥紧一样难受,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晶莹的泪从她眼眶中涌了出来,他的肩胛处濡湿了一片。
夏日炎炎,寝衣清凉透气,穿在赵佑惟的身上,他又怎会不知,他也吓了一跳,瞬间便捞起了戚筠,双目直直地看向她。
戚筠感受到他的目光,看得她心中发毛,她缩了缩肩,头垂得愈发低。
赵佑惟很是无奈,他实在是有些猜不透怀中这个小女人的心思。
随即也懊恼着,他怎的一遇见她就像是变了一副模样,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真令人讨厌...
既然决定对一个女人好,一切都依着她就是了,何必总是把她惹弄哭...
他低声安慰道:“阿筠,是夫君不好,这边唤人抬了水进来,你想洗多久就洗多久,好不好?”
“别哭了,一会儿头会疼。”她喝了不少酒。
赵佑惟摇铃,叫了水。
在外面值夜的小宫女此时却是一脸迷惑,满脸都透着不解。
不应该啊,今日怎会这般快?
莫非是娘娘又被弄晕过去了?平时怎么也得折腾上个把时辰啊——
陛下进去到现在,才将将满了一刻钟,若是再加上脱衣裳,拆妆环,直到渐入佳境,怎的不得三刻钟打底?
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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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陛下?
小宫女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忙捂紧了嘴巴,见四下没人,才又放了开,赶紧跑到外间传水去了...
屋子里的赵佑惟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才一瞬的工夫,小宫女会脑补的这般多。
-
力气大的小太监们一桶接着一桶往浴桶里注入了热气腾腾的水,玉鸾又细心地调节了水温,加入了豆蔻汤汁。
赵佑惟抱着戚筠来到了净室,抬了抬手便挥退了玉鸾等人。
戚筠正憋着气呢,平时沐浴,她可都是由着好几个小宫女伺候的,可此时此刻却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今日陛下...这是?
思忖片刻,戚筠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双颊变得通红,满面绯色的样子仿若染上了上好的胭脂。
啊啊啊——
陛下会不会是...想要和她在浴桶里...那个那个啊...
戚筠眨了眨眼,待看到赵佑惟径直解着自己的寝衣扣子,更是呆愣住了,她觉得自己真相了——
果然...陛下也是...想的...
她平日私下里也没少偷看那种小图册,看着看着,心中倒也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只是碍于女子的羞涩,她不好提罢了...
或许就算是提了,依陛下那种规矩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同意的。
而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这次是在净室,他们可以在浴桶里,也可以在妆台边、铜镜前...
啊啊啊——
想想就要羞死个人。
那下次...他们是不是可以换到假山旁、池塘边,还有柳树下...
光是想想...就很刺激啊...
赵佑惟裸露出上半身,身下只余一件浅色的裘裤,他的身形高大,身上的肌肉紧实有力,而他从整体上看却是有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男性之美,不显清瘦,不显威武,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对他的厚爱。
尽管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戚筠总觉得看不太够,她咽了咽口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她哼唧了一声,眼神羞怯,试探道:“玉鸾不在,就没人给臣妾擦背啦~”
“朕给你擦。”赵佑惟上前给她解衣。
‘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瞬间在戚筠的脑海中炸裂。
她呆呆愣愣的,由赵佑惟伺候着除去了衣裳,抱到了浴桶里。
过了半刻钟...一刻钟...
直到给她洗完,却也未见陛下有什么逾矩的动作。
戚筠:?
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呢?
戚筠拉了拉赵佑惟,委委屈屈示意道:“陛下为什么不进来呀?”
赵佑惟:?
“嗯?进哪?”
“浴桶里啊。”浴桶很大,容纳他们两个绰绰有余。
赵佑惟:“......”
她的一双纤细柔白的双手拉着他结实的小臂,和他一对比,他才知道她有多么娇弱,赵佑惟神色有些不自然,偏过了头去,声音哑哑的回道:“朕洗过了,一会儿换件寝衣便好...”刚才穿的那件被打湿了,他穿着很不舒服。
“啊?”戚筠心中瞬间便被密密麻麻的失落涌上心头,她还以为陛下要跟她做羞羞的事呢...原来是她想多了...
待水温稍凉,赵佑惟捞她上来,擦拭过后,又给她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二人携手清清爽爽回了内室,和衣而卧。
戚筠趴在他的怀中,有些颓然丧气,她自作多情,她白高兴一场...
而那个诱惑她的始作俑者却在这安安心心睡觉,凭什么啊?
其实戚筠忽略了一点,赵佑惟的本意并没有想要引诱她,只是...对于她来讲...
他只要在她身边...就算是连看她一眼也不曾...都会令她浮想连篇...
她心烦意乱,小手不老实地在他胸膛处一点一点的,她在乱动,不想让他睡觉。
“睡觉。”赵佑惟抓住了她作乱的素手。
这般命令,反而倒是让戚筠起了逆反的心理,戚筠抬起头送上了双唇。
吻着他,他的下颌,他的嘴巴,他的脸...
吻够了,她拉过他的手,虔诚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真诚又灼热道:“妾...想和夫君...生个孩子...”
39. 第 39 章
生个...孩子?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旖旎缱绻,缠绵眷恋。
赵佑惟听了一时有些微怔,不知该如何去回应她,他沉默了半晌,犹豫不安问道:“你想要?”
他放松下来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直,这般反应倒是叫戚筠摸不清他的想法了,她理所应当认为,他应该是会很开心的,就像是母亲生了箫哥儿时父亲那样欣喜若狂。
只是如今他还没有孩儿,尚且体会不到那种为人父的喜悦。
戚筠在她耳畔畅想描绘着:“当然呀~”
“臣妾时常会想,若是有一天臣妾生了一个长得像陛下的娃娃会怎么样。”
她语气和缓,略带温柔道:“那他刚出生时一定会是一个最最乖巧可爱的小婴儿,他的皮肤白白的,身子软软的,臣妾会给他做很多很多漂亮的小衣服,小布偶。若是等他略长大一些了,成了小少年的模样,他就会去尚书房跟着鸿儒名师们学习诗书礼仪,和将军校尉们学习骑马射箭,他就像陛下那样聪慧,学什么都难不倒他。”
戚筠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她见到了小时候的赵佑惟,小小的一只,她想,那时候的陛下会不会软糯的令人看到就忍不住想亲一口啊...
可惜呀...可惜...
她没见过孩提时的陛下,也没能见过垂髫时的陛下。
赵佑惟听着她声音徐徐,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身子微顿,闷声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像朕,像你就好。”
戚筠抿了抿唇瓣,有些不高兴,随后又嘟起嘴巴,不情不愿问他:“为什么啊?”
赵佑惟翻了个身子,沉默良久,少顷,才转过来摸了摸戚筠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快子时了,歇息吧。”
戚筠:“......”
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快要气死她啦。
*
翌日,晨光熹微,朝暾初露,褚婕妤迎着冉冉日光来到了翊坤宫。
静姑姑一看到来人,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带着跟前的小宫女们上去请安问好:“给婕妤请安。”
褚婕妤笑意盈盈地看向众人,虚扶了一把静姑姑,对着众人道:“都快起来吧,是我来早了,打扰你们了哈,你们继续忙,继续忙。”
她摆了摆手,颇有一种不拘小节、清明豁达之感。
看得一众小宫女们啧啧称奇,褚婕妤这段日子总是来她们翊坤宫做客,她们对于褚婕妤也并不陌生。
只是她每次来,都能刷新她们对于这后宫娘娘们的认知,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娘娘。
谁人不知,宫里娘娘们的性情都各有千秋,贤妃娘娘贤良公正,德妃娘娘性子急躁,昭仪娘娘淡泊温和,修容娘娘心思玲珑。
但都并非独一无二,只有这位褚婕妤嘛...
不说她们这些小宫女,就连浸淫后宫几十年的静姑姑都没见过这般性情的‘贵人’。
娇俏可人?跳脱活泼?还有待人‘平等’?
静姑姑也是自贵妃娘娘入宫后,才被内廷司拨到翊坤宫伺候的,褚婕妤也一直深居简出的,她以前从未见过褚婕妤。
后来不知怎的,自上月十五后,褚婕妤竟然时时来拜访,静姑姑知道她们主子娘娘和褚婕妤有旧,她每次来,静姑姑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细心接待。
还是有一次,一个小宫女不小心把茶水溅到了褚婕妤的身上,当时吓得小宫女慌忙跪下请罪。
谁知这褚婕妤不但未怪罪,反倒是亲自把她扶了起来,笑呵呵说道:“哎呀呀,不就是碰洒了嘛,还至于磕头谢罪呀?”
“快起来,陪我去换件衣裳吧。”她反倒是安慰起小宫女了。
静姑姑犹记得回来时,那小宫女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模样。
她头一次感觉出褚婕妤和宫中高高在上的其他‘贵人’们不一样。
后来她又细心观察,褚婕妤似乎对贵妃娘娘还有对其他宫人们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没有因为贵妃娘娘的位份高而谄媚奉承,刻意讨好,甚至褚婕妤从不给她们家娘娘行礼,对此,她们贵妃娘娘好似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许在她的眼中,小宫女和贵妃娘娘,没有贵贱高低之分,只有亲疏远近之别。
静姑姑迎着褚婕妤前往偏殿等候。
褚婕妤拿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捏起了一块豌豆糕就放入口中,轻抿了一口酸梅饮子。
“你们小厨房的糕点比尚膳监做出来的可好吃多了。”褚婕妤叹道。
就是她们延禧宫没有小厨房,也没有厉害的糕点师傅,不然哪能大清早的就来蹭吃蹭喝。
静姑姑谦虚道:“婕妤谬赞了,尚膳监的师傅都是在宫中供职多年的老御厨了,糕点手艺自是极好的。”
褚婕妤又塞了一口芝麻酥酪,勉强点了点头:“嗯,好吃是好吃的,就是太过刻板守旧了,不会推陈出新,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十样,我入宫一年多,都快吃腻了。”
“还是你们这花样多,我还没吃腻。”褚婕妤对着静姑姑眨了眨眼。
吃了一会儿,她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小声向静姑姑打听道:“听说陛下不喜阿筠吃这些?”
她忘了听哪个小宫女提了一耳朵,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都不敢多用甜食。
静姑姑沉思,揣摩着眼前之人心思,回道:“陛下饮食节制,我们娘娘也是如此。”
静姑姑似是而非的话,颇有些滴水不漏,她好似有些摸不透褚婕妤的想法。
褚婕妤面含期待,她多么想听静姑姑亲口说:我们娘娘确实不用这些。
那样,她就有理由把翊坤宫的糕点师傅拐回延禧宫了,至于戚筠的想法她还没考虑,只要她喜欢,她的小阿筠一定会满足她的,从小不就是这样吗。
当然,谁都可以满足,只除了那位时时刻刻能让小阿筠发疯的陛下。褚婕妤不了解宫里这位年轻的天子,每回遇见天子,她都下意识地回避,敬而远之。
她可没忘记,就是因为他这个男人,害得小阿筠一年多没理她。
诶,要她说,天下间的男人多了去了,怎么小阿筠非要往姓赵的这个火坑里跳呢?
听到静姑姑的话,褚婕妤像顿时萎靡了精神,讷讷应了几声,再没搭话了。
谅静姑姑长了十八颗玲珑心窍,也想不出褚婕妤要截胡她们翊坤宫的厨子,别忘了延禧宫还没主位娘娘呢,小厨房也没设,就算是褚婕妤要过去了,这往哪安置呀?
-
不知不觉,也快到了隅中,娇媚动人的贵妃娘娘醒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白白嫩嫩、脸圆圆的娇俏女子双手托着下巴,眨着一双清澈晶莹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面前的女子身着一袭百褶如意月裙,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的丝绸罩衣,一身的鹅黄色更衬得她娇俏活泼。
看到褚婕妤,戚筠陡然清醒了几分,随后连忙拉起了被子躲到了里面。
她蒙着头,闷闷抱怨道:“华姐姐怎么来得这般早,我都要被你看光啦。”
褚婕妤懒洋洋地打起了哈欠:“左右闲来无事,来你这蹭一顿早膳喽。”
随后她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筠儿,你啥样老娘没见过呀,还在这里装,咋?现在长大了,陛下能看,我就不能看了吗?啊~华姐姐我真的好伤心啊,哎,果然是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呐,想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非要抱着我睡,说啥也不撒手,大半夜的——”
“唔唔——”一双洁白无瑕的玉手伸了出来,捂住了褚婕妤喋喋不休的嘴。
戚筠脸颊鼓鼓的,气哼哼说道:“不许再说了。”
“小时候的事情还拿来说,丢不丢人呀。”戚筠面色绯红,见面前之人还算听话才放开了手。
“反正丢人的又不是我喽。”褚婕妤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坏笑。
戚筠:“......”一脸生无可恋。
...
听到内室一阵响动,就知道贵妃娘娘已经起了,玉鸾带了人进来伺候贵妃娘娘梳洗。
打打闹闹的两个人瞬间规规矩矩坐好,都摆出了一副宫妃的仪态,毕竟她们也是要脸面的。
玉鸾往喜鹊登枝的铜洗中滴了几滴茉莉香露,待香帕浸润沾湿,这才上了前来小心翼翼地挽过贵妃娘娘的袖子,仔细地伺候她净面。
净完面,玉鸾又重新拿了一块干爽的锦帕给贵妃娘娘擦拭干净,一旁的小宫女趁机递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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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竹盐水给主子漱口。
戚筠照旧含了几口,拿起刷牙子①沾着竹粉认真地清洁起了口腔。
殿内伺候的这些小宫女们显然已经了然于心,一个个的不是从妆台上拿出娘娘平时用惯了的口脂、面脂,就是从妆奁中拿出玉簪、步摇供娘娘挑选,还有的在琢磨着根据娘娘今日的衣裳该搭配个什么样的发髻。
虽忙碌,但并不慌乱,众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
这一应打扮下来,倒是花去了不少时候,不过褚婕妤却好似是越看越觉得精神奕奕。
美人儿,还是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她若是不欣赏欣赏,岂不是暴殄天物?
戚筠装扮妥当,向她走来,一袭香风阵阵,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那张玉颜,她依旧心中惊叹:到底是要吃什么,才能长得这般美?
那姓赵的皇帝又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能有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对他死心塌地的,呜呜,为什么我就不是个男子呢——
她拉过戚筠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啧啧道:“陛下真是好有福气。”
“嘤嘤~羡慕~”
戚筠看她的样子却有些想笑,转过身便吩咐道:“摆膳吧。”
“久等了,是不是快饿死了?”戚筠对着褚婕妤傲娇道。
她一向起得晚,华姐姐和她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不及,通常是不到日上三杆懒得起那种性子,今日竟然来得这般早,她有些惊讶到了。
褚婕妤摆了摆手:“还好,还好,早上吃了糕点垫肚子。”
“饿肚子事小,最重要的是我今日破晓时分就被折腾起来了啊,这种感觉谁能懂啊?我真的好困,一会儿你可要收留我啊,让我去你偏殿眯一会...”褚婕妤真的很困。
戚筠:?
昨日的宫宴后宫之中只有二妃二嫔,还有自己,她犹记得褚婕妤并没去呀,按照她那个性子,不得早早地睡了?难道是睡多了?
戚筠满脸疑惑。
褚婕妤叹了一声,解释道:“昨晚上睡得晚,今天大清早地就被礼乐声吵醒了,能不困吗?”
“礼乐声?”
褚婕妤拉这她坐了下来:“啊,我派人出去打听过了,贤妃芳诞,我们延禧宫和钟粹宫又离得近,这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我也就来你这儿躲清净了。”
贤妃生辰,戚筠倒是没听说,她也没收到请帖,不过总之也没什么交情,既然知道了,左右不过是待会儿遣人送份礼,全了礼数就是了。
周福全上前摆好了早膳,因为褚婕妤在,今日特意多加了鸡丝浇面、酸菜热锅、豆腐八仙羹...
这些都是褚婕妤爱吃的。
她大块朵颐,却看到戚筠吃得并不多,看着满面愁容的。
褚婕妤炫了一个蒸饺,十分贴心安慰道:“想什么呢,不过是贤妃过生日,随便选块玉佩送过去意思意思得了。”
“乖哈~咱不想了,好好吃饭。”
戚筠怔愣了一下,这都是哪跟哪啊?
“我可不愁贤妃,我是愁陛下啊。”
“啊?陛下?陛下怎么了?”
戚筠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简略和褚婕妤说了一遍。
褚婕妤:“......”
“生个...孩子?”
“你可真勇猛啊——”
戚筠气得捏了一把褚婕妤。
褚婕妤连连认错:“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阿筠是最最坚毅勇敢的大美人啦。”
戚筠:“哼。”
戚筠忧愁道:“你说陛下是不是介意戚家,不想和我生孩子呀?”
她昨天晚上想了半宿,都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不过,姑母和陛下之间,他总是介意的。
褚婕妤陡然听到这些,吓得连忙挥推了身边的这几个宫人。
陛下介不介意戚家,她不知道,陛下介意戚太后,那倒是真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宫中私密之事,只是没人敢大剌剌地拿到台面上讲罢了。
要她说,陛下和戚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戚家老爷子又尽心辅佐,哪能呢?
还都不是先帝作的,好好的嫡子偏要给放到庶母名下,这不是折辱人吗?
40. 第 40 章
褚婕妤觉得她还是思虑过重,平日里一整个人都扑到了陛下的身上,而那位又是出了名的冷性儿,可不就是容易患得患失么。
可当看到小阿筠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又变得不太忍心,她连声慰藉道:“不会的,不会的,你看贤妃她们连恩宠都没有,还远不如你呢。”
“若是陛下想要个皇子,早就有了,何苦只幸你一个。我看啊,陛下倒像是更不想和贤妃、和德妃她们生皇子。”
小阿筠像是钻进了牛角尖,要她说,人生在世,好不容易活一场,自然是该及时行乐,该吃吃,该喝喝,想那么多干什么,忒累。
戚筠皱着眉,垂头丧气道:“或许是吧。”
随后又听她喃喃:“一直以来都是我心悦他,我想他欢喜无忧,也想常伴他于左右,可是我又时常感觉到我和他之间如梦似幻、若即若离,可是他真的很好,华姐姐,我是不是病了?”
一双雾气蒙蒙、仿若小鹿一般流光泛彩的眼睛凝视着她,褚婕妤看得一脸心疼。
“阿筠,你陷得太深了...”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①
褚婕妤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食色本乃人之性,即便是贵为天子也不能逃脱子嗣延绵的重责,只不过当今陛下实在是太过于‘脱俗’。
‘咚咚——’
敲门声响起,怔怔的戚筠方才回过了神。
静姑姑走了进来,恭敬禀道:“娘娘,钟粹宫那边来了人,说是贤妃芳辰,让娘娘待会儿前去吃酒。”
戚筠听罢,有些烦躁。
褚婕妤却是恼了:“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枉他父亲还在太常寺供职,竟如此不知礼数,贵妃娘娘身份尊贵,不提前亲自过来送帖子也就罢了,哪有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②
民间百姓尚且知道的礼节,她就不信才德双全的刘贤妃会不知。
不是既通晓诗书礼仪,又熟读《女则》《女训》吗?
静姑姑眯了眯眼,“俗语有云:三日请客,当日抓客。”
意思是,设宴前几天以帖相请的是身份尊贵、要被郑重对待的客人,而当日邀请的则是临时应急的‘陪客’。③
“贤妃既不把我们翊坤宫放在眼中,咱们也不必委屈了自己,全了他人的脸面。”静姑姑倒是没有像褚婕妤那般恼怒。
戚筠本不平静,虽然她和贤妃不大对付,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毕竟人家过生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知道了,送份礼就是了。
这派了人过来,让她过去算怎么回事?
戚筠更气了:“我就说,我就说刘婉儿不安好心,姑母还要放权给她,她这还没成皇后呢,就敢这样嚣张,等她成了皇后,这整个后宫还不由她说了算。”
“也大差没差了,现在就是她说了算。”褚婕妤虽然不愿意承认。
“阿筠,你若是不去,众人免不了议论纷纷,说什么,你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但若是去了,就更如了她的意了,别人会说,连你这个宠妃都要上赶着巴结贤妃,她这个副后也就更加名符其实了,以后陛下封后,若是封了别人,恐怕都难以堵住悠悠之口。”褚婕妤说的有些夸大其词,但也不无道理。
小阿筠是个善良的姑娘,又深受恩宠,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后宫之人,一个个的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她怕阿筠吃亏,着了别人的道。
看着美人发火,褚婕妤继续循循善诱:“皇后不皇后的,我知道你肯定不在乎,不过,那可是你心悦之人的皇后啊。”
话音一转:“待百年之后,天子与皇孋可是要陵寝合葬的。”
戚筠身子颤动着,玉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指尖依稀泛白。
戚筠平息了片刻,让静姑姑把周福全叫了进来。
“你亲自去一趟,代本宫狠狠地斥责贤妃目中无人、无礼至极。”
周福全是个伶俐人,更何况刚才贤妃那边来人时,他就在当场,稍微一想,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领了命。
这趟差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总之,他们翊坤宫必须要先发制人,言清贤妃娘娘无礼于贵妃,有错在先,贵妃娘娘这才动怒,那样就算是贤妃告到太后那里去,她也不占理。
只是,他们翊坤宫和钟粹宫倒是彻底撕破脸了。
褚婕妤明白戚筠的想法,此事不能含糊过去,若是置之不理,没准下次换来的就是变本加厉。
只是之后如何,小阿筠这一个跋扈的名声是跑不了了,在‘副后’生辰宴上,派人前去呵斥,啧啧。
褚婕妤用过了膳,前去偏殿困觉。
戚筠回了内室,继续绣着上次还没绣完的香囊...
*
寿康宫。
今早,戚老太太递进来了一封家书,太后娘娘看完之后已经在案边独坐很久了。
钱嬷嬷见午膳也没传,有些担忧太后的身子,只是她伺候了娘娘二十多年,知道太后娘娘的脾性,此事也不好多劝。
这不,又来了乱子,这一个个的也不消停,小太监出去打听了一趟,刚回来交差。
钱嬷嬷听罢冷笑,吩咐道:“太后娘娘正小憩呢,谁也不见。”
得罪的正主既是贵妃娘娘,来他们寿康宫请罪做什么。
钱嬷嬷推开门,端了一盘糖蒸酥酪。
“娘娘好歹用几口糕点垫垫肚子。”钱嬷嬷开口劝道。
太后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那碟子糕点,久久不语。
沉默半晌,语气悠远道:“嬷嬷,你可知哀家为何偏独爱这糖蒸酥酪?”
“为何?”这道点心是寿康宫小厨房每日必做的,娘娘就算不用,也会叫人摆出来。
“没什么。”太后呢喃道。
少顷,又听太后小声言道:“他要回京了。”
似是叹息,似是无奈。
钱嬷嬷是太后被初封先帝充容时,才跟在身边伺候的,她也不清楚太后口中之人是谁,不过应该是位故人。
太后捻了块酥酪,“外面可是有事,顺子刚才在嘀咕什么呢?”
顺子是刚才那个跑腿的小太监。
钱嬷嬷把贵妃派人闹了贤妃生辰宴的前因后果和太后禀报了一遍。
“现下贤妃正在咱们寿康宫门口等着给您请罪呢。”钱嬷嬷叹了一口气,语气相较之前已经和缓了许多。
“呵——”太后一声嘲讽。
“什么东西。”乍然听到此事,心事重重的太后眉眼间刹时染了几抹阴霾。
贤妃...
她蹙着眉头,语气虽平静但更冰冷地说道:“不过就是刘家献给皇室的一个物件儿罢了,先帝和哀家抬举了她几分,她还真就把自己当成后宫之主了,也不照镜子瞧瞧她刘家的女儿配不配?”太后满脸不屑。
钱嬷嬷点了点头:“那倒是。”
贤妃的出身还真不好说,按道理来讲,在这满宫的嫔妃中,贤妃也就只比李昭仪强上那么一点。
好歹李昭仪已故的祖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致仕前曾官任礼部郎中,只不过家中的叔伯兄弟不济,这才彻底地没落下去。而至于刘家的那些...
不过是依靠着家中女儿上位的一群蠢材罢了...
明眼人都知道,那所谓的闻名盛京的贤德之誉,八成是...刘家为了儿女婚嫁而所刻意营造的美名。
谁又能想到,这盛名居然能够传到先帝的耳朵边,并且先帝深以为然——特意地以承徽的位份为东宫礼聘了刘氏。
如今看来,就凭借着那么个出身,能在后宫能屹立不倒,甚至连侯府的嫡女都要避其锋芒。除了有太后的扶持之外,要说她心无城府,谁又会信?
钱嬷嬷扶起太后,有些担忧地问道:“那娘娘可要管管?”
毕竟,贵妃是太后娘娘母家的侄女,天真单纯,恐怕不是贤妃的对手。
太后摇了摇头,犹豫片刻,浅笑道:“不——”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④
“且由着她们去吧,戚筠那个丫头当初寻思觅活地非要进宫做妾,也是时候该让她经历一番寒彻骨了...”
太后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檐牙。
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难于登天。她被囿于这方寸之地也已二十载有余了...
-
永和宫。
安修容刚从钟粹宫赴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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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了一路,甫一进门便忍不住畅快地笑了出来。
“你瞧见没,刚才贤妃的脸都快黑成炭了,啧啧,让人欺上门了,偏偏她还要维持着那副端庄贤良的面孔,难怪母亲总说本宫比不上她,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哈哈——”
“本宫真真是学不来、学不来。”安修容捧着腹,和身边的大宫女幸灾乐祸道。
大宫女扶着安修容坐到了美人塌上,空出手又给她倒了一盏茶。
能稳坐永和宫一等宫女的位置,她哪能不是个伶俐人,揣摩了两分,顺着主子的心意跟着道:“娘娘蕙心纨质,和那位比做什么,那位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大宫女把刚倒的那盏静亭绿雪递了过去。
“是啊,是运气好,但也比不过人家有一个善于钻营的爹呀。”安修容轻嗤。
同是东宫旧人,凭何事事以她贤妃为首?
若是她有着天仙般的容貌也就罢了,或是家中世代簪缨也行,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贤惠名声,那些家世好的就要居于她之下?凭什么?
对于位份这事,安修容虽时常劝慰自己,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角落让她无法释怀。
德妃出身勋贵,她伯父又曾为先帝戍卫边疆,最后落了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用命换来的功劳,换了满门荣耀,又让萧氏入了东宫。
陛下即位后,太后封萧氏为德妃,这她认。
李玉娴呢,虽然是个泥腿子出身,但是长得还不错,给个昭仪的位份也勉强说的过去。
而贤妃却是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竟然把持了后宫这么多年。
不——
如今的刘家可是凭着宫中的刘氏女,早已改头换面了...家里也起来了...
欸...同是在东宫熬了七、八年,偏偏是她这个家世最好的落到了最后头。
安修容或许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只是太后的一念之差,会让她挂怀了这么久——
话音一转,安修容又冷嘲热讽道:“她也是个蠢的,还要去太后宫中告状,就凭着一笔写不出两个戚字,太后娘娘能偏帮她?”
不管太后如何不待见贵妃,那也是太后的亲侄女。
大宫女也不赞同道:“唉...贵妃娘娘正在上头宠着呢,贤妃娘娘为何非要去招惹翊坤宫,这要是...告到陛下那里去...”
大宫女话还没说完,安修容便打断了:“得宠又能得几时,就贵妃那个倒贴劲儿,说不定陛下哪时就腻了。”
世上男子大多薄幸,多么鲜妍的美人儿,终究逃不过喜新厌旧这四个字。
别说男子了,就连她...也...
安修容瞥了一眼桌案边的那盆晚香玉。
她钟爱花,花房的那些奴才们也有眼力劲儿,时常往她这永和宫送些新鲜的。这盆晚香玉是近来才培育出来的新品种,洁白素雅,香气浓郁,只留有一株便可使得满殿芬芳,她喜爱极了,可上次送来的绿芍药,却早已不知被她放在了哪个角落。
不过凭着贵妃的那副绝世姿容,只要她不作死,后宫里总会给她留有一席之地。
“本宫都能猜得出来,贤妃她在打什么主意...”安修容冷哼。
“什么?”大宫女接过话。
“本宫瞧过这次入宫参选秀女的名单,光是和刘家沾亲带故的...就有三四个...”安修容砸了咂舌,漫不经心道。
秀女们都是在宫外已经经历了几轮筛选,能够走到入宫待选这一步的,无疑都是些颜色好的、各方面都拔尖的。
拢共只有二十多人,刘家的就占了三四个,可想而知...
“啊?这贤妃娘娘还在宫里呢,刘家就这么大剌剌地送人进来争宠?”大宫女惊讶道。
安修容叹了一口气:“那也得有宠可争啊...咱们这些东宫老人儿可是比陛下年纪都大,从前没有,这新人进了宫,更没指望了...”
“估计贤妃也想过,刘家送个新鲜的美人进来帮她争宠,本就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日后若是有个一男半女,记在贤妃名下,这皇后的宝座不就手到擒来了...”
只是她们宣平侯府男儿都上进,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