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前夫变恋爱脑了》
3. 琼芳
他们二人走向瓮城的角门处候着的马车,赫连空反手,卸下了肩上的阵旗,垂首时长发滑落脸颊,轻轻抚过那金色的大字,手上的茧摩擦在旗面上,滞涩的,缓慢的,珍而重之地叠了起来。
依照他的筹谋,这面承载了无尽荣耀的旗帜,怕是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日后,若再有要他出兵平乱的时刻,他也不能以定远三十六部之名出征。他只是带兵打仗,为了家人能活下去,他只能做天德帝的鹰犬,皇帝给他用谁,他便用谁。
赫连空目光平静,再看了看这面阵旗。
他宁愿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也不愿再让亲族随他一同被满门抄斩。
如此,陆长川这心口宽得能过马车的人,也巴巴儿地看着他们用无数的火与血换来的“定”。
而赫连空余光瞟见这人要动情,留给他的只有几眼,亲手收入了马车压板下的扁箱中。
陆长川:……
“大帅你说咱们当真要这样……”
“嗯?”赫连空抬眼看他。
“无事,无事。”陆长川摸摸鼻子,打了下自己的嘴,“侯爷。”
“走吧。”
他们在马车旁迅速脱下了战甲,接过小厮递上的早前备好的衣物换上,把佩剑也换成了随身的短刀和匕首,像这京城中寻常的世家公子那样,在冬日里,披上了华贵的狐裘大氅。
赫连空把压在大氅下的长发捋到了外面,甩了下,有几缕碎发搭在脸侧。
没了战甲的加持,愈发显得他神色淡泊的美人面上笼着一层清淡的雾,只是那道狰狞的疤和周身化不开的煞气,让他这张脸当不成伪装。
手握重兵平叛招降,靠得可不是花架子。从前在边地,蛮人们看他都如罗刹鬼神,如今就算衣锦绣行,也没办法被当成高门大户养出来的纨绔草包,何况民众都见过他的脸了。
为了不惹人耳目,他们戴上了斗笠。而那纯白的鹰隼一如它的主人般不达目的不罢休,见他们许久未跟上,又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陆长川要牵马来,赫连空摇了摇头,让马车先行回府。
他们跟着鹰隼指引,穿行在几条幽深的小巷中,步履缓慢,到了一座茶楼的后门。
陆长川上前一步,挡在赫连空前面,叩响了木门,三声慢,两声快。
等了会儿,门开了,矮个子的小厮冲他们深深行礼,迎他们进来。
陆长川掀开了斗笠,而赫连空夜视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不需动手,走在昏暗的不对客人开放的狭窄楼梯上如履平地。
这楼梯的拐角处能看见前方如常经营的茶楼,斜对角是一层的大堂,赫连空不经意地垂眼,在角落里的一张桌上看到一顶黑色的斗笠。
寻常的物件却令他心头微动,脚步顿住,一挥大氅,蹲下身,掀开了影影绰绰的面帘。
在封到顶的栏杆挡住的地方,斗笠的主人背对着他,身上的确是那一身黑衣,发髻高束,从背后看身量纤瘦,却弯腰驼背,瞧着有些颓唐。
赫连空微微迷眼,看清他桌上放着一壶清酒,此刻正不断地给自己倒酒,一杯一杯地闷掉,大有把自己灌醉在此的架势。
对于这个上一世未曾出现过的人,赫连空有探究欲,不算太多。
心头隐隐有些说不上的预感,像一根陌生的线头,或许能扯上一扯,便犹豫了一瞬要不要下去会会他,看看是无关痛痒的路人还是从前认识的人。
架不住陆长川在自少时起便跟着他,比寻常副将更像胞弟,习惯了在边塞上撒欢儿,总不讲太多规矩,那在这京城中必须改掉的称呼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
这会子,此糙人扯开嗓子喊了他一声:“大帅!你看什么呢?”
赫连空“啧”一声,直起了身,迅速在茶楼的客人们左看右看之前上了楼。
他没看见,那黑衣人在听到了这声“大帅”后差点一口酒呛死,一时间竟是面红耳赤,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把抓起斗笠罩头上,腾地窜起来,头都不敢回地撒丫子跑了。
掠过插曲,他们上到了茶楼不对外开放的第四层,进入了洞开的大门里的一片黑暗中。
赫连空摘掉斗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全然适应了黑暗,一根烛火在这时划破了夜一般的死寂。
火光照亮了一张简单的八仙桌,四条长凳,一个一身红衣的男人端坐在桌后,面朝着他们,眼睛上绑了一条黑纱带,形似鬼魅。
“恭迎定远侯凯旋,快快请坐。”他口中说着恭,语气却玩世不恭,压根儿听不出多少恭敬。
赫连空拂开大氅的下摆,坐到了他的对面,没有寒暄:“你查得如何。”
“你赫连轻霄边关多年,已然是忘了贺某的规矩了。”这蒙眼的瞎子微笑着伸出手,掌心摊开,平放到了桌面上。
陆长川笑了几声,捣捣鼓鼓地摸索身上,“啪”地把一个元宝拍他手心里,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贺惊澜,你看得出真假吗。”
贺惊澜便拿起元宝,在嘴里咬了咬:“尊贵的定远侯府,还不至于拿一块破铜烂铁打发我吧?”
“你眼睛也不去治,守着这么大个情报摊子数十年如一日,赚再多银两,到底为了什么?”陆长川抢白他,怎么听都是很熟识的关系。
“自然是为了有需要的人。”贺惊澜老神在在地轻笑,“譬如此刻。若是无我,你们在朝中几个时辰,下了朝还不一样是两眼一抹黑?”
如此一说,那便是有眉目了。
瞎着眼睛却手眼通天的情报组织头子自有他的门路,赫连空在一束火光中直视他,陆长川也不再说话,都等着他把方才长街上放明牌刺杀是何方势力说出来。
贺惊澜抛接手中的元宝:“那皇帝老儿还未老眼昏花到这般明着来,左不过是有谁自以为自己得了授意,错拿尚方宝剑,却仍只敢从脏处下手。”
赫连空面上不起波澜:“便是说,此等身手的死士,并非家生子,查不到来路。”
“贺某既拿了你的元宝,当然不会用这话交代,”贺惊澜又笑了笑,倾身凑近桌子,故作神秘地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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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左不过是你们离京太久,而你又向来不管江湖之事。”
赫连空心头一动。
此言非虚,上一世,他到死都只跟叛军打交道,的确不曾为江湖势力挂心。
在他看来,江湖中人不过都是不成气候的民间草莽,谁若起义,他带兵镇压下去便是,翻不起风浪来。
陆长川可喜爱看些江湖之事的话本子,登时起了兴:“你且说说?”
“此势力名为琼芳阁,乃一方暗杀组织,专接阴私勾当,潜于暗处。便是王公世家,也对其知之甚少。不过,阁中人员脉络我大略探明,修书一封给你。”贺惊澜说着,又把掌心摊开在了桌面上。
赫连空:……
他垂眸不语,将滑落的长发甩回肩后。
陆长川受不了地瞪着眼睛,“啪”地又把一个元宝拍他手里。这情报组织头目是个财迷,找谁说理去?
贺惊澜心满意足地把元宝揣袖子里,继续说:“你定远三十六部权贵势盛,又一心为你,此次还朝,燕州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玄武营尽甲以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凡你有反意,必遭围剿。”
赫连空一点头。
不止京城,玄武营的人撒到了距燕州三百里外,一路埋伏,自以为隐秘,没逃过他的耳目。
不仅如此,他更明白,天德帝特地将姐姐带出宫门,是专来掣肘他的。虎符在手,一旦他要反,姐姐变成了质子。
“如此严防之势,仍能混入其中,并非易事。是谁雇佣他们动手,我们盯紧了数家,下面的弟兄还正在走访。今晚,我会着人将名册送到侯府去。再赠你一份京畿势力图。”
陆长川松了口气,伸长他那能提百斤重兵的胳膊,要拍贺惊澜的肩,这瞎子早有准备地躲了。
赫连空沉吟片刻,开口追问:“这琼芳阁?”
上一世不曾听过的字眼,也从未面见。
贺惊澜又伸手……陆长川扔了个钱袋出来:“没整的了!”
此人再将装满碎银的钱袋揣入袖中:“琼芳阁内设十二堂口,各以一花作标志,纹在身体各处。你们上朝后,我的人混入了金吾卫,去翻看过尸体,他们每个人的耳后都纹着一朵梅花,是为梅花堂众。”
赫连空登时一怔。
花朵文身。
听闻此言,他竟是无端联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画面。
在上一世,他与楚翊蓁的床笫之事向来中规中矩,除却洞房夜点了长烛,多数时候不曾有光亮。
楚翊蓁毕竟是文人世家公子,在这方面面皮薄得很,每每与他交颈相贴时,都能感受到面上的灼热。
而他并非贪欢之人,同龄人流连花街柳巷莺莺燕燕时他在边塞练兵,挂帅后更是日日不得闲,随军的通房都不曾收留。在房中,自是没那些个花把式,也不愿为难他。
只是极偶然的某一次,他二人都饮了酒,楚翊蓁不胜酒力,软倒在他怀中,他们在烛火下宽衣。
那一次,他看到了楚翊蓁的大腿内侧,纹着一朵桃花。
4.重见
是夜,定远侯府隐在植被中的窄小西角门被叩响。叩门声在夜里格外响亮,反复叩过,见无人应答,来人推了下门,门开了一道缝,便跨了进来。
陆长川照赫连空的排布,在黑暗中的树坑边上蹲了许久,等到几乎睡着。
见真有人抹黑进来,他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出了手。
而此人身手不凡,打了几个来回,陆长川才将他一个反剪按倒在地,同时把他的下巴卸掉,高声呼喊:“大帅!我抓住了!”
火光亮起,赫连空提着一盏灯笼朝这边走来。
不出兵的时候他习惯早睡,这个时辰早已梳洗完毕,洗过的长发在身后柔顺搭着,天寒地冻仍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棉布练功服,一双寻常的黑布鞋,比起侯府雕梁画栋的装饰,实在是朴素得不像个位极人臣的侯爷。
可惜再素净淡泊也是表象。灯火在夜色中照亮他的脸,映出瞳孔中收束着的冷然的肃杀,令常人不敢与他对视,如人不可直视神明。
被陆长川死死按住的人一身夜行衣,此刻正喘着粗气,下巴脱臼的痛让他的额角滴落豆大的汗珠。
赫连空蹲在他身前,将灯笼举在他头上:“抬起头来。”
来人不肯。
赫连空把灯笼的火心凑到了他散乱的头发下。要烧人时也面色如常,光影摇曳照在他的脸上,摄人心魄,却如罗刹现世。
那人连忙躲避着火光,不得不抬起了脸。
是全然陌生的,上一世没见过的人。一双眼里满是恨意。
这恨意来得无凭无据,却并不稀奇。
赫连空便伸手到了他合不上的口中,修长有力的二指摸到了他后槽牙上镶嵌的细小药囊。
他向来是体术的一把好手,此刻略用寸劲,小臂一震,指骨用力,这颗后槽牙连带着牙根和毒药一起,被生拔了下来。
那人在剧痛下险些当场晕过去,连吐好几口血水,寒冬腊月里汗出得有如水洗。
赫连空神色上没任何变化,仍是那副淡然的样子,站了起来。
生拔颗牙算不得什么。
从前在边关,他们常对蛮人的探子、俘虏处以极刑,讲不得太多规矩,战况吃紧时更是不讲投降不杀的道理。
许多时候,一手的情报他谁都信不过,得他亲手提审。
“大帅,”陆长川一脸不忍,连忙掏出自己的帕子,接过这颗带毒的牙,忙不迭地将赫连空的手擦干净,“让我来即可!你这是何必呢。”
“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见你嫌脏。”赫连空横他一眼,“适才回京第一天,你便养出了富贵病。”
陆长川习惯了挨他话里的软刺,自然是不恼,反而还乐了,嘿嘿笑着把帕子卷成团。
定远三十六部人人皆知,王公贵胄出身的主帅赫连空,其实是个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架子的人。
他的脾气都在战场上,平日里不是在磨战术,就是在练枪。急行军时,来不及搭主帅营帐,便与他们同吃同住,挤在一起睡大通铺。
若说他身上有什么与人有异的怪癖,便是不爱束发,连出征要戴战盔都不束。
有一次半夜有弟兄起夜,睡迷糊了,瞧见个披头散发的,点着蜡烛站在地图前点点画画,回首时幽幽一眼在夜里分外哀怨,吓得一嗓子喊醒了半个营的人。
朔风卷尘,关外的生活没有哪一刻不令人怀恋。
陆长川不明不白地叹了口气,一脚踢了踢地上正咳嗽着呕出好几口鲜血的人:“大……侯爷,这要怎么处置?”
赫连空垂眸,看着那副惨状,思索片刻:“扔到后院的地窖里去,捆结实了,东西清一清,别让他死了。”
“得令!什么时候审他?”陆长川摩拳擦掌,这从二品的大将军为擒了一个刺客兴奋不已,“还是大帅你金口玉言。你说有人会来,从不落空。”
“白日里刺杀我不成,夜里又派人上门来。”赫连空提着一晃一晃的灯笼,率先转身往回走了。
“他只有一人,走的是门。要他来的人是要探我虚实。此人功夫了得,能与你过招。若我神智无知,侯府内外会被摸清,我也只是个带兵打仗的莽夫,当真胸无沟壑。若我早有防备,他便是一来不回了。”
“那?”陆长川追着他,“你在朝中那样说,原本不是为了让他们以为侯府里不设防?”
“却也不能真教人轻看。此子之身手已属上乘,若他都能有来无回,我是武将,我定远侯府合该如此。”
陆长川乐了:“他们想不到,我堂堂定远三十六部的副总兵,不回府,在这里给我家大帅当打手。”
没回应,陆长川老实了,提点自己记得改口:“侯爷,这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
“在给我们下马威罢了。”赫连空语气平淡,对眼下的情势漠不关心,已经走到了跨院的连廊下。
“到底是谁主使?贺惊澜给你的那些文书,你什么时候能读完?”陆长川追问着他。
“不急。”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答了他。
他说不急,便是真的不急。
回燕州后的这大半个月的时日,赫连空当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宣称换水土,身体抱恙。
圣上仁爱,免了他上朝,定远侯府顺势闭门谢客。
赫连空自知他作为常驻京畿的新权贵,加之那日遇刺在人前展露了冰山一角,不论是朝中还是民间,人人都为此津津乐道,真可谓红极一时,断然是得避一避风头的。
其余的,和上辈子一样,战功卓著的定远侯和翰林院学士之子的婚事,传遍了整个燕州,提亲等诸多繁琐的礼仪都由礼部代劳。
只不过这次,不光是楚家为了嫁子忙得晕头转向,各方被他拒之门外的势力也看准了这个时机,卯足了劲准备贺礼,互相打探试图压过对方,一时间全城的显贵都没闲着。
风波中心的赫连空本人整日只休养生息,煎药喝药,刷刷马,遛遛狗,叫陆长川来与他对练几招。
陆长川追问他到底有没有把从贺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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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高价收回的情报品读明白,他仍只说二字:不急。
惹得陆长川没办法,只得跟着一起老神在在地“不急”起来。
闲暇时,赫连空也会想一下那日楚杨说过的话。
那时候,他与楚翊蓁成亲八年,对彼此并不熟悉。可纵使称不上举案齐眉,也当得上一句相敬如宾。
若是楚翊蓁当真那般崇敬他,似是憧憬他多年,还从未提及,委实是有些怪异。
不过这世上崇敬他的人多如牛毛,都是寻常,多与少都不会为他的功绩添上两笔。反之,还激得走入暮年愈发多疑的天德帝再容不下他。
赫连空回想起,上一世他被车裂时,楚翊蓁应当是随他一同奔赴刑场了。
想来,让那样一个温雅妥帖的当家人目睹了自己的夫君被五马分尸,实属残忍。
不知再走一遭,他会不会再落得那样的下场。
从领兵那一日起他便已看淡了自身的生死,可是,他不想再让家族因着他惨遭灭顶之灾,不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姐姐三尺白绫悬上深宫房梁,不想小侄女嫁去西域、生死不知。
还有楚翊蓁。他死后,天德帝有没有饶恕他?
大抵是不会的。满门抄斩,又怎会缺了明媒正娶的发妻。
所以这一次,他得好好活下去。
正想着,有下人叩响了他的房门,高声问询:“侯爷,有人来送东西,说是楚大人派来的,我让他进来吗?”
抛去身份地位不谈,在礼数上,岳丈派来的人应当亲自相应。
赫连空合上了手中的兵书,身上仍是那身练功服,随手披上了一件长衣,往院外走去。
他拉下了侯府正门的门闩,朱门朝内洞开,风丝缠绵,冬日青白色的日光倾洒而下,点燃了眼前人明亮的双眼。
赫连空眼睫轻颤。
阶下站着的人披着水蓝色的大氅,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胸口以银线绣作一幅春意盎然的花鸟图,腰系玉带,挂着玉佩和一把折扇,一看便知是文人雅士的习惯。
他身形瘦高,容貌俊逸,眉清目秀,长了双毫无攻击性的温润眼瞳。发髻一丝不苟,簪了一根白玉发簪,大氅领口与兜帽的毛绒随风在他下颌处轻轻摆动着,让他整个人都分外灵动。
十七岁的楚翊蓁。
两厢对望,风息树静,天地无声。
曾与他同床共枕几百夜,阴阳相隔却山重水复,赫连空想到此时的他应当还未见过这位赐婚对象,认他不得,原要张口招呼他,又顿住了。
而楚翊蓁没料想到会是他亲自来开门,本是满心欢喜地在台阶上走上走下,等候着下人来接东西,邀他在侯府里坐坐就走。
此刻骤然相见,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被点了穴般睖睁在原地动弹不得,琥珀色的眼瞳中惊大于喜,如一条奔流的小溪被砸入一块巨石,水花飞溅,呛水入肺。
他张口要唤他“侯爷”,手却是抖得使不上一点力,提了满手的多层套盒从掌中滑了下去,应声而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