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的女魔头今天依旧不想死》
1. 001 被抹去的名字
南兮听哥哥们说,她原来不叫这个名字。
南兮出生在南坪村一个普通人家,上面有四个哥哥,父母老来得女,宝贝得不得了。南兮爹苦思冥想,掉了不少头发,可直到满月也没给宝贝丫头起出个满意的名字,终于狠狠心,拿了五个冒油的咸鸭蛋找到村里最有文化的老先生,央求老先生给起了个名字。
老先生把名字起得响亮又霸气,就是差了点儿柔美,但谁规定女孩子就要娇滴滴了?臭小子满地跑的老南头儿根本不在乎。
南兮大概五岁那年,南坪村来了一位四处游历的盲眼算命仙人,听着村头空地上南兮骑在她四哥头上暴揍她三哥的吵闹声音,听得啧啧称奇。
南兮叉着腰瞪着仙人,声音带着奶气却气势十足:“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打男人啊!”
算命仙人也不生气,只招呼了南兮的三哥,说南兮命里带煞,将来必然为祸一方,要不,给这孩子改个名字冲一冲吧?
三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改,五个冒油咸鸭蛋呢!搁我牙缝里省出来的!”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心疼,他真的很喜欢吃咸鸭蛋。
据当时南兮屁股底下的四哥回忆,算命仙人只是挥了挥袖子,三哥便一声不吭的摔在地上昏了过去,之后,四哥起誓发愿的说,他看见算命仙人在算命幡下抽出一柄匕首,迎面向他和南兮刺过来!
“然后呢?”第三百多次听这个故事的南兮提不起多大兴致的问。
“然后?然后我与那老头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才保住你的小命!快说谢谢四哥!”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四哥讲得眉飞色舞,他每次跟妹妹讲这段往事,都会出于表演需要,让情节发生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变化,积少成多,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记不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南家父母担心女儿出事,真的给女儿换了个名字——南兮。兮字选自南兮的大哥当天在村里学堂上写的错别字,还挨了先生三戒尺,肿着个手心晚上回家哭着写一百遍来加深印象。
“哼!”
“都是一家人,不谢也没关系,”四哥告饶的拽着自己被妹妹捏在手里的辫子,“你撒开行不行秃了秃了四哥要秃了……四哥保证再也不捉弄小知还了!”
知还是南兮的远房表姐,一表三千里的那种远。
“看在你秃了就更丑了,家里得拿出更多钱才能给你娶到媳妇的份上。”南兮放过了四哥的小辫子,“再敢欺负知还就让爹打断你的腿!”
知还大了南兮四岁,可南兮没大没小惯了,从不管人家叫姐。看着四哥一溜烟儿的逃出了院子,南兮满意的拍了拍手,日行一善的感觉真好。
刚想回屋子,南兮隐约有所触动,拍手的动作顿了下来……她回过头,毫不意外的看见矮墙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大概是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因为看不清面容,只能囫囵认出个轮廓,所以用“大概是个”来形容。
这是南兮自觉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从小就总见到那道青色的影子而别人却看不到,影子雾蒙蒙,轻飘飘,根本无法触碰,时常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她不理他,他不理她,她理他,他也不一定理她。即便这样,南兮还是愿意跟他说话,因为那道青色的影子总会做出很认真倾听的姿态。
至于害怕,那没必要,村子就挨着仙岛,哪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放肆。
“喂,你怎么又来了?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啊,大白天也敢这么明晃晃的招摇?”南兮凑过去,两只手臂勉强趴住墙头,翘着脚看向低头望着她的青色人影,“你不怕泊仙泽的大佬们收了你吗?”
青色人影一动不动,但在听。
“我说真的呢!你别傻乎乎的不往心里去!”
青色影子身后,遥遥海天相接处,隐隐有一座烟气缭绕的仙岛,正是修仙门派泊仙泽所在之处。别看这南坪穷乡僻野,平白挨着海边却水深浪急鱼少,带着海水味儿的白沙地里种个杂草都半死不活,可村里的人家十有八九都吃得上好饭,就是靠的这仙岛。
南兮用力一撑,坐在矮墙上,终于可以低头看着那道青色影子了。“泊仙泽你知道吗?修仙的地方,据说可厉害了呢!大哥说,他小时候每年有好多人出海求个仙缘,咱村子里光靠着给求仙的旅人领路租船,提供吃食住宿,就够养活全村老小了……多好,那时候肯定可热闹了,可惜我没见过。”
南兮四五岁那年,好巧不巧的,泊仙泽三位宗主仙人不知道抽哪门子疯,决定整个泊仙泽封岛十年,仙岛四周升起阻隔凡人进出的迷雾,只留下修习医术的圣灵宗外出行医,一下子断了村子发家致富的捷径,好在那群仙人们也不是真像王八似的吸风饮露就能凑合活,他们时不时会来村子里托付采买,才算给南坪村的大家留了条活路。
“不过没关系,我听知还说,过些日子泊仙泽又会开海了,到时候我们又可以胡乱拿些破烂儿赚那些傻乎乎求仙者的钱了嘿嘿嘿……”南兮搓着手,猥琐的笑容里满是期待,“知还还让我也出海去岛上去碰碰运气呢,如果真有哪位仙人慧眼识珠看中我死乞白赖非要收我入门,那我可真是除了恭喜都不知道该跟人家仙人说什么好了……”
“幺儿!野哪去了!回家吃饭!”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突然打断了南兮的幻想,那是南兮的娘,全南坪村她说自己嗓门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来、来了来了!”南兮瞬间收起傻乎乎的笑容,回头应了一声,而后身子一缩,就要从矮墙上跃下……
她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紧。
“你……?!”南兮惊讶的睁大眼睛,那个自己熟识多年的青色人影,竟然拉住了自己的手臂!“怎么可能?我的天啊你竟然能碰到我?!”
南兮曾经就虚幻影子的事情,旁敲侧击委婉的问过知还,知还告诉她,鬼怪妖邪化作的幻影如果是摸不到碰不到的,那让人看见只是因为有缘,一般不足为惧,但若是影子拥有实体,那便是道行不小,有能耐害人了。
青影没有回答南兮的疑问,而是郑而重之的对南兮摇了摇头。
……啥意思?南兮一脸清澈愚蠢。
“幺儿!!!”
“听见了听见了!”南兮慌忙应着,可再回头时,那道青影便完全消失了,只留下南兮手臂上若有若无的触感。
……所以说这啥意思啊???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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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留个字儿也行啊!文盲害人啊!
南兮没想明白,直到被四哥抢走碗底最后一块肉都没想明白。
“这是咋了?”半抱着头已经准备好挨一顿锤的四哥被南兮呆滞的样子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把肉还了回去,“妹儿,你合计啥呢?有啥心思了?”
一瞬间,一桌人同时看向南兮。
“我……”南兮想了想,这种事情问家人也不会有答案,不如找机会问问知还,她始终觉得那青影不会害她,否则要害早就害了,那还用等到现在,“有个屁的心思,就是突然很好奇,当初那个先生给我起的什么名字?”
一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了老南头。
老南头擦了擦胡子上黏的饭粒,没擦掉,哼哼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哎呦,瞅我这脑袋,啥也不是,想不起来了!”
“……”
现在,连南兮也开始心疼那五枚冒油的咸鸭蛋了。
“哎?小知还怎么没来吃饭?”
“好像去出诊了。”四哥边扒饭边说。
“又出诊?晚饭都不吃啦?”南兮不满的嘀咕着。
“谁像你一样,天塌下来都没有吃重要!”娘把菜盘往南兮跟前推了推,“把饭扣里拌着吃,香。”
四哥发出一声哀嚎,“娘啊我还没吃完呢!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四宝贝了!”
“不是,”南兮娘把吃完的空碗摞在一起,“你是买鸡雏子缺斤两搭的。”
……
说到没赶上饭的知还,她虽然是南兮的表姐,但跟南兮性格相差很大,南兮娘时常说,知还绝对是捏着鼻子硬着头皮跟南兮玩的。
南兮爱说爱笑,没心没肺,仿佛世上再大的烦恼放在她面前,也就是骂骂咧咧几句就过去了,生死之外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而知还,则沉默内敛,知书达礼,温柔善良,坚强隐忍。
据记性实在不怎么着的南兮爹说,知还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家世地位,住在很远的大地方。后来他们一家人卷进了很危险的事情里,死的死散的散,流落街头险些饿死的知还被泊仙泽外出行医的弟子救起,就这样带了回来。知还偶然间得知了与南兮家还有这一层亲戚关系,于是平时更多便与南兮寄住在一起。
至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知还不提,大家也不问。很显然,不知道就不会有麻烦。
南兮是真心很喜欢知还表姐的,比喜欢自家那几个不成才的哥哥更喜欢。她觉得知还实在很像陆老头说的故事里的主角——背景神秘,身负血海深仇,投身名师,隐姓埋名,又漂亮又懂得多,虽然攻击力……不提也罢,但不管怎么说一看就不是能一辈子窝在小村子里的姑娘。
“听老人家讲故事,怎么还带溜号儿的?”
陆老头一个花生壳丢在南兮头上。南兮撇撇嘴,她吃完晚饭左右无聊,跑到陆老头家院子里帮忙剥花生,算是听故事的酬劳,不过南兮向来一边剥一边吃,没给人家剩多少,主打一个陪伴。
“我才没有呢!刚才这颗花生有点苦!”
“那就吐了,呸呸呸,快吐快吐,别吃坏了,你娘能骂死我。”
2. 002 英雄梦,有不了一点
陆老头住在南兮家隔壁,据说从前在城里茶馆里说书,现在成天给小孩子讲故事,是不说话能憋死的那种人。
“怎么?”陆老头跟南兮并排蹲在门口,在一堆干花生里用烟袋锅子扒拉着空壳,“这故事不感兴趣?你不想当陆爷爷故事里的英雄吗?”
南兮搓了搓花生上的干泥土,毫不犹豫回答道:“不想。”
陆老头倒是愣住了,“不想?你这年纪不是正爱作那种拯救世界的春秋大梦吗?”
几个缺牙齿流鼻涕的小男孩拿着木剑从两人面前哇呀呀的杀过去,南兮指了指小男孩们,眯着眼谴责的看着陆老头,“陆爷爷当我像他俩那么大?”
陆老头用烟袋锅子敲了敲自己发酸的背,“……你不是十岁吗?”
“十六啦!”
“瘦巴巴的,不像。”
“哪里瘦了!”南兮跳起来,“你看我的小腿肚子!肉肉的!比我四哥肉还多!”
吵闹了一会儿,南兮才接着说,“陆爷爷你有没有发现,你故事里的主角多数都是倒霉蛋儿,十个主角三个没爹两个没娘,还有五个没爹没娘,一个个上半生活得那叫一个惨啊,非要跟猴儿似的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吃顿饱饭。”
陆老头点了点头,“对喽,故事嘛不都讲个先抑后扬,你开头就大杀四方,往后要怎么讲嘛!”
“所以啊,我才不要当你故事里的英雄,我爹娘硬实着呢!还有……”南兮想了想补充道,“故事里的坏蛋都精明着嘞,我可不想跟脑子明显比我好一大块的坏蛋斗智斗勇,也不想由我来判断谁该死谁该活,那我要是断错了,不得半夜惊醒抽自己嘴巴子啊!”
陆老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沾了烟油的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摸了摸南兮的头。
“好,好哇,聪明的坏蛋让聪明的好人去打,咱当个平凡人最好,省心。”
不知为什么,南兮觉得陆老头的话里有一股子语重心长。
平凡人最好吗?南兮挠了挠嘴角,决定那道青色影子的事,不跟奇闻异事见多识广的陆老头透露了,以免陆老头觉得自己想展示自己与众不同想疯了。
……
“知还!你昨晚怎么没回家?是不是又忙的没吃饭?”
刚刚推门进来的知还被南兮劈头盖脸问的呆住了,半晌才掖了掖鬓角的碎发,赔笑道:“今早在摊子上吃了碗面。”
南兮叉起腰,十分不满的上下打量着知还——她鹅黄色的长裙稍微有些打皱,及腰长发也略显毛燥卷翘,一看就是忙碌了一夜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你要是累倒了,南坪村可没有第二个会医病的,你就等着被我娘灌齁辣的姜糖水吧!敢不喝她一嗓门就能把你吼得耳朵嗡嗡响!”
看着南兮气鼓鼓的样子,知还不禁捂嘴失笑,“世上没有饿死的厨子,也没有病死的郎中,放心吧,表姐没事。”知还试图揉揉南兮的头发,被南兮左突右闪的躲掉了。她把腰间的药箱解下来,打开放在桌边,边从墙上挂着的几个草药罐子里补充药材边对南兮道:“近来连下了几场雨,村里几个冒雨贪玩的孩子烧的厉害,昨晚都说胡话了,我陪着的话孩子娘能安心一点。”
“她是安心了,安心的连晚饭都没给你做,早饭还让你自己出门吃面摊?”南兮一瞪眼睛,扭身坐在桌子上。
“师门有规矩,我们行医不能收人东西的。”知还笑了笑,“你对吃饭这件事好执着啊!真好,爱吃是福气,难怪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小南兮生病。”
“傻子一般不生病,都是天养活,我娘说的。”南兮并不在意的回答。
“哎呀,”知还晃了晃草药罐,“我真粗心,什么时候空掉的竟然都不知道,不行,我得去采点……”
“你疯了吗?一夜没睡还要去采药?”南兮欠身从桌上滑下来,“摔傻了倒是以后就真不用生病了。”
“不是没睡,只是睡的稍微少了一点点,我有一直在床边打瞌睡来着……”知还摆摆手,“从前师门交代的功课落下时,我都是熬夜补的,很习惯了,不会有问题。”
“那也不行,你需要什么草药告诉我,我让我四哥去采,反正都是最平常的草药不会认错的……嗯……应该不会……吧?”
半个时辰后,南兮黑着张脸,背着药娄,跟知还一起走在去后村树林的路上。
她对知还的妥协建立在对自家哥哥愚蠢程度的心知肚明上。
“没一个能用的,啧!”南兮越想越嫌弃,“家里这几个男丁,也就我大哥脑子好使,识文断字,现在还带着我二哥那个拖油瓶出门闯荡去了,剩下徒有一把蠢力气的三哥,和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笨蛋四哥,跟我半斤八两。”
“哈哈,小南兮可聪明了,就是太贪玩,表姐知道的。”
“才不是!笨就要笨的心安理得一点,不要找借口。”
南坪村靠海,土壤差劲,本不爱长什么药草,这片林子说是被泊仙泽的仙人们洒了什么什么仙露,所以植被密集,草药算不得多但勉强够维持最低限度日常所需。
进入林子后,阳光被头顶的枝叶遮住大半,让人感到十分凉爽,只是蚊虫多了些。南兮随手折了段树枝,挥舞着驱赶起来。
知还搓掉药草的枯叶,抖了抖上面挂着的小飞虫,像是自言自语,“过段时间,村子里热闹起来,难免有谁头疼脑热的,这些多准备些用的上……如果时间来得及,应该再去一趟镇上药铺……”
“什么热闹起来?”南兮插嘴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泊仙泽很快就要开岛纳客,广结仙缘,到时候会招些弟子,我陪你去试试。”
“我……”南兮突然想起那道青色影子的异样,“我这年纪,是不是有点偏大?他们修仙的不是从小童子开始吗?”
“不会,三十几岁入门的也大有人在。”知还注意到南兮似乎有些犹豫,“怎么了?之前你不是还挺期待这个的吗?”
南兮支吾了几声,“就是看那仙岛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消息没谱呢……”
“怎么会?”知还对南兮的疑虑感到不可思议,“我们圣灵宗的弟子最近都在忙于打理这件事,另几岛那边也有些年轻弟子离岛帮忙,只是他们多是着便服,你没有注意到罢了。”
“哦……”
只是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灵的一点异样表现,怎么就让自己这么在意起来?南兮做了个深呼吸,打起精神来,前怕狼后怕虎的可不像自己。“好,到时候我也去试试,让这群在岛上闷了十年的老古板们见识见识,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废物!”
知还被南兮那野心勃勃的模样逗笑了,咯咯咯的笑声有点像小母鸡,颇为破坏形象,于是赶紧掩住嘴,把笑声闷起来。
南兮看自家表姐憋笑的模样好笑,正想再逗她几句,突然感到身侧汗毛悚立,就像半边身子被浸入冰水中一般,不禁下意识一扭身,往旁边侧了一步。
“我、我要替天行道!”
南兮听到一声发着抖的男声怒吼,几乎是同时,一柄开了刃的精铁短剑贴着南兮的肩膀劈了下来!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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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这一剑如果南兮没有提前躲避,势必会砍在她颈侧!那剑势劈空力道却丝毫不减,顺势削在树干上,扬起一层木屑。南兮慌忙躲闪间,撞到毫无准备的知还,知还反应不及,在本就不平坦的林子里滚倒,药草撒了满地。
而来人完全不给南兮喘息时间,像是铁了心要夺人性命,短剑翻转,刺了过来!
南兮身后便是跌倒的知还,后退怕是也会被绊倒摔做一团,她明知手里的树枝挡不住短剑,还是下意识用力挥了出去——用树枝总比空手夺白刃来的更有安全感点儿……就一点儿。
谁知,那树枝还没等触到短剑,来人便像看到什么可怕事物一般,低声倒抽一口气,猛的收了攻势,转为防招,短剑在横在自己胸口,生怕遭到什么攻击似的。
突如其来的接连变故,让南兮脑子发蒙,但她很快意识到,袭击她们的人似乎非常害怕。
南兮看了看个子还没完全长起来的自己,又瞄了眼擦伤了手心和膝盖,正在挣扎着爬起来又踩了裙摆跌回去的知还,两人加起来怕是都打不过家里养的大母鹅,连这种微薄的战力都怕还学人下死手打劫简直笑死人。
于是南兮咬咬牙,挤出一脸凶相向那人逼了一步,对方竟然哼了一声,扔下短剑调头就跑!
南兮:?
虽然一头雾水,但,痛打落水狗谁不会啊?见那人怂得叹为观止,南兮先把树枝兜头扔过去,然后一个箭步追上那人,一边扯着嗓子叫骂,一边伸手拉扯。林子里的小路七拐八拐跑不快,一时间谁也甩不掉谁,那人力气明显比南兮大,而且像是吓破胆的一般,逃跑的意志极其坚定,完全不理会南兮连抓带挠,终于硬拼着衣服被扯坏老大一道口子,跑掉了。
“呸,挺大个男人跑的跟被狗撵似的,嗯……”南兮吐了口刚刚哇呀乱叫吃进去的灰,“这话骂的我好像有点吃亏。”
“别追了!”身后的知还一瘸一拐的跟上来,一把抓过南兮,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你手掌流血了!”
“没事,皮外伤,疤都不会留的。”知还身上的药是从来不缺的,眼见南兮要开始碎碎念,赶紧动作迅速的处理自己的伤口,顺便试图转移话题,“南兮看清那人什么模样了吗?”
“蒙着脸,看不清,我狠狠挠了他好几下,算给你报仇了。”南兮揪了片树叶剃干净指甲缝里的些许血迹,捡起被撕扯下来的布块,在手里揉了揉,“这是便宜料子,但很新,怕是没过过水,浆还硬着呢。”
知还回过头,坡着脚走回最开始被那人偷袭的地方,端详着被丢在地上的凶器,“听师兄师姐们说,水匪都用那种很厚重的单刀,看着唬人学着又容易,没听说过有用这种只比匕首长一点的短剑的。”
“可真是奇了,这人特意换了身便宜新衣服,拿着不咋适合打劫的凶器巴巴的来劫咱俩?”
“临着泊仙泽,很少有匪患贼人猖狂,更何况……水匪不应该单独行动。”
“其实硬要说猖狂还真不算,一击不中这人就吓跑了……还有你看他那一下,”南兮做了个下劈的手势,“他明显是下了死手想要人命的,不是为了绑人的买卖,就只能为了劫财,可你看咱俩像是腰缠万贯上山采药的大傻子吗?咱俩兜里摸干净了都没有二十文……”
说完那句想要人命,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从懵逼状态下缓过来,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那,我们把草药捡捡,赶紧回家吧。”
“好。”
3. 003 何来千漪
两人动作麻利的收拾起来,南兮扒开草丛寻找有没有遗落,一眼瞟见一摸显眼的蓝色。
“是本书!好像是那个胆小鬼身上掉的!”南兮捡起书,抖落了上面的灰土烂叶,看清了封面上的字,“上面写的……千……漪?字写的这么弯弯绕绕是怕人认识吗?”
南兮没上过几天村里的简陋学堂,让她板板正正坐着她就犯困,所以一直是哥哥们教她识字。好在南兮学的很快,也很喜欢知还从师门借来的故事书,甚至在同龄人中,她都算是读书读的较多的。
只可惜读再多书也没让她有知书达礼的气质,反而看惯了书中的江湖儿女变得越来越匪气十足。
“《千漪》?”知还的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她接过南兮手里的书,粗略翻看了几页,“真的是《千漪》!”
“……你知道?”
知还点点头,“泊仙泽有两个宗派,我属于圣灵宗派的外门弟子,另一个便是清虚,他们内门弟子居多,修习水系仙术,”知还扬了扬手里薄薄的册子,“《千漪》是清虚的仙术书,算是给初入仙门的人启蒙的。”
南兮眨眨眼,把没太听懂的部分自动屏蔽掉。册子表面大体是干的,不像在林子里落了多久,所以……
“如果这书是袭击我们的人落下的,那是不是代表着……”
知还摇了摇头,“这书里只是些皮毛的东西,很久前就被求仙缘的人抄录流传开了,花几个钱在镇子书局里都能买到……你忘了吗?以前我还给你买过一本呢,被你垫了桌脚,后来有一次吃饭洒了汤水泡烂了。”
“是吗?嘿嘿……”南兮挠挠头,好像有些印象。
知还把册子塞进南兮怀里,“你收着吧,能看懂多少算多少,就算为进泊仙泽提前做准备。”
南兮见这书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索性把册子揣好,“行……哎呀,咱俩怎么在这唠上了,赶紧回家,赶紧赶紧!”
来不及分门别类,胡乱把药草加上那把精铁短剑一起塞进筐子里,两人一溜小跑原路返回。
直到来到林子尽头的拐角,远远便能看见村子,南兮才放下心来,她心有余悸的回过头,意外看见那道熟悉的青色影子,正无声的立在自己刚刚遇袭的地方,在无人的荒林晦暗阳光的映衬下,有点瘆人。
他可以触碰到我,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谁怎样,应该不是那种会害人的灵……南兮平淡的收回视线,心里盘算着,如果再有什么异样,就赶紧找人求助,被嘲笑故事听多脑子拧了总比真出什么事强。
回到家,正好赶上午饭,南兮和知还将遇到水匪的事简单告诉了家人,没说的太过惊悚,以免以后去哪里都被三哥或者四哥陪着……南兮娘满口答应着把这事跟村里的人说说,但从那人竟然怂到会被南兮吓跑的情况来看,怕是没几个人会太在意。
至于那句“替天行道”……南兮怀疑那人脑子不正常,或者话本看多了——话本里的人出招前都要喊招式名字,或者解释清楚自己祖宗十八代,很傻的。
之后,南兮娘开始数落了一上午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帮家里干活的女儿几句,南兮没往心里去,大家也不觉得南兮能改。
“什么活都不会干,将来嫁人婆家是要欺负你的!”四哥笑嘻嘻的逗着南兮。
“谁敢!”南兮爹娘同时瞪了过去。
“大不了就在家当老姑娘呗,干嘛非要去别人家挨欺负过鸡飞狗跳的日子?”南兮大言不惭。
“嗯,也行。”南兮爹点头答应着,“多给你攒点儿家底儿,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受那闲气。”
“爹……你不怕别人讲究咱家啊?”三哥被自己爹的想法吓到了。
“挺大老爷们胆子忒小,怕个屁!反正你娘嗓门大,谁敢讲究咱就让你娘堵他家门口骂的他全家晚上睡不着觉。”
知还含着饭,憋笑辛苦极了。
“真不让人省心,也不多跟你表姐学学!对了,知还丫头啊……”南兮娘十分顺滑的把话题转到知还身上,“你这年龄最好的时候,可不能在这种事上害臊,跟姨娘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知还吓了一跳,赶紧吧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姨娘,我……不着急。”
“不急不急,这本来就不是该着急的事儿。村子里好多人家跟我打听你,姨娘就是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不合你心意的,姨娘直接都推掉。”南兮娘想了想,“有一说一啊,村子里那几个,我觉得都不行,知还丫头如果跟了他们,可太白瞎了,要不还是去你们仙岛上物色物色?”
知还脸上一红,“姨娘,我、我其实……我身上是有婚约的。”
“啥玩意?!”南兮呛住了。
“我家……在我家还没散的时候,订下的娃娃亲。”知还放下筷子,掖了掖耳边碎发,“就是……嗯,我也记不住对方长什么样,反正就是……有婚约的。”
一桌子人眯着眼睛看着知还,直到知还低头猛猛趴饭,南兮才凑过去说:
“这是你用来搪塞相亲的理由?”
“这理由怎么样?”知还有几分调皮的挑眉,小声问。
“棒极了我跟你说!”南兮一挑大拇指。
南兮娘敲了南兮一筷子,“别教坏知还丫头!”
“哎呦!”
知还笑眯眯的帮着南兮揉着被敲疼了的额头,“姨娘,下手太重啦!”
南兮娘哼了一声,才对知还道:“知还丫头,我们家不差你一双筷子,不过你要是真遇到好的,可别瞎害臊啊!自己的幸福可得把握好了!”
南兮爹点点头,表示赞同,“嗯,你爱嫁就嫁,不爱嫁就跟幺儿一起养,你姨娘嗓门大,不怕多骂几家。”
知还感激的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对南兮笑笑,“要是泊仙泽也收了你,我们就一起去仙岛,没人说道我们了。”
大家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知还话里的意思,一时间饭桌上嘘声一片,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可拉倒吧,我妹能进仙岛求仙,那我就能考状元!”这是喷了口饭正在擦桌子的四哥。
“能把幺儿看上,我看那仙门估计快黄铺了!”这是连哼了好几声的南兮娘。
“在家当个混吃混喝的混丫头不好吗?去那地方当弟子是要给师兄师姐端茶倒水劈材做饭的!”这是想问题十分实际的南兮爹。
“你们想一想,万一我妹真被留下了,会怎样?”这是还有一丝幻想的三哥。
一家人沉默了一会儿,纷纷摇头。
“仙门鸡飞狗跳的话,可就没仙气儿了。”
“人家那贵重物品肯定多,笨手笨脚弄坏了东西的话,得让咱赔不少钱吧?”
“往好了想,是不用天天晚上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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荤菜了,反正最馋的那个不用在家吃饭了。”南兮娘一下子乐观起来。
“不要啊!!!妹你千万别被挑中!!!”
……
下午,知还又去村里那几个生病的孩子家了,南兮絮絮叨叨的交代她必须晚上早点回来睡觉,才放了人。而后,无所事事的南兮不经意摸到自己怀里那本薄薄的册子,想起四哥嘲笑自己的嘴脸,突然想学两手,吓唬吓唬四哥。
南兮勾起恶作剧的笑容,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把门搭上了锁。她步伐雀跃的几步跳到桌前,把桌上属于知还的医书器具往旁边推了推,腾出一块地方,把怀里的册子摊开,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读了起来。
如知还所说,《千漪》是初入泊仙泽第一本仙籍,上面的描述十分浅显,生怕人看不懂似的,所教授的仙术也极其基础,只是如何调动灵力,凝水成冰。
当初那本《千漪》被南兮垫了桌角,主要是因为那个时候南兮沉迷看各种故事,这种上来就叫人学习的书,她看着头疼。
不过……凝水成冰?这有个屁用?南兮挠了挠后脑勺,这本事至多把四哥要喝的水冻起来,让他嗑到门牙?或者在他泡脚的时候把脚冻在脚盆里?
嗯……这个有点过了,毕竟是亲哥,真冻伤了还是会心疼的,一点点。
南兮又把册子往后翻了几页,结果后面都是讲解运行周身灵力循环的插图,穴位和顺序标得非常细致,倒是便宜了不会找穴位的南兮。
“这个算是日常修炼功课?好像还挺容易看懂的……上次那本好像看过。”
南兮从小虽然因为玩心太野,很少能专注下来学些东西,但她一但开始学的话,学的就会很快,她四哥把这种天赋归结于南兮脑子实在太空。不再多想,南兮拎着册子爬到床上,盘膝坐好,对照绘图上的讲解,开始尝试。她闭上双眼,平心静气,屏蔽掉周遭一切事物,仔细体会着气息随着呼吸吞吐清浊,体会血脉流动运转……
很快,她感觉四周的一切似乎离她远去,手脚四肢知觉渐渐褪去,只有小腹中,有隐约暖意。
等等……太顺利了吧?册子上明明说要打坐修炼三个月,才能初窥丹田灵气……
南兮不太确定的揉了揉自己有点异常的小腹,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要闹肚子了。
平心而论南兮觉得这怪吓人的,学东西再快,也不该这么邪乎吧?她按照册子上的说明仔细感受了全身经脉,并没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还比书册中描写的要活跃许多,周身舒适之余,还隐约有几分雀跃,想要去通个篓子什么的。
知还没说过修炼会让人亢奋啊!?
南兮排除杂念,这一次,她不再去看册子上一步一步的讲解,而是闭上眼去感受,任由灵气顺其自然恣意游走,效果甚至比册子上写的更好一些。
因为根本不知道走火入魔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所谓修炼等级该如何提升,此时的南兮格外无所畏惧。
意识沉淀至最深处,南兮很快沉溺其中,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
“……兮……南兮!”
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南兮一下子从修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因为收的太急,她有一种三伏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冷水的感觉,不由得连打几个寒颤,接着一头冷汗就下来了。
4. 004 天赋型主角
南兮身子晃了晃,好在在几个呼吸间稳住了心神,定睛看去,知还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一副要吓哭了的表情。
“小南兮,你、你没事吧?”知还颤着声音道,她的双手搅着袖口,不敢上前。
“我没事啊,你怎么了?”南兮抹了把额头,笑嘻嘻的说。
“你吓死我了!”见南兮正常说话,知还一颗心终于放下来,扶着床沿坐下,“我刚刚回来,姨娘说你在房里,房门又顶着,我以为你在偷偷捣鼓什么东西,就趴着窗缝看一眼,结果你……你……”知还两只手比划了几下,没说出话。
“你别急啊,”南兮跳下床,给知还倒了碗水,递给知还,“你慢慢说,我这不没事嘛。”
知还喝了口水,才接着说,“我看见你在盘膝打坐,这倒不算什么,可刚才有一层冰蓝色雾气缠在你身上,隔着窗缝都能感觉到寒气往脸上扑,你看,”知还扯了扯南兮的袖子,在她臂弯衣服褶皱处,还残留着一片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你身上还很凉呢!”
南兮也懵了,她捡起那片雪花,凉意很快在指尖融化了。“然后呢?”
“我下意识喊了你一句,结果就看见你在发抖,抖的很厉害!”知还顿了顿,似乎还在后怕,“我一下子明白了你之前在做什么了,我听师兄师姐们说,修炼时如果被突然打断是容易岔了道的,我吓坏了,赶紧推开窗户爬进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正急着呢,好在你自己清醒过来了……”知还放下水碗,双手抓住南兮的手臂,郑重又紧张,“你仔细看看,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这不是小事情,你认真一点!如果有问题,我们马上去仙岛求助,可不能耽误!”
“我……”南兮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切正常,“放心,我惜命着呢,真没事。”
知还狐疑的打量着南兮,见她面色如常,便伸手搭了她的脉,确定真的没事,才收回手,“那……有没有感觉到觉得自己不像自己?像是被别的东西控制了?”
“没有啊。”南兮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你不会怀疑我鬼上身吧?”
知还终于放了心,瞟了一眼被随意扔在床上的《千漪》册子。
“你一下午,都在修炼这个?”
南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觉得也就练了半个时辰,怎么就天黑了?”
知还没回答,而是拾起《千漪》,仔仔细细的翻看起来,“我虽然没练过,但大致知道这本仙籍的内容,觉得没有危险才放心给你的,你怎么会练成这样?”
“不对劲吗?”南兮后知后觉的心里没底起来。
“不,”知还摇摇头,“是太对劲了,对劲的过了头!这么初级的仙术书,就看了一下午,是怎么能练出灵气外显的效果的?”
“可能就……天赋异禀?”南兮笑的干巴巴的,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只怕泊仙泽的仙人不这么想,他们会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邪!”知还托着腮想了想,“你记得,等你去岛上求仙缘时,尽量别展现出你这特别之处,如果实在没瞒住,就说十年前我就给你了这册子,而后你每日苦练……哎,五六岁开始苦练不太现实,说八年前吧。”
“嗯。”南兮有点懵,还是点了点头。
“没关系,离仙岛迎客还有几日,这些说辞我再帮你想想。”知还露出安慰的笑容,把手里的册子递给南兮。“我就说小南兮是家里最聪明的,虽然聪明到吓到我了……嗯,只有一点点吓到。那么……凝水成冰,你会了吗?”
“我也不知道,试试?”
两人一起看向知还刚刚放下的水碗,里面还剩着小半碗清水。
“……试试?”知还本还有几分犹豫,但想到自己陪着南兮试总好过南兮自己试,也就答应了。碗是最常见的土陶碗,水是被她喝过半口的普通清水,知还突然觉得好笑,要知道,泊仙泽的初级弟子修习冰语术用的用得都是取自天泉的寒泉纯水和海底玉石打造的静玉瓷瓶,如果南兮成功了,真不知道那些傲慢又讲究的清虚宗派内门弟子会作何感想……
“我来了啊!”
南兮站在矮柜前,挽起袖子,伸手就要施法。
“等、等等,就这样?”知还抓住南兮的胳膊,开口打断,“不是应该有那种聚灵的动作,”她手臂大开大合,在身前摆了个圈,“然后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才能施法吗?”
“……前摇太长,容易被打断。”南兮一脸嫌弃的看着知还的动作。
“……啊?”知还被嫌弃懵了。
“我是说,多蠢啊……你不觉得施法搭配固定动作和出招先喊招式名称都特别蠢吗?又不是打叶子戏!杠!”
知还干巴巴的笑笑,“虽然,我也觉得挺蠢的,但他们好像都……”
“我懂我懂,他们就是爱演,主要也怪你们还爱看。就像去年村里阿旺中邪那次,他娘花了三条腊肉从隔壁村请的神婆,神婆来了又敲锣又打鼓,光大神儿都跳了半个时辰,最后满头大汗一口符水喷醒了阿旺,全家人那叫一个感激涕零都说神婆法术高深,如果那神婆风尘仆仆的杀过来,二话不说两个大嘴巴子给阿旺抽醒了,估计三条腊肉阿旺他娘高低得要回来一条半。”
知还掖了掖鬓角的碎发,一脸被噎住的表情,“这是一回事儿吗?感觉你说的不对吧,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说你有点道理吧,又觉得纯纯的歪理……”
“反正这里就咱俩,不整那些幺蛾子。”
南兮重新认真起来,她在一个呼吸间调动灵气,一股寒气抬手扫过,土陶碗中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坚冰!
未来得及惊讶,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只土陶碗被冻得四分五裂,碎片跌落,在矮柜上摇摇晃晃几下才停下来。
“姨娘新买的碗,你要挨骂了……”
“甩我四哥头上吧……”
“……给你当哥真惨。”
……
如知还所说,立秋的时候,泊仙泽将雾障散去,重新现世。
而南坪村,因此恢复了十年前的生机。
“好——吵——啊!”南兮艰难的爬起床,头发乱糟糟的,气不打一处来,“这群求仙缘的大早上就在街上走来走去干嘛?泊仙泽不是明天中午才开吗?那么早跑出来船都没有是要游过去吗?!仙门收徒又不是比谁看起来更惨显得心诚……”南兮的声音越来越小,“嗯……还真不一定,毕竟那群修仙的更爱演,而且是专业的……哎呀!”
知还把布巾扔在南兮脸上,笑呵呵的说:“我当是谁一大早这么中气十足,说起话来没了边际,连未来师门都敢诋毁,还不快点擦擦脸,去帮姨娘张罗摊子。”
人一多,生意自然就来了。南坪村仿佛一夜之间找回了十年前的活法,家家户户在门前摆起了摊位,有的家卖吃的,有的家卖衣物,有的家卖些海货手串,有的家提供住宿,还免费给烧洗澡水,更有些离谱的,收集了些泊仙泽几个大长老的情史八卦,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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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册子当纪念品卖……我要是卖纪念册子的,睡觉最好睁一只眼睛,南兮如是想。
南兮的大哥和二哥三天前就回来了,两人早早收到家里的信,怎么能错过这赚钱的机会?他们提前在镇子里采买了材料,定购了一批手杖和防备磨脚软鞋垫,质量自然是比村里人自己做的好。之前去泊仙泽送过杂货,熟悉路的三哥和四哥还熬了两天的夜,画了好多张水路地图,南兮娘和知还手编了一批遮阳的斗笠,南兮家门口的摊子买手杖送地图,买斗笠送脚垫,买全套送一对一仙岛的引路服务,船钱另算,另承接露宿寻仙旅者的送餐业务,反正南家臭小子多,小渔船也有,多跑几趟不算事儿。
一家人忙的脚不沾地,没空吃饭时,南兮负责给大家做饭。南兮饭做的很烂,好在一家人对她的期待也不高,啥好不好吃的,熟了就行,啥药不药人的,死不了就行。
南兮娘放下编了一半的斗笠,接过南兮送来的一大碗扣了大勺鸡蛋酱的面条,心满意足的吸溜了一口。
“嗯……”南兮娘用筷子搅和着面条,难得赞许道:“虽然面粗的粗细的细,但这个鸡蛋酱火候不错,等我老了牙不好,你天天给我煮鸡蛋卤子面就行。”她又挑了口面条,奇道:“这个面就很怪,平时我煮面,凉到能入口的温度再吃的话面就坨了,用凉水泡一下降温的话面味儿就淡了,幺儿你咋做到面正好凉到能吃还不坨不差味儿的?”
南兮和知还对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娘你就是饿了,饿了吃啥都好吃。”
要是泊仙泽的仙人们知道南兮用仙术降温鸡蛋卤子面,不知道要气哭多少个。南兮摇头晃脑的吃着面,心道要不是怕吓到家人,她就冻些带冰碴的果子羹来卖,立秋后的天气还很热,铁定能狠赚一笔。
“你大哥读书识字的钱没白花,脑子转的是比一般人快,同样摆摊子,咱家东西卖的比别人家贵,但就比别人家下货快。”南兮娘吃的飞快,一大碗面几口下去就没了一半,“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能给你大哥凑够彩礼,他喜欢镇上那个铁匠女儿好几年了,当我这当娘的不知道?你大哥娶亲之后,估计就得搬去镇子里了,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住咱这苦地方,出海一趟顶着日头晒得脱皮……也不知道到时候你二哥能不能带动你三哥出去闯,带不动咱就在家做买卖也挺好,反正靠着泊仙泽吃穿都不愁。”
“二哥就是一直靠着大哥,才自己不当事儿,真轮到让他做主的话,二哥一定没问题的。”知还安慰道。
“是啊,不行还有三哥呢,三哥虽然没大哥脑子好使,但是肯吃苦,比大哥差不到哪去。”南兮道,“村子里的热闹肯定也就是一阵,过一阵风头过去了,不能像现在这么赚钱了,所以还是得出去闯。你看我大哥闯几年就敢对镇里姑娘动歪心眼儿了,多有出息,像四哥似的整天呆村子里撩猫逗狗的哪行?”
“臭丫头,好话在你嘴里都说不出好听!出去好出去好,赶明儿给你说个远婆家!”
南兮见娘作势要打,赶紧躲闪。
“滚回来,把碗拿回去洗了,再问问你爹你哥那边缺啥不?”
南兮抱着空碗跑了。
知还好笑的看着这对娘俩,将编好的斗笠高高叠起,“姨娘,小南兮的口气倒是很像当家长的呢。”
“就她?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儿,偏偏口气装的老气横秋!”
知还笑着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小南兮也在用她的方式在操心着这个家呢……”
5. 005 初入泊仙泽
刷好了碗筷,南兮简单整理了下厨房,劈材还够用,水缸里的水只剩一点了。
哼哼唧唧的填满了水缸,南兮一屁股坐在灶台边小凳子上躲懒,大有刚吃完午饭又开始愁晚饭吃什么的郁闷,原来娘每天都在做的事情这么累人。
要么晚上用青菜炒个咸肉吧?南兮的目光落在挂在房梁上的咸肉上,可是自己炒的不好吃,怕是要糟蹋了咸肉,嗯……那甩个鸡蛋汤,捏几个菜窝窝,每个菜窝窝上贴一片咸肉,怎么简单怎么来吧!
南兮站起身,决定先烧些水给哥哥们和爹送去,顶着太阳一趟趟的往岛上送人一定很怕渴。她一边洗涮水壶,一边瞟了一眼装满水的水缸。
这么多水的话,我可以一下子冻住吗?南兮心里痒痒的,想试试,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冻裂只碗还好说,如果在这个忙到起飞的节骨眼儿上把家里水缸冻炸了,那岂不是添乱。
为什么会那只碗会裂开呢?是自己力度没掌握好的问题?南兮想起知还说,凌烟阁的弟子都用的特殊的瓶子和水,但这个太扯了,真遇上事儿这边在场子上对峙起来,脸红脖子粗气氛都烘托到位了,还得跟对方拱拱手说劳烦您等我上山挑壶水?
南兮为自己想像的画面笑出了声,不过这种尴尬大概只有初级弟子才会有,随着修为提升,更重要的是自身灵气驾驭,而不是水也好火也罢的这种介质,五灵法术本该是相通的。
额……自己刚刚好像想到了很超出正常范畴的东西?忘掉,赶紧忘掉,经过上次知还的说教,她知道瞎想会走火入魔的。
咱可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修仙界的人了,可得有点常识。南兮将一只手探进水缸的水里,撩起些水又倒了回去。
如果能控制范围,只冻结离开水面的水,用灵力控制寒气走向,从而控制形状……南兮灵机一动,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拿冰糖水冻糖人卖了?虽然,可能买到手没多久就融化了,毕竟按照书上的说法,冰能维持的时间跟灵力深浅有关。
那也没关系,天热化得快很正常嘛!南兮兴奋起来,她定了定神,身手在水里一捞……一只晶莹剔透的小兔子凝结在掌心。
哎呦?这可比夏天时她用泥巴捏的好看多了。
再一捞,一只翅膀薄如蝉翼的蜻蜓,一只圆圆滚滚的麻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
南兮脑子里已经开始算冰糖人大卖后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娶老婆的聘礼各给攒多少了,唔……弄点帅气的照顾一下买糖人的男孩子?
她把手掌贴近水面,灌注灵气。
莫名其妙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南兮做了个深呼吸,猛的反手……随着水花扬起的弧度,一把造型有着几分妖异的匕首出现在她手中。
匕首很轻,几近透明,带着几分危险的弧度,柄处有镂空的装饰,像是女子使用的,刃处锋利且薄得吓人,放血槽很浅却亮晶晶的,映着窗口的光线,折射出慑人的光芒。
“我怎么能一瞬间就想到这么多细节的?这可不像玩具啊……”
这明明是能杀人的真家伙。
南兮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扭过头,看见窗外静静立着那道消失了好几天的青色影子,正死死的盯着她。
手一抖,南兮刚刚冻出来的冰块小玩意,都掉回了水缸里。
……
“泊仙泽开岛之后一时半会儿不会关的,着什么急啊,好好吃完午饭再说啊!”
南兮很懵,她搞不懂之前说泊仙泽眼睛瘸了才会看上自己的家人,怎么最后关头全变得热情起来。家里的摊子只出了个早摊便草草收了,娘从店里给她裁了套嫩红色的新裙子,准备了全套行李,又早早做好午饭。
“快吃快吃,吃完你大哥和知还丫头陪你上山。”南兮娘把筷子塞进南兮手里,完全没理会南兮的话。
南兮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偷偷修炼的事被家人知道了,她用眼神询问知还,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为啥是大哥去?”四哥不乐意了,“我和我妹关系最好了,我得陪着去!”
“你跟我妹成天掐架,没看出哪好,我都多久没回家了,我也得去。”二哥也急了。
“……那别就差我一个啊?”三哥慌忙补了一句。
南兮举了举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上山溜达一圈就会被赶回来,没必要这么大阵仗?”
“看不上你咱就回来,多大点事儿谁稀罕啊!”四哥往南兮碗里夹了块肉,“但是咱排场要足,四哥怕你挨欺负。”
“呵,你怕我挨欺负?多新鲜?”南兮翻了四哥一个白眼,转头看向爹,“爹你不怕我上山还得给人家端茶倒水了?”
“哎呀,这次上山的人那么多,留下的肯定得是一大批,到时候那么多端茶倒水的,哪轮的上你这笨手笨脚的?摔坏了东西人家不知道心疼啊?”
“爹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了……”南兮胡乱往嘴里爬了口饭,“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正常点儿我慎得慌!”
“还不是你从来都只知道胡闹,难得想做一次正事,能不能成,家里人都支持你,别慎得慌了,快吃。”终于,大哥发话了,“你们几个也别争了,去仙岛这条路最近热闹得什么似的,泊仙泽才不会让自己门前出乱子,咱们一堆人去,确实不像话。这样吧,我也不去了,就让熟悉环境的知还表妹辛苦一趟吧。”
知还点点头,“应该的,我早就答应小南兮陪她了。”
“吃,快吃!吃完把你那个乱糟糟的头发重梳一下。”
……
渡船来到泊仙泽迎客岛时,南兮不禁皱眉。这里挤满了求仙的男女老少,简直人头攒动,把原本仙雾缭绕的仙岛搞得就像菜市场一样,半点儿仙气儿都没了。
“过年去镇上赶集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南兮大声对自己身边的知还吼,不吼着说声音就要被人群的吵杂声盖住了。
知还说了句什么,南兮没听清,知还只好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岛心。
岛心凭空立着两根白玉石柱,足有一人抱粗,组成一座高大的门,大门没有门板,两根石柱之间充满雾气,普通人无法入内,所以平日里也没人看守。但现在,那里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位泊仙泽弟子。
“出来了出来了!”
“是仙人!”
“嘘,都别说话!”
人群中很快安静下来,并自动退了几步。
两位泊仙泽弟子对人群行了一礼,报以微笑,而后,便向身后大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就让进了?啥话都没说啊!”南兮问向知还。
知还指了指那大门,“你仔细看,有没有不一样了?”
南兮踮着脚尖看不到,索性小跳着去看,那门内的雾气渐渐淡去了,但还残留着如水面一般的波纹。
站在靠前位置的一个年轻人鼓起勇气,走向那片波纹,下一秒,便消失在人们视线中!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轻呼,接着有更多人开始挪动步子,结果……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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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试图走入山门的人像是撞在了木板上,捂着额头疼的咋舌。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撞痛了的青年气急。
那山门女弟子看着年纪二十五往上,说话口气不疾不徐,“水凝屏障会阻隔不适合修习水系仙术的仙友,公子资质灵气的尚佳,只是仙缘不在我泊仙泽……”说罢,她伸手向一旁的师弟,师弟递给她一道平安符,她将平安符转手赠与那青年,“还请公子切勿急躁,自行离岛。”
那青年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毕竟人家话里已经给自己留够了面子,只好接了平安符,道谢后灰溜溜离开。
人群再次发出阵阵窃窃私语,没人有心思笑那倒霉青年,个个都在担心自己的仙缘在不在这里。
很快,人群缓缓动了起来,依次穿过屏障,无法通过的人四人有其三。
南兮随着人群走近白玉柱门,知还捏了捏她的手掌,而后向两位弟子行了一礼,先行走了进去。南兮抬头看着近在眼前高耸的白玉柱门,门的这边是三教九流的凡人,而那一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南兮有点紧张,不禁深吸一口气……
“小妹妹别紧张,你看你姐姐都没事。”女弟子鼓励的对南兮笑笑,南兮看向她,也对她笑笑。
女弟子映在南兮眼中的笑容突然僵住,而后渐渐狰狞……
“是……就是她!是……”那女弟子浑身不受控制的发着抖,跌跌撞撞的往后退,背部重重的撞在白玉门柱上,撞得门内的水波纹都为之一颤!
“师姐!”另一位男弟子赶紧上前,挡住众人震惊的视线,他的声音虽然小,但离得最近的南兮却能听见,“师姐,你忘了师父的叮嘱了吗?”
女弟子盯着师弟的脸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她收回视线,再也不敢看向南兮,身体一直在发抖。
“这位仙友,请。”
得到继续的提示,南兮被一系列变故唬得早忘记了紧张,忙不迭的点点头,一头扎进门。
仿佛像是穿过一层温暖又柔和的水幕,南兮甩了甩头,却发现头发上并没有水迹。
“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拦住了,可这怎么可能嘛!”门内的知还并不知道门的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一把拉住南兮顺着山路拾级而上,“我刚刚遇到了熟识的师兄,给你打听了一下,屏障会依靠天赋进行筛选,之后大家要去天泉那里穿过雾气净化,再之后九大长老会亲自选徒,听说会倾向年龄小的,但南兮你也看见了,进来门的没几个比你小的,南兮肯定会被挑中!”
南兮看着眼前高高的阶梯有点发懵,“我的天这哪来的山啊?门那边看明明是很平整一个小岛,一眼就能看到头啊……”
“说什么呢!”知还笑着帮南兮理了理鬓角,“我们已经离开迎客岛,来到泊仙泽的中心离渊岛了,一些重大的仪式都在这里举行。”
南兮不禁左右打量,这里确实离迎客岛很远,因为向南坪村的方向看,已经只能影影绰绰只能看见点淡灰色的海岸线轮廓了。
跟大概只有南坪村一小半大的迎客岛不同,离渊岛不仅大,而且地势起伏连绵,周围围绕着七座浮空岛,浮空岛间有铁索桥相联,远远能看见几道瀑布从岛上落入海中,激荡的水声被阵阵海浪声掩盖。
“那些飘起来的岛,就是你说的云梦浮岛?”
“嗯。”知还顺着南兮的视线看过去,“离渊岛,由七座岛组成的云梦浮岛,还有附近零零碎碎成群的小岛加在一起,就是泊仙泽了。”
6. 006 渊中客
南兮平静了几个呼吸,把刚刚吓到的事暂时压下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知还的话上,“你刚说什么?去天泉那里净化?”
“没错,看那边,山顶有一个封闭的湖泊。”
知还抬手,指向台阶尽头。
“……好像有谁在山顶放了个巨大的水缸啊。”
“那是泊仙泽的门派重地,离渊岛的天泉,你别瞎说话。”
通过迎客岛的白玉柱门后,剩下的寻仙者只剩下了不过百人,走在上山的路上,一个跟着一个,也不算拥挤。
因为跟知还聊了几句,南兮不知不觉已经落后了,知还不能混在寻仙者的人群里,很快抄了小路先行上山,留下南兮自己吭哧吭哧的在队尾撵着前面的人。
看她跑的急,走在南兮之前的一个有点娃娃脸的少年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了等南兮。南兮几步追上,与那求仙少年并肩同行,也算有个伴。
“姑娘年纪轻轻,也是远道来求仙的?”少年看起来没比南兮大几岁,左右爬台阶无聊,他便随口问道。
“不远,我就住附近村子,来凑热闹的。”南兮摆了摆手。
“这样啊,”少年若有所悟,“怪不得在迎客岛熬的这两天没见过你,”娃娃脸的少年揉了揉眼睛,南兮注意到他眼下跟绝大多数求仙人一样,有挺严重的黑眼圈,“住得近真好,风餐露宿的可真是熬掉了我半条命……”
“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来求仙?”
“留在家里会被爹娘念叨考功名,我又考不上,我脑子可笨了!”
“哈哈哈你好惨……”
“我叫张韶,姑娘……?”
“南兮。”
刚互通了姓名,他们就听不远的天泉处一阵刺耳的尖叫夹杂落水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惊,不多一会儿,前面的人一个传一个,说是有个恐高的男子过桥时腿软掉进天泉了。
“那可是泊仙泽重地,”张韶伸长了脖子眺望,“这掉进去的人,怕是惹了大祸吧,肯定不会有长老乐意选这个倒霉蛋儿了。”
“别担心,你要是也没人要,我让我哥匀你张床铺,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家。”
张韶哭笑不得,“那我可太谢谢你了,真的。”
前面的几个人小声互相嘀咕,也没避讳两人,南兮听见他们说什么……渊客。
“渊客?你们说什么呢?”南兮凑过去问。
“就是住在天泉里的妖仙!上身人下身鱼,刚刚落水那男子就是被渊客救上来的!”其中一个年龄比较大的人说。
南兮哦了一声想,起了知还之前给自己讲过渊客的事,不过似乎渊客很少现身与人交流,所以知还也不大了解。
“哦哦!我知道!”张韶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我在南坪村里买过画本子,上面有写,说有个几百岁的渊客跟位长老……唔……”他突然闭了嘴,意识到自己比那个落水的更容易被人扔出去。
“啥啊啥啊?跟位长老咋了?”南兮毫无眼色的追问,她看的东西大多是知还推荐给她的,所以太离谱的野史本子都没机会看。
“哎呀,等下画本子借你,你自己看!”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也登上了天泉,在仙门弟子的指引下,脚步慢了起来。
天泉说是叫泉,但实际上比一般的湖泊还要大,水面上浮着一层厚重的雾气,南兮想不通为什么山顶会有这么多的积水,索性就不想了。
天泉上横着一条仅能两人侧身通过的窄桥,南兮偷偷往下看,一阵风吹过,雾气破开个缺口,南兮看见那天泉水清澈到肉眼分辨不出深浅,一眼就能看到池底叫不出名字的淡蓝色结晶石。
“哇,这个池水好漂亮!你看你看!”南兮兴奋的拍了拍张韶的背,两个人趴着栏杆一起往下看。
“不对……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张韶眼尖,指着雾气下的阴影道。
“啥?水里有人?刚刚掉下去那个没捞上来?这么无情吗?”
那阴影渐渐清晰,抬起头,正与两人对上视线。那人面容十分柔美,皮肤更是白得过分,黑色长发铺在水面上,发尾带着缕缕幽蓝,一双与池底晶石同色的竖瞳眼眸,耳后长着像鱼鳍一样薄如蝉翼的耳翼。
“我的妈!妖怪!啊不对……真的是渊客!”张韶腿一软,幸亏有栏杆挡着才没掉下去。
“你怕什么,多漂亮的小姐姐啊!”南兮不解。
“你有病啊!我是男的!”那年轻渊客开口便骂,长相虽柔声音却是嗓门颇大的男音,张嘴时还露出一对小尖牙,“你见过光膀子游泳的漂亮小姐姐吗!”
南兮一时被吼愣了,毕竟能发出这么大嗓门的人,她只见过自己妈,这一刻不仅不生气,还有点亲切感。
正愣神时,那渊客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仔细看向南兮。“你……”渊客皱起眉,“还真是你?!”
南兮懵了,指了指自己,“什么真是我?我怎么了?”
那渊客左右看看,像是要寻找些趁手的家伙一般,原地游了个圈,鱼尾狠狠一甩,激起两人多高的水花,指着南兮的鼻子叫骂:
“算了!我、我现在就要替天行道!”
南兮下意识想要后退,那渊客却从水面一跃而起扑了过来,长着锋利指甲的双手捉向南兮肩头,露出一口尖锐的獠牙咬向南兮的脖子!
被吓得坐在地上的张韶发出一声极为高昂的尖叫,怎么听都是小姑娘叫的声音,那渊客被吓了一跳,动作稍微停顿,南兮反过味来,猛地抬手推在他下巴上,渊客的上下两排獠牙瞬间磕在一起,发出让人牙酸的咔吧声。
大概是咬了舌头,那渊客口齿不清的哎呦了一声,南兮反手搂住他的脖子,用着多年跟四哥玩闹撕吧的技巧,狠狠将对方摔在桥上!这一下南兮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嘭的一声,把那渊客的尾巴鳞都摔拧了几片。
“好啊你!敢打我!”那渊客一挺身,人立而起,上身加上鱼尾足有两米多,他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头发缝隙里游出一群晶莹剔透的小鱼,它们像是在水里一样在空气中游动着。
“去!”
听到命令,那群小鱼就像细碎的刀片一样射向南兮!
窄桥上的空间根本不够辗转腾挪,南兮只好拼命冲向桥的另一边,前面的几个求仙者慌忙退避,那渊客像是不想伤及无辜,哼了一声,收了那群小鱼,鱼尾在地面上游弋,如蛇一般疾行,又扑了过来!
“救命!泥鳅咬人啦!有没有人管管……啊!!!”南兮感到身后一股巨力把她撞飞出去,一下子飞出栏杆,下落时才看到自己是被鱼尾抽飞的。
“去死吧!你才泥鳅!”渊客跳着脚叫骂,嗓门大得竟然。
眼见着要落入天泉水中,南兮会水,并没有多怕,只不过后背还火辣辣的生疼,怕是一时半刻活动不会多灵活,身后又跟着紧随其后一跃而下的凶恶渊客,南兮顿感凶多吉少。
我这就要死了?就因为认错了渊客的性别?这也太儿戏,太窝囊了吧?
突然,南兮觉得身子一轻,像是被一股力量轻柔托举,回过神时,已经坐在岸边。
南兮茫然的抬头看了看桥上向下张望的张韶,又看了看一猛子扎进水中又拧身扑腾起来的渊客……她读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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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知道下落不应该是这个曲线。
咋回事?
顾不上仔细思考,眼见着那渊客再次冲了过来,南兮连滚带爬想顺着天泉边缘爬上去,谁知慌忙间踩到裙摆,原地扑腾半天,只摔了个狗吃屎。
脚踝一重,南兮来不及尖叫,就被那渊客拖入水中。
一时间天翻地覆,分不清上下左右,南兮原本水性不错,也在慌乱间呛了两口水。
胡乱手脚刨蹬,南兮一脚踹在渊客脸上,顺势争扎着拉开些许距离,透过泉水波纹,她看见那藏身水下的渊客彻底兽化,一双原本冰蓝色的竖瞳泛着赤红的光,嘴角也裂开到耳朵,嘴巴张到可怖的大,露出满口利齿,狠狠咬了过来!
南兮下意识护住头,濒死的恐惧让南兮下意识调转灵力,小腹一暖,一道坚韧的冰盾在身前瞬间凝聚!
纵是兽化的渊客咬合力极为恐怖,一口也没有完全咬碎冰盾,甚至一颗獠牙还在冰盾上撞断了。
南兮趁机爬上岸,她连滚带爬远离了水面。那穷追不舍的渊客和破碎的冰盾碎片也一起浮上水面,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再纠缠,而是有些忌讳的看了天泉边缘一眼,恨恨的摆动鱼尾,重新沉了下去。
南兮喘着粗气站起身,又退了几步,才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她顺着刚刚那渊客的目光看去——天泉岸边,竟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那些人穿着泊仙泽的门派服饰,其中有几个服饰与别人有些不同之处,应该是有些身份的仙人。
刚刚落水的那人,也是这种阵仗吗?那人也被渊客咬吗?正在南兮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那群人纷纷向两边散开,给后来者让出了位置。
为首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却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南兮暗想,这就是陆老头说书时讲的,“鹤发童颜”?老者与身穿蓝色为底衣袍的绝大多数泊仙泽门人不同,穿了一身白袍,袖口衣角都隐隐有金色暗纹。他身边跟着另几位仙人,各个气质出尘,面容冷峻,即便没开口,也让人不敢造次。
应该是管事儿的,南兮心想,她长这么大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想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她湿淋淋的衣裙和沾了一屁股的泥巴太过鲜明出众,在衣袂飘飘仙气满满的修仙者的注视下,南兮感到自己丑得发光。
为首的老者对她招招手,“小姑娘,过来。”
南兮犹豫着往前挪了几步。
“再过来些,让仙长们看看。”
南兮把鬓角湿淋淋的头发尽可能掖了掖,才走上前。
老者低头仔细打量南兮,半晌,才看向他身边另一个消瘦的黑发中年人。
“如何?”
“一般无二。”那消瘦中年人声音暗哑,说话时像是嘴里咬着冰渣,“掌门师兄,这……”
掌门老者摇了摇头,“绯月呢?”
“应该还在前殿……”
还没等说完,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微微提着长袍下摆,快步走来。女子容貌看着只有三十岁出头,长老的衣袍穿在身上,有些显得老气,她皮肤保养得很好,未施粉黛,也没什么多余的饰品,只在耳朵上戴了对小巧的珍珠耳坠。
“找到了吗?”不等人回答,女子的目光便落在南兮身上。
“绯月,你觉得呢?”掌门老者问。
被称为绯月的仙长没回答,只是怔怔的盯着南兮的脸,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帮南兮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整理一下。
这时,一个穿淡黄色裙子的身影冲了出来,以平日里少见的迅捷挡在南兮身前。
7. 007 绯月仙长
“……知还?”南兮吓了一跳。
知还把南兮藏在身后,看着面前的一个个大人物,她自己也很紧张,“见、见过掌门,见过……”她脑子有点僵住,几位长老的名字在嘴巴边咕噜了几圈,混了,“见过几位仙长,还有绯月师叔……我表妹,小南兮她,”她又把南兮往身后塞了塞,试图用自己挡住所有人投过来的视线,“我表妹不是故意的,她……”知还瞄了一眼水面上还没化掉的冰,“她的仙术书是我在旧书店买给她的,她很有天赋,她……”知还干巴巴的编不下去了,小声问南兮,“刚刚到底怎么了?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没事,”绯月仙长宽慰的笑了笑,她打量了知还有别于内门弟子的服饰,“你是辛夷师兄门下的?”
知还才想起来行了一礼,“弟子是辛夷长老门下的外门弟子,名叫知还。”
“嗯,没事,小姑娘只是……被潮生发疯吓到罢了。”绯月仙长向被拦在知还身后的南兮招招手,语气中带着些意外,“刚刚知还姑娘说,你叫南兮?”
南兮只好走出来,点了点头。“嗯。”
之前那个消瘦的中年人在掌门耳边耳语了几句,南兮听不清。
“别紧张,你以后跟着我可好?”绯月仙长轻轻摘去了南兮头上的草叶。
“啊?”这是一脸懵逼的南兮。
“师妹!”刚刚还在跟掌门耳语的消瘦中年人语气重了些,“你真要收她?”
“墨阳师兄……”绯月仙长看了看消瘦长老,又求助一般的看看掌门长老。“大师兄……”
掌门老者被那目光看得败下阵来,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领回去罢。”
“好!”绯月仙长一下子露出笑容,而后意识到在人前要保持端庄,赶紧收了笑容,“咳,多谢掌门师兄。”
掌门长老无奈的摇摇头,低下头看向南兮,声音带着点吓唬小孩的语气,“好好听你师父管教,不许胡来,惹祸是要被门规处置的,知道吗?”
南兮被说得莫名其妙。
“嗯,我是说……是,知道了。”
掌门嗯了一声,表情里终于带了些慈祥。
“那去吧。”
“这、这就算……唔。”知还不敢说了,灰溜溜拉着南兮立在一边。
人们很快散了,求仙的人群已经都聚集到了大殿前,几位长老也该去主持了。绯月仙长却没跟上去,对南兮招招手。
“走吧,我带你去换套衣服,再看看住的地方。”
南兮看向知还,知还赶紧用眼神示意南兮跟上,自己自行离去了。
南兮亦步亦趋的跟在绯月仙长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还挺亲切的,可能是因为这人从头到尾都没凶自己吧。
“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师父了?”
“现在不行,还要有个拜师的仪式。”绯月仙长笑着摇摇头。
“哦……那,”直到现在,南兮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她左顾右看,有好多问题需要问,却一时间因为太突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那仙长您不去收徒吗?他们都去了啊,去得晚了就只剩歪瓜裂枣了。”
“那种事啊,交给云谏就好。”
“……云谏?”
“嗯,云谏是我的大弟子,明天起,你就要叫他大师兄了。”绯月仙长见南兮还是有些紧张,索性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别担心,你大师兄性子很好,很会照顾人,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南兮看着绯月仙长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有点懵。
绯月仙长带着南兮穿过悬桥,来到七座浮岛中的一座。
站在悬桥边缘,居高临下向离渊岛的方向看去,能看到好多人聚集在大殿前,像是在接受训话。南兮眯起眼,试图在人群里找到认识不久的张韶……实在是太小,分辨不出。
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被留下呢?
“看什么呢?还不过来换件衣服。”绯月仙长的声音柔柔的,像是永远带着笑意。
“唉,来了!”南兮赶紧寻着绯月仙长的声音跑过去,“这些人,都会被留下吗?”
绯月仙长摇摇头,“不好说,但怎么也会留下一半吧,你也看到了,现今泊仙泽门徒少得都快承不起门面了。”
南兮也注意道了,一路走来,岛上就算加上外门弟子也没遇到几个人。
“我很久之前就好奇了,泊仙泽为什么关了这么久啊?”
绯月仙长步子顿了顿,神色有些奇怪的看了南兮一眼,无视了这个问题,“原本还有几个小童的,”她迈步进了仓房,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结果十多年没开岛,小童都成年回老家娶妻生子去了。”
“哦……”南兮脑子里闪过二十多岁的小童,有点怪异,至于绯月仙长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也不敢刨根问底。
“找到了。”绯月仙长塞了两套衣裙在南兮怀里,“后山有温泉,你赶紧去泡泡,天泉的水中有寒毒,不泡泡温泉会生病的。”
穿过七拐八拐的回廊,绯月仙长带着南兮来到一间小竹楼门前,“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洗完换好衣服,你可以先歇歇,等你大师兄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南兮点点头,探头看了看屋里的陈设,一张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个柜子,一个书架……东西不多,但简单干净。
“那……仙长,我先去温泉了?”
“嗯,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可能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去仪式那边了,温泉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南兮几下换了浴服,先舀了些水把身上的泥巴和草叶冲干净,才跳入温泉,泡了起来。
温泉温度很高,之前被泡了个透心凉的感觉很快就被驱散了,南兮靠在池子边缘,在氤氲的水汽中有点昏昏欲睡。
一个个问题在南兮脑子里冒出来,岛都浮在天上了为什么会有温泉?不对,岛为什么会飘在天上?还有……今天的怪事也太多了……南兮看着天,想到了失态的山门弟子,突然暴起的渊客,还有明显话里有话的几位长老。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到底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谁?南兮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陆老头讲过的那些离谱的英雄故事……难道自己也是个角色?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矮了矮身子,往水里钻了钻,心里暗道如果这种苗头越来越严重,自己就偷溜回家,这破仙谁爱修谁修,自己家爹妈比这些劳什子玩意儿重要多了。
打定了主意,南兮反而不发愁了,不被期待的感觉就是轻松,左右家里人没指望自己多大出息,就算灰溜溜回了家,爹妈也肯定是欢迎的。
话说回来,知还应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急着把自己被留下的消息告诉家里了吧?南兮嘿嘿笑了,真想看见哥哥们惊讶的表情。
她拆散了被娘绑得紧紧的发髻,把自己整个人都沉入温泉中,闭着气,把指尖插入头发中,轻轻清理按揉着头皮。
虽然是闭着眼睛,南兮还是能感觉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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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阳光像是被遮挡住了。
有人?
南兮一惊,赶紧挺身站起,抹了把糊了一脸的头发,看向身后,却只看到一个背影一闪而过,没入不远处的竹林中。
谁啊?突然靠近,又一个照面不打的跑掉?这种撩了就跑的感觉有点熟悉。今天实在是被吓到过太多次了,南兮有点心有余悸,她小心翼翼再次坐回池边,只胸口以下泡在水里,不敢再往温泉深处钻了。
目光落在池子边,南兮看到一抹亮眼的橘红色,定睛仔细看去,竟然是三个摞在一起的——
“橘子?”南兮左顾右盼,看到那个熟悉的青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正静静的坐在池边看着自己。
“额……”南兮指了指橘子,“是你给我的?”
青影没反应。
应该是他,南兮心里暗暗思量,刚刚那个人影跑那么快,应该是没那个耐心把三个橘子这么规规矩矩叠在这里的。
“我吃了啊?正好渴了。”
青影点点头。
南兮没客气,伸手拿了个橘子开始剥。
“嗯,好甜。”南兮把橘子籽吐在手心里,扭过头去看那道影子,“你有点离谱了你知道吗?这里是泊仙泽唉!你还敢跟来?你到底是多稀罕我?”
青影理所当然的没回答,南兮把橘子皮和橘子籽拢成一堆儿,开始剥第二个橘子,“问你个事,”南兮顿了顿,“在天泉那里,是不是你给我托岸上的?”
青影微微一怔。
“还有那天在林子里,有个傻子要砍我,是不是也是你把我推开的?”
青影看不清表情,但看得出来他别开了脸,像是移开视线。
“说话啊!你救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啊!”南兮湿淋淋的支起身,反正浴衣是那种厚厚的布料,不用觉得害臊,“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还救我?我们是不是认识啊?还是有什么关系?”南兮发出一大串的疑问,也不管对面能不能回答,“你发现没,最近我身边有好多人很奇怪,像是认识我一样,或者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别的人……”
在青影的沉默中,南兮剥开第三个橘子。
“哇!这个超级甜!”南兮眼睛一亮,掰了一瓣递到青影嘴边,“你吃你吃!”
青影往后躲,南兮踮着脚往前凑,终于,橘子瓣被吞入那一团影子中,下一秒,青影愣住了。
“哈哈哈你被骗了!”南兮前仰后合,笑得水花四溅,“这个酸得我牙根疼!”
青影抖动起来,像是被酸得直咳嗽,而后幽怨的看了南兮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唉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到底是谁啊?”
青影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你一直跟着我,不仅没害我还救我……难不成你是……”
南兮露出思考的表情,那青影扭过头,像是也在等她的答案。
“……是我素未谋面的姥姥?”
青影身子一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南兮还在碎碎念,“唉你别走啊!你是不是我姥姥啊!我娘说我姥姥走的早,但是她可希望我娘给她生个外孙女了,姥姥到底是不是你啊!喂!姥姥!”
青影刷的原地消失了。
干嘛呀,叫你声姥姥你又不吃亏!南兮不满的撇撇嘴,她有点怀疑,下次自己再遇到危险,这影子怕是不会管她了。
又泡儿一会儿,南兮才擦洗好身体,换上新衣服,回房休息去了。
8. 008 三个人的团圆饭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外面有了些人声。
南兮抬起竹楼的窗子往外看,只见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领着五六个人,顺着悬桥登岛。
那就是绯月仙长说的云谏师兄吗?南兮一个小跳趴在窗沿上,抻着脖子想看得更清楚,可惜逆着夕阳的光辉,只能草草看到个轮廓。
那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口的南兮,笑着招了招手。南兮也招了招手,想从窗子上跳下来,却因为脚不沾地没使上力气。
“你就是师父说的师妹吧?”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伸手抓住南兮手臂,轻轻松松把她拎起来,放在窗外地上,“我叫尚云谏,以后就是你大师兄了。”
“哦,我、我叫南兮。”
“嗯,记得了。”
大师兄尚云谏长了双弯弯的桃花眼,不笑不说话,声音也浸透了温润,长长的高马尾搭在一边肩膀上,很让人觉得亲近。
“走吧,拜完师,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今晚是算是我们一家人的第一顿团圆饭。”
南兮颠颠的跟上去,走在尚云谏身边。
“大师兄我问一下,我们这批一起入门的,是按什么顺序排?”
尚云谏愣了愣,“……被挑中的顺序吧。”
南兮一下子开心起来,她指了指身后尚云谏带回来的人,“跟他们比我是第一个被带回来的,我是不是就是他们师姐啦?我是不是就不用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劈柴伺候人啦?”
尚云谏一时无语,看了看身后几个人,也都带着笑意。
“你这小懒丫头,这么多哥哥姐姐在,重活哪能让你做呢!”尚云谏无奈的揉了揉南兮的头发。
“那我是不是……”
“是是是,你是他们师姐!”尚云谏笑道。
“太棒了!”南兮高兴的跳起来。
几人来到餐堂,一桌的饭菜已经摆好,绯月仙长却不在。
尚云谏安排大家先坐好,拦了个来帮忙的外门弟子,那人说,绯月仙长被掌门真人差人叫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尚云谏在南兮身边坐下,看着一桌人都看着自己,只好干笑道:“大家再等等吧,饿的话先喝点粥。”
一桌人谁也没好意思动筷子,南希举起个还剩大半的橘子。
“要不要吃橘子,可甜了!”
尚云谏抵不过南兮的热情,吃了一瓣在嘴里,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嗯,很甜。”半秒后,他表情自然的把橘子传给了坐在他另一边的一个年轻男子。
“……甜。”年轻男子尝了一瓣,嘴角抽了一下,连忙挂上笑意,传给下一个人。
“是挺甜的。”
……终于,一桌人一人一瓣的分完了橘子,才一起埋下头,把嘴里的橘子瓣吐出来,酸得龇牙咧嘴。
“噗……哈哈哈!”
“小丫头真损……”
“你们每个人都很损好吗!非得最后一个的我吃到橘子才说酸!”
“我是师姐!是师姐!不是小丫头!不许说师姐损!”
“哈哈哈!”
几人说说笑笑时,连门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绯月仙长推开门,原本有几分阴沉的面色在看见热热闹闹的一桌人时,立即缓解了许多。
“师父回来了。”尚云谏赶紧站起身,大家也赶紧起身。
“都坐吧,”绯月仙长笑容柔和,她叹了口气,看向尚云谏,“云谏,你跟我来一下。”
尚云谏一愣,赶紧快步跟上去,留下一桌子新晋弟子一脸茫然。
过了一会儿,尚云谏回来了,脸色也带着几分异样。“大家跟我来,”他对着桌边的众人挥挥手,又看向南兮,“你不用,你坐在这就好,等我回来。”
南兮站起身又悻悻坐下,看着一屋子人全部离开,心里越发没底。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尚云谏回来,南兮有点饿了,看着满桌有点冷掉的菜肴,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大……额……”
进来的不是尚云谏,而是绯月仙长。
南兮跳起来,挠了挠头,“仙、仙长。”
绯月仙长笑了笑,脸色比刚刚柔和了许多,“你怎么像是有点怕我,是认生吗?”
南兮干巴巴的笑,“也不是认生,主要是这里跟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完全像是换了个世界,一时间多少有点一惊一乍。”
绯月仙长在主位坐下,招手让南兮上前。
“人少了,也不必再搞拜师仪式那么繁琐,你来给我敬个茶吧。”
南兮点头应了,手忙脚乱的去找茶杯,慌得直转圈。
绯月仙长被南兮同手同脚的样子逗笑了,“茶杯在那边,你先倒杯茶来。”
南兮按照绯月仙长的吩咐倒好茶。
“过来,跪下。”
南兮老老实实的跪下,把茶杯举高,动作太急,洒了一半在绯月仙长衣摆上。
“没事,别慌,”绯月仙长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说,请师父喝茶。”
“……请师父喝茶。”
“嗯。”
绯月仙长接过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南兮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把绯月仙长逗笑了,“行了,起来吧,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你要听我的话,有什么事呢,也要跟我说,知道吗?”
南兮赶紧点头,爬了起来。
“那个,师父……这就算是拜师仪式吗?”
“是啊。”
就算南兮不太懂这些,也意识到这所谓的仪式也太简单了。
“我还以为……”
“只有你一个,没必要弄那么复杂。”绯月仙长放下茶杯,并不在意的说。
“……只有我一个?!刚刚那几个人呢?”
“他们……先由墨阳师兄和溟音师姐代为教授。”
南兮不太懂代为教授是不是另投他门的意思,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自己这种刚跪完师父入门的小人物能不能问,想说的话在嘴巴里咕噜了一圈儿又咽了回去。
“想问什么就问吧。”绯月仙长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南兮眨眨眼,换了个更关心的问题,“师父,那几个人都去别的地方了,我是不是就是最小的师妹了?刚刚我还想我能当师姐呢!”
绯月仙长愣了愣,才笑出声,“你在意的是这个啊!放心,不会欺负你干活的。掌门师兄知道我们这里人不够用,特意让烬墟师兄多安置了几个外门弟子平日里帮我们做些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南兮嘿嘿笑着,被师父一眼看出自己的心思,她很是心虚,“师父,我还有其他师兄师姐吗?”
“原本你还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不过他们都离开泊仙泽历练去了,暂时回不来,我们这开阳浮岛上,除了烬墟师兄派来的外门弟子,就只有我们师徒三人了。”
这一次,南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岛上就咱仨?!”南兮不解,“为啥啊?”
“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
南兮点点头,“明白了,这就是不能跟我说的意思。”
绯月仙长笑了,“知道你还说出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尚云谏回来了,他看着一站一坐的师徒俩,又看看一桌子的菜,露出愁容。
“完了,做这么多,这剩菜不得吃半个月啊。”
“对哦,这可咋弄嘛?”
“……先吃吧,万一吃得完呢?”绯月仙长说出了不切实际的话。
一顿饭,南兮捧着碗围着饭桌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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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圈儿的吃。
桌子大,菜多,远的地方够不到,尚云谏又几乎哀求着她多吃点儿,南兮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敞开了吃过。
“不行了,吃到脖子了。”南兮放下碗,摊在椅子上喘气。
“再吃个鸡腿?”尚云谏试探的说。
“……放那,我当夜宵。”
尚云谏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口都吃不下了,可满桌饭菜只是皮外伤。
“师父,真不能叫潮生前辈一起吃一口吗?”
“不能。”绯月仙长故作严厉的看了尚云谏一眼,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做了错事还理他,下次岂不是更无法无天?”
“潮生前辈是谁呀?”南兮好奇道,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今天好像听过。
尚云谏看了一眼自家师父,没敢说话。
绯月仙长揉了揉额角,有些糟心的叹了口气,“不提他。”
“哦。”
眼看着天黑,三个人的团圆饭也该收场了,绯月仙长先回了房,南兮帮着大师兄收拾了碗筷。
因为时间晚了,被调配来帮忙的外门弟子早已回去,所以这些杂活只能他们自己干了。
“大师兄!”
“嗯?”
“嘿嘿,没事。”南兮抱着一摞没派上用场的空碗跟在尚云谏身后,“就是觉得这么叫挺新奇的,好玩。”
尚云谏无奈的叹了口气,并不生气,“行行行,那你有事就叫我,反正这里除了师父只有你和我,你不找我,我还挺无聊的。”
见这大师兄实在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南兮试探着问:“那我能问那几个人为什么被送到别处修行吗?”
尚云谏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清,师父只是说,是掌门和几位长老的安排。”
南兮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师父在几位长老中受排挤吗?”
“哪有,想什么呢!”尚云谏笑了,用没沾水的那只手揉了揉南兮的头,“师父在几位长老中年纪最小,却也是资质最高、人缘最好的!”
“那为什么把挑来的徒弟都弄走,只留下一个年纪最小最不顶用的我呢?”
“哎呀,长老们的安排小孩子别管,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南兮想了想,还是想不通,只好放弃了。她转个身,把碗碟放在厨房架子上,“大师兄,我明天要怎么安排呀?”
尚云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嗯……师父的意思是,你刚入门,年纪也不大,不着急苦修,就……先熟悉熟悉环境,其他的事以后再听师父安排。哦,对了,”尚云谏把用过的碗筷摁在水池里,“师父说最近最近门里新添了这么多人,会比较乱,你自己的话不许去别的岛上玩,如果想去哪里,可以叫上我陪你。”
“那回家呢?我偶尔可以回家吧?我家很近,就在南坪村。”
尚云谏想了想,“可以的,我可以找借口说去买点什么东西,带上你一起出去,顺路你可以回家坐一会儿。”
听到这里,南兮放心了。
“啊对了,那我表姐能来这里看我吗?她叫知还,是……”南兮想了想那个绕嘴的名字,“对,是辛夷长老那边的外门弟子。”
“这不难,我去跟辛夷长老门下的师兄说说,我们这缺人,长老们也放话让别的长老多派些外门弟子过来,只要你表姐乐意过来看你,就让她闲暇时多过来走走好了,不会欺负她干活的。”
“太好了,大师兄真靠谱!”
尚云谏笑着瞪了她一眼,“好啦,剩下的活靠谱的大师兄自己忙得过来,你折腾一天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明早我叫上你去给师父请安。”
南兮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谢谢大师兄!”
这一夜,南兮睡得格外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温泉助眠。
9. 009 提前曝光的天赋
第二天,南兮跟着大师兄去给师父请安。
绯月仙长坐在榻上,手边放着一壶茶,明显有点心事的样子。她今天换下了重大仪式时才穿的长老服饰,穿了件蓝底白色云纹的长裙,耳朵上还是昨天那对珍珠耳环,整个人显得年轻了许多。
简单检查了一下尚云谏的功课,绯月仙长便让他去自己去修炼,而后看向南兮,露出个笑容。
“陪为师坐一会儿。”
南兮有些莫名其妙,选了桌边的椅子。
“坐这。”绯月仙长指了指榻上,自己旁边的位置。
理论上这不妥,知还说过,修仙老古董什么的十分在乎长幼尊卑之类的,但……师父都没端架子,自己再故意保持距离就有点刻意了。南兮原本在南坪村就是自来熟的性格,加上师父和大师兄都很平易近人,她也就放下了戒备。
于是,南兮挨着师父,坐在她身边。
“师父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你来了为师挺开心的。”绯月仙长摸了摸南兮的头。
“可是……”南兮没说下去,昨天大师兄说过,长老们的事咱们晚辈别管。
“别操心了。”绯月仙长轻轻的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一些烦心事甩掉一样,“为师问问你,昨天在天泉那里,你是使用了仙术,对嘛?”
南兮想了想当时水面上的片片浮冰,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只好点点头。
“怎么学的?你身边应该没人能够指点吧?辛夷师兄那边昨天我问过,你的表姐知还姑娘只修了圣灵宗的外门功课,对于清虚仙术并不了解。”
“表姐给了我一本书,叫《千漪》,我自己看着学的。”南兮想起表姐帮忙编的谎话,可说完之后,又后悔了——按照知还临来岛上的交代,只要她暴露了自己可以这种程度的掌握仙术,这套说辞就站不住脚了。
果然,绯月仙长挑了挑眉,“《千漪》只是清虚仙术的筑基阶段的入门书籍,讲了些基础的吐纳功法,就算全部吃透了,也至多到凝气和聚灵境界,这种境界的初级弟子,能通过打坐冥想勉强将水结成冰,都算是佼佼者了。”
南兮晃了晃身子,像是这软塌有些烫屁股。
“我、我……”
绯月仙长没有追问,而是接着说道:“而想要做到瞬息之间凝冰护体,还能挡住妖化渊客毫无保留的一击,最少……”她稍微顿了顿,“也是灵悟期的开灵境界。”
“师父……”南兮声音渐小,“我有点听不懂。”
绯月仙长一只手搭在南兮肩膀上,“简单来说,筑基和灵悟之间,还差个淬体。”
南兮更懵了,但能从绯月仙长的表情上看出事情并不简单。
“换种你能听懂的说法,你用了一个筑基阶段的入门书籍,跳了三个层期,五个境界。”
南兮紧张的开始揪自己的袖口……就算是陆老头讲故事里,天赋异禀的主角前期也会自愿或者非自愿的隐藏实力,在关键时刻才一鸣惊人拯救门派或者苍生于水火之中,让听书人听得那叫一个爽……哪有像自己这样,没说三集就把秘密全扬了的?
让南兮意外的是,绯月仙长似乎并不想就这个深究。
“你调用灵力之后,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南兮茫然的摇了摇头,“应该有吗?”
“按常理来说,应该有的。”绯月仙长叹了口气,“你没有按部就班的好好修炼,没经过淬体期的内外兼修,身体很容易承不住仙术的损耗,严重了会伤及根本。”
“啊?”南兮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双手在身上摸了摸,“我真没什么感觉……就是稍微有点肚子胀,那不是因为昨晚吃撑了吗?”
绯月仙长无奈一笑,“为师也说不好,毕竟从未有过这种先例,也许是你还年轻,所以体现不出来。”
“意思是等年纪大了会找回来吗?”南兮被说的心里发毛,“师父,那怎么办啊?”
绯月仙长没回答,只是起身来到书架前,翻找着什么,“既然能自学《千漪》,那就是在家时读书识字了?”
南兮赶紧点头,“嗯,文采虽然一点儿没有,字也不好看,但读写都没什么问题。”
“那就够用了。”绯月仙长在书架上抽出两本书,“这两本你拿回去先看着,补一补基础功课……我这里适合你看的书籍不多,改天差人去墨阳师兄的书库里给你借几本。”
南兮接过书,被那书的重量压得胳膊一坠。
“……谢谢师父。”
“嗯,身体的事也不用太担心,下午让云谏带你去找辛夷师兄那里看看,顺便还能见见你表姐,她挺紧张你,昨晚还偷偷溜过来,听来帮忙的外门弟子们说的。”
“好,谢谢师父!”南兮开开心心的抱着书回了房间。
……
午饭后,尚云谏带着南兮去拜访辛夷长老。
跟着尚云谏走在浮桥上,南兮不再像跟绯月仙长在一起时那样拘谨,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也多亏尚云谏是个耐心十足的,一点点的为她解答。
从他的口中,南兮知道了泊仙泽的一些基础情况,比如除掌门外的六位长老,有三位修清虚仙术,另三位修圣灵术。清虚的绝大多数都是内门弟子,数量偏少,而圣灵宗以外门弟子为主,数量相对较多。
而他们的师父绯月仙长,是除掌门外几位长老中修为最为霸道强硬的。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南兮倍感意外,“明明师父看着最年轻!”
“是啊,”尚云谏带着南兮抄小路,跳下一道废弃的矮墙,回身接住跳下来的南兮,“哎呦,还挺沉……所以说嘛,修行这件事,更多是看天赋不是看资历。”
“不对……说好的修习清虚仙术的内门弟子多呢?为什么我们开阳岛上没几个人啊?”
尚云谏边走边拨开小路上的树枝,“唉,师父她啊,虽然性格好,修为也高,但不是很会教徒弟。”
“怎么说?”
尚云谏思考了几秒钟,“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天赋奇高,那么她的经验很难被弟子借鉴。”他笑了笑,“我们眼里的难点在师父眼里从来不存在,师父在修炼过程中就没被人指点过,所以也不擅长该怎么指点别人。”
“哇……这么厉害!”
南兮突然有点理解师父对自己的无师自通为什么有点见怪不怪的态度了。
辛夷仙长所在的瑶光浮岛比开阳浮岛大一些,地势也更加平坦,高大的树木不多,平日里应该光线很充足,只不过今天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一些外门弟子忙忙碌碌的正在收拾晒场上的草药。
尚云谏拜托守门弟子帮忙通报一声,守门弟子却说,刚刚来了访客,辛夷仙长不方便,麻烦二人稍后。
左右没有什么急事,尚云谏索性在旁边石凳上坐下,见南兮左顾右盼的样子好笑,便打发她自己逛逛。
“不许走远啊,我喊你的话你要立即出现,不能让仙长等咱们。”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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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
南兮一溜小跑,四处寻找知还。
“这件事等我回去就会禀报师父,之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能还要麻烦师弟……”
谁说话?南兮猛的回过头,看向不远处那个渐渐走远的仙门弟子,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嗯……背影也有点眼熟。
南兮下意思加快脚步跟上去,隐约看见那人后颈靠近发际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印记,像是不久前才脱落了结痂。
“南兮姑娘?”另一个方向,一个声音叫住了南兮,南兮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有点娃娃脸的少年。
“啊……是,张韶?!哎呀……”南兮再回头时,刚刚试图跟上的人,已经走远了。
“是啊!唉,你刚刚那一瞬间的停顿,是不是忘了我名字了?”
“没、没有!”南兮虽然心虚,嗓门却是一点也不虚。
“看什么呢?”张韶顺着南兮的目光看去,“那个人似乎是天枢岛上的,”见南兮一脸茫然,张韶啧了一下,“就是掌门所在的岛,人家是掌门的门徒,你别瞎招惹。”
“啊?你怎么一眼认出来的?”南兮有点意外。
“看腰带的花纹啊!七个岛上的弟子腰带花纹有些区别,我也认不全,但天枢岛的纹哪能不记得。”
“好势力哦你。”南兮撇撇嘴。
“哎你这丫头!”张韶哭笑不得。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南兮能感觉到,这位一面之缘的朋友,确实为自己担心来着。
“真好,昨天弄出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你肯定要被当成倒霉蛋赶回家了呢,没想到竟然会有长老要你。”
南兮瞪了他一眼,“你才倒霉蛋呢!”
“嘿嘿,”张韶挠了挠脑后勺,“昨天,对不起啊。”
“嗯?”南兮不解,“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张韶翻了个白眼,“你这么聊天会把天聊死的。”他叹了口气,挠了挠鼻尖声音渐小,“哎呀,我毕竟是男子嘛,又比你年纪大,结果遇到意外连拉你一把都做不到,挺丢人的,我昨晚都没睡好觉……越想越丢人。”
南兮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啊是啊,真丢人啊!你尖叫得像个小姑娘,给那渊客吓一激灵,也算是帮到我了。”
“喂!我跟你说这个是为了让你安慰我的!不是让你在我伤口上撒盐的!”张韶假装生气。
南兮笑得前仰后合,“好啦好啦,咱都是普通人,看到怪物会害怕很正常嘛!哎对了,”南兮顺了顺气,“你是被辛夷仙长捡走了吗?”
“没有,什么叫捡走啊!我又不是破烂,小嘴儿怎么跟淬了毒一样……”张韶也被气笑了,“我拜师墨阳仙长门下,师父很看好我博览群书呢!哎对了,昨天说要借给你书来着,我给你去拿!”
“不用了不用了,”南兮赶紧拉住他,“有机会再借我,没必要跑这么远,我又不着急看。”
“不远,我们天权浮岛的弟子房……因为没人打理长蘑菇了,不许笑!”张韶清了清嗓,“咳,所以,我现在暂时蹭人家瑶光浮岛的弟子房住,就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
“哦,那还好,住在这啊……啊,那你见过我表姐知还吗?”
张韶愣了愣,“还真见过,你找她啊?行,你在这等会儿,我顺路给你找。”说完,张韶立即快步向弟子房的方向走去。
张韶回来的很快,带着拎着裙摆一路小跑的知还。
10. 010 再遇渊客
“南兮!”知还给了南兮一个大大的拥抱,“吓死我了,他们没难为你吧?就……那个?”她上下打量着南兮,做了个比较隐晦的眼神,南兮明白,她说的是自己对仙术的掌握有点超纲的事。
“没有,师父很好,师兄也很好,就是剩菜太多,撑得慌。”
“那就好那就好,没难为你就不错了,你还管什么吃剩菜啊……等等?吃剩菜?为什么吃剩菜?哎呀算了……”知还长长的松了口气,她揉了揉眼睛,下面有一圈黑眼圈,“你不知道,昨天下午我赶回去跟你爹娘说你被留下了,他们都高兴坏了,特别是你四哥,”知还掩住嘴,阻止自己笑得太明显,“他把过年省下的鞭炮拿出来满村子放,被姨娘好顿臭骂才收手……”
南兮能够想象出自己四哥发疯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他不是说,不想让我走,怕吃不到肉吗?”
知还无奈的摇摇头,“他说无所谓了,说只要没人天天撵着他揍,少吃一口肉也能接受。”
南兮翻了个白眼,决定哪天央求大师兄带她离岛回家时,高低踹四哥两脚。
一边的张韶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个很薄但裹得很严实的布包,塞给南兮,“这是你问我借的书,偷看闲烂杂书可别被人逮住,被逮住可别说是我借你的啊!还有……看完还我!我要收藏呢!”
“肯定还你,小气劲儿!”南兮笑嘻嘻的把书塞进怀里,还想再跟知还聊几句,却听见不远处的尚云谏在喊她。
“南兮,师妹,快过来!”
南兮应了,跟知还和张韶挥了挥手,赶紧返身往尚云谏的方向跑,知还有点舍不得,撵在身后碎碎念。
“小南兮,你在师门那边缺什么就跟我说,我离岛方便,能给你张罗……跟师父师兄嘴甜点儿腿勤点儿,别一天天的像跟我和你哥那样说话没个准头……真遇到困难了不行咱就回家,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尚云谏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好笑,对知还安慰道:“你就是南兮的表姐吧?放心吧,我们开阳岛上一共也没几个人,师父很喜欢南兮,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几步开外的张韶突然愣住了,“啥?开阳?开阳浮岛上的那位是……绯月仙长?!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惹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怎么啦你?喘气儿烫嘴?”南兮问。
张韶咬着嘴唇,看了看南兮又看了看尚云谏,终于松开了牙齿,下唇上还留着牙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没、没事。”
尚云谏没再理会貌似脑子不正常的张韶,拉着南兮的手腕就往大门里走,“辛夷仙长得空了,我们快进去,别让人家等咱们。”
“嗯。”
进门时,迎面走出一位老者,衣着十分华丽,带着一股子市井气,与泊仙泽衣着素雅的修仙者们格格不入。那老者像是有什么心事,微微蹙眉,走路并没有看人,差点与尚云谏撞到一起。
尚云谏赶紧侧身让开,微微躬身。
“不碍事不碍事,怪我怪我。”那老者笑得一团和气,并没停留,继续往外走。
刚刚错开几步,南兮听见身后的华富老者咦了一声。南兮回头去看,那老者正站在门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知还。
南兮脚步顿住了,她想上前关心一下自家表姐,却被不敢让辛夷仙长多等的尚云谏拖进会客堂。
辛夷仙长的会客堂更像是诊室,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草药香气,桌子上、架子上、椅子上到处散落着医书,显得十分混乱。
南兮好奇着知还那边的事,有点心不在焉,在尚云谏喊她上前行礼的时候才回神。
“见、见过师伯。”南兮学着师兄的样子行礼,而后抬头偷看。
一个矮胖的小老头,捡起了地上的医书,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又粘上药汤了,这下墨阳师弟又要摆臭脸喽……”
小老头虽然穿的是长老的衣服,但略显邋遢,衣服上甚至沾着点儿药渣。
他对尚云谏和南兮摆摆手,“不用多礼,绯月让我给看看的小姑娘就是你吧。”他坐在桌边,挽起袖子,示意南兮坐在他对面,“作好,张开嘴,让我看看舌头,啧,多伸出来点儿,看病嘛害羞什么?”
“略略略……”
“对,很好,收回去吧,你口水喷出来了……伸手。”
辛夷仙长的指尖搭上南兮的手腕,南兮注意到他虽然有点不修边幅,一双手却保养得极好,包括略长的小手指甲都干干净净。
“嗯,昨晚吃撑了,小小年纪不要暴饮暴食,撑坏了脾胃长不高。”辛夷长老对待病患有一股苦口婆心的味儿。
南兮抱怨的看了尚云谏一眼,尚云谏扭过头去,假装帮辛夷仙长收拾书。
“你别收,你收了我找不到,放那我一会儿自己弄。”辛夷仙长却不领情,他又翻了翻南兮的眼皮,让南兮深呼吸,按了按南兮的肋下。“行了,”他松开了手,“回去让你师父放心,你除了有点积食,健康得很……哎,这种程度的积食随便抓个外门弟子都能给看,还非要送到我这来,绯月真是小题大做……”
“是吗?那太好啦!”南兮站起身,又犹豫起来,“可是师父说……”
“我知道你师父担心什么,”辛夷仙长拿过桌上的湿帕,擦了擦手,“关于修行的捷径,你师父可比我们这群老古董擅长多了,当年你师父刚入门的时候,那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佳资质,当时的几个长老抢你师父差点打起来……”辛夷仙长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了摇头,“扯远了,总之,关于你的特别之处,还得靠你师父多多留意,你师伯我这边只能看得出你身体健康,要不……给你抓点健脾消食的汤剂?”
“不要!”南兮拒绝得干脆利落。
“放心,”辛夷长老笑得慈祥,“主料是山楂和□□糖,酸甜开胃,让你师父给加点儿冰块,味道很好,不苦的。”
“真的?谢谢师伯!师伯是神医!”南兮立马笑了。
“……真是小孩子,变脸真快。”
不多一会儿,伴着夕阳,南兮和抱着大包小包药包的尚云谏走在返回开阳浮岛的路上。
穿过悬桥时,尚云谏走在前,南兮走在后,尚云谏碎碎念着在除了师父外的其他长老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南兮嗯嗯啊啊的应着,根本没往心里去。
夕阳剪下两人的轮廓,在很多年后,依旧印在南兮的脑海里。
……
泊仙泽广收门徒的热闹在半个多月后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绯月仙长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南兮和尚云谏一天都看不到自家师父一面,问就是又被掌门叫去了。
于是,南兮一时间完全没有修炼任务。每天上午大师兄要练剑,要修行,她就闷在房间里看师父给的书,躺着看趴着看撅着看满屋乱窜的看,下午便缠着大师兄带着她到处野,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日子过得比在家还舒坦。
唯一的不开心是知还最近都没有来看自己。南兮问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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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尚云谏却说,他找过瑶光岛的师兄,那边也允了知还没事的时候可以来这边跟南兮聚聚,只是知还自己有事要做,所以并没有过来。
这一天,南兮看书看得犯困,突然想到张韶借给自己的故事本子还没有看,便坐在窗台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本子。
“哈!”刚拆开布包,南兮就笑了一声,“怪不得包的这么严实,原来是几位长老的野史本子……哎?”刚翻几页,南兮不由得瞪大的眼睛,又猛翻了几页,“……哎?!哎?!哎我去?!?!”
《绯月仙子与异族男子不为世人所容的爱情》
《百岁妖仙为何钟爱清心寡欲的她》
《仙门长老为爱驻颜,人鱼之恋能否破除道德枷锁》
南兮猛的用布包遮住书名,不敢继续往下看了,心虚的左右看——师父没回来,大师兄还在练剑,很好,安全。
这种吃瓜吃到自己家的感觉刺激极了,南兮像一只偷吃香油的小老鼠,把脸埋进书里,看得津津有味。
“喂,坏丫头,干嘛呢?”一道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我操!!!”南兮吓得爆了一句字正腔圆的粗口,跟镇子里小溜子学的。她胡乱把书塞回布包里,一下子塞进自己被子下面。“你怎么走路没声啊!你……你……额……”
南兮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
“臭泥鳅!”
“你才泥鳅!”
那渊客抬手作势要打,南兮赶紧逃进房间,那渊客也不见外,鱼尾一摆,跟条大蛇一样顺着窗户就游走进了房间。
“你你你!你干嘛?”南兮吓得头皮都炸了。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我那天要杀你时你都没有今天叫的大声……怎么回事?你不是挺硬气吗?你刚刚藏了什么?”他眼神一扫,看向南兮藏着书的床角。
“你管不着!”南兮壮着胆子,一屁股坐在被子上。“你、你来干什么!我现在有师父有师兄罩着!你不能再咬我了!”
那渊客哼了一声,并没追究,自顾自坐在距离稍远的床边坐下。他的鱼尾太长,在房间里显得有些局促,渊客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
“房间这么小,跟狗笼一样,尾巴都伸不直,哼!”
没等南兮反驳,他动了动鱼尾,那条布满蓝银鳞片的鱼尾,竟然幻化成了人腿!
渊客似乎很满意南兮惊讶之际的神色,“怎么样?厉害吧!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额……确实很厉害,能不能劳烦你再给自己变条裤子?”
渊客的脸腾的红了,恼羞成怒道:“我该遮的不是都用鳞片遮着了吗!”
“可你不止露着大腿,还光着膀子,进我一个女孩子房间,你不觉得羞愧吗?”南兮叉着腰吼回去。
“你放屁!我比你漂亮多了!谁要占你这分不清正反面的小屁孩便宜!”
“臭泥鳅!”
“小屁孩!”
两人毫无营养的对喷了好一会儿,喷不动了才罢休。
“……我渴了。”
南兮瞪了他一眼,给他倒了杯冷掉的茶水。渊客哼哼唧唧的接过去,边喝边吐茶叶末。
“……你到底来干嘛的?来跟我展示你会变人腿?这么显摆呢,你是十一二岁小男孩吗?”
“我没那么无聊!”渊客变戏法似的在自己头发里掏啊掏啊,掏出一个用皮质细绳系着的尖尖的吊坠。“过来,这个给你。”
11. 011 都怪臭泥鳅
“什么玩意啊?看着就不像值钱的样子……我才不要……”
“扭捏什么?长辈给你的你就拿着!”渊客一把将南兮拽到身前,把吊坠挂在她脖子上,“好啦,收了吊坠,咱俩就和好了,我之前攻击你的事,你不许再提了,也不许再跟你师父告状!”
南兮有点懵,摸了摸那个尖尖的吊坠。
“这是什么呀?”
“我的牙。”渊客毫不在意的回答,“就是那天咬你咬崩那颗,不用太自责,我的牙还会长出来的。”
“噫惹!”南兮立马撒手。
“你嫌弃什么!这可是渊客妖化时的牙齿!是很珍贵的炼器材料!”那渊客炸毛了,“你懂个屁啊!”
“我就不懂,我就无知,我就理直气壮,咋了!臭泥鳅!”
“哎呀你个不识好歹的小屁孩!”
两人又是一轮对喷。
“所以,你们这一族的妖仙会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零件当做好东西送给别人?”
“什么叫做掉下来的零件?我老掉渣了吗?你说的这么难听呢?”渊客有些暴躁的抓了抓头发,“算了,跟你解释不通,你就这么理解吧,反正就是很珍贵的礼物,你要感恩戴德的贴身收藏好!你看你师父那对耳环没?就是我的眼泪化的,你师父天天戴着,可宝贝了!”渊客越说越骄傲,扬着下巴,嘴角也压不住了。
“那对珍珠耳环吗?那可比牙齿好看多了!我也要耳环行吗?”
“呸呸呸!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没让你磕头喊我妖仙前辈就不错了!芝麻大的小鬼还想要我的眼泪?!”
“哭一下还能累到你了?小气鬼……不给拉倒!”
“那不是累不累的问题,那是……算了,不跟你讲。”
气哼哼的看着南兮把尖牙吊坠放在衣领里面贴身戴好,渊客才稍微开心了点。
“喂,我叫潮生,你叫什么来着?”
“南兮。”南兮报了名字,见对方情绪挺稳定的,于是试探的问,“那我也要给你点什么还礼吗?我的乳牙都被爹扔到房顶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被麻雀叼走,没法给你。”
“我才不要你的乳牙!”潮生嫌弃得直咧嘴,“用不着你回礼,你收了就代表不生我的气了。”他把一口把茶水喝掉,又把杯子递给南兮,“再倒点,离开水一路走过来,很渴。”
南兮没多想,介于几天前差点被面前这个大泥鳅咬死的余威,她老老实实的接过茶杯去倒茶,“我这茶早上煮的,已经冷了,要不要给你换点热水?我师兄昨天给了我些……”
“让我看看你藏了什么,啊哈!”
就在南兮放松警惕的一瞬间,潮生竟然掀开南兮的被角,一把把里面藏着的本子拿起来。
“你这混蛋!”南兮惊慌失措的丢下杯子,扑过去抢。可潮生本就比南兮高了两个头,这时候把本子举得高高的,南兮跳着脚都够不到。
“快还给我!”南兮顾不上跟对方还不熟,急的连捶带打。
“不还!”潮生笑嘻嘻的也不生气,躲避着南兮的攻击,甩着两条长腿满屋子乱窜,灵活得一点儿也不像刚长出来的腿。
南兮跳起来,挂在潮生胳膊上,气急之下,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哎呀!”
南兮这一口咬得十分用力,但渊客的皮肤跟人不太一样,又凉又坚韧,南兮觉得自己好像咬在了凉透了的粘豆包上,咬得门牙酸痛。
潮生也被这一口咬得措手不及,本子没拿住,直接飞向门口,砸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绯月仙长身上。
“师、师父?!”南兮吓麻了,她手一松,啪唧从潮生的手臂上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哼哼唧唧。
“阿月?”潮生的声音里却满是惊喜。
绯月仙长冷冷的瞪了潮生一眼,低头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本子,南兮赶紧扑上去遮挡师父的视线,可惜已经晚了。
绯月仙长明显看清了,脸色黑得吓人。
“师父息怒,师父您听我狡辩,我我我……”南兮求助的看向身后的潮生,不由得惊呼一声,“妈呀!”
只这么一回头的功夫,那个光着膀子露着大腿只用鳞片遮着自己隐私的潮生,竟然给自己幻化出一身极其骚包的深蓝色衣装,上面星星点点的细碎银色晶石点缀,从领口到脚踝,包裹得严严实实。
“男德怎么突然就满级了?”南兮喃喃道,甚至吓得忘记了自己身处危机。
“阿月,我是来给这小崽道歉的,我们已经和好啦,我不会再咬她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潮生搓着手,笑得十分谄媚。
绯月仙长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这本子是你拿来的吗?”
“没有没有!”潮生头摇得像拨浪鼓一眼,一点没有接收到南兮让他闭嘴的视线,“我刚来就看见这丫头偷偷摸摸的在看这几本书,我就是想逗逗她才抢的,我都没看清写的啥!”
“真的?不是你带来的?”
“当然不是我啦!我都没怎么离开过泊仙泽,我上哪……我……”潮生垂下视线,脸色僵住了,很明显,他也看清了地上散落的几本本子的名字。
“啊这……”潮生脸色一红,紧接着便浮上极其懊恼的神色,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本子,想去捡,又偷偷看了看绯月仙长的脸色,不敢捡。
看得出,他想看,现在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绯月仙长又把视线投向南兮,她皱着眉,眼神中满是对自己徒弟过于顽劣的无奈,“那你来说,这本子哪来的?”
南兮揉揉屁股,赶紧由坐姿改成跪姿,“别人借我的……不是潮生……”
“要叫潮生前辈!”潮生小声的抗议,南兮没理他。
“谁借你的?”
南兮偷偷抬眼看了自家师父一眼,赶紧低下头怯怯的说:“我不能说,借书的时候说好的,被抓了不能把人家供出来。”
绯月仙长气得冷笑一声,“看来没白读书识字,倒是知道讲义气?”
“师父我错了。”南兮可怜巴巴的。
绯月仙长不说话,南兮自然也不敢说话,旁边的潮生跟着战战兢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爱看书是吧?云谏……”绯月仙长微微侧头,站在门外的尚云谏一脸尴尬的探了个头。
“在呢,师父。”
绯月仙长抬了抬下巴,尚云谏立即会意,走进房间,把怀里抱着的一大摞书放在桌上,书太重,哐的一声,吓得南兮一激灵。
绯月仙长走近几步,“这是我从墨阳师兄那里给你借回来的书,”她指了指一摞书最上面那本,“这本《明心善行卷》,三天内给我抄一百遍,背不下来的话,再抄一百遍。”
“师父……”南兮拽了拽绯月仙长的衣角,试图萌混过关。
“这套没用。”绯月仙长扯回衣角,“敢讨价还价把下面那本《慈露经》也抄一百遍!”
南兮老老实实收回手,“我抄我抄,师父别生气……”
“哼!”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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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仙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南兮一眼,而后看向手足无措,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床底下的潮生,“至于你……”
“阿月,这次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撞破了这小丫头偷看本子,我……我……我也是受害者!”潮生吓得登登登倒退三步,举起双手,拼命自白着自己的无辜。
绯月仙长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你怎么是受害者了?”
潮生急得抓耳挠腮,冰蓝色的耳翼一抖一抖的,好半天才找到说辞,“这本子,”他指了指已经被绯月仙长踩在脚下的本子,“编排了你,也编排了我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等他说完,绯月仙长右掌一翻,灵力翻涌,一掌拍在潮生胸口!潮生惨叫着朝窗外倒飞了出去,撞飞了半扇窗子和两棵树依旧去势不减,在浮岛边缘落地,滚了几圈,连抓带挠的也没抓住浮岛边缘,终于从浮岛上掉了下去,直直摔进下面的海水里。
好消息是,半空时他就直接开了妖化形态自保,坏消息是,掉进海里就没浮上来。
“师父,下手有点……有点狠了。”尚云谏跟着飞出去的潮生跑出去,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要不要我去捞一下?”
“捞什么捞?没点常识,他是鱼,还能淹死不成?”绯月仙长难得骂了向来十分懂事的尚云谏一句。
“可……”尚云谏干巴巴的赔笑,“这次应该真跟潮生前辈没什么关系,您这一掌都够打死我十次八次了。”
绯月仙长也有点因为自己刚刚十成十发力的一掌而心虚,但依旧嘴硬,“咳,谁让他擅自闯入我徒弟闺房,还穿的如此轻浮的,挨打活该!”
说完,绯月仙长冷着脸,转身离开。刚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指着地上的本子,给尚云谏个眼色。尚云谏立刻会意,捡起地上的本子双手奉上。
绯月仙长接过本子,脸色略有尴尬,留了句“没收”,便离开了。
师父走后,南兮和尚云谏都是松了口气。
尚云谏把南兮拉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蹲下身帮她揉了揉膝盖,
“疼吗?刚刚哐当一下就跪地上了……”
南兮笑嘻嘻的,“我那不是害怕了嘛……师父平时都特别温柔,我第一次看她生那么大的气,怪吓人的,还有,嗖的一下就把那臭泥鳅拍飞出去了,是真的飞出去了啊……字面上的飞啊……一点儿都没炫技的成分……”南兮露出一抹神往的神色,“我就算丢毽子都丢不了这么远。”
尚云谏站起来,瞪她一眼,“你还有脸说,我拜入师门都多少年了,也是第一次看见师父这么生气!”
南兮眨眨眼,突然想到潮生被拍飞前的最后一句话。
“哎呀……”她一拍大腿,“原来那几个本子里的两个主角,刚刚都在这里啊!”
“你怎么这么后知后觉!”尚云谏气得发笑,捏了捏南兮的脸蛋,“你没看师父都快尴尬死了吗?”
南兮呆呆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那、那个泥鳅,真跟师父……两个人……”
“停停停!”尚云谏赶紧捂住南兮的嘴,“你可别害我,这种事我不会说一个字的!”
南兮推开他的手,“小气大师兄!你告诉我嘛!我发誓我决不会跟师父说是你讲的!”
尚云谏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门口,才小声说:“反正,潮生前辈总来找师父……要是有机会你问他吧,他肯定可乐意跟你讲了。”
南兮挠挠头,十分不解,都被打成那样,还敢来?
事实证明,真敢来。
12. 012 大号仙灵
当天晚上,南兮为了显得自己知道错了,故意点起油灯,借着灯光开始抄师父交代的《明心善行卷》,刚抄了三行,南兮就开始头疼。“尔观己心,如观深潭。潭水本明,波澜扰动,乃生浑浊。非水本浊,乃风不止,尘不息也……啊……”南兮扔下笔,虽然半懂半不懂的,但差不多能确定这是本劝人向善的书。“为什么要抄这么无聊的东西啊!”她又翻了翻剩下几本……
《慈露经》、《和声录》、《光尘集》、《善途引》、《心篱园》、《惠泽万灵书》、《尘途照夜集》……如果理解没出毛病的话,好像都是讲大道理的书。
抄这玩意有啥用啊?抄明白了去当圣贤还是文豪?南兮不耐烦的胡乱翻着,试图从晦涩的文字中找到点儿跟修炼基础有关的东西,然而失败了。
“师父不是说要给我借点儿补基础功课的书吗?怎么借的还不如之前师父给我那两本有用……”南兮小声嘀咕着,“这些圣贤书在村子口教书先生那里都能借到一半……”
正在这时,窗口传来小心翼翼的敲击声。
“谁?”南兮歪头问道。
“我!你小点声!”回答的是潮生的声音。
南兮放下书,轻轻打开才被大师兄修好不久的窗子,正看见潮生那张额角青了一块的脸。
“唉唉唉,你别进来!”见潮生双手一撑就要往房间里跳,南兮赶紧制止了。
“你让我进来坐坐怎么啦!外面蚊子太多了!”潮生不满道。
“师父说不许我放衣冠不整的男子进房间。”南兮立马把师父搬出来。
“哎呀,多大点儿事儿!”潮生只轻轻抚了下自己手臂,那里隐约可见的鳞片如水纹般一圈圈荡开,翻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组成了白天时见过的那套衣服,严严实实的穿在身上。“我进来了啊,有事跟你说。”
潮生毫不见外的跳进房间,这回稍微懂了点儿礼貌,没坐在床上,而是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原本没什么事,不过是想找小谏问问阿月……就是你师父消气没。”潮生翘起一条腿,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脚踝,边揉边吃牙咧嘴,白天生生吃下那一掌还没缓过来。“嘶……我就是在路上遇到点东西,觉得咱作为善良且有担当的长辈,该来提点提点你。”
南兮没听懂,“……你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啧,你啊我啊的没礼貌,叫前辈!你大师兄都叫我前辈!”
南兮撇撇嘴。
“不爱叫啊?”潮生咧嘴笑了,“那你叫师公呗,我乐意听!”
“我刚入门,懂得少,你可别唬我。”南兮故意摇头晃脑的往外走,“我去问问我师父这么叫合适不。”
“唉唉唉,回来回来!今天再吃一掌我非死这不可!”潮生赶紧一把把南兮薅回来,“行了行了,你爱叫啥叫啥吧,真是个祖宗。”
南兮也笑了,“开玩笑的,什么事你说吧。”
潮生又来到窗口,探头出去左右看看,才关上窗,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那个仙灵还在跟着你!”
“什么仙灵?”南兮一下子懵了。
“就是我咬你那天,我想把你扑到天泉里,结果突然冲出来把你托上岸的那个仙灵!”
“那东西是仙灵?!”南兮皱起眉,一脸茫然,“可……什么是仙灵?”
“哎呀,仙灵都不知道!”潮生嫌弃的瞪了她一眼,“仙灵就是天泉边因为灵气充沛而产生的草木精灵,一般很少离开天泉的!”
“……你确定?还有,你竟然能看见它?”
“当然确定!我从小在天泉边玩,仙灵我还能认错?”潮生很不满意似的,“仙灵或许在人族眼里可以轻易隐藏自己,我们渊客不一样,”他故意凑近,瞪着那双如同淡蓝色水晶石似的竖瞳眼眸,“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我们的眼睛!”
南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实话,毕竟,眼前的渊客是唯一一个看见了那个青影的人。
“可是,明明那个影子跟着我好多年了,从我在村子里的时候就跟着我来着。”
“什么?”潮生挑眉,“这倒是奇了,按理说,灵力不充沛的地方仙灵呆不长久啊……”
“还有,”南兮补充道,“它还能碰到我。”
“仙灵都能碰到人的,但一般不害人。”潮生不以为意。
“嗯……”南兮想了想,“对了,它还能吃橘子!还知道酸!”
“啊?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平白无故的你是不是闲的特意去找酸橘子去喂仙灵?”
“那橘子是它给我的……”南兮小声嘟囔,“所以说,它真是仙灵吗?”她有点小失落,“我还以为是我没见过面的姥姥回来看我了呢!”
潮生翻了个白眼,“我说是仙灵就是仙灵!当然也不排除你姥姥走后附在什么仙草上,机缘巧合下成了仙灵。”
南兮挠挠头,又高兴起来,“所以还是我姥姥,就这么决定了。”
“你非觉得是就当是吧。”潮生被南兮的坚持搞得有点无语,他的突然耳翼抖了抖,“你听,有人来了,”他重新打开窗户,探头出去,“是小谏!”
“……你能给我家大师兄换个叫法吗?”
“……那咋了?”
“你耳朵这么好使,白天怎么没听见师父过来了呢!”
“那不是怪你当时吵吵嚷嚷把声音压住了吗!”
……
一盏茶时间前,尚云谏本打算休息,关窗时却看见南兮的屋子还有光亮,想着这小丫头肯定是熬夜抄书了,于是叹了口气,打算去厨房找点点心给她送去。
结果一出门,跟师父走了个对面。
“师父。”尚云谏低头行礼,“您还没休息啊。”
绯月仙长移开视线,“闲来无事,出来赏月。”
尚云谏抬头,今天天有点阴,没月亮。
绯月仙长假装没看见自家大徒弟的小动作,轻咳了一声,“咳,你去告诉你师妹,让她抄的书,不是很急……只要她知错了,抄十遍就好。”
尚云谏差点笑出声,“就知道师父心疼师妹。”
“别胡说!”绯月仙长略有尴尬,故意声音严厉了一些,“你师妹字丑,抄多了也是浪费纸墨。”
“师父说的是。”
于是,尚云谏告别师父,跑去厨房端了两碟点心,向南兮房间走去。
“谢谢小谏!正好我饿了!”
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打开了,潮生十分自来熟的接过点心碟子,“来来来,进来坐,别客气!”
南兮眯着眼鄙视的看着潮生,潮生并不在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往嘴里塞了快点心,“唔,好吃!就是有点干,小南给前辈倒点水!”
“使唤谁呢!”南兮走到桌边,气哼哼的晃了晃茶壶,没听见水声,“没水了,干噎吧你!”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让一条鱼干噎?”潮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有水有水,”尚云谏赶紧打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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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师父下午煮了一锅冰糖梨水,我去厨房拿。”
“阿月亲自煮的?”潮生眼睛瞬间发亮,自动提取关键信息。
“是啊是啊,潮生前辈稍等。”尚云谏快步去了厨房。
潮生喜滋滋的傻笑半天,才回过头故意凶巴巴的看向南兮,“你看看你大师兄!再看看你!也不知道学着点儿!”
南兮撇撇嘴,“我要去找师父告状,说你吃我点心。”
“别别别,小祖宗,你坐你坐。”潮生立马泄了气。
尚云谏很快端来了冰糖梨水,看着潮生喝得一脸享受,才想起问刚刚就想问的问题,“前辈,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正好你也看看。”潮生明显已经忘掉的最初的目的,他放下糖水罐,走到窗口,指着竹林阴影下的一个地方,“你看那边!”
尚云谏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不由得愣了愣,收回目光看了看潮生和南兮,又扭过头继续看过去。
“啥也看不见吧?”潮生问。
“……嗯。”尚云谏脸色有些复杂,像是不太确定潮生前辈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戏耍他,“应该看见什么吗?”
潮生闭上眼,在自己眼前虚抓了一下,放在尚云谏眼前虚空一弹。
“现在再看看。”
“啊!”再次看去,尚云谏发出一声惊呼,“那是什么?是仙灵吗?仙灵我记得书上写都是小猫小狗那么大的一团,这个怎么有成年人一般大!”
三个人一起挤在窗口看着,南兮看了看左右的大师兄和潮生,感觉怪怪的,自己最后的秘密到底还是跟人分享了。
“你说它一直跟着你?”听完潮生的复述,尚云谏有些意外,“仙灵的事,我了解的不多,潮生前辈你看呢?”
潮生托着下巴,“仙灵都很善良,不会害人的,就算人去抓它,它最多也就当场散掉,再到没人的地方偷偷聚拢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南兮,“你要是不放心,就去问问你师父呗,那几个长老有的是办法帮你赶走仙灵。”
南兮询问的看向大师兄。
“我觉得没必要,师妹不是也说过,那仙灵从来没害过她,甚至还救过她几次吗?”尚云谏若有所思,“它既然并不影响到人,就随他去吧。”
“也对,别麻烦阿月了,”潮生戏谑的笑了笑,看向南兮,“万一它真是你姥姥呢。”
南兮瞪了他一眼。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潮生打听到绯月仙长已经消气了,才放下心来。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潮生再没有眼色也知道该走了。
“我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们玩。”
“你还敢来啊?”南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潮生拨弄着自己海藻似的头发,“怕什么!今天阿月就是在你们两个小辈面前觉得害臊了才打我的,平日里对我挺好的。”
南兮询问的看向尚云谏,得到憋着笑容的回答:
“别看我,你大师兄没看出来师父哪里对潮生前辈好,真的。”
潮生愤恨的瞪他一眼,“你就说吧,换个人像我这样纠缠她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就被她打死了?”
“那倒是。”尚云谏老老实实点头。
“所以你看,你们师父对我跟对别人就是不一样!”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实在抗揍?”南兮幽幽的问。
“倒也是。”尚云谏再次老老实实点头。
“你们两个!一点儿都不可爱!”潮生炸了毛。
13. 013 堆在门口的聘礼
南兮的罚写任务,最终在南兮抄了三遍,大师兄帮忙抄了七遍,加上南兮言辞恳切的自我检讨后,结束了。
至于潮生,自那天起都没有再露面,南兮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回去之后内伤爆发死在哪个水沟里了,绯月仙长却让她少操心,说每个月潮生都会不定期的突然消失几天,应该是族群内部的聚会,他不敢缺席。
不过这次确实消失得时间比以往长一些。
南兮有点失落,因为还没来得及跟潮生打听他和师父的八卦,好奇的事憋了这么长时间,吃饭都不香了。
“你这丫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不怕师父知道了再罚你?”
“嘿嘿,那不是有大师兄帮我罚抄嘛!”
算来南兮离开家也快一个月了,尚云谏见南兮实在无聊,就七拼八凑了个单子,要带南兮去南坪村采买。
绯月仙长看了看尚云谏递上来的那份十分凑数的采买清单,又看了看雀跃的围着她转的南兮,无奈的揉了揉额角,点点头,“嗯,去吧,天黑前回来,”她又看向南兮,“你现在的身份是泊仙泽的弟子,离岛之后要注意身份,不能给师门丢脸。”
“嗯嗯,”南兮赶紧按照尚云谏交代的,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师父,出门我什么都听大师兄的,绝对不捣乱!”
绯月仙长伸出手指怼了怼南兮的脑门,“你啊,一点儿静不下心,浑身上下就剩下张嘴好了。”
南兮吐吐舌头,“那师父教我点东西嘛,每天看那些讲大道理的圣贤书,很枯燥……”
绯月仙长叹了口气,“知道你看不进去,再过几个月吧,等到……”她略一思考,“等到你过了生日,我就跟几位长老商量商量,正式教你。”
“好哎!谢谢师父!”
跟着师兄走出好远,南兮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好像没告诉我师父自己的生日,还有……教自己东西为什么还要跟别的长老商量?
难不成修仙还得□□学进度?不懂。
……
两人很快通过白玉门来到迎客岛,然后找了个海边等活儿的小渔船。
“船家,麻烦带我们去南坪村。”尚云谏客客气气的跟正在抽旱烟的老船家拱了拱手。
“好嘞,两文钱……哎呦?”老船家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来,“这不老南头家的小幺吗?”
南兮也认出了对方,“是牛叔啊!牛叔好!”
“好好好,快上船吧,稳着些……哎呀,这不能收不能收!”牛叔把两人让上了船,却把尚云谏掏出了钱推了回去,“小仙人不知道,咱一个村子住着的,熟得很,这小丫头好容易出息了干点儿正事,咱们都替她高兴,收什么钱啊,不怕被人笑话。”
“牛叔!什么叫做好容易干点儿正事!”南兮坐在船头,抗议着。
“呦,换了身板正衣裳还不让人说喽?”牛叔故意逗南兮,“忘了自己小时候年年去我家院子里偷摘杏!摘就摘呗,还骑在墙上吃,吃一地杏核跟闹耗子似的!”
“那主要是因为牛叔家的杏是苦仁的,不然我就把杏核捧回去砸着吃了。”南兮摇头晃脑的毫不觉得羞愧。
“行行行,来年种棵甜仁的。”牛叔将船桨在礁石上一撞,小渔船摇摇晃晃的出发了。
迎客岛和南坪村离得本就不远,加上此时正好涨潮,小渔船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
“对了,小丫头,你这是特意回家帮忙的?”
“帮忙?”船靠了岸,南兮下船的动作顿了顿,“帮什么忙?”
牛叔噢了一声,“哦对,你最近没回家,还不知道,”他嘿嘿一笑,“那你自己回去看看吧,放心,是喜事。”
“喜事?”南兮一拍大腿,“我去!不会是我大哥把媳妇骗回来了吧!我回去啦谢谢牛叔!”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船,拽着尚云谏就往家跑。尚云谏被她拽得直趔趄,只能抱歉的回头对牛叔挥挥手。
还没跑进家门,南兮就看到绑着红花盖着红布的大箱小箱,多到院子里放不下,都堆到了门外。
“你们村子娶亲这么大手笔吗?”尚云谏也有些震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家村民能凑出这么多聘礼?”
“……里面放的不会是空的充门面的吧?”南兮放慢了脚步靠近,抬手敲了敲最近的一个箱子,“这木头我不认识,反正比我娘的嫁妆箱子好多了!”
尚云谏也走近,单手托了一下箱子,没托起来。
“这个分量,绝对是装满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的不解。
“……我不在家镇着,我四哥不会是去劫官盐去了吧?我闻闻有咸味没……”南兮凑在箱子缝上一顿闻,“没有唉,还有点清香味!”
尚云谏扑哧一声笑出来,“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吗?盼你哥干点儿不掉脑袋的事行吗?”
“也是,我四哥没那两下子,劫我都费劲。”
正聊着,院子里走出一个穿鹅黄色裙子的女子。
“知还?!”
“小南兮?!”知还明显被南兮的叫声吓了一跳,“你怎么、怎么……”她看到了站在南兮身边的尚云谏,有了几分猜测,跟尚云谏互相行了礼招呼过后,知还对南兮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我还想着今天去看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
“这这这!”南兮指了指满院子的大箱小箱,“家里是去盗墓了吗?哪弄来的这些啊?为啥在这一堆没人管啊?是被人家姑娘退回来了吗?我大哥不至于这么不招人待见吧?”
面对南兮连珠的发问,知还一脸无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站在一边的尚云谏稍微看出了点端倪,他摸了摸箱子的红绸绑带,绑痕内外有被太阳晒久了的色差,“不对,这不像是没送出去的聘礼,反倒是像刚收到的,而且路途不算近。”
“收、收到的?”南兮更茫然了。
尚云谏看了看南兮,又看了看知还,“你们家没成家的女子,就你们俩了吧?”
“哎?!?!”南兮把她那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分外夸张,“谁这么眼瞎看上我了?”她开始卷自己的袖口,“我现在就去会会他!”
“哎呀小南兮……”知还哭笑不得的在南兮腰上轻轻捏了一下,“是、是我的亲事。”
南兮愣住了。
“回屋说吧。”
原来,一切的开始是尚云谏领着南兮去找辛夷仙长诊脉那天,那个穿的又土又豪一股子市井气的华服老者对知还说的那声“咦”。
“那臭老头看上你了?”南兮一拍桌子站起来,“有钱了不起啊!也不看看自己土埋到哪儿了!还敢觊觎我表姐!”
“不是不是!”知还把南兮按回椅子上,叹了口气接着说,“对方是那为长辈的侄子,叫君尧,今年二十七,是……是当初跟我定下娃娃亲的人。”
“二十七?比你大八岁呢……啧……”南兮还是非常嫌弃。
这段时间,听多了南兮的唠唠叨叨,尚云谏对知还的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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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的七七八八,“姓君?还这么大手笔,难道是……”
知还咬了咬嘴唇,“是,是邙州御灵庄的,君家。”
尚云谏沉默半晌,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大箱小箱,“那就,合理了。”
南兮不明所以,急得直摇头,“什么呀?什么御灵庄?很有名吗?”
尚云谏敲了敲南兮的头,“一看你就没认真听,我之前跟你介绍修真门派的时候,你是不是满脑子想着掏鸟窝来着?”
南兮撇撇嘴,揉着后脑勺,“什么嘛,这姓君的在修真门派里算厉害的吗?”
“不算最厉害的,但确实算最有钱的。”
尚云谏简单给南兮补了补功课,这御灵庄君氏修的不是山门仙术,而是御灵术,严格来说,是祝由术的一支,跟泊仙泽的圣灵宗派有些渊源。
御灵术跟山门仙术最大的区别,是更注重血脉中的天赋,而不是后天的修为和努力。御灵庄以血脉姻亲壮大枝叶,必然不像泊仙泽这种开山立派的声名在外广收门徒,久而久之,必然相对凋敝。而近几年,御灵庄之所以重新名声响亮了起来,是因为上一代的庄主眼见着家门衰落,索性放弃祖宗之法,全族搬去了繁华的邙州,沾了烟火气,做起了市井生意,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把君家打造成了修仙门派中最富裕的一家。
“用御灵术赚钱吗?这不跟我想用清虚仙术冻小糖人卖钱一个思路吗?看来我挺有赚钱头脑的呢!”南兮想了想,“不过,这样不会被其他仙门瞧不起吗?那些人不是自视甚高,瞧不上一身铜臭吗?”
“前些年,众仙门确实有一点觉得他们不入流,但……他们实在太有钱了,谁会拒绝一个挥金如土的朋友呢?”尚云谏突然清了清喉咙,“咳咳,那个,这个话别说是我说的啊,还有什么自视甚高的,也别瞎往外说。”
南兮不解的看向自家表姐,“既然这么厉害,娶媳妇不应该讲个门当户对吗?为啥非要,额……”南兮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她想起了,知还原本是生在挺了不得的家族的,并不是像她一样的渔村姑娘。南兮挠了挠头,尴尬的转移了话题,“话说,我爹娘呢?怎么都不在家?”
知还叹了口气,给尚云谏倒了杯水,“大家去送君家派来的送聘礼的人了,按照他们君家的风俗,准新娘直到婚礼当天,是不能见夫家人的,所以我被留下看家。”
南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腿,心里空落落的,把知还递过来的水杯推到一边,没心思喝。
“邙州,好像很远吧?”
知还的眼睛暗淡了少许,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还能回我家,还能回泊仙泽吗?”
知还苦笑着摇了摇头,眼圈明显有点发红,“我不知道,大概……机会不多了吧。”
“可、可是……”南兮急了。
尚云谏拍了拍南兮肩膀,阻止她再说下去,“外门弟子本就很少有长久住在师门的,君家是个不错的归属,你该替你表姐高兴。”
南兮的嘴撇得更厉害了,没再说话,气氛一下变得沉闷了起来。
尚云谏看着两个情绪低迷的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要不,你们聊,我去把东西买了?”
南兮从椅子上跳下来,“我也去。”她挠挠鼻子,掩饰住已经快流出来的眼泪,“我也有些东西要买,一会儿买完还来得及回来一趟。”
“嗯,好,正好等到时候大家也都会来了。”知还扯出来一个干巴巴的微笑。
14. 014 知还的决定
垂头丧气的走出院子,南兮听见身后的尚云谏发出低低的一声嗤笑,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
“我的小师妹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嫁进君家?你表姐以后就算不说过上皇亲贵族的奢靡日子也差不多,怎么不比窝在这小渔村,给泊仙泽当跑腿的外门弟子幸福多了?”
南兮气哼哼的拍掉大师兄的手。
“可我以后就见不到知还了啊!”
尚云谏叹了口气,“人生总要有舍有得嘛!你现在是师父的徒弟,师父很疼你,将来一定会前途光明……可你不能让你表姐在这边当一辈子外门弟子,空耗青春啊!”
南兮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师兄,“怎么能叫空耗青春呢?知还在这边也可以嫁人啊。”
尚云谏把搭在肩上的发辫甩在身后,仔细想了一会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君尧的,应该是君家正统血脉,不是什么旁支,泊仙泽这边的同龄未婚男子嘛……”他皱着眉,把自己认识的师兄师弟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殷实家境,还真就没有比他更好的良人了。”
南兮伸手推了大师兄一把,“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啊?”尚云谏被推的一趔趄。
“我明明觉得大师兄就很好啊!我还想把表姐嫁给你呢!”
尚云谏瞪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大笑出声。
“哈哈哈……我可……我可太谢谢师妹的抬举了……”
“笑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比那个什么君尧强啊!”
“那、那过几年,”尚云谏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等你长大点,要是不愿远嫁的话,要不要考虑大师兄?”
南兮后退一步,叉着腰,上下打量着尚云谏,时而捏捏他的胳膊,时而捏捏他的肩膀。
尚云谏被捏的一愣一愣的,“你、你干嘛?我怎么突然觉得我好像是一颗被挑选的大白菜?”
南兮郑重的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尚云谏愣了好半天,脸腾的红了,“哎呀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叫嫁人呀!小姑娘家的矜持一点!”
“大师兄你脸红了。”
“没有红!这是……热的!”
“真的吗?”南兮故意凑近了观察。
“真的!你别靠这么近,说了很热了!”尚云谏慌忙转移话题,从怀里掏出想要采购的清单,撕了一小半给南兮,“喏,我们分开采买,这样快一点,买完还够你回家坐一会儿。”
“行吧,还是我大师兄聪明。”南兮笑眯眯接过了单子。
“嗯,别惹祸啊!注意安全!”
“这是我住了十六年的村子,我熟得很!”南兮边看单子边转身离开,头也没回的对尚云谏摆了摆手。
“真是的,什么世道啊,被个小屁孩撩了……”尚云谏小声嘟囔着,叹了口气,选了个方向,同手同脚的大步走开了。
……
刚走没几步,正好来到邻居陆老头家门口,南兮见院子门虚掩着,就想探头进去打个招呼。
“陆爷爷?”南兮推开院门,却见小院子干干净净,没有了之前陆老头钟爱的晒了满院子的鱼干肉感豆角干。“陆爷爷,在家吗?”
“在呢,谁啊?门没关,自己进。”屋子里传来陆爷爷的声音。
“陆爷爷今天怎么不晒太阳了?”
南兮推开屋门,见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装好了箱,而陆老头此时正撅着屁股趴在床底下往外掏杂物。
“南小幺啊……”陆老头艰难的从床底下退出来,头上还挂着灰网,他回头看见南兮,露出个逗小孩的笑容,“你不是去仙岛求仙了吗?这么快就被赶回来了?”
南兮瞪他一眼,“怎么收拾东西了?”
“嗯,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去儿子儿媳妇家住一段时间。”
“怎么都要走啊……”南兮撇撇嘴,“床底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拿吗?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都收拾完了。”陆老头气喘吁吁的坐在箱子上,“你想吃桃子自己去院子里摘,陆爷爷没力气跟你客气了。”
“那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没了,都收拾完了。”
南兮四周打量了一圈,陆爷爷家的院子她总来,陆爷爷家的屋子她确实第一次进。屋子不算大,好在采光不错,东西已经收拾妥当,看不出原来的布置,只有四周墙上贴着的画还在。
“哇,这么多画,你画的?”
“傻丫头,你看你陆爷爷这双粗手,像是会画画的?都是当初在馆子说书时别人送的。”
南兮这才意识到,画上都是一些茶馆里流行本子配的背景画,以前陆老头讲过,茶馆会在他们说书时,在后面贴上对应的背景画,说是显得有沉浸感。
“还挺帅的呢!”南兮凑近了仔细端详,面前的一幅画上风雪大作,马背上男子的背影挺拔,怀中抱着个婴孩。“这是那个书的?”
“《风雪夜归人》。”陆老头向来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
“这些画你不带走吗?咦……”南兮注意到,画的右下角翘了起来,她随手一拨,竟露出那画后面遮住的密密麻麻字迹!
啪!
南兮只觉得眼前一花,陆老头竟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把画摁了回去。
“……陆爷爷?”
南兮吓了一跳,这老头刚刚从床底下往外爬还吭哧吭哧的,怎么突然动作这么快了?
陆老头讪讪的笑着。“没什么,都是……我年轻时自己试着写的书,丢了不舍得,又怕被人看见了尴尬。”他在墙上磕着自己从不离身的烟袋锅,把翘起来的边缘都敲了回去。
南兮疑惑的看着他,人家不愿意让看,她也不好硬要看,于是指了指四周墙上贴满的画,“这些画后面都是你写的故事?”
“没有,我又没读几天书,哪写得出那么多。”
“那你为什么贴这么多画?”
“多贴点人像画,壮壮人气,这样鬼啊妖啊精怪啊就被吓唬跑了!”
“……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爷爷是这么说的,管他呢,反正贴了也没坏处。”
因为要急着买东西,南兮聊了几句就打算离开。
“哎对了,陆爷爷,你知道前一阵到处卖的仙岛长老们的八卦趣闻小册子,哪里还有的卖吗?”
陆老头愣住了,“不是,你这妮儿胆子忒大,你都进了泊仙泽了,还想把那种欺师灭祖的小册子卖到岛上去?”
“哪能呢!”南兮挠挠头,“是我一个朋友的书借给我看,我给弄丢了,得赔给人家。”
陆老头用烟袋锅指了指南兮,乱糟糟的胡子下面露出个颇为猥琐的笑容,“行,今儿就便宜你这小娃子了。”
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柜子下面掏出个包装精致的书箱,放在桌上,心疼的拂去上面的灰尘,小声嘟囔,“反正也带不走,让那些小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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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藏这个我可晚节不保喽……罢了!”他拍了拍书箱,霸气的挥了挥手,“送你了!”
全套,精装,绝版。
“精彩的地方会变成口口口吗?”
“怎么可能!我这是初版!”陆老头拍了下南兮伸过去的爪子,“拿回去赔你朋友,你这小女娃子不许看!年纪轻轻不能看这么龌蹉的东西!”
南兮忙不迭的点头,看向陆老头的眼神都肃然起敬起来。
“陆爷爷。”
“嗯?”
“我还想要你墙上的画。”
“不给!”
……
因为撕给南兮的单子很短,买齐单子上的东西没费多少功夫。眼见着尚云谏那边还没忙完,南兮把东西往自家院子角落里一堆,就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
大致是送客人的家人们回来了。
南兮赶紧走进屋,爹娘,四哥,还有知还都在,正围着饭桌吃饭,但很明显,大家都食之无味。
“爹娘,还有讨厌鬼四哥,我回来了!”
四哥回头看见她,立刻露出笑容,“哎呦,我家小王八蛋回来……哎呦!”
话没说完,四哥被南兮爹踹了一脚。
“骂谁王八呢!幺儿自己拿个碗,边吃饭边聊!”
应该是知还提前打了招呼,南兮的出现没让大家意外,短暂转移了大家注意力,一顿问东问西后,话题又转回了知还身上。
毕竟,大家觉得知还的远嫁比南兮去仙岛求仙更让人担心。
“唉,我还是不放心,知还丫头,你真想好了吗?”南兮娘叹了口气。“我们这的老规矩,聘礼没开就不算收,他们也没征求咱们意见就送了聘礼,只要不动人家东西,咱们还能反悔!”
知还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摩挲着手里的赤色玉佩,那玉佩色泽明艳,像是里面有火焰在流动。
南兮注意到,那玉佩不太一样了。
“哎?这不是你一直戴着的玉佩吗?原来不是只有半块吗?”
知还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嗯,这是阴阳刻。”她向南兮展示了玉佩背面的暗纹,轻轻一压,就把玉佩拆开了。“这个跟我的那块是一对,是当年定下娃娃亲的信物。”
“配对的半块,是他们带来的?”
“嗯。”
一桌子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筷子轻撞碟碗的声音,好半晌,南兮娘才又开口:“这准夫家什么来头,财大气粗的,他们说在邙州,邙州在哪?远吗?”
“邙州,君氏。挺远的……”知还声音很低,心事重重的。
“我知道!”南兮把从大师兄那里得到的消息现学现卖,“是家擅长御灵的有钱人!在修仙界有一席之地的!”
“这……”南兮娘担心起来,“知还丫头,不是姨娘见不得你嫁好人家,你娘家……败了,我们这乡野人家又撑不起来门面,你孤零零一个人嫁那么远……姨娘不放心。”
“是啊,”四哥也跟着道:“那些有点来头的家伙,结亲都是有所图的,你家没了,他图你啥?啥都图不着能对你好?”
“姨娘年纪大了,见得多,那些虚的东西贪图不得,自己平平安安的才好。”
“我得去。”知还叹了口气,“我……”
“你是想查你家当年的事?”南兮爹突然开口问。
知还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劝说的话说不出口了。
15. 015 我叫你妹妹,你叫我师公
按照君家送来的帖子上写的,婚事定在了六个月后,喜事虽然是在邙州办,但迎亲的礼节也不能省,君家想得很周到,说是到时候会差人过来帮忙。
大家猜,是人家觉得咱这小门小户撑不起场面,怕太寒酸,人家脸上也不好看。
挺气,但事实确实如此。
“那这聘礼……”南兮娘有点发愁的看着院子里的大箱小箱,“咱们换个壳子,再尽量凑点像样的,把这些聘礼当嫁妆让知还带回去吧。”
“不必,那太刻意了。”知还摇了摇头,“我之前跟君家的长辈说过我的情况,他们知道我家散了,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他们现在既然认这门亲事,便是不在意这些。”
“那哪成!”四哥过来人的模样挺莫名其妙的,“咱们不能让小知还嫁过去被人瞧不起,明天我去镇上找大哥二哥三哥,说啥也得凑点像样的!”
“真不用,”知还感激的笑了,“我嫁妆的事,师父会帮忙张罗的,虽然是外门弟子,但毕竟是嫁去御灵庄,师父说,不能折了泊仙泽的面子。”
“那要这么说,这聘礼还是给你师门送去合适。”南兮娘道,“明天跟邻居借几艘渔船,把这些……”
“真不用,”知还搂住南兮娘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话,“姨娘,你就把东西留下吧,就当我给自己留个后路,要是在那边过得不好,我还回来。”
一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主意。
“不用你留这些东西,家里也不差你一双筷子。”半晌,南兮爹道。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了半天,也没争论出个所以然,南兮有点蔫蔫的,这种事情她不懂,也插不上嘴,只知道知还会走这件事,她是改变不了了。
胡乱爬了几口饭,南兮用生菜叶给大师兄卷了两个素包子,便跟家人道了别。
……
“唔,好吃。”尚云谏两手提着大部分东西,低头在南兮手上咬包子吃,“小师妹还知道惦记师兄别饿肚子,不错不错,再咬一口,唔……”
很快,两人上了回岛的小渔船,尚云谏放下了东西,舒了口气。
他这才注意到,南兮一路都很安静。
“还在为表姐的事不开心呢?这是喜事,开心点,乖。”他揉了揉南兮的头发。
“我知道这是喜事,我也知道了君家是个不错的归宿,可……”南兮低着头,轻轻搓着在家里吃饭时衣角上蹭到的一点菜汁,“可我觉得知还不开心。”
“离开自己生活惯了的地方,多少都会不开心的,时间久了就好了。别担心,我看你表姐知书达理,她未来夫君会对她好的。”
“可,知还如果去查……算了。”南兮鼓了鼓腮帮子,选择了闭嘴,知还家里的事,算是人家隐私,她决定不要拿出来跟大师兄讨论。“我就是怕她有危险。”
“……瞎操心的小管家婆。”
“踢你下水信不信!”
船很快靠岸了,这次的船夫不是早上的牛叔,却依然不肯收尚云谏的钱,两人只好道谢后离开。
眼看着到开阳岛,尚云谏边走边最后一遍清点着买到的东西,数到最后,发现多出了南兮捧着的一个书箱。
“……这是什么?”他一路上一直在安慰南兮,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东西多了。
“这是我的。”南兮把书箱往一边挪了挪。
尚云谏眯了眯眼睛,“什么情况?不说实话师兄可是要生气的!”
南兮也没真打算瞒着大师兄,“就是,上次的那几个本子被师父没收了嘛,我只能弄了新的赔人家啊,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你、你是说,”尚云谏瞪大了眼睛,“这里面装的都是编排几位长老各种没边儿的事的故事本子?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怕什么嘛,师父又不搜我房间。”
“……你怎么知道不搜?”
这次轮到南兮吃惊,“搜吗?!?!”
尚云谏点点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前天咱们去抓鱼,你弄了一身泥跑去泡温泉,我自己先回来时,正看见师父从你房间里出来,应该是检查你房里有没有藏本子。”
“啊?!我、我完全不知道啊!”南兮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书箱,原本还打算当宝贝似的偷偷品鉴,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那怎么办啊?大师兄,这箱子先放你那得了,我尽快找个时间把它还了。”
“那可不行!”尚云谏赶紧摇头,“万一,师父也搜我房间呢!”
“……就算搜出来,你也是初犯,比我罚的轻。”
“呵,你少来,师父罚我才不会是抄几遍书这么轻飘飘的。”
“那她怎么罚你?”
尚云谏叹了口气,声音丧丧的,“会亲自下场指点我修炼。”
南兮不明所以,“这不挺正常的吗?”
尚云谏打了个寒颤,像是回忆起了很可怕的东西,“会,很认真的,指点。”
南兮瞬间明白了,她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的问,“那个,你会像潮生那样,咻的一声被拍飞到海里吗?”
“那倒没有,师父只是生我气,又不是想杀我。”
“你们两个,编排谁呢!”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两人循声望去,竟然是坐在南兮窗外的——
“泥鳅!”
“潮生前辈!”
“你才泥鳅!”潮生抓了把地上的泥巴丢向南兮,吓得南兮慌忙躲避。
原来,潮生终于从族中脱身,闲来无事跑来找绯月仙长,被赶出来后,又改成找南兮和尚云谏玩。
结果两人没在,潮生便百无聊赖的坐在南兮窗外等,他搬来一桶水,觉得热了就往自己鱼尾上浇一瓢水,浇得地上一片泥泞。
“你好无聊啊。”南兮看着潮生给自己尾巴浇水的样子,有点好笑。
“好笑个屁!还不是你害的!”潮生凶巴巴的对南兮抖了抖耳翼。
“你给自己浇水也怪我?那我给你施施肥?”
“你滚啊!族群长老得知我袭击你,关了我十天禁闭,还封了我的渊珠……”潮生撇着嘴,说得委屈巴巴的。
“什么猪?”
在潮生炸毛前,尚云谏赶紧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妖仙修炼时结的丹。”
南兮这才听明白。
“这么严重?会死吗?”
潮生翻了个白眼,“死不了,只是好多仙术暂时用不了,人形也化不了,只能拖着鱼尾……”
“当个泥鳅。”南兮一脸同情的帮他补全。
“你!才!泥!鳅!”
尚云谏笑着拦在两人之间,好容易才安抚好潮生的情绪。
“潮生前辈,你们聊着,我把东西先放仓房。”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南兮继续磨他,要把书箱放在他那边,尚云谏跑得飞快。
南兮仔细打量,她注意到,潮生的头发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在水中一般漂浮着,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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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测也是那个什么珠导致的。
“你头发都不飘了,还能放东西吗?”
“……当然能!那种初级的仙法,没有渊珠也能办到。”
南兮眼睛转了转,有了个主意。
“那个,潮生前辈,我问你个事呗。”
“嗯?”潮生被这称呼唬了一愣,“怎么突然懂事了,嗯……”潮生想了想,露出个坏笑,“你是不是想问我跟你师父的事?我跟你说啊,我从你师父刚入门那时候……”
“停,不是这个。”
潮生被紧急叫停,一脸吃瘪的表情。
“这种事不用我问,你早晚会憋不住跟倒豆子一样找我主动说的,”南兮把书箱放在一边比较干燥的石头上,一屁股坐在旁边,手臂支在书箱上。“我想问你,你之前为什么咬我,还有,那句‘替天行道’,是怎么个说法?”
潮生张了张嘴,没说话,就那么瞪了南兮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告诉你,哼!”
“为什么不说?”南兮歪了歪头。
“不想说!”潮生扬起下巴不看她。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不敢说?”南兮笑眯眯的。
“幼稚鬼!”潮生不买账。“族里长老不让我泄露天机,激将法对我没用!”
“说嘛,如果你说了,我以后就不叫你臭泥鳅了,只叫你潮生前辈,没人的时候,叫师公也行!”
“叫、叫什么?”潮生激动得脸色通红,声音都在发颤。
“你听到了,少唬我多叫一声!”南兮一副欠揍的嘴脸,很满意潮生的反应。
“我……”潮生像是陷入了十分两难的选择,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扭过头去,把玩着自己海藻似的头发,“幼稚的小屁孩叫我什么,我才不稀罕!”
南兮支着下巴观察着潮生的小动作,见他时不时偷偷瞄自己一眼,明显不死心。
“那……”南兮开始加码,她拍了拍书箱,“你知道这里装的什么吗?”
“……什么啊?”
“上次被师父没收的书。”
潮生瞪大眼睛。
“全套。”
潮生的嘴脸在抽抽。
“初版,未删减。”
潮生的眼睛开始发光。
南兮凑过去,压低了声音,“精彩的地方,不会变成口口口口哦!”
一道嫣红,从潮生鼻子里滴了下来。
“借我看!不,借我回去抄录一版,”他胡乱抹了下鼻子,一把抓住南兮的肩膀,激动得手都在哆嗦,“我们以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
“嗯?”南兮故意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用我叫你师公了?”
“我叫你妹妹,你叫我师公,咱俩各论各的!”
南兮咬着嘴唇憋笑,“那,那我问你的事……”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后咱们兄妹俩,没有秘密!”
“可你们族里长老不是说……”
潮生十分豪迈的一挥手,“那几颗老帮菜!我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好嘞!”南兮拎起书箱就把这烫手山芋往潮生头发里塞,“你慢慢抄,不着急,抄完不用还我,直接替我还给暂住瑶光岛的一个叫张韶的墨阳仙长门下新入门弟子就行!”
潮生有点懵,还是配合着把书箱收了。
“好了,东西也收了,请开始你的故事吧。”南兮把衣兜里装着的从家里抓来的瓜子,分给潮生一把。
16. 016 你是个丧心病狂的女魔头
原来,渊客一族自古生活在泊仙泽下面的深海,离渊岛天泉是唯一通往外界的通道。
在水里,妖化渊客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在陆地上,渊客就相对逊色了。
可即便有着如此明显的短板,渊客依旧是所有妖仙中最为神秘强大的存在,因为他们有着独一无二的天赋——先知。
“先知?唬我的吧!”南兮不信任的抱着双臂,“你要是能未卜先知,还能被师父堵在我屋里,一掌拍到海里去?”
潮生啧了一声,他是真服了南兮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他们是怎么活这么大不被打死的?
“我们有先知天赋,但不等于我们每时每刻都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啊!”
“……啧,鸡肋。”
“我咬死你信不信!我告诉你我牙已经长出来了!”
据潮生所说,渊客的先知天赋是在特定时刻自动发动的,并不以渊客自身的意志为转移。
南兮挠着头理解了好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们只是个随机掉落预言的道具而已,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掌管未来的神灵,你们渊客就是那个神灵的口舌,神灵想发布什么预言,就通过你们说出来,至于什么时候说,说什么,要不要说,都是神灵说了算,你们渊客都做不了主。”
一番话说得潮生愣在当场,他眨眨眼,无助的左顾右盼,像是想求助什么人,半晌才小声嘟囔着,“好像有道理啊……不对不对!”他甩了甩头,把刚刚在脑海里成形的大逆不道的言论甩出去,“无知小儿,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等我成年礼后,有资格接触神……额,这个真不能说。”他越说越泄气,“反正,到时候我再反驳你。”
南兮瞪大了眼睛,“你说啥?你还没成年?”
“……成年了,就是成年礼延后了。”
“为什么啊?”
“长老们嫌仪式繁琐,说是想多凑几个成年的一起举行。”
南兮哑火了,还以为潮生的成年礼延后背后得有多么大的瓜,结果就是因为这么烂俗的理由。
“你今年多大啊?”
“嗐……”潮生偷偷用眼神溜了一下南兮,“就几十岁呗,你别信那些坊间传闻说我是什么百岁妖仙,咱不都是几十嘛,都是两位数。”
“我不是几十,我是十几。”
“……”
“你到底几十?”
潮生破罐子破摔了,“九十九!九十九行了吧!下个月就三位数了!”他暴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们渊客是长生种,我很年轻的!”
看着潮生破防的样子,南兮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叫你百岁妖仙委屈你了吗?”
“……我本身无所谓的,我就是……”潮生瘪瘪嘴,委屈巴巴的,“我就是怕你师父嫌弃我。”
“噫……一百岁的老头子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往我伤口上撒盐是吧!兔崽子你有没有心!亏我拿你当自己人!”
南兮没有半点愧疚之情,“那我师父呢?我师父多大年纪了?”
“四十三。”
“哇!看不出来唉!我还以为我师父最多三十!要不是打扮得太老气还能年轻!”
“是啊,阿月修为突破的早,所以外貌大致固定在了二十八岁时的样子,跟我挺般配的。”
“可是,师父就算是用修行延长了寿命,人族的寿数也没法跟你们长生种比啊。”
“不愧是你,句句扎心。”潮生由衷的对南兮挑了挑大拇指,长长的叹了口气,“但你这么想,如果阿月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陪伴阿月完整的一生,她要做的只是安心享受跟我在一起的时光,失去爱人的痛苦由我来承受,这样不是很幸福的吗?”
南兮愣住了,很难想像两句话就会被逗炸毛的潮生会说出这种话,但转念一想也就想得通了,这番话怕是在潮生心里复述了无数遍了。
“这番话你跟师父说过吗?”
“没有。”
“为什么?”
潮生心疼的抱紧自己的鱼尾巴,“……每次没等酝酿到说这句呢,你师父就把我打出来了。”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半晌,南兮才一拍大腿,“跑题了!”
“哦哦,对对对。”
潮生讲述,渊客感知到预言的时候,会有一种类似于强制拉人入梦的效果,附近的人会像睡着了一样进入那个预言梦境,跟感知预言的渊客一起目睹预言的内容。
“但也不绝对,”潮生补充道,“我感知到的预言,周围的人就没有共鸣感,可能是因为我还没经历成年礼,并没拥有渊客的全部力量。”
“你做了关于什么的预言?”南兮心中渐渐有了点猜测。
“关于你。”潮生直直的看向南兮。
“啊?”南兮发出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疑惑。
“你是个,”潮生一字一顿道:“丧、心、病、狂、的、女、魔、头!”
“啊?!?!”南兮发出了意料之外情理也不容的抗议。
“真的!”潮生双手比比划划的加重语气,“我看到你堕入魔道,成了很厉害的邪修,杀人不眨眼的!”
“……杀人不眨眼?”南兮五官都扭曲了。
“我发誓我真看到了!泊仙泽的仙人,被你带人屠了一半!就连我也为了保护阿月……”潮生戛然收了声,鱼尾烦躁的拍打着,“我把这件事告诉家族里的长辈,他们不信,说没经过成年礼的渊客不具备先知的天赋,我把这件事告诉泊仙泽的长老,他们也不信,不过,他们反映多少有些奇怪,一边说着不信,一边封了岛,一封就是十年。”
“你确定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南兮顿时觉得脑袋发蒙,敢情封岛是因为自己?
“我不确定,我是鱼,别太难为鱼的脑子。”
“那,这件事你现在都有谁知道?”
“家族长辈,阿月,泊仙泽的掌门长老,还有你。”
只有这些吗?这几个人除了自己,可都不像是到处乱讲的大嘴巴啊……那么,林子里遇到的那个水匪是怎么回事?吓得失态的山门女弟子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疑问解开了,更多疑问浮出水面的感觉好烦。
“咱们现在都这么熟了,你还觉得我会成为你看到的女魔头吗?”
“我觉得不会,倒不是对你的人品多有信心,主要你太菜。”潮生指尖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嘲讽着,“要不是上次被长老们发现了,我有信心就算在岸上,也能一炷香之内捏死你。”
一炷香?你是对自己多没信心啊?南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想给自己争口气。
“那万一我是那种老天爷撵着喂饭的,修炼精进神速,很快就变成很厉害的魔修呢?”
“再神速也来不及。”
“啊?”
“在我的预言梦境里,你屠戮泊仙泽的时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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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年春天。”
南兮泄了气,“行吧,那是有点来不及。”
嗯,明年春天。南兮突然被这个时间点触动了。
潮生预言里自己大开杀戒是明年春天,自己17岁生日是明年春天,师父打算开始教自己学东西也是明年春天。
哦对,还有师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明年春天。
南兮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她做了个深呼吸,把自己的异样掩盖了。
“其实,我有个办法验证一下,就看你敢不敢来了。”潮生的声音有点犹豫。
“我希望你能明白,激将法对于不太在意脸面的人是不会起作用的。”南兮一脸严肃的说。
“谁跟你俩激将法了,我是……等等,你骂谁不要脸呢!”
“哎呦喂,你竟然听懂了,你不是鱼的脑子吗!”
潮生气不过,朝南兮丢了一把瓜子壳,被笑嘻嘻的躲过去了。
“从离渊岛的天泉下去,就是我们渊客的领地了,我们那里有一片叫落日流霞的浅滩,映着晚霞的水面能破除一切伪装,照出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配合适当的仙术,还能看到人的过去未来,和心中所愿。”
“听起来像是故事里的照妖镜……你乐意带我去?”
“嗯,虽然从没有人族进入过我们渊客的领地,但……反正长老们都在忙,没人会发现的。”潮生的语气有点不确定,没过一会儿,想到了新的说词,“就算被发现的,我就说你是自己掉进天泉迷路的泊仙泽门人,他们不会难为你。”见南兮有些犹豫,他补充道:“不过你要想好,水里可是我的主场,在水里我要是想咬死你,别说阿月了,你们掌门来了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老婆就得跑!”
潮生嘶了一声,“小小年纪,怎得如此歹毒?”
正说话间,尚云谏放好了东西,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他看了看两人蹲坐在窗外嗑瓜子的样子,有点好笑,见南兮身边那个书箱已经不在了,才放心的凑过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食盒。“我给你们带了点心和水果。”
“潮生前辈说带我去他们领地那边的海滩玩。”南兮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从食盒里抓了快酥皮饼。
“哦?”尚云谏愣了愣,“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踏足过渊客的领地。还有……”他不解的看向南兮,“小师妹怎么突然讲礼貌了?”
两人没理会他的疑问,潮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那片浅滩,只说了那里可以窥见人的内心,并没有提及他的预言。
尚云谏垂下眼,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像是有些出神,微微侧头瞟了旁边的竹林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怎么啦?”
“你想去?”尚云谏看向南兮。
“嗯,有点好奇啦。”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这个嘛,”潮生摆弄着食盒里的橘子,“我得提前做好安排,现在定不下来。”
“那到时候,我陪师妹跟潮生前辈一起去,行吗?”
潮生询问的看了南兮一眼,毕竟,这可能暴露南兮的隐私,需要南兮亲自点头。
“我不介意。”
“我当然没意见,我心里惦记点儿啥你们都清楚,不怕你们看。”潮生有点开心,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17. 017 三岁小孩的待遇
按照绯月仙长的要求,南兮每半个月都要在尚云谏的陪同下去瑶光岛那边,请辛夷仙长帮忙号个脉。南兮原本挺乐意去的,因为可以见到知还。可因为最近知还忙着自己的事,总不在,所以南兮去瑶光岛也没什么劲头。
这一日,从辛夷仙长那边回来,南兮边走边打哈欠。
“大师兄,时间还早呢,你陪我回一趟家呗,我想看看知还那边准备怎么样了。”
走在南兮身边的尚云谏揉揉她的头发,“这才回去几日,我哪来那么多借口成天带你往外跑?耽误了修炼,师父对我可不像对你那么温和。”
“可我无聊嘛,到这以来,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我都被你们养胖了……”
“嗯,好像还长个子了。”尚云谏比了比南兮的身高,刚好到他胸口。“怎么能说无聊呢?师父最近不是每天晚上都指点你功课吗?”
南兮有些怨念的看了尚云谏一眼,“师父每天就给我讲那些圣贤书上干巴巴的大道理,再这么下去,我都可以考功名了!”
“嘘,被师父听见你抱怨,怕是要伤心了。”尚云谏眼睛转了转,“这次新入门的弟子,几位长老都没着急交什么东西,说是要先观察观察心性,修仙嘛,是个考验耐性的事,太心浮气躁的容易走岔了路。”
南兮瘪瘪嘴,“你刚入门时,也成天看这些书吗?”
“是啊!”尚云谏理直气壮的点点头。
南兮皱着鼻子,抱起双臂,不信任的情绪都不掩盖了。
“咳,我没骗你,只不过……”尚云谏底气渐渐泄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当时三岁,看那些主要是为了……识字。”
南兮狠狠翻了个白眼。
“所以师父是拿我当三岁小孩吗?不过,话说师兄你入门时也太小了,你家人怎么放得下心呢?”
尚云谏叹了口气,手肘随意的搭在南兮肩膀上,“我家的事我完全不知道,不过从我娘留下的信里的内容看,应该是个声名显赫的家族。”
“啊?那怎么……”
“我娘是通房丫鬟,夫人容不下她生下的男孩,选择远远送走而不是埋在后院,还是看在我娘忠心耿耿伺候多年的份上。”他顿了顿,继续说,“原本我是被玄镜师伯捡回来,拜托给溟音师伯养活的,因为几位长老中只有溟音师伯是有仙侣,养育过孩子的,不过据说我那时候哭得很吵,喜静的溟音师伯受不了,就又转送到师父这边了。”
看着尚云谏脸上温和的微笑,南兮突然抱怨不出来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尚云谏故意在手肘上加了些力气,压得南兮一趔趄,才哈哈笑道,“别担心,我很好,等过几年,你另几位师兄师姐回来,我就下山找我娘,把她接出来,虽然……她没留下什么线索,但想找的话总归是有希望的吧。”
“嗯,一定能找到的,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南兮用力点点头。
“那也得师父舍得放你才行。”
“……可我想跟你一起去嘛。”南兮可怜兮兮的拉着自家大师兄的袖子,表情一点点垮掉了。
尚云谏看她这副样子,哪舍得再拒绝,“好好好,知道啦,那到时候我替你跟师父求情。”
“嗯!”南兮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行了,现在去把师父从墨阳仙长那里借来的书拿来,师父交代我们下午把书还了,墨阳仙长给你准备了新的。”
南兮亮晶晶的眼睛唰的一下失去了所有神采。
……
在泊仙泽几位长老中,墨阳仙长十分有辨识度。
他似乎十分喜欢黑色,就算正式场合,长老们都要穿代表各自仙岛的仪式服装,他都会耿直的在里面加一套黑色的里衣,把穿在外面的淡蓝色衣袍映衬得比别人暗一个色调。
而现在,他穿了一套纯黑的袍子,显得他身形十分瘦长,正认认真真的检查着南兮还回来的书,对着上边南兮看睡着时不小心留下的压痕,把眉毛皱成个死结。
生气啦?南兮用口型询问自家大师兄。
没事儿。尚云谏用口型回答她。
“嗯,勉强算你原样归还。”墨阳长老用鼻子哼出来一个很不高兴的嗯字,“下次再压折页,就让你师父罚你。”
南兮吐吐舌头,“对不起。”
墨阳长老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她一会儿,才道:“看了这些书,有什么收获吗?”
“啊?嗯……”南兮想挠挠头,又因为不敢乱动,讪讪的把手放下,“会背一点点。”
“背有什么用!让你看书是要你真学到东西的。”
南兮咬着嘴唇,不解的抬头望回去,试图用意念传达——这种全是干巴巴大道理的书除了能让人睡觉很香外还能让人有啥收获?
“哼,”墨阳仙长被南兮的蠢表情惹到了,他向来非常讨厌没有悟性不喜读书的弟子,“真不明白绯月师妹到底看上你哪点,非要把你留下。”
“我也不知道啊,”南兮小声嘟囔,“可能是你们把好苗子都抢走了吧……哎呦!”
她被尚云谏踩了一脚,不敢吱声了。
墨阳仙长的脸色更阴沉了,“你当我们在欺负你师父?”
不是吗?南兮没敢吱声。
“哼,还知道替你师父鸣不平,算有一点心。”墨阳长老把准备好的一摞书放在桌上,“拿回去吧,半个月后还回来。”
“知道了,谢谢师伯。”
“等等,”墨阳仙长叫住行了礼就打算跑的南兮,他缓缓走近几步,绕过书案,近距离打量着南兮,“小姑娘,听你师父的话,别辜负了她替你……”他没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对南兮摆摆手,“算了,去吧。”
“……师伯您怎么话说一半?”南兮不满的小声哔哔。
“你只要记得,你要是不听你师父的话,我们这些她的师兄师姐都饶不了你就是了。”墨阳仙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神神叨叨的。南兮对了墨阳仙长黑黢黢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出了大门才问向尚云谏:
“他干嘛很讨厌我似的?”
尚云谏把南兮怀里的书接过来替她抱着,“墨阳仙长这种严肃内敛的性格,跟你有些合不来是很正常的,不是真的讨厌你,别在意。”
又不是自己师父,合不来就合不来呗,南兮才不在乎。
“我拿几本吧,挺沉的。”
“跟你大师兄客气啥,松手!”
两人正争夺着书,就看见张韶迎面跑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跑了很远,脸色通红。
“南兮!尚师兄。”
“张韶!嘿嘿,这回我可没卡住。”
张韶白了南兮一眼,鄙视她这种贱贱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收不住,“你俩还敢撕吧我师父的书,扯坏了能堵你们师父门口甩脸色。”
“只是甩脸色吗?”
“嗯。我师父爱生闷气,不太会骂人。”
南兮搓搓手,惋惜道,“我就喜欢生闷气还不敢骂人的,这要是我们村的,我能一天逗他八遍,在这就不太行了,怕死。”
张韶明显心思不在这个话题上,“哎呀,我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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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抓住南兮的小臂,又觉得不妥当赶紧松开,有些忌讳的看了眼尚云谏,小声问南兮,“小册子的事,我能说不?”
“……能,师兄知道。”
“哎呀!”张韶彻底放飞自我,抓着南兮的手兴奋的原地乱蹦,“你在哪弄的绝本啊!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啊?是我家邻居老头收藏的,他要搬家了没地方放,就送我了。”南兮照实说了。
“太牛了,真的,太~牛了!”张韶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要不是旁边有别的弟子走来走去,南兮真怕他会发出小姑娘的尖叫。
“我真的,要不是男女授受不亲,我都想亲你一口。”
“哦,那你亲我师兄吧,别憋着。”
“我拒绝。”尚云谏把怀里的书往上掂了掂,遮住自己的脸。
“话说,潮生前辈抄的够快的,他什么时候把书送过来的?”
“昨晚,突然冒出来爬我窗户,没把我吓死。”
“……他就那样,每次找我也是爬窗户,跟大壁虎似的。”
南兮注意到,张韶额角沁着汗,呼吸也半天没喘匀,实在不像单纯兴奋的。
“你干嘛去了,累成这样。”
“我笨,剑招记不住,我师兄特意下午给我开小灶,结果还是没练好,师兄实在生气,刚罚我跑圈。”
“你都开始练剑啦?”南兮语气里满是羡慕,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臂,张韶刚刚拉她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对方手掌指根处有一点硬茧。
“是啊,”张韶点了点头,没注意到尚云谏疯狂的给他递眼色,“各个岛不都是这样吗?早课听师父讲仙法,然后练剑,下午自己……”
“咳咳。”
“额……”
这回注意到了。
南兮恶狠狠的看向尚云谏,尚云谏像是被烫了一样扭过头去看天。
“大师兄骗人!”
“没、没有……”
“那你把话说完!”南兮看向张韶。
“我?”张韶被吓了一跳,“我说啥啊?我都说完了……”
“你说,是不是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已经正式开始修炼了,只有我还每天像需要识字的三岁小孩似的,成天看这种书!”她指了指尚云谏怀里的书,张韶凑过去看了一眼,没敢吱声。
“我要哭了!”
“别别别!”尚云谏慌了,赶紧把怀里的书放在旁边石凳上,拉着南兮坐下,“小师妹,你要相信大师兄,师父真的是为你好!”
南兮沉下脸,她确实想哭一哭的,可是最近过的都是混吃混喝的逍遥日子,她实在委屈不出来。
“帮忙啊,你捅漏的,你哄!”尚云谏一把把张韶拽过来,也按在椅子上。
张韶一脸无语的看着两个人,他有些后悔跑过来打招呼了。
“啊对了!”张韶一拍大腿,“我有好东西给你,你等我下。”
张韶像上次一样,一溜烟儿的跑回房间,没一会儿,抱了个布包回来,里面装着不少一卷一卷的……
“画?”南兮一脸迷茫的接过,展开,“哪来的?你画的?”
“是啊!”
“你给我看这个干吗?等会儿……”南兮仔细端详着画上的年轻男子,高高束起的马尾搭在肩上,侧脸迎着晚霞,眉目温柔,嘴角似乎永远带着点笑意,“这不是我大师兄吗?你画我大师兄干吗?画的还那么帅,你是不是暗恋我大师兄?”
一瞬间,气氛尴尬了起来,尚云谏甚至不着痕迹的远离了张韶一点。
18. 018 大师兄的妥协
“我怎么可能,哎呀你们俩,尚师兄不许躲了,我也要哭了!”张韶哭笑不得。
解释了半天才说明白,张韶从小虽然不爱考功名,但对一些闲烂杂书却爱到骨子里去,什么野史绘本小段子,他买不到急的都睡不着觉,零花钱不够时,便把主意打到他最有天赋的技能上去。
画画。
他很会给故事话插图,久而久之,几个熟络的书局甚至会跟他约画稿,给新书配插图。
“所以呢?这些跟你偷画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为了换钱买书,灵感也没那么多啊,我画不出的时候,当然会观察身边的人,然后按照记忆里的人来画……”张韶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尚师兄算是我最近见过的比较帅的,自然逃不过被我临摹一张了。”
“太不尊重人了,”南兮一脸严肃,认认真真的把师兄的肖像画卷起来,用张韶袋子的绸缎绑好,“没收!”
“就是!没收!”尚云谏跟着点头,乐得把南兮的仇恨甩到张韶那里,他伸手去接南兮手里的画,却被躲开。
“干嘛!这是我的!”南兮凶巴巴的。
“唉?”
尚云谏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画是张韶画的,里面的人物原型是自己,为啥南兮扣下的这么理直气壮?
算了,这小祖宗不哭就行。
“那些都是什么?给我看看!哇!你还画了臭泥鳅!啊不对,潮生前辈!”
画上是月色下的海滩,上身人下身鱼的男子在坐在礁石上,他的长发如海藻一般铺开,幽蓝色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微光,无可挑剔的面容因为逆着月影,绝美中带着一丝妖异。
“……你把人家画得好凶,你到底是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明明被咬的是我吧?”
张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原本打算画他张开嘴满口尖牙的,不过太破坏美感了,就放弃了。”
“好看,没收。”
“演都不演了是吧?给你给你,看上哪张就送你,就当是那套书的回礼了。”张韶被气的没了脾气。
“嘿嘿,我就说我韶哥这人值得交。”南兮开开心心的扎进画堆里去了,张韶和尚云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无奈一笑。
挑了一会儿,两人都明显发现,风景和美人南兮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淘汰掉,遇到年轻帅气的男子肖像,却会嘿嘿傻笑着品鉴半天,时不时还左顾右盼,小声自言自语。
“喜欢什么太好猜了吧?”张韶压低声音,小声说。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好看的小哥哥,也没毛病,算是心里很健康。”尚云谏倒是宽容。
“那她也太不挑食了,你看她看上的,邻家哥哥型的,冷艳妖异型的,父爱如山型的,奶狗弟弟型的,高大威猛型的,男扮女装型的……她好像只要长得好看来者不拒啊。”
尚云谏有点冒冷汗,“咳咳,可能有点……学杂了。”
张韶翻了个白眼。“尚师兄真护着你这小师妹啊。”
“不护着怎么办?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你往好了想,怎么也比完全不对男人感兴趣好点儿,对吧?”
“……那倒是,但也只是一点儿。”
又过了一会儿,南兮终于舍得从美男子堆里抬起头,一脸不满的看着张韶。
“姑奶奶喂,又咋了?”张韶快哭了。
“你身边好看的你都画了,为啥没画我?”南兮阴森森的盯着他。
“这个你就不懂了,你看起来有点小,我说年纪。”张韶赶忙补充,“画年纪小的女子肖像售卖,容易犯事儿。”
“什么意思?”南兮不解的看向尚云谏。
“嗯……他们行业的黑话。”
“……哦。”
最终,南兮卷走了张韶六张画,才终于开心起来,跟着师兄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你要这么多人像画干嘛呀?”
“贴屋里墙上。”
“啊?”
“辟邪。”
“……啊?!?!”
尚云谏突然觉得,自己和张韶关于南兮审美取向的讨论,有点把人想龌蹉了……
有点惭愧是怎么回事?
“那个,”尚云谏帮南兮把书放好,决定赶紧换个话题,“你之前挑画的时候,我发现你像是在跟谁说话,一直在自言自语。”
南兮愣了愣,没想到大师兄这么心细,竟然发现了。
“就是我姥姥啊,她当时站在我身后看,我就跟她讨论一下,虽然她没吱声。”
“……你姥姥?!”尚云谏露出迷茫的神色,好一会儿才想起上次南兮非认定那个大号的仙灵是自己姥姥,捂着肚子笑出来,“人家仙灵怎么会是……行吧行吧,你说是就是。”
“你们怎么都不信,我真觉得她特别亲切。”南兮有点不满意大师兄的嘲笑。
尚云谏拿起茶杯,给南兮倒了杯水,“大师兄不跟你争,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一会儿听到我喊你就过来吃饭。”
“知道啦。”南兮老老实实坐下喝水。
大师兄离开没多久,南兮又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回过头,正看见那道青色的影子立在窗外,静静的看着她。
虽然以前这影子也一直跟着自己,但最近似乎出现得越发频繁了,几乎每天都能看见。
“你来啦!”南兮随口打了个招呼,把几张画在床上铺开,“我打算把这几张画贴在墙上,你觉得哪个最好看呀?我要贴在这面墙上,正好睡觉能看见!”
青影稍微探身,像是探过头来看。
“我觉得还是我大师兄和泥鳅好看,虽然泥鳅啊不是,潮生前辈,我不能跟师父抢啦,但就是贴个画看看,师父不会小气的。”南兮拎起尚云谏那张和潮生那张,走到青影跟前,“你喜欢哪个?”
青影一如既往的沉默,南兮毫不在意的继续着自己的独角戏,“话说自从我来到泊仙泽,正经遇到不少长的好看的,你看我大师兄这温润气质,一笑人骨头都酥,昨天还有两个别的岛上的女弟子跑来送情书呢……还有你看潮生前辈,抛开性格,抛开身份,抛开物种,抛开个人感情,只看这张脸,就纯纯的好看……额……”
南兮突然停下来,因为她发现,青影凑的很近,已经快要跟自己额头贴着额头了。
“那我呢?”
南兮第一次听见青影的声音,声音压的很低,带着点戏谑,却并不轻浮,像拂过颈侧的羽毛,搔得人痒痒。
还有,重点是——男音。
南兮猛地抬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声音源头。
而后,她看清了那青影的面容。
第一反应,好看,气质不输大师兄,模样不输潮生。
第二反应,尬了,真不是姥姥。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南兮只觉得耳根发热,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她红着脸后退一步,叉着腰大声指责:
“你怎么占我便宜呢?喊了你那么多声姥姥,你快喊回来还给我。”
随着一声轻笑,青影消失了。
……
直到跟师父和大师兄一起吃晚饭,南兮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
在第六次把筷子放进汤碗里试图夹汤吃的时候,绯月仙长实在按捺不住,小声问向尚云谏:
“云谏,你师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怎么啊……明明已经被几张美男子画像哄好了,怎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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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云谏看了看绯月仙长,心中有了猜测——南兮大概是看到师父,又把自己被当做三岁小孩教的事想起来了。
“师父,今天我带师妹去还书时……”于是,尚云谏压低嗓音,把白天南兮发现别的岛上新入门的弟子已经开始修炼的事告诉了师父。
“唉,是师父的错。”绯月仙长轻轻放下筷子,早知道这会让南兮不开心,不如就让她留在岛上,不许到处跑。
可那样又怕把孩子闷坏了。
“你做大师兄的,好好开导开导。”
“知道了,师父。可……”尚云谏犹豫着小声开口,“可师父为什么不……”
绯月仙长摇了摇头,拒绝了解释。
吃完饭,尚云谏收拾好碗筷,故意跟在南兮身边,跟她聊聊这聊聊那,可南兮依旧缺乏兴致。
尚云谏跟着南兮回到房间,帮她打了浆糊,把那六幅画像贴在墙上,还特意把自己那张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南兮托着下巴坐在窗口,看着那几幅画发愣。
“师妹……”
“嗯?”
尚云谏无奈的坐在南兮旁边,“怎么还心事重重的呢?以前不是一直挺好哄的吗?”
“……啊?很明显吗?”
“当然明显!师父都看出来了!”尚云谏揉了揉南兮的头发,“师父不教你东西,你就这么不开心?平时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上进心,你不是一直嚷嚷着如果太辛苦就回家当米虫吗?”
“我不是,我……”南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还救过自己好几次的仙灵,好像是个人。
还是很帅的那种。
南兮拿不定主意,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按照大师兄的说法,长老们是有办法驱赶仙灵的……南兮不想把他赶走,在她心里,这个仙灵就像陪伴了自己好多年的朋友。
可不说的话,这仙灵的存在实在是突破了认知。
尚云谏明显误会了南兮纠结的表情。
“你要是实在想学……那不行,我偷偷教你?”
“什么?”一瞬间,南兮便把仙灵的事抛诸脑后,“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别的岛新入门的弟子也都是由自家师兄带着练的,你看你认识的张韶不就是跟他师兄学吗?只不过……”
“不过什么?”
尚云谏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拿不准该不该说,“师父说,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没有什么基本功,连你自己都说不出蒙对了什么偏门,直接窥入了灵悟初期的门径……”
“那师兄你是什么修为等级啊?”
“……不许问。”尚云谏扭过头,脸色一尬。
“行吧。”
尚云谏接着道,“师父也没跟我说太细,大概就是,你不能顺着原来的野路子继续练下去,要好好打根基才行,这样吧……”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你把你之前学的,全部忘掉,我按照我一开始修炼的方法,从头教你,如果哪里不对劲或者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要隐瞒,好吗?”
“嗯嗯,师兄最好了!”南兮兴奋的点头答应,她眼睛一转,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师兄,那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为什么非要等明年春天再开始教我呢?这个时间有什么说法吗?”
“什么?”尚云谏被南兮问的一愣,南兮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不想漏过一点细节。
“啊……我知道了,”想了一会儿,尚云谏恍然大悟,“年底泊仙泽要举行仙门大会,估计师父是觉得那段时间会很忙,分不出什么精力,忙完可不就是春天了。”
尚云谏的表情不像撒谎,不过……
“仙门大会?”
19. 019 帅是一辈子的事
所谓仙门大会,简单来说,就是尘封了十年的仙岛,举行场大会告诉修仙界的各位人士,我们泊仙泽,还在呢。
“所以说,就是过年聚餐吗?”
“……当然不是,你这小脑袋里都装什么呢?”尚云谏无奈,“仙门大会嘛,各个门派的弟子打打擂台赛总是少不了的,赢了会有些不错的法宝奖励,输了也算是赚了些实战经验。”
“哇!那岂不是有热闹看了!师兄你上吗?”
尚云谏假装思考,“师父就咱们两个徒弟,估计咱俩都得上。”
“啥玩意儿?!”南兮吓得一缩脖子。
尚云谏哈哈笑着,“逗你的,入门三年以上的弟子才能打擂。”
南兮不满的哼了一声,“师兄不是说,师父还有另外几个弟子在外历练吗?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回来?”
“当然不回来,我要是在外面,我也不回来。”
“为什么?”
尚云谏抿了抿嘴唇,压低了声音说出两个字,“……丢人。”
“啊?”
就像尚云谏从前跟南兮说过的,他们的师父绯月仙长资质绝佳,哪怕在整个修仙界,也是有响当当名号的。
然而名师出高徒这句话在绯月仙长这里失效了,她对怎么带徒弟实在没什么心得,教出来这几个弟子,只能算是勉强合格。
像这种不许长老亲自上场的比赛,绯月长老最为头疼,因为她只能干巴巴的坐在台上,看着自己的弟子被各处慕名而来的挑战者暴打。
“这也太惨了吧……你是不是总……”
“是。”尚云谏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连封岛都没耽误我挨打,虽然我们封岛期间不主动约架,但是他们其他仙门会发邀请函。”
“然后你就得屁颠屁颠大老远的把自己送上门挨顿揍?”
“所以你猜他们几个为什么下山之后死活不回来?”
南兮顿时感到后背一股寒意,这不会也是将来自己要面对的生活吧?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认输不行吗?”
“有辱师门。”
南兮不能理解,“可打输了不也一样丢人吗?”
“能好一点点吧,”尚云谏安慰的笑笑,“别担心,我跟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比赛都是点到为止,不往我脸上打,你的大师兄还是你帅帅的大师兄。”
可拉倒吧,我看你是不挨揍不相识。南兮心里默默吐着槽,看着大师兄的笑容,没忍心说出来。
“大师兄,我会好好学的,”南兮郑重其事的拍拍尚云谏的肩膀,“争取早日替你分担,陪你一起挨揍。”
“有点志气好不好?你就不能赢吗?!”尚云谏拍掉那只手,哭笑不得。
“你带出来的我,上哪赢去,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尚云谏噎住了。
“……行吧,能陪我挨揍也算够义气,坐好坐好,态度端正点儿,大师兄的窝囊讲堂开始了。”
“是,大师兄!”南兮笑够了,盯着尚云谏的笑脸,有点出神。
大师兄的脸,和先前露出真容的仙灵的脸,怎么觉得有点像?
是那种……帅到一块去了?
……
从第二天起,南兮每天都会假模假式的抱着本书,跑到竹林边陪大师兄练功,实际上到了那里,就会被大师兄塞一本仙术书。
南兮把仙术书夹在墨阳仙长借给她的大部头里偷看,哪里不懂,大师兄就会教她一会儿。
靠在大师兄事先准备好的藤椅上,旁边点着辛夷仙长送的驱蚊药草,看书看累了就看看练剑的大师兄醒醒神,舒坦得很。
然后,就睡着了。
“醒醒,醒醒,说好了早早出师好陪我挨揍呢?”
南兮迷迷糊糊被摇醒了,正看见尚云谏手上沾了烧完的药灰,打算往她脸上画。
“哇啊啊啊啊啊!”南兮一顿王八拳把大师兄打的抱头鼠窜。
“哈哈哈,错了错了,别打了。”尚云谏躲得太狼狈,剑都扔了。
“哼!”南兮捡起来尚云谏的剑,轻轻抽出一截,剑是普普通通的铁锋剑,没什么多余装饰,但却保养的不错,剑刃生寒,“哇,开刃了呢!”
“当然了。我这么大人还拿无锋剑,丢不丢人。”
“那我什么时候能有一把剑?”
“那得听师父的,怎么?喜欢兵器?”
南兮点点头,说实在的,跟神神叨叨的仙法相比,她更喜欢兵刃。
刀光剑影,拳拳到肉,就是比对着掐诀念咒来的刺激啊!
“大家都得用剑吗?”
“怎么可能?”尚云谏笑笑,“泊仙泽没有规定的兵器,怎么选择全凭自己喜好,说到底,等到炼器期,有了法宝,普通兵器就不重要了。”
“那大师兄为什么选择用剑?”
“因为帅啊!”
“……”南兮一时无语,感觉自家大师兄自从被夸帅以后,有点放飞自我。
“要不要试试,小心着手,别伤了自己。”
南兮确实有点心痒痒,她想了想刚刚师兄握剑的姿势,有样学样的握住剑柄,把剑刃完全抽出来。
“手指别扣得太死,手臂也别太僵,”尚云谏一根一根摆正南兮手指的位置,又把南兮举得笔直的手臂往回收了收,“放松一点,你的兵器不咬人,它只是你身体的延伸,你握得太死,反而不灵活了。”
“嗯。”南兮活动了下手指。
“是嫌重吗?你怎么浑身都硬邦邦的?”
“有、有点儿。”
尚云谏单手握住南兮的手,替她稳住剑的重量,另一只手摁住她另一边的肩膀,“身子偏了,正一点。”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南兮能清晰感觉到身后那个因为刚练完剑所以热乎乎的怀抱,和随着说话喷在自己后颈上的气息。
有点怪,又说不出怎么个怪。
“然后呢?”
“然后啊……”
尚云谏手腕发力,牵引着南兮做了一套简单的剑招。
“重心压低,对,扭身……好!”
收招后,尚云谏捏了捏南兮窝着剑柄的手腕,“总觉得不太对,”他不解的端详,“无论是握姿还是施力的角度和方法,都不太对呢……”
“第一次学嘛!生疏很正常啦!”
“不是不是,不是说你生疏,而是……”
尚云谏把肩膀上的发尾甩到身后,上下打量南兮,露出不解的神色……
“你这是拿刀的姿势……或者比较短,类似匕首。”
“……啊?”
“你用过短刀?”
“菜刀,算吗?”
尚云谏被气笑了,“倒也算是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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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刀工怎么样啊?”
“手指粗的土豆丝,见识过吗?”南兮倒是大言不惭。
“算了,以后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都不许做饭。”
两人收了剑,在竹荫下休息。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会仙术的人都怎么打架呢!”南兮杵着下巴,享受着师兄帮她扇着凉风的待遇。
“怎么没见识过?”尚云谏笑得有些揶揄,“你刚来第一天不就跟潮生前辈打了一架吗?虽然我没在场,但我可听了好多个版本的故事了呢!”
“那叫打架吗!那叫他追着我咬!要不是长老们赶过来的早,我就被他咬死了!”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我家小师妹大度,不跟他计较。之前潮生前辈还来偷偷问过我,你要是不原谅他怎么办,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原谅他了。”
南兮撇撇嘴,“他来道歉的时候,屋子里就我和他,我哪有胆子跟几天前差点杀了我的鱼怪豪横啊?借个坡就下驴了呗,真给他惹急了再咬我怎么办?”
尚云谏哈哈一笑,“对嘛,我家小师妹是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至于你说会仙术的人打架,你应该见识过潮生前辈放一堆灵物……看起来就像小鱼,刷刷刷飞过来追你吧?”
“嗯,见过,修清虚仙术的人也这么打架吗?”
“异曲同工吧,清虚仙术和渊客的妖术都是跟水灵有关,很类似。”
“那师兄你会吗?”南兮眼睛一亮。
尚云谏双手枕在脑后,有些尴尬的捋了捋自己的发尾,“这个嘛,我没法跟潮生前辈比的。”
“让我见识见识嘛!”南兮缠人的抓着尚云谏的袖子摇来摇去不放。“大师兄~”
“行行行,别摇了,那你……可不能笑话我啊,”尚云谏磨磨蹭蹭的从腰间解下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玉瓶,平时他总是用衣摆把玉瓶遮住,所以南兮从没见过。
“唉?”南兮一愣,“这是什么?”
话一出口,南兮就后悔了,一方面是她想起了之前知还介说过的话,另一方面是大师兄已经开始尴尬的挠后脑勺了。
“这是天泉的水,用它比较容易施展仙术,唉……”他放弃了已经被他挠得有点毛躁的发型,“按理说只有修炼初期的弟子需要这个做引,但我修为实在……师父让我留着它,每日用它引导灵力运转,说是对修行有裨益。”
“也不是吧,我见很多看着就有些资历的弟子,腰上也挂着这瓶子呀!”
“我能一样嘛!”尚云谏少见的露出十分崩溃的表情,“我可是开阳岛绯月长老坐下大弟子啊!”
太惨了,南兮对自家大师兄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那其他长老的大弟子,都……”
“都比我厉害。”尚云谏扭过头去,把脸藏在自己臂弯里,声音里带着点儿委屈。
南兮轻轻拍着尚云谏的背,压住有点想笑的嘴角,轻声安慰着,“我家大师兄跟他们比虽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但绝对是最帅气的那个。”
“那倒是。”尚云谏挺起胸膛,稍微支棱了一些,笑眯眯的看向南兮,“你再多夸夸。”
“夸不出来了,”南兮翻个白眼,“帅还不够吗?厉害只是一时的,帅可是一辈子的!”
“嘿嘿,这话我爱听!”尚云谏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枯叶,掂了掂手里的玉瓶,“喏,大师兄给你演练演练!”
20. 020 只有打架很在行
尚云谏拔开了瓶塞。
几乎是立即,南兮感到了一股寒气。
怪不得师父说掉进天泉水会中寒毒,被潮生咬那天实在是吓坏了,都没注意到那水这么不一般。
尚云谏立了个剑指,闭眼,平复几个呼吸后,指决一翻——
那玉瓶中的泉水如受到指引一般涌出,随着尚云谏的指决在他身周悬浮,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细碎冰晶!
“去!”
尚云谏轻喝一声,冰晶聚成刃,如碎星飞散开来,尚云谏反手拔剑,向着想象中的对手攻了上去。
一时间,南兮的眼睛有点不够用。尚云谏的仙法修为可能不算高明,但他的剑法精深,招式开合,行云流水,搭配着周身上下翻飞的冰刃,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
但也就是转眼间,南兮感觉他肋下有空门,如果这时候……等等,想什么呢?南兮拍拍额头,把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尚云谏剑尖一压,冰刃如长了眼睛般射入地面,并如灵蛇般游弋,攀上最近的一棵翠竹,眨眼间把竹身封在冰中!
南兮可以想象,在对战时,这招会如何把对手逼得左躲右闪,一不小心就会被彻底限制行动。
“好帅!”
南兮一边尖叫,一边抓了两把竹叶杨在空中,尚云谏在飘飘落下的竹叶中,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回头看向南溪,笑容有点不好意思。
“别乱说,我这其实很一般,有不少师兄师……”他尴尬的摘着头发上的竹叶。
“我没说你仙法帅,我说你帅!”
“哦,那可以。”尚云谏立即换上了仿佛会发光的笑容。
趁着还热乎的实练,尚云谏毫不保留的把刚刚自己所用仙法的具体拆解讲给南兮听,南兮点着头,也不知道理解了多少。
讲的差不多了,尚云谏舒了口气,拿起挂在腰间的玉瓶,翻了个指决,驱使刚刚用掉的泉水悉数回到瓶子中。
南兮顺着尚云谏的动作回头看向刚刚被冰封住的竹子——
“哎呀,冰化掉啦?”
“是,用仙法驱动凝聚的冰,并不是始终存在的,甚至比自然形成的冰融化得更快一些……除非是长老们那种修为很高很高的人,凝出的冰会冻住非常非常久。”
“哦,明白了。”
等到将近晌午,阳光有些晒人了,两人才一起返回。
尚云谏谢过来帮忙的其他岛上的外门弟子,一边摆着碗筷,一边打发南兮去请师父过来吃饭。
“师父要是说不饿,你就告诉我,我送几个清淡小菜去师父房里。”尚云谏交代着。
“好嘞!”
南兮脚步轻快绕过围廊,抄小路翻过栏杆,来到绯月仙长的竹楼门前。
“师父!吃饭啦!有您喜欢的鲜笋!”南兮探头往门里看,厅堂中没有人。
在看书吗?南兮又去书房门口探了探头,也没人。
不会在演武堂吧,那里最近闹蚂蚁,师父很嫌弃来着。南兮走着走着,来到师父卧房门口。
“师父?”南兮敲敲门,她本就没报什么希望,毕竟绯月仙长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谁知,门竟然没锁,一敲就开了。
南兮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瞅一眼再走。
毕竟是师父的闺房,她看上一眼,估计可以跟潮生吹好久的牛。
于是,南兮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卧房很空,几乎没什么装饰,绯月仙长讨厌小虫子,所以绝对不会在室内侍弄花草,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盏看上去用了许久的油灯,桌旁的柜子上杂乱的堆着几本书,横七竖八的,像是每次看完都随手一抛。
原来师父也爱晚上躺在床上,看书看困了,把书一扔就吹灯睡觉啊。南兮默默的笑了,随意看了看柜子上的书名,都是些山野志怪,没有一本正经的。
南兮顿时觉得师父更加亲切起来,正打算偷偷离开,她注意到了绯月仙长床上不合常理的被子数量。
“哇,睡觉铺这么多层?”南兮摁了摁铺床的被褥,软软的,能想象到陷在里面会有多舒服,“真好,就像被云朵抱着一样……唉?”
南兮摁到了有点硬度的东西,她的手快过脑子,伸手就掀开被子。
被子下面藏了本书,书名——
《百岁妖仙为何钟爱清心寡欲的她》
南兮唰的把被子放下,脑子里已经在给自己写遗书了。
她动作迅速的铺平被子上的褶皱,又转了一圈,仔细看看自己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才逃命似的疯狂逃出师父的住处。
往回跑的路上,南兮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本书师父看了,因为里面夹着书签!
槽!太可怕了!原来他俩不是死缠烂打的单恋,而是双向奔赴!南兮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以后一定要跟潮生前辈客客气气的,毕竟那真的会是自己的师公!
“师父呢?”见南兮自己跑回来,尚云谏问。
“没找到,我喊了好几声,师父没回应,应该没在屋。”
“那你就进屋看看呗,大白天的,你又是女孩子,怕什么?”
“……那多不礼貌啊。”南兮坐在桌子边,大言不惭道。
“了不得,还讲起礼貌了,”尚云谏好笑的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南兮,“嗯?师妹你的脸好红?”
“嗯,着急吃饭,跑回来的。”
“出息!”尚云谏瞪了她一眼,“我们先吃吧,师父估计又不知道去哪个岛了,最近师父总这样,估计仙门大会需要操心吧。”
吃完饭,南兮独自回了房间,把墙上那副画潮生的画小心翼翼撕下来,卷成筒,用绸带绑好。
刚刚绑好,绯月仙长便差人唤她过去。
南兮左手抱着墨阳师伯那里借来的书,右手抱着绑好的画,颠颠儿的去了。
“给师父请安!”
“都什么时辰了,还请安。”绯月仙长笑笑,并不生气,拍了拍软塌,“坐吧,昨天看到哪里了?”
“大概这里吧?”南兮把书翻到某页,把卷好的画放在手边,“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感觉这书就像我家邻居陆爷爷说的最无趣的那个书,中间睡着几回剧情也能接上。”
绯月仙长怼了下南兮的脑门,“嫌师父烦了是不是?”
“……我哪敢嘛。”南兮嬉皮笑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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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月仙长叹了口气,“再忍忍吧,这段时间……唉,”她捏了捏南兮的脸,“放心,师父不会跟你藏私的,等明年开春,师父一定好好教你,到时候可别嫌师父严厉。”
南兮也不躲,任由她捏,“嗯嗯,我会好好学的,不过……师父最好了,怎么会严厉。”
绯月仙长放开了手,故意抬了抬下巴,“为师怎么不会严厉?云谏小时候淘气,可没少被我揍。”
“大师兄?”南兮瞪大了眼睛,“好稀奇啊,大师兄那种性格还会淘气?”
“怎么不会?云谏来的时候还是个娃娃呢!”绯月仙长摆弄着书,语气轻缓,像是陷入了回忆,“你大师兄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他身上有些奇怪,无论修习多努力却没什么进展,给人感觉就像他根本没有修习清虚仙术的慧根似的……可明明是有的啊,而且资质不错。”
“那是为什么啊?”
绯月仙长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和师兄师姐们讨论过,大家都觉得,也许是他之前经历了些什么,伤了根骨吧。”
“啊?那怎么办?”南兮听得心里一凉。
“没什么,只是修行的慢一些,你大师兄自己都不甚在意。等到修为高了,自然会有办法修复根骨,你不用跟着担心。”
“可我觉得大师兄挺在意的。”南兮眼神在绯月仙长身上转了一圈,发现她依旧带着那对珍珠耳坠。
真好看啊,可惜潮生那个小气鬼不肯给她一对,不对,自己没有耳洞,给自己也戴不上。
“哦?”绯月仙长有些意外。
“大师兄今天跟我说,他总在切磋时被别人的弟子暴打,感觉给您丢人了。”
绯月仙长笑笑,“云谏那孩子性子温吞,人缘也好,就算有不开心的事也不会说,难得愿意跟你说几句心里话。比武切磋的事,很多时候为师确实没法帮他拒绝,苦了他了……”她的声音小了点儿,“为师知道,另外几个弟子都被揍得不敢回来。”
“扑哧……”
“你还敢笑,将来也跑不了你!”绯月仙长假意生气的一拍桌子,看着南兮一缩脖子的样子,又笑出来,“唉,云谏作为我门下大弟子,又有我这样一个不称职的师父,他需要担当的自然要比别人多……不过你们放心,等我找机会多磨磨玄镜师兄,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大弟子攒个响当当的法宝出来,弥补下不足。”
想了想,绯月仙长又补了一句,“云谏修为长进的虽然步履维艰,但他的剑术却是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你可以跟他学学。”
“好的师父!嗯……”南兮挠了挠自己脸蛋,刚刚被师父掐了一下的地方,“大师兄并不是抱怨啦,他只是觉得有点抱歉,没给师父争脸面。”
“没关系,为师不在意脸面,”绯月仙长清了清嗓,“你告诉你大师兄,谁敢欺负你们俩,他不好意思开口你就偷偷告诉为师,别看为师为人处世都不在行,但打架,很,在,行。”
“师父最棒了!”南兮笑嘻嘻的捧着臭脚。
绯月仙长揉了揉她的头发,垂下眼,看向南兮从一开始就摆在旁边的一卷画。
“这是什么?特意拿来给为师看的吗?”
“嘿嘿……”
21. 021 口不对心的大人
没过多久,随着毫无悬念的一声“滚出去”,南兮被踹出房间。
南兮没在意,拍拍屁股,一溜烟往竹林跑。
跑着跑着,遇到了在竹林石墩上打坐的尚云谏。
“师妹?你不在在师父那里学东西吗?怎么……”一看尚云谏修炼的就很不认真,南兮刚一跑过,他便睁了眼。
“我被赶出来了。”
“啊?”
南兮跑到之前跟大师兄偶然找到的几颗野草莓旁,蹲下身子扒拉草丛叶子,把红彤彤的野草莓摘下,用裙摆兜着。
“我送给师父一副潮生前辈的裸画,就是张韶画的那个。”
“啊????”尚云谏太过震惊,嗓子都劈了。
“不跟你说了,我跟师父赔不是去。”南兮提着一裙兜的野草莓,颠儿颠儿往回跑。
尚云谏看着南兮一路跑远的背影,整个人都是懵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裸画……嗯……潮生前辈大部分时间都是裸着的,反正有一堆鳞片,还好还好,罪不至死……不对,这丫头疯了吗?为什么要把那副画送给师父?她不喜欢了吗?嘿嘿……就说潮生前辈太女相了,不招小姑娘喜欢嘛……等等,这小丫头会不会哪天不喜欢自己那张,转手就送人了吧?那可不行,改天再煮点浆糊,把自己那张糊得结结实实的,保证跟墙皮融为一体。
尚云谏保持着打坐的姿势,陷入思考……话说回来,跟师父犯这种贱摘点野草莓就能哄好?还有这好事儿?
野草莓什么时候成了泊仙泽的硬通货吗?
另一边,南兮捧着野草莓,在绯月仙长门口探头探脑,她注意到刚刚自己送出去那副画,已经不见了。
哼哼,口不对心的大人。
听见门口的动静,绯月仙长一瞪眼,投了把眼刀过来。
“师父,嘿嘿嘿……”南兮贱兮兮的陪着笑,“我摘了野草莓……”
绯月仙长五官明显拧巴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滚进来。”
“好嘞师父~”
……
至此,绯月仙长也就再没督促过南兮钻研那些从墨阳仙长那里借来的书,因为她发现南兮实在左耳进右耳出,也就懒得教了,只隔三差五的问问进度,问问有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做做样子便罢了。
从此之后,南兮开始了每天跟大师兄修炼的日子,上午一起练剑,下午一起看书。
每天晚饭后,尚云谏都会带着南兮四处闲逛,除了掌门所在的天枢岛,两人实在不敢造次,泊仙泽剩下左右的地方,都被两人摸了个便。
尚云谏本就因为性格温吞,善解人意,所以人缘不错,跟哪个岛的弟子都能聊几句,见了长老也不虚,一段时间下来,大家都熟悉了南兮这个跟在尚云谏身后的小尾巴。
这一天,南兮偶然遇到了刚入门那天,被自己吓得失态了的女弟子,对方情绪好了许多,没有再刻意躲避南兮目光,但也不太愿意跟南兮亲近,只跟尚云谏说了几句话便礼貌打了招呼离开了。
天气渐渐变冷,尚云谏用置办冬衣为借口,又带着南兮回了趟南坪村看望家人。
家人们嘴上嫌弃着,说南兮这是修了个假仙,一个月往家跑好几回,行动上却拉着尚云谏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尚云谏推脱不过,只好参与了这场家宴,好在他向来跟谁都合得来,南兮的家人又很健谈,饭桌上,气氛十分融洽。
除了南兮和父母,南兮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在,加上知还和做客的尚云谏,家里热闹得甚至有些显得拥挤。
“今天人怎么凑得这么全?”南兮好奇道。
“嗐,小知还未来婆家家大业大,咱这当娘家的,凑不出钱场,好歹也得凑出人场啊……哎呦。”心直口快的四哥在桌子底下挨了大哥一脚。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向知还,知还略显坚硬的扯了扯嘴角。
南兮娘放下筷子,拍了拍知还的手背。
“小知还别难过,我嘴笨,你知道的。”四哥尴尬的陪着笑,把南兮碗里的鸡翅夹走,放在知还碗里,假装看不到南兮幽怨的眼神。
知还笑笑,把鸡翅夹回南兮碗里。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大家了。”
“那个,”南兮护住碗,躲避着四哥又想伸过来的筷子,“君家迎亲的日子定了吗?”
“具体没定,大概是跟参加仙门大会的队伍一起来。”知还道。
“哦,对,他们御灵庄肯定也是要参加仙门大会的。”
“我想起来件事,”尚云谏夹了口青菜刚要往嘴里送,又放回自己碗里,“我看到御灵庄的拜帖了,他们确实来不少人,现在看来,应该是顺路迎亲的,”他回忆了几秒,补充道,“嗯,帖子上有君尧的名字。”
“不对啊,”南兮爹皱起眉,“我怎么记得,上次他们君家送聘礼的人说过,按他们那边的奇怪讲究,新郎新娘在正式拜堂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这准新郎怎么亲自来了?”
南兮娘在这件事上一直有些不满意,“按我们这里的说法,新郎就是要亲自迎亲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见见新郎,新郎要是不入眼,我们还舍不得放人呢。”
“还有别的吗?大师兄肯定打听到什么了吧?”南兮推了推尚云谏的胳膊,她了解自家大师兄向来办事稳妥,既然都看见了拜帖,不可能不多打听几句。
“打听到的不多,这位君尧公子据说从不参与仙门弟子中的切磋打擂,至少我问过的人里,没人跟他交过手。”尚云谏放下碗筷,他不习惯边吃东西边说话,“我特意去问了与君家颇有私交的辛夷长老,辛夷长老说,那位君尧公子并不擅长打斗。”
“能不能打无所谓啦,品行呢?”南兮追问。
尚云谏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他看了看南兮又看了看知还,犹豫着开口:“要不……私下说?”
这一句私下说,弄得所有人心里都开始没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老四去烧点水,让幺儿他们饭后喝点糖水再走。”
四哥赶紧把最后一口饭囫囵进嘴,边往厨房走边抱怨,“又指使我干活,我还以为我妹离开家后我能待遇高一点呢!”
“就指使你咋了!吃完饭碗也是你刷!”南兮娘吼了一嗓门,吓得四哥缩着脖子跑了。
在天黑前,南兮跟着尚云谏准备离开,坚持非要饭后消消食的南兮爹要亲自渡着自家的小渔船,送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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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泊仙泽。
正在刷碗的四哥趴在厨房窗口干嚎,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爹啊!让我去送我妹呗!我都好久没跟我妹玩了!”
“好好刷你的碗!”南兮爹没惯着。
看着三人渐渐走远,四哥垂头丧气的去舀水。缸里的水本就不多,做了顿饭更是见底了,他不得不探下身子去舀。
“一会儿还得去挑水,真是的……我才不自己去呢,我得让三哥陪我……”
当啷一声,水瓢好像碰到了个硬梆梆的东西。
“啥?”四哥以为缸里掉进了石头,把水瓢扔在一边,用手去摸。
圆溜溜,冰凉凉。
借着窗外渐弱的夕阳余晖,他看向自己的掌心,那是一只冰晶凝成的——
“小、小兔子?!”
……
船桨抵在礁石上一个推送,小渔船稳稳离开了海岸。
南兮坐在船边,她猜自己爹是想单独跟尚云谏打听打听君尧的事,可干等也没人开口。
“哎呀,你们两个真是急死人了!”南兮忍不了了,“这里就我们仨,师兄你快说!”
“幺儿啊,看你沉不住气的样子,真比不上人家知还丫头。”南兮爹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打听打听的,可人家丫头已经铁了心要嫁,我就算打听出那叫君尧的公子不该嫁,又有什么用?”
“啊?知还说什么了吗?”
“还用说?”这一次开口的是尚云谏,“如果是你嫁人,有人说半句留半句的暗示你未来夫君品行不太好,你就算再腼腆,也得追问到底吧?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
南兮点点头,“……对啊。”
“可我们刚刚离开时,我刻意放慢脚步,靠近你表姐好几次,制造单独说话的机会,可你表姐没有任何跟我打听的念头,只只反反复复跟我说,拜托我多多照顾你。”
南兮愣住了。
南兮爹看着映照着夕阳的海面,深深的叹了口气,“知还丫头有自己的打算,那姓君的小子,无论猪狗,她都认了。”
南兮还想说什么,却被南兮爹摇摇头阻止了。南兮明白,上次知还也说了,她是想查查自己家当年的事情。
可,为了真相,就能压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吗?南兮抱着双臂,气鼓鼓的哼唧了一会儿,就把自己劝服了。
因为她觉得,如果是自己的家人被人所害,她必然也是甘愿以身入局的。
“泄气啦?”尚云谏好笑的揉了揉南兮的头。
“有点。”南兮放松的靠在船板上,仰头看向头顶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唉,没有任何压力的活着,不用被谁赶鸭子上架,真幸福。”
“你说你自己?”尚云谏失笑。
“是啊,”南兮掰着手指头数着,“你看,父母不指望我光耀门楣,不指望我嫁个好婆家,动不动就让我回家混吃等死,师父不指望我修为精进给她长脸,一点儿不着急教我东西,不爱看的书睁一眼闭一眼,你也不指望我替你分担压力,每天带我游手好闲,最多期待我陪你一起挨个揍……”
南兮爹点点头,“嗯,有道理。光耀门楣什么意思?”
“回去问大哥。”
“……行。”
22. 022 还是让我淹死吧
“算了,大师兄你跟我说说,那个君家的到底什么货色?我就纯好奇。”
原来,据辛夷仙长说,那位叫君尧的男子,是御灵庄庄主唯一的儿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从小被当做宝贝疙瘩护着。
“是那种被惯坏了的自私鬼吗?”南兮插嘴,“就是那种‘普天之下是他妈,谁都活该惯着他’的那种二傻子?”
“你被我们惯这么多年怎么没变成那种二傻子。”南兮爹毫不客气的吐槽。
“因为我有一颗纯洁高尚的心。”
“我是你爹还不了解你!你就是笨,没有变坏的脑子。”
“哼!”
尚云谏继续解释,说君尧那人倒不是说有多恶,只不过从小不学无术还玩心极重,挖绝户坟踢寡妇门的胆子他没有,但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做拉良家落水劝风尘从良这种游手好闲破事儿的胆子,他不仅有,而且很大。
“听起来就是个公子羔子。”南兮总结道。
南兮爹嘶了口气,“不是,幺儿,你这词都跟谁学的?”
“是啊,怪烫嘴的。”尚云谏憋着笑,“总之,也差不多吧,人不坏,但嫁过去肯定挺操心,据说他们家庄主就是实在受不了了,想找个女子让儿子收收心,才着急让他成婚的。”
南兮左拳一敲右掌,“得想个办法做掉他。”
“幺儿!”
“师妹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快说你不是认真的!”
很快,泊仙泽到了,南兮下船前抱了抱自家老爹,而后拎着大包小包跟着师兄走了。
“你这包里都是家里给你塞的零食?”
“嗯。”南兮美滋滋的,“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我大师兄一口吃的!”
“哎呀,突然这么懂事还挺不习惯呢!”
刚踏上开阳岛,一道黑影从竹林里窜出来。
尚云谏吓了一跳,回手就去摸腰间长剑。
“别动手!自己人!”那黑影紧张的压低声音,“我,你们师公!”
尚云谏在夜色掩盖下翻了个白眼,语气平静中带着不耐烦,“我才没有师公,哪个小贼冒充我师公,受死吧。”
“我我我,我是潮生行了吧!真是的,连老实人都跟南兮那小混蛋学坏了。”潮生憋气的甩着自己的尾巴,“赶紧收拾下,我带你们去流霞滩!”
“现在?!”南兮不可思议。
“不然呢?你小点声,别吵了阿月!”潮生接过南兮手里的大包小包,顺着窗口丢在南兮床上,“今天正好族人都在忙着仪式,流霞滩那边没什么人,错过这次可就得再等好久了!”
“什么仪式?”
“你别管,渊客的仪式可多了,爱啥啥吧反正我记不住!”
放下东西,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两人就被潮生催着出发了。
“换什么衣服啊,反正要弄得湿淋淋的,穿什么也暖和不起来!”潮生恨不得拎着两个人走,“你们回来泡泡温泉就好了,死不了人的。”
“不行啊,”尚云谏的脚步慢了下来,“这一趟回来肯定得半夜,师父交代,我们从南坪村回来要跟她说一声的。”
“别担心,我刚刚一直缠着阿月问东问西,她被我闹烦了,早早把我赶出来熄灯睡觉了。”潮生边在前面引着路。
“想不到你办事还挺靠谱的呢!”南兮飞快倒腾着自己的小腿,才勉强跟上。
“那是!”
伴着月色,三人很快来到离渊岛的天泉边。这是南兮第一次晚上来到这里,四周很静,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弟子们早已休息,南兮趴在狭窄的悬桥上往下看,白日里清澈到看不出多深的天泉像是将照射在上面的月光全部吞噬一般,黑黝黝的,像个无底的深渊。
离渊岛的名字不会是这么来的吧?
正走神时,南兮隐约看见,自己映照在水面上的影子旁,有一团发出暗淡幽光的青色影子。
她猛的转身看向旁边,看向那道熟悉的影子,虽然对方不是第一次神出鬼没突然现身了,但以往,像是怕吓到她,青影总是在离她稍远的地方出现,再慢慢靠近的。
这种突然闪现到身边的情况从来没……嗯,不,也不是从来没有过,救自己的那两次都是一下子闪现到身边的。
难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有危险?
“你俩谁先跟我进去?”不知为何,这一次,潮生似乎并没看见他所说的大号仙灵,他只顾着打量着尚云谏和南兮,有点嫌弃的看着两人门派弟子日常服宽松的下摆,“你们俩能不能把衣服脱了,这种扑扑啦啦的衣服,在水里它又沉又兜水,可笨拙了。”
尚云谏下意识拢紧自己的衣襟。
南兮赶紧替自家大师兄解围,“谁像你啊,天天光着屁股到处跑,难怪师父嫌弃你。”
“我在阿月面前都特意幻化套衣服穿上的!谁光屁股啦!再说了,”潮生低头欣赏了下自己的鱼尾,“严格意义上来讲,鱼哪来的屁股。”
这倒是,草率了。南兮吃了个瘪。
“你俩把外衣脱了行不,留里衣。”潮生伸手去扯尚云谏腰带。
“绝对不行,真不行,宁死不屈的那种不行。”尚云谏死死护住自己的裤子。
“你们人族怎么这么麻烦,咱们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我师妹是女的啊!”尚云谏快要被吓哭了。
“她个小鱼壳子还没到分男女的年纪呢!”潮生完全不理解尚云谏的思路,眨眨眼,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嗯,对哦,你们是人族,人族多少岁分性别来着?”
“你清醒点!我们人族出生就分男女!”南兮捂着脸,感到头疼,她现在倒是理解了为什么潮生跟自己一点儿都不见外。
“额,你看我师妹的发型和服饰,难道看不出是女的吗?”
“……我以为是她想当女的,故意这么穿的,所以日常我也配合着假装她是女的。”
“……”南兮突然有点好奇渊客是怎么长大的了。
“真麻烦。”潮生悻悻的松开了尚云谏的腰带,“行吧行吧,谁先来?”
“师妹,你怕水吗?”
“海边长大的哪有怕水的?”
“那行,我先过去吧,你在这等潮生前辈。”
“嗯。”
潮生二话不说,尾巴一甩,跨过悬桥边缘,回头看向尚云谏,“你自己跳还是我带你跳?”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更想绕到桥下面去,走进泉水里?”
潮生露出异样的眼光,“那多娘娘腔啊!”说完,他身子向后一翻,像条活鱼一样灵活的跃入水中,几乎没有激起多少水花。
不对,他就是条活鱼。
尚云谏欲哭无泪的看了看身边的南兮,“有时候真觉得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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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父瞧不上,说这种话不是逼我跳呢吗?”
南兮憋着笑,不说话,朝着天泉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点儿都不心疼我。”尚云谏小声嘀咕着,单手一撑,翻过悬桥围栏,纵身一跃——
扑通!
水花四溅,声音大得像咸菜疙瘩掉进酱缸里,幸亏这里离住着人的地方远,南兮抹了把脸上的水,憋笑憋得肋骨疼。
“深呼吸,然后闭气,呛水的话我不会给你渡气的。”潮生游过来,抓住尚云谏的肩膀,在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并用眼神示意后,带着他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南兮突然觉得有点紧张,看向身边站着的青影。
“那个,你觉得去那边危险吗?”
青影摇摇头,可能是“不危险”的意思,也可能是“不知道”的意思。
“你要是不希望我去,我可以临阵脱逃。”
青影没动。
“唉,你上次不是都跟我说话还让我看见你的模样了吗?怎么又不知声了?”南兮撇撇嘴,“敢情你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我姥姥啊?”
青影似乎笑了一声。
“那我可去了啊,你要跟来吗?”
青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南兮如大师兄的说法,老老实实绕到桥下,等到潮生返回,浮出水面,便趟着水走了过去。
“娘娘腔。”潮生抱着双臂,嘲讽的看向南兮。
“这就是你的攻击力吗?好弱。”南兮毫不在意的鄙视回去。
“切,好好闭气,你大师兄刚刚可是呛水了,我不会给他渡气,也同样不会给你渡气的!”潮生游过来,搭上南兮的肩膀。
“师公啊……”南兮故意抻长了语调,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你可得对我好点儿,我可是你这边的!”
“哎呦喂我这心啊……不行了不行了……”潮生假模假式捂住胸口,嘴角却都快翘上了天,“放心吧,淹死我都不能让你呛一口水。”
“好嘞,我相信师公!”
“出发!”潮生喜滋滋的,兴奋得连耳翼都在发抖。
他带着南兮钻入水中,速度快得离谱,南兮被水流激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潮生抓着自己腰的手有点不对,伸手去摸了摸,竟然摸到了锋利的指甲。
潮生竟然为了极致的游泳速度,直接妖化了。
这百岁老人……老鱼,好容易拿捏啊……南兮捂着自己口鼻,不敢笑。
南兮刚刚感到胸口有些憋闷,潮生便带着她猛地一跃,平稳的落在了沙滩上。
“到啦!”
南兮胡乱把糊了一脸的头发往脑后拢,抬头就看见几步开外正在单腿跳,试图把耳朵里的水弄出去的尚云谏。
“师妹,你还好吗?”尚云谏歪着头,还在跟自己进水的耳朵撕扯,“是我错觉吗?你好像来的比我快?诶?潮生前辈为什么妖化了?”
潮生甩了甩头发,默默移开了视线,“就……嗯……我就显摆一下。”他迅速收了妖化,变回原来的模样。
尚云谏极其无语的盯着潮生,连难受的耳朵都顾不上了,“太气人了,”他小声对南兮说,“我刚刚差点被淹死!”
“我要给你渡气来着,你自己拒绝了!”潮生听力极好,抖了抖耳翼,示意自己全都听得到。
“……还是让我淹死吧。”
23. 023 冒犯了仙祖
“这里就是你说的浅滩?落日流霞?”
“嗯。漂亮吧?”
确实很漂亮。
浅滩很大,沙滩的沙粒很白很细,绵白糖似的,偶有小小的螃蟹在沙子中探出头,每隔几步,滩上就浅浅汪着些海水,一处接着一处,一眼望不到边,被远处巨大的夕阳笼罩了一层橘色的暖芒。
“好大的夕阳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等等,”南兮挠挠自己湿淋淋的头发,“外面不是黑天吗?我记得月亮都出来了啊!”
“这里永远有太阳,永远是夕阳。”潮生语气中带着些骄傲,“所以叫落日流霞嘛,没有落日怎么行?”
“好离谱啊……”南兮感觉到自己的常识受到了挑战,“为什么会这样呢?”
“别想那么多,就当是梦,一切就都说的通了,我就是这么做的。”潮生分享着自己的诀窍,他走上前,左右手分别搭上南兮和尚云谏的肩膀,两人衣服上的水像是被什么力量吸引,很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衣服干了?不冷了呢,好厉害啊师公!”南兮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尚云谏轻轻用胳膊肘拐了下南兮,压低声音道:“瞎说话师父罚你抄书啊!”
“师父又没在这,怕什么?再说,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嘛?”说完,南兮压低声音,“毕竟咱们都活不过人家,他慢慢磨呗,有志者事竟成嘛……还有,在人家地盘呢,嘴甜点儿没毛病!”
尚云谏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家师妹狗腿起来竟然可以这样毫无节操。
“就是就是,这话我爱听,嘿嘿。”潮生挺直了腰,尾巴也翘起来,“这是我们渊客的主场,仙术有点加成很正常。”
“那我们……”
“跟我来。”
潮生带着两人,向着夕阳的方向走去。
南兮边走边左顾右盼,看到那道青影正不远的跟在身后,她脚步顿了顿。
“不对啊,这四面都是沙滩,海呢?我怎么看不到海面?”
“你说什么?”潮生回头看她。
“我们不是从水路过来的吗?”
“哦,你问这个啊,”潮生并不在意摆摆手,“缝隙是随机出现的,你看那里。”
南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夕阳在浅浅的水泊上映出的彩虹,那彩虹转瞬即逝,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彩虹,怎么了?”
“那是连接大海的缝隙,我们刚刚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南兮瞪大了眼睛,询问的看向一旁边的尚云谏。
“是,我刚刚眼睁睁看见你们凭空从半空中跳了出来。”尚云谏点点头,也是一脸的难以理解。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南兮亦步亦趋的跟在潮生和尚云谏身后,走了好一段路,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这片浅滩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夕阳的暖色光芒沐浴在身上,像是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泉中一样舒服,耳边隐约的海浪声,有如从亘古之外传来,让人内心十分平静。
“到了。”终于,潮生停下了脚步,他指了指前方的一片水泊。
南兮也在他身边驻足,眼前的大片水泊跟之前路上大大小小的水泊不一样,虽然也很浅,但却泛着着大片淡银色光芒,像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的浮冰。
“好怪啊,我有一种我们站在了夕阳正下方的感觉。”南兮喃喃道。
“我也有。”尚云谏说,他站在几步外,并没有踏上那片水泊。
“走,我带你去中间那里,看得比较清。”潮生抓住南兮的小臂,牵着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在这里声音要放低一点,我也说不好为什么,反正族里老人都是这么说的。”
南兮回头看,尚云谏站在原地,没动。
注意到南兮的视线,尚云谏抱歉的笑笑,“我可不过去,要是被你们看到我内心很幼稚,多尴尬啊。”
“我这内心龌蹉的都不怕,你内心幼稚的怕什么?”潮生道。
正说着,南兮发现潮生脚下的影子似乎发生了些变化,影影绰绰间,像是一条小鱼从迷雾中穿梭,几个呼吸间长成下身是鱼尾的少年模样,正跟在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缺着门牙咯咯笑的女孩身后,女孩渐渐长大,身型拉长,笑容也越发恬静,少年的模样却没多大变化,只是鱼尾化成的双腿,扶着女孩的肩膀,磕磕绊绊的学走路……
“那是你和师父吗?”
“是啊。”
说话间,水面上的画面几个闪烁,年轻的渊客将女子护在身后,血迹顺着妖化的独角流下,染红了竖瞳,他呲着獠牙,长发凌乱,颈侧的鳞片微微立起,恐吓般打着颤,发出阵阵鸣音……
“哎呀!”潮生一甩鱼尾,想激荡水面把画面打散,谁知在他动作之前,画面便融入一片迷雾中。
南兮疑惑的看向潮生,潮生也一脸茫然。
“嗯……我的不用管,看看你的。”
两人一起看向南兮脚下,连不远处的尚云谏都凑近了一点儿。
可水面没有任何东西,干净得过分。
“这可奇了,怎么会什么都照不出来呢?”潮生难以置信的叉起腰,他后退了一些,围着南兮转了好几圈,像是试图找到能看清的角度。
“这可真的是……什么都照不出来呢。”南兮自言自语道。
“什么?”
“你好歹是有倒影的啊!”南兮指了指潮生脚下,又指了指自己脚下,“我为什么连倒影都没有!会不会是只能照出你们渊客,照不出人?”
潮生愣了一秒,回头看向尚云谏。
“能照到我的影子,我刚刚看到了。”尚云谏道。
“只针对我?”
潮生也搞不明白,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海藻般的头发,“嗯,难道是照不出小鱼壳子?年纪太小命数未定什么的……算了,过几年你长大点儿我再带你来。”
虽然这说法也不是很有说服力,但现下也只能接受了。
“都说了不许叫我小鱼壳子!”
“跟师公顶嘴?”潮生抬了抬下巴。
“……我错了。”
两人小声调侃了几句,突然一起回头看向几步外的尚云谏。
“你们干嘛?”尚云谏被吓得一哆嗦,赶紧退了三步,彻底离开水泊的范围。
“来都来了。”
“对呗。”
两人突然跳起来,冲向尚云谏,一个抱腿,一个抱腰就把他往水泊里拖。
“喂喂喂!别!你们俩不能这样!这是我的隐私!”尚云谏手忙脚乱的挣扎着,可惜在这里他完全不是潮生的对手,没僵持多久,就被潮生一把扛在肩上。
“饶了我吧,要脸!”
潮生和南兮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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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会尚云谏的哀嚎,可刚踏上水泊,就发现了不对劲。
水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倒影出一道阴影,巨大到占满了整个水面,再映衬不出其他事物。
三个人都呆住了,定睛看去,那阴影一片墨绿,像是一颗巨大树木遮天蔽日的枝叶,纵横交错,不知道从哪里生长,又要延伸到哪里去。
有点哈人。南兮心里这么想着,她看向潮生,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快走!”潮生一把捞起南兮,扛在另一边肩膀上,鱼尾游弋,像条灵蛇一般窜了出去!
南兮挣扎着想往后看,想看看跟着自己过来的那道青影有没有跟上。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潮生摁住了她的后腰。
“知、知道了!你稳点儿,我要颠吐了!”
直跑道潮生筋疲力尽,才把两人丢在沙滩上,自己也坐到一边。
“累死我了,呼……”潮生像一条死鱼一样有气无力的扑腾着尾巴,“我还以为我们冒犯了仙祖,降下什么劫难了呢!”
“什么仙祖?渊客的仙祖?”南兮喘匀了气儿,抓了把白沙把玩着,“外族踏足落日流霞,是冒犯你们仙祖的行为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
“呕!”尚云谏挣扎着跑开,弯下腰,扶着膝盖干呕。
他个子比南兮高不少,同样被潮生扛起来的时候,南兮只是趴在潮生肩上,他却整个上半身折下去,几乎是大头朝下,这一顿颠簸真是要了他半条命。
“喂你别吐这!带外族来这里算不算冒犯仙祖我叫不准,你吐这里肯定算!”潮生顾不上累,跳起身,跑到尚云谏身边给他拍着背。
“我没吐……我就是……恶习……呕……”
南兮也凑过去,从怀里摸了一包家里带过来的杏子干,“吃点杏干吧,缓缓。”
尚云谏叼了一块杏干,在潮生的搀扶下,再顾不上形象,躺在了沙滩上,他有些出神的看向之前的方向,皱起了眉。
南兮和潮生坐在他身边吃着杏干,想等他缓过来再一起离开。
看见自家大师兄皱着眉,南兮推推他,“不舒服吗?要不要枕点东西?”
尚云谏咧嘴一笑,感动极了,“师妹还是心疼我的,知道我难受,”他配合的抬起头,“愿意借膝盖给大师兄枕……额……”
南兮趁着他抬头的动作,迅速把他头下面的沙子堆了起来,拍成个枕头的形状。
尚云谏自暴自弃的一头枕在上面,脸色更臭了。
“噗……哈哈哈哈!小鱼壳子,你这样以后是追不到好男人的!”
“怕什么,追不到我就问师公,反正师公追的年头长,有经验!”
“唉,那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当年啊……”喜滋滋的表情没在潮生脸上停留几秒,便僵住了,“你是不在转着弯儿的骂我呢?”
尚云谏扭过头去,把笑声隐藏在一阵咳嗽里。
“我们这是跑到哪里了?”
“不知道,迷路了。”潮生不大在意。
“……啊?”
“不用紧张,缝隙是随机出现的,只要等一会儿,在哪里都能回去。”
南兮这才放心,她歇够了,自己站起身,也不走远,围着两人踩沙子玩。
踩着踩着,南兮觉得好像踩到了硬梆梆的东西。
24. 024 巨石的心跳声
嗯?什么东西?
南兮更加用力的跺了跺脚,嗯……确实有东西。她索性盘腿坐在沙滩上,双手挖了起来。
沙子很细,用手挖也不会觉得疼,在收获两只小螃蟹并把它们丢给潮生后,南兮终于挖到了。
好像是快巨大的石头,南兮将表面的沙粒吹开,看见了巨石的原貌。
它说不好有多大,只有一部分露出,隐藏在沙子下面的部分不知道还有多少。巨石通体黑色,在光线照射下,映衬出类似孔雀尾羽的深蓝光泽。
好像……有鳞纹?
南兮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着上面的纹理。
扑通……扑通……扑通……
南兮猛地收回手,惊讶的吸了口气,她确定自己听到了心跳声,但并不清楚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眼前带有鳞纹的巨石。
“怎么啦?被螃蟹夹了?”嘴里磕着螃蟹腿的潮生回过头。
“师公,你看这是什么?”
潮生凑过来,也伸手摸了摸,他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用尾巴把更多沙子掀开,转眼间挖了三五米远,依旧没有看到黑色巨石的边缘。
“呸呸呸!”被扬了一脸沙子的尚云谏发出抗议。
“这东西……到底多大啊?”潮生对抗议声充耳不闻,“都挖出来会不会跟这片浅滩一样大?”
缓过来的尚云谏抖着头上的沙子,也走过来,他先是一愣,才缓缓开口,“这是雕像之类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沙滩下面埋雕像?”
“或者,实际上是雕像上面落了沙子?”
“……有区别吗?”南兮被两人的对话绕蒙了。
“雕像和沙滩谁先存在的关系。”尚云谏解释了一句。
南兮挠挠头,“大师兄你带剑了吗?劈一块儿回去留个纪念?”她注意到潮生瞪过来的眼神,“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我装点沙子回去总行吧?”
“那可以。”
终于,三人实在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渊客本就是长生种,世人对其渊源知之甚少,而潮生又是个不学无术,满脑子就想着娶老婆的,所以很多事情都难以追溯。
“我那不是……”潮生急着为自己辩解。
“别问,”南兮对尚云谏解释道,“问就是说自己还没过成年礼,好多事不让自己参合。”
尚云谏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潮生气鼓鼓的抖了抖耳翼,无话可说。
又过了一阵,一道彩虹缝隙凭空出现在旁边的小水洼上空,潮生二话不说,抓住一旁的尚云谏就跳了进去。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南兮一愣,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被留在这个属于异族的空旷浅滩上了。
不知道哪里吹来了凉风,吹得南兮一个激灵。
不,应该还有那个青影,他去哪了?南兮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细沙,左右张望着。
“喂!姥姥!啊不是……那个谁,你在吗?”她把手掌拢在嘴巴边缘,喊了一句。
并没有回应。
扑通……扑通……扑通……
南兮猛地回过头,看向半掩在沙滩下的黑色巨石,这次,她能确定心跳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超……哈人啊!比突然出现的树影更哈人!
“那、那个谁,仙灵大哥……你来我这边好不好……”南兮又喊了句,声音明显小了不少,像是怕吵到谁。她小心翼翼的退开,尽量远离那块带着鳞纹的黑色巨石。
身边的雾气是不是变重了?南兮打了个寒颤,轻轻抱住自己的手臂。
迷雾中,似乎有个女人的轮廓,坐在那那块黑色巨石上,低着头认真的摆弄着手上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南兮看不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股异样的好奇,很想走过去看个究竟。
“走的走,散的散,你们可真行,都有自己的路,只把我留在原地,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女人的声音透过浓郁的雾气,听起来闷闷的,有点失真。
“你看看你带出来的人,又为了什么一诺千金冒傻气,差点搭上半条命,你也不管管……”
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到底去哪了?我为什么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呢……”
在南兮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不受控制的靠近了那个身形朦胧的女子,甚至可以看清她穿了一袭红裙,那血色的红像是可以流动一般,时明时暗。
南兮试图让自己停下脚步,不要再靠近了,可她控制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看看那女子手里到底拿的什么东西。
近了,更近了……南兮顾不上害怕,加快了脚步,她眯起眼睛,试图在那位红衣女子半遮半掩的手臂下看清楚……
“小南兮!”
突然一个声音在南兮身后响起,南兮一个激灵,回过神,哪里还有什么迷雾,什么红衣女子。
“小南兮,你没事吧?”潮生来到南兮身边,有点担心的看着她。“我送你师兄回去,一来一回也没多久,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南兮才发现,自己正趴在黑色巨石旁,把耳朵贴上去,像是正在听什么声音。
“……你这是干嘛呢?有听到什么吗?”
南兮直起身,犹豫着说:“嗯……还真有。”
“什么?!”
“我听到这石头有心跳声。”
潮生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有样学样的凑上来,也把耳朵贴在黑色巨石上。
“骗人!”很快,潮生起身,“我们渊客比你们听力好多了,我都没听到,你怎么可能听到!”
南兮挠挠头,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幻觉。
“行了,我送你回去吧,再耽搁下去就要天亮了。”
“好。”
潮生抓住南兮的肩膀,轻巧跃入旁边的一道彩虹缝隙中。
回去的水路应该是顺水的,潮生没有妖化也游得飞快。
“师兄呢?”从天泉游出来,南兮并没看到等在附近的尚云谏。
“他先回去拿浴衣了,然后在温泉那等你。”潮生道,“你们人族的身体跟我们渊客比不了,从天泉出来不泡泡温泉会中寒毒的……这些阿月应该跟你说过吧?”
“嗯,说过。”
夜风一吹,南兮湿淋淋的衣服糊在身上,让她打了个哆嗦。
“……用那种眼神看我也没用,离开我们渊客的领地,我又暂时被剥夺了渊珠,帮你把衣服弄干的法术我在这用不了。”
南兮撇撇嘴,“你说你也不穿件衣服,要不借我披一下……哎对了,你不是会幻化出衣服吗?”
“那可没法借你,那都是我用身上的鳞片幻化的,拔下来会疼死的。”
南兮放弃了,好在潮生看她哆嗦得跟个鹌鹑一样,发了善心,把她扛在肩膀上带着她走。
没一会儿,两人来到开阳岛竹林后的温泉边。
眼看着入了冬,夜里比较冷,温泉带来的白色蒸汽比白天更加浓郁,几乎看不清几步开外的人脸。
尚云谏早已等在那里,见南兮到了,赶紧递上浴衣和干净衣服,“冻坏了吧,赶紧换衣服去。”
南兮换好衣服出来时,潮生已经离开了。经历之前的事,南兮有些怕黑,明明温泉眼很多,她还是爬到了挨着尚云谏的那个温泉池里去了。
尚云谏轻轻笑了一声,回过头,看向跟自己差不多背靠背的南兮。
“今天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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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
“有点儿,大师兄呢?”
“我还好。”
“你都被潮生颠吐了。”
尚云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扭回身,用瓢舀了些温泉水浇在自己头脸上,“噗……”他抹了把水,“吐的事能别提了不?给大师兄留点面子啊。”
“嘿嘿,行吧。”
两人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水声。
尚云谏又一次回过头,他盯着南兮的后颈,在散落下的头发缝隙间,露出一截细绳。
“那是什么?”
“什么?”南兮正在享受温泉的温暖驱散寒意,声音有点迷迷糊糊的。
尚云谏伸手,拽了下那截细绳。
“这个。”
“这个啊,是潮生送给我的赔礼。”南兮把细绳从脖子上取出来,放在尚云谏手上,那绳子上拴着的,正是潮生磕掉的一颗獠牙。
“妖化渊客的獠牙呀。”尚云谏拿起獠牙,对着月亮看了看,“这个可值钱呢,你要是遇到苍穹学派的师兄弟,能痛哭流涕的求你把它卖给他们。”
“真的呀?”
“嗯,苍穹学派的人擅长炼器,他们总能掏出很多稀奇的东西,也对这些天地灵材没什么抵抗力。”
“炼器?那炼的是不是就是师父说的法宝?”
“嗯,是,但也不全是。他们什么都炼,炼废了也乐此不疲……起码我认识的几个苍穹学派的师兄弟都是这样。”
“那我们泊仙泽有擅长炼法宝的吗?”
“当然有啊,玄镜仙长就很擅长,听说他新淬了一把剑,可了不得,不仅能与主人心意相通任由驱使,还能引动雷灵……”
尚云谏一讲到武器,特别是剑,就特别健谈,他讲了半天,十分投入,回头一看,南兮的头一点一点的,已经快睡着了。
“……师妹,困了?”尚云谏小心翼翼的把南兮刚刚摘掉的獠牙项链重新挂在她脖子上。
“没!没有没有!”南兮心虚的一抹嘴角,“师兄你接着说,我在听。”
尚云谏笑笑,“算了,下次有机会再给你讲……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
尚云谏伸手在自己旁边的衣服堆里掏了掏,翻出一个精致的腰饰玉坠。
“喏,这个。”
“哇!好看!师兄比潮生的审美好多了!”南兮接过玉坠,玉珏不大,质地很透,造型虽然简单,但很让人有眼缘,尾端红色的流苏一晃一晃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玉,”尚云谏故作轻松的挠了挠鼻尖,“是我拜托远道的师兄帮忙讨的平安坠,很灵的!听你形容,你这段时间似乎总遇到倒霉的事,送你讨个好彩头的。”
“谢谢师兄!”南兮把玉坠放在旁边自己的衣服上,“等我换了衣服就挂上。”
“嗯……”尚云谏支起上身,胳膊搭在两人之间温泉边缘上,“师妹你知不知道送玉佩啊,玉坠啊什么什么的……”
“怎么啦?”
尚云谏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南兮依旧湿淋淋,但好歹已经暖和起来的头发,“没事,早晚会懂的。”
南兮躲开大师兄的手,有点莫名其妙。
泡好了温泉,南兮已经困得不行了,尚云谏送她回了房间,叮嘱她明天不用早起,他会帮她找个不去跟师父请安的借口,她好好睡懒觉就好。
“唔……知道了,大师兄真好。”南兮摇摇晃晃的进了屋。
“嗯,快睡吧。”
三五下脱掉衣服,南兮一头栽倒在床上,她闭上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离自己远去了。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又是那个声音!
南兮猛地睁开眼,一瞬间睡意全无。
25. 025 紧随其后的梦境
南兮坐起身,脑袋因为过度困倦和紧张,太阳穴那里一跳一跳的疼。
映着月光,房间里每样东西都是那样熟悉,根本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南兮挖了挖耳朵,搞不清声音是从哪出来的。
折腾了一会儿,南兮抱着枕头,靠在床头,头一点一点的,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南兮又看见了一片迷雾,又是那片永远有夕阳的海滩,却没再见到那块黑色带鳞片的巨石,之前见过的那位红衣女子随意的坐在白沙上,有些担心的看向旁边。
那里有一个倚靠在礁石上的虚弱年轻男子。
男子虽然明显二十多岁的年纪,却长了一张眉眼柔和,很有少年感的脸,他胸膛起伏明显,像是连呼吸都十分费力,脸色更是带着蜡黄的颜色,大病初愈一般。
“竟然醒了,我还以为你会学他似的,一言不发的死掉。”女子话语虽冷,语气却听得出有几分欣喜。
男子想说话,先咳了几声。
“盼我点儿好,姐。”
红衣女子轻轻哼笑了一声,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南兮心中一动,那种上前一探究竟的冲动又出现了。
“还是没找到他?”
男子叹了口气。
“没有。”
女子小声的抱怨着,“真是个指望不上的。”
“抱歉。”
“……没说你。”红衣女子沉默了半晌,“你说,我们是不是太依赖他了?没了他,我们这点事都做不好。”
男子几乎是立即反驳,“谁让他那么强,跟个怪物一样,这么多年,向来什么事儿都是他扛着,我们自然都指望着他了!他……”男子说得太急,不由得缓了口气,“都怪他!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放弃了!随随便便就选择了牺牲自己!随随便便就……就不见了。”
女子笑了笑,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事物,“是啊,都怪他。你发疯想提前结束这一切,结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也怪他?”
“……怪他,谁让他不及时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拦着我点儿。”
男子挣扎着坐起身,红衣女子伸手去搀扶他,这一瞬间,女子放开了之前一直护在膝头的事物。
南兮瞪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是一盏灯。
骨白质地的灯身,镂空着说不清含义的铭文,内里竟然跳动着一团黑色的火焰,火焰中隐隐有哀嚎和嘶吼的人声,一张张青黑色的人脸从火焰中冒出,又消失在空气中。
南兮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她吓坏了,赶忙捂住嘴,又很快放心下来——之前在流霞滩那里她就发现,迷雾中的两个人并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好像他们或者她,有一方是幻觉。
可谁知,这一次,红衣女子和病容男子都明显的顿了顿,而后,两人一同看向了南兮的方向!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南兮发出一声尖叫,翻身坐起,从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南兮甩甩头,可那震动鼓膜的心跳声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怎么办?自己这是中邪了吗?窗外突然落下一个炸雷,下雨了。
南兮打了个哆嗦,她抱着枕头,跳下床,趿拉着鞋子,顶着雨冲出门一路飞奔,敲响了绯月仙长的门。
绯月仙长睁开眼,一股怒火直冲脑壳,她翻身坐起,大步走向门口。
“臭鱼壳子你是不是另外那几颗牙也不想要……额……”绯月仙长掌风都带起来了,开了门却发现没人。
不,不是没人,绯月仙长把视线往下移了移。
“南兮?你这是怎么了?”
“师父,我作恶梦了……”
“那……”
“我想跟师父一起睡。”
绯月仙长哭笑不得,她伸手摸了摸南兮的头发,“小南兮,你快十七了,不是七岁……家里穷一点的,你这年纪,都嫁人了。”
“我爹说不用我嫁人,家里不差我一张嘴。”
“这怎么行呀?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找一个可以照顾你一生……额……”绯月仙长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我是说,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陪着睡呢?是怕打雷吗?奇怪……以前也不会啊……”
南兮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绯月仙长。
“师父……”
绯月仙长受到了暴击,但依旧坚强的守住了底线。
“不可以。”
南兮瘪了瘪嘴,“那我去找大师兄……”
“回来!”绯月仙长一把抓住南兮的手臂,把她拖了回来,“你这丫头,是大师兄是男子!你怎么能这样不拘小节?”
“我有四个哥哥,都搂过我睡觉……”
“那能一样吗?”
南兮挠挠头,刚刚她还跟大师兄一起泡温泉呢!虽然穿了浴衣。
“算了算了,”绯月仙长看着南兮傻乎乎的表情败下阵来,拿帕子擦了擦南兮头发上的雨水,“过来睡吧,再折腾下去天都快亮了。”
“谢谢师父!”南兮踢掉鞋子,抱着枕头钻进绯月仙长的被窝,“师父的被子好香!”
“喜欢这个香味?”绯月仙长在南兮身边躺下来,“是潮生从海里弄来的他叫不出名字香料的味道,你喜欢,天亮回去拿一些。”
“潮生前辈送的啊?那我可不敢拿,让他知道了要唠叨的。”
“不用怕,他不敢乱来。”
南兮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有点冷,见师父躺下来,就往旁边让了让,怕寒气沾到师父身上。绯月仙长却不在意,她把南兮拉过来,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师父……”
“嗯?”
“潮生前辈对你很好吧?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绯月仙长伸手捏了捏南兮的脸蛋,“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
“懂啊!”南兮没管自己被捏变形的脸,“潮生前辈被打飞出去,还要颠颠的跑回来偷偷问师父还生不生气,一定是真的很喜欢师父吧?”
“傻姑娘,你不知道潮生是长生种吗?”
“知道,潮生前辈说过的。”
绯月仙长叹了口气,“两个人如果真心喜欢对方,那么被死亡遗忘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南兮怔怔的看着眼前绯月仙长的脸,床头发光珠子的微光映在那张无暇的面容上,不知为何带着股凄美。
“师父,那是夜明珠吗?”
“嗯。”
“潮生前辈从海里挖出来的?”
“嗯。”
南兮鼓了鼓嘴,收回了刚刚的想法。
一个死乞白赖秀恩爱的,一个扭扭捏捏秀恩爱的,都不是好东西!
“师父,虽说你总是很嫌弃潮生前辈,但你看,你生活里处处都是潮生前辈的影子。”
“你是说他送的东西?”绯月仙长闭上眼睛,疲惫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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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试过不收,可他会哭哭啼啼,满地打滚,尾巴甩得啪啪响,那场面……唉……甚至惊动了掌门,差点发展成动摇泊仙泽和妖仙渊客间感情的事件。”
“噗……”南兮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还笑,”绯月仙长打了个哈欠,声音也有些迷迷糊糊的,“敢嘲笑师父,罚你抄书。”
“不笑了不笑了!”
“睡吧,乖。”绯月仙长很自然的把一条手臂搭在南兮身上,搂着她睡着了。
南兮有些发愣,她不太明白师父为什么并不排斥这样近距离的跟自己相处,这并不像才入门没多久的师徒间能培养出的感情。
大师兄三岁的时候,师父也搂着他吗?南兮不敢动,只偷偷的露出个笑容——潮生一定会嫉妒死的。
或者,师父是属于母性泛滥的那种人?那要是将来师父真的跟潮生在一起了,会想要小孩吗?他们的小孩生下来是长着腿还是长着鱼尾巴啊?
胡思乱想着,南兮也困了,无视了耳边还隐约听到心跳声,把脸埋进师父香喷喷的被子里,睡着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关。
因为是海岛,又有不少温泉,泊仙泽就算冬天也并不冷,过年加上接下来的仙门大会,泊仙泽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开阳岛人少,所以并没有分摊到太多事物,倒霉的只有尚云谏。
绯月仙长虽然已经对自家弟子能在比试中拿到名次完全不抱希望,但也希望别被人从头揍到尾,好歹挣扎一下。于是,她开始了对大弟子的特训。
“笨蛋!你是个法修!又不是龙吟那边的剑修!剑花密不透风有啥用!仍冰块啊你!”潮生上蹿下跳,大嗓门的指点着,“不错不错!这下防的漂亮!快躲啊!哎呀你接不住阿月的招,你不躲等着被拍飞吗?哎呀……”
尚云谏被拍飞了。
南兮坐在旁边,抱着从天玑岛领回来的年货干果,吭哧吭哧的嚼。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大师兄都快被你师父打出屎了!”潮生从南兮手里抓了把甜杏仁,“你也得瑟不了多久,阿月新收徒的事早就传开了,过不了几年,也会有人跑来找你切磋的!”
“我不怕,”南兮呸呸呸的吐着瓜子壳,“反正大师兄都把底子打好了,我接着输大家不会觉得意外的。”
绯月仙长回手丢了颗花生在南兮头上。
“不许说丧气话,你到时候不给为师赢回来几场,回来就等着挨揍吧!”
南兮打了个哆嗦,小声问潮生,“大师兄打输了回来会挨揍吗?”
“那你看他现在干啥呢?”潮生指了指半跪在地上,全靠撑在地上的剑才没趴下的尚云谏。
“……提前挨揍?”
“对呗。”
“师妹!”尚云谏哭笑不得,“等师父教你时,看我怎么嘲笑你!”
“……说真的我现在不是很想学了。”南兮摇摇头,故意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闲太久的人啊,心散了,聚不起来。”
“你敢不学!”绯月仙长一瞪眼睛,吓得南兮赶紧把头扎进坚果堆里。
“你!”绯月仙长一指潮生,“下来陪云谏接着练!”
“好嘞!”潮生拍拍手上的坚果屑,跃跃欲试。
尚云谏差点哭出来,“师父,师妹,潮生前辈,有没有人受累在乎下我的死活啊……”
开阳岛大弟子的心,轻轻的碎了。
26. 026 骂的太脏了
对于南兮而言,这个年有点特别。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没有跟家里人一起过年。
要说难过想家,倒也不至于。因为她一个月能回家两三次,全家人更是为了能凑齐人,提前在她年前回家的时候就把团圆饭吃了,再加上师父师兄对她都堪称宠爱,这让南兮并没感觉到离家的不自在。
开阳岛的年夜饭,尚云谏偷偷带了潮生的份,潮生顺着窗户嬉皮笑脸爬进来时,绯月仙长脸臭了一会儿,便放弃了。
毕竟,大过年的嘛。
但坐座位时,犯了难。饭桌不大,绯月仙长不想让潮生挨着自己坐,可用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把潮生隔开的话,潮生就会坐在她正对面。
那贱笑的样子,怎么看都头疼。
多留几个弟子就好了,教不好还教不坏吗?反正自己就这水平,有目共睹的不会教。绯月仙长破罐子破摔的想。
“阿月,吃螺,我给你挑!”
桌子上有不少海鲜,都是潮生昨晚趁夜挑大个儿在海里捞来的,今早跑到厨房,从头发里一样样往外拿,吓得厨房帮忙的外门弟子人都麻了。
海鲜的个头,就算是从小长在海边的南兮都没见过。
南兮拿起个比自己脸还大一圈的清蒸蟹,在手里掂了掂,“这螃蟹会不会是成了精的,我们就这么吃掉它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要怎样?烧个香拜一拜,超度一下?”尚云谏笑着给大家盛汤。
“最大那个是阿月的!”潮生劈手把南兮手里的螃蟹抢走,塞了只小一圈儿的给她。
“嘁!小气鬼,哼!”南兮并不在意,掰了个螃蟹腿在嘴里嗑,“小一点的也比我平时见到的大,一样好吃。”
潮生指甲锋利,处理海鲜的手法十分了得,几下便把蟹肉卸到蟹子盖中,还贴心的把内脏除掉。
“阿月,尝尝,沾点蟹醋。”
绯月仙长用警告闭嘴的眼神看了潮生一眼,接过蟹子盖,淋上蟹醋,用勺子小口挖着吃。
尚云谏看了一眼把螃蟹连壳带肉咬在嘴里,囫囵着把蟹肉吸出来,再把壳吐在桌上的南兮,嫌弃的咧了咧嘴,“师妹,你就不能像师父那么吃?”
“我不会剥,呸呸呸!”南兮用力咬碎蟹钳,“要不你帮我剥?”
“……我压根不吃海鲜,哪里会剥。”
“啊?为啥不吃?多好吃啊!”
“吃了海鲜脖颈和胸口会起小疹子,我问过瑶光岛的师兄,他们建议我别吃海鲜。”
“怪可惜的,失去了好多乐趣。”南兮惋惜的摇摇头,转头看向潮生,发现潮生只傻笑着盯着绯月仙长,自己不动筷。“潮生前辈怎么也不吃。”
“嗯?你说什么 ?海鲜吗?”潮生这才把视线拔出来,“我不爱吃蒸的。”
“额……”南兮愣了下,“那下次炒着吃?”
“不,不是。”潮生并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不爱吃熟的。”
三个人同时顿住,看向潮生。
“所有的海鲜,你都……生吃啊?”
虽然上次南兮见过潮生生吃小螃蟹,但那种很小的螃蟹很多海边的人都会生吃,听到潮生这么生猛的发言,多少是有些震撼的。
“怎么啦?鲜的就要生吃嘛!熟了味道就变了!”潮生理直气壮。
南兮嘶了一声,凑到绯月仙长身边,用全桌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悄悄话,“师父啊,我收回关于潮生前辈值得托付终身的发言,要不咱高低还是找个吃熟食的吧,这茹毛饮血的别带点啥病。”
“啥病?”尚云谏下意识的说,这对话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我见过舌头变成虫子的大鱼。”
“老子舌头好着呢!我咬死你啊!”潮生当场就炸了。
虽说知道是玩笑话,潮生还是没完没了的缠了绯月仙长好长时间,非要她亲口说不嫌弃自己吃生食,还要她看自己舌头很完整,直到绯月仙长隔空抽出了尚云谏腰间的佩剑,才可怜巴巴的闭了嘴。
“那是海虱子啦,吃脏东西的鱼才会被海虱子咬掉舌头,我干净着呢!”潮生小声哔哔,作着最后的反抗。
吃过年夜饭,绯月仙长坐在围廊下,南兮则跟着尚云谏和潮生一起放烟火。绯月仙长盯着打打闹闹的三个人看了半晌,露出了一个笑容,偷偷拿出藏在袖子下面的青竹酿,自斟自饮起来。
“师兄师兄,有没有擅长放火的那种修仙者?”
“火灵吗?当然有啊。”
“那他们过年不用买烟花了呀!他们肯定能放出各种各样的花样来!”
“……应该,可以吧?”尚云谏笑了,“谁会费劲巴拉学会了仙术,就用来放烟火的?”
“不行嘛?我还想着泊仙泽不要我的话,我就回去用仙术冻冰糖人卖!”
潮生露出尖牙嘲讽,“你也不怕灵尽人亡!”
“师父他凶我!”
“喂你又玩脏的!”
一边的绯月仙长用袖子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云谏,南兮,过来。”
“师父。”
绯月仙长倚在围栏上,姿态有些慵懒,不像平日里那样正襟危坐。
“过年了,师父给你们……发压岁钱。”绯月仙长伸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喂雀儿的米,又掏了掏,掏出一串用小贝壳穿成的手链。
绯月仙长看着那串手链吃吃的笑了一会儿,接着掏。
“完了,师父喝酒了。”尚云谏小声说。
“没喝啊!”南兮清楚的记得刚刚饭桌上没有酒。
“偷喝的。”尚云谏指了指被绯月仙长藏在身后的酒杯,“师父没酒量,还馋。”
“人菜瘾大?”
“精准。”尚云谏给了南兮一个大拇指。
“干嘛呢!给师父磕头!”绯月仙长终于找到了两个红色锦囊袋,显摆似的甩了甩上面的流苏,见两人没反应,将锦袋轻轻拍在两人头上,“快点,说吉祥话!”
尚云谏赶紧撩起衣襟跪下,嘴皮子极其利落,恭恭敬敬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
南兮也赶紧跪下,然后卡住了。
“说呀,该你了!”
“我说啥啊!”
潮生狗狗祟祟的凑上来,“说,恭祝师父师公百年好合。”
“滚!”绯月仙长抬腿踢了潮生一个屁股墩,又吃吃的笑了一会儿。“赶紧说,不说俩个可都给你师兄了。”
“嗯……”南兮挠挠头,“我没提前准备,说不出师兄那一大套贯口,嗯……我爹娘以为我来泊仙泽,多少要吃点苦的,可其实一点也不苦,师父对我很好,大师兄也是,潮生前辈虽然欠揍又皮实,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对我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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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嗯……祝师父明年依旧年轻漂亮且暴力,单手暴打所有人,还有……永远压潮生前辈一头……”
“闭嘴吧你快磕头!”尚云谏怕南兮越说越离谱,赶紧摁着南兮的后脑勺,给师父磕头。
绯月仙长笑得摇摇晃晃,“起来吧起来吧,拿着!”她把两个锦袋分别塞在两个徒弟怀里,站起身,用略显贼溜溜的眼神看了看三人,然后把酒杯藏在袖子里,摇摇晃晃的走了。
“不愧是师父啊……”南兮抱着锦袋站起身,“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偷偷摸摸和明目张胆结合得这么顺畅。”
潮生却没出声,他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怔怔的看着绯月仙长刚刚坐过的地方。
“完了,踢什么穴位上了,师兄你快给他俩嘴巴解穴。”南兮推了推旁边的尚云谏。
“你挨咬不冤,真的。”
潮生则瞪了南兮一眼,直起身凑上前,这时南兮才发现,绯月仙长把刚刚那一串贝壳手链落在了原地。
“你们说……”潮生把那串贝壳手链拿在手里,手指有点发抖,“有没有可能,她其实也喜欢我?”
南兮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前辈,咱不能用脑补来谈情说爱。”尚云谏试探着说,他好心的给白日做梦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南兮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尚云谏一眼。
潮生明显没听明白尚云谏的话,也没反驳,“这手链,是我第一次遇到她时,她说她想家,一直在哭,我随手捡贝壳穿起来哄她玩时给她的。”
“真的假的?”尚云谏伸手想碰一碰,潮生赶紧把手链举到另一边,并对尚云谏龇了个牙。
“骗你们干嘛?”
“我跟了师父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说想家,也没见过她落泪。”
潮生宝贝似的把手链捧在手里,语气还怪骄傲的,“那是当然,你们师父那时候还是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呢!”
尚云谏和南兮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已经抱着酒走远了的绯月仙长。
“师父,嘿嘿,您看到没,我又收了……嗝,徒弟,嘿嘿……又有个小东西要喊您师祖了……”绯月仙长醉醺醺的对着星星絮絮叨叨,“这个……可有天赋了,不用教课,浇点水就能养活,嘿嘿,像我……”
她晃晃悠悠的,抱住一棵比较粗的竹子,贴着竹子说悄悄话,“师父,怎么办啊,我还是不会教啊……过几天,云谏又要去丢人了……丢人就罢了,还要挨揍……师父您说,我找师兄他们讨个易容丹,易容成云谏替他上台怎么样?会不会……唉,不行,把人打死不好收场,”绯月仙长难得露出抱怨的神色,“云谏是这样,兰儿,秀儿,宴州,阿年,也都是这样……一个个透精百灵的,怎么就教不会呢……师父啊,我有点忘了,您当年怎么教我的啊?”她挠了挠头,五官都皱在一起,陷入回忆,“您好像……没教啊,我看看书自己就会了啊……”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人再笨,十六岁还突不破灵悟吗!”
尚云谏浑身一震,手中的锦袋掉在地上,南兮同情的看向他。
“师父一个脏字没带,但……骂的也太脏了。”尚云谏捂着脸,想往南兮这边靠,被南兮躲掉,索性一头埋进潮生头发里。
“别伤心,师公抱啊……”潮生叹了口气,安慰的拍着尚云谏的后背。
27. 027 岁岁平安
趁着师父絮絮叨叨的走远了,大师兄鸵鸟一样黯然神伤,南兮打开师父给的红色锦囊——
“空、空的?!”南兮懵了,在她心目中,自家师父就算没有其他长老那么老帮菜……啊不是,德高望重,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开这种恶作剧啊!
“这套路有点熟。”尚云谏终于缓过来,脑门上还沾着潮生头发里的小海星,“十年前师父也是这么逗我的,”他捡起属于自己的锦袋,打开来看,也是空的,“当时我看着空袋子露出跟你一样的表情,师父不知从哪学到的戏法,把袋子里的灵石变到了我衣兜里。”
“……啊?”
“愣着干嘛,找找呀!”潮生提醒道。
“哦、哦!”南兮赶紧翻遍自己所有的口袋,无果。“骗人!”
尚云谏也觉得奇怪,他撕下自己脑门上的海星,塞回潮生头发里,也在自己身上找了起来。
同样一无所获。
“不应该啊……”尚云谏捋了把头发,也没了主意。
“我有个提示,”潮生举了举手,“阿月喝多了。”
尚云谏一拍额头,“八成戏法没变成!快到处找找!”
三人翻遍了附近的所有角落,甚至把树上的鸟窝都摸了摸,依旧没有。
“啊……不管,我没有收到压岁钱!”南兮无赖的向潮生和尚云谏分别伸出两只手,“你们俩看着办吧!”
“行行行,谁让我是师公呢!”潮生并不在意,伸手在头发中掏了五块灵石出来,塞进南兮手里的空锦袋里,“喏,师公赏你的!是不是也得给师公磕个头啊?”
“不给磕,不过可以跟师父说你好话。”
“嗯,也成。”潮生觉得这个更划算。
“大师兄?”
尚云谏尴尬得摸了摸腰间口袋,“我最近这不是忙着临时抱佛脚恶补功课嘛,我也是急病乱投医,买了好多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的东西……好吧,主要是囤了点特效的伤药,所以真的是……我今天本还打算指着师父给的灵石平账来着……能不能先欠着,等我过段时间……”
“笨!”南兮瞪了尚云谏一眼,向潮生的方向努努嘴。
“额……哦!”尚云谏瞬间领悟,转头对着潮生一躬到底,“大过年的,潮生前辈,您看……”
“你们两个……”潮生叉起腰。
“师公!”南兮用胳膊肘怼了下尚云谏,尚云谏呲牙咧嘴的也跟着喊了句——
“……师公。”
“行吧行吧,一个个的都知道怎么拿捏我!”潮生痛并快乐着,又从头发里掏出五块灵石,塞给尚云谏。
“谢谢前辈!”尚云谏顿时眉开眼笑,“用我给您磕个头吗?”
“不用不用!你也跟这小丫头学,在你们师父面前,给我说说好话,听到没!”
“得嘞!”尚云谏把锦袋递给南兮,却被推了回来。
南兮从自己袋子里掏了三块塞进师兄的袋子,“你最近用得上,先匀给你用,我留两块压压兜就行……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东西能干啥。”
尚云谏咬咬牙,“那行,大师兄就厚颜无耻的收下了,最近是真的急需,以后肯定还。”
“哼,敢情是从我这白来的灵石,都挺大方。”潮生撇撇嘴,看向南兮,“就算你师父没跟你说,你从小住的跟泊仙泽这么近,也该是见过灵石的吧?”
“见过,只是觉得很好看。”南兮拿了块灵石在手中掂了掂,那灵石比鸡蛋小,比鹌鹑蛋大,质地圆润,有隐隐光华,“他们说,这相当于修仙者们的碎银子?”
“差不多就是这样,如果是炼器或者某些旁门的修炼法门的话,灵石算是消耗品。”尚云谏补充道。
“哎呀!”远处的绯月仙长不知喝了多少,左脚踩了右脚,摔了四脚朝天。
南兮看得直咧嘴,只感觉自家师父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阿月!怎么就非惦记和那口辣蒿蒿的东西!”潮生立马冲了过去,把躺在地上看着星星,完全不着急起来的绯月现在搀扶起来。
“啊……我的手链呢?刚刚还在的……”绯月仙长凶巴巴的看着潮生,“是不是你拿走的!”
潮生赶紧把贝壳小手链套在绯月仙长手上,“没丢没丢,快戴上,多好看!”
醉的厉害的绯月仙长立即不凶了,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吃吃的笑了几声,“在你这啊……”她抬头看向潮生时,却又变了脸,“果然是你拿走的!”
“什么?不是、我……啊!”
南兮和尚云谏一脸平静的看着潮生被一掌拍出老远。
“那个……我觉得师父就算喝醉了,出危险的也只能是别人,要不,咱别管了?”
尚云谏点点头,“回去守岁吧。”
两人去厨房,一人盛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坐在悬桥边缘,俯视着离渊岛,等待着岁更交子的焰火。
远远看去,离渊岛很热闹,众多弟子聚在那里,就算离得远,也隐隐能听到那边的笑闹声。
长老们虽规矩多,但过年,都是由着弟子们去的。
南兮安静的看了一会儿,总有一种少了点儿什么的感觉。
“师兄。”
“嗯?”
“你说师父另外几个徒弟现在都在做什么呀?”
“谁知道呢?”尚云谏靠在锁链上,身子一动,悬桥也像秋千一样微微摇晃起来,“总归是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承受着良心的谴责。”他故意露出阴惨惨的渗人表情。
“啊?怎么说?”南兮捧着饺子,小口小口吸溜着饺子汤。
“说好了每年留一个在岛上陪师父,结果呢!三年了也没人来替我!要不是隔三差五给师父写信,我都以为他们被什么邪祟吃了!”
南兮懵了一会儿,“他们就那么怕跟人切磋?”
“嗯。”尚云谏把碗里一个饺子故意拨到南兮碗里,“不过也不算一点儿良心都没有,前几天我还接到了他们托人带给我的人参和灵芝。”
“……用意明确的让人心酸啊。”
尚云谏哼了一声,怨念颇大。
“不说这个了,你想家吗?要不要吃完饺子我送你回去看看?”
“不用了,我家人都觉大,接了神倒头就睡。”
“也好,那就不打扰他们了,离得近真好,唉……”
听着大师兄长吁短叹,南兮扭过头去看他,此时的尚云谏微微蹙眉,带了点儿愁容,没了往日温润随和的气质,看着怪可怜的。
“大师兄想家了吗?”
“我?”尚云谏一愣,随即陷入思考,“家这个字,离我好远啊,说实话,我都记不住我娘的长相。”
他又叹了口气,“师妹,上次见面我没仔细观察,你那几个哥哥,长得像你爹还是你娘?”
“哥哥们像娘多一点,我眉眼更像我爹。”
“那我也可能长得像我娘。”尚云谏摸了摸自己的脸,“哪天找你那个朋友,按照我的模样,把五官改柔和一点,画张女画像,可能就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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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了。”
南兮突然意识到,大师兄是很想去找自己母亲的。
这就很过分了,她那几个师兄师姐,竟然明知道大师兄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做,还不回来换他。
“其实,我觉得我能伺候好师父,我不行,还有潮生呢。”
“嗯?”尚云谏被南兮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大师兄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里与有我呢。”
尚云谏愣了愣,才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南兮的头发。
“谢谢你啊,师妹。”
“怎么了嘛!这点小事你还怕我做不好吗?”南兮故意气鼓鼓的。
尚云谏笑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不回来替我,很不近人情?”
“……”南兮咬了下嘴唇,“不是吗?”
尚云谏依旧微笑的最嘴角,稍微僵了僵,“他们是怕我难过。”
“……啊?”
“你应该看得出来,师父那个人不擅长说谎。”尚云谏盯着半空中的繁星,被焰火的烟气遮掩,有些模模糊糊,“有一次,师父收到了师弟的信,我走近时,师父慌慌张张的收了信,同手同脚的走出房间……之后,师父那段时间经常找我说话,东一嘴西一嘴,说些天南地北的闲事,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实在受不了师父那种不太正常的状态,追问之下,师父跟我说——”
他做了个深呼吸。
“既然踏入了仙门,想走修行这条路,凡尘因果,要看的淡一些。”
南兮心里莫名一紧,她没太听懂,但有了猜测。
“你明白师父的意思了吗?她在劝我,不要再固执于亲缘。明白了这点,他们在瞒我的事,也就呼之欲出了。”
南兮张了张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话来宽慰。
“哎呀,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尚云谏捏了捏南兮的肩膀,“你呀,好好跟师父学,我们几个不成器,都指着你呢!等你一切都安稳了,你就留在岛上陪着师父,我去把他们几个都抓回来,我这个当大师兄的,可要好好检查检查他们这些日子有没有落下修炼,”尚云谏眯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到时候,师父,潮生前辈,我,加上你,我们也车轮战的上,我吃的苦,他们几个谁也别想跑!”
“噗……”南兮差点把嘴里的饺子汤笑出来。
“哎!放焰火了!”
离渊岛的焰火窜上半空,却在两人脚下轰然迸裂,一瞬间,千万点光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奔涌,瞬息万变,两人仿佛坐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璀璨余晖交织成的华盖上。
“原来,焰火从高处看才最漂亮啊……”南兮喃喃道。
“师妹。”
“嗯?”
尚云谏用手里的饺子碗轻轻撞了下南兮手里的饺子碗。
“岁岁平安。”
“嘿嘿,嗯,岁岁平安!”
南兮豪迈的就着碗,往嘴里吸了一个饺子,咔吧,牙差点咯碎。
南兮把铜钱吐在手上,认出了这是刚刚大师兄特意挑到她碗里的饺子。
“大师兄,问你个事儿呗。”
“说啊。”
南兮舔了舔自己酸痛的后槽牙,“师父说,‘人再笨,十六岁还突不破灵悟吗’,师兄你多大突破的?”
一时间,空气凝固下来。
“我的牙如果像潮生前辈那样,崩掉之后还能长出来,我也咬你。”
“嘿嘿。”
28. 028 大年初一的雀牌会
当晚,南兮回房间时,一进门,就看见桌上规规矩矩摆着十颗灵石。
变到这里来了啊……南兮挠挠头,觉得师父这种天才,连喝醉酒发挥失常都跟别人不一样。
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时,南兮终于想起了总感觉缺的是什么。
那个救过自己好几次的青影,最近去哪了?
难不成……回家过年去了?
稀奇古怪的想法没来得及在脑子里跳几下,南兮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南兮睡过了头。
南兮倒不心虚,因为知道师父之前喝多了酒,肯定起得更晚。
慢慢悠悠洗簌吃饭,南兮哼着不成曲的调子,来到绯月仙长的房门口。
房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人声,男的女的都有。
潮生这么早就来招惹师父了?看来昨晚打的还是轻。南兮这样想着,推开了门。
入门的客厅中,不知什么时候支起来一张八仙桌,桌上码着规规整整的雀牌,而围坐四周……
“是绯月收的那个小姑娘啊,愣着干嘛,见到长辈怎么不说话?”这是玄镜仙长,天璇岛的长老,剑眉星目,脸上能看到年轻时帅得很明显的痕迹,只是现在续了络腮胡,显得面相有一点凶。
“跟你说什么话,你给压岁钱吗?大过年的不给小孩压岁钱,真不懂规矩。来,给师伯问个好?”这是掏出一把灵石的墟烬仙长,天机岛的长老,给人一股老狐狸的气质,右眼下有一块小小的压痕,南兮在账房先生脸上见过这种压根,是戴晶石片压的。
“来的正好,赶紧把绯月叫下来,三缺一等她半天了。”这是声音清冷的溟音仙长,玉衡岛的长老,仙子下凡的长相,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
“额,那个,三位长老好。”南兮规规矩矩的行礼,整个人还懵着,“我……我去请师父过来。”
“唉唉唉,回来!我灵石都掏出来了,没有塞回去的道理!”墟烬仙长招手让南兮回去,塞了五颗灵石在她手上,“这是我给的,”说完,他又塞了五颗在南兮手上,“这是他俩给的,我先给他俩垫上。”
“为、为什么……”
“谁用你垫?”
“就是,一年到头就这时候显着你了?”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吓的南兮不吱声了。
“客气什么,反正一会儿你们要输给我的可不止五块灵石!”
“输给你?你哪来的脸?”
“哪年你俩不得输给我几百块灵石?”
“吹牛吧你!你就是看墨阳没来,这把你厉害的!等墨阳晨读完过来,你马上就老实!”
“谁、谁跟墨阳比!打个牌不就为了轻松轻松,他竟然背牌,还算概率,累不累啊!”
“打不过就说打不过!辛夷师兄你也打不过!”
“辛、辛夷师兄的牌技一直是个谜,我一直觉得他肯定是动什么手脚了……”
南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长老们德高望重的形象,一个接着一个的崩塌。
“长老们为什么……来我师父这里,打牌啊?”南兮小声咕哝着。
“因为绯月这里弟子少,安静。”玄镜仙长耳力好得很。
“是啊,开阳岛就两个弟子在,压岁钱给得起,这要是去辛夷师兄那边,内门弟子好几十,外门弟子好几百,就算是我也不敢露头呦……”烬墟仙长打了个寒颤,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那是你愿意显摆自己阔绰,你看就很少有弟子追着我们讨要锦包。”
“是你脸太冷,弟子们害怕。”
溟音仙长冷哼一声,“少逞口舌之利,不如我们今年彩头大一点,敢吗?”
烬墟仙长和玄境仙长互相看了眼,“跟,干嘛不跟!”烬墟仙长下意识推了推自己眼眶,推了个空,“我还能被自家师妹唬住不成!小丫头,叫啥来着?”
“南兮。”
“嗯,南兮,去取纸笔过来!”
南兮赶紧跑到一边,把自己刚得的灵石放下,把纸和蘸好墨汁的笔递给烬墟仙长。
烬墟仙长大笔一挥,压下三千灵石。
“你俩呢?”他颇有挑衅味道的看向另外两人。
溟音仙长勾了勾嘴角,难得露出个笑容,她摘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压在那张纸上。
烬墟仙长嘶了口气,“师妹够舍得啊!”
两人一起看向玄境仙长。
迎着两人的目光,玄境仙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露出犹豫的神色,“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在给我做局呢?”
“什么叫做做局啊?有晚辈看着呢,我们还能拉下老脸诓骗你不成?”烬墟仙长露出一股狐狸味儿的笑容。
“我可拿不出三千灵石,也拿不出抵得上师姐镯子的东西。”玄境仙长往后一靠,双臂抱在胸前,摆出了不上套的架势。
“怎么拿不出?”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南兮循声望去,绯月仙长正款款沿着楼梯走下来,“我可是听说,玄境师兄最近精炼了一把上好的法器,是一把剑……”
玄境现在苦了脸,“师妹啊,他俩弟子多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惦记我那把剑了,我不是答应你了一定给你大弟子铸把上好的兵器了嘛?”
绯月仙长把手搭在南兮肩膀上,“师兄你看,我还有另一个弟子呢!”
“可我那剑,我自己都没热乎够呢,再说了,”玄境仙长看了看南兮,“这小姑娘就比我那剑高一点点。”
“这小姑娘个子还能长,师弟你那剑还能长吗?”烬墟长老笑眯眯道。
“要不这样,你们也别难为我师弟了,”溟音仙长做出一副说句公道话的架势,“如果玄境师弟输了,就让他把胡子刮了,怎么样?”
“嗯,这个行!”烬墟仙长眉开眼笑。“玄境师弟那么帅一张脸,被胡子遮了一半,太暴殄天物,我早就不爽了!”
“我同意。”绯月仙长用袖子掩盖了下笑容。“好久没看玄境师兄的帅脸,还怪想念的,这下又要有多少女弟子无心修炼了。”
“那好,那我就替我师弟做主了!”溟音仙长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笔,作势要写。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玄境仙长忙不迭的按住溟音仙长的手,“你们厉害,我怕了,行不?那剑,我押……”
“真的?你可别舍不得,跟掌门师兄说我们欺负你。”
“舍得舍得,有啥舍不得的!”玄境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是心疼的要哭了,他接过笔,白纸黑字的押上自己心爱的法宝,“你们仨别得意,我还不一定输呢!”
绯月仙长看着那张纸,犹豫了,“我押些什么好呢……”
“你房里那颗蛟珠!”溟音仙长提示道。
“啊?那不是夜明珠吗?潮生告诉我是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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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溟音仙长翻了下白眼,那表情跟她清冷仙子一般的面容格格不入,“南兮,你跑个腿,把你师父床头那颗夜·明·珠拿来,”她咬着切齿的强调了夜明珠三个字,“让我见多识广的师兄师弟给鉴鉴。”
南兮看向绯月仙长,在得到同意的点头后,赶紧上楼去取。
下楼时,烬墟仙长已经架上了水晶片,起身迎了过来,接过南兮手上的所谓夜明珠,放在桌上。
“蛟珠,而且是上品蛟珠,用灵石养养,就是极品了。”
“师妹啊……你就真把这蛟珠,放在床头当夜明珠用?”玄境仙长直咋舌。
“……潮生他说,是夜明珠。”绯月仙长小声说。
烬墟仙长摘了水晶片,长长的叹了口气,“要不咱仨做局,黑了她的蛟珠吧。”
“呸!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四位长老一下子都打了鸡血似的,挽起袖子落座,推了雀牌搓起来。南兮围前围后,端茶倒水送点心,没半个时辰就在四位长老手指缝里又赚了四块灵石。
没过多久,尚云谏回来了,看到四位奋战的长老,倒是见怪不怪,赶紧凑上去挨个请安,成功抱了满怀的灵石回来。
“大师兄你干嘛去了?”
“七个岛上的大弟子今天都要去天枢岛那边,听掌门训话,这是每年的固定套路,掌门给我们打赏了呢!”
南兮指了指把雀牌推得哗哗响的四个人,“这也是每年的固定套路吗?”
“是,但往年……”尚云谏不解的挠了挠下巴,“没这么有火药味啊!”
正说着,墨阳仙长推门走进来。
看见桌上雀牌打得如火如荼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的四个人,墨阳仙长愣了愣,很快发现了旁边压着的一只玉镯,一颗珠子,还有纸上的内容。
“墨阳长……”
“退下。”墨阳仙长直接掏了几颗灵石塞过去,打断了尚云谏和南兮的施法,而后走到八仙桌边,清了清喉咙,连往日冷冰冰的嗓音都带上些急切,“起来一个,给我让位置。”
玄镜长老唰的起来。
“你不行,坐回去。”墨阳仙长把他摁回去,“主要就为了赢你。”
“太过分了你们!”玄镜仙长气的络腮胡都比原来炸开一圈。
之后,墨阳仙长用了好久,试图劝说另外三人给他让个位置,无果。终于,他阴沉着脸,坐到旁边看书去了,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瞟,明显还没死心。
又过了一会儿,辛夷仙长也来了。搞清了情况后,辛夷仙长笑眯眯的试图把烬墟仙长或者溟音仙长劝下来自己上,未果后,又摸出三颗丹药软磨硬泡,遭到了两人驱逐。
“一点儿也不尊重我这当二师兄的,唉……人啊,修为再高也是会有病有灾的,到时候看我给不给你们药里加黄连就完了。”辛夷仙长劝累了,拖着略为富态的身子唉声叹气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小南兮啊,”他一眼看到了立在一边看热闹的南兮,一脸慈祥的摸出个药包,“来,你把这个泻药下烬墟茶杯里,赢了宝贝分你个零头。”
南兮:……人言否?
沉默的好久的墨阳仙长放下书,目光扫视众人,“我想到了……”
“什么?”
“一种六人雀牌的玩法。”墨阳仙长郑重其事道。
“不带你玩!”八仙桌旁的四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