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元白刘柳剧透贬官生活》 1. 礼闱新榜动长安 礼闱新榜动长安,九陌人人走马看。 天色将明未明,礼部南院外面的路上,多了一堵矮墙拦在前方。此处本就路窄人多,而今骑马经过的人,不管来此意图如何,悉数堵在南院的院墙东侧。 有的人来晚了,只能隔着人群,远远望着南院东墙上面的黄纸。金榜上的字看不清,但还能数数看—— 贞元九年(公元793年)进士及第,三十二人。 咂舌声瞬间在耳畔响起。 这比上一年宰相陆贽当主考官时的录取人数还多。 去年今月放榜时,有不少人抱怨过,陆贽打着公正的名义,录取几个无名之辈,就权当行卷干谒而上榜的人不存在了。等到今年换顾少连来当知贡举,免得再让人议论,他平衡各家所需,坚守中庸之道,把托关系的全都留下,凭本事的塞在榜中央。 若想嚼舌根,这个春天,得再找一找新的说辞。 失意者纷纷散去。 长安城东南的曲江池畔,新科进士们杯觥交错。他们互相聊过一圈,有几人围在柳宗元身前。 柳宗元见同榜进士对他如此热情,以为是沾了今科状元苑论的喜气。他朝苑论看去,他们二人去年联贡于京师,苑论笔生风雨,文发云霞,论才思,柳宗元对他心服口服。 眼前的人听了他对状元的称赞,纷纷附和,可他们的视线仍然落在柳宗元本人身上。 柳宗元继续同他们聊上几句,先前候考时彼此谈过诗文,今天的话题翻来覆去,离不开“今科最少年”、“河东柳氏”、“京兆万年人”、“家住亲仁坊”。 来来回回,绕弯子问了半天,那几个人意识到柳宗元不能领悟言外之意,便直接开口问起他今年及第是向谁干谒。 果不其然。 柳宗元早就猜出他们的意图,可他不喜和谁攀附关系,一直避而不谈,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直白。 若是行卷真的有用,柳宗元也不用应试四次才中。况且,他还能去找谁呢? 柳宗元直言自己未曾干谒。 他面前的人也识趣,一番谦辞,拱手酬酢,朝另一边而去。 刘禹锡在一旁竖耳偷听,忽见那些人纷纷散去,朝自己这边来,便赶紧与身旁的人就长案上突兀的菱花百炼镜聊了起来。 “你方才问什么来着?”刘禹锡回想了一下,“关于这个镜子的来历?我于江南长大,略懂一些。百炼镜镕范非常规,需在五月五日的午时,于扬州湖波之上,取日月天地之精华,在船上炼制而成。” “这百炼镜莫不是太宗的三面镜子之一?”对方追问道。 刘禹锡当然知道贞观时的名言,可前方的小小铜镜,真的值得他琢磨这么久吗? 远处的那群人离他越来越近。 于是,刘禹锡硬着头皮聊下去:“扬州百炼铜,可以正衣冠。” “此言差矣。”边上的兄台脱口而出。 刘禹锡眉头一紧。 对方补充说:“我观摩镜中画面许久,不像是寻常景象。你看近处歌舞,再望远方花木,这镜子里隐隐约约有星河点点,尤其是这边有时灿若白昼,有时显现诗篇。” 刘禹锡和他一同仰头看。 上面什么都没有。 登科之后,人人盼着喜事连连,刘禹锡也同样,但是面前平放在几案上的镜子,被形容成仙界圣物一般,他不肯相信。 “做作。” 飘来的声音虽小,当下却近在咫尺,刘禹锡听得一清二楚。 打听柳宗元家世和关系的那伙儿人果真过来了。前一刻在柳宗元面前客客气气,还没出几步路,刻薄劲儿就压不住了。 刘禹锡暗中感觉他们是冲自己而来。 应考一次就及第,没点儿深厚的背景,根本说不通嘛。刘禹锡方才也想过怎么把及第这事儿圆过去,但思路尚未整理清楚……以免陷入柳宗元的境地,他灵机一动,迅速拿起镜子。 【杜甫曾经说过,“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刹那之间,刘禹锡神情凝滞。 这个菱花百炼镜绝非凡品。不会是把自己的心声放大了吧? 他屏气凝神,又听到一声。 【唐朝有名的诗人多曾经历人生的起伏。】 这可不是刘禹锡的想法。 奇怪的声音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吗?可又感觉声音远在天边。 刘禹锡盯着镜子里的画面,果然如边上的兄台所言,并非现实景象。 细细看来,镜中画面右侧一列小小图纹,下方同样如此,隐约一颗流星划过下方图案,镜子中央便出现一片空白,一行行文字兀然显现;须臾之间,流星再度划过,江南风景出现在镜中,转瞬又变成长安市井,栩栩如生,绝非画作。 时下光线昏暗,刘禹锡知道那些人凑了过来,便同他们一同聊起这面菱花百炼镜。 一番谈话下来,刘禹锡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异象。 最先发现镜子诡异之处的兄台,只言画面,不提天声。 刘禹锡觉得甚是奇怪。 难不成刚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幻听? 【坎坷曲折的经历塑造了李白,战乱时的颠沛流离成就了杜甫。】 天声又来。如此看来,这声音是身边某人在他背后低语? 刘禹锡找了个借口,起身躲开碍眼的人群,在一旁重新坐好,用余光悄悄观察,寻找这个躲在黑暗中的“阴魂”。 【但诗人起起落落的原因,最多是因为贬谪。】 此时他离镜子这么远,天声肯定和百炼镜没关系。可到底是谁呢? 刘禹锡一时没有思路,十分谨慎地环顾四周。 【我们小组通过分析诗人的贬谪时长、贬谪次数、贬谪地点、贬谪原因等因素,以此分析出贬谪经历对诗歌创作的影响,并进行总结,在此盘点一下唐朝十大贬谪诗人。】 天声甫一结束,他和柳宗元视线相对。 两人眼神交汇,立马成了寻找“阴魂”的搭档。 【……啊!要盘点十个人吗?不能因为队长绩点高,我们就跟着她一起卷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其他组员怎么看是她们的事,你自己的想法呢? 再说了,我们组有五个人,现在凑出来四个诗人的稿子。其他人连小组作业的资料都没交上来,说好的今天一起做,但你看看,已经这个时候了,只有我们两个在这儿。今天岂不是得熬通宵啊。 说句话嘛……你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在忙什么呢呀? 汇报开场和每个诗人的盘点过渡都要放视频? 行吧,我懂了。】 这种措辞,太古怪了。 难道真的是仙人的天声? 刘禹锡和柳宗元找了个清静的角落,两人认真探讨起来。 新科进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另一旁的大臣们却多半哈气连连。 曲江宴会,年年都有,以往乐舞颇有新意,但不甚悦耳,如今司农少卿裴延龄摸清了当今天子李括的喜好,选的都是他的最爱。 和去年差不多,李括再喜欢,听得也有点乏了。 于是唤来今年进士科的主考官,户部侍郎顾少连拿进士名单一看。 “三十二人啊。”李括感叹道。 顾少连刚想上前解释,被裴延龄抢先一步打消皇帝的顾虑:“陛下,切莫担心。去年四十余州大水一事已平,财政的事情固然紧张,但时下人才紧缺亦是重中之重。” 李括微微叹了口气。 “陛下,今年藏库那边清点十分细致,如今一年进账大约是六七千万贯……”顾少连冷静分析一番,“目前处置冗余官吏,俸禄钱还算合理。” “那是吏部该管的事情。”裴延龄身子倾向皇帝,“户部库房的情况,以前听别人讲起,常常回答差错散失难以避免,今年侍郎管理得甚好啊,尤其是经历天下水灾,还能有六千万贯钱呢。” 一丝笑意浮现在李括的脸上。 以前有宰相上书,毫无遮拦直说朕不会识人,但朕这一回,绝对没有看走眼—— 裴延龄心系天下,水灾放在心里,财政也一直惦记着。 可惜了,本想多多提拔顾少连,结果在户部从事多年,还是稀里糊涂。这次他担任知贡举,不知情况如何。 李括又细看了一下进士名单。 一旁的顾少连倒吸一口凉气。 他明知道裴延龄这几年一直欲抢户部侍郎、判度支之位,但是听到裴延龄现在这番说法,根本没法揭穿他想掌管财权的野心。 李括指着一个人的名字问道:“这不会是那个朝臣孩子冒名而进吧?” 裴延龄扭头窃喜,顾少连定睛一看—— 柳宗元。 “此乃柳镇之子。” 李括对御史台的柳镇先前敢于上奏对抗奸臣一事印象极深,叹道:“他肯定不会为儿子请托求人啊。” 裴延龄有些失落,但是目中精光一闪。他立马附和:“年方二十便进士及第,可谓天才,前途无量啊。况且今年财库颇丰……” “当赏!”李括行事果断。 心都要跳出来了。 顾少连可忍不了让裴延龄再胜一局。他极目远望……人呢? 不知为何,新科进士们凑在一堆。 裴延龄见皇上脸色倏然凝重,轻声念道:“忽然忆起杨相公……” 宰相杨炎当年奏请以“两税法”取代“租庸调制”,深受李括器重,此法施行至今,但杨炎却与相熟友人结援互助,广涉情故,转年就被李括弃之不顾。 今年的进士啊,初识才多久,就有拉帮结伙的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594|184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象了。 “陛下,柳宗元在那边。”语毕,顾少连在心底盼着皇上没有对过去追忆太多。 “柳宗元一看就正直,”李括甚是满意,他整衣敛容,“走,过去看看。” 裴延龄在后面应声,自请去唤人来准备赏赐之礼。 【……哦?你还有实习报告要交呀?作业也比我的多? 我刚才不是怨你,你们做得一点都没错呀。反倒是我这个人不求上进,应该好好反省,向你们学习才是。 这次小组作业,拖了那么久,愿意和我来智华大学图书馆一起做的只有你呀。她们放鸽子的借口一个赛一个离谱。既然你这么忙都肯过来,我当然也能再忍一下啊。 本来我就是凑学分才选这门课的啦。 不过,我们俩可得说好了,你负责找图片视频和排版,我来整理发言稿,其他的事情我可没时间管。 尤其是催资料。】 柳宗元和刘禹锡全神贯注,天声中一言一语却和“唐朝十大贬谪诗人”不再相关。当时他们二人悬着心,生怕天声一语成谶,百炼镜的画面化为不祥之兆。 如今天声不再提贬谪,两人心情好了起来,便一同朝人群那边走去。 谁料皇上向这边走来。 李括听出来新科进士们觉得几案上的镜子奇怪,便来问问柳宗元的看法:“他们说那么上面鬼影幢幢,你……们怎么看?” 产自扬州的铜镜,终究还是铜镜。 哪里有那么多怪异之事呢? “回禀陛下,铜镜上的景象,好似杯弓蛇影,不过是眼前歌舞的幻景罢了。”柳宗元语毕,李括很是满意,然而刘禹锡预感不妙。 李括接着问道:“此为扬州贡品,刺史亲手包好送上来的,此般佳品,却被形容成随处可见的寻常铜镜一般。” 柳宗元知错,然而却欲言又止。 【在唐代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但经我们分析,及第年龄小更容易被贬,尤其是二十岁上下登科。唐朝十大贬谪诗人第十名——】 果不其然。承认百炼镜是蓬莱仙物,天声是仙人之音,他们尚能安心一点。 刘禹锡眼神暗示柳宗元顺着皇上的意思说。 就算是柳宗元不畏上,也得敬一下唬人的天声才是。 【他十几岁时文名鹊起,少有才艺,赢得亲王诸侯喜爱,被推举参加进士科考试,二十出头,便荣幸登第。】 刘禹锡和柳宗元情非得已,分别自我代入了一下。 关于百炼镜的见解,柳宗元不想独自揽功,便引了刘禹锡方才的话,把继续和皇上解释的事推了出去。 正和刘禹锡的心意。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魏征曾像太宗李世民谏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今日菱花百炼镜上的景象正是要敬告诸君。 刘禹锡说完此话,引来其他进士的目光。 这些道理,人尽皆知。 李括对此也很满意,他不想同他们计较,只是提了一句不久之前朝廷重臣朋党比周而被贬一事。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李括忽然感觉一天之内得到了柳宗元和刘禹锡两面镜子。 他嘱咐顾少连给刘禹锡也赏赐一番。 【他登科之后,深受皇上厚爱,得到宫内要职,然而少不经事,坏了规矩,没过多久就被贬去下州。】 柳宗元和刘禹锡口口声声谢过天子,但是眉眼毫无舒展之意。 顾少连内心同样无奈。身为户部侍郎,他很清楚财政状况,根本没有裴延龄说得那么乐观。他委婉劝谏,能省则省,终于定了下来,把百炼镜赐给刘禹锡。 刘禹锡谢赏之后,裴延龄领着宫女端了一件金花银器过来。 李括当着所有人的面称赞柳宗元敢于直言,和他父亲一样。 此话一出,柳宗元愈加惴惴不安。 【他当时心情万分痛苦,不知可有归期,给朋友写诗,都在哀叹重逢之日时彼此年岁增长,两鬓双白。】 方才打探柳宗元家境的那几个人,一下子回过味儿来,口型相示“虚伪”二字。 刘禹锡拿着百炼镜,琢磨不透面前天子的意思,也看不穿身旁众人的眼神。 天声所言之事,比这些更要吓人。 天声里的排名,应当不会是并列的吧? 温暖春日,刘禹锡顿感手脚冰凉。 此时此地能知心的,只有柳宗元了。 【唐朝十大贬谪诗人!第十名!】 柳宗元接取赏赐时,一直在暗中观察刘禹锡的反应。 眼下二者取一,会是谁呢? 若是刘禹锡有难,柳宗元下定决心要拉他一把。 【铛铛铛铛!】 【王维!】 刘禹锡和柳宗元同时松了口气。 2. 慈恩塔下题名处 【王维,字摩诘,他的母亲常年吃斋念佛,所以他的名字取自佛家,将他的名和字连起来读,“维摩诘”,含义为“无垢”,祝愿他能成为一个洁净而立、不受污染的人。】 【他自幼聪颖,十五岁声名远扬入京城,十七岁时他写出《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诗我们在小时候都曾背过。】 【那时候的王维,父亲早逝,他身为家里的长子,想早点谋取功名,为辛苦抚养弟弟妹妹的母亲分忧。于是,他孤身一人在长安准备科举,几年下来,未能得偿所愿。】 【低落之时,王维有幸结识了岐王李范。岐王李范是唐睿宗李旦的第四子,好学工书,爱藏书画,他见王维多才多艺,尤其是琵琶水平可谓是冠绝一时,便舍不得王维再度失利。】 【为了助他一举夺魁,岐王想了一策。】 宴席之上,天声所言果然是引子而已。 “天声的仙人真的要依次讲十个贬谪诗人吗?”刘禹锡问道,“她能排清顺序,岂不是知道唐代的一切?” 柳宗元回忆一番,说:“王维、杜甫、李白,大抵是这个顺序……” “她之前介绍过判断依据,可是计算时长,难以分出高下。难道贬谪的地点……越远越靠前?” “那前三位岂不是从贬到海对面里的人里选?”柳宗元脑内突然闪过几个地名,“驩州、崖州……” “何苦将事情想得那么远,你的脸色都自己给自己吓白了,”刘禹锡更在乎的还是天声的背后,“仙人究竟是何人呢?” 柳宗元愣了愣,反问道:“姮娥吗?” “如此想来,她提到的‘队长’当是从西王母那里请来了长生不死之药……” “原来是后羿啊,这还这能说得通。”柳宗元颔首附和,“她们讨论贬谪诗人,应当就是盘算怎么吃吧?” “仙人方才的语气,她盘点十大贬谪诗人,是被人胁迫。” “而后直接认亏妥协了。”柳宗元的话里透着不满。 怎么又被柳宗元绕进去了?现在不是梳理天声背后仙人周围关系的时候。 刘禹锡一下子清醒过来:“仙人不那么说,我们便没机会听到这第十名的介绍了。可是这天声、那镜子……曲江宴上,你我领赏之时,旁人说的那些话……” “我都听见了。” 刘禹锡总觉得百炼镜和天声,与他们二人紧密相关。他追忆起来:“你们之前闲谈之时,我身边的人就发现几案上的镜子画面颇为奇诡,也就是说一切都从他们向你打听时开始……” 柳宗元想起宴席上胆战心惊的心情,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和王维一样授官之后就惨遭不幸。 刘禹锡颇有同感。 然而天声第一句“魑魅喜人过”,刚好能回应那些人非议柳宗元的话语。 仿佛是他心有所愿,天声才由此出现。 “宴席之上,他们说的那些话……”柳宗元面露难色。 刘禹锡刚想上前宽慰,却听见柳宗元继续说:“想什么也不能拿‘鬼影’当定论呀。皇上最忌讳就是蛊术谶言,另外他们众口一词,若是再被扣上交结朋党的罪名……可比我们所担心的下场还要惨烈。” 一句没提自己。 刘禹锡接不上话。 柳宗元自顾自地接着说:“之后在大雁塔见,万万不能让他们再迷失了。” 【岐王李范固然能和玄宗说得上话,然而王维对岐王的推荐并没有不抱太大希望,他之前同样见过宁王李宪、薛王李业。谁料这回真的不同往日,岐王李范请来了玄宗李隆基的同母妹妹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素来喜欢才子,她听过王维表演得一曲琵琶,惊为天人,心生倾慕。岐王李范趁着她的兴致,又拿来了王维的书画诗作,玉真公主接过来认真欣赏品读之后,便想和王维聊上几句。】 【岐王李范对他自己的计策十分得意。】 “在玄宗面前,玉真公主真的更能说得上话吗?”柳宗元思忖道。 刘禹锡答道:“这就像人们初次见面时提自己的郡望,高一点、好一点、近一点,总不会是坏事。” “我们家可真是河东柳氏。” “我可没质疑这件事,”刘禹锡随后催促他,“我们赶紧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前走吧。” 慈恩院内一林杏,送别寄托来年的白衣书生,迎来红光满面的一大队人。 雁塔题名的传统,据说是从唐中宗李显的神龙年间开始的。那时有一位名叫张莒的进士,他在大雁塔题名后,一下子有了好运,春天就在“进士张莒”几个字上面加上“前”字。 毕竟来考试便能称为进士,登科之后当然是鱼跃龙门,必定要和囿于考试之中的人划清界限。 刘禹锡望着满墙的名字,黑压压一片,早就写不下了。后人仍要题名,只好另求妥协的办法,改为在墙前面挂板子。如今板子也是数量繁多,一块贴一块挤在一起。 他在名字的银河里,仔细寻找红色的星星。 刘禹锡早前听说慈恩还愿已经不单纯是加个“前”了,若有谁能出将入相,还会重游此地拿朱笔把先前的题名再描一描。 朱笔描红可真难呀。 刘禹锡寻了一圈没找见一个,或许将相们和柳宗元一样,并不信这些。 先前在宴席上遭人忮忌,如今柳宗元主动申请起草今科进士的题名,面对别人对他书法的称赞,他非常谦和地引导别人去推举一个更有威望的人。 柳宗元不计前嫌,首先和那些背后嫌他虚伪的人确认郡望,热情推荐板子上的好位置—— 右起靠前,左边尊贵。 热热闹闹的氛围里,倒是冷落了刘禹锡。 “我们两人姓名挨在一起,如何?”柳宗元后来问他。 刘禹锡当然没问题。只是负责执笔的人见题名起草得差不多了,凑过来一瞧,小声提醒:“板子押缝题名的人,不易升官呀。” 柳宗元赶紧否定:“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刘禹锡发现他和柳宗元的名字在板子中央,感叹道:“本以为你不信这些呢。” 柳宗元低语:“可是他们信。” 【待王维过来,岐王李范盯着玉真公主的反应。她读一句诗,就看一眼王维。岐王便劝王维自己来读。】 【王维接过玉真公主递过来的诗稿,玉真公主对王维目不转睛。】 【不久之后,王维一举拿到了状元。他也因为琵琶的才艺,得以在太乐丞任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科举能不能过,还是看脸嘛。 这稿子又不是我写的,我只是总结一下。 科举考诗赋、帖经、策问,王维能当状元,诗文只是其中一项,肯定还是其他部分答得好。 科举现场写诗只有一首,每个人喜欢的风格又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595|184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甚相同,就像是岐王让他在玉真公主面前把音乐、书法、绘画、诗词都展示了一遍,谁知道玉真公主究竟被什么打动了呢。 所以科举考试能行卷,有机会让考生多展示一些,更容易对上主考官的口味,不是吗?】 柳宗元的草稿基本完成,还差几个人的郡望。其中幸南容不在身边,问了一圈,大家也和他不太熟。 执笔者耐心不足,柳宗元便直接回答:“东海人。” “这可不兴不得作假。” 柳宗元一本正经地回答:“东海之大,无所不容。” 幸南容赏花归来,发现所有人目光交汇,热切地等着他说郡望,反而令他不安起来。 说实话吧,怕拿不出手而被其他人小看。 说谎话吧,又怕被人刺探家世之后露馅。 折中一下,幸南容答道:“渤海。” 那里比割据一方的河北三镇还要靠北。 边上有人在一片笑声中感叹:“这可真是贡生,太不容易了。” 【……啊?你觉得行卷不公平? 行卷,就跟我们上课算平时分一样呀。我们这门课小组作业的过程分,还不是我一个在撑着。 你费那么大力气要在汇报里插入过场视频,也就只有我能在组员□□里多夸你几句,其他人只能说空话。 尽管这是和文学毫无关系的技能,但也能在老师面前帮你留下好印象。会写诗和当公务员也没关系啊。 我要夸你,你还和我抬杠。好啦,你开心就好。】 行卷,的确不公平。 柳宗元却没办法和天声里的人争辩。 倘若只论天声里提到的“好印象”……谁十几岁的时候没写过东西呢。 刘禹锡深有同感,他在三四年前在扬州时曾为淮南节度使杜佑写过《论西戎表》,只不过时间久远,算不上此次科举的助力。 那也是堂堂杜相公。 柳宗元以前曾为御史中丞写过一篇。 “写的什么?”刘禹锡问道。 若是别人问起,柳宗元会怕他们忮忌,但对于刘禹锡,他很放心。 柳宗元的语气十分平静:“《贺平李怀光表》。” 祝贺之词,比议论戎机简单多了。 等一下……平李怀光?那可是贞元元年(公元785年)的事情。 刘禹锡心里一算,柳宗元彼时不过十二三岁。 柳宗元轻描淡写回道:“前几年都未及第,可见这八年前的好印象早就散若云烟。” “八年前就能代人写表,用不上行卷,不是吗?”刘禹锡话锋一转,“其实我……考试前给皇帝写过一封信。” “写了什么?” “这不能说。” 柳宗元不甘于此,他问道:“今日能领到百炼镜,该不是和上书相关吧?” 面对柳宗元突然的质问,刘禹锡连连摆手:“何必被天声的话引着走呢?我上书金马外,石沉大海中,合乎情理。今日得到百炼镜实属意外,反倒是你,曲江宴上,皇帝特地过来说的那些话……” “家父去年返长安,”柳宗元含糊其辞,“说不定在外遇仙缘,令我听到天声,让我以此为鉴。” “那我可跟着你沾光了。”刘禹锡轻轻一笑,“鉴往知来是好事,可你来大雁塔的初心也不能忘呀。” 柳宗元多谢他的提醒:“是,来慈恩寺不止是题名。” 3. 浩浩长安车马尘 【王维担任的职位是太乐丞,隶属太常寺的太乐署。他心里不甘于这种边缘岗位,但是能做他擅长的事,为家里多赚些钱,为弟弟妹妹树立榜样,让母亲早一点能和亲朋夸耀,他充满干劲。】 【在太乐署排练时,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他兢兢业业,来了昔日的熟客,他热情接待。当有人问起来太乐署的入口这一次怎么没有专人把手,王维忽然有一点担心,但也只是顺着上级的意思,着重强调一遍以往的规矩。】 【毕竟客人不敢怠慢,上官不能反驳。】 【排练过程中,王维望着眼前的贵客,都是他在入仕之前拜访过的人,当时以为他们亲近天子无所不能,如今却听到他们提前窥见皇家演出的窃喜之情。】 【藏不住的炫耀之心。】 客人能炫耀什么呢? 见过的不意味着拥有。 王维在惧怕什么呢? 失去的也算得上得到。 元稹跟着母亲从凤翔返回长安,昔日靖安里的宅第,既熟悉又陌生。 当年他在家里可听不到天声盘点什么唐代十大贬谪诗人。 从内院出来往前一步是父亲回来的脚步声,穿过连廊是外面书童背不出诗而受罚的惨叫声,元稹跟着一起害怕但他只需要往前跑几步,叫来西院摆弄新栽花草的母亲,在中堂里候着,柔声细语,载欢载笑,谁也催不得他去念一行诗,任由他把花瓣扯掉了一地。 时隔多年,再度回来,宅第清清冷冷。 中堂的布置倒是一如从前,元稹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年花的色泽。他的母亲四处转了转,和风煦煦,春光正好,和元稹连连感叹把这大宅子留下来果然没错。 元稹本不知道,那年父亲突然病故,母亲动了卖宅第的心思。或许当时争气一些,早一点识字操觚,他的母亲也不会觉得生活那般没有着落,甚至在凤翔时还要抛头露面敲门乞食。 元稹的不甘心涌上心头,他想告诉母亲既然今年明经及第,转年仕途定能通达,还有什么买不回来的……可终究没能说出口。 理所当然的,也可能消散。习以为常的,事后才明白。 元稹转而怨起天声里的那些话,之前天声提及行卷就足够令人不快,而今议论王维的处事,更是充满事不关己的冷漠。 天色渐晚,元稹的兄长匆忙赶回家。 “长这么高了啊,声音也变了。” “他三岁时就看着不一般,那会儿能识得几个字,我们却总念叨他贪玩,当时有几个下人符合说他恰巧蒙对了,唉……遣都遣了。” “多了几个花瓶彩盘,再等他吏部守选过了,每个角落都塞满,这个屏风也换成新的。” “屏风要留着?念旧嘛,谁不是呢。其实东西都在,收在厢房了。之前的厢房那些书,有人惦记来着,送出去了一些……不多不多!本想补贴家用,但换不来几个钱。” 元稹突然问道:“还有多少?” “钱嘛……”这个话题怎么能见面就说。 “书还有多少?”元稹继续问道。 “特意为你留着呢,”元稹的哥哥看他焦急的模样,连忙找补,“送出去的都是不堪入目的杂书,知道你有志向,而且皇帝好文学,父亲编撰的《百叶书抄》以及诗赋文史的书都还在,明经科嘛,早就不比当年了,没个进士科,还不如门荫……既然回来了,多读书,学作诗。” “书都在何处?” “尚在原处。”元稹的哥哥亲自带他去看。往日有人看守的藏书房,如今门上挂着锁。省下这些钱,换来装点中堂的花瓶几对。 他的哥哥开锁之前,手指轻轻一抹。 这个动作,元稹看在眼里。他预先捂住口鼻,跟随哥哥进屋,听见哥哥解释自己回来之后没喝上几口水,嗓子有点痒,才咳嗽不止。 屋内尽是扬尘,染上日暮,一卷卷书闪着金光。元稹的哥哥挥动手臂,缓了口气,对元稹说道:“今晚就让人打扫一番,之后我亲自教你,祖辈怕后人懒惰,家里没有薄田,就靠着俸禄度日,换言之,唯有读书,才能……” 元稹听出来他有心无力,不情不愿,于是果断拒绝,指着屋内的书,说他独自阅读即可。 他的兄长不是坏人,自是不忍心,在心底盘算着能抽出多少工夫来教导。 元稹的确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就比方说这几日听到的奇怪天声。但听见哥哥哽咽的语气,尘封的回忆忽然明晰。 那一年他八岁,元稹见到哥哥哭泣地求着母亲时,正是这般语气。那个时候,是希望不要卖掉这仅有的宅第吧? 而今他十五岁,思来想去,元稹对天声闭口不提。 “有这间屋子就够了。”与其牵连别人,元稹只想依靠自己。 不久之后,书房清理一新,其中的一角,堆满了几样异物,等待元稹来处置。他拿起一面菱花镜子,翻过来细看,却看不见他自己的面容。 或许是房间里太暗了。 于是他来到窗边,又点燃蜡烛。大白天的,怪异之感就如听到天声那一日一样。 镜子当中的图景宛若星河,刹那间一道白光,镜面上浮现几行字。元稹定睛一看,句句不离王维的生平和太乐署的黄狮子舞。 【太乐署的排练流程早就定好,这时客人闹着要看黄狮子舞,王维的上级便推他去和岐王交涉。】 【岐王李范,自小和皇帝在东宫幽居,爱上琴棋书画不知是当作消解苦难的良药,还是拿来隐藏野心的手段。】 【他的三哥李隆基看到好东西都会拿来给他一见,从未见过有何私心,今日岐王来太乐署,仅是看看表演而已,并未多想。】 【岐王李范心心念念的黄狮子舞,自然不是头一回表演,王维的上级几番声明不在此次演出计划内,但听了岐王的话,不由得有些动摇。】 【王维不敢惹怒上级,生怕丢了工作,失去俸禄。他又想起自己的弟弟常常伴随身侧的模样,王维对岐王所言深有同感。】 【半推半就之下,他们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单独排演了一遍黄狮子舞。王维没有提出一句反对的话。】 【看完黄狮子舞之后,岐王李范没有叫好,他本以为黄狮子舞有何特别的法力,看过才发现不过如此。为了不失情面,岐王嘴上夸了夸太乐署的人,特别是王维。】 【有了岐王的夸奖,就能早日高升了吧?就像是今年及第之前那样。】 【隔日,王维感激的好心情还没有散去,却听闻有不幸的消息。太乐署的人排演黄狮子舞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受到惩罚。】 【乍看是诅咒,细想是连坐。王维慌乱之际,打听到了黄狮子舞必须要有皇帝本人在场或是特批才能表演。】 【否则就是僭越。】 【岐王提出的要求,会不会算作特批?王维心底对岐王有一丝期盼。】 【诏书如期而至,他也不知道这是否已经是岐王李范说情的结果。入仕没有多久的王维,被贬出京城,到千里之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596|184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济州,当司户参军。】 “这也太冤枉了吧?”刘禹锡实在不能理解,“他只是因为和岐王相熟,而被委派去沟通,总不能因为无法顾全大局,思不出其位,就惨遭连坐啊。” 柳宗元叹了口气:“当时怎么不解释?” 刘禹锡自有顾虑:“和岐王交谈时他也不知道吧?而那之后再去澄清,怕不是会激怒对方。总得找个好的时机,不是吗?”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柳宗元反问道,“其他人一个个连坐,根本来不及了。贬谪的话,当日就要出发。家人还不清楚,官街上的闲人已经看热闹了。王维那时不在长安吧?早晨从洛阳出发,晚上就能到郑州。” 刘禹锡一愣:“你怎么对贬谪这么熟悉?读过?” 柳宗元沉默良久。 “别代入贬谪诗人的身份思考呀,就事论事,他或许该当时就争一口气,”刘禹锡顿了顿,“可是我们不需要反思吧?” “他当时不争,别人更不会为他考虑。况且……” 刘禹锡没想到他对柳宗元的劝解适得其反,之好先替他把话说全:“别人都靠不住。” 他们忽然发现百炼镜隐隐发光,两人相互靠近,仔细一瞧,镜子当中的星河成了背景,正中央一片白,浮现出一张舆图—— 舆图之上,画着从洛阳到济州的路线。 在图片的右边,很快又多了一首诗。 【在太乐署任职方才数月,遭到贬谪的王维百感交集。太多的话想说,却根本没有机会,他只好在路上写了一首诗,留给在洛阳的亲朋好友。】 【王维《初出济州别城中故人》】 【微官易得罪,谪去济川阴。执政方持法,明君照此心。】 开元九年(公元721年),王维终于能在郑州歇歇脚。 秋雨连绵,洛阳城早已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下。 王维望着远处,他总觉得是自己太乐丞的官职太低,复述上级的话,却因不在其位,照样会得罪人。 被贬谪的又不止他自己一人,相互之间争出一个最可悲的人,根本轮不到王维。 哪怕是留下的人,高至岐王、薛王,与其相熟的人纷纷被逐,留在洛阳城的他们,是否也会落寞? 究竟是谁连累谁呢?王维总觉得是皇帝怕岐王动了谋篡的心思,以此来警醒他。他也不是第一次提出要看逾制的演出,谁都知道有禁约诸王的规矩……可偏偏却是这一次。与其说是连坐,还不如当震慑。 但愿君主英明。 这一回的威慑,足够大了。 潇潇秋雨中的旷野里,秋虫吵人,雀鸟叫嚣,不经意间从庄稼地里惊飞。 王维顺着飞鸟一看,原来是农夫归来,喊上牧童来躲雨。 这个场景,王维迫不及待想分享给友人。可这已经不是洛阳城了,他一回头,身边只有跟随一路的仆从,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雨幕中的田野,比他自己还要专注。 那位农夫一年的收成,着实令人羡慕。 还能再说什么呢?明天就要渡河了,为了俸禄也得忘掉洛阳城的繁华。 尽管比太乐丞的那份更加微薄。 却仍然是一份俸禄。 【闾阎河润上,井邑海云深。纵有归来日,各愁年鬓侵。】 方才进士及第,遇到小小挫折,怎么愁到两鬓双白的地步了? 刘禹锡感觉王维想得太夸张。 而在他的余光里,柳宗元一筹莫展。 4. 济州司仓王维(一) 柳宗元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不想对刘禹锡撒谎。 尽管也不算是撒谎,至多是隐瞒,而对于身边这个半生不熟的人,把他自己的过去全都倾诉出来,怎么想都不合情理。 可是刘禹锡察觉到他能听到天声,主动说起百炼镜的事情。 可是当他面对圣人难以作答而把困难推出去时,刘禹锡毫无回避之意。 可是刘禹锡主动提及淮南节度使之名,他却躲躲闪闪,迟迟不肯承认御史中丞是自己的亲戚。 可是刘禹锡主动坦白科举前上书天子,他自己却把话题扯远……现在倒好,柳宗元看出来刘禹锡真的信了自己的话,以为镜子是让他们反思的仙器了。 撞上刘禹锡真诚的目光,柳宗元清了清嗓子,说:“人若心里有事,是会年少就愁白了头。” “王维也太多虑了。说不定转年就是天下大赦,或是遇到好心人举荐,他何苦担心归期遥遥无期呢。”刘禹锡回答道。 他讲个不停:“结果刚刚上路就烦闷不堪,似乎他觉得人生到了头,毫无希望可言。” “别人都靠不住,这还是你方才讲的。”柳宗元从头分析了一下,“王维王右丞一开始就错了方向。难得进士科入仕,却进的是九寺五监,在太乐丞的位置花心思,不如早点求人调任出去。” 话虽有理,却自相矛盾。 “求谁?别人都靠不住。” “王右丞之后的事,你自当清楚。天声的话,只作启示。”柳宗元锐不可挡的气势一下子缓和不少,“与其事后弥补,不如预先筹划。天声所言,若能让更多人知道就好了。” “令尊给你的启示,既然我能同分享,自然可以给其他人。” “你真心认为听到天声因我而起?”柳宗元诧异,“我岂不是神仙之子?” 刘禹锡尴尬一笑,陷入思考:“不少人能见到百炼镜中的异象,能听到天声却只有你和我,这源头究竟从何而来?” 此事一时无解。 四下寂静无声,眼前人亦不语。 柳宗元想起四年之前,他的父亲柳镇因不愿诬陷他人而得罪宰相窦参,对方公报私仇,不日贬其父亲。 当时他和母亲追着父亲离开长安,走得腿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的父亲告诉他,虽然冤枉,但是绝不会落一滴眼泪。 听到王维诗里的愁苦,柳宗元只恨他自己从未有父亲那样坚强,也没有王维那般内心坚定。 “守正为心,疾恶不惧。”柳宗元忽然开口,“王右丞只要求自己,却不站出来主张正义,这样不好。” 刘禹锡点点头。 这么听来,柳宗元并没有代入贬谪诗人。 不过,他仔细琢磨了突如其来的八个字,柳宗元哪里是站在正义那一方啊。根本就是死不悔改那一派。 算了算了,无须计较。 柳宗元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那么黯然。 【……咳咳,然后直接放下一首诗吗?需要分析《初出济州别城中故人》的表现手法吗? 比方说“明君照此心”等于把君主比作“明月”才会后面跟着“照”这个字。又比方说“闾阎”指村落,“井邑”指城镇,所以……】 【……听我把话说完嘛。你觉得“河润”和“海云”对不上?可我觉得“海云深”这三个字用得很妙呀。 行吧,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王维擅长的山水诗多了去了,要赏析也得去赏析佳作。 这篇诗词,队长没写分析。】 【……队长之前和你提过这篇不是代表作,所以不需要分析……那么不是代表作选上来做什么?我看看下一篇,也很冷门呀。 因为她自有道理?那你说说看这篇入选的道理是什么? 反驳我赏析时振振有词,让你帮队长说两句话……哑口无言?你其实也觉得选这篇不对劲,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对不对?】 【……队长的稿子你拿去看嘛。她选的每一篇都没有注释。之前课上的时候,我们组当时只聊说要选诗。果然只有你和我细心,每首诗都配上注释和解析。 那怎么办呢?我来补充两句当过渡!】 仙人又开始讲怪话了。 刘禹锡指着百炼镜让柳宗元好好观察。 “曲江宴上,能看到镜中异象的人有几人?”柳宗元问道。 刘禹锡心中算了一下,答:“至少有五六人。” “能听到天声的只有你和我?”柳宗元再度确认。 “没错。”刘禹锡清楚地记得,曲江宴上被天声吓得面色都变了只有他和柳宗元。 遇到这种怪事,谁能面不改色? 更何况之前在慈恩寺的大雁塔下,显而易见无人如他们一样受到天声干扰。 “天声源头暂不可知,”柳宗元有了推论,“但能真正解读镜中画面的,目前只有你我二人。可这镜子上,仅仅是诗句而已。” “出现诗句,只是一时情况。” 刘禹锡记得真真切切,他在镜子里见过江南的景物。或许那就是盘点的诗人之间的“过场视频”。 “我们应当让百炼镜物尽其用。”柳宗元倡议。 刘禹锡脑筋一转:“拿给礼部供起来,让大家拜一拜。” 柳宗元听了直摇头:“谁拜谁被贬。圣人能赐你这面镜子,他肯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你既然对此这么肯定,说话声音不要越来越小啊。”刘禹锡深吸一口气,“天声的源头、仙人的来历、镜子的用处……我们都再想想。” 【在济州的贬谪生活,彻底改变了王维的性格。】 【……啊?起调起太高了? 好!重来!】 单论百炼镜和天声的来源,刘禹锡心中有百种解释。可若把镜子和天声关联在一起,他只有一个结论—— 让他和柳宗元两人早点接触,多多联系。 要不然杏园之中那么多人,他刚注意到柳宗元,边上的人就观察起百炼镜来? 要不然他正在偷听柳宗元那边的谈话,险些暴露之际,就听见天声? 要不然他先和柳宗元提及镜子的异样,皇帝过来却先问起柳宗元来? 曲江宴上的情景,刘禹锡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若没有天声影响,柳宗元会在大雁塔起草题名吗?若没有百炼镜一事,他会把他们二人名字挨着写吗? 也说不定。 他们年龄相仿,聊得来本不足奇。 “是虫子掉我头顶上了吗?”柳宗元冷不丁来了一句。 “没有,没有,”刘禹锡回过神来,岔开话题,“王右丞的山水田园诗,这时候就有苗头了啊。” “太意外了,”柳宗元甚是不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597|184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就完全指望圣人择日网开一面吗?不去想想太乐署里的事情是谁传出去的吗?” “那不是岐王忍不住炫耀吗?” “岐王并非不明事理,怎么会炫耀到皇帝面前。” “除非身边有小人。” “皇帝身边有小人。”柳宗元若有所思,“就像是我们在曲江宴上找见百炼镜,一开始可能就是个局。” “何出此言?” 去年奸臣窦参遭宰相陆贽弹劾,以致其贬为驩州司马后旋即赐死,其朋党也尽数贬谪。唐德宗李括向来对朋党恨之入骨,如今时隔数月,心里自是耿耿于怀。 曲江宴上,户部侍郎顾少连在刘禹锡和柳宗元面前对赏赐一时犹豫,多半是怕被诬陷结交朋党。 “构陷的方法是什么呢?让新科进士注意到百炼镜,然后聚在一起?”刘禹锡心里咯噔一下。 他摇摇头,感叹道:“但凡年满十五岁,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你说的没错,”柳宗元只是庆幸,“按当时圣人的举动,我们能获得赏赐,就是离他们远。总之,算是逃过一劫。” 刘禹锡眼珠一转,问:“谁会是背后主使?” 柳宗元怎么说得清,他推测道:“定是当时不露面的人。” 那不就是猜不出来了吗? 刘禹锡有些无奈。 柳宗元对幕后主使这件事,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担任济州司仓参军时,王维无心回朝,想成为乡野贤士。在他的眼中,那些乡贤的生活方式,出将入相都相差甚远。】 【有的乡贤出生门阀世家,童年就知道不用愁工作,有的乡贤山里有别墅还有海景房,有的乡贤工作不顺心就回家里蓄养貌美歌伎。】 【王维长于咏怀现实人物,他在济州创作的《济上四贤咏》,便兼具人物咏怀和自然山水两种题材。】 【《济上四贤咏》组诗三首,暗含了王维的归隐之心,也讽刺了唐代的门阀制度。】 【王维《济上四贤咏·成文学》】 【宝剑千金装,登君白玉堂。身为平原客,家有邯郸娼。】 济州。 王维拿出了当年初至长安的劲头。 那一年,他十五岁。 为了得到赏识早日中举,王维在长安洛阳四处拜访,朱门大户里当门客献才艺。 五年工夫。换来几个月的朝廷俸禄。 王维心有不甘。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等着呢。 那么繁华的地方,他都闯出来了。 在济州这种地方,不出五个月定能赢得赞誉,有人举荐回朝。 五天! 济州的乡贤早已听闻王维的盛名,他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昔日在长安苦不堪言吃尽闭门羹,如今在济州竟然轮到他来挑。 京城的礼数,王维熟稔在心。 上门做客,不做准备怎么能行?他特地带上自己的宝剑,如约抵达成文学宅邸门口。 大门一开,里面正如王维预想的那样—— 院内草木珍奇,屋子富丽堂皇。 锦衣玉带的王维,一首按住自己价值连城的宝剑,一手悄悄背到身后,再接着仰起头来。生怕对方看出自己实际的落魄。 主人尚未见到,王维听到后房传来丝竹之声。 太好了,话题也有了。 5. 济州司仓王维(二) 济州的几位乡贤,王维已经了解过一圈—— 成文学是当地最有钱的。 往坏里想,在这里做门客,俸禄能省下来不少;往好里想,他应当颇有人脉,找找关系,推荐回去当京官指日可待。 王维信心十足,继续向前。 成文学一见到王维,特别热情。 王维注意到对方上下打量他的眼神,总比当年受到的冷眼要好。 一番交谈过后,他们二人似乎一见如故。 成文学在王维身上看到他当年的模样。 他年少的时候,巴不得把全部身家都穿在身上,去给公卿做门客。即使不懂音律,也要附和两句。 三杯两盏淡酒,成文学敞开心扉,对王维说:“不过,我没你这般才华啊。诗倒是会写几句,但是乐器没机会学,书画更是摸不到窍门。” 没等王维恭维,成文学摁住他,接着说:“那时候少年意气,在公卿家里什么都敢评判一番。要说起游侠,我认识得不比你少,而且交情还更深……你信不信?” 王维想要讨好对方,刚刚才提起游侠往事,但现在听他的语气,不太对劲啊。 “王侯有事我出力,义士有难我疏财。”成文学叹了口气,“你在太乐署的事,我之前听说了。你呀,太重情义了啊。” 重情重义,为他人着想,相互援引,为熟人引荐……仕途跟这些都没有关系。 王维刻苦努力,锲而不舍,可他的善心却换来这般下场。 这番苦难,成文学都看在眼里。 【使气公卿坐,论心游侠场。中年不得意,谢病客游梁。】 因为他当年和王维处境相同。 为人真诚,自然说话太直,会得罪人。仗义相助,乐于助人,反而被人当作理所当然。 人到中年,成文学官场不得意,他只好拿生病当借口,推辞离去。 成文学对王维好言相劝。 那些在京城的潇洒公子,全都出自门阀世家。他们家有田产,而且家学非常,早早就能门荫入仕,年纪轻轻担任要职。 “这些人啊,小时候刚刚启蒙识字,估摸着就能说清自己之后的官职。”成文学慢悠悠地给王维添了杯酒,“家里面没人,谁能任高官。他们根本看不见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连乡贡都机会都没人推荐,更别说能见圣人一面。” 王维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在《济上四贤咏·成文学》中,王维塑造了一个豪爽正直的人物形象。但是这种性格的人,文学才华再高,也很难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因为唐朝,承袭南北朝遗风,世家大族占据统治高位,其中以“五姓七望”最为显贵。王维出自太原王氏,正是“五姓七望”中的一支。】 【自北朝发展而来的世家大族里,以“崔、卢、李、郑、王”五姓最为尊贵。他们从汉朝伊始便冠冕不绝,而后以婚姻为纽带,“将相多尚公主,王侯亦娶后族”,在朝堂互相提携,声望日益煊赫。】 【世家大族在朝廷上势力滔天,他们的妻女同样受益。“妇人多幸,生逢今世,举朝略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 【……等一下,那句引用是哪儿来的?你帮我查一下好不好? 是《魏书》啊。竟然不是野史。 诶?我看这句话和正文不相关,才来问你的。你怎么反而把整句话放PPT上了? 你能想到合适的排版,上面放什么都由你。】 【李唐皇室亦是出自“五姓七望”中的陇西李氏。】 【即使改朝换代之后,唐太宗李世民看到那些北朝世家早已衰微,家中无一人做官,却仍然自称士大夫,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嘲笑他们婚嫁之时索取天价聘礼的行为,是拿名望做买卖。】 【李世民实在气不过,于是强行干预,令人编《氏族志》,定期修撰并排名,借此打压世家声望。此后,唐高宗李治列“七姓十家”,下令禁止相互之间通婚。】 【然而李治的禁婚诏,效果暂且不提,反倒是给了门阀大族自诩“禁婚家”的说辞。甚至日后“关中郡姓”逐渐崛起,即“韦、裴、柳、薛、杨、杜”六族势力更胜,在门第上仍处在“五姓七望”之下。】 元稹看着百炼镜上各个郡望所在地的舆图,一下子愣了神。 单看这首诗的字面意思,元稹以为王维拿济州的乡贤成文学当楷模。 幸好天声聊起门阀世家,要不然元稹真以为王维一直走的是攀附投靠的路子。 王维对荣华富贵的不屑,以及对攀龙附骥的鄙薄,简直是太含蓄了。 【……你在电脑上查什么呢?唐代这几个门阀出了多少个宰相?哇哦,他们当中不少人同样是进士科出身。 现在你开始觉得进士科考试前能行卷是好事了?立场坚定一点啊,说变就变可不好哦。】 【……因为唐朝科举不覆名,本来就是可以从亲戚里挑熟人,行卷若是有效,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还能打压一下门阀世家……这个思路我从来没想过。但说起公平,就不能直接一气到底匿名阅卷吗?】 【……是,改革一向不容易。不过,你看我们盘点的十大贬谪诗人,姓氏还挺丰富的。客观来讲,这就是在朝廷之上无人提携援引的下场。】 【纵使门第再高,虚名不能果腹。世家大族的子弟若想为官,运气好则门荫,才学够则科举。否则做个普通小官或者节度幕僚,还不如在家靠祖上的赐田。】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叠加唐朝道教盛行,王维和许多世家子弟,心中一直同时存有入世和归隐两种相互矛盾的心理。】 【王维《济上四贤咏·崔录事》】 【解印归田里,贤哉此丈夫。少年曾任侠,晚节更为儒。】 “这是理想生活啊。”刘禹锡对王维诗中描述的人生,很是羡慕。 然而他一直盯着百炼镜,镜上的画面变来变去—— 一会儿是王维的诗,一会儿是大唐的舆图,再看一眼是门阀世家的介绍,回过神来成了一条条看不明白的书名。 柳宗元在他身边,同样目不转睛看着镜子。终于等到镜中画面又一次停在《济上四贤咏》时,他仔细读了一遍。 “有几人能这么幸运?”柳宗元的重点再后两句上,“我们在曲江宴上听到天声,可就没这种顺顺当当的气运了。” “谁说不是呢。”刘禹锡的语气透着悲凉,但他很快振作起来,“正好给了我们行侠仗义的机会。” 柳宗元颔首:“这镜子就是让我们帮人解决曲江宴上的事情啊。” “帮谁?” 显而易见,百炼镜正是用来解决朋党。知贡举和进士向来因“座主门生”共同进退,随皇帝同来的“河东裴氏”自有姻亲故吏。 相互之间利益交织,朋党一事哪儿是他们一时能看得清的。甚至和他人沾点关系,就被诬陷为对方那一派。若是报答对方提拔的恩情,也成了无法挣脱的枷锁。 柳宗元的父亲当时就解释不明白。 他现在当然不敢妄动。 面对刘禹锡灼灼的目光,柳宗元答道:“两人争执,难分伯仲。我们再问一个人。” “问谁?” “陆贽陆相公。” 柳宗元见刘禹锡毫无反应,便加以解释:“因为崔君说他很厉害,去年慧眼识人,除掉了朝中朋党。就靠他了!” 怎么就靠陆贽了?重点是这个吗? 确保他们能和宰相说上话,才是需要先考虑的事情吧。 陆贽能当上宰相,自然有所长处。用不上引用他人的评价。再说…… “崔君是谁啊?”刘禹锡问。 “啊?你不认识崔君吗?就是崔群,字敦诗。他温和有礼,不像我有时候刚柔不常,他为人正直,对人评价自当很是诚恳。” 刘禹锡追问:“他去年进士及第?” 崔群和陆贽正是座主门生的关系。 柳宗元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百炼镜的用场,谜底当然也在镜面上。 刘禹锡指着镜中画面上一条条的书名—— 《给秦始皇盘点祸国昏君》 《给汉武帝直播八卦野史》 《给唐太宗推销养老保险》 刘禹锡思考了一下,问:“如果说……百炼镜的本意是让我们多关注一下圣人呢?” 柳宗元心领神会:“若朝中真有结朋党,也是皇帝纵容的。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此话说的没错。 百炼镜如今在他手中,加以利用改变形势才是。 “你想怎么做?”刘禹锡问。 柳宗元非常从容地回答道:“先和上面说一下。” “可是谁会听呢?” “你给圣人行卷过呀,”柳宗元有理有据,“接着上书。” 打住。 刘禹锡不想再来一次。 【遁迹东山下,因家沧海隅。已闻能狎鸟,余欲共乘桴。】 济州,天气渐冷。 五天回朝,不指望了。 五个月嘛,王维还是有点自信。 他吸取在成文学宅第的经验教训,改为朴素的打扮。 临出门前,王维停下脚步,转身回去拿上扇子,再给腰间挂上玉佩。 穿得像个乡野村夫,气质上就不能等同。 王维这次要去拜访济州的郑山人。 先前久闻郑山人的大名,他居家著书,已有万言。 到了他的家中,王维没想到遇到了另一位客人。 郑山人好酒,然而身边的人却说喝酒伤身,所以请来霍山人帮忙看一看。 霍山人这副打扮?可是乡里的神医? 王维很是疑惑。 只见霍山人品起酒来,皱眉沉思,随后向郑山人问起药名。 郑山人一脸厌烦,摇头说霍山人想得不对,转身让王维来猜一猜看。 王维不爱喝酒,但回想起当年在王公贵族的宅邸做过的那些事,还不比今日。 他举起酒杯,先闻气味,再小口一尝,而后含在嘴中,慢慢咽下去。 原来是药酒。 竟然是药酒! 王维大胆一猜,没想到蒙中了。 沉郁的郑山人脸色一变,眼里有光。 “这个药加价卖。”郑山人吩咐道。 霍山人点点头:“绝不准讨价。” 郑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598|184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山人,早年就相识。刚才生分的样子,只是为了吓唬吓唬王维。 他们亲身耕种,于山水终老,著书论道的名声却在外远扬。 王维有一点羡慕。 “你当真喜欢这种日子?”霍山人问他。 王维颔首。 霍山人在王维初至济州时,就注意到他了。他看王维的容止,眼下定是恭维。 “你心里惦记着回朝……不是吗?” 面对霍山人的反问,王维不敢否认。 “太年轻了,心思被我一眼看透,”霍山人讥笑道,“济州这个小地方,你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推荐的。非要有所作为,只能另辟蹊径。其实我也是这样。” 京城为官,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怎么脱颖而出。乡野求官,才高却隐居,对官场的功名利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反而能换个好名声。 两位山人诚恳地建议王维像他们一样,在田野里安心住下,等到风云际会,定能与时俱化。 王维前来拜见,初心就是为了日后加俸禄。 这些年来,都是如此努力下来的,怎么可能甘心于山野呢? 王维问道:“可有几人成功?” “京城那边都是几代都是世交的公子,倘若不让人知道你隐居废才,怎么跟他们那些家学深厚的人比?得有亮点才能让人记住。这就像是我们在济州卖些药材,常常花点小心思,才能和那些不讲理的商人竞争。我们的价格虽然贵,却是一锤定音的买卖。” 眼前的两位山人,就像是西晋的名士陆机所写的那样—— 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 王维知道他们对自己一番苦心。 他只好实话实说:“我明白。不过,我擅长书画,先前有一点名气。” 郑山人对王维是真心相待:“书画,这都是门阀世家子的优势。” “我略懂琵琶。” 霍山人一怔:“你师从何人?” 王维简单一提自己早年的经历,霍山人回过神来,问:“你姓王啊……郡望何处?” “太原王氏。” 郑山人一脸苦相。霍山人长吁一气。 “我们这招你用不上。” “真的无法相助,”郑山人坐直了身子,“你可以问问村头崔录事。你们,才是一路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济上四贤咏·崔录事》最后两句的心态,像不像是“去码头整点薯条”的海鸥? 王维之后写的就是山水田园诗了吧?怎么回事?队长给的稿子真的是一心一意写他贬谪前后的落差,那么整篇稿子能选上来几首代表作呢。】 【……你觉得这样选诗符合选题?有道理。你和我写的稿子都是围绕代表作凑出来的呀。结构这么乱会不会影响成绩? 好吧。先把今天应付过去。队长在乎的话,再让队长解决。 太好了!我们终于同一阵线了!】 连续两次拜谒失败,王维一时不想去找崔录事。 倒不是受不了济州这些怪人,他们这样的乡贤,轮不到王维这样卑微的人评价。 只是王维日日忙于公务,夜里做梦,经常是山水之间田园闲居的生活。 一天,难得休息,他来到河畔,河中的船上,船夫求他帮忙。 “何事?” “陪我出海钓鱼。你看那边的鸟了吗?它之前去过一次海上,尝过海鱼的味道,回来之后就开始挑食了。之前出海的船在维修,它却时不时绕着那船飞,总觉得还能再跟着去东海。最近几天,缠上我了,好像跟着我就能有海鱼。它一副讨好的姿态,但你仔细看看,真是太憔悴了。你忍心吗?” 王维回绝:“真是抱歉,我不能离开济州。” “司仓而已,你快过来嘛。” 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官职? 王维退后了一步,又找了说辞:“虽然司仓事小,但公务不能懈怠。” “你做得再好……能因此成一方将相吗?”眼前的船夫随后说起他从前的经历。 原来,他就是崔录事。 少年时行侠仗义,晚年诗礼传家。如今面朝大海,隐居东山。 太令人羡慕了。 能和鸥鸟谈心啊……王维倒是真的想一起乘船去海上看看。 【经历济州的贬谪生活,本就心思细腻的王维,变得更加敏感脆弱。哪怕是协助济州刺史裴耀卿抗击洪水,在唐玄宗登泰山封禅时,与刺史一同筹划使得济州表现最佳,王维对隐居的向往越来越浓。】 【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王维终于从济州司仓参军离任。他先隐居淇上,而后回长安学佛,之后又隐居嵩山。兜兜转转,王维的诗风彻底脱胎换骨,毫无旧时模样。】 【归隐田园之后,王维的文风同我们所熟悉的那样,淡远清新,写景写情点到为止。】 【回想当年,十五岁初入长安的王维,文风豪迈飘逸。】 【他早年的成名作《少年行》,塑造的少年形象,反应了盛唐的尚武之风,也寄托了他个人的雄心壮志。】 十五岁啊。 白居易忽然停下脚步。 如今他二十二,从未去过长安。 6. 济州司仓王维(三) 白居易想去长安。 正如两年前,二十岁的他忽然醒悟,日日夜夜埋头苦读一样。 他想去长安参加科举,进士及第。 然而回北方都很难。 而今他从符离远行,只是来见父亲一面。 远山青翠,掩在云雾之中。 水边树木难以辨别,小船忽而急行,惊起沙洲水鸟。 快到了,快到了! 白居易站在船头张望—— 襄州,孟浩然的故乡。 他的父亲白季庚,在此担任襄州别驾。 白季庚早早就在码头等着他的家人。 难得团聚。 他想抽空带着白居易,在襄州好好游玩一番。 白居易其实巴不得回去苦读,明年就乡贡进京。 但来都来了,白居易答道:“……想去孟浩然故居。” “好!那里不远,明天就安排上。”白季庚很是欣慰,“看起来跟母亲学得很认真啊。《诗》《书》读罢,还会不少额外的知识。那我……” ……来考考你。 白居易不喜欢听这话,他直接抢答:“孟浩然少时重义气,遇张子容患难,无依无靠,便收留他二人,一同隐居在鹿门山。” 白季庚很是满意。 他转头问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你想去哪儿?” “鹿门山。兄长他之前总捂着耳朵说头疼,在山里约莫着能好一点。”白行简把秘密直接抖露出来。 “别瞎说。”白居易赶忙解释,“那是那一阵风寒的毛病,早就好了。” “风寒的症状我很清楚。” 白季庚心情不快:“这点儿事别再我面前吵了。” 【王维《少年行》】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你们看!他又捂耳朵了。”白行简叫道。 白季庚看出白居易故作坚强,便和妻子商量着给他买点药。 “我真没事。” 白居易只是容易被天声的响动吓到。 楚山葱绿巍峨,汉水碧波荡漾。 在襄州游玩时,白季庚告诉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孟浩然才能写出名篇。 “他的清丽的文风,如今已经不流行了。”白居易哀叹道。 “你多读一读孟浩然的诗,跟着学一学啊。”白季庚指向远处,“你看那边的景色,要是建个园子来住,得多舒服啊。” 风景是好,学诗也不是不行。 白居易却有些犹豫:“孟浩然何年去的长安?” 白季庚想了想,答道:“四十。” 十五岁,王维去长安的年纪。 少年造访,和四十岁再去,心态定不相同。 白季庚一眼看出白居易的心思,问:“想去长安?” “随便说说。” 白季庚委婉劝道:“东汉庞德公在襄州躬耕垅亩,别人亲自来请,也不屈身入府就职。诸葛亮和庞统都是受他影响。” 白行简在一旁插话,夸白居易十六岁写诗,水平不比王维差。 “在孟浩然的故乡,提王维作甚?”白居易反问道。 “是你之前常常提起他。”白行简向父亲告状,“他之前把诗稿都拿出来,每一首前面标上年龄。当时我问他,他说是跟王维学的。” “王摩诘也好啊,他在长安南边的蓝田有别业……”白季庚一眼看出白居易的心思,“‘长安’两字提不得?” “我今年二十二,从未去过长安。” “你还没去洛阳呢。”白季庚又问,“想去长安做什么?” “早点去长安,能做很多事啊,”白居易想了想,“襄州岘山碑纪念的西晋大将军羊祜,之前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皋……” “这念叨的都是襄州本地的官,”白季庚看向白行简,“你说是不是?” “这些人啊,是先当大官,后有庄园别墅。”白行简参悟出白居易话中的留白。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之前,柳宗元只在乎天声所言之事,但今日他忽然和刘禹锡感同身受。 天声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妙,怪不得刘禹锡爱琢磨呢。 长安街头,常走的路,竟然能和韩愈碰面。 “我过来应试,博学宏词科。”韩愈说明来历,“你呢?新科进士啊,对制科岂不应当势在必得,怎么一脸愁容?” “你还好意思说我。”柳宗元叹了口气。 科举从来不容易。 礼部常有明经科和进士科,后者可谓二十人里才能进一个。 进士及第之后,自此有了做官的资格。之后需要吏部守选,不知不觉间,几年光阴飞逝。 若想快点脱去布衣,或是挑出路好的美官,最好是去参加接着考制科。制举通过,再去参加吏部铨选。 礼部进士科、吏部制科、吏部铨选,每一个都得考上几次才能通过。 制举的科目繁多,书判拔萃科、博学宏词科、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碰到什么考什么。 制科,由皇帝亲自下诏不定期举行。 今年,有博学宏词科,考试内容依然是杂文和策问。 历朝历代的兴衰更替,宫廷旧事和圣贤之书,都需要悉数了解。之前考过鬼神精魅、虫豸草木,这次若问洪水地震由何而来,答不上来怎么办?却也在考试范围之内。 “不过,考不上也没关系,”韩愈内心为考试焦虑,却先宽慰起柳宗元,“若你顶着‘博学宏辞’的名头,大臣肯定把你当顾问,事无巨细问来问去。等哪一天宰相问起什么没答对,那就是罪过了。” 柳宗元却根本没把考试放在心上。他说:“考试难归难,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今年是博学宏词科,明年可能就是贤良直谏科。总有一科适合你和我。” “崔君去年登科,你心里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他根本不帮我的忙呀。”柳宗元埋怨道。 韩愈一怔,问:“崔群一个秘书省校书郎,他能帮你什么?他的推荐谁会听呀。你要是想行卷,我帮你找点说得上话的人。” “官小怎么就不能往上推荐了?”柳宗元辩解道,“但我求他的事,与科举无关。” “那你为了何事?说来听听。” 柳宗元深吸一口气。 这能直接说吗? 关于天声,刘禹锡特地嘱咐他保密。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天声的诗词气势昂扬,柳宗元备受鼓舞。他旁敲侧击:“我向崔君打听了一点朝中的事情,他很热心,但是后来拒绝了我的请求。” 以前柳宗元快言快语,今天为何话到一半,就忽然停下不说了呢? 韩愈追问道:“请求什么了?” “让他帮忙上书,他却让我自己拿来行卷用。” “这点儿事值得愁眉苦脸成这样吗?”韩愈贴近他,“你有行卷思路,不妨帮我出出主意,我不知道写什么好。” “藩镇割据啊,”柳宗元脱口而出,“以前少侠出征战渔阳,后来渔阳起兵占长安……” “是,写这个是没错,可是安史之乱已经过去多少年了?”韩愈不太认同,“朝中有何事,可否拿去行卷吗?” 柳宗元不语。 “你都找崔君问了,那就别藏着了。”韩愈催促道。 “是你主动问的。我最信得过韩兄了,我全都告诉你!” 过分热情了。 韩愈赶紧说:“你若要拿去用作干谒,我不会抢的。”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白季庚听到孩子志向高远,内心很是欣慰。 然而他不得不担心起来:“开元盛世,都过去多少年了。京官俸禄低,刺史压力大,若有朝一日当个节度使,平叛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599|184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北立军功,收复河湟十八州!但能立军功是好事,若是不能……可就要命了。” “父亲不是立过军功吗?”白居易小声辩驳,“我想去长安。” 白行简附和道:“我也想去!” “好,等有空闲带你们去长安玩一圈。” 冷水浇头。 白居易态度坚决,他一字一顿:“想应进士科。” “京兆的别墅比襄州的好。”白行简补充道。 白居易着重强调:“想建功立业。” “具体呢?”白季庚问他。 具体呢? 白居易真没想过。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天声一响,白居易顿悟。 “收复河湟十八州!”白行简抢先发声。 白季庚追悔莫及:“早知道不和你们提这件事了。” “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白居易志向坚定,“边庭虽然苦,但是想求天下太平,侠义之道,有何不可?” “之前藩镇叛乱,我们避难东去,后来符离不安定,又送你们再往南下……我不想让你们再受苦了。” 白居易的母亲看不下去了,说:“不管孩子们怎么想,求取功名,不是坏事。能当上官有俸钱,之后升到哪儿去,由他们去吧。” 白季庚听劝:“那你们俩好好读书,早点去应试,准备得怎样了?” 白居易自信满满:“明年就乡贡应举!”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长安城中,酒肆一角。 “平叛藩镇,恢复旧疆,已然不是贞元历的事情了,”柳宗元顺着王维的诗词,铺垫他在曲江宴上的见闻,“安史之乱后,宰相元载和刘晏争财政大权……” “让杨炎占了便宜。”韩愈回过神来,“这也不是贞元历的事情了。” 柳宗元摇头。 韩愈听过柳宗元口中那日顾少连和裴延龄的反应,恍然大悟:“你是说裴延龄想抢户部侍郎的位置?” 柳宗元摆手:“我的意思是,有人像元载那样结朋党。” “崔君怎么说?”韩愈问道。 “他说,朝中没人提这件事。” 韩愈鼓励他:“你写此事,用来行卷正合适。” “可我又没有别的证据,”柳宗元清了清嗓子,“崔君有心,也没法去打探消息。” “那可如何是好?”韩愈真心认为柳宗元的选题好。 韩愈回想起过去的日子,他为了能够被举为进士参加考试,路过蒲州去找河中节度使浑瑊推荐,无果。 后来好不容易乡贡入京,他却身无分文。 于是在长安,韩愈拦在马燧的马前,那是赫赫军功的北平王。 马燧念在韩愈家人身陷吐蕃,心生怜悯,便出手相助让他度过考试。 可是没能一举而中。 韩愈忘不掉这些事,若是行卷,他想写战事,如今世事变迁,这已经不是朝中要事。 【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论战功。】 柳宗元听了天声,心急起来:“得抓紧才是,要不然他们势力起来,权倾朝野,可就真的没人能说上话了。” “朝中就一个人都没发现吗?” “兴许是我那天多虑了。”柳宗元忽然定住,“都怪刘梦得,总引我打抱不平。” 韩愈抓住重点,问:“刘梦得是谁?” 【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 博学宏词科考试当天,韩愈终于得以见到刘禹锡本人。 之前柳宗元张罗过让刘禹锡来见韩愈一面,可惜一直未成。 柳宗元解释说他自己忙不过来。 每次见面都是这番说辞,韩愈可就不信他了。 刘禹锡和他们二人,并不一样。 韩愈身在局外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柳宗元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