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反派的早亡妻》
1. 第 1 章
一九七五年的县城,街道上冷冷清清,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是骑着自行车,拨动着车铃,发出清脆的“叮铃铃”声。
一辆拉着车斗的拖拉机突突地开入了县城中,自行车也自觉往路边骑。
拖拉机进了城,就停在了路边。
拖拉机停稳后,一个穿着蓝色小碎花衬衫,小腹微隆的年轻妇人,扶着车斗,慢慢地从拖拉机上下来。
年轻妇人高挑白皙,让过路的人侧目,只是漂亮归漂亮,就是太瘦了,瘦得压根看不出到底怀了几个月身孕。
林舒站稳后,往车斗里拿下篮子。
这时,开拖拦机的年轻人转头,对着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说:“我去化肥厂子装化肥,回到这里大概一个半小时,你们也得看着点时间,别耽搁了。”
这个时代,手表是稀罕物,店铺里更没有钟表,只能看着日头,根据影子的走向来判断。
林舒观察地上的影子,大概算了一下 确定方向后,才暗暗记下。
一个半小时,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人。
林舒来城里,是为了找人,找她名义上,且还没见过面的丈夫。
在两天前,林舒还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只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就穿越了。
林舒继承了原主三四成记忆。从这些记忆里头,她了解到自己不仅仅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书。
她穿到了一本还没看完的小说里。
背景是物资匮乏,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
她穿越到了大男主创业的年代文里,成了反派的早亡妻。
现在这会,她还是个身怀六个月身孕的孕妇。
女配叫王雪,在数个月之前,她以为男主是高干子弟下乡,她受不了每天干不完的农活,也受不了吃不饱,迫切的想回城,所以就给男主下了药,打算生米煮成熟饭。
但阴差阳错,和反派生米煮成熟饭,而且还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很难打掉,所以为了名声,王雪只能是让反派负责。
但王雪是个读书人,原本就看不起乡下人,更看不起反派,觉得他大字不识几个,粗鄙粗鲁,所以哪怕结婚后,都没给过反派一个好脸色。
不仅如此,还仗着自己有孩子,也不去上工了,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只洗自己的衣服,做自己的饭。
反派为了孩子,也就都忍了下来。
没过多久,反派和男主两人合作投机倒把,钱没挣多少,就因红袖章打击投机倒把,反派被抓了,而男主有光环,逃过一劫。
反派被抓后,愣是没把男主供出来,只托男主帮忙照顾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子。
只不过女配原本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有了成分问题后,整日郁郁寡欢,而且营养跟不上,怀孕七个多月,孩子早产,一尸两命。
等反派三年劳改回来后,妻儿都没了,男主也通过了恢复高考,考回了城里。
反派去找到男主时。男主不仅日子过得红火,已经成家了,爱人漂亮,而且也准备当爹了。
反派心里不平衡的种子也已经发芽。
再说男主对反派心里有亏,便收留了反派,和他一块干了个厂子。
随着日子长久,矛盾越积越多,反派黑化,另起炉灶,和男主死磕。
这条线的剧情老套狗血,但架不住男女主感情线好看,她也没有跳章的习惯,所以林舒从头看到了最新章节。
可谁能想到,她不过就是看了本小说,就穿越了?!
颓废了两天,才慢慢接受了穿越的事实,然后开始琢磨起在这个时代该怎么生存。
在这个医疗还不发达的时代,打胎不现实,一是没钱,二是在这时代,打胎的技术还不成熟,会有各种感染的可能。
可要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个普通女人,不是勤劳就能养好一个孩子的。
要养活自己,还要养一个孩子,日子肯定很艰难。
这种情况,就得有个人搭把手了。
反派就是这个人。
别的不说,就说反派是孩子的爹,就这一点,他就会心甘情愿的养孩子。
可前提是反派不能和原文一样被抓去劳改。
她虽不知反派是什么时候被抓的,但剧情里,好像是去县里帮忙建纺织厂宿舍的时候被抓的。
她在穿越来的两天时间里,都没有看到反派。出门遇上了个小孩,问了一嘴,才知道反派这会儿还真在城里帮忙建宿舍。
没有意外,反派就是在这个时期被抓的,具体是哪一天,林舒还真不知道。
林舒在衡量过后,为了稳妥起见,第三天起了大早,坐着拖拉机到了城里。
因原身的记忆很少,所以林舒也不太熟悉这县城。
林舒问了几个过路人,才顺利的找到了纺织厂。
纺织厂外有个看门大爷。
林舒走到看门大爷的面前,问:“大爷,我想找个人。”
躺在竹椅上的看门大爷听见声,睁开眼看向来人,见是个孕妇,也没有为难,问:“找谁?”
林舒:“帮忙建宿舍的临时工,叫顾钧,我是他媳妇。”
看门大爷眉头挑了挑,道:“今日有领导视察,新厂房没有开工,放了一天假。咋的,你家男人还没回到家?”
林舒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应道:“可能是错开了,我回家瞧瞧,谢谢大爷。”
看门大爷摆了摆手。
林舒转身就离开,心里惴惴不安。
总该不会这么倒霉,今天就是反派被抓的时间点吧?
林舒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她得赶紧找到顾钧才成,可要去哪找?
她记得小说里有描写过黑市所在。
好像是在什么地方的附近,就是拿着大包裹,也不会被怀疑。
包裹……
林舒脑子顿时清明。
——邮局!
是了,在邮局附近,提着一大包东西,别人只当是知青家里寄东西过来的,不会太过怀疑。
林舒找邮局时,就看到路上有很多穿着板绿的兵装,手臂上用扣针扣着一块红布的人在走动着。
都不用细想,她也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了。
抓男女关系,抓投机倒把,反正只要违背法纪,都会被抓。
轻者口头教育,重则抓去枪毙。
林舒一个激灵,紧张得心跳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必须快点找到人才成!
一路上,林舒遇上了好几拨手臂上别着红布的人,他们都匆急地往同一个方向去,好像是要去哪里集合。
林舒更紧张了,脚下的步子也更快。
许是情绪紧绷着,且从生产队到县城又颠簸了一路,现在小腹坠得有些难受。
她忍住了不适,找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才找到了邮局,可附近好几个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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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知道走哪个。
停下步子,闭上眼仔细回想了好半晌,才想起文里边写的是邮局对面。
林舒看向邮局对面,有两个巷口。
本着巷子都是互通的道理,林舒随便选择一条巷子就进了。
巷子四通八达,林舒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看到有人提着篮子,那人见到她时,还欲盖弥彰地遮掩了一下篮子,林舒心里顿时有了数。
没有任何迟疑,就往方才那人出来的方向而去。
等绕到了岔口,林舒看见有三个孩子蹲在在一户人家的后门玩耍。
这几个孩子,大概都在七八岁的年纪。
几个孩子察觉到有人,都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带着打量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眼神里还带着警惕。
没错了,这几个孩子是望风的。
她走上前,直接说:“我刚来的时候,看到有很多红袖章在巡查,大概是要打击黑市,抓投机倒把的,你们提醒其他人小心些。”
说完之后,林舒就急匆匆地朝着原路走了,装出一副生怕惹麻烦的模样,好让望风的孩子相信。
她也不知道黑市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反派在哪个旮旯,等找到人,估计红袖章都来抓人了,说不准还会把她当做同伙逮了。
情况不确定,还是通风报信来得稳妥。
林舒也没走出去,就在遇见人的岔口焦急的等着。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林舒便看到有人匆匆出来。
那些人手上都没拿东西,估计东西都给藏了起来。
出来的人,都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但因为顾忌红袖章+,也没过多停留,行色匆匆离开。
终于,盼了许久,林舒看到了熟人。
原主脑海中出现过最多的人。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白净斯文的瘦高男人。
她感觉得出来,那个人,对于原主来说很重要。
那人看到她,也愣了一下,随即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没错了,这个人应该就是顾钧了。
只不过和她想象的糙汉子有些出入。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等人差不多走到跟前,林舒二话不说,一把拉上男人的手腕,急道:“我刚看到红袖章了,快走。”
林舒扯了人转身就想走,但一下子没拽动,而且被拽着的男人还非常用力地把手抽了出来。
她不解地转回头,就看到“顾钧”面色尴尬地看向一旁的人。
林舒顺着他的视线往身边的男人看去,一瞬间,她就被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震了震。
那男人是小麦色的皮肤,一米八几的个头,肩宽腿长,板寸头下是一双浓眉,而后是立体深邃的五官。
灰扑扑的衣服之下,都不用细看,都能感觉到身板子的强壮。
男人的长相出众,气场也很强。
男人这会面沉如水,黑漆漆的瞳孔正阴恻恻地盯着她。
没由来的,林舒感觉到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刚被她拉过手的男人,忙解释道:“顾钧同志,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知道你媳妇怎么忽然就拉住了我,你信我!”
顾钧同志……?
林舒木木地看着面前黑脸的男人。,
所以,她认错人了?
当着原主丈夫的面,拉了别的男人?
2. 第 2 章
林舒像个小媳妇一样,低头趋步在高大男人的身后。
离开巷子后,他们就和戴眼镜的男人分开走了。
林舒肯定是跟着顾钧走。
他们走了好一会,就在路上看到很多红袖章往黑市的方向去。
顾钧看着红袖章离开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后的人,没说话,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身后传来叫喊声:“慢点走,我跟不上了。”
顾钧没搭理水性杨花的女人,径直往前走。
林舒看着人越走越远,肚子不舒服,心里也有了火气,直接就不走了,站在树荫下,扶着树干慢慢蹲下。
小腹时不时疼一下,很难受。
她这情况,显然是动了胎气。
歇了一小会,抬头一看,男人都已经没影了。
林舒暗道这人过分了。
她刚刚还帮了他,还怀着他的孩子,一声不吭就走远了,也不怕她出事!
可转念一想,那男人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都是刚刚戴眼镜的男人,也就是年代文里的男主齐杰。
反倒是关于反派的记忆,在不到五成的记忆里,愣是连丁点印象都没有,也不怪她会认错人。
原文中,女配想回城,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信息,以为男主是高干子弟,很快就会被调回城里去,所以就想生米煮成熟饭,让男主负责。
只是在知青点都是人,不好下手。
正好,同生产队的顾钧帮过她,而且顾钧和男主走得也近,所以她就以感谢顾钧为由,避免别人说闲话,与他一同去感谢。
女配花了大半积蓄,弄来了酒和肉,还有两粒给猪吃的催/情/药。
与男主和另一个女知青,打着感谢的口号,去顾钧家做饭吃。
她把药下到了男主的酒碗里,但不知怎的,最后却是顾钧喝了。
女配把男主扶进了屋子,装模作样地和另一个知青回知青点,趁别人不注意再悄摸除了门,返回顾钧家里,摸黑进了那屋子。
只是,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她才惊觉人不对。
小说里,反派一直都知道女配喜欢的是男主,林舒刚刚还当着反派的面去拉了男主,他生气好像也是正常的。
小腹又一阵抽疼,把林舒从神游中拉回了神,她白着脸抱着肚子,缓缓吐息。
缓了不知多久,忽然有阴影笼罩下来,林舒隐约猜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上方的人。
是黑着脸的顾钧。
林舒不舒服,还被原身的所作所为牵连,被人摆了冷脸这么久,她也有了脾气,就瞪了他一眼。
顾钧被瞪了一眼,眉头一皱,还是开了口问:“怎么回事?”
林舒瞪了人后,也不逞强,声音虚弱的应道:“我好像动了胎气。”
顾钧脸色一紧,弯腰拉住她的手臂,说:“上医院瞧瞧。”
不管孩子娘怎么样,但肚子里怀的自己的孩子,顾钧也做不到不管不顾,所以在看到人没跟上来,他也就回头了。
林舒抓着他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
顾钧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还有额头上汗珠,扶住她的手臂,说:“再撑会儿,往前走几分钟就是医院了。”
这里作风问题抓得严,林舒也没指望能背或者抱着去,但有个人扶着,也能轻松很多。
几分钟的路,愣是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医院。
医生给她检查过后,让她吊了营养针。
医生与顾钧道:“你媳妇这是营养不良,走多了就容易动胎气,得亏不是很严重,养养就行。这接下来一周,得在床上好好歇着,再吃点肉和蛋补一下,要是还想要孩子,就别让你媳妇做太多的活。”
顾钧看了眼床上的人,对视上了视线,又面无表情地挪开了,朝着医生点了头,又问:“那今天能回家吗?”
医生:“吊完这瓶营养液,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回去养着。”
医生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病房里很大,有五张床位,除了林舒外,就只有另一张床上有人。
那人正在睡觉,病房很安静。
顾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背对着她,也不说话。
林舒悄悄地打量起了小说里后边黑化的反派。
顾钧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建厂房穿的,全是补丁,袖口和肩头都是磨损的痕迹。
她微微垂眸,看向他搭在膝上的手,虎口的地方都是茧子,再抬头,就见脖子后边的皮肤晒得乌漆麻黑。
书中后半部分黑化的反派,现在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个阳刚正直的人。
“瞧什么?”
不耐的声音响起,林舒抬头看向他,对上他那不耐烦神色,她也不怕,应:“我一大早就到县城了,没吃上一口东西,饿。”
原主从小到大被原生家庭洗脑,所以什么都紧着家里人,有粮有钱都会往家里汇。
结了婚后,顾钧也给过她钱和票,但她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给多少都不够她往家里汇,最后才逼得顾钧铤而走险地投机倒把。
原主手里没钱没粮。穿越后的这两天,林舒只能水煮晒干的红薯粒果腹。
就这吃食,营养能跟得上才怪。
顾钧站了起来:“等着。”
说罢,就转身出了病房。
看着人走了,林舒闭上眼养神,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顾钧虽然不待见原主,但看着也是个负责任的人。
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在没有介绍信情况下,哪都去不了,她还怀着个娃,离婚也不现实,只能先将就过着再说以后。
好在有肚子里这保命符,就算是夫妻,顾钧也不能碰她,所以维持现状就行。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看住顾钧,不能让他再去黑市了,
看他的身板子,就知道是能干活的主,以后养孩子和口粮都得看他。
林舒思索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得正沉时,被推醒了。
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哪,愣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穿书了。
顾钧把铝饭盒打开,说:“赶紧吃。”
林舒坐了起来,发现营养针已经吊完了,就是针头还没拔。
她与顾钧说:“你能帮我把护士喊来,让她帮我拔针吗?”
顾钧:“事真多。”
嘴上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站了起来,走到走廊喊了护士。
护士给拔了针后,林舒看向桌子上的铝饭盒和装了水的搪瓷茶缸。
顾钧把饭盒递到她跟前,说:“吃了就回去。”
林舒低头看去,饭盒里边装满了饺子。
吃了两天水煮番薯,看到饺子,林舒咽了咽口水。
她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听到“谢谢”,顾钧眼中浮现了几分诧异。
顾钧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后,就挪开了视线。
林舒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吃了一个饺子后,才回过味来是西葫芦蛋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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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盒里边装了十二个,个个饱满且大个,所以林舒吃了七个就吃不下了。
她递给顾钧,说:“吃不下了。”
顾钧接过,三下两下就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林舒看向桌上的搪瓷茶缸,问:“我能喝口水吗?”
顾钧睨了她一眼,语气狐疑:“你怎忽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刚才道谢也是。
结婚差不多四个月,别说道谢了,就是她对他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天一句。
她是城里来的知青,嫌弃他是泥腿子。
自打结婚后,就不拿正眼瞧他,什么活都不干,他在外忙活了一整天,回到家里还是冷锅冷灶,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他要是念她几句,她张口闭口就说要去举报他,举报他强迫妇女,而她怀上孩子的日子就是证明。
顾钧也是拿她没辙了。
说来倒霉,就是喝了两碗酒,就浑身燥热,昏昏沉沉的,一觉醒来,身边就睡了个女人。
那瞬间,顾钧都已经想过会因为流氓罪被枪毙了。
林舒得了答案,伸手拿过搪瓷茶缸喝水。
喝了水后,林舒问:“哪来的饭盒和搪瓷缸?”
顾钧思绪回笼,盖上了饭盒,冷淡应道:“回厂子宿舍拿的。”
林舒吃了些东西,也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小腹不适感也没了。
现在应该是可以出院了的。
“一会怎么回生产队?”她问。
拖拉机应该已经回生产队去了,走路回去得一个多小时,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能走这么久的。
顾钧站了起来,冷淡道:“我借了自行车。”
他把饭盒和搪瓷茶缸放进网兜里,然后出了病房。
林舒也没有东西收拾,穿上布鞋也跟了出去。
她跟着顾钧走到了医院缴费口,在旁边干等着。
林舒倒是想自己掏钱付医药费,只不过她找遍了原主所有能找的地方,全副身家就是五毛六分钱,票则是一张都没有。
她回想过女主记忆,她自己的,加上顾钧给的,都让她寄回家去了。
顾钧从口袋掏出了一小捆钱,最大的面额是一块钱,只有一张。剩下的都是毛票或是分票。
医药费是两块二,他留了一块钱,数了剩下近乎一半的钱才够两块二。
林舒看着他给了钱,看到他那满是茧子的指腹,心里有点酸涩。
穿到哪个年代不好,偏穿到了这个穿不暖吃不饱的年代。
不过转念一想,比起等级森严,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封建古代来说,这年代现在虽然苦,但起码不用见人就跪,也不用时时刻刻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而且再过几年,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顾钧把剩下的钱放回了口袋,看向发呆的女人,喊:“走了。”
说着先走一步,只是步子慢了很多。
林舒继而趋步在他身后。
顾钧去车棚子拉了自行车。
林舒看着他推过来的自行车,一时犯了难,她是该叉开腿坐?还是侧着坐?
顾钧把车推到她的跟前,凭着腿长,直接跨上了车,脚支着地,等了一会,见她没动静,转头看向她:“发什么愣呢,还不快上来。”
林舒扶着车座侧坐上了后座,跨坐实在有点不雅观。
起步的时候,惯性往后,她连忙抓住了车架子,才避免从车后座摔下去。
3. 第 3 章
回去的路有些许的颠簸,林舒紧紧地抓住车后座,也没碰男人的衣角。
而且这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两个人愣是一路都没说话。
林舒是因为陌生,没话题聊,也不想自讨没趣。
看男人冷漠的态度,她主动找话题,肯定也不会搭理。
无话可说,林舒就望着周围的景色。
来时急匆匆的,也没留意,现在一看,一望无际的山和稻田,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稻花香。
只是这景色,看一时会觉得赏心悦目,但看多了,她还是想回到科技通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
那个时代有各种好吃好玩的,还有各种好看的衣服,电器空调,手机,干净整洁的厕所,淋浴……
想到后边,林舒立马止住这些怀念,她怕自己再想下去,会忍不住在自行车后座哭。
深呼吸了一口气,探出脑袋往前看去,远远看去,她好似看到了生产队的旗子。
她所在的生产队,叫红星生产队。
红□□产队在七十年代所有生产队中,生活水平属于中游水平,不好也不差。
原主虽然原生家庭不怎么样,但可能因为读过高中,而且长得漂亮,所以不仅嫌弃顾钧,也一视同仁的嫌弃生产队社员。
自行车从生产队的田间小路经过,在地里忙活的生产队社员,看到他们夫妻回来,都支起腰来看。
有人喊了地里忙活的老汉,说:“顾老汉,你家老二从城里回来了,哟,还带着媳妇呢。”
被喊的顾老汉闻言,抬起头看了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拔着地里的草,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自行车进了生产队,东转西转了好一会,才在一座用土墙围起来的院子外停了下来。
自行车一停,林舒立马下来,着急地跑去上茅房。
孕妇多尿,她这也是切切实实地体感到了。
顾钧转头看了眼跑开的人,微微蹙眉,但看着她去的方向,大概知道是去哪,也就没多想,掏出院门钥匙,开了门就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林舒从茅房出来,转个弯,再多走几步就是顾钧的家了。
院门没关,她径自进院子。
这屋子是黄土垒的夯土房。
加上堂屋和厨房,一共是四间房。
院子大概有十来个平方,穿过院子就是堂屋。而堂屋左右各一间房,厨房则连着右边的屋子。
除了这几间屋子,这个家里既没有厕所,也没有洗澡的地方。
她是不知道顾钧怎么洗的澡,但想也知道原主是在房间里洗的。
再说到这厕所,夜里想上个茅房,她都要担惊受怕,怕黑,怕鬼,更怕掉入粪坑。
只是想一想,她都犯恶心。所以这两个晚上,她连一滴水都不敢喝。
林舒看了眼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洗了手后,就回了堂屋。
进了堂屋,见隔壁屋子还是锁着的。
这家就平时就原主一个人生活,顾钧屋子上锁,防谁,不言而喻。
不过林舒有些纳闷,外边也没看到顾钧,也没回屋,一回来他就去哪了?
林舒摇了摇头,也没再细想,而是回了右边的屋子。
屋子家具简单老旧,就一张木板子床和一副桌椅,连个柜子都没有,原主的几身衣服和冬天要盖的被子,都是叠在床尾。
这个屋子里,没有一丁点顾钧的东西,所以她能确定,俩夫妻是分房睡的。
这样也好,现在得顾钧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从纸片人变成的真人,同时也是刚认识的陌生人,要是今天就一个屋,她估计一宿都不用睡了。
林舒躺到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这个家很穷,她更穷,连吃顿肉都成问题,也不知道这往后日子要怎么样才能继续过下去。
投机倒把,容易被抓,她也没胆子做。
要是这样的话,只能是干农活过日子了。
正在为生计发愁时,院子外传来声响。
她从床上爬起,坐在床上,趴在窗口望向院子外。
只见刚刚没了踪影的顾钧,挑了一担子柴回来。
透过窗户,林舒看见顾钧挑着担子时要用力,是以短袖外的手臂绷起了肌肉,不是那种特别夸张的,而是恰到好处,流畅的肌肉。
他这副模样,瞧着就很是阳刚矫健。
也不知道阴柔的小白脸明星看多了,林舒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顾钧把柴放下后,又挑了两个木桶出了门,不用猜也知道是去挑水了。
林舒看着顾钧眼里有活,不禁感慨今天去黑市得举动,去得非常及时,也去得非常对。
挑水砍柴这些活,对于她这么一个孕妇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就算不危险,有个人分担也是好的。
没一会,顾钧就挑两桶水回来,来来回回挑了三次,才把水缸给挑满了。
顾钧灌了一瓢水后,拿起蒲扇扇风,看了眼那个女人睡的屋子,关于今日在城里的事,他越想越不对味。
放下大蒲扇,顾钧朝着窗口道:“王雪,你出来,我要和你说个事。”
王雪也就是原身的名字。
林舒刚躺下,听到窗外传进来的声音,只得从床上爬起,把窗户打开。
窗户一开,蓦地和顾钧对上了视线,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顾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面无表情,声音冷沉:“我不管你以前喜欢谁,但你现在既然和我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你就得给我安分守己。”顿了一两秒,扔下狠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林舒却也不怕他,可要想过得好点,就得表明态度。
她再次解释道:“我那会儿是拉错人了,而且我都结婚了,乱搞男女关系,会被游街的,我没那个胆子。”
早上拉错人后,林舒就解释过了一遍,但他显然没信。
顾钧听到了她的话,也不去深究其中真假,警告过后,就转身走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林舒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
顾钧回屋歇了个晌。
这些天,天天都干粗活,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趁着今天不用上班,就好好休息休息。
下午太阳快下山时,顾钧起了。
他准备做晚饭,打开米缸一看,米缸里已经只剩下十来斤的米了,但这离分粮还得等一个月。
顾钧舀了小半碗的米,又从另一个缸里抓了一把切丁的红薯干,和米放在一个碗里,今晚就熬红薯粥喝。
顾钧端着粮食就去了厨房,洗米洗锅。
林舒听着厨房传出声响,心想着顾钧应该也做了她的份,也就在屋子里等着。
过了半个小时,屋子外头传来喊声:“吃饭。”
林舒眼神一亮。
还真有她的份!
林舒忙从床上坐起,随意拢了拢头发,用黑色橡皮绳束起,穿上布鞋就出了屋子。
堂屋中就一张用竹子编成的桌子,和几张破旧的木板凳子,非常的简陋。
这会儿顾钧已经端着碗吃了起来,而吃的是红薯粥。
放在桌上的另一个海碗,装了七分满的红薯粥,不稠也不稀。
林舒很识时务,在顾钧对面坐了下来。
只是她端起碗时,对面的人却是抬起眼,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看得林舒莫名其妙。
顾钧收回了视线,三下两下就把粥喝完了,然后拿着碗出屋子。
粥喝到林舒口中还是烫的,她只能边吹边喝,喝粥的同时,也不由不惊叹男人的耐烫程度。
顾钧在外洗碗,仔细想了想王雪反常的态度。
她惯来心高气傲,从来就不会和他一张桌子吃饭,今天也不知怎的回事,竟然和他同桌吃饭。
难道是知道自己今天做得不对,所以心虚了?
顾钧刚把碗洗干净后,就听到院门外处传来叫喊声。
“顾钧同志。”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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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转头看去,就见齐杰站在院子外头,也不进来。
林舒也听到了声音,也从堂屋望出去,看到了来人,
原来是男主。
原小说男主的模样,被描写得斯文英俊,但现在乍一看,好像也没有太多惊艳,还不如顾钧长得好。
顾钧一看就是那种充满野性的型男。
顾钧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堂屋,正好看到自己的婆娘失神地盯着齐杰,他的脸色顿时就黑了,警告似地咳了两声。
林舒听到咳嗽声,立马收回视线,继续喝粥,好似无事发生。
夫妻俩的眉眼官司,齐杰想忽视都难,脸色也有些尴尬。
顾钧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收回视线朝院门走去,走到了齐杰跟前,问:“什么事?”
齐杰低声道:“听说黑市被红袖章给围了,今早不信邪的那些人都被抓了。”
说着,他又道:“我听望风的小孩说,告诉他们有红袖章的,是个穿着蓝色小碎花衣服的孕妇。”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地齐齐朝着堂屋望去。
看到堂屋里的人穿着就是蓝色小碎花的衣服,齐杰收回视线
齐杰把声音压得更低:“这些都与王知青对上了,而且王知青也是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有红袖章,要是没猜错,通风报信的是王知青。”
说到这件事,齐杰想起早间被拉手的事,总觉不自在。
自从这王知青和顾钧结婚后,总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这才明白王知青似乎是喜欢他的。
在知道王知青的感情后,他就一直避嫌,没承想今天王知青会拉了自个。
“这件事,顾钧同志,你替我谢谢王知青。”到底是帮了自己,怎么都要表明一下态度,只是为了避嫌,万万是不能当面说的。
顾钧“嗯”了一声。
见顾钧态度冷淡,齐杰也没自讨没趣,打了招呼就走了。
顾钧关上院门后,就捋起了袖子,在院子里劈柴。
林舒喝完了粥,看向院子里劈柴的人,男人板着一张脸,用力地挥动斧头,一下又一下,眼神格外的凌厉。
她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他想劈的不是柴,而是她。
林舒拿着碗筷,小心翼翼地出了堂屋,正要舀水洗碗,劈柴的人忽然停下了动作。
“今天你去那里做什么?”
林舒心头微微一跳,很快就平缓了过来,边洗碗边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托出:“我的口粮只剩下两斤的红薯干,我怕撑不到发粮,我就想着去黑市买些米。”
“去的路上,看到了红袖章都往一个地方去,我就提醒了一下,没想到你们会在黑市。”
因着背对着顾钧,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
顾钧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以后别去那个地方了。”
林舒点头应:“知道了。”
洗完了碗,琢磨了一下,生怕这并不是反派被抓的关键点,所以她又开口嘱咐:“你也少去些,这回要不是及时走了,你怕是也会被逮起来了,到时候你让我和孩子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听到她的话,顾钧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
等林舒要回屋时,身后传来顾钧喊原主的名字:“王雪。”
林舒脚步一顿,半转身看向他。
顾钧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向她,开口就问:“你是想要钱要票了?”
林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在原主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王雪非常嫌弃顾钧。
觉得他粗俗,大字不识,配不上自己高中文凭的读书人。
平时两个人都坐不到一张桌子去,可今天她这么反常,还说出关心人的话,肯定会让顾钧觉得别有所图。
林舒很快就镇定了,她现在确实是一粒米都没有,也就顺水推舟的说:“没米了。”
顾钧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收回视线把砍好的柴火搬回了厨房,也不说会不会给她一点米做饭。
4. 第 4 章
顾钧把柴搬进了厨房后,就出来扫院子。
原主只会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得干净,而屋子外头的地方,她压根就不会理。
是以,顾钧去城里干了一个月的活,这满院子都是从别处飘来的枯叶,看着就乱糟糟的。
扫完枯叶都装到了簸箕里,拿进厨房,用来生火。
林舒待在屋子里,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她想着去厨房烧热水洗澡。
只是刚开房门,就见顾钧一手提着一桶水,一手拿着木盆从屋外走进堂屋。
在林舒诧异的目光之下,他朝着她走了过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忙让开位置。
顾钧把水和盆提到屋子里,一句话没说又出去了。
林舒愣怔了一会才把门阖上,走到桶边蹲下身子探了探水温,温度适宜。
这顾钧还蛮贴心的。
虽然不了解顾钧这个人,但就今天他的行为来看,肯定不坏,而且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简而言之,是个有分寸有责任的人。
对顾钧有了些许了解,林舒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去上了门闩后,才脱衣擦澡。
衣服脱去,看到隆起的小腹,哪怕是看了整整三天,还是非常的不习惯,甚至觉得怪异。
这几天对于林舒来说,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一点也不真实。
可从肚子传来的饥饿感,还有不适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实的。
她是真的穿越到了七十年代,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擦完澡,林舒穿上衣服后,看着那半盆洗过澡的水陷入了沉思。
她还是不要没苦硬吃了。
林舒开了窗户通风后,就打开了房门,朝对门喊了一声:“我洗好了。”
没一会,对门的房门就开了,顾钧依旧不说话,径自走进屋中,把水都端出去倒了。
林舒把房门关上,再从窗缝悄悄地往外看。
顾钧把水倒了之后,提了一桶凉水在院子里后,就把上衣给脱了,把躲在窗后的林舒吓了一跳。
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是偷看异性洗澡,太过猥琐,所以她立马收回了视线,把窗户关上。
顾钧脱了上衣,只剩下一条长裤,他似乎听到了关窗户的声音,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刚微敞的窗户,这会已经全关上了。
虽然这女人不待见他,但是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他的,得负责。
而且,今天的事,要不是有她及时通风报信,能不能顺利回来,还真说不准。
顾钧不想欠她什么,所以简单冲洗过澡,回屋换上干爽的衣服,就趁着天色还没全黑,拿着五毛钱出了门,去找隔了好几代的堂兄弟顾大满。
*
顾大满刚给一岁半的儿子洗完澡,天气就暗了下来,抱着孩子去关院门时,就看到黑漆漆的路上有个人朝自家走来。
“谁?”他喊。
顾钧应道:“是我。”
大满喜道:“钧哥你咋回来了?”
顾钧走到了跟前,看到大满抱着的小子,就想到自己也快要当爹了,不由自主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说:“喊叔伯。”
大满笑道:“他就只会喊娘,爹都还不会喊呢。”
“钧哥你不是在城里做活吗,咋忽然回来了?”
顾钧道:“厂里有领导来视察,休息一天。”
“对了,你家里还有没有鸡蛋,卖些给我。”
说到卖鸡蛋,大满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才低声道:“进来说。”
人进了院子,大满把院门关上了,朝屋子喊道:“媳妇,钧哥来了。”
不一会,一个骨架子略大,皮肤黝黑,样貌普通的年轻妇人从屋子里出来,
大满媳妇问:“这么晚了,钧哥咋过来了?”
夫妻俩,问的都是一样的话。
大满走到跟前,小声说:“钧哥要鸡蛋。”
大满媳妇问:“要多少?”
生产队每户只能养三只鸡,先前大满媳妇快生时,家里边就偷偷多养了两只用来下蛋。
虽然孩子一岁多了,也都还没舍得杀,留着生蛋给孩子补身体。孩子吃不了这么多蛋,所以家里还是有些存货的。
顾钧想了想,说:“先给我拿十个,我按照外边四分钱一个的价钱给你们。”
大满媳妇笑应道:“行,我挑大的给。”
大满媳妇去拿鸡蛋,大满便和顾钧聊了起来:“钧哥,你这鸡蛋是打算给王雪补身体的?”
顾钧点了点头:“她还怀着孩子,要补一下。”
“那王雪瞧着也不是好好过日子的,你对她这么好,不见得她会念着你的好。”打满为顾钧忿忿不平道。
顾钧:“她怀着的是我的孩子,对她好就是对我孩子好。”
大满:“也是,还怀着钧哥你的孩子呢,得对她好些。”
“不过,我一直就想问了,这王雪既然都不想和钧哥你过日子,当初怎就愿意嫁给你的?”
顾钧随意找了个借口道:“不想干活,想找个人帮忙,我当时就只看她长得好看,就栽了。”
大概因为王雪是长得真的漂亮,大满也没有怀疑。
“也是,王雪是所有女知青里最漂亮的,也难怪钧哥你会看迷了眼。”
“可王雪漂亮归漂亮,但干起活来最能磨洋工的,人也傲得很,都是拿下巴瞧人,不管是知青点,还是咱们生产队,就没几个人愿意和她组队干活的。”
顾钧心说她不仅脾气差,还懒,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以后和他也不可能睡到一张炕上去,这有媳妇还不如没有。
想到这里,顾钧就觉得头疼。
他对那晚几乎没有记忆,要是以后她依旧不让碰守,那他就得寡着,这辈子估计都不知道和女人睡觉是什么滋味。
顾钧回神,道:“那毕竟也是我媳妇,孩子他娘,差不多就得了,别总是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大满闻言,诧异道:“钧哥你这忽然咋了,平时说起你媳妇,你脸都是黑的,今天竟然帮你媳妇说话。”
顾钧:“别废话,让你别说就别说了。”
除了是孩子他娘外,今天还因为她脱了险,做人也不能忘恩负义。
大满闻言,应:“既然钧哥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那说点别的,这快双抢了,大队长让问你和那齐知青啥时候能回来,要是赶不上双抢,你们的基本口粮会扣掉一些。”
顾钧:“估计下个星期就能回来了,能赶上。”
这时大满媳妇用碗端了鸡蛋出来。
顾钧掏了四毛钱出来。
大满媳妇道:“这里边有十一个鸡蛋,有两个小一点的,就放了俩。”
顾钧说了谢,就把鸡蛋分别放到衣服两边的口袋。
装好了鸡蛋,看向大满媳妇:“我媳妇动了胎气,医生说得休养,我下个星期才能回来,这个星期,能不能麻烦一下你帮照看一下,顺道过几天帮忙挑两担水。”
大满媳妇闻言,应道:“当然可以,搭把手的事。”
“嫂子没啥事吧?”
顾钧:“歇一个星期就好。”
说了一些话后,顾钧也就回来了。
*
林舒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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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煤油是稀罕物,她来的这两个晚上,都不敢点灯。但又有点怕黑,所以穿来的这两个晚上,都胆颤心惊地熬到天亮,然后才敢睡。
忽然听到院外大门打开的声音,知道是顾钧回来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今晚隔壁有人,她估计能睡个安稳觉了。
许是隔壁有人,又或许是今天太累了,所以林舒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在床上醒了会神才下床,走到门后,贴着门听了一会,外头静悄悄的,好像没人在家。
她把门打开,就看对面的屋子的门又给锁上了。
顾钧应该已经回城了。
林舒一转头,就看到堂屋的桌上放着两碗米和放在竹筛里的鸡蛋。
这是给她留的?
林舒走到桌前,目测了一下,这米有两斤左右,省着熬粥吃,应该能吃五天。
再数了鸡蛋,有十个。
鸡蛋每天吃一个,多多少少都能补充一点营养。
米吃完后吃什么,之后再慢慢想吧。
林舒把米和鸡蛋拿回了屋,没一会装了一点米和番薯干出了屋,准备去做早饭。
说是早饭,其实是和午饭一块做了。
入了厨房,看到角落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柴,应该用上个把月。
她把东西放到灶台,打开锅时,愣了一下。
锅中有小半锅米粥,还有蛋羹。
顾钧虽然一直冷着一张脸,嘴里也没有一句好话,但做的事却是和他表现出来截然相反的。
这个人真挺好的。
对顾钧,林舒是彻底改观了。
她心想,等下回顾钧回来了,再好好聊聊,可以做到和睦地搭伙过日子,就和和气气的。
林舒吃了早饭后,就在院子里洗了昨天换下的衣服。
出院前,林舒特意问过医生,简单的活计她还是可以做的。
夏日衣服单薄,洗两件衣服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就像吃饭一样简单,也不用担心动胎气。
这正洗着衣服,院门外就传来敲门声,还有叫喊声:“王知青在家吗?”
红星生产队对于林舒来说还是陌生的,所以她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会把院门关上。
穿越的第四天,还没有人来找过自己呢。
林舒纳闷地往院门走了过去。走到门后,才问:“谁呀?”
门外的人应道:“是我,大满媳妇,春芬。”
大满媳妇又是谁?
林舒把门打开了,就看到门外是一个抱着孩子,皮肤黝黑且壮实的年轻妇女。
看到人,春芬道:“昨天钧哥来家里拿鸡蛋,还叮嘱照看一下王知青。”
“我一早就想着过来瞧瞧有什么要帮忙的,顺道看看王知青你这身体好点了没。”
估计顾钧也说了她动胎气的事,所以眼前的妇女才会这么问。
人家到底是好心,林舒面上挂上笑容,应:“已经好很多了。”
春芬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看着红润,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家里有什么重活要帮忙的?”
林舒摇了摇头:“柴和水,昨天顾钧回来就全准备了。”
“那没啥事我就回去了,要是有事的话,就来找我。”
林舒感受到了善意,由衷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春芬听得“谢谢”,懵了一瞬,但很快反应了过来,道:“那我走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身后的门才关上。
听到关门声,春芬转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嘀咕道:“这王知青还怪有礼貌的,也没他们说得那么难相处。”
5. 第 5 章
穿越的这些天,林舒除了去茅房外,其余时间都是待家里,大门紧闭。
自己一个人待着,吃得也不好,整个人的情绪都极度消沉。
不过好在春芬每天都过来一趟。
虽然只是过来确定她是平安的,但也会说几句话,不然嘴巴捂臭了,都没人和她说话。
傍晚下工后,春芬抱着孩子,提着篮子敲了门。
林舒开了门,便听她念道:“你这大白天的,咋的还关着门?”
林舒应道:“白天我睡觉,不关门,我睡得不踏实。”
春芬道:“也是,你城里来的,有些习惯和咱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
说着,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林舒,说:“这通菜长得快,给你带了点,今晚和明天中午可以炒来吃。”
林舒见她抱着孩子,忙把菜篮子接了过来,有些不自在的道:“这几天都在吃你送来的青菜,真不好意思。”
林舒这几天都是喝粥,有时候是鸡蛋粥,有时候是红薯粥。吃得很单调,嘴巴一天天寡着,就感觉活着没意思了。
有点青菜吃,都觉得像是活过来了。
春芬摆了摆手道:“不过就是点青菜,有啥不好意思的。”
她想着她也不方便去地里摘菜,就每天去菜地的时候,都多摘一点,一个人吃,也要不了多少。
进了院子,春芬把儿子放到地上,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彪子,自己玩去。”
一岁多的小孩刚学会走路,正是探索欲极强的时候,一撒手就踉跄地四处逛。
林舒盯着黑不溜秋的彪子看了会,小家伙虽然黑了点,但眼睛很大,五官也好看,所以看着也是很可爱的。
她盯着看了会儿,再而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林舒从小到大一直在卷,卷学业,卷事业,所以一直没时间去谈恋爱。
她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却准备当妈了,这就是过去了一个星期,还是觉得怪得很。
春芬看到她的模样,说:“第一次当娘都这样,会觉得不习惯。”
说着拿过板凳,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顺手就帮着择通菜。
林舒也一块择菜,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有时候都没反应过来肚子里有个孩子。”
每次看到隆起的肚子,没有半点的真实感。
春芬道:“你这怀着孩子,这个把月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没人搭把手,也是辛苦。不过好在你男人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会轻省很多。”
林舒听见了关键的信息,眼睛微微睁大,继而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顾钧和你们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顾钧也没和她提过什么时候回来,就连前些天,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春芬点了点头:“这不是快双抢了么,要是赶不回来抢收,基本口粮会减少,所以大队长就让我们见着人的时候,和他们说一声。”
顾钧已经去城里一个多月了,这期间肯定是没有工分的。
可基本口粮是生产队所有人都有的,不上工的老人和小孩都有,这点连不是这个年代的林舒都知道。
她不解道:“这基本口粮,不是固定的吗,怎还会减少?”
春芬解释道:“是固定的没错,可也得人在生产队才能有基本口粮。所以大队长说了,要是他和齐知青能赶回来双抢,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也就保留他们的基本口粮。”
“但要是人不在,还赶不上双抢,和其他人一样的基本口粮,别人肯定不愿意。”
林舒总算听明白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在这粮食比钱还重要的年代,顾钧肯定会回来。
也就是说再过几天,她要和一个成年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仔细想想,也是好事,毕竟也不是睡在一张床上,而且这劳动力回来了,挑水砍柴的活不用操心,伙食估计也能得到改善。
更别说到了晚上,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在没有开发过,甚至都还没有通电的乡下,晚上静得让人害怕。
她怕牛鬼蛇神,也怕半夜有人爬墙。
春芬继而道:“不过你也不用发愁,就算没了一个月的基本口粮,就你男人的本事,肯定能让你吃饱。”
“钧哥十二三岁开始,就自己养活自己,还把自己养得这般高大,本事大着呢。”
林舒听到春芬的话,诧异了一瞬,随后仔细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依旧没有关于顾钧的记忆。
她好奇道:“十二三岁就自己养活自己,那他家人都不管的吗?”
春芬讶异道:“你不知道呀?”
林舒摇了摇头。
反正以原主不在意的态度,肯定是不了解顾钧的,她追问,估计也不会让人怀疑。
春芬道:“你对你男人可真不上心。”
林舒讪讪笑道:“以后会上心的。”
春芬叹了一口气,述说道:“我也是听我家大满说的,说钧哥十岁时,他娘就病死了。还没到半年,他爹又娶了一个,后娘也是个彪悍的,什么都紧着自己带来的孩子,再说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
“钧哥也是个倔脾气,一直和继母作对,有一回好像他后娘说他偷钱,被他爹打了一顿后,他就从家里跑了出来,然后住在了一间不吉利的破屋里。”
林舒听出来了,不吉利也就是闹鬼。
只是这会破四旧,牛鬼蛇神这些都不兴说。
春芬:“这一住就是五六年,他爹也不管他的死活。”说着环顾了一圈,感慨道:“钧哥这些年就靠着自个,建了这几间屋子。”
林舒听了顾钧的成长事迹,不由生出了几分佩服。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个个都是矮个子瘦子的年代,十几岁的孩子不仅养活了自己,还把自己养得身高体壮的,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这么说,顾钧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春芬笑道:“见到顾钧能养活自己,还自己建了几间屋子,他那后娘就和外边的人说顾钧以前不好管教,自己有多不容易。可大家伙都是有眼看的,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那后来呢?”唠起八卦,林舒也来了精神。
实在是这一个星期过得太枯燥了,这难得有人和她说说话,还说的是八卦,作为一生爱唠嗑的中国人,她肯定也不能免俗。
春芬笑道:“她这么闹,就是想要点好处,想钧哥孝敬他爹。钧哥也没搭理,她又闹到生产队大队长那里,让钧哥给他爹养老,不然就是不孝。”
林舒:“他爹,到了养老的年纪了?”
这以前的人结婚早,十七八岁就结婚了,看顾钧的年纪也不是很大,顶多二十来岁,那他爹的年纪应该也不大吧?
春芬:“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哪家都没有这个年纪就让孩子养老的,忒不要脸了。”
“好在咱们大队长明事理,说他们只养了孩子十三年,所以从老头六十岁开始,钧哥也给他养十三年。”
说到这,春芬提醒道:“你和钧哥结婚后,老宅子那边的人没找你麻烦吧?”
“可能就碰上的时候说了些挤兑的话,我没太在意。”
原主记忆里没这些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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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芬既然会问,就代表着就算有过,但还没闹大,不然这生产队早该传开了。
春芬提醒道:“那一家子都是无赖,以后躲着点,就算真闹了,也不要孬。”
“自从钧哥把后娘带来的儿子打过几回后,他们家也不敢招惹钧哥。”
林舒越聊越精神,追问:“为什么要打后娘的儿子?”
春芬见她满脸的好奇,好笑道:“还能为啥,当然是偷鸡摸狗偷到钧哥头上来了,而且那嘴是真的碎,被打也是活该。”
唠嗑了一会,正在东瞅瞅西瞧瞧的彪子摔了个屁蹲,哇哇哭了起来。
春芳忙去把孩子抱起来,道:“你这孩子,就是摔了一下,咋哭得这么惨。”
念是这么念,但还是细心地拍了拍孩子屁股上的灰尘。
眼瞅着天色也不早了,春芬便说:“天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林舒意犹未尽地把人送走了,随后准备去做饭,只是看到不够半碗的层米,陷入了沉思。
这米只够今晚和明天吃的,明天之后咋办都还不知道呢。
林舒琢磨了一下,想着要不然寄信回原主家,问回点粮票和钱?
但仔细一挖掘原主的记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原主父母肯定会哭穷,反倒还让她省着点,再寄一点回去。
原主十岁之前都是爷爷奶奶养,就连读书都是老两口供的,后来原主爷爷有了健忘症,原主父母才把他们都接来一起生活。
原主下乡后,原主父母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爷爷奶奶为借口,让她寄钱寄粮回去。
而原主每次都会省吃俭用,把钱和粮寄回去,怕爷爷奶奶会饿肚子。
虽然原主不完美,三观也有些不正,但不可否认,她也是有优点的。
她如今成了王雪,那王雪是不是成为了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胡思乱想后,思绪又回到现实。
现在的现实就是快没米下锅了。
她现在就盼着顾钧能快点回来了,起码不至于掣襟肘见,还能有口饱饭可以吃。
林舒熬了红薯粥,搭着水煮通菜吃。
吃过晚饭后,趁着天还没黑,林舒戴上自己缝的口罩去茅房。
这茅房实在是太臭了,不戴口罩,实在是进不去。
在茅房蹲了十分钟左右,林舒蹲得差点怀疑人生。
从茅房出来,离得远了,林舒才拿开口罩用力呼吸。
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得说服顾钧,让他在家里弄个厕所。
缓了好一会,林舒才缓过来,走着回家。
回至家门前,林舒看到没上锁的门,愣了一下。
她出来的时候,是忘记锁门了吗?
不仅没上锁,而且也没有拉过门闩。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把虚掩的门给推开了。
林舒推开门后,看到院子里的景象,瞳孔蓦地一缩。
院子里有个光着上半身,正在用水瓢往身上浇水的男人。
第一眼险些吓了自己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顾钧。
就是这仔细地一看,让林舒挪不开视线。
已是黄昏,院子有一半被落日光辉笼罩着,金黄色的余晖光照打在男人麦色的肌肤上,似乎都在发光,肌肉起伏之处,明暗对比强烈。
这时的光照美学和人体美学,在男人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与此同时,荷尔蒙也是扑面而来。
林舒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而且不是好色的人,可见此场面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6. 第 6 章
林舒看到这一幕,愣了数秒。
顾钧见她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皱着眉头开口说:“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虽这么说,但也没有遮掩。
大夏天,多的是个光膀子下河洗澡的男人,也没必要遮掩。
听到顾钧的声音,林舒才蓦然回神,低下头不去看他光着的上半身。
结果一低头却发现了更尴尬的事。
他穿着裤子冲澡,衣服一湿就全贴在了身上。
有些人本钱不小,一眼就让人尴尬。
林舒为了避免尴尬,佯装淡定地抬起头,木着脸转身把门关上,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躲着回屋了。
顾钧看见她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原本觉得没什么可遮掩的顾钧,正要往身上浇水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顺着她刚刚的视线低下头,然后沉默了。
他想,是该搭个洗澡的地方了,整天这么露天洗澡也不是这么个事。
以后天冷了,不说他,就是她都不愿意在家里洗。
林舒跑回屋后,拿起蒲扇给自己猛扇风。
院子里一阵水声过后,声音就没了,没一会隔壁传来开门关门声,林舒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钧这忽然回来,没有半点征兆,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
今天和春芬聊起顾钧事,她还以为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顾钧今天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上完班才回来的。
听春芬提起他的成长经历,林舒猜测他一天都不会歇,明天会直接去上工。
他都这么拼了,那她是不是该也表明一下态度?
她现在这情况,虽然上不了工,可做个饭,洗个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她得找顾钧说说这些事,同时还得商量厕所的事。
她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再忍那臭烘烘的旱厕了。
斟酌过后,林舒出了屋子,走至隔壁屋子门前。
踌躇片刻,举起手正要敲门,门就开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林舒正想开口,但顾钧比她快了一些。
“我这才发工钱,都还没焐热乎,你就过来问,合适吗?”顾钧面沉如水,语气也冷冰冰的。
林舒听他的话,猜测原主先前应该也做过类似的事。
林舒不了解情况,虽然被这么对待,心里不舒服,但也没发脾气,而是很有耐性的解释:“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我是有别的事要和你商量。”
顾钧心里依旧笃定她是为了要钱才屈尊来找自己,是以双手环抱胸膛,横眉看着她,语声依旧冷沉:“那你说。”
先不管他态度怎么样,解决眼下困境才是最重要的。
林舒抬头直视着他,说:“我现在上不了工,但我可以在家做些家务。”
顾钧挑了挑眉:“比如?”
林舒:“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的卫生。”
听到她的话,就只吃过她做过的两顿饭,还是非常敷衍的玉米粥,顾钧轻嗤一笑,显然不信。
听着他的戏谑的笑声,林舒情绪依旧稳定的说另一件事。
“还有,你能不能在家里搭个茅房?”
“我现在月份越来越大了,晚上上茅房很不安全,等月份再大一点,就更不安全了。”
被逼得没法子,也只能是拿肚子那块肉做借口。
顾钧原本轻蔑的眼神,在听了她的话后,也开始思索了起来。
往前也发生过老人小孩摔进茅坑里的事故,这个问题,确实需要重视。
他琢磨了一下,应:“行,我知道了。”
在林舒听来,他的答案模棱两可,也不知道会不会行动,但现在不能逼得太紧,先看看他这两天有没有动作,没有的话再继续催吧。
说完茅房的事,又回到最开始的事上。
林舒呼了一口气,说:“我这里没米了,明天早上做饭,得要粮食。”
顾钧忽然冷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林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知道他肯定会给。
虽了解不深,但经过短暂接触,顾钧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瞬顾钧从她身边走过,出了堂屋,没一会就拿了个碗回屋。
看他这架势,肯定要舀米给她。
片刻后,顾钧盛了碗八分满的米出来,与其还有的三个鸡蛋。
他漠声道:“这是明天一天粮食。”
林舒接过,低头看向手中的粮。
就这米做早中晚三顿,那还是得喝粥。
她抬眸看向顾钧,问:“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自留地种菜吗,咱们家没有吗?”
顾钧听到她说“咱们”,哪怕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眼神还是微微一滞。
这不过是个把月没怎么见,这人怎就陌生了这么多?
但随即一想,他们本来就不熟,谁能晓得她原来是怎么样的人。
“没有吗?”见他迟迟不应,林舒再次询问。
顾钧回神,凝眉应道:“你不是说你怀孕不能打理,让知青点的人照看吗?还让他们从地里摘菜吃作为打理的报酬,这事你忘了?”
林舒:……
原主记忆没有,她怎么会知道?
原主该记的,真的事一点都没记着,就只记着和男主的点点滴滴了。
林舒冤得很,却只能道:“太久没去菜地,忘了。”
这都能忘?
顾钧半信半疑。
林舒依旧面不改色,随即道:“明天早上你上工前,和我去一趟菜地,帮我摘点菜,我中午做菜。”
主要还是不知道菜地到底在哪,要他带路。
顾钧收起狐疑,问她:“你连摘个菜都要我去?”
还说要做家务呢,这怕不是唬他给粮的吧?
别明天下工回家,还是冷锅冷灶。
林舒:“我这不是还没歇够一个星期吗,怕出事,所以才让你一块去。等我歇满了一个星期,我也不用你去摘了。”
听到她这么说,顾钧也想起了医生说的话,这确实才过去五天,还没一个星期呢。
顾钧想了想,也就应了:“行。但明早我就喊一遍,你要是听不见,我就不等你了。”
林舒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行,明早你记得喊我。”
忽然看到她朝着自己笑,顾钧一怔。
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回看见她朝着自己笑,
顾钧见过她虚伪的笑,还有对齐杰时做作的笑,却从未见过她这么笑。
笑得眉眼弯弯的,真诚得好似发自肺腑地笑。
顾钧只怔一瞬,就回过了神来。
他大概是这些天太累了,才会有这种她对自己有真诚的错觉。
顾钧没打招呼,后退一步,蓦然把门阖上。
看着忽然关上的门,林舒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性子明明是个软的,但明面上对人却冷硬得很。
林舒叹了一口气,端着粮食转身回了屋。
天色逐渐暗了,蚊虫猖狂,林舒在屋屋子里熏了艾草。
艾草味浓,她也不知道孕妇能不能闻,所以熏了之后,就在堂屋坐等味散再进屋。
林舒刚坐一会,顾钧忽然从屋子里出来了。
她转头看去,见他提着个油灯,还拿了个网兜,似乎要出门。
她没忍住,问:“你去哪?”
顾钧应得简单:“出趟门。”
林舒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个人在家,还是怪害怕的。
见她追问到底的样子,顾钧挑了挑眉。
先前互不打扰,现在交集多了,他反倒不自在了。
“快的话一个小时,慢则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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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说罢,为了避免她追问下去,直截了当:“别问我去干嘛。”
说着就跨出了堂屋。
林舒听到他的话,默默地把到嘴的问题咽了回去。
等屋子里的味散了,林舒也回了屋。
想着顾钧出去后,门没上门闩,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犹豫着要不要锁了。
可万一人回来,没喊醒她咋办?
胡思乱想许久,到底还是没上门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之际,林舒才听见院子外传来轻微开门的声音。
她立马趴到窗口,隔着窗户往外喊:“顾钧,是你吗?”
顾钧听见声,应了一声“嗯”,心说这女人怎的还没睡。
难不成是在等他?
想法一出来,就立刻给他否决了,她估摸是白天睡多了,所以晚上才会睡不着。
林舒听见顾钧的声音,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
没一会,她听见了水声,顾钧似乎从水缸里舀水到盆中。
林舒实在是受不住好奇,穿上鞋子出屋子,提着油灯出了院子。
才从屋中出来,正好看到顾钧把水盆端进堂屋。
顾钧听见声,抬头睨了她一眼,随后把木盆放到了地上。
林舒凑近往一看,盆里赫然是三尾巴掌大的鱼。
她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趁着人还在,她忙问:“这鱼明天能做来吃吗?”
顾钧暼了她一眼,反问道:“不然我抓他们回来,是觉得他们好看吗?”
林舒……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这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郁闷了一瞬,再看向盆里的鱼,又觉得不至于生气。
是肉,她穿越的一个多星期,还是第一次见到肉呢!
顾钧今天回来了,生活水平也立马跟着上来了,他回来得好呀!
*
夜里,顾钧回了屋,把这一个多月挣的钱和票都放到床上。
在城里干了一个月又十天的苦力活,工钱也就比厂里普通工人多一点,只有三十八块钱。
不过生活用品的票也发了一些。
牙刷和牙膏票各一张,肥皂和毛巾票也是各一张。
这些票,先放着,自己用,或者换成别的也行。
再说家中快没米了,只能撑上一个星期,肯定是要买一些,黑市不能去,只能是从生产队其他人那里买一点。
能买得到,就是贵。
商品粮一毛三分钱一斤,估计这会在生产队买,得贵毛钱。
拿了些零钱备用,其他的钱和票,都给顾钧藏到了墙壁上,挂着日历后的洞里了。
藏好钱和票后,顾钧看向了床尾的包袱。
那里装着好些整块的布,还有些布头。
因为是给纺织厂盖宿舍,和小组长搞好了关系,也拿到了不少的瑕疵布。
不要布票,只两毛钱一尺,布头都是按斤称的,一斤就五毛钱,一大袋也才一斤。
至于整块的布,一个人也不能要太多,他和齐杰分别都要了二十米。
本想着到黑市倒卖挣一笔,但没承想这才开摊,就听说有红袖章抓投机倒把的。
当时把货都放在了一户人家中,今天回来的时候,才顺道去交保管费,把布料给了领回来。
也不知怎的,现在抓投机倒把的比之前更严了,暂时是去不成黑市的了。
这些布就算卖不出去,也正好可以给孩子做些衣服和被子。
但这会肯定是不能拿出来的,就怕一给王雪,她能立刻寄回家去。
顾钧有时候也想不明白,王雪那么傲的一个人,怎就心甘情愿的供家里吸血?
更想不明白,她家里既然都能把她供上了高中,应该是疼这个闺女的,但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下乡的女儿往家里寄钱寄粮?
7. 第 7 章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林舒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敲门声,还有男人的叫喊声:“我要走了。”
林舒听到叫喊声,蓦地惊醒,应:“等我一会儿!”
她掀开薄被,穿上布鞋,随便捋了捋头发就扎了起来,连镜子都没照就匆匆出了屋子。
她也顾不得漱口,拿了篮子就出了院子。
顾钧这会儿已经在院门等着了。
她快步走出院子外,说:“我好了。”
顾钧看了眼她就转身出了门,林舒连忙跟了上去。
许是上回在城里动了胎气,这一回顾钧的步子慢了许多,林舒也不用紧赶慢赶才能跟上。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顾钧转了方向,跨下四十几公分高的泥阶,踩到了窄小的田埂上,然后转身朝着林舒伸出了手。
林舒看向那宽大的手掌,踌躇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顾钧的手上。
厚厚的茧子,摸上去非常硬实,几乎都感觉不到一点软肉的存在。
要不是还不熟,她都想看看他手指头的指纹还在不在。
等林舒稳稳当当地站在田径上后,顾钧也松开了手,踩到地里,给后边的人让了路,说:“你走前边。”
田路都是湿泥,容易脚滑,他在后边,有什么意外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林舒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逞强,反正别人都有可能走错自己的菜地,更何况是万事不关心的原主了。
路不好走,林舒走得慢。
她一直往前,顾钧让她往左就往左,往右就往右。
他们来得早,还没到上工的时间,其他自留地里也有好些人在打理杂草,或是摘菜。
这些人见到顾钧的时候,正想打招呼,却在看到他前边的王雪,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诧异。
这俩夫妻结婚都快半年了,他们还是头次看到这夫妻俩一块下地干活。
有人朝着他们这边大声问:“顾钧你啥时候回来的?”
顾钧脚步稍停,看了眼人,应:“昨晚回来的,来看看菜地。”
旁的中年妇女打趣道:“今天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难得看到你们夫妻俩走在一块。”
乡下妇女,没别的娱乐活动,就好八卦,当着人面问,也不怕得罪人。
林舒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所以没应声,反正原主是个傲的,平时也不怎么与人往来,不说话也没事,就让顾钧来应付。
顾钧道:“不就是一块出个门,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我第一回见,这还不稀奇呢?”
顾钧看了眼走在前边,默不作声的人。
她原本就不喜欢乡下人,觉得他们粗俗,一张嘴什么都说得出来。
这些话,她肯定听得厌烦,这怀着孩子呢,也不能太过动气。
顾钧便开口止住了这个话题:“婶子,先不说了,我们还得去菜地摘点菜。”
“急啥,这还要好一会才到上工的点呢。”
顾钧这会没应声了,而是压低了声音和前边的人说:“走过了。”
林舒闻言,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道:“我太久没来了,不记得哪块地是咱们家的了。”
“咱们家”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顾钧还是觉得不习惯。
但瞅着她现在似乎变了一些,往好的方向改,他也就没点破。
“你要摘什么,和我说。”
说着,就伸手拿了她手腕上的篮子。
林舒忙把篮子松开给他。
顾钧拿了篮子,转身就走进了一旁的菜地。
林舒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就见他已经身在一块方方正正的菜地里了。
这菜地还挺大的,有几分地她看不出来,但感觉有百来平方。
看着满地绿油油的,知青们显然打理得很不错。
知青们好歹也打理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这菜怎么算。
顾钧看向她:“你看看,要什么?”
林舒也跟着走进菜地,左看看右看看,指了指圆滚滚的五彩椒:“我能摘这个吗?”
顾钧顿时无言看着她:“你说呢?”
人都来了菜地,还问能不能摘?
他没有明确说,林舒自认为是可以的,她就上手去摘。
顾钧也帮忙摘了点,摘了一抓后,林舒道:“够了。”
“有姜和蒜吗,葱也要点。”
顾钧道:“没有,那些又吃不饱。”
林舒:……
没有葱姜蒜,倒是有辣椒,这东西能吃得饱?
顾钧转头就朝着另一块自留地喊道:“五婶,你那地里种有葱姜蒜吗?”
正在除草的五婶应道:“有,你要就过来自己拔。”
顾钧将手中篮子放到地上,过隔壁菜地拔葱姜蒜。
林舒环顾了一圈顾钧侍弄的菜地。
瓜类有丝瓜、冬瓜、番茄、南瓜、青瓜。蔬菜类有通菜和包菜,种类还真不少。
那她这些天的吃食这么单一,寡味,算什么?
要不是春芬救济了一下,她连青菜都没吃上。
都过去了,林舒也不纠结了,她仔细看了看。
冬瓜和南瓜不是很大,估计大的都已经被摘了,番茄倒是有两个红的。
正好,这番茄可以用来做番茄炒蛋。
把红番茄摘了,多摘了个青番茄焖鱼去腥用。
林舒把番茄给摘了下来,又仔细找了一下青瓜,虽然都不是很大,她在其中挑了最大的那两根。
小小的两根,加起来都没有半斤重。
顾钧很快就从旁边的菜地回来了,把还沾着泥得葱姜蒜放到了篮子里,看了眼篮子里的番茄和青瓜,问她:“还要什么?”
“还要通菜。”
通菜地里都是淤泥,很容易脚底打滑。
顾钧仗着手臂长,就蹲在泥坑旁的田埂上择菜。
摘了一大把后,他问:“够了没?”
林舒点头:“够了。”
菜摘好了,他们从菜地离开,回到大路上。
林舒正想伸手去拿装菜的篮子,顾钧看了她一眼:“我早饭都没吃。”
她看了眼天色,上工时间是七点,现在天光大亮,怎么都有六点半了,回去也要十几分钟,还来得及做早饭吗?
回到家里,林舒才发现早饭已经做好了。
是窝窝头。
她还说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但人家连窝窝头什么时候做好的,她都不知道。
碗里有七八个窝窝头,她拿了一个吃。
一直在锅里,有热水温着,窝窝头还是热的,吃了两口,有些剌嗓子,但还是可以入口的。
窝窝头吃着像是玉米面做的,只不过玉米面磨得粗糙,所以才会剌嗓子。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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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边吃窝窝头边喝水。
七八个窝窝头,林舒吃了两个就饱了,剩下的都进了顾钧的肚子里。
才吃完早饭,外边就响起了上工的敲钟声。
顾钧起身拿起草帽就出了门。
*
顾钧到了集合的地方,其他人都和他打了招呼,话里话外都在打探他这回去城里挣了多少钱。
顾钧只含糊过去了。
今天刚好就开始割稻谷了,顾大队长看到顾钧和齐杰,也松了一口气,喊了大家集合,然后安排活计。
顾钧和大满分到一块。
走着去时,大满问:“钧哥,双抢结束后,还回城里吗?”
顾钧道:“临时工哪有这么好找的,这份活都是因为齐知青有关系才找到的,而且也是卖力气的活,才被我们给捡漏了。”
当时齐杰带了几个人去,但管事的人一眼就相中了顾钧。
顾钧站在几个人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谁有力气,一眼都能看清楚。
大满道:“不过也是,也就是齐知青认识了人,才找到的活计。”
“这回钧哥你在城里挣了钱后,也能够让王雪去县医院生孩子了吧?”
现在生产队的人生孩子,也没那个条件去医院,大多数都是找稳婆来接生。
顾钧道:“够了。”
王雪同意生孩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一定要在县医院生。
关于这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生孩子确实凶险,王雪不想拿命赌,也正常。
医院看病,生孩子都不需要票,有钱就行。
但问题是,顾钧就算一年到头拿满工分,满打满算一年也就能拿个六十来块钱。
这些年,顾钧攒下的钱基本都用来建房子了,而且娶王雪的时候,也拿了五十块钱的彩礼,基本被掏空了。后来王雪又提出要在县医院生孩子,他也只能想法子挣钱。
大满看着顾钧,忽然道:“钧哥,我发现了点事。”
顾钧看向他,等他的后文。
大满道:“我媳妇怕王雪动过胎气,一个在家不安全,就每天都过去看一眼。”
说到这,还故作神秘。
顾钧皱眉道:“别卖关子,赶紧说。”
大满嘿嘿笑道:“然后我发现我媳妇竟然和王雪还挺聊得来的。”
“这王雪傲得很,以前是知青那会,除了大队长家的媳妇外,你看她和谁好声好气说过话?”
顾钧眉头皱得更紧:“以前我和她又不熟,我关注她一个女同志做什么?”
大满想了想,好像也是。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没想到会从我媳妇口中听到王雪人好,脾气也好的话。”
“你也是知道的,我家媳妇就是个直性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可能说虚的。”
听了大满的话,顾钧仔细地回想了王雪的反常。
确实有那么点不同了,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但谁能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是奔着他手上刚得到手的工钱?
之前就有过一回,也是忽然好说话了,还鲜少做了一顿饭,他还以为是要过日子了,但结果却是为了要钱。
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才忍不住开口要钱。
不过就算是问了,他也不能够给。
这点钱是用来给她生孩子的,说什么都不能给。
8. 第 8 章
顾钧晌午下工回去时,还是挺好奇王雪会做什么。
可别是一锅粥就把他给打发了。
出乎意料,顾钧前脚迈进家里就闻到了香味,接着就看见林舒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
林舒见着他,说:“刚做好饭,洗个手就能吃饭了。”
顾钧失神了好一会,才去洗了手和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才走进堂屋,眼前的一幕很陌生。
结婚半年来,第一次见见到她站在饭桌旁,面上带笑地等着他的。
他不记得有多久没人这样等过他吃饭了。
记忆中,这样的画面,永远停留在了十岁那年,那年他娘还没生病。
顾钧朝着饭桌走了过去,看了眼。
番茄炒蛋和炒通菜。还有两碗饭,其中一碗堆成了小山,另一碗只有七分满。
林舒坐了下来,看向他:“坐呀。”
顾钧回神,在堆满饭的位置前坐了下来。
林舒见他坐下来,端起了饭。
她想了想,说:“鱼刺多,吃着麻烦,我想着你中午干活回来,肯定想吃完午饭好好休息,所以就先做了这些,等晚上再做鱼。”
顾钧“嗯”了一声,似乎只能填饱肚子,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顾钧端起碗,夹了一筷子的番茄炒鸡蛋进口尝了尝,尝到味后,眼中露出了诧异。
出乎意料的合口味。
鸡蛋炒得嫩,被带酸的番茄汁浸泡,微酸,但很好吃,也很下饭。
顾钧是真没想到,这王雪手艺竟然还不错。
就是那碟子的青菜,吃着都和自己用水煮的不同,完全没有臭青味。
顾钧吃完了碗里的饭,虽然才五分饱,但知道锅里没饭了,也就放下了碗。
他忽然问:“还有米吗?”
林舒收拾着碗筷,应道:“还够晚上吃。”
顾钧问过后,也没说旁的了。
吃过饭后,顾钧就回去睡午觉了。
顾钧躺在床上,手臂枕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房梁。
他想着今天中午的这顿饭。心说要是她能一直维持这样,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下去的。
顾钧因着身体过于疲惫,琢磨一会就闭上眼休息了。
因为双抢紧迫,所以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顾钧只睡了半个小时。
这一觉醒来,顾钧觉得腰酸背痛。
他缓了一会,才坐在床上捏肩锤臂,过了一会才下床出屋子,准备去上工。
出了屋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了屋打开米缸,用舀米的竹筒多装了半蛊米。
顾钧复而拿着米出了屋子,走到对门敲了敲。
林舒也歇了个晌,听见敲门声,有些迷迷瞪瞪地就去开了门。
开门时,还搓了搓眼睛,声音有些没睡醒的迷糊:“怎么了?”
顾钧看到人那一瞬,立即转开了视线,脸色顿时黑红黑红的。
“你下回出来,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林舒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因为太热了,所以她只穿着老奶奶样式的背心睡觉。
要不是没有中裤,她都能穿个中裤睡觉。
林舒不觉得有什么,但架不住七十年代乡下保守,她只好把门半阖,躲在门后边只露出个脑袋,问:“怎么了?”
顾钧余光见她躲好了,才看向她,没好气地把半盅米递了过去:“晚上多做点饭。”
林舒心道他中午难道没吃饱吗?
也是,他这么大一个个头,肯定吃得很多,一碗饭也不够他吃的。
她伸手接了过来,还没说话,男人好像避嫌一样,立马转身就走了。
林舒:……
都快要当孩子爹了,还这么纯情?
林舒耸了耸肩,关上门,把米拿回了屋子里。
她再次低头瞧向自己的穿着。
要是有布的话,她还真想做两身贴身的衣服,问题是她没有。
这年代粮食要粮票,布也要布票,也就只有很少一部分的生活用品是不要票的。
她就是不做衣服,但肚子里的孩子总是要做的。
她算过了,这孩子出生时正好入冬,就算不出门,也肯定要有棉衣的。
布没有,棉花也没有,愁呀。
即便对孩子将要到来感到陌生,但既定的事实,她肯定得操心。
她得找时间和顾钧商量商量,该怎么弄点布料和棉花。
*
顾钧下午去上工,问大满:“你家有没有多余的米?”
大满疑惑道:“钧哥你家里的米不够吃了吗?”
想了想,又道:“也是,那王知青不上工,钧哥你还要多养一个人,肯定吃得快一点。”
顾钧没否认,与他道:“你要是有多余的粮,就买二十斤给我,外边买一毛三,我给你算一毛五一斤。”
大满摆了摆手:“说什么呢,钧哥你要,我肯定是按一毛三给你,只是我最多只能匀十斤出来,多的就没办法了。”
琢磨了一下,又道:“要不我回我爹哪里问问,看能不能再匀十斤出来。”
顾钧点了点头:“也行,谢谢了。”
还有二十来天才能发粮,二三十斤米,也只能保证每天一斤米。
两个人一天三顿,关键他吃得也多,一斤米还真不够吃的。好在家中还有点粗粮,他胃糙,吃粗粮能顶饿就成。
大满摆了摆手:“钧哥你可别这么客气,你以前可没少帮我,要不是钧哥你帮我,我现在都抢不到宅基地建房子。”
生产队有老赖,非说他占到他家的地。
问题是,还没建房的时候不来,等下了地基就整天来找麻烦,闹着要钱,大队长即便调节了,他也不认账。
顾钧二话不说,直接找到了公社去,找了文件,也确定里无赖家里还有几米地。
顾钧确定地没问题后,就找齐杰写了举报信,把人给举报了。
那无赖被抓去蹲了七天,回来后就老实了。
顾钧:“以前的事,总提做什么。你晚点再给我送米,我下工后还不能回家,有事要做。”
大满顿时好奇,问道:“咱们这一天天比生产队的驴都累,一下工不在家歇着,钧哥你要去干啥?”
忽然想到了什么,惊疑道:“该不是那王雪想着法子要折腾钧哥你吧。”
顾钧没好气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是说过,虽然人确实不好,但那也是我媳妇,别当着我的面说这些。”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妥当,改口:“在外边也别这么碎嘴,像长舌妇。”
大满:“……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
顾钧训了他后,才道:“想在家里弄个茅房,还有个洗澡的地方。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不管春夏秋冬都是在院子里洗,现在家里多了个人,还是得多注意。”
大满张了口,想说还不是因为王雪那女人么。但对上钧哥那警告的眼神,选择闭上了嘴。
“那用什么来弄?”他问。
顾钧道:“现在双抢,也没有太多时间,就先用砍竹子做。”
大满一听,都为他觉得累。
“现在双抢都够累的了,还要建房子,挖粪池,那钧哥你得多累呀。”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负责的稻田,顾钧把拿上镰刀下去,应:“习惯了。”
“再说咱们整个生产队大家伙门,有哪个不累的?”
顾钧弯下腰就开始割水稻。
大满看着顾钧干活的背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别人是累,可人家干活都是惜命的,钧哥他却是像拿命干活一样。
原本一个人就够苦够累的了,还想着以后讨媳妇了,情况能好点,可没成想,负担反倒更重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一到下工的点,顾钧就把镰刀还到仓库去,顺道借了锯子和斧头,以及铁锹。
*
林舒也不知道具体时间,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才去做晚饭。
煮饭的间隙也去洗了菜,最后在走到养着鱼的盆边,看着盆里游来游去的鱼,一下犯了难。
她以前买鱼都是商家杀好的,她一次都没有杀过。
现在也没别人可帮忙的,只能是靠自己。
她回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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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别人是怎么杀鱼的,然后依葫芦画瓢,伸手进盆抓鱼。这鱼滑不溜秋的,抓了好一会才抓到一条,然后狠狠使劲地往地上掷。
被甩到地上的鱼,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的跳到了她脚边,吓得她连忙躲到一边去。
顾钧拿着工具,拖着几根竹子打开院门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
林舒刚躲开跳过来的鱼,就对上了顾钧的视线,她诧异道:“已经到了下工时间了?!”
这天色还挺早的呀。
顾钧放下东西,道:“不早了。”
还想着一回来就能吃上饭,结果她连鱼都还没杀好。
林舒看向他带回来竹子,还有锯子铲子工具,猜到是用来做什么的,心下顿时一喜,心情也格外好了。
她道:“等我把鱼杀了,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顾钧二话不说就走了过来,把地上的鱼捡了起来,再狠狠往地上一甩,鱼啪地一下落地,抽搐了两下后,就不动弹了。
林舒:……
得亏顾钧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要是个家暴的,她的后果,她压根就不敢多想。
顾钧往盆里又抓了一条鱼往地上一扔,和上一条同样的下场。
等他抓到第三条的时候,林舒忙道:“留一条明天吃。”
顾钧也就止住动作,然后把地上那两条不知被摔死了,还是被摔晕了的鱼捡起,拿进了厨房。
林舒也跟着走了过去,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动作利落地给鱼开膛破肚,把内脏和鱼鳃给掏出来。
眼见他要把鱼砍了,她忙阻止:“不用砍,留整条,只在鱼身上切个花刀就好。”
顾钧疑惑看向她,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花刀。
林舒解释:“就是在鱼身上切几刀。”
顾钧会意,继而给两条鱼划了几刀。
他杀了鱼,放下了刀就往她走了过来,眼神示意让她让开。
林舒连忙让开。
顾钧出去后,林舒就把姜片放鱼嘴和鱼肚里塞,花刀的切口里也塞了姜片,接着用两根洗过的木棍把鱼给串了起来,放到灶口烘。
这七十年代,油是稀罕物,这煎一次鱼能把别人家一个星期的量给用完了。
生产队每年每人就只能分五斤花生油,而且还是十八岁以上的年纪才算。
要是工分多的,也能多分一点。
关于这个家里的油,林舒瞅了一眼,还剩七八斤。
好像是因为顾钧去年的工分有三千分以上,所以多分了五斤。
今年还有六个月,每个月就只有一斤多点,还是得省着点用。
不能煎鱼,她就想着烤一下。烤干了水分,就更好做焖鱼。
林舒烤着鱼,外头就传来锯子锯物的声音,她扭头从门口往外望去。
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正在忙活的顾钧。
他拿着锯子在锯竹子。
林舒看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仔细烘烤手里的鱼。
等鱼水分烤干,她切了个青番茄放进过来,再放了半碗水来焖。
等番茄焖烂成汁,她盛起来起放到一旁备用。
洗干净过,烧干后才刷了一层油,再放鱼到锅里简单的煎一下。
煎过了鱼,就把番茄汁倒了进去,顺道放了适量盐和两个辣椒。
她盖上盖子,坐等收汁就行。
做着鱼时,顺道把青瓜给拍了。
只有盐和辣椒,简单地拌一下,也是能吃的。
这拌好青瓜,鱼也好了。
林舒把鱼盛到了印着大公鸡图案的碟子里,再撒上了葱蒜。
因着没有酱油,这鱼的卖相着实不怎么好。
最后林舒把中午剩下的通菜也炒了,一共是三个菜。
在这时代,两个人三个菜,算是非常丰盛的了。
林舒炒完菜,端出厨房时,就看见顾钧已经开始挖出水口了。
昨天才和他说茅房的事,今天就开始动工了,还真迅速。
林舒想到再过几天就不用去生产队里的旱厕上厕所了,心情顿好,摆上笑脸,用中午时一样的台词,喊:“洗手,吃饭了。”
9. 第 9 章
“洗手,吃饭了。”
顾钧正在挖茅房和洗澡房的出水渠,听见她吃饭,也就停了手上的活,铲子靠到墙上去洗手。
等回堂屋看到桌面上的几道菜,有些诧异。
家里什么光景他是知道的,也难为她还能变着花样做出三样菜。
林舒拿了家里最大的碗,装得满满的。
这份量比中午还多,而她依旧用普通的碗,一样的七分满。
顾钧看了眼她碗里的饭,又望向自己眼前堆得满满当当的饭。
他皱眉道:“不需要你一个孕妇让我。”
说着,端起饭碗,就要往她的碗里拨饭。
林舒忙挡着自己的碗,说:“我吃不了那么多,而且也没干活,没出什么力气,这点饭量是正常的。”
只是偶尔除了一日三餐外,有点儿嘴馋而已。
顾钧怀疑地看向她:“你确定够吃了?”
林舒连连点头:“不够吃的话,我会说的。”
顾钧半信半疑地把饭收了回来。
林舒催促道:“快尝尝我做的鱼,就是没有酱油,味道会差一点。”
顾钧夹了一块鱼肉吃了起来。
吃到口中,吃出了和自己做的不同来。
他做的鱼,就算是放了辣椒,都会有鱼腥味,而她做的一点的鱼腥味都没有,还挺好吃的。
他余光暼了眼一同吃饭的女人,暗中打量。
她很认真地挑着鱼刺,也没有注意到他在看她。
在她抬起头的时候,顾钧收回了视线,他只吃半条鱼,然后就着青菜和青瓜吃了一大碗饭。
他吃完了饭,林舒才吃了一小半。
主要是这鲫鱼太多刺了,得慢慢吃。
林舒看到剩下的鱼,虽然吃起来麻烦,但在连肉都难吃上一顿的时代,不会嫌麻烦,那只能是他故意留的。
林舒笑了笑,继续吃。
外边的顾钧挖好了出水渠后,就找好位置,在地上挖洞。
挖好两排地洞后,他在每根两米余长的粗竹子一端砍了个凹槽,然后凹槽在上把竹子插入地洞中,再用土给埋上。
把竹子插在地上,顾钧逐一使劲摇晃,确保稳固。
林舒吃完饭,端碗出来洗的时候,仔细看了看,竹子围成的大小,大概有一米宽两米长。
这茅房要这么大吗?
林舒有点疑惑,但没问,端着碗去洗了。
顾钧看着竹子不够用了,就又出了一趟门。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又拖了好几根竹子回来,开始锯竹子。
这天都快黑了,他还在忙,林舒看不过眼,也走了过去,问:“我能帮什么忙?”
顾钧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向她,说:“你看着,别过来就是帮忙了。”
林舒哑然,想了想,说:“我给你提油灯。”
说着,她就回屋,点了煤油灯提出来。
顾钧说:“这茅房和澡房,估计得弄三天。”
林舒闻言,诧异道:“我没说要做澡房呀?”
顾钧也没看她,说:“你是没说,你就没想?”
林舒讪讪一笑:“确实想。”
顾钧也不说话了,埋头就是干活,他把竹子锯成了一段段后,再在两端削成刚好可以放进竹端卡槽的大小。
一看,林舒就看出来这些竹子是用来搭屋顶用的。
剩下的一些竹子,顾钧则劈开成条状,应该是做墙用的。
这顾钧还真是有本事,连竹屋都会做。
眼见天完全黑了下来,顾钧也就放下了活计,说:“不做了。”
他转头看向她,问:“你不洗澡?”
林舒忙道:“洗,锅里的水应该热了,我这就去洗。”
顾钧道:“你放着,我给你提进屋里。”
林舒点了点头。
顾钧不在的时候,林舒都是在厨房洗的。
但顾钧回来了,肯定得避嫌。
顾钧把水给她提回了屋,然后就出去了。
房门关上后,顾钧转头看向那扇门,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屋,把先前的布料找出来。
好一会后,顾钧听到她喊“好了”,他才拿着布料出了屋子。
顾钧走到她跟前,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这些布给你的,你想寄回家,还是留着自己用,随你。”
林舒愣了一下,才将鹅黄色的布料接到了手里,
她眉眼顿时露出了笑意:“正好,可以给孩子做几件小衣服。”
顾钧好似会读心一样,她正愁着孩子的衣服呢,他给雪中送炭了。
顾钧闻言,观察着她的神色,看着她不像在说谎,就说:“我还留了些布给孩子做衣服。”
林舒眼神中露出诧异,抬起手里的布,问:“那我真的可以用这布给我自己做衣服?”
顾钧点了点头,接着进屋把盆里的水倒进桶中,拿出去倒。
林舒欣喜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布,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顾钧的背影,也看到了他身上的衣服。
也不知是因为上工的原因,还是他的衣服都是这样的,他的衣服上都是带着补丁的。
忽然就有点不大好意思了起来。
林舒笑意淡了些,拿着布料进了屋子。
她把布料展开的时候,发现还包着一些布头。
有巴掌大的布头,也有方巾大小的布头。
大大小小的布头有十多块,而且都是纯棉的。
这布头可以用来做成袜子,也可以给孩子做帽子,或者做成大肠发圈都行。
不过,原主有针线吗?
林舒放下布料,翻找一会,才把针线和剪刀找了出来。
煤油精贵,现在肯定是不能做针线活的。
她把找出来的工具和布料放到了一块,而后熄了灯,躺床上琢磨着怎么做现代款式的内衣内裤。
内裤简单,就是内衣难做。
定型难,扣子也难找。
林舒想着事,院子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林舒纳闷,这么晚了,是谁。
顾钧去开了门。
林舒趴在窗口往外看去,就看到春芬男人提着一袋东西给了顾钧,然后顾钧也给了春芬男人钱。
虽然不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林舒也没多好奇。
大满送了东西就回去了,顾钧提着东西也回了屋。
林舒躺回床上,继续想着怎么做贴身衣服。
想着就睡着了,睡到半夜,忽然被三急给急醒了。
她肚子忽然疼了起来,不是孩子的问题,是想立刻上茅房的那种疼。
估计是这身体太久没吃荤腥了,所以才会闹了肚子。
林舒一想到外边黑漆漆的,风高月黑,附近就是田地,还有小竹林,看着就是像会闹鬼的。
只是想想都觉得异常害怕。
林舒想憋到天亮,但奈何是真的憋不住了。
林舒摸到了火柴,划拉一下把煤油灯点燃,提着煤油灯出了屋子。
堂屋没门,一眼望向外边就是乌漆嘛黑,静悄悄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蛰伏着,看得她心里发凉发怵。
林舒捂着肚子到了对门,抬手敲了好一会,屋子才传出不耐烦的嗓音:“干什么?”
不耐烦的嗓音中带着沙哑,带着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不悦。
林舒有点憋不住了,声音都带着颤意:“我、我肚子有点疼,我想……”
这话都还没说完,房门唰地一下就开了,顾钧光着上半身,眉头紧蹙,带着急色:“肚子怎么了?!”
林舒也顾不得欣赏什么身材了,声音颤抖道:“我想上茅房,但我怕黑……”
顾钧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数分钟后,顾钧守在茅房的两米外。
环视了一圈周围,黑漆漆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自少年时期就自己一个人生活,穷得连火柴都是借的,更别说什么煤油灯了,所以这些年一入夜,他的生活都是黑暗的。
这些年一个人过,早已经忘记了深夜害怕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也忘记了,寻常的妇女都怕黑。
四周太过安静了,静得林舒实在害怕,往外喊:“顾钧你还在吗?”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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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默了两秒,应:“还在。”
林舒听到声,心才安了些。
许久后,林舒从茅房提着煤油灯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可以回去了。”
顾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这几天晚上你要是想上茅房,直接来找我。”
林舒点了点头。
她提着油灯,因光亮太暗,不小心踢到了石头,轻抽了一口气。
顾钧提醒:“看着点路。”
夜里黑,地上也都是石头。
林舒“嗯”了一声,随后道:“谢谢你陪我过来。”
顾钧上一回听到她说谢谢,还是年节后。他就是帮她抓了条竹叶青,她那会为了道谢,和齐杰还有另一个女知青来了家里,说是为了感谢他,特意买了酒和肉,在他家做一顿饭。
也是那会,他喝多了两杯酒,才有了她肚子里的小豆丁。
不管怎么说,结了婚,再等孩子出生后,他也算真正有一个家了。
*
回到家里,两个人也各回各屋。
林舒上了茅房后,整个人都舒坦了,回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大早,她是被院子外的咔嚓声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推开窗缝一看,天才蒙蒙亮,应该才五点多,她往院子看去,就见顾钧正在劈竹条。
这么早就起来干活了?
林舒打了个哈欠,也下了床,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就看到堂屋桌面上放了满满的一碗米和两个鸡蛋。
林舒走出堂屋,朝着顾钧的背影问:“早饭煮粥,还是吃窝窝头。”
顾钧劈着竹篾,应:“厨房蒸了窝窝头。”
林舒闻言,都惊了。
现在这个时间点都够早的了,他还在更早的时候做了窝窝头,还给蒸上了?
他到底几点醒的?
这么拼,还要不要命了?
林舒看到过很多老爷爷老太太,都是年轻的时候干活不知疲惫,往死里干,老了浑身都是毛病,更是因为早年辛劳过度而被压弯了背。
现下的顾钧也完全是以透支生命在做工。
林舒心里想提醒,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叹了一口气,决定等慢慢熟悉起来后再提醒他。
想明白后,林舒进厨房看火。
天色渐亮,林舒把蒸好的窝窝头端到堂屋。
顾钧也放下手里的活,不怕烫似的,囫囵吃了六个窝窝头后就去挑了桶。
林舒道:“水缸里还有一半的水,不用急着挑吧?”
顾钧挑着桶准备出门,说:“去菜地浇水。”
闻言,林舒忙道:“我也去。”
她拿上篮子一块出了门。
他们到自留地时,地里还有一男一女的两个年轻人。
林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俩是知青。
他们看到顾钧和林舒,都打了招呼:“顾同志,王知青。”
顾钧点了点头。
男知青道:“顾同志,我们帮你浇水。”
顾钧把桶放下,道:“行,你们浇。”
两个知青就挑着桶去打水了。
见人走了,林舒才问:“知青们还会继续来摘菜吗?”
顾钧点了点头:“他们打理了一个多月,好歹让他们吃到立秋。”
知青点也是有菜地的,只不过十几个知青的菜地,就和顾钧的菜地差不多大。
而且前期打理不当,所以收成不大好。
顾钧没再继续知青的问题上,问她:“你要摘什么菜?”
林舒道:“我自己看着摘。”
她东看看细看看,用棍子挑开了瓜藤,在浓密瓜藤遮掩下发现了一个两三斤重的南瓜。
顾钧也看见了,弯腰去捡,说:“我来。”
摘了南瓜后,林舒说:“其他菜也没长成,今天摘个南瓜就够了。”
“家里有玉米面的话,可以给我一点吗,中午我想做些南瓜玉米饼子。”
顾钧胃口大,她看得出来,就是昨晚那碗饭都没能让他吃饱。
顾钧“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10. 第 10 章
地里没什么菜,林舒也就只摘了一个南瓜。
这天还早,离上工还有一会,顾钧留就在地里除草,林舒则先回去了。
林舒走在田埂上,正好路过春芬家的菜地,她刚好也摘了菜,正要带着孩子回去。
两人就唠嗑着回去。
春芬问她 :“怎么样,钧哥回来,是不是轻松了很多?”
林舒点了点头,道:“轻松是轻松了不少,但顾钧干活却好像不要命了一样,今天估计天没亮就起来了。”
春芬:“他建起那几间屋子的时候,才刚满二十岁,别人在他这个年纪时,都在想生产队里边那个姑娘长得好看,想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媳妇,让他们建一间屋子都费劲。”
“他要是不这么拼,现在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呢。”
林舒道:“但他现在这样一直下去,他的身体不等七老八十,可能三十来岁就会出现问题。”
春芬似乎听出了点什么,脸上的笑意多了丝丝暧昧,调侃道:“呀,王知青你这是担心自家男人呀?”
林舒眨了眨眼:“他是家里的劳动力,担心不是应该的?”
做人不能做白眼狼,毕竟她也受益了,肯定得关心。
春芬可不信只是这个原因,看林舒的眼神里头多了丝丝揶揄。
“你担心你自家的男人,和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过你要是想你家男人别这么拼命,你就好好和他商量商量。”
林舒倒是想和他好好说说,可现在他们也不熟呀。
满打满算,她和顾钧认识也就四天,今天才是第四天。
她要是忽然提醒他要爱惜身体,别因为干活而透支生命。估计着顾钧还嫌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走到了岔口,两人就分开走了。
林舒回到家里,就烧开水,盛了两碗在桌面上放凉。
差不多七点的时候,顾钧回来了,他从屋子里舀了半碗的玉米面出来。
他正要喝缸了的水,林舒忙道:“桌面上放了凉开水,喝那个吧。”
顾钧也不是执拗的,把水瓢放下了,进屋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喝了水后,顾钧就去上工了。
林舒回堂屋喝水的时候,看了眼空碗。
这顾钧平时就喝河里的生水?
昨天没带水去,也是喝的生水?
想到有这个可能,林舒暗道这人是真的不知道爱惜自己。
林舒叹了一口气,转头去把南瓜给处理了。
先把面发了,就算没有酵母,苏打,但起码也能软和一点,不至于那么剌嗓子。
她把南瓜蒸熟透,再用勺子碾成了南瓜泥,和玉米面拌在一块。
做完这些,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她坐在屋檐下,拿着蒲扇扇凉,歇了半个多小时,看着院子里毒辣的太阳,想了想,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她进厨房,热锅开始煎饼子,一下子煎了十几个巴掌大的南瓜饼。
因着油少,前边的煎的,有些程度不一的焦。
煎好了饼子,她用碗装了两个,把顾钧放在堂屋的茶缸洗了洗,再装上了一饭盒的凉水。
把南瓜玉米饼子和饭盒都放进了篮子里,回屋找了件长袖红格子衬衫穿上,戴上草帽就提着篮子出了门。
她不知道顾钧在哪里干活,但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水稻都种在什么地方。
只要到了田里,再问人也能问到地方。
林舒走了十分钟左右,才走到水稻田处。
她问了最近的大娘:“婶子,你知道顾钧在哪一块地吗?”
大娘抱着稻谷抬起头,看到问话的人是她,露出了惊讶之色。
然后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
说完之后,问同和自己干活的人:“阿翠,顾钧是在那边不?”
叫阿翠的妇女看着林舒,也是一样的表情,点头道:“对,就是在那边的地,走着一里地应该就到了。”
林舒笑着道:“谢谢婶子。”
两个人目送她离开后,才嘀咕道:“顾钧家的媳妇中邪了不成?这平时见着人都装作没看见,今天还喊了咱们婶子。”
另一个人道:“我前些天听五婶说夫妻俩一块菜地摘菜,看着感情挺好的,我还不信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抿唇笑了起来,推了推身边的人,调侃道:“你说,是不是因为顾钧床上的活好,才把这么傲的知青给治得服服帖帖了?”
“还真有可能,你瞧顾钧那健壮的身板子,一瞧就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和我家那个银枪蜡烛头完全不一样。”
“啧啧啧,可不兴把这些事往外说。”
“不过,说实在的,那王知青还真好命,那家媳妇怀了孩子还不是一样要上工挣工分,也就顾钧惯着他的媳妇。”
*
大满割水稻割了一身的汗,直起身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视线往路上看去,看到前边熟悉的人影时,忙喊另一头的顾钧。
“钧哥,钧哥,我是不是中暑了,不然我怎么瞧见你媳妇了?”
顾钧听见这话,看向大满,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热浪朝天的太阳底下,视野所及都好像扭动的。
顾钧看到在毒辣太阳下,提着篮子找来的王雪,他也怔愣了好一会。
大满道:“应该是来找钧哥你的。”
顾钧把镰刀放下,说:“我去一趟。”
这田埂太小,以防万一,还是他上去。
林舒还不知道顾钧在哪,但看到忽然从水稻中走上来的一个人,有点远,但也认出来了是顾钧,她连忙招手。
顾钧快步跑上了大路上,他擦了一把汗,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舒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水。”
顾钧低头看向篮子,看见碗里黄色的饼子和茶缸,似乎有些恍惚。
林舒道:“这里有没有洗手的,你洗了手再吃。”
顾钧默了一会,才指向不远处,道:“你去前边树荫下等着。”
林舒点了点头,往前又走了一段路,走到树下,看见有石头,就挥了挥石头上的树叶,坐下歇息,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
凉风吹来,带来满满的清新稻香,惬意地闭上了眼。
顾钧走到小溪边洗了手和脸,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树底下,闭着双目。
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斑驳落在她的身上,好似覆着一层柔光。
恬静而岁月静好。
心跳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着。
顾钧恍神了一会,才缓了缓躁动的心跳,
这些都是假象,她也就皮囊好看一点而已,千万不能被迷了眼。
顾钧走了过来,林舒也睁开了眼,与他说:“南瓜饼子煎得有点焦,但不影响,你尝尝。”
说着,林舒把碗端了起来,递给他。
顾钧接过碗,拿了一块饼子咬了一大口。
入口都是南瓜玉米的香味,大概因为有南瓜中和,水也放得够足,一点也不噎嗓子。
顾钧很快就把两个饼子吃完了,又把一茶缸的水都喝完了。
把碗和茶缸放回了篮子里,和她说:“你怀着孩子,这么大的太阳就不要过来了。”
林舒站了起来,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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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说:“我也不能总待在家里,得出来走走。”
她提起篮子,说了声“我回去了。”就往回走。
顾钧看着她走了一段路,才回到田里。
大满笑眯眯地看着他:“钧哥,有媳妇送水的感觉怎么样?”
顾钧没好气道:“怎么什么样,不就是在家里闲得发慌来送个水,好奇那么多做什么,干你的活吧”
大满调侃道:“哟,钧哥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吧?你忘了,你每次不好意思,都是让我去干活。”
顾钧懒得理他,拿起镰刀,唰唰唰地割着水稻,速度很快。
大满看着,小声嘀咕:“别说,还挺受用的,干活都更有劲了。”
*
中午下工,顾钧回来的时候,林舒已经做好午饭,在饭桌上等着了。
他洗手的时候,里边那个女人提醒:“有凉开水,别喝生水。”
顾钧洗了手,就进了屋。
今天饭桌上放着一碟子中午吃的南瓜玉米饼子,一碗鸡蛋羹,还有炒南瓜。
顾钧拿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才端起饭开始吃了起来。
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流,都各自吃着饭。
吃到一半,林舒发现顾钧压根就没碰鸡蛋羹。
林舒拿起勺子,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两勺,剩下的一半放到了他的面前。
顾钧瞅了眼眼前的鸡蛋羹,默了一下,还是把剩下的刮到了自己的碗里。
两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吃完了中饭。
十来个饼子,顾钧也只吃了五个。
吃完之后,他就回屋躺着了。
林舒把碗筷收拾后,也回屋开始做贴身衣物。
内衣还不确定怎么做,先把内裤做出来。
还没有弹力绳,等下回可以去县城的时候,再去供销社买一点回来。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去一趟县城。
除了内衣内裤,估计还得改衣服,原主的衣服虽然宽松,但再过个把月,肚子更大后,就穿不了了。
想到肚子,林舒低头看向六个多月大的肚子,轻叹了一声。
这些天,有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她有了孩子。
她这没享受过程,就直接喜当妈了,让人怪可惜的。
要是享受了过程,不用经历生育孩子这个步骤就好了。
林舒郁闷了一会儿后,继续做针线活。
做得眼睛累了,她也睡了一会,等醒来后,顾钧已经上工了,茶缸和篮子也不见了,应该是拿出地里。
而且桌面上也摆了一条宰杀好的鱼。
林舒怕天热,鱼放坏里,也就把碟子放到水盆里。
差不多到下工的时间,林舒就开始做饭。
煮饭的时候,顺便把中午剩下的几个玉米饼子蒸软,然后煮了两大碗沸腾的开水,煎了一会鱼就把开水倒进去,没一会,鱼汤就泛了白。
一个鱼汤,还有一个蒸南瓜,就是今晚的菜了。
林舒做好了晚饭,等了顾钧许久,也没见回来,直到太阳快下山了,顾钧才回来。
他囫囵吃了饭,没到五分钟就把饭和饼子都吃完了,喝了大半碗汤,而那条小鱼鱼愣是一点也没动,然后就去继续去盖茅房和澡房。
茅房和澡房的主框架已经完成了,只需要把竹篾也插到地上,和框架捆实。
等他做好几面竹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顾钧和她说:“虽然屋顶还没做好,但今晚也是可以在这里洗个澡,不用在房子里洗了。”
林舒点了点头,每天在屋子里擦澡,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就怕把屋子弄得到处都是湿答答的,都感觉洗不干净。
11. 第 11 章
林舒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出来,脚脖子不可避免地被泥水溅到,所以出来的时候,用凉水冲了冲脚。
顾钧见她出来了,自己也提了两桶凉水进去。
等他洗澡出来,林舒正在洗衣服。
林舒转头看向头,说:“把你换下的衣服也给我吧,我给你洗。”
顾钧想到自己那满是臭汗味的衣服,应:“不用,我自己洗。”
舀了水进桶里,磨了一个皂角就放到桶里,使劲搓洗。
林舒看得都为他的衣服感到担忧,可别给洗坏了。
这心里刚担忧完,撕拉的一声响,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林舒:……
顾钧还真把他自个的衣服洗坏了。
静默了片刻,顾钧继续洗衣服,只不过力道比方才轻了很多。
两人几乎是同时洗完了衣服,一根晾衣杆一人占一半,泾渭分明。
林舒晾了衣服就先回了房,顾钧则在外头纳凉。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微弱亮光的窗户看了过去,草帘子薄,依稀可以看到映在上边的人影。
以前结婚了,顾钧还是觉得家里安安静静地,好似只有他一个人。
可大概是最近两人的生活多了交集,现在的他对于家里多了一个人的感觉格外强烈。
他觉得,冷冷清清的家里多了一个人说话的,这感觉还不错。
顾钧把桶放到了屋檐下,扭了扭酸胀的脖子,也捏了捏手臂。
林舒拿着茶缸从屋子出来倒水,正好看到顾钧自己垂肩捏臂。
林舒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我给你按一按,我会一点。”
她嫂子做的就是保健类,自己也跟着学了点推拿按摩,
顾钧听见声,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不用。”
林舒也没勉强,去厨房倒了水就回屋了。
没一会,顾钧敲了她的门。
刚躺床上的林舒又下床去开了门。
顾钧和她说道:“我在茅房放了个临时的尿桶,你晚上急的话,就去那里解决。”
说到这个,林舒怪不好意思的,轻点了点头:“晓得了。”
顾钧和她说了这个事就转身回屋,林舒也阖上了房门。
不得不说,顾钧回来后,确实很多事都方便了。
林舒躺回床上,快睡着前,心里暗暗地想着明天一定要早起做早饭。
结果第二天醒来,天才擦亮,顾钧就已经在厨房里捏着窝窝头了。
林舒见状,也不急着洗漱,挤进了窄小的厨房,说:“我来做,你去忙别的吧。”
顾钧“嗯”了一声,擦了擦手就从她旁边走过,出了厨房后,挑起担子去打水。
顾钧往返挑了三次水才把水缸打满,接着又开始去捣鼓茅房。
他在围墙外边,也就是院子外边开始挖蓄污池子。
要是没有意外,这茅房明天应该就能使用了。
挖了一个多小时,蓄污池子才挖好一半,急者要去上工,也就先搁着了。
上工前,顾钧与林舒道:“我带着水去,你也不用送来了。”
林舒点了点头,正好,她今天得研究一下内衣怎么做。
顾钧拿了草帽就出去上工了。
到了地里干了好一会活后,大满才姗姗来迟。
他着急忙慌地拿着镰刀干活,和顾钧道:“我和我媳妇都睡过头了,来得晚了。”
顾钧也没太在意。
大满凑到顾钧旁边,故作神秘的问:“你知道我们睡过头了,是谁把我们给喊醒的吗?”
顾钧看都没看他,直接道:“要说就说,别卖关子。”
大满压低声道:“你媳妇。”
顾钧动作一顿,瞅向他。
大满直接道:“你媳妇来找我媳妇,想说要给孩子做衣裳,但不太会做。”
听到这话,顾钧立刻想到了昨晚给她的布料。
他不是说了那布料是给她做衣服的吗?要是真给孩子做了衣服,等她肚子更大那会,她哪来宽大的衣服穿?
顾钧琢磨了一会,想着回去再和她说,然后就继续割稻谷。
*
林舒也不知道春芬家在哪,还是让隔壁家里的一个小孩带的路。
春芬家大门紧闭,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试探地敲了敲门,结果夫妻俩都没去上工。
她说是给孩子做衣服,但其实也是想给自己做,反正都是衣服,步骤都一样,也没差。
林舒只待在他们家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春芬赶着去上工,就拿了条做衣服的竹尺给她,还和她说了点技巧。
但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就说下工的时候过去找她。
林舒从春芬家里回来,就拿着篮子去菜地摘菜。
林舒还没到菜地,就看见自家的菜地有人在摘菜。
她是纳闷了,知青不应该都已经去上工了吗,怎么这个时间来摘菜?
走近了些,林舒才看清了摘菜的人是个大娘。
一看就是生产队里的人。
大娘旁边的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可都是些还没到时候摘的瓜蔬。
大娘这会正在通菜窝里边择通菜。
看到这一幕,林舒都惊了。
她就说为什么菜地里连个熟的瓜都没有,还以为是知青们都给摘完了,没给他们主人家留。
结果是别的人给摘了!
还被她给逮到了!
这谁?!
也太过分了!
“你干嘛呢!?”林舒忽然出声喝道。
忽然被喝了一声,那蹲在菜窝择菜的大娘被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到了满是淤泥的通菜窝里。
大娘抬起头,瞪大眼看向了来人。
似乎惊讶这个时间会有人来这个菜地,也更惊讶来的是林舒。
“你干什么摘我家的菜!”林舒现在怀着孕,也不敢贸然上去起冲突,只能站在田埂上怒目瞪去。
那个大娘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尖酸刻薄的,倒三角眼显得贼眉鼠眼。
短暂的一愣怔,大娘立马站了起来,提起篮子,反倒理直气壮道:“我替我男人摘点他儿子的菜怎么了?!”
边说边提着菜篮子往后退。
“你男人去城里干了活,挣了钱也不知道孝敬他爹,一点也不孝顺,我替他爹摘点菜回去,当做孝敬了!”
说完,提着篮子转身就跑,脚步利索得很,
林舒听到这话,立马反应了过来。
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偷菜的大娘就是顾钧的后娘!
看她这副模样,肯定是惯犯了!
林舒到菜地检查了一遍,她昨天还盼着熟后要摘的青瓜和冬瓜,今天都被摘走了!
这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现在又来这一遭,无疑就是雪上加霜。
林舒想到顾钧的成长经历,又看到被糟蹋的菜,心里也有了火气,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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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子就往回走。
走上了大路,直接去找顾钧。
这事得快点告诉顾钧,他肯定有办法治这后娘。
*
顾钧正干着活,忽然听见大满喊他:“钧哥,你媳妇又来给你送水了。”
顾钧一愣,抬起头看去,还真看到了王雪。
今早他说过带水过来,她怎么又送水过来了?
顾钧放下镰刀,从地里走了上去。
还没等人走近,他就看到她一副气势汹汹的神色,好似要找人算账一样。
再看她的篮子,一点东西都没有。
他明了,这肯定不是来送水的。
走近了,他问:“咋了?”
林舒深深呼吸一口气,气道:“我刚去菜地摘菜,没想到一到菜地就看到咱们菜地遭贼了!”
“把那些都还没熟的瓜都被摘了,就是通菜也择了一大捆!”
顾钧听着她的话,眉头逐渐紧皱。对于是谁偷菜,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但还是确认的问道:“我家那边的人?”
林舒连忙点头:“就是你那个后娘!”
顾钧脸色顿时一沉,说:“你等我会。”
说着就往地里走了过去,和大满交代了一下,拿着镰刀就返了回来。
林舒看他这架势,问:“咱们要去哪?”
顾钧:“拿着篮子和我去摘菜。”
林舒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下一瞬就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是要去他后娘家的自留地。
林舒明白了顾钧的意思后,心里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林舒跟着顾钧一路走了十几分钟后,到了一片菜地前。
好家伙,这菜地里的菜大多都是可以摘了,可愣是去把他们家里的菜苗苗给嚯嚯了。
顾钧拿过篮子,叮嘱她:“你在上边看着,要是有人来了,躲远些。”
林舒听话地点了点头。
顾钧心下还是有些讶异的,最近与她说什么,她都能听进去了,而且还特别的配合。
顾钧要摘菜,也没空想别的,敛了敛心思,提着篮子下了菜地。
顾钧专挑好的菜摘,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黄瓜番茄,茄子。熟的基本都给摘了,还掰了好几颗没长大的包菜,把菜篮子装得不能再放才作罢。
顾钧把满满当当的篮子递给了菜地上的林舒。
她看到一篮子的菜,眼睛都是亮的。
顾钧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兴奋,嘴角也在不经意间微勾了勾,随即转头继续去摘通菜。
摘完菜,顾钧从地里上来。也不用她帮忙,一手抱着通菜,一手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走,回家。”
林舒激动地点了点头。
这些菜,怎么样都能吃上好些天了。
高兴归高兴,但林舒还是有些担心的问:“你那后娘要是闹起来,咋办?”
摘了这么多菜,他后娘肯定得闹。
顾钧淡淡道:“真来闹,我来应付,你别管。”
*
回至家种,顾钧喝了一碗水,叮嘱她:“一会我出去后,院门记得上闩,除了我外,谁来了都不开。我不在,也不要与人起争执。”
林舒点头:“我记住了。”
顾钧嘱咐过后,就回去继续上工。
林舒等他一走,就立马上了门闩。
为了以防万一顾钧后娘闯进院子抢菜,拿了篮子就跑,所以她把菜都分散来放,减少损失。
12. 第 12 章
林舒在家里严阵以待顾钧后娘来闹,可一直等一直等,等得都没了耐心。
见没人来闹,她只能是先去做饭了。
林舒炒了青瓜和通菜,两大盆,足够顾钧吃的了。
饭刚做好,顾钧就回来了。
门上了闩,就是他回来了,也得敲门才能进来。
顾钧进了院子,问她:“我老家那边的人没来闹?”
林舒摇了摇头。
估计你还没发现呢。
顾钧这后娘忒傻了些,她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继子吗?
她偷菜都被发现了,就没想过顾钧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也是,只有脑子缺根筋的人,才会做极品事。
顾钧坐上桌,发现全都是青菜,就问:“给你的鸡蛋呢?”
林舒应:“等晚上再做。”
顾钧也就没说话,端起饭,吃得极快。
许是因为林舒细嚼慢咽,吃得慢,顾钧瞅了她一眼后,大概意识到自己粗鲁的吃相也是对方所厌弃的,也跟着慢了下来。
饭后,林舒正洗着碗,忽然就听见大门忽然被人用拍得“砰砰”作响,还伴随着愤怒的叫喊声。
“顾钧你出来,我地里的菜是不是你偷了?!”
顾钧听见声,从屋子里边走了出来,转头看向林舒:“回屋待着。”
林舒应了一声,也顾不得放好碗筷,麻溜地躲回屋子里去了。
她也想参与斗极品,但身体情况不允许,只能躲起来观战。
回屋后,她躲窗户后往外观察。
就见顾钧端起了起洗碗水,朝着门口走去,洗碗水的作用不言而喻。
看得林舒都开始激动了起来。
她回想起以前看的穿越斗极品小说,男主都是个孬的,关键还愚孝,总要等女主出现后才认清自己家人不爱他,方会彻底死心。
就算是彻底死心了,也是靠着女主来斗极品。
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压根不用她操心,顾钧一个人就能搞定。
顾钧将大门的门闩拿开,门一开,今早林舒看见的那个大娘就朝着他破口大骂:“你个小杂……”
可这后边的话,被迎面泼来的水而打断。
一盆水将后娘陈红泼了个正着,脸上还占了两片菜叶。
林舒:……
顾钧这可真刚呀!
话少人狠,真真刚。
陈红抬手指着顾钧,被气得手和嘴都在发抖:“你、你你……”
一下子被气得骂不出话,腾地就坐到了地上,手拍着地面哭嚎道:“太欺负人了,真的太欺负人了!”
“没天理了,继子欺负到后娘头上来了,还有没有人管了!”
“地里的菜被继子偷了去吃,还被继子泼水,我没脸见人,我不活了!”
“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呀,从小就不学好,尽做起偷鸡摸狗的事,以后还不得干强盗事吃枪子!”
院子外头已经有人在瞧热闹了,也不知道这俩怎的又闹上了。
但大家伙都能猜到肯定是这陈红先惹事的。
毕竟能做出将十来岁的孩子赶出家门来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林舒:“……?”
就这?
刚刚敲门敲得那么凶悍,她还以为是个狠角色,结果就坐在地上干嚎?
顾钧一味不语,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哭二闹撒泼的陈红。
陈红干哭,眼里没有一点眼泪的嚷着:“我的菜!把我的菜还给我!”
林舒掏了掏耳朵,还真吵。
顾钧视线在看热闹的人中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在躲到了别人身后的顾老汉身上,冷嗤一笑。
“顾老七,你也不嫌丢人。”
顾老汉被点了点,在别人看来时,就低下头,好像是个听媳妇话的窝囊废。
林舒不用猜,都知道这叫顾老七的老汉。
她看得也窝火。
这亲爹比后娘做得还过分。
一点也不作为就是在纵容后娘欺负儿子,但凡他制止过,今天这后娘也不敢做得这么过分。
顾钧双手抱胸,抬着下巴与陈红说:“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月,别人告诉我,你每天都跑到我菜地去偷我的菜。”
“要我把菜还你,可以,那我现在就去大队找书记评理,再不行就去报公安?”
陈红道:“你放屁,公安才不管这些琐事,别想吓唬我!”
顾钧冷冷道:“试试?不怕,现在就去县城?”
他走出门外,说:“走,一块去。”
陈红顿时哑火了。
这顾钧说到就能做得到,先前都能做出举报同个生产队的人,保不齐真的会去报公安。
她梗着脖子道:“你连外人都给摘,我作为你后娘,天天伺候你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摘点菜又怎么了?!”
顾钧忽然冷嗤道:“那我摘点自家的菜,又怎么了?”
听了他们的话,生产队其他人大概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陈红真不做人,都已经多少年没往来了,还去继子菜地偷菜。
有人看不过去,开口调侃:“哟,原来是七婶你先偷的菜,听着还不止偷了一回,人家顾钧就去摘了一回菜,你就急了?”
顾钧隔壁菜地的五婶接口道:“何止呢,我只要在菜地,都能看到她趁着别人上工,然后去摘菜。”
陈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扭头就朝着他们骂道:“他人都不在生产队,菜烂在了地里也是浪费,我摘点菜怎么了?”
“那些菜可都是他老子在吃,我一点也没碰,说破了天,老子吃孩子的是天经地。可你摘的那些菜是我种的,我和你可没有关系,你拼什么吃!”
林舒见过无理取闹的,可还没见过这么蛮横不讲理的。
要是平时,顾钧定然不会管后娘怎么撒泼,毕竟丢人的不是他,累的也不是他。
可现在王雪怀着孩子,她原本就不喜欢这太闹腾,早点结束这闹剧的为好。
顾钧看向撒泼的后娘,开口道:“今天我就只摘一次,你要是继续在这撒泼,我现在继续去摘,把菜地里能摘的都摘了。”
“我说到做到。”
陈红脸色僵了僵,五官一时扭曲。
“你敢!”
顾钧:“我为什么不敢?你们家谁能阻止得了我?”
还真不能,老顾家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顾钧转头就进院子,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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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背篓,说:“我现在就去。”
说着就往门外走。
陈红瞪大了眼,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即真的怕顾钧去摘自家的菜,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要是敢再摘我一根菜,老娘跟你拼命!”
说着,立马跑了。
她跑的方向,不是老宅,而是菜地的方向。
顾钧略一嗤笑。
日头正晒,陈红怕他摘菜,只要不上工,她估计能一直守在菜地里。
顾老汉见自己婆娘跑了,也跟着走了,一点也不觉得臊。
顾钧看着人跑了,脸色也更沉了。
他和外边的大家伙道:“没事了,都散了吧。”
他回了院子,将门阖上,把别人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
林舒看着他关上门后,才从屋中出来,道:“你后娘以前一直都是这么个闹法?我还以为她会闯进来找她的菜呢。”
顾钧把背篓放下,应道:“以前她儿子摸进我家中翻箱倒柜,我把她儿子蒙头打了一顿,腿都被我打骨折了,从那以后,他们母子只敢闹,不敢进来。”
林舒:“……”
果然光脚地都不怕穿鞋的。
她都怀疑有自己的存在,所以影响到顾钧发挥了。
“你都对他们这么狠了,可为什么她还敢偷咱们家的菜?”林舒不理解。
顾钧:“有的人就是记吃不记打,隔三岔五都会闹一闹,习惯了。”
“总之,以后见着他们,不用理会。”
提起这个,林舒脸上有多了些愤然,说:“要不是怀着孩子,我还能跟她干一架呢。”
顾钧没忍住,嘴角微微勾了勾。
明明该烦躁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格外的好。
林舒没有错过他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
“你笑什么?”她诧异的问道。
顾钧神色一顿,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说:“没笑。”
说着就往屋子走去,
林舒看着顾钧的背影,眼神里头带着怀疑。
她分明看到他笑了,还不承认。
她跟在他身后,问他:“你后娘还会再来闹吗?”
进了堂屋,顾钧提起装了水的铁锅,往茶缸里倒凉白开,说:“不会,但估计她会在生产队一直骂我们。”
林舒脸上露出了嫌弃。
对于这种极品亲戚,还真没有法子一劳永逸。
顾钧把倒好的水递给她,林舒看向递到眼前的水。
惊了。
少见的,他竟然主动示好。
林舒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顾钧转头又给自己倒了一茶缸的水,喝了一大口,继而道:“比起骂我们,他们家更在意的,是看好地里的菜。”
“这些天,估计会轮流看守,从早到晚,再从晚到早。”
林舒一琢磨,忽然反应了过来,说:“你去摘他们的菜,不仅是摘菜,是不是还想折腾一下他们?”
顾钧稍一点头,算是默认了。
林舒忽然佩服起了顾钧。
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但竟然这么腹黑。
但腹黑点好,起码不会总挨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