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你人设崩了》
1. 怪事
“霍清,又在加班吗?”
这是宋景延这个月来第十次在下班时间来问候霍清了。
今天是12月12日。
意思是除了周末两天,老板每天下班都会来关心一下霍清。
作为老板和员工,这样过于频繁的关怀,反常得有些过于明显了。
何况霍清能看到宋景延身上明显……一抹灰色的虚影。
“没有,宋总。”霍清冲宋景延淡淡一笑,“今天的事儿已经差不多了。”
话是跟老板这么说,但她其实已经比别人晚了半小时下班;加上今天周五,公司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宋景延点点头:“嗯,那一起走吧,天气预报说七点左右要下雪,我今天在南区有个局,正好顺路送你和张晓澜早点回家。”
霍清所在的这家公司规模不大,是宋景延的老爹,安莱科技的一把手宋钟山给他练手管着的。
有着老爹帮忙,宋景延这才能年纪轻轻的,刚毕业没多久就当上了个小老板。
其实宋景延年轻,长相也俊美得出众,虽然是老板,却也是同龄人。
可他每天一身板正的西装扎在办公室,见了谁都是不苟言笑,谁犯了错也是直接训,威压不小,从没谁愿意多和他说话的。
直到从上个月开始,宋景延突然转了性。
他偶尔会一身便装出现在众人不大的办公区晃悠,偶遇到谁都会主动笑眯眯地打招呼,茶水间遇到,还会多跟人唠几句。
总之就是高冷冰山突然转型成了温柔暖男。
于是有些胆子大的或者社会经验丰富的社畜,便逐渐和宋景延熟络了一些。
其中就包括宋景延刚刚提到的,财务部门的副主管张晓澜。
只是不知道霍清和她住同一个小区这件事,是不是她透露给宋景延的。
不论老板再怎么和蔼近人,无缘无故单独送员工回家这种事还是容易叫人误会。
霍清脸上的笑淡了些:“谢谢宋总,但我约了朋友吃饭,暂时不回家,您和澜姐走吧。”
宋景延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霍清没看清。
“今晚最好还是早点回家。”宋景延倒也没纠缠,叫霍清意识到也许刚才只是客套话,庆幸自己没不知好歹。
“那我就先走了。”宋景延说。
“好,宋总拜拜。”
霍清盯着宋景延转身出去的背影,眯了眯眼,有些疑惑。
快一个月了,她仍然看不出附在宋景延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宋景延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不好的迹象,甚至面色比以前还要饱满,不像是什么害人的邪祟,所以霍清倒也不急着主动帮忙做什么。
只是,就算是仙家报恩,也不该完全看不出跟脚。
霍清摇了摇头,稳妥起见,还是打算这个周末打扰一下奶奶。
毕竟她只是学了点儿皮毛,真处理起这些事儿来,经验还是远不如奶奶丰富的。
想起宋景延刚才说的“早点儿回家”,霍清扫了一眼窗外。
冬天日照短,每次到了下班时间,外面就灰蒙蒙的了。
的确是该早点回家。
可惜有东西不想遂了霍清的愿,竟叫难得打算奢侈一把、打算打个车回家的她,出了公司一辆车都叫不到。
路过的出租车要么载了客,要么看见她像是没看见似的,不带停的。
脖子后面的阴风一阵又一阵地吹,一阵比一阵浸得人心凉,提醒着霍清它已经按捺不住了。
十二月中旬的温度已经比较低了,霍清等了有二十多分钟,实在不想再抗衡,只能转身打算再往地铁站走。
它总没法让地铁出问题。
没走出几步,就有一辆白色大众停在了霍清身侧。
“清清?”和霍清同在运营部的林开打开车窗,一脸惊喜,“你怎么还在这儿?我看你早就走了呀。”
“晚高峰,没打到车。”
“噢,对,周五晚上的确难打车,那我送你吧,明天周末,也没什么事儿。”
林开话音刚落,便有一辆黑色的奔驰GLS紧随其后,停在了路边。
霍清对车并不感兴趣,也并不认识太多车型,奈何有个非常车迷的发小,偶尔会在群里分享,这款算是她为数不多有点儿印象的。
以宋家的家底,小宋总开这款车倒也算低调了。
“这么巧,还没走呢?”宋景延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霍清身后,竟又邀请了一遍,“你吃饭往哪边?顺路的话我也可以送你。”
这次,霍清总算确认了宋景延的目光方向。他的确是在看自己身后那个……
林开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车:“是宋总?”又惊疑不定地转向霍清,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宋总……送你?”
老板主动提出要送员工回家这种事,即使放在他们这种人不多的小公司也的确有些怪异。
但林开没看到坐在宋景延副驾驶上的张晓澜。
而且他的眼神让霍清很烦躁。
她哪个车都不想上。
在霍清疯狂思考理由拒绝这两人时,宋景延副驾驶座上的张晓澜连忙冲霍清异常热情地挥手:“那一起走呀清清!”
她扫了一眼停在前面的车,故意提高了音量,“我今天上午跟宋总去安莱总部开大会的时候受了点工伤,又碰巧宋总待会儿要去南区,所以才顺路送我。”
不论老板还是男同事,霍清都不想让谁专门单独送她。
但张晓澜给了台阶,宋景延的“送她”成了顺便……
于是婉拒的话在霍清嘴里转了个弯儿。
她冲张晓澜点点头表示OK,又跟林开说:“既然澜姐受伤了,我跟她一起也好帮忙送她,谢谢你了林开。”
随后霍清转向宋景延,不卑不亢:“我朋友突然有事,吃不了了,我和澜姐一起回家。麻烦宋总了。”
宋景延靠着椅背,也不知有没有看出霍清方才拙劣的理由,只是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林开一直目送着霍清上了车才离开。
霍清顺势上了后座,系好安全带,抬眼恰好撞上后视镜上,宋景延刚移开的目光。
霍清装作没看见,状似随意的聊天:“宋总不是二十分钟前就走了吗,怎么这会儿才刚从车库出来?”
宋景延无奈地叹了口气,言简意赅:“迷路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张晓澜此时的眼神有些神经质,她侧过身子去看后座的霍清:“清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其实我怀疑我们刚才……呃……”
见她支支吾吾白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霍清索性猜道:“鬼打墙?”
张晓澜一愣:“是,我感觉是……不然天天都走的车库怎么会迷路?清清你年纪轻轻地居然信这些呀。”
“家里有人干这个的,懂一点。”
“那你快帮我们看看,我们刚才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啊?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吗?”张晓澜一听霍清说懂,眼睛都亮了。
霍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的,澜姐你不用担心。”
张晓澜不用担心,那谁该担心?
宋景延不知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只是笑笑:“是啊,应该就是这地下车库太大,我们自己走错了。”
霍清闻言暗自挑眉。
张晓澜还是很不安:“可是清清……我还是感觉怪怪的,你今晚要不来我家住吧。”
下班高峰期,车堵在路口动不了,霍清坐起来拍了拍张晓澜的肩:“真没事的澜姐,这种事儿一般很难遇到。之后实在又有什么的话,你给我发信息,我去找你也就几分钟。”
张晓澜犹豫地点点头,也没别的办法了,毕竟只是关系不算坏的同事,她也不能强求。
后半程的路,也许是因为害怕,张晓澜一直在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快到家时才完全放松下来。
“说起来,最新的那个电影《灵山》你们看了吗?男主真的又帅声音又好听啊……”张晓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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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发起新的话题。
霍清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笑道:“是不错,不过男主的台词不是他自己的原声,是唐孜老师配音的。”
她其实没看原片,只是略微了解了一下。
宋景延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会关注配音。”
“对呀,你还关注配音呀清清。”
“没有,不算关注,只是这位老师的声音比较有特点,就记住他了。”
霍清这句话刚落地,车厢内彻底陷入了死寂。
车内车外的氛围明显变得不同,莫名阴冷黏腻,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能察觉,刚刚经历了“鬼打墙”的张晓澜自然不例外。
但她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霍清敏锐地抬眸,透过后视镜发现“宋景延”依然眼神清明,也没有任何慌张,与方才无异。
她松了口气,倒也不算太意外。
这也算是应了霍清这段时间的猜测——宋景延身上的东西有较高的神智,而且没有攻击性。
目前霍清更倾向于认为,他是给宋景延报恩的、已经快要得道的什么精怪。
只是她以为他仅仅是在宋景延身上藏着,必要的时候出现。
没想到他居然是一直操控着宋景延身体的状态?
所以刚才霍清的暗示……都直接传给本尊了?
有一点尴尬。
不过现在她可没空理会这尴尬。
“停车吧。”霍清说。
即便看不到张晓澜的状况,也能猜到她大概率是懵了。
“宋景延”吐出一口浊气:“不是我不想停……”
霍清微诧。
有能力操控宋景延的身体,却连这小精怪的力量都对付不了吗?
霍清再次去看外面,还是她熟悉的那条路,平时路边儿会有一些摆摊儿的老人家,此时却一个活物都没有。
按理说再往前开两分钟就能到了小区门口了,可路的尽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没有终点,每靠近一分,那黑便在视野里放大一分,直至将人吞没。
霍清蹙眉,思索了半晌,打开了后座的车窗。
“别!”
察觉到她的意图,“宋景延”连忙出声阻止,却架不住霍清动作太快。
一道黑影“咻”地从车窗窜了进来,如墨一般的黑便迅速在车厢内弥散,伴随着“嘿嘿”地怪笑,一同想往三人的口鼻里钻。
“宋景延”急得大喊:“闭眼屏息!”
可“宋景延”自己却并未照自己所说的闭眼屏息——霍清也没有。
她清楚地看到“宋景延”手上突出的青筋,知道他在与某种力量抗衡,也感受到了车速在逐渐减慢。
确认了“宋景延”有一定对抗能力后,霍清从包里掏出今天出门前带的唯一一张符箓,“啪”地拍在了张晓澜后肩。
只带了一张符,因为按照霍清的计算,这玩意儿不该在今天有动静。
它这几天异常躁动,霍清预估它发难的时间被不断提前,却再怎么样也不该在现在。
幸好,霍清体质特殊,没有护身符短时间内也不会被侵蚀得太严重。
“宋景延”显然有能力对抗,可霍清不知道到什么程度。
就算他对不过,只要车能停下来,霍清也还有后手能压住这玩意儿。
贴了符的张晓澜成为了一片浓黑中唯一可以被看见的标识,因为邪祟无法触碰她的身体,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使得张晓澜像是在黑暗里发光。
不过几秒的时间,原本停不下来的车被“宋景延”强行停住。
霍清松了一口气,打算叫两人一起下车。
然而在她开口之前,原本在“发光”的张晓澜猛地被黑暗吞没,紧接着是刺耳的尖叫!
“啊——”张晓澜发了疯般的挣扎尖叫起来,“什么东西?!!好疼!好难受!!清清!宋总!!救救我!!”
霍清刚想上前看看情况,却突然被一具结实的身躯紧紧压在了后座!
2. 云异
一股木质调的香从来人的下颌萦绕到霍清的鼻尖,而她刚向张晓澜伸出的手被对方轻轻一握,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捏着她的手腕带了回去。
随后,她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抱住。
那双手牢牢按住了霍清的后腰和后颈,不过半秒,她本被浓黑覆盖的双眼,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霍清微微侧头,看到了一截白皙修长、却青筋凸起的侧颈。
距离太近,霍清甚至能看到那脖颈上的血管沉稳而轻微的跳动,比她此时的心跳要稳重得多。
但也因为那血管过于强势地撑起外侧的皮肤,暴露了血管主人此时的竭力。
霍清的目光顺着往下,看到了熟悉的、属于刚才在开车的人的衬衫领和领带花纹。
霍清:“?!”
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突然能看清宋景延的时候,霍清眼睛都睁大了。
“宋景延”把张晓澜的符扒了给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在宋景延抱住她的瞬间,那些无法靠近的东西突然比先前更加躁动了起来。
但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霍清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起来。
她一把抓住“宋景延”后面的头发往后毫不留情地一扯——
“宋景延”当即吃痛地“嘶”了一声,原本抱住霍清的手也微松。
即便如此,“宋景延”现在的力道依然叫她无法挣脱。
霍清趁热打铁,咬牙抓着“宋景延”头发的手丝毫不松,趁他没回过神,又狠狠往旁边一扯!让“宋景延”的头撞在了侧边的车窗上!
霍清一点儿没留手,这一下撞得是真结结实实地够狠。
碰撞的闷响甚至大过了“宋景延”因疼痛发出地闷哼。
他毫无防备地被砸得头晕眼花,也因此再控制不住霍清,等回过神来时,眼前那张清冷的面容再次融于黑暗之中。
挣脱桎梏的霍清连忙把后腰的符扯下来,再次拍到张晓澜身上并叫她安静。
随后霍清迅速关上车窗,灵巧地跑下车。
她将后座的门留了一道小缝虚掩着,没有完全关上。
“下来。”霍清沉声道,“我知道你清醒着,把张晓澜也弄下来,我一个人抱不动她。”
车内除了张晓澜所在的位置,如同一个蓄满了墨水的瓶子,一片浓稠的黑。
在霍清看不见的地方,“宋景延”面无表情地摁住自己的胸口,整只手用力得泛白。
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绪,好脾气地应道:“好。”
“宋景延”长腿一迈,如绅士一般浅笑着下了车并关好门——如果忽略他被撞得通红,隐隐要肿起来的额角的话。
墨精当然想要跟着“宋景延”出来,只是被霍清上前,先一步摁回了车里又关上门。
随后,霍清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宋景延”将已经被吓懵了的张晓澜提溜着衣服后领拎了出来。
“宋景延”神色温和,动作却绝对跟温和沾不上一点边,一如刚才那个冲过来抱住霍清的气势汹汹。
张晓澜身上有符箓震慑,那东西不敢紧跟出来,加上成型初期智力不高,霍清便配合着,极快地关上了车门,又把张晓澜背后的符纸扯下来贴在了车上,总算是将墨精锁在了车内。
至此,霍清总算松了口气。
幸好刚开智的精怪都是笨蛋。
现在只要等就行了。
“宋景延”将已经呆滞的张晓澜放下来扶着,扫了一眼霍清的符,提醒道:“这符被转换太多次了,压不住的。”
霍清眨了眨眼睛:“我知道。”
她可没想着只靠一张符就把暴起的墨精镇住。
“那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霍清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不是来给宋总报恩的吗?你没办法救他?”
“宋景延”同样有些惊讶,眼睛都睁大了些。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镇静,像是原谅了什么冒犯般地笑笑,用口型无声地说:“我可不是车里那种东西。”
随后他放开了声音,“宋景延对我也没有什么恩情。”
霍清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考虑到张晓澜还在,她到底没再多问什么,但……
“名字能说吗?”霍清问。
张晓澜在边儿上听到两人的对话,再次陷入惊恐,想要远离宋景延一步。
“宋景延”淡淡扫了她一眼,看不出情绪。
突然,他在霍清反应过来之前,极快地伸手在张晓澜后颈一捏——
“云异,异常的异。”
被捏晕了的张晓澜向远离云异的那一边倒去。霍清连忙上前接住她,心里有了些火气,但语气还是压着:“你干什么?!”
“她不能再听这些事儿了,待会儿吓疯了更难办。”云异很是关心道。
霍清看着他。
她刚才问名字其实是有原因的。
大多数精怪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会和他们自己的跟脚有些联系,甚至直接把跟脚作为姓。
可云异……云?
以霍清所知,“云”恐怕是很难有机缘成气候的。
“你在提防我。”云异观察者霍清的神色,似乎觉得自己十分无辜,脸上的笑也淡了些,“为什么?我明明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伤害过宋景延。而且……他已经允许我使用他的身体了。”
霍清一米七的身高,刚好可以将一米六的张晓澜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揽着她。
她装作不懂:“允许?怎么允许?”
话音刚落,霍清贴在车上的符突然猛地自燃了起来。巴掌大的符纸,燃起了足足半米高的青色火焰。
与此同时,被关在车内的墨精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尖叫起来,闷闷地、隐约从封闭完好的车厢内泄露出来。
“生气了。”霍清意有所指。
“没有。”云异垂眸靠近了霍清一步,耐心地解释,“我理解你对我的怀疑。”
霍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被她很快妥帖收好,作无奈状:“我说的是车里的墨精。”
云异沉默了一瞬,温驯道:“好吧,但我说的也都是真的,我也确实理解你的怀疑。”
说完,他不再等霍清反应,抬脚靠近了车门几步。
车里的墨精一直蠢蠢欲动。
刚刚吃了几口张晓澜和宋景延本人的精气后,它明显比最初气势汹汹了些,但它搞不懂人类的机器,现在只能试图强行撞破玻璃。
“你这符快顶不住了,带张晓澜走远些吧,我试试看能不能解决它。”
“宋景延的身体会受损伤吗?”霍清问。
云异转身,以为她是不想让宋景延受伤,有些无奈:“那怎么办?”
是一副真诚请教的姿态。
“我不是要拦你,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问题。”
云异摇头:“我没有把握,从来到宋景延身体的第一天起,我以前的力量就被削弱了很,就连记忆都不完整……”
啊。
这倒是霍清完全没想到的:“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我跟车里的那种东西不一样。”
“你就这样把自己的情况都告诉我了?”
云异毫不在意地笑笑:“你是除了宋景延之外,唯一能看到我存在的人,告诉你也无妨。我看得出你懂点门道,而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多一个人多一分信息。”
霍清“哦”了一声。
难怪这段时间“宋景延”总有事没事儿地到办公室来问候她,原来是看出了自己能看到他的存在,一直试探。
“可惜,我也看不出你到底是什么,帮不上忙。”霍清长出了一口气:“那你过来接着张晓澜吧,我来处理。”
“你……有把握?”
话虽如此说着,云异还是过来从霍清手里接过了张晓澜。
霍清把张晓澜交给她,走出几步后略带警告地回头:“看好她和宋景延,我比你有……”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玻璃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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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开!
墨精被关住时是无能狂怒,霍清能试着用奶奶给的护身玉尝试唤醒一下,但跑出来了可就不一样了!它不会给别人动它的机会。
被锁在车厢的浓黑裹挟着一阵劲风朝三人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离车最近的霍清。
其实霍清自己并不是很慌。
她生来体质特殊,又有奶奶给的护身玉,这种普通的小精怪想从她身上捞到什么还真不太可能。
她比较担心的是张晓澜!
霍清连忙将脖子上挂着的玉取下来,往前伸手想去拽张晓澜,可耳边却略过一道方向相反的风,她手里拽住的手腕也明显不是女生的骨骼!
云异方才在车内的行为已经在霍清心里留下了前科,她几乎立刻就猜到他做了什么。
可云异的反应也极快,在霍清收手之前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近自己,霍清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捞被扔出去的张晓澜。
幸好……霍清反应够快,把张晓澜拽了回来,牢牢抱在自己怀里。
云异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身前的两个女人。
霍清很高,将张晓澜抱住时,几乎可以将她完全遮挡。
而宋景延的身体也够高,比霍清都还要高出半个头,也能将她完全遮挡。
但霍清知道,这并不能完全阻隔墨精绕过最前面的人往霍清和张晓澜靠近,她们被包围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不知为何,霍清觉得它似乎格外兴奋,甚至比在车内时还要兴奋,兴奋到发出呜呜地满足欢呼。
霍清把玉捏在手里,干脆趁云异的注意力都在背后,突然发难从他怀里挣脱,将张晓澜背起来就开始往前跑!
云异:“……”
云异的确是被霍清的行为惊到,毕竟她刚刚还十分胸有成竹地要去解决根源,现在却又突然被根源追着跑。
这前后的反差不到五秒。
云异看着她的背影,看不出情绪,好一会儿才抬脚想走,却突然被身后地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因为没有预警,整个人向前栽倒!
霍清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将她定在了原地。
宋景延稳稳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而他上方却有一团看不清的灰色虚影,将他的身体与追过来的墨精隔离开来。
不,不仅仅是隔离开!
霍清眯了眯眼。
那团灰色的虚影在侵蚀墨精?!
原本浓稠的黑一点点融入虚影之中,让那虚影的轮廓逐渐在霍清眼里开始变得清晰。
确认了墨精无法冲破那团虚影靠近,霍清捏着手里的玉,背着张晓澜大着胆子开始慢慢往回走。
等她靠近时,墨精的黑几乎已经快完全消失殆尽,而那团原本模糊不清的灰影,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背影。
居然是个人的模样?
所以云异没骗她,他的确不是墨精那样靠吸收天地精华和人气的精怪。
霍清没敢出声打扰,安静地将张晓澜放在宋景延旁边。一直等到云异把那墨精都吃干净了,才试探着出声:“你还好吗?”
眼前的身形一僵,迟迟未动。
“云异?”霍清捏紧手里的玉,又叫了一声。
幸好,云异神志清醒地应了她一声:“嗯。”
只是这声音闷闷的,仿佛是人被闷在密闭的盒子里发出的,听不清声线。
霍清总算松了口气,低头把玉塞进包里:“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嗯。”
?
察觉云异似乎不太想说话,霍清有些疑惑地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影子。
这个虚影仍旧只是个虚影,能很明显地看出他不是实体。
云异很高,目测比宋景延还要略高一些,而且头身比很好。
仅仅一个背影,也能看出他身段儿优越。高挑的人容易驼背,但他身形挺拔,站得端正又不显紧绷,平添一种莫名的风骨。
最重要的是……
云异居然是长发。
3. 回家
云异的头发被用水墨色的布带扎成马尾,一直垂到腰间。
他身着黑底白边的外袍,虽然背对,也能看到后肩处用金线绣的竹,在质朴的黑色外袍上衬出几分典雅。
若是有风吹过,俨然一江湖侠客。
可惜,他们还身处异境,这里连空气都像是死的,若是没有外力,哪会有风。
只这样一个背影,却叫霍清非常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但……
“你不想说话?”连续两次被用简单地“嗯”回答,霍清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
“嗯。”
果然。
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他刚刚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那能转过来让我看看吗?”
云异沉默了。
霍清叹口气:“行吧,没事,我不强人所难。”她看了眼周围在逐渐褪去的环境,知道是要回现实了,“但我一个人待会实在没办法把这两个人弄上车,要不你回宋景延身体里?”
“好。”
霍清耸耸肩:“那我转过去,你回吧赶紧。”
然而不知为何,在她转身之前,面前的身影却先一步转了过来——
云异没有脸。
倒不是恐怖片里的那种没有脸。
一定要更准确地形容的话,他的脸是虚化模糊的,有些轮廓,但不清晰,像是因为高度近视加散光而看不清。
总之并不会令人觉得恐怖或不适。
不过毫无防备地乍一看,也还是唬到了霍清一下。
她揉了揉太阳穴:“怪不得你刚刚不让我看。”
云异没说话,模糊的脸也看不出表情,他只是挥挥手,示意她往后退些。
霍清照做,也没再看他,自顾自地把张晓澜背起来放到了后座。
做好这一切后,宋景延,准确地说,是由云异操控的宋景延已经迈步走来。
宋景延的身体从车前经过时,霍清突然又想到了刚才看到的背影,一种违和感涌上心头。
是宋景延的这张脸和那个背影十分违和。
倒不是说宋景延不够帅。
小宋总的长相没得说,完美继承了他演员妈妈的全部优点,排除了他爸宋钟山的全部缺点,是那种剑眉星目、很端正的长相,可谓是很会选择基因了。
可霍清就是觉得和那个背影的气质不太符合。
反倒是那股木质的香调,完美地与那背影融为一体,让人想到了屹立竹林的侠客。
刚才的香味似乎重新出现,又或许是一直残存在霍清的口鼻尖,但直到此时她才有时间、也有精力回味那木香的后调。
后调比起竹林,更像林中的清泉水,沁而不凉,如水般从舌尖往下滑,润到心里,有点痒。
霍清眨了眨眼,觉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抓住。
因为刚才她在车内毫不留手的行为,宋景延的额角已经肿起了一个不小的包。
即便他那样的脸,这种过于滑稽的负伤,也很难有战损的美感了。
始作俑者扫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毫无心理负担地扭头也钻进了后座:“澜姐这个样子我得扶着她,就委屈你当一下司机了。”
云异那个冷淡又略显孤寂的背影荡然无存,如同只是霍清一瞬的幻觉一般,又变得好脾气起来:“嗯,没关系,我不是……我不讲究这些。”
霍清轻微“嗯”了一声,揽着张晓澜,也阖上了眼。
墨精被云异吞了,这异境消散也是早晚的事,她便放任自己稍微休息了一下。
云异开得很慢,即便车窗被打算了,刮进来的风倒也不算太难受。
脸上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住,霍清伸手一摸,摸到了些水渍,这才想起来下班前云异说的,晚上七点左右要下雪。
但他们进入异境的时候最少都七点出头了,那会儿并没有下雪。
他们又在里头耽搁了好一会儿,眼下恐怕都快八点了。
果然天气预报很少准过。
直到窗外隐隐传来了些人声,霍清感受到了真是的人气儿,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云异没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而是往前继续开了一些,找了个相对僻静,没有多少人经过的地方,叫了霍清一声:“需要我帮忙吗?”
霍清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摇了摇头:“算了,我背得动她。你这车窗坏了,赶紧送去修吧。”
“好。”云异一如既往地对霍清提出的要求没有任何微词。
只是在确认霍清背着张晓澜进了小区之后,他收了脸上的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团子。
小团子躺在云异手上,没两秒,竟生出一条毛毛的尾巴,还睁开了一双眼睛,冲云异眨了两下。
“叫什么?”云异问道。
小团子跳了两下,似乎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小声回道:“墨……墨墨。”
云异啧了一声,没发表看法,但表情毫不遮掩地表现出了对这个名字的嫌弃,还伸手在墨墨身上弹了一下。
车外有人经过,云异把墨墨再次收进口袋里,启动了车子离去。
-
霍清把张晓澜背进小区之后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人带回自己家。
张晓澜短时间内受了两次惊吓,肯定顾不上什么同事不同事、情分不情分的,只会希望今晚不一个人待着。
就算送回了家,醒了肯定也又要找霍清陪她。还不如霍清直接把她带回自己家。
霍清把人嘿咻嘿咻地背着走,到家门口时,竟看到门是开着的,屋里的灯光开着,还隐隐飘出些饭香。
猜到是奶奶来了,刚经历一番折腾的霍清竟有些眼热,连忙拉开门喊:“奶奶!”
霍家奶奶家里一直做着这行,那个时候家底儿不错,在她那辈,霍清的爷爷都是入赘的,所以霍清的爸爸是跟的霍奶奶姓。
“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霍奶奶正坐在餐桌边玩手机呢,抬头一看霍清背上还背着个人,吓得连忙站起来帮忙接,“这是怎么了?”
“不用。”霍清躲开奶奶的帮忙,把人放在了沙发上,“遇到点儿情况,被吓到了。”
霍奶奶这才眯了眼去打量霍清,不打量还好,这一看有些惊奇:“你遇到什么了?怎么……嘶。”
霍清知道奶奶肯定一直等着自己还没吃饭,扶着她回饭桌上:“怎么了?”
霍奶奶闭上了眼睛:“像是攒了什么功德的瑞气,但又不完全一样,像一种印记,我也没见过这样的。”
霍清坐下吃饭:“是好事还是坏事?”
霍奶奶这才睁开眼,不慌不忙地给她夹菜:“虽然没见过,但也能看出肯定是好事。脏东西不会补你的精气呀。
‘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你看着是有点累,但是精气神很好,绝不会是遇到脏东西该有的。”
霍清回头看了一眼还没醒的张晓澜,压低了声音:“可我刚才的确是遇到刚成型的墨精了,尚且没有稳定的神智,连我都想吸一口。”
霍奶奶皱眉:“大部分精怪不会对人有什么好处的,尤其是墨精这种专吸人气儿,何况才刚成型的。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别的?”
“嗯。但情况有些复杂,我看不出跟脚,还附在活人身上。正准备这周问问你呢,没想到你来看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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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在活人身上?”霍奶奶神情严肃了起来,“别是被没走干净的给缠上了。”
霍清想了想:“不是,我也记得您以前教我的‘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那个被附身的人没有这种表现。”
“是你朋友吗?”
“不是,不熟。”
和宋景延的确是不熟,霍清没有和老板社交的社会经验。
霍清家里是神棍,妈妈居家,爸爸继承了一些家学,但爱清净,没人请从不出的。
所以向上社交这一块,霍清家里没人教过她太多,只是告诉她宁可不多接触、不被看到,也不能毫无技巧的讨好,出了差错把人给得罪了。
今晚这么一遭之后,对霍清来说,可能和云异都要比和宋景延熟一些。
一想到云异,霍清似乎就又闻到了那个味道,想起了那个背影。
“那就不多管闲事了。”见霍清出神,霍奶奶却没多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给霍清夹菜,“照你说的,反正没什么危险,也不是熟人,就别操心了。吃饭,吃完饭睡觉。”
霍清隔空波了一下奶奶:“谢谢奶奶,奶奶最好啦。”
霍奶奶一脸慈祥:“不过这次来找你,也是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
“最近有个人花大价钱想请我或者你爸看个事儿,我们昨晚打了个商量,你爸这个月一直忙着帮那小破观准备元旦的法会,最后还是我来。所以这两天,奶奶都得在你这儿住咯。”
霍清又扒拉了一口饭:“您住就是了呀!我倒是希望您一直在我这儿住着呢。”
霍奶奶笑着摸她后脑勺:“那不行,还是我自己的床睡着舒服。”
张晓澜醒过来的时候,霍清已经把自己和奶奶的碗都洗好了。
见她醒了,霍清又重新去拿碗盛饭:“醒啦?起来吃饭吧。”
张晓澜一脸懵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愣愣地看了霍清好一会儿,突然冲过去抱住她:“多亏你啊清清!!今天没有你和宋总我是不是就要交代了!!”
霍清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没有什么玩意儿能这么快害人性命的。”
而且你知道你那个“宋总”做了什么吗?你还谢谢他……
当然,后面这两句话霍清都没说出来。
“吃饭吧。”霍清把盛好饭的碗递给她,“知道你今晚肯定害怕,不过我奶奶今天也来了,她一个人睡惯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睡。”
张晓澜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
俩人洗漱好躺在床上时,都长舒了一口气。尤其是张晓澜。
“澜姐。”看到张晓澜总算安下心来的样子,霍清才尝试着问道,“今天在车里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你有感觉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吗?”
张晓澜一愣:“我当时脑子里一团浆糊……光自己脑子都嗡嗡响,什么也听不到了。至于看到……”
她苦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什么也看不到,听说这个是需要阴阳眼什么的,我应该是没那个慧根的。也幸好是什么都看不到,真看到了什么,我估计得吓死。我平时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
“唔。”霍清含糊了一下,“那我和宋总说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啊。”张晓澜对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宋总让你背着我跑嘛,我虽然被吓晕了,但你们把我带下车之后,其实还是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只是有点儿迷糊。”
霍清出神地盯着天花板,沉默了。
什么叫宋景延,或者说,云异让她背着张晓澜跑?
是张晓澜被吓到迷糊了,还是有人有意模糊了她的记忆?
4. 木香
张晓澜疑惑地看她,又下意识不安起来:“怎么了?”
霍清跳过这个话题,冲她笑笑:“没事澜姐,我就是确认一下你的情况。”
她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你之前有跟宋总提到过,我们俩住一个小区的事儿吗?”
张晓澜好歹也是社会上混了快十年了,结合今天下班宋景延说送她们的事儿,一听就知道霍清的意思。
她神色严肃地坐起来,十分正经地看向霍清,郑重道:
“清清,姐虽然确实是有心想和老板打好关系,但也只是单纯的向上社交,绝对不会扯别人的私事来跟他套近乎。”
张晓澜顿了顿,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都跟霍清和盘托出:“今天我和宋总去总部开会,在楼下遇到个一起开会的同事在搬东西,说是大会要用的,我就帮着搭了把手。
没想到那东西老沉,给我脚指头狠狠儿砸了一下不说,还摔地上把脚给扭了。”
她把脚从被子里伸出来:“你看,给我都扭成这样了。”
霍清看了看,发现是真扭得挺严重的,整个脚踝都充血肿起了,变得青紫,就算刚才没遇到那事儿,估计也得霍清扶着或者背着才能回家。
“宋总知道了之后就说晚上送我。其实我本来也不太好意思的,毕竟是老板呐,怪怪的,也怕别人说闲话,就婉拒了一次。
但他先问了我住哪个方向,说晚上自己有事儿正好顺路,加上我这个伤也算得上工伤。我后面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总部也没人认识我,应该没人能说什么,最后就还是答应了。”
张晓澜三十出头,已经结婚了,夫妻俩都忙于工作,没有生育。这个月初,她老公出差去了,要半个多月才回来。
相较于年轻的单身姑娘,已婚的张晓澜自认为忌讳要稍微少那么点。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忌讳。
所以答应宋景延之后,她提前给自己其他公司的朋友先发了消息报备。
直到遇到霍清,有个人一起才彻底放了心,确信老板今天真的是良心发现了。
霍清见张晓澜很是认真,不像撒谎,也坐了起来,拉过她的手:“我知道了澜姐,我只是确认一下。不是你的话,我们说开、说明白了才更好。你别介意。”
老板人再亲切、长得再帅,对霍清这种普通员工来说,本质上也只是偶尔在公司见一面、并不了解的男性,也并不值得信赖。
这也是最开始霍清拒绝“宋景延”和林开送她的原因。
霍清独居,父母和奶奶偶尔回来看她。
出于对安全的考虑,她的住处并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也就是和张晓澜住一个小区,常遇到,才叫她知道了自己住在这里。
公司虽然对员工的个人信息有记录,但都在人事那儿管着,只有特殊情况才会拿出来。正常的老板自然不会没事儿去看员工住在哪里。
如果张晓澜没撒谎的话,说明宋景延之前就有意在调查霍清的住址了。
想到这里,霍清微微蹙眉。
但到底是宋景延要查她,还是云异要查她?
故意透露顺路送“张晓澜和她”,又是有意还是无意?
回想起今天云异两次不顾张晓澜的个人安全的反应……
如果大胆把云异想得坏一点,他今天带上张晓澜,又两次把她推出去挡刀,是否早就计划好?
如果把云异想得坏一点……这些问题就能说通了。
可是却说不通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和结果。
如果是想害人,不会撕了张晓澜身上的符硬要塞到她身上;更不会在墨精要伤害到她的时候,把张晓澜扔出去。
显得像是以保护霍清为第一优先级的行为。
但这也太矛盾了而且无厘头了。
云异毕竟是宋景延身边的东西,宋景延和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关系,没理由非要在这种时候保护霍清。
更重要的是,奶奶说自己身上有一些类似于功德的、有益的痕迹。
除了墨精,云异是她今天唯一接触过的怪东西;但张晓澜身上又并没有类似的痕迹。
见霍清发呆,张晓澜这才突然想起今天自己主动说“一起呀”,似乎也算是说漏了嘴……
“哎也怪我,宋总最近虽然和蔼可亲的吧,但我也并不是很想让他专门送我一趟,毕竟是上级呢,我怕还是不大好,所以看到宋总停在路边儿问你,我就没管太多……”
霍清回神:“没事澜姐,不赖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张晓澜看出她有心事,但自己心里也还有点发怵,并不想刨根问底更多的事情了,便点点头躺下了。
只是睡前她还是交代了一下:“你一个人住,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儿尽管给我打的电话,我离得近,来得也快。咱们住得近,有什么事儿多照应着。”
“谢谢澜姐了。”
“害,谢啥,我才得谢你今天带着我跑呢。”
-
张晓澜一夜无梦。
但霍清这一觉睡得有些累。
一整晚迷迷糊糊地梦到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醒来又并不完全记得。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股木质调的香。
这味道总给霍清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是味道熟悉,是感觉很熟悉。
张晓澜一觉醒来之后,人轻松了很多,见着霍清还没醒,就悄悄起来,给霍清发了条微信,又跟霍奶奶打了个招呼,一瘸一拐的回家了。
而霍奶奶在那之后没多久也出门了,去帮昨天提起的人看事儿。
所以霍清醒来时,屋子里又只有她一个人。
好在奶奶出门前把饭都给她做好了,热热就能吃。
霍清晚上睡得不算特别好,本打算吃完饭再休息一会儿,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购物软件。
她对香水并不了解,更何况男士香水,但还是凭着本能搜索了一下木质的男士香水。
弹出来的选项实在太多,霍清对香水的品牌又实在算不上精通,所以滑着滑着便又困了。
可能晚上是真没睡好,霍清这一觉睡得蛮久,醒来时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晚饭时,张晓澜带着一大堆吃的找上了门。
也许是突然意识到了两人住得近,打好关系方便相互照应;也可能是因为昨天的事,让她发现了霍清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奶奶不在吗?”她性子外向,自如的进了霍清家。
“嗯,下午打了电话来说今晚不回来了。”
张晓澜有些遗憾:“我还买了好些菜,准备咱们一起吃呢。”
霍清笑笑:“是有些可惜,我也不太会做饭,只会一些小菜。”她拎着张晓澜买的大闸蟹,“你会做吗?”
“会会会,我们一起做吧,我做荤的你做素的。”
“但你脚上的伤……”
“没事的,昨天我朋友带我去医院看过开过药了,没伤到骨头。”
霍清这才放心道:“那好,你不方便的事就叫我做。”
最后,几乎所有的菜都是张晓澜完成的,霍清只是帮忙做了些协助。
因为她的脚伤,两人坐下来吃晚饭时已经快八点了。
霍清依旧是在翻着下午没看完的香水:“澜姐,你对香水了解吗?”
“不太了解,我平时也不太用香水,你要找我推荐的话,我恐怕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张晓澜顿了顿,“不过我老公就是做香水这一行的,你要是想知道,等他这段时间忙完,我找他帮你问问。”
霍清夹了一根蟹腿:“唔,那倒不是,我是想了解一下男士香水。”
张晓澜夹菜的手一顿,苦笑了一下:“男士香水的话,我倒是可能还算了解……”
“?”霍清面露疑惑。
张晓澜扒拉了一口饭,眼神闪了闪:“其实是当初追我老公的时候……因为他是这一行的嘛,我就想着了解了解,不过最后也是班门弄斧了。”
说到这里,张晓澜突然反应过来,神色揶揄,“清清你怎么突然想了解男士香水了,难道你也……?”
“不是不是。”霍清连忙否认,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撒个谎,“是我有个发小,他最近要过生日了,一直喜欢用木质调的香。但我不了解香水的品牌,不知道送什么好。”
倒也不算完全撒谎,毕竟霍清真的有个发小,不过马上过生日的不是他,而是霍清。
“这样啊。”张晓澜收了调侃,“如果只是普通的发小呢,我个人认为送香水是不太合适的。”
“为什么?”
“我个人的见解哦,气味儿这种事还是挺私密的,普通的异性朋友之间送香水的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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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合适。诶……”
张晓澜突然回忆起了什么,“我昨天在宋总车上,好像闻到的也是木质调的香水。”
“他以前也用这种香水吗?”
“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可也是第一次和宋总离得这么近。”
“好吧,我坐在后座都没闻到。”霍清装傻,“宋总这样的人,还会用木质调的香水呀。”
“你别说,其实木质调挺符合宋总……呃,符合宋总以前的气质的,反而和现在不太符合。”
霍清夹了根螃蟹腿放进张晓澜碗里,一脸好奇:“这怎么说?”
“就是感觉啦……谢谢。”张晓澜为蟹腿道了一声谢,“我觉得木质这种味道吧,莫名有种沉稳、神秘,底蕴颇深的感觉。这段时间宋总脾气太好了,让我产生了一种他没什么心机的错觉,当然,我知道这只是表象。”
毕竟,一点心思都没有的人,可是做不好高管的。
“但是就从这种表象来说,我个人觉得和木质调的香水不太符合啦。”张晓澜想了想,“说起来,他这个香水我好像还真闻到过。”
霍清眼睛一亮:“澜姐你知道是哪个品牌的吗?”
“唔,我得回去想想。”说到这儿,张晓澜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呀?还是打算给你发小送香水?”
霍清想反正张晓澜也不是认识她发小,一咬牙,笑眯眯地应了下来:“嗯,宋总用的肯定是好东西。”
“哦~”张晓澜笑得意味深长,“行,那我回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实在不行,我也给你找个味道差不多的。”
“好,谢谢澜姐啦。”霍清连忙继续给张晓澜夹菜,“澜姐多吃点菜。”
-
一直到睡前,霍清都依旧在思考这个香水的问题。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同款香水,只是一直很在意这个味道。
并非像张晓澜说的不适合云异,相反,霍清觉得很适合云异。
倒是宋景延,并不适合木质调,他气质太冷了。
云异的各种行为都让霍清觉得摸不透。
即便这段时间,他用着宋景延的脸,和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可经过了昨晚……霍清觉得不好说。
先按下不表。
知道了香水的品牌,也许能多窥探一些什么。
这一晚,霍清又睡了很久。
被一个电话铃唤醒时已经快中午了,若不是这个电话,她恐怕还能接着睡。
霍清抹了把头发,坐起来接起:“喂?奶奶,怎么啦?”
“清清啊,这个事儿得你来帮奶奶个忙,我给你发个定位,你这会儿有空过来不?”
“有的,奶奶。”霍清闻言立马把手机免提打开,起来换衣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一时想不出有什么事儿是奶奶解决不了,而需要她帮忙的。
“你过来了我再详细跟你说吧。定位发给你咯。”
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定位已经很快发了过来,霍清穿好衣服拿起来看了看:“北区晔泉?”
北区晔泉可是他们这儿有名的别墅富人区。
不过也是,这年头,越有钱的人越讲究这些,也要有点儿实力才请得动霍家奶奶。
霍清又看了眼坐标,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奶奶你都会发定位啦?”
霍奶奶笑:“是这家的年轻人帮我发的。噢……”
刚说完,霍清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些别的人声,但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霍清等了一会儿。
“你直接打车到岩桥口,这边派了司机同时出发到那儿正好能接到你,节省时间。”霍奶奶说。
霍清道了声好,便挂了电话出门去了。
因为是去帮忙做事儿,霍清将头发简单夹起,随意披了件黑色的大衣便出门了。
到了和霍奶奶约好的岩桥口时,霍清在出租车上就远远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和昨晚停在路口说要送她的那辆奔驰GLS是完全一样的车型,只是车牌号不同。
霍清挑眉。
虽然车牌号不同,她也有了些猜测。
毕竟宋景延如果喜欢,手里有几辆一模一样的车倒也正常。
所以霍清走近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并不算太惊讶。
但……
“宋总?”
5. 合作
霍清一眼便发现了眼前人与之前神态的不同,礼貌性地浅笑了一下:“您亲自来接吗?”
她还以为会派司机来。
宋景延额前有些碎发,但不影响霍清发现掩盖在碎发之下的医用纱布。
很明显,宋景延的表情并不太好看,看到霍清时更是有些冷。
虽然他以前本来也是一副所有人都欠他钱的样子。
疑似被老板瞪了一眼,霍清只当没看见。
瞪她有什么用,要怪就怪他身上那东西。云异那时如果不去扒她给张晓澜的符,霍清当然不会动手。
在她有底牌的情况下,优先保护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是霍清家里人在外面遇到这种事儿的一致原则。
“嗯。”宋景延语气冷淡,“宋董让我来。”
霍清上车的腿一顿,等坐到位置上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的老爹宋钟山。
宋董?为什么叫得这么生疏。
“这样啊。”霍清应道。
毕竟是老板本人,霍清还是老实地坐到了副驾驶。坐下没多久,便在这方密闭空间里隐隐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
不是木质的。
霍清没忍住转向宋景延,眯了眯眼。
宋景延本人的用的香水竟然是果香调的,偏甜,但味道极淡,霍清一时辨别不出是那种果香。
竟然和宋景延本人的气质完全……不太符合。
察觉到霍清的视线,宋景延略带警告地回敬了她一眼。
霍清耸耸肩,随意搭话:“云异呢?”
宋景延专心起步,没有回答。直到稳步上了路,他才说了句不相干的:“没想到你是这个霍家的。”
没想到?
霍清抓住关键词,昨晚的某个疑问居然这么快有了出口。
“我还以为宋总您关心下属,对每个员工的信息都很熟悉呢。”霍清弯了弯眉眼。
宋景延冷冷扫她,霍清毫不心虚,岿然不动。
他很快收回视线,极短地冷哼了一声:“我没那么闲。”
“喔,这样呀。”
所以调查霍清的不是宋景延,而是云异。
这倒也符合霍清的猜测。毕竟来这家公司两年多了,宋景延要是想查她早就查了,何必这段时间突然发难,她近期的工作又没有出过问题。
而且从认识这个老板开始,就很容易发现,宋景延对员工的私生活完全不感兴趣,从来不搞假惺惺的企业文化和团建。
这也是霍清愿意在这儿一直干的原因。
“他听得见。”宋景延似乎在嘲讽她的小聪明。
“听得见就听得见呀。”霍清笑眯眯,“我又没说他坏话,我也不怕他。不过宋总,你为什么愿意把身体共享给一个不知来历的……”
霍清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云异,索性省略了。
“他不会害人。”宋景延言简意赅,似乎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
霍清识趣,没再接话,也没再多问。
车内两厢沉默良久,宋景延握紧了方向盘,手背青筋微鼓,似乎酝酿了良久,才颇有些僵硬地说:“如果宋董问起,你能别暴露云异的存在吗?”
霍清一愣:“我奶奶没发现他?”
宋景延摇头:“他知道宋董今天请了人,藏起来了。但你奶奶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叫你来。”
“不可能。”霍清断言,“如果我奶奶都看不出问题,更不会觉得我能看出来。她可比我老道多了,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叫我来。”
宋景延又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霍清坦然:“不知道,我也想不到有什么事儿是我奶奶需要我帮忙的,但肯定不是她搞不定的,多半只是因为她一个人不方便,需要我做些协助。”
“所以,你答应吗?”宋景延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霍清叹了口气:“宋总,我需要原因。”
请霍奶奶来的多半是宋钟山,那宋钟山才是奶奶帮忙的对象,说直白点就是雇主。
让她既要骗雇主,又要骗自己奶奶,总得给点理由和好处吧。
宋景延是商人家庭出身,自然懂她的意思:“你并不需要撒谎。因为宋董叫你们家来看的,并不是我的,或者说云异的事儿,而是他自己的事情。云异躲起来,只是怕被顺带发现了。
所以不论你奶奶,还是宋董,都不会主动提及,你自然也谈不上欺骗。只是给我行个方便,当没看见。至于回报,你可以开个价,算我单独给你的。”
霍清第一次听宋景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眨了眨眼睛:“谈钱多伤感情呀,宋总。”
“想要什么?”宋景延反应很快。
“和云异有关的事儿,你知道的全部。”
宋景延有些诧异:“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感兴趣?”
霍清很无辜:“这个问题,您该问云异呀。是他对我太感兴趣了。”
宋景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两厢沉默之际,后座突然传出了一种类似于水滴的声音。
霍清还未回头,肩上便跳上了一只黑色的小团子。她伸手去抓,那小团子便乖巧地任凭她揉捏。
等霍清揉了个够,小团子便用尾巴在霍清手心儿里扫动。
霍清后知后觉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意识到这是昨晚的墨精,愣了一下。
那墨精不是被云异给……居然还活着?
而且看起来不仅有了稳定的神智,体内的灵气也趋于稳定了。
宋景延没有云异的加持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精怪的存在。
只是他余光见霍清摊着手,以为她是在让自己现在就交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也不多,他是某天夜里突然出现的。说自己没有太多记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是……”
霍清用手指戳了戳那墨精软乎乎的身子,等待着后文。
“但是他记得‘霍清’这个名字。”
霍清戳团子的手顿住,惊诧地转头。
宋景延察觉到视线:“你看起来,之前并不认识这么个人。”
人?是不是人霍清都无法确定。
而且她的确从未听说过“云异”这个名字。
霍清从小到大记忆完整,没有遇到过车祸、失足落水等其他传闻中可能影响记忆的重大打击。
“那宋总呢?”霍清把团子放回肩上,“如果你不认识他,为什么允许他用你的身体?”
宋景延看着前方,暗示:“马上到了。”
霍清了然他是想要个承诺大,但是……
“我奶奶未必没看出他的存在,我没必要、也瞒不住她,至于宋董那边,就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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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你不提我也不会多言。”
宋景延皱眉:“你骗我?”
“宋先生不也骗了我吗?”
霍清语气平淡,没有埋怨,也没有不悦,只淡淡地用一句“宋先生”来划清他们这番对话的身份。
“而且我刚上车的时候就说了呀,我奶奶比我厉害,未必没发现他,我瞒不住奶奶的。
但宋总你大可以放心,我奶奶不是多事的人,甚至相当开明。
以我们家办事的风格,只要云异不是邪物,你也不是请她来的人,你既不想多言,她绝不会刨根问底。”
霍清完全理解宋景延的隐瞒,她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一个大活人愿意不顾风险把身体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游魂使用。
姑且称之为游魂吧。
要么是宋景延之前本来就认识云异,足够信任他,自然愿意把身体给行动不便的云异用。
要么便是双方各有目的,为了实现各自的目的,达成了什么合作协议。
两种情况想要实现,都需要双方对彼此有一定的信任,只是不同情况需要的信任度不同。
信任来源于了解。
除非宋景延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会落到陌生人手里。
但那可能吗?
身体控制权太重要了,不可能随意交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于是霍清打算试探一下。
反正错了就错了,这种小事儿也说不上得罪,最多就是在老板的心里,自己成了个不聪明又心思多的人。
没想到宋景延的反应来看……似乎真让她给猜对了。
宋景延是商人家庭出身,比起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游魂,霍清更倾向于认为他们两人的情况是后者——
宋景延和云异之间达成了某种促使他们和平共处的利益交换。
至于宋景延到底有什么事有求于云异,以至于需要跟他“合作”,那就是他的私事了,霍清没资格再多问。
从他不愿意宋钟山知道云异的存在这一点来看……
霍清大胆往后猜测的话,很有可能是什么豪门密辛,要借助云异这种行动不受太多限制的力量。
-
确实正如霍清所猜测的那样,宋景延的确不是在云异出现之前对他一无所知的。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漏了陷,还是霍家这种神棍家庭有什么辨别谎言的办法。
宋景延选择不再多言,只是停好车之后,直接拿出手机给霍清转了十万。
霍清看到转账的时候很想笑,考虑到老板的面子,还是忍住了:“宋总,拿钱封口其实不是最有用的方法。”
她解开安全带,“你放心吧,我不会在宋董面前多言,毕竟我的工资还是你给我发,不是宋董给我发呢。”
霍清把那笔钱点了退回:“你下次转少一点呗,这种数额我们这些打工仔不敢收哇,怕被查,你下次发个几千的我才好收。还有……”
霍清转头,眉眼弯弯:“我知道你刚刚说‘他听得见’也是吓唬我的。以后不要骗我了哦,这些事,我们这种神棍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说完,霍清抬脚潇洒地下了车。
刚刚腹诽人家是神棍的宋景延:“……”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霍清还是个人才……
6. 指尖血
已进了宋家,便无需宋景延带路。
霍清一下车,就有宋家的管家带着走,宋景延便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
墨精跳进了霍清的衣服口袋里,而霍清环顾着这小庄园,心里在和自己家里的小院子作比较,没管它。
过了最初的那一关,它就已经无害了。
其实霍家也不小,只是祖传的宅子比较老了,地方也比较偏。
宋家这院子的装修风格偏中式,整体风格倒是挺低调的,但霍清看着觉得不太舒服。
管家领着霍清进了宋家的会客厅,便看到奶奶一个人坐在长桌的主座上喝茶,另一个管家端着茶托不远不近地站着。
“来啦。”霍奶奶看见霍清来了肉眼可见地变得高兴,她拉霍清坐下,“怎么样?看出什么没?”
霍清环顾四周:“怎么就你一个人,宋董呢?”
“我等你们呢,他突然有事要忙,上楼接电话去了。”
“我的确是进来就觉得不太舒服。至于看出什么没……我不通风水的呀奶奶,别拿这个考我。”
霍奶奶笑眯眯地看向宋景延:“小宋回来啦,你也坐。奶奶问你几个问题。”
宋景延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看了一眼霍清。
看她干什么……
霍清装瞎岿然不动,宋景延则坐到奶奶另一边。
“奶奶问你,你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奶奶问得直白且没有铺垫,有些超出宋景延的预期。他僵了一瞬,又看了霍清一眼,才摇头:“没有。”
霍清也扫了他一眼还回去,到底是没说话。
霍奶奶笑而不语,弄得宋景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霍清看着在老人家面前居然显得有些无措的自家老板,在心里嘲笑他。
也就在心里笑笑,该帮忙解围的还是要帮。
霍清轻咳一声:“奶奶,你叫我来是做什么?”
霍奶奶这才收了神通:“只是叫你来对比一下,觉得小宋身上的印记和我昨晚上看到你身上的很像。”
她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如昨晚那般闭上了眼睛,“还真是一样。”
霍清一愣:“是你昨天说的,我身上那个奇怪的印记吗?”
宋景延也皱眉:“什么印记?”
霍奶奶点头:“不过小宋身上的比你的要淡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都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毕竟要从霍清和宋景延身上找到什么能聊的,那也只有云异了。
霍奶奶帮人看了这么多年的事儿,哪能看不出来这俩人瞒着她,哼了一声:“现在有事儿是连奶奶都不告诉了。罢了,你们年轻的事儿,只要不影响别人,自己闹腾去吧。”
霍清讨好地去拉奶奶回来坐:“奶奶,你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个呀。”
“倒也不只是这个。”霍奶奶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霍清和宋景延身上,而是转头看着外头的园子,“这事儿我要看明白,需要个年轻姑娘,而且需要……你来最合适不过了。”
霍清明白奶奶省去的部分,却不明白为什么需要“年轻姑娘”:“为什么?”
霍奶奶收回视线,语焉不详:“风流债呗。”
霍清下意识看了一眼宋景延,宋景延满眼不耐:“我跟你说过了,是宋董要请人看。”
霍清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她又没说什么。
只是宋钟山和宋景延的妈妈外界传言关系一直很好,所以霍清第一时间没想到宋钟山身上。
霍清又想了想,觉得也是,豪门密辛和外界传闻有差异也正常,越是这种家庭越懂得家丑不可外扬。
三人坐了会儿,便有人拿了一沓红纸、两碗生米、剪刀和银针进来。
霍奶奶起身接过,用剪刀将红纸裁了,叫霍清拿上别的东西跟她一块出去。
“天还没黑,你也出来看看。”奶奶说。
宋景延跟着起身,对待奶奶的态度倒是极有礼貌:“我能一起吗?”
“当然。”
霍清端着一碗生米,跟着奶奶走到宋家的园子里。
“风水并不存在标准答案,与居住者适配最为重要。”
随着霍奶奶的话音落下,霍清巡视了宋家的园子一圈儿,随后朝着东南方向,将那碗生米撒了一半出去。
生米落地的瞬间,一阵黑雾从草地升起,慢慢铺开,又慢慢消散,只是消散的位置明显有一个偏向。
不过这个过程,也就只有霍清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不论园子还是住宅,有一点却是不随着居住者的情况改变的。”霍清收到奶奶的示意,接过话头,“布局一定要方正,缺角或形状怪异,绝对是大忌。”
宋景延闻言一愣,环视起自家院子,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他们家的院墙是向内凸的。
只是宋家的花园够大,内凸的弧度也很小,完全不容易察觉,就连霍清也是循着方才那黑雾的轨迹才看清了这一点。
但这一点,宋景延却一直都知道。
因为他小的时候跟妹妹在花园里玩发现了沿着墙线却走得歪歪扭扭的蚂蚁,便问了宋钟山这个问题。
宋钟山只是说,觉得有特点,好看。
霍清把剩下的半碗米交给跟在宋景延后面的管家:“绕着宋家花园的院墙撒一圈。园子大,生米可能不够,可以撒得松散一些,确保拐角处一定有就行。”
她交代完,便回到奶奶身边把手递出去:“来吧。”
霍奶奶便捏了那银针,在霍清右手中指上扎了一下。
银白色的细针穿过薄薄的皮肤组织,叫霍清皱了皱眉。
十指连心,扎手指头还是疼的,而且扎完了也还会疼一会儿。
随后,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霍清指尖冒出。
与此同时,她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草木香。
和昨天霍清在用着宋景延皮囊的云异身上闻到的那种,有前中后调的香水味相似。
却没有那种人工香水的工业气息。
这次霍清闻到的味道,就是那种来源于自然的草木香,清新淡雅,闻着却会觉得心情很好,让霍清连手指的疼痛都淡了些。
她下意识转头,恍惚间似乎看到一道灰影。
只是那灰影太快,快到容易让人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眨了一下眼。
只是仍旧残留在霍清口鼻间的香味提醒着她,如果她没猜错,刚才应该是有某个人来过一趟。
一滴血珠顺着霍清的指腹滑到了甲床,留下一道血痕,在她白皙的手指莫名显现出一种苍白的美感。
奶奶用红纸将快要滴落在地上的血珠接住,又将每张红纸都在霍清手上擦了一下,沾上她的指尖血,只留了一张没用。
墨墨也在此时突然从霍清口袋里探出头来,蹦跶到她手心,盯着她的手指看。
霍奶奶拿着红纸去了园子的另一边寻找着什么,霍清则盯着这个小团子,笑眯眯地低声问道:“想吃?”
小团子转过来,对着霍清蹦跶了两下,表示想。
“那你跟我说说,昨天你怎么活下来的?”
墨墨圆滚滚的身子转了转,表示自己不知道。
霍清眯了眯眼:“别装,我知道你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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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一直静悄悄的宋景延突然在她身后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霍清把墨墨塞回口袋里转过身:“没什么。”
宋景延懒得多问,把方才叫阿姨拿过来的医用棉签递给她。
霍清受宠若惊,接过后捂在无名指上:“谢谢宋总。”
宋景延偏过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清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霍奶奶在西北角找了块空地,将红纸在地上围了个圆,用另一碗生米洒在面上将红纸压住,再将空碗放在了圆圈中间,算是完工。
三人重新回到待客厅,等待着天黑。
而请霍家人来的宋钟山直到才总算从楼上下来,吩咐了阿姨多做几个菜,再招呼霍清和奶奶用餐。
这是霍清第一次见到活的宋钟山。
毕竟去总部的事儿一般轮不到她,更别说需要有宋钟山这个董事长参与的会议。
宋钟山看上去比新闻里的附图要高一些,长相虽然不出众,但作为这个年纪的中年人,身材保持得还很好,整个人看着精气神不错。
想起奶奶说的风流债,霍清有些好奇。
但是奶奶做这行向来不沾别人的因果,不会太多过问别人的私事。
干这一行的,有的帮人看事儿会问清原委,择善者而从。而有的,只负责拨乱反正,没有当在世包青天,断两界案的心思。
霍家就是后者。
霍家祖上认为,反正不管死人还是活人,只要有神智的玩意儿,欠下的,就总归是要还回来的。
比如现在,奶奶便不会过问宋钟山为何要将外面的花园修葺成这个样子。
吃饭时,宋钟山看着倒是没什么架子,还主动关心霍清两句,只是他审视霍清的目光太过明显,叫霍清有些不舒服。
宋景延跟以前在公司一样,不怎么多说话,只有在宋钟山提起他时,他才附和着说那么几句。
都是场面话,滴水不漏。
“那我这麻烦,您看……能解决得了吗?”
一顿饭快吃到尾声,宋钟山铺垫了许久,才正式问了出来,竟吃出了一股子商业饭局的味道。
奶奶态度淡淡:“人能布置的,人就能解开。至于具体怎么解决,要等过了今晚我再跟宋先生详说。”
“好,好。”宋钟山自然没有异议。
霍清垂着眼,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这顿饭吃得蛮久,好不容易吃完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而霍清进入宋家时感受到的那种不舒服,在天黑之后变得更加明显了起来。
霍奶奶表示宋钟山和宋景延若担心可以回避,宋钟山便半点没推辞,嘴上道了声谢就心安理得地走了。
反倒是看着冷冷的,一直不说话的宋景延留了下来。
三人回到了略显昏暗的花园,霍奶奶便拿着下午剩下的最后一张红纸,再次用针取了一滴霍清的指尖血。
只是与白天不同,这一次,取的是无名指。
血落在红纸的瞬间,霍清便敏锐地感受到周围在变得阴冷。
霍清环顾四周,很快看到了园子矮灌后面,也是今天冒出黑雾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站立着的黑影。
霍清眨了眨眼。
其实霍清体质特殊,她能直接看到的,要比奶奶都多。
除了奶奶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印记。
想起奶奶半天说的“风流债”,霍清有意往后退了一步。
那黑影便朝着霍清近了一步,走进了路灯的光半步。
原来那不是黑影,只是她浑身焦黑,竟然……只有左边半张脸是好的。
7. 试探
霍清一惊。
风流债?风流债怎么会伤成这样??
霍奶奶虽然不能直接看见,却能感受到气息。她冲霍清使了个眼色,去到下午摆好的阵边。
霍清看着那道身影,没再退。
她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个女人的身影,也看出了她浑身的焦黑是因为烧伤。
霍清从她唯一没有被灼烧的半张脸的眼里看到一丝痛苦和……
焦急。
是的,霍清很确定,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丝敌意。
霍清意识到,自己可能因为奶奶的那句“风流债”,对事情的猜测先入为主了。
女人的出现不是因为对年轻女孩的敌意,相反,她似乎……在担心什么。
女人一直死死盯着霍清,一动不动,像是在考虑些什么。
她破败焦黑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因为嘴唇和下巴因烧伤和僵硬,看起来格外诡异。
宋景延在霍清身侧,发现了霍清一直看着某个方向。可他顺着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意识到什么之后,宋景延突然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其实霍清很想知道女人到底想说什么,但现在改变奶奶的安排,无疑是添麻烦。
宋家的人除了父子俩,其他人在饭后就都被安排走了。此时偌大的园子里,一片死寂。
就这样对峙了许久,久到霍奶奶都察觉了异常,却没人敢出声,都怕刺激到了花园内的女人,叫她做出什么来。
而没多久,霍清再次闻到了白天闻到的那股草木香。
已经猜到了这股香味代表着什么的霍清若有所思。
没多久,她突然抬步,竟是想要靠近那道与她对峙的女人——
却突然被身侧一双温热的大手抓住了手腕。
霍清诧异回头,看到了神色微沉的宋景延。
不对,不是宋景延。
果然,她下午并没有看错。
霍清歪了歪头,用口型无声地叫道:“云异?”
云异点点头,看了一眼法阵的方向,也用口型回答:是我。
随后他放开声音:“别靠近她。”
霍清微讶。
许是突然出现的声音刺激到了女人,恰在此时,她竟突然暴起,嘶叫着朝霍清扑了过去!
霍清只是捏了个祖上教的净身决防身,并未躲开。
直觉告诉她,或许应该听听那女人想说什么。
可未等女人靠近,霍清口袋里的小团子突然飞了出来,朝那身影猛地扑了过去,趴在她脸上吸食着什么。
霍清下意识上前,想把这小墨精抓回来,却被云异牢牢抓着,他不解地蹙眉:“你做什么?!”
霍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开我。”
其实她这么说只是用来表明态度,叫云异不要干扰她,但心里还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云异既然拦了她,就会继续坚持。
可在霍清思考着,要继续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让云异放手的时候,却见他眉间虽更紧,竟还是主动放了手。
霍清一愣。
云异真的很矛盾。
他的来历连奶奶都开不懂,各种行为也让霍清想不明白他的目的。
虽然心里种种怀疑,却又对他升不起任何敌意。
事有主次,霍清还是决定先不管他。
她主动上前靠近那女人,云异便隔了半步跟在霍清后面。
而女人也在霍清靠近她的过程中,轻柔地把趴在自己脸上的墨精揪了下来。
她提溜着不足巴掌大的墨精,仅剩一只的完好的眼睛里流露出些好奇。而墨精被她提着,似乎还打了个饱嗝。
云异:“……”
霍清这下总算确定了,女人在没经唤醒的情况下仍有神智。
然而,远处霍奶奶听不清这边的情况,在看到女人扑向霍清时,以为她因怨暴起,开始点火灼烧地上的红纸和生米。
于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开始撕扯女人,她可怖的脸上再次露出些痛苦的痕迹。
但这痛苦也许也唤回了她的些许意识,她猛地抬头看向霍清,竟突然发难再次伸手去抓她!
霍清眼疾手快地躲开,而在她身后的云异更加着急,立马上前想要逼退女人,却被霍清抢先喝退:“别碰她。”
一如方才,在霍清提出要求的瞬间,云异浑身一僵。
这一瞬的反应,让云异身上的违和感在霍清心里更加确切了。
而且这次她看得更加真切,云异,或者说宋景延身体的手背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一如霍清昨晚在车里看到的那样,明显在努力对抗什么。
随后,他很快便真的如霍清所言,退了下去。
这一番纠缠下来,面前的女人似乎总算察觉到了霍清不愿意让她碰。
随后,她竟真的后退了半步,再次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猎猎冬风,一同刮到霍清和云异耳边,让其中一人不太舒服。
云异看了霍清一眼,发现她除了因为阴冷浅浅地瑟缩了一下,并没有太多反应。
这道声音,唤回了走神的霍清,也再次唤起了霍奶奶的警惕。她打算继续灼烧红纸,却看见霍清冲她摆手道:“奶奶,没事。”
奶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继续。
她的孙女在这方面的天赋毋庸置疑,有她在,可以稍微放一放。
女人一直在试图说什么,奈何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急得又本能地去拉霍清。
霍清垂眸避开,想了想,轻声道:“抱歉,我不能碰到你。我来说,你点头或摇头,好吗?”
女人着急得在原地跺了下脚,还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神情瑟缩了一下。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做过这种动作,她的脖子都因为这动作,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霍清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你不想伤害我们,是吗?”
点头。
“你想让我走,对吗?”
点头。
“是‘我’,不是我们所有人?”
还是点头。
“你觉得,我有危险?”
这次,女人的头点得更重,随后又沉重地“嗬嗬”了两声。霍清凭借着自己的猜测,和女人的音调,隐约感觉她应是在说——
“别被发现。”
被什么发现?
霍清沉吟半晌,斟酌良久,还是直言:“你……是死在这里的,对吗?”
身边的云异一愣,当即绷紧了肌肉进入防御状态。
霍清这个问题问得太直白了。
如果被奶奶听到她当着人家的面儿问这种问题,只怕是要挨骂。
霍清并不是第一次跟着家里人来帮别人看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死者未散的残余,自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但按理说,人的残余都应维持着断气之前最后的样子,而且停留时大都不再具有主动的意识,除非人为引导。
因为那真的只是人残余的执念。
这也意味着,他们残留人间时要么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按部就班的生活;要么就是完全没有理智的游魂。
直至他们与现世的因缘和执念消耗殆尽,自然会消散,去到该去的地方。
但这也意味着,无论哪一种情况,直接提醒他们“你死了”,都会让残念开始变得不稳定。若是有怨,恶念便会暴起。
霍清想这么问,是因为她刚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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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从这个女人眼里看到了明显的理智,完全不像任何一种常态情况。
用打破常规的方法,才能试探出不合常规的状况。
而且……她敢这么问,也是想冒险验证另一个猜测。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还有她自己和奶奶两个人一起兜着。
宋家的管家和家政饭后就都被安排走了,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人。
只是那女人虽然没有因此被激怒,却也没有回答霍清的这个问题。
她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似乎再也不想耗下去,眼神突变,不再点头或摇头,猛地向霍清冲去!
霍清当即躲开,便打算往奶奶的布置的方向跑去。
只是她还半步都没迈出去,整个视野就开始旋转——
她被云异先一步揽着腰,一把扛在了肩头!
云异把霍清扛起来就开始往法阵跑!
霍清身高腿长,突然被扛起来,浑身只有云异的肩作为支点。为了保持平衡不摔下来,她只能用手圈住他的脖子以维持平衡。
等反应过来时,霍清想叫云异放她下来,又发现云异跑的方向就是她自己想跑的方向。
幸好这是冬天,大家都穿得厚,肚子才不会被硌得生疼。
霍清头朝着云异身后,抬头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女人。
她的神色比方才更紧张,偶尔还会露出些狠厉,情绪交织,放在这张被烧伤的可怖的脸上,便形若癫狂。
霍清仗着冬天大家都穿得多,将圈住云异脖子的手悄悄顺着大衣的领口伸了进去,隔着宋景延贴身的衬衫,轻轻在他后颈处拍了拍:“放我下来。”
如果说之前有可能看错的话,这次,霍清便是完全确定地摸到了。
摸到了在她提出要求的瞬间,对方一瞬便紧绷的肌肉。
隔着衣物贴在霍清手心。
甚至连压在霍清后腰的手都加了些力道,将她更用力地按在自己肩上,硌得霍清胃有些不舒服。
只是不知为何,云异这次却并没有照着霍清的要求做:“不能被她碰到,会倒霉,甚至会受伤。”
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霍清眼睛一转,故作遗憾:“哦,那算了吧。”
此言一出,云异便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还不够。
还需要多试一下。霍清想。
云异的声音不算低,也顺着风刮过了那女人。
霍清看到她身形一滞。
云异扛着霍清,越过小半个园子跑到霍奶奶身边时才将她放下,挡在霍清面前,眉心未松:“你别再刺激她了。”
“嗯。”霍清嘴上随口应了,脑子里却在思考着怎么能多跟面前的女人多交流一下。
云异愣了一下,似乎是听出了霍清的敷衍,笑了一声。
像是无奈,但更像是气笑了。
霍清站在法阵侧边,看向那因为惧怕法阵而不得放缓脚步的女人。
霍奶奶板正了脸色,沉声叫道:“霍清。”
霍清听到奶奶的声音,暗自叹气:“我知道的,奶奶。”
只是霍清没想到,那女人距离法阵一步之遥,却在关键时刻拐了弯儿,突然猛地朝侧边的云异扑了过去!
云异也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朝自己发难,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些。想往一旁闪开,却不知为何,最终还是定在了原地……
云异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来。
“妈妈!”
一道清亮的女声划破了园子里紧急又幽静的空间,也在瞬间让那扑向云异的女人动作一滞,速度稍缓。
霍清连忙趁此空隙,上前将云异往后推。
这一番变动只在转瞬间,霍清一点力道没收,也没考虑到云异会因为她这番动作,伸手去拽她衣领。
8. 极阴
两人一时双双向后踉跄。
霍清哭笑不得。
虽然冬天大家都穿得厚,摔下去也不疼,但一起摔倒未免太不体面了……
比云异一个人摔个屁墩儿还要不体面。
为了防止两个人一起倒下去,霍清只能伸手圈住云异的后腰。
云异拽她衣领的手松了松,转而两只手扣住了霍清的肩膀。
两人一同往后踉跄了几步,还好是双双稳住了。
而原本向云异扑过去的女人,站在了他之前站的位置,没碰到任何人。
霍清循着声源回望,看到了一位浓颜大眼的大美女站在园子入口。
即便隔着将近二十米的距离,也能让人感受到她深邃眉眼带来的异域风情。
女人的注意力也因为这一声“妈妈”,不再放在云异和霍清的身上,在转身看到女孩儿时,她更是直接呆在了原地。
霍清惊讶于女孩也能看到这女人的存在,回过头看向云异,小声问道:“认识?”
云异似乎如梦初醒,松开了扣在霍清肩膀上的手,别过脸往后退了一步,摇头:“不是我认识,是……”
省略部分的意思霍清瞬间接收。
是宋景延认识。
霍清点点头,看着逐步靠近的女孩,下意识捏了捏刚才被云异扣住的地方:“继续说。”
她心思转得快,试探完自己想试探的,便很快又关注起新的状况。
因此没有注意到面前人一直停留在她手上的目光。
云异闻言回过神,略显不满地飞快扫了霍清一眼。
也许是因为她命令式的口吻。
但这些转瞬之间的变化,霍清因为注意力放在了那逐步靠近的女孩身上,一个都没发现。
“宋钟山的私生女,宋乐玫。”云异说。
霍清一愣。
她确实没想到这女孩会是这样的身份。
宋钟山的夫人,也就是宋景延的母亲,早些年是十分有名的女演员,美得不可方物不说,演技、内涵在娱乐圈也都是一流,国内外都拿过不少有含金量的奖项。
宋钟山虽然年轻的时候不是什么帅哥,但也说不上丑。
到了现在,跟大部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比起来,倒是因为身材自律被衬托得还不错。
再加上他一手把安莱科技做了起来,虽然不是国内最顶尖的那一批互联网公司,但做到现在也算是不缺生意和项目的地步了,确实能在婚恋市场成为半个香饽饽。
这样的组合,让二人从恋爱起就免不了被各种关注。
据霍清找到的各种以前的娱乐新闻来看,两人的感情说是一直都很不错,只是宋母五年前因病去世了。
宋钟山还因此狠狠卖了一波爱妻人设,对外声称不会再娶。不管是不是卖人设,在外界看来,表面上他倒也确实做到了没再娶。
霍清不会真的天真到完全相信宋钟山这种创一代会为了亡妻守身如玉。
只是据霍清知道的,宋母并非完全没有背景的人,婚姻关系之内,宋钟山应该不敢太过分,就算是有什么别的私生子私生女,应该也是在宋景延的母亲去世之后。
可宋乐玫看起来也已经二十上下,并不比宋景延小几岁。
那属于是对外演到极致,对内演都不演了。
既然宋乐玫是宋钟山的私生女,又管这个女人叫妈妈,那……
“嗯,是宋钟山的情妇,叫郑霁。”云异的思路似乎跟霍清接得很快,“我先前也没认出来……”
难怪奶奶说是风流债。
没认出倒也正常,毕竟郑霁浑身上下都没几块好肉,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看她残念的模样,最后竟像是被活活烧死的。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她被活活烧死?火灾?
如果是只是情妇,她为什么要让霍清离开,为什么觉得霍清有危险?
别被发现,又到底是别被谁发现?
宋钟山吗?
而且这郑霁对霍清和宋景延的态度,依然让她心有疑惑有很多疑惑。
郑霁真的是自愿成为宋钟山的情妇的吗?
这些种种问题加起来,不禁让霍清产生了这个疑问。
不对……
霍清突然想到,她作为员工,知道了老板的私事,她以后在公司还能好过吗……
果然还是不该多问啊……
宋乐玫走近后淡淡地扫了“宋景延”一眼,并未和名义上的哥哥打个招呼,却说了一句很轻的“谢谢”。
霍清微讶。
也是,既然能看到她妈妈,那能发现云异的存在也不奇怪。
所以这声“谢谢”,是跟云异说的?
霍清转头看了云异一眼。
为什么要跟他说谢谢?
云异察觉到了霍清的视线,但不知为何,垂眸装瞎。
随后,宋乐玫毫无芥蒂地伸手去拉那,霍清想拦都没来得及。
霍奶奶皱眉闭了眼,到底也没说什么。
宋乐玫将自己妈妈拉远了些,小声跟她说着什么,而霍清看着这母女俩,突然仰头问云异:“以后还是你代替宋景延去公司吗?”
云异神情古怪,突然又往后退了半步,反问:“怎么了?”
霍清不答,转而继续问:“你和宋景延关系怎么样?”
“……”
“说话呀。”
云异眼神一沉:“不坏。”
霍清似有所察:“那你跟他说一下,以后可不要为难我,我也不是故意想知道这些事儿的,我今天过来也是为了帮忙。”
云异:“……嗯。”
他看着霍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霍清眨了眨眼睛:“有话直说。”
“在公司,除了需要工作的时间,和你见面的都是我。”云异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也是。”
他语气有些奇怪,霍清一时没摸清他的意思,只简单答道:“哦,这样啊。”
云异抿唇,突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
也许是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个地方,却要用别人的身份存在,不想被为数不多的知情者认错。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稳定下来的郑霁:“已经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落寞。
“等等。”霍清叫住他。
云异垂眸,静静看着霍清。
“我知道。”霍清弯了弯漂亮的狐狸眼,亮得像星空。
“我也分得清。”她声音很轻,像是错觉,“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对霍清来说,要分辨他们两个人,甚至不需要通过对话。
她本来就能看到云异的存在,即便是他掌控着宋景延的身体,霍清也依然能看到他的虚影。
对霍清来说,要分清他们两人是很轻松的事。
不过她可不会告诉云异。
云异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滞涩了一瞬的呼吸和定在霍清脸上的眼瞳。
只有再次下意识往后退的动作,尚且在云异的意识范围内。
这是他刚才和霍清互相稳住对方之后,退的第三步了。
每一步全都被霍清尽收眼底,可做出这个动作的当事人自己,却只察觉到了最后一步。
他抿了抿唇,一如刚才霍清说话那般,轻轻答道:“嗯,那就行。”
随后,云异冲奶奶躬了躬身,得到一句慈祥的“去吧”,便隐匿起来,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宋景延。
宋乐玫那头,和妈妈说完了话,便带着她回到了三人面前。
郑霁回来时松开了手上的墨精,让它又回到了霍清的口袋里。
随后,宋乐玫面对着霍奶奶,一如方才云异那般微微躬身,是诚意十足的谦卑:“谢谢。”
霍奶奶仍旧闭着眼睛,有些无奈:“不必,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叹了口气,“该怎么办,我会如实跟宋先生说,至于要不要做,还得你们家里人商量。”
“不过早知道你会来的话,我就不让我孙女儿来了,省得她折腾一场。”
宋乐玫闻言垂眸,似乎有些难过:“不……还是需要她帮忙的。是我的话,妈妈不会愿意现身的。”
霍清想到自己滴在红纸上的血,那是用来吸引郑霁出现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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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宋乐玫的血也可以,是指……
“你也是极阴体质?”霍清问道。
“嗯。”宋乐玫主动为她解答,“不仅我是,我妈妈也是。”
她妈妈也是?
极阴之体确实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难得,不过这么小的地方一下子凑出三个,确实也比较罕见了。
极阴体质也并不像大多人以为的那样会招脏东西;恰恰相反,因为与所谓的“脏东西”有着极为相似的气息,反而会因为被视作“同类”,而常常被忽略。
虽然极阴体质的气息确实会对某些精怪和残魂有一定程度的吸引,但被吸食些阴气的损害,远不如被直接抽走活人必须要有的精气来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昨晚在宋景延车里,霍清放心的把自己的符箓给了张晓澜。
因为她是真的有确保自己不会受到损伤的底气。
那小墨精最多吸几口她身上的阴气,却不会注意到、也不敢动她的精气和气运。
所以硬要论起来,极阴体质实际上,是能辟邪的特殊体质。
并且能够不通过任何辅助,只通过肉眼就能看到同为属阴的东西,
这宋家的园子向内凸,大门朝着凶位,明显是个聚阴的格局。
结合这些,关于宋乐玫妈妈被困在这里的原因……霍清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可郑霁为什么独独对云异有格外强烈的情绪?
还是说……是对宋景延?
“行了。”旁边突然传过一道淡漠的声音,打断了霍清的思考,“旧也叙完了,该送走的就送走吧。”
宋乐玫再次看向宋景延,这一眼却与方才那淡淡地一扫不同,带着些霍清看不懂的情绪。
她像是看不见宋景延那被欠了几百万的死人脸似的,只注意到了他额前包裹的纱布。
宋乐玫皱了皱眉:“你怎么受伤了?”
语气态度并不似跟哥哥说话。
霍清眼观鼻鼻观心。
宋景延扫了霍清一眼,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宋乐玫:“没什么,不小心撞到了。”
宋乐玫一直盯着他,怎么会没看到宋景延的反应。
她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奇怪,却还是没再多问。
也许宋乐玫猜到了与霍清有关,只是她应该怎么也想不到,那会是霍清直接动手揍出来的……
见没人愿意多给她解释,宋乐玫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亲手将自己的妈妈送进了奶奶用红纸摆好的圆阵中。
直到郑霁与宋乐玫牵着的手放开,霍清才注意到了宋乐玫有些焦黑的手指。
郑霁身上烧伤的痕迹变淡了些,像是被洗去了一层什么。
可直到最后,她身上的黑色痕迹都没有完全消失。
那是她生前最后的模样,是洗灵洗不掉的痕迹。
郑霁垂下了眼帘,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逐渐变得平和,先前的焦虑不安都逐渐消散。
似有一声呢喃从远处缥缈而来,却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彼时,二楼那一直躲在帘后的影子也总算彻底离去。
众人心思各异,只霍奶奶长出了一口气,去收起了摆阵的东西。
而霍清也总算有机会,指了指宋乐玫的手:“找我奶奶处理一下吧。”
她这一提醒,宋乐玫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没忍住握住自己的手腕,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景延总算被这动静吸引,看了宋乐玫一眼。
宋乐玫眼里湿润了些,轻声道:“疼。”
霍清突然这兄妹俩之间的氛围似乎有点奇怪。
也许因为关系尴尬吧,宋乐玫毕竟是私生女……
她默默走远了,转而去找仍然站在原地的郑霁。
郑霁在看二楼,却不是原先那个影子的方向,而是另一个方向。
霍清顺着看过去,发现那只是一个没开灯的房间,什么也没有。
郑霁转回来,又将目光落在了霍清的衣服口袋里。
墨墨扒在霍清的口袋边缘,探头探脑地露出了半个脑袋,眨了眨眼睛。
郑霁便笑了:“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9. 留宿
郑霁的声音非常沙哑,但总好过之前一个字都说不出。
霍清淡淡点头:“当然。”
宋乐玫看了看自己的妈妈和霍清两人,竟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默默地跟着走到了宋景延身边。
霍清和郑霁尚未走远,收拾好东西的霍奶奶便被宋景延叫住。
知道云异的存在已经瞒不住,他直奔主题:“关于我身上的……奶奶能不能……”
霍清转头看了一眼静静跟在宋景延身后的宋乐玫,很快收回目光。
宋景延似乎并不担心宋乐玫会把云异的存在告诉给宋钟山。
“你爸的事儿我都懒得多问,何况请我来的不是你。”霍奶奶心如明镜,“叫我看什么我就看什么,没叫看的,只要不影响活人,我不会多管的。”
何况这东西对她孙女儿似乎有裨益啊。
当然,这话奶奶可不会跟宋景延说。
宋景延吃了定心丸,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而另外一边,郑霁带着霍清,在花园里找了一张长椅。
这一次,她没有再尝试触碰霍清,只是自己坐下后,拍了拍长椅,示意霍清坐下。
“真是抱歉。”她用沙哑的嗓音,开口第一句竟是道歉,“我只是一份残念,所以很多事情,我也记不那么清楚了。”
霍清挨着郑霁不远不近地坐下,没说话。
“我总觉得,你知道了我是谁,应该会讨厌我。”
霍清莫名从这沙哑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温柔,她也知道,郑霁的意思,可能是她宋钟山情妇的身份。
“但我只在你和景延的身上看到了他的痕迹。印象里,景延似乎非常恨我,所以我还是找个只是有点不喜欢我的人说吧。”
“他?”
郑霁僵硬的脸扯了扯,应当是想扯出个笑:“抱歉,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总之就是那个,那个长头发的孩子。”
云异。
郑霁知道云异?!
她似乎猜到了霍清在想什么:“嗯,我知道他,准确的说,是活着的我知道。
不过他并不知道我,就算知道,应该也是通过景延的记忆。而现在的我,也并不记得太多了。”
说完,郑霁又看了一眼那个没开灯的房间,被霍清尽收眼底:“你在看什么?”
郑霁收回视线:“没事儿,看他有没有偷看我们。”
霍清了然。
身后的灯将霍清的影子打在地上,郑霁伸手摸了摸霍清的影子:
“但我知道,他的存在,跟你脱不了关系。至于景延……应该是个意外,只是到了现在,景延也和他牵连上了。
具体的,你可能得去问景延,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
霍清沉默了。
她肯定无法从宋景延那里打听到什么,她并没有任何可以和他交换这份信息的底牌。
“你靠什么判断这些的?”霍清问。
“你和景延身上,都有与他有关的印记。”
霍清恍然,是奶奶说的那个印记。
但她自己为什么反而看不见?明明郑霁都能看到,奶奶也能通过她自己的方式察觉到。
“啊。”郑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其实……如果你觉得景延不太好相处的话,可以试试去找我女儿帮忙。”
霍清:“?”
“你是不是觉得乐玫看着娇气,怕她更不好相处?”郑霁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景延平时跟乐玫没个好脸儿,可很多事情到了最后最后还是会听她的。
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去找她,她其实很聪明,也很心软,就是特别怕疼,一点小小的伤口都会把她疼哭……”
本就是残念,霍清理解她提起女儿难以抑制的絮叨。她点点头,安静地听着,也给了郑霁一些平复的时间。
直到郑霁再次平静下来,霍清才继续问道:“云异的出现,和你有关吗?”
“云异?他叫这个名字吗?”这个问题郑霁想了很久,才摇头,“我记不得了。”
郑霁顿了顿:“但我觉得,应该是有关的。而且……他似乎不叫这个名字。”
霍清一愣,旋即笑了一下。
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我该怎么做?”
郑霁有些苦涩:“我不知道……我只能确定,他的存在需要你。”
霍清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重要,有些怀疑。
“刚才的事情,我都记得。我总觉得,那孩子不该是那样的。”
“哪样?”
“嗯……似乎不太真诚。”
霍清极为赞同。
不得不承认,郑霁对云异的这个形容非常贴切。
“所以你刚才追着他跑,不是因为讨厌他?”
郑霁失笑:“当然不是,只是那时我神智不稳,本能的想让你们赶紧离开,他说你碰到我会倒霉,我就只能去抓他了。”
霍清听到这个理由也笑了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霍清问。
郑霁想了想:“如果能问清楚我的事情,请告诉那个孩子。”
霍清歪了歪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残念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我不想让他讨厌我。”郑霁苦笑,因为脸上的烧伤显得极为难看,她的苦笑也变得扭曲,“当然,还有我女儿和景延。”
霍清转头看她,眨了眨眼睛:“你觉得现在的我会讨厌你,却觉得知道了真相的他们不会讨厌你。”
她暗示着郑霁,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因为她也只是猜测。
郑霁一怔,随后笑了,轻声道:“谢谢。”
其实那只尚且完好的眼睛很漂亮,跟宋乐玫很像,深邃、眉骨很高,宋乐玫的异域风情,应该是遗传自她。
“坦白说,我说不上讨厌你。”霍清站了起来,看着冲她招手的奶奶,远远喊了一声“马上来”,继续对郑霁道,“毕竟是你们宋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没有擅自评判的道理。”
霍清和她的相处虽然短暂,却总觉得郑霁这样的人不至于去给人做情妇。
郑霁的霁,可是风光霁月的霁。
正,霁。
她会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吗?
“不。”郑霁站了起来,“我不是宋家的人!”
她突然激动了些,让霍清有些诧异地回头:“生前不是,死后也不会是。”
“如果可以,请让我女儿想办法,让我埋的地方,离宋家远些吧……”
“会的。”霍清看着她,“按照流程,宋钟山想把你送走,消除你对这里所有的影响,就必须把你的尸骨埋到很远的地方去。”
郑霁点了点头:“谢谢。”
-
等霍清跟郑霁说完了话,便说今天已经挺晚了,叫霍清和奶奶今晚就在宋家住下,明天再详说后续。
霍清并不想住在宋家。
今天星期日了,如果住在宋家,意味着她明天要跟宋景延一块儿去上班……
可是霍奶奶直接应了下来,甚至表示——
“正好明天和小宋一起去上班,方便!”
说完便自顾自带着东西回了会客厅。
霍清哭笑不得,仍旧想要自己回去。
然而恰在此时,宋景延在略过她是轻声道:“他叫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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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霍清想了想方才郑霁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走。
她的确有些事想问云异。
于是宋景延叫了管家和阿姨回来,安排她们住下来的事。
自霍清和郑霁聊完,宋乐玫就又跑去和自己母亲呆在了一起,只是没多久又被处理好所有事情的宋景延叫走,一起去了二楼。
而郑霁,则独自坐在了宋家园子里的长椅上,等待着天明。
又或许是等待着别的什么。
-
霍清是个有点认床的人,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索性盘起白天的事来。
宋乐玫和她的妈妈郑霁都是极阴体质。
宋宅聚阴,整个宋家人的运势却依然都很好,恐怕都是郑霁留在这里的原因。
毕竟霍清到宋家之后观察到的阴只有她一个,所谓聚阴,那就是拘着郑霁的魂不让离开。
有她这个极阴在,一般的邪祟肯定是不敢靠近宋家。
可宋钟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怕什么?
而且郑霁刚出现的时候也有神智,虽然不太稳定,但她尚且能够自己决定要不要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郑霁并未做出任何伤害宋家气运的事,霍清猜测,有可能她当初是自愿被困在这里的。
霍清在和郑霁说话前,没把这些事儿理清楚,所以也没想得起来问一下。
虽然本尊也不一定记得了。
这种事不合伦理和天理,可宋钟山既然狠得下心来做,也做成了,的确是算得上个能运作起来的方式。
那又为什么要突然叫奶奶来看?突然想把郑霁送走?
是因为宋家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不愿待在这里了?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这些事,跟突然出现在宋景延身上的云异有没有关系?
还有宋乐玫的那声谢谢,既然她也能和霍清一样察觉到云异的存在,那声谢谢无疑就是跟云异说的。
她为什么跟云异说谢谢?会不会跟云异和宋景延的协议有关?
可按理来说,宋乐玫是私生女,跟宋景延的关系就算不差,也不至于会好到像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何况郑霁自己都说了,宋景延恨她。
那宋景延又凭什么用自己的身体控制权来换郑霁的自由?
这些问题,霍清恐怕问奶奶,也不一定能问出多少东西吧。
奶奶向来是不会过问这些的。
“真复杂。”霍清不禁感叹。
“什么复杂?”
霍清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模糊的男声紧接着从窗口传来,霍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之前在墨精制造的异界里看到的身影,此时竟正坐在霍清所在客卧的窗外。
她料到了云异会来,却没料到这奇奇怪怪的声音。
云异一条腿挂在外边儿,一条腿踩着窗沿支起来,手搭在膝上,侧头朝着外面。
他的马尾因为偏头的动作,顺着肩颈垂落到胸前,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因夜里的寒风被吹起,轻轻挠着窗玻璃。
要是换个人来做,这个动作只怕是显得有点硬凹造型。
俗称有点装。
但是云异本体的气质和模样,实在和这个动作适配度有些高。而且能感觉到,他的确觉得这么坐很舒服。
应当是习惯。
这次两人离得有些远,又或许是因为还隔着一层窗户,霍清没有闻到熟悉的草木香。
霍清眯了眯眼:“大半夜来女士的房间,不太礼貌吧。”
云异将另外一条腿也放下,整个人朝着外面坐了:“我看不见的。”
10. 夜谈
似乎是因为隔着一层玻璃,云异的声音很朦胧,像是从水底传出的,闷闷的,不过也能勉强听出他在说什么。
“看不见?”
霍清想起那天看到他的脸,五官确实是模糊的,若说看不见,似乎也合理?
“嗯。离开载体的话,我的五感就只有听觉和触觉。”
“那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怎么?”霍清问。
云异沉默了很久,抬头看着被云雾隔了一层的月亮,突然道:“你猜到了吧?”
霍清可不会直接认:“猜到什么?”
“……冬天虽然是穿得厚些,但可能是因为有排斥吧,我在宋景延身上时,他身体的五感都会变得敏锐些。”
云异只用那个背影对着霍清,一动也不动,笃定,“你今天一直在试探我。”
霍清哑笑。
何止是今天,从昨天上了他的车开始,霍清就一直在试探他。
毕竟作为跟着宋景延的东西,他一开始就对霍清的关注度超过宋景延本人,实在太明显了。
是的,其实在确认了云异不是邪祟,对活人也没有危害之后,霍清就已经不想多管闲事了。
让她开始持续关注云异的,不是因为“宋景延”的性情突变,也不是因为老板疑似被夺舍她要出手相助,而是云异对她莫名其妙的关注。
霍清早就注意到了“宋景延”在办公室溜达时,总是会多在自己身上停留几秒的目光;
注意到了他每天都会在确认自己下班之后才离开;
注意到了他在昨晚的异境中时,连续两次称不上好的行为,实质上都是在优先保护她的安全。
虽然方式霍清确实无法认可。
“所以呢?”霍清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侧过身子,似笑非笑,语调上扬“我是试探你了,所以呢?”
云异似乎叹了口气:“所以你不用再试探了,我直接告诉你。你以后对我还有什么疑问,也大可以直接问我。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坦白地说,是的,如果拒绝了你提出的要求,我就会难受。”
霍清轻笑,随口调侃:“难受?哪里难受?心里?”
“……”他的声音突然比先前厚重了一些,“也算是心里吧。说万蚁噬心也算得上。”
霍清一惊。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她原本的猜测是,云异不照做的话,可能会受到什么力量上的反噬之类的,毕竟他明显不是普通人类。
没想到……居然是物理意义上的心疼吗?
“当然,只是心口疼得最严重,真要论起来,其实浑身都是疼的。”云异补充道。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云异默了一瞬:“这种事,你迟早能试探出来。我不如直接告诉你,自己也好少受点罪。”
霍清挑眉:“你就不怕告诉我了,你会受更多的罪?”
“你是那种人吗?”
“你很了解我?”
“……”
霍清并不是故意要呛他,她只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没想到倒是把云异问住了。
她闭了眼,翻了个身,也打算把这一篇儿翻过去,却突然听一道清晰的人声。
“算不上了解,但你如果是这种人,昨天晚上应该不会为了保护你的同事把自己的符箓给她,更不会在关键时刻背着她逃跑,把我一个人扔在原地。”
霍清睁开眼坐起来。
不是因为云异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的声音!
不同于之前一直闷闷的声音,这一次,云异的声音清晰、完整地隔着窗玻璃传了进来。
很奇怪,云异的声音非常熟悉,她绝对在哪里听过差不多的。
霍清抬眼,发现云异已不再是背对着她的姿态。
霍清住的客房在一楼,云异从窗台上跳了下去,面朝着她所在的方面站定。
冬日的夜色要比夏天淡些,云异背对着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光,正面便像那月一般,被雾拢着,有些难看清。不过……
霍清眯了眯眼。
光虽暗,倒也不至于完全看不见。
云异的脸……
明显跟昨天不太一样了——
他的五官不再是模糊的。
云异的下半张脸隐匿在一张黑色的面巾之下,而面巾之上,却是一双无神的、深灰色的瞳孔,正应了云异自己“看不见”的说法。
昨天也是这样,他似乎非常不想在霍清面前露脸。
为什么?
虽然看不见,云异却能感受到霍清的打量,他再次强调:“别看了,我看不见。”
“什么时候有变化的?”
“刚才。”云异双手环胸,“郑霁被唤醒之后。”
不对。
应该和郑霁无关。
想起郑霁说的“他的存在需要你”,霍清觉得,这个变化并不是因为郑霁被唤醒了,而是因为云异又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当然,霍清暂时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
不过只要郑霁没有骗人,验证这件事就只是时间问题。
霍清倾向于认为郑霁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骗她。
所以……云异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和她、和郑霁有关。
是宋景延同样不了解内情,还是他了解,却没告诉云异?
云异歪了歪头:“想什么呢?”
霍清勾起唇角:“没什么呀。”
她从床上起身,走到床边拉开了窗户。
云异真的挺高的。
霍清已经算是高挑的那类了,然而和她腰一般高的窗台,只到云异的胯部。
他眼中虽无神,下半张脸也被遮住,眉眼间的美感却清晰可见。
那是一双很温和的眼睛。
和宋景延那种性征比较明显的长相不同,云异的眉骨很温柔,两鬓的碎发轻轻拂过,如山也如水。和云异迄今为止展现出来的气质很像,更添几分迷惑性。
听到窗户被拉开的声音,云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冷风灌进来,霍清只穿了一件宋乐玫以前的长T恤,打了个冷战。
看到云异的反应,她失笑:“你怕什么?”
云异眉间下意识拧紧,不知为何又很快松开,好脾气道:“没有。”
“那你过来。”霍清轻声道,“站近点。”
又是指令式的要求,即便这么小,云异也必须遵从才不会疼。
所以他依言,站到了窗前,霍清能触碰到的地方。
霍清伸手在云异面前晃了晃。
云异无奈:“……我只是看不见,不是没感觉。”
“是吗?”霍清饶有兴致,突然极为迅速地将手移到他脸颊边,靠近——
却生生从云异的身体穿了过去。
她手指上还有个小小的针眼,一丝极淡的血腥气随着寒风刮过了云异。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没有嗅觉,但霍清体质特殊,对她血液的味道,云异并不是只靠嗅觉来感知的。
霍清收回手,摩挲着手指:“你又退什么?”
云异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你的血。”
即便室内开着空调,窗口这风一阵又一阵地刮,霍清也还是有些受不了了。
她回去拿了自己的外套披上。
云异以为霍清突然离开是发现了什么,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解释。可一个“我”字刚出口,还是没“我”出个东西来。
这能怎么解释?
我对你的血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霍清看到一直呆在自己大衣口袋里的团子,却是想到了什么。
她披着大衣回到窗前,手心朝上,将手递到云异身前,像是用手虚虚勾着云异的下巴。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喜欢?”
云异浑身一僵,猛地别过头,嘴上仍本能地装傻:“什么?”
殊不知,滑动的喉结已经将他的真实想法暴露无遗。
霍清双狐狸眼其实极为漂亮勾人,但放在她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唇薄,让媚的味道淡了些,反而多了一丝不好接近的清冷。
所以霍清即便想做些动人的表情,大多数时候也心有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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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不足。
可是云异现在看不见。
霍清的表情,霍清的动作,霍清的想法,全都在于他的想象。
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看你挺难耐的,还以为你喜欢呢。”
见云异又要往后退了,霍清轻笑,收回手揣进口袋里,语调轻柔:“是我误会,不喜欢就算了。”
随后,她的声音倏地又落到了实处,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异垂着的手攥紧了。
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对他来说尚未消散的,极阴血的气味儿吧。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云异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反问,“还有……今天你为什么和郑霁待在一起,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是猜到了吗。”霍清很直接,“在说你啊。”
“说什么?”
“你怕什么?”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良久,方才霍清刻意营造的氛围一瞬便烟消云散。
明明刚才已经因为霍清的刻意引导,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却还是她问起更多信息时又恢复了……
警惕?
倒也不至于,只是在这件事上,云异明显格外谨慎。
霍清毫不在意:“我不是在质疑你,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在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云异不说话,霍清拢了拢肩上的外套:“如果你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那就回去吧。开着窗很冷。”
云异闻言,垂头道:“好。”
他很快便消失在了霍清窗前,不知是他本人的心意,还是因为刚才霍清那句半命令式的话。
霍清关上了窗户,并未回到床上。
她抬头看了看逐渐变得清晰的月亮,神色难辨。
口袋里的小墨精跳了出来,蹭了蹭霍清的脸,像是在让她别生气。
其实霍清并不觉得生气。
只是想起初见时,云异说的那句“你是除了宋景延之外,唯一能看到我存在的人,告诉你也无妨。”
在此刻觉得有些讽刺。
郑霁说云异“不真诚”,这个形容真是恰如其分。
这个感受,在霍清每次试图触及到云异的身份时,都会变得格外明显。
换言之,只要你不去试探他,便很难察觉到这种“不真诚”。
因为在除此之外的事是,云异的确在尽力真诚了。
可即便态度再怎么好,语气姿态再怎么温柔,某些时候做的事情却是矛盾的。
一如他昨晚在异境时,两次把张晓澜推出去挡枪的行为。
霍清甚至怀疑,如果和她之间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限制,真遇到事儿,云异可能也会把自己推出去挡枪。
为什么突然来跟霍清坦白这件事?
察觉到了她在试探是真的,相信她“不是这种人”,却不见得。
换个单纯一点儿的,可能还真就被糊弄过去了。
他们说话时,云异明显一大半的时间都双手环胸,是防御的姿态。
很明显,他对霍清的信任度不高。
另一方面,云异若真想坦白的话,不会借宋景延的身份观察、试探了她一个多月而不现身。
不会在现身的第一面不直接说明这件事,而是等到现在。
更不会在霍清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想说的事情时,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哪怕是名字这件小事。
不过是发觉了霍清已经察觉到了点什么,想试探又实在太简单。
与其在被试探的过程中受折磨,不如态度诚恳地坦白,说不定还能让对方内疚,从此少用指令式的语言对待他。
除此之外,但凡霍清没有表示自己知道的,一概不提不说,嘴紧得很。
霍清并不生气,因为她完全理解。
就算换成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底交到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手上。
所以霍清并不怪云异不老实。
相反,她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她也很想看看,这个来历不明的云异,到底能装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