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仙界噩梦?》
1. 第 1 章
沧山派,武宵峰下,仙气缭绕,青山如翠,花影重叠。
浩荡花海中,一个白衣女子以剑作枕,以天为被,慵懒地躺在花堆里,睡得很香甜。她乌发散乱,容颜清俊,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一把剑插入女子身侧的草堆,溅起飞舞的草屑,一个恶狠狠的大嗓门打破了静谧的氛围:“凌七!起来!谁让你填的报名?分明是想坑我们!”
被唤做凌七的女子迟缓地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干净。
她嗓音有些睡醒后的沙哑,茫然反应了片刻,问道:“什么……哦,我不可以填吗?”
来人是一群气势汹汹的仙修,为首的人看着她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来气,指着她的鼻子崩溃道:
“谁不知道你是废物!你百岁有余,修为还在炼气期,我从没见过这么差的仙修!这次仙选大会关系到我们的前途,我们已经垫底了七届,加了你只会给我们冲倒数第二拖后腿,你快退了!”
半梦半醒中,凌七终于听明白了,这是嫌她太菜了的意思。
都已经垫底了七届,她退不退没有什么影响啊,最差也只是正常发挥。
她看着他们的目光顿时有点同情,真诚道:“对不起,你们运气确实不太好。”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退考啊?!”
“是这样的,”凌七微笑道,“如果退考,我就不会说对不起了。”
“你!”
看来通过羞辱凌七来唤醒她的自知之明是没用的,那人气结,急得顾不上其他,对身侧的人道:“去叫大师兄,我就不信大师兄让她退她也不退。”
凌七,或者说是季灵泽,对他们的反应不置可否,她懒洋洋歪在花丛里,被太阳晒得重新眯起眼睛,缓缓打了个哈欠。
今天,是她重生第一百年的开始。
这百年来,她十分刻苦地睡觉,成功取得了炼气初期的优良成绩,打破了历代以来修士的最慢修炼速度,荣获“修真界第一废材”的雅号。
当然,她曾经也有过辉煌。
上一世季灵泽十三岁就炼气,百岁已入元婴,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也是全师门乃至全修真界的希望。
她现在这幅样子,任谁也不会把她和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当然,也不会把她和后来那个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联系在一起。
非常安全。
也非常讽刺。
大师兄华漠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仙选大会,闻言急匆匆御剑赶来。
他一袭青衫,温润如玉,是师门里公认的好说话。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人见了他,语气立马礼貌了不少:
“大师兄,你敢相信吗,凌七居然报了仙选大会!她修为低微,若是她参加,我们门派就完蛋了!你能不能让她退了?”
华漠一怔,望向仰躺在地上的凌七。
白衣女子也正好看向他,她叼着一根草叶,浑身都泡在春日暖洋洋的阳光里,四仰八叉,目光倦怠,浑然没个正形。
他沉默片刻,记起这个师妹刚来宗门的样子。
当时她不知经历了什么,昏迷不醒,穿得破破烂烂的,浑然是一个穷光蛋形象。掌门喂她吃了丹药,救下一条命,从此掌门便隐退了,放她在门派中自生自灭。
凌七醒来后,生活目标只有吃和睡,成功把掌门种在山底的花都睡塌了一片。
华漠脑补出了一个贫穷孤女被人追杀侥幸获救,从此一蹶不振的故事。
师妹是个可怜人。
想到此,他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语气和缓地问道:“小师妹真的决定参加?仙选大会险象环生,并不容易。”
季灵泽伸了个懒腰,点点头:“嗯。”
她一点也不害怕吗?炼气期进了险象环生的仙选大会,和羊入虎口也没什么区别。
无知者无畏啊。
华漠叹息了一声,但这毕竟是师妹自己的主意,他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宽慰道:“罢了,上场后有我与你师姐顶着,你若是打不过便退出,我们不会怪你。”
“师兄真的要让她参加?可是……”
那些人还要说话,对上华漠的眼神,又有点儿怂了。
华漠师兄好脾气,可他有事一定会告诉凤潇潇师姐……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闹到凤潇潇师姐那儿去了。
见其余人突然闭嘴不说话,华漠只当是他们想开了,欣慰一笑,转身对季灵泽道:“你随我去一趟武霄峰,与凤潇潇说一声。”
季灵泽撑着膝盖站起来,掸去衣角上的花瓣,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睛,跟上华漠的步伐。
她重生后,光是上辈子遗留在心脉上的伤就够她受的了,所以成天不是补心脉就是睡觉,消息十分闭塞。
这两日感觉宗门之中气氛紧绷,总有人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什么,连正在树上睡觉的她都被打扰,不得不挪地方,挪之前,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季灵泽报名参加了仙选大会。
报完名,她继续休养生息,早把这茬忘了,到了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仙选大会两眼一抹黑,于是问道:“师兄,仙选大会是干什么的?”
有那么一瞬间,华漠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一种震惊、无奈、呆滞的复杂目光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失笑:“你连仙选大会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报名?”
季灵泽点点头,特别诚恳:“嗯。”
难怪她一个炼气期的敢报名。
华漠扶额道:“仙选大会提供给两百岁以下的修仙者一个历练的机会,分为三个考场,分别是斗兽、百毒与心魔,在这三个考场中表现最优异的队伍会得到几个尊者和四大门派的奖赏,如果被尊者看中,还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要拜入尊者门下。”
季灵泽脚步一顿,疑惑问道:“什么尊者?”
这个问题当头劈下,华漠停下了步子,他看着一脸清澈、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师妹,真心实意地佩服她。
人人都道这个师妹朽木不可雕,眼下看来……
根本没长出来过木头,对着空气怎么雕?
华漠盯着她清澈的脸看了半晌,认命了,还是耐心解释道:
“修仙界强者为尊,各个尊者都是已经分神期的大能们,他们脱离家族,自立门户。为首的云步仙尊已达分神后期,玄天真人、扶摇真人与梅霜仙子都是分神前期,玄豹散人是出窍大圆满,离分神一步之遥。”
一堆陌生雅号砸下来,听得季灵泽再度犯困,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这些名字都很有名的样子,她不知道有点说不过去,还是不问了。
华漠扭头看她:“怎么了?”
季灵泽摇摇头:“没什么,有点困。”
华漠看了她眼下的黑眼圈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演武场,这里的修士明显训练有素得多,十几个人整齐有序地排成一个阵法,各个挺直了腰背,动作整齐,精神高度紧张。
他们见了华漠像是见到了什么救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喜滋滋地喊道:“大师兄!”
半空中传来鞭子破空的响声,修士们浑身一抖,纷纷再次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女子拨开众人而出,一身红衣,高挑强健,目光凌厉,像一团燃烧的火,远远就能看见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她走了过来,上下扫了一眼季灵泽,偏头问华漠道:“她也报名了?”
华漠点点头,很平淡地说:“是。”
周围的修士纷纷骚动起来,碍于凤潇潇,他们没敢发出声音,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出乎意料,红衣女子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报了,就好好准备,修行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或者问你师兄都可以。”
啊?这就同意带上这个拖油瓶了?
一众修士一下子垂头丧气,仿佛听见了倒数第二梦想破灭的声音。
可凤潇潇是宗门中最有希望冲击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也是掌门钦点的首座大弟子,她都同意了,其他人心里再犯嘀咕,也没什么话可说。
“好。”季灵泽点点头,而后向大家笑了笑,同众人打过了招呼。
嘶,刚睡醒不久,心脉就开始隐隐约约地疼,到了该补心脉的时辰,得回去休息了。
压下那些不适,季灵泽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她背上自己的剑,朝着凤潇潇颔首:“师姐,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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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去了。”
听见这话,又联想到季灵泽响亮的名声,凤潇潇皱了眉,直白地道:“仙选大会在即,我无论你资质如何,必须刻苦修炼,若是让我发现你自己修炼只是一味躲懒……”
她手中的凤尾鞭冒出一团火来:“休怪我不客气。”
季灵泽笑着拱拱手:“若是发现我躲懒,我就替师姐试鞭子。”
“哼。”风潇潇气笑了,她不欲同她啰嗦,将火收了,朝季灵泽一扬下巴,“那还不滚去修炼。”
季灵泽立马从善如流地御剑跑了,速度快得把半空中的云撞成了碎片,看得身后一群人目瞪口呆。
等季灵泽走远了,几个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小声议论道:
“她疯了?!这我们还怎么拿倒数第二啊?”
“你们说,她都一百岁了才炼气,要是上了考场,那不是丢我们沧山派的脸吗?”
“她百岁炼气的名声已经传出门派了,沧山派的脸早丢光了。”
……
“闭嘴。你们不好好修炼也是在丢沧山派的脸!”凤潇潇出言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面色不虞,“我看你们很闲,要不要加练?”
凤潇潇脾气爆,见她不高兴了,仙修们顿时安静得像鹌鹑。
这些围绕着她的风言风语,季灵泽听见了,并没有在意。
因为她痛得快死了。
苍白瘦削的手紧紧按在心口处,她额头上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刚一落地,便再也维持不住,狼狈地呕出一口血来。
她重生后的这具身体看似与上一世毫无关联,却继承了上一世被人所害后,支离破碎的心脉。
季灵泽额头上青筋暴起,掐着自己的虎口缓解疼痛,用力太深,虎口渗出了一道血印。
她操纵全身上下的灵力朝着心脉的缺口处涌去,像操纵着千万根针线扎进去,强行将被撕裂的地方缝补起来。
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每一次颤抖的后果便是灵力扎歪,引来更汹涌的撕裂疼痛。
两个时辰过去,季灵泽深深呼出一口气,彻底卸了力气,让自己摔倒在柔软的花丛里。
郁泊舟,她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就像她不会忘记,这一刻的疼痛。
昏睡了一天一夜后,她决定去百魔域练练手。
她对仙选大会本身没什么感觉,但既然那个人会来,她便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百魔域,顾名思义,这里是低阶魔修的大本营。
魔修修炼起来比仙修快了几倍,他们使用的功法极易影响心性,几乎每一个魔修都会走上杀人的不归路,成为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如果杀死的仙修灵力与自己相通,他们还能篡取灵力,壮大自身。
而百魔域里的魔修,手中多多少少都沾过几条人命。
季灵泽御剑翻过最后一座仙山,远远看见了百魔域的轮廓。
百魔域荒草丛生,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浸透,呈现出焦褐色。走几步便会看见曝尸荒野的白骨,风吹到这里,声音仿若哀号。
季灵泽沉静地御剑,白衣胜雪,衣诀翻飞,在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夜色中格外明显,有意让自己变成了个活靶子,来吸引魔修们的注意。
很快便有一群魔修发现了她,均是筑基前期的魔修,他们起初如同见到猎物一般兴奋,可不知是谁道了一声:“这好像是那个才炼气期的废物!”
众人纷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兴趣全失。
再次遭到鄙视的季灵泽:“……”
到底是谁把她的名声传去了魔修那儿?
季灵泽御剑飞到他们前方,停下,很有礼貌地邀请道:“你们好,打架吗?”
魔修一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人怕不是吃错药了来寻死。
“谁去解决了她?”一个赤发魔修兴致缺缺地问。
“我去活动活动筋骨,虽然废物,但长得挺俊,和她玩玩吧。”一旁的紫眼睛魔修把铁锤一甩,朝他的兄弟挤挤眼,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胸有成竹地朝着她飞去。
听到这句话,季灵泽表情平和,看不出喜怒,她御剑缓缓落地,抬眼扫过他们,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一个一个打太麻烦了,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12. 第 12 章
苔藓慢慢长在了招财剑上,然后顺着招财剑开始攀向季灵泽的衣服,半空中刚刚被切断的藤蔓再一次扭动着长出倒刺,从上空压了下来。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季灵泽终于动了。
她举起长满厚实苔藓的招财剑,迎着带刺的藤蔓撞了过去,刺扎进了苔藓深处,还在疯狂生长的苔藓瞬间与倒刺缠在一起,苔藓与倒刺勾连黏合,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季灵泽足尖轻踩地面,借着藤蔓抽过来的力度从苔藓漩涡中抽身而出,荡向正在弹琴的南宫策,像一只灵活的窜天猴。
南宫策脸色大变。
观战的众人纷纷傻了。
不是,还能这样?
窜天猴季灵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至南宫策面前,直接放弃招财剑,南宫策慌乱之下向后闪避,正中季灵泽下怀!
她的目标本就不是他,只见季灵泽松开攥剑的手,从半空中落下,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南宫策的琴上,七弦桐琴原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影子,被她一脚踹下了演武台。
上来单挑的修士,离开演武台即算作认输,南宫策不可下台去拿琴。
攻守再度易势,现在轮到南宫策没了武器。
蓬莱洲的修士们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纷纷黑了。
凌七到现在一丝灵力没有用过,却打败了梁胜,现在甚至有能和南宫策分庭抗礼的势头,太憋屈了!
而且她的打法一点规律都没有,让人想找破绽都不知道往哪儿找,恶心!
季灵泽看着面前神情错愕的南宫策,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元婴期的灵力本该十分强势,但南宫策缺乏实战,也许是境界太高的原因,蓬莱洲的其他弟子十分崇拜他,从不会主动单挑他,以至于他强悍的灵力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如果是季灵泽,在刚刚琴脱手的一瞬间,就会及时操纵藤蔓接住,绝不会让自己陷入现在的局面。
她无视了对面南宫策复杂的目光,低头把陷在苔藓里的招财剑用力拔出来,地面上满是滑溜溜的苔藓,她随手用招财剑的断口削了削,勉强让自己有了一块能稳定站立的地方。
现在他们两个一个失去了武器,一个无法使用灵力,都提防着对方的动作,没有轻易发起攻击。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打算看他们如何决一胜负时,半空中传来一声极响亮的怒喝:
“南!宫!策!”
季灵泽和南宫策皆一愣,只见眼前一团火一样的红衣闪过,女子脚踩飞剑,手攥凤尾鞭,周身浴火,杀气腾腾地一路飞来。
是凤潇潇。
她身后跟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华漠,他手心里飘着一团云雾,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凤潇潇,时不时紧张地观察她一下。
凤潇潇显然是得到消息一路赶来的,气得也顾不上风度了,指着南宫策就骂,飚出了怒音:
“凌七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境界尚不稳固,你一个元婴期的居然公然欺负她!你还要脸吗?!”
被指控欺负人,实际上武器都没了的南宫策:……?
换做平时,面对南宫策这样的天之骄子,凤潇潇能忍也就忍了,但这次不行,凌七出发前才升筑基,看起来脸色又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她畅快淋漓地骂完,又转身检查了一遍季灵泽,蹙眉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灵泽摇摇头,想伸手去拍拍凤潇潇的肩膀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发现凤潇潇浑身上下都冒着灼灼火焰,实在有点儿烫手,又默默收回去了。
南宫策被晾在一遍,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她真是筑基期?”
“不然呢?”凤潇潇凤眼一横,身上的火焰腾地向上窜了窜,“她刚升筑基还没几日,你瞎了看不出来吗?我告诉你们,凌七若有事,我就是豁出去也要和你们奉陪到底!”
火力全开的凤潇潇恐怖如斯,季灵泽毫不怀疑,要不是仙灵城规定了不能斗殴,她会毫不犹豫地和南宫策打起来。
“师姐,”季灵泽把招财的剑柄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凤潇潇的肩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我真的没事,南宫策答应,要是我赢了给我一万灵石来着。”
凤潇潇回头看她这副财迷样,恨铁不成钢:“你傻啊,你一个筑基期怎么可能打得过元婴!”
台下观战的众人:……还真不一定。
莫名感觉自己被嘲讽的南宫策:总觉得被骂了,但没有证据。
确定了季灵泽真是筑基期后,蓬莱洲弟子们都有点蔫蔫的,南宫策更是彻底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本来猜测她是金丹大圆满,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也属正常,但现在季灵泽只是个筑基期,他方才连连在她手下吃亏就显得很没面子。
尤其蓬莱洲最看重实力。
南宫策走下台,弯腰抱琴就想离开,被季灵泽叫住,她笑眯眯地凑过去拦住他:“南宫兄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这一声“南宫兄”叫得南宫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冷冰冰剜她一眼,从兜中掏出一万三千灵石丢给她。
季灵泽一把接住,一边飞快往储物袋里塞一边假意推脱道:“太客气了南宫兄,我们最多只能算平手,三千灵石就够了,你给得太多了。”
“仙选大会考场上,”南宫策向前走到一半驻足,目光刮过季灵泽,咬牙道,“我绝不会让你靠这些小花招逃脱。”
季灵泽把灵石收好就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她扭头去找凤潇潇,只漫不经心地丢下了一句:
“那就拭目以待了。”
仙鹤从半山腰盘旋而上,停在山顶凉亭中央。凉亭中,有两人端坐在其中下棋,一人气质皎洁清冷,若山巅积雪,一人放浪不羁,似长空鲲鹏。
左侧那人缓缓将黑子落下,偏头看了一眼半山腰演武台的动静,唇边漫开一丝笑意:
“蓬莱洲那位元婴修士还是缺乏实战,若能把他往魔修堆里一扔,绝不会只有这点水平,倒是与他对战的那个修士身法速度都很惊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对面的青年没有搭话,他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旗子,似在认真思索下一步棋子该怎么下。
修士拈起棋子,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须臾,他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那白衣修士用剑的样子,像……”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青年握着棋子的手滞在原地,他平静冷淡地问道:“像谁?”
白子在手心捂得温热,他到最后也没有下这颗棋子。
与他下棋的修士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将棋盘推开:“我胡说的,不必在意。”
他沉默了一瞬,偏头望着山下的那抹白色,自嘲地勾起唇角:“我应该恨你的,但看见你的样子,又觉得……她是个心软的人,应该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说罢,他移开目光,不愿再看对面那人的神情,跨上剑,逃一般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
赚了钱的季灵泽满面春风,她刚准备和凤潇潇与华漠回去,就被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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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潇潇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她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凌七,你现在可以还钱了。”
“郁观?”凤潇潇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又看看季灵泽,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难怪凌七那个连仙选大会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都能摸到这里来,原来是郁观带她来的。
这么一想,凤潇潇把凌七被欺负的怒气转移到了郁观身上,她眉毛一竖,朝郁观道:“是你带她来的?”
郁观看着凤潇潇,咽了口口水,朝季灵泽使了个“救救我”的眼神。
凤潇潇此人,脾气爆烈如火,是出了名的护短。
上一届仙选大会上,玉虚宫某弟子使阴招,将一个沧山派的弟子修为废了。
当时的凤潇潇距离金丹大圆满只一步之遥,可她宁可拼着身死道消的风险也要把玉虚宫拉下水,要不是有考场外的尊者破例出手,恐怕她会和那一支玉虚宫的队伍同归于尽。
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她还是境界大跌,再不复当年荣光。甚至因为冲动行事被直接踢出考场,禁考五十年。
这件事使得凤潇潇极度护短的名声大噪,方才她对南宫策出言不逊,蓬莱洲一反常态地没计较,正是因了这个名头。
老话说得好,“能打的怕不要命的”,凤潇潇这种护短起来不要命的,谁遇到都要犯怵。
季灵泽再一次悄悄拽了拽凤潇潇的袍子,笑着安抚道:“真没事,师姐,南宫策在我手上讨不到好处,他刚刚还被我打了呢。”
凤潇潇一愣,慢慢冷静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季灵泽:“他被你打了?”
郁观忙在一边补充:“是,我作证。”
“干得好!”凤潇潇脸色由阴转晴,她立刻高兴了起来,一把抱住季灵泽摇晃了好几下,“不愧是我们沧山派的弟子!早就看四大门派那群眼高于顶的东西不爽了!”
郁观往后退了几步:“……咳咳咳咳咳。”
“你不算在那群人里。”季灵泽扭头给郁观顺了一下毛,又弯起眼睛,摸摸凤潇潇的头发,“不管他们,这届魁首只能是我们沧山派。”
郁观将扇子往手心一敲:“话别说太早。我们万象宗还在呢。”
季灵泽贴心对他道:“那你们就拿个第二吧。”
她一个刚筑基的修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郁观无语了:“有你这句话,我要把你的名字一直留扇子上。”
季灵泽深表赞同:“是嘛,反正也要被你记一笔,我就不还钱了。”
郁观:“……”
臭不要脸!!!
郁观气鼓鼓地走了,凤潇潇和季灵泽还在畅想夺魁首后的美好生活,一边的华漠愁眉苦脸地坐下,深深叹了口气。
凤潇潇看过去:“怎么了?”
华漠掰着手指数道:“先是百晓山,再是玉虚宫,方才是蓬莱洲,现在是万象宗,我们好像把四大门派都得罪了一遍。”
他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下去。
凌七一己之力,拉来了全场的仇恨。
季灵泽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看了看远去的郁观,心态很好地道:“不要紧的,我们夺魁了也会得罪他们,迟早的事。”
华漠被她这种莫名的自信逗笑了:“……你啊。”
凌七别的都好,就是太心大了。
这个小师妹没心没肺的,根本不知道仙选大会的难度有多大,与四大门派比起来,他们沧山派别说夺魁,便是能保住不出局,就已经很好了。
13. 第 13 章
仙灵城在七天的暗流涌动后,终于迎来了仙选大会的开幕。
各个宗门都全副武装,打扮得意气风发,列阵齐齐聚在九霄云阙外,等待五个尊者的到来。
这里从前是一片仙界沃土,后来被魔尊毁去,变成了人间炼狱。魔尊死后,五大尊者齐齐设下仙阵,抑制住里面蠢蠢欲动的魔兽与各种诡异的阵法。
三百年前,几个尊者将九霄云阙中较为安全的一片区域划出来,作为仙选大会的考试地点。
整个九霄云阙都被设置了悬空镜,每一个尊者和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们都可以清晰地看见里头修士们的一举一动,以此来确保仙选大会的公平性。
万象宗是第一个到的,郁观锦袍玉带,腰佩长剑,长发扎成利索的高马尾,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整个万象宗都紧紧跟在他身后,目光炯炯,昂首阔步。
万象宗作为历史最悠久、出过无数佼佼者的老牌宗门,一直有着属于老牌宗门的底气和自豪。如果不是五百年前被魔尊重创,损失了一批好苗子,现在的万象宗恐怕已经一骑绝尘了,哪里还有其他宗门什么事。
紧随其后的是蓬莱洲,比起郁观的从容,南宫策眉眼间郁色未化,紧紧抱着七弦桐琴,浑身紧绷,不自觉释放着属于元婴期的威压。
自从他和筑基期的凌七打成平手,在门派中的威信大大降低,一向以强者为尊的蓬莱洲弟子们开始对他产生质疑,他急需赢过其他金丹大圆满的修士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百晓山与玉虚宫是一起来的,洛啸天与凤无霜被门内的弟子们簇拥着,刚一见面就纷纷翻了对方一个白眼,相看两厌。
他们都从小就被全宗门捧着,一个嚣张,一个跋扈,实力又相近,历来最不对付。
洛啸天坐在足足有数米高的沙狼背上,在地理位置上占据上风,居高临下地投来一瞥。
凤无霜毫不示弱,她出言嘲讽道:“恐惧高空的人修什么仙,连御剑都不会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到哪里都离不开你那头沙狼。”
恐惧高空一直是洛啸天最大的痛,为此他不得不去哪里都骑着沙狼,沙狼这种仙兽生长在荒漠之中,以擅于奔跑攀爬著称,速度最快时可以与御剑速度持平,勉强补了洛啸天的短板。
洛啸天被戳到痛脚,气得七窍生烟,他当即回嘴:“那又怎么样?总比有些人的队伍差点被沧山派弟子灭了强!”
玉虚宫陷害沧山派却被凤潇潇反杀这件事,当初被传得沸沸扬扬,让玉虚宫丢了好大的脸,玉虚宫掌门还曾经亲自去沧山派,要求凤潇潇自废修为,永不得修真。
谁知沧山派那个沉默寡言的掌门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在这种事情上却深得她那个魔尊师娘的真传。
她当即放出话说,若敢动凤潇潇,她就亲自杀上玉虚宫。
最后还是尊者风迟真人出面调停,陷害沧山派的弟子被踢出玉虚宫,罚了凤潇潇下一届禁赛,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这桩旧事被提起,凤无霜脸都涨红了,情急之下想到几日前的小道传言,脱口而出道:“那又如何,仙灵城门前斗法,你不是也没从沧山派那个废物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此言一出,一边的郁观和南宫策纷纷看过来。
南宫策一听此言便猜到了这人是谁,他攥紧了手中的琴,默默扭过头去,摆出不在意的样子。
他心情实在很复杂,一边痛恨洛啸天也没能给那修士一个教训,一边又暗自庆幸有人和自己一样丢脸。
这里凤无霜与洛啸天正吵着,争议的中心——沧山派不急不缓地出现了。
凤潇潇和华漠一红一蓝,分别站在队伍两边,这一次是凤潇潇自从上次被禁赛后第一次出现在仙选大会的现场,她面无表情,手中的凤尾鞭隐隐闪着火光。
队伍另一侧,华漠正在温声安抚一些初次参加仙选大会、过于紧张的沧山派弟子。
而热议话题的中心——凌七,拎着她那把破破烂烂的断剑站在队伍里,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还是穿着那件一成不变的白衣,眼底一片青黑,蔫蔫地站着,打了个哈欠。
其他宗门有许多弟子都在偷偷看她,她浑然未觉,一幅下一秒就要困得睡着了的模样。
这实在不能怪她,她为了仙选大会,整夜整夜凑灵力补心脉,那日赚的一万五灵石全用来买滋补心脉的药材了。
她刚一露面,郁观便徐徐展开了他的折扇,明明天气一点儿也不热,他在那里扇了又扇,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那上面义愤填膺的几个字:
凌七、洛啸天还钱!
洛啸天本来在看凌七,一抬头发现周围一圈人都在用奇异的目光看自己,不由得一怔,他扭头一看,看见了郁观的扇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气郁观不要脸又小气,又气凌七这家伙怎么配和他并列!!!
他狠狠摸了一把坐骑沙狼的背毛,沙狼转过脸舔了舔他的手指,又用脑袋蹭了他一下,他深呼吸几次,忍住了没在这个时候拂袖而去。
南宫策则正对着沧山派,紧紧盯着凌七。
凌七代表了他的耻辱,这一次,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凌七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他忍不住暗自嗤笑。
她一定是最近一直训练,压力太大的缘故,被他威胁后,她装得云淡风轻,看来背地里还是很担惊受怕的。
想到此处,南宫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面上的神情不由得自然了些许。
站在前排的凤潇潇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扭头就是一个爆栗:“醒醒!”
“嘶,师姐,轻点。”凌七捂着额头,被这一下敲得有点儿晕,感觉更困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一个清晰的嗓音划破九霄云阙的上空:“五位尊者已到——”
她费力地睁开眼,缓缓打了个哈欠,看清半空中的人后,她神色凝住了。
到了这个境界的人,已经不需要再通过其他外物彰显自己的实力,但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所有门派都是一静,弟子们同时收敛了神色,挺直了腰板。
五股属于分神期独有的强大灵力一瞬间笼罩在整个考场内,半空中似有无形的罩子罩住了所有修士,一阵悠远的钟声如同上古天籁,从九霄云阙中央缓缓传来。
那是保护着整个修真界的上古仙阵感应到了尊者们的气息,以钟声迎接同源的灵力。苍劲古朴,浑厚有力。
众人仰头,崇敬又憧憬地望着从天而降的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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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真人洛川一身红袍,在几位尊者中最为显眼,他眉宇含笑,放松随意:“这一届的仙选大会很多有名的年轻修士,期待你们的表现,我们几个很久没收徒了,都有点手痒呢。”
如果表现格外出色,被几个尊者看中,是可以脱离原门派,拜入尊者门下的。他这话一出,大门派修士们没什么反应,那些散修门派的弟子们纷纷抬头,目光希冀地看了过去。
洛川脸上的笑容半真半假,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说真话。
坐在他左侧的南宫雁姿态端庄,听到这句话,微微掩唇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玄豹散人郑思文开口了,他很煞风景地道:“那也要三个考场都能发挥好才有这个资格,这一届里金丹大圆满数量不错,我们同步调整了考场的难度,你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挺过第一个考场吧。”
洛川皱皱眉,瞥他一眼,郑思文刻板无趣,一点儿玩笑都接不上,简直扫兴。
他环顾四周,最终决定去骚扰独自坐在那里高冷的郁泊舟,他朝着郁泊舟道:“云步仙尊,你到现在一次徒弟都没有收过,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徒弟?”
台下的修士们精神一振,仙选大会五十年一次,到现在五百年,十届过去了,别的尊者多多少少都有了关门弟子,唯独他一个都没选到,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修士最关心的问题。
郁泊舟长身玉立,气度高华,脸上神情无波无澜,还是那副冷淡沉静的姿态,他淡声道:“缘分天定。”
回答了像没回答一样。
洛川再次吃瘪,他也不尴尬,咳嗽一声,开始搜寻下一个可以聊天的人。
扶摇真人凤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洛川这个话痨。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修士,在凤潇潇身上停了停,凤迟到现在对她还有点印象。
同样出身凤家,凤潇潇天资不错……就是可惜有那样一个母亲。
她偏开视线,暗自叹息了一声。
“今年的仙选大会最终是哪个门派获得魁首呢?我可都把奖励备下了……”
洛川还在拽着南宫雁聊天,滔滔不绝,南宫雁是唯一一个肯耐心听他讲话的尊者了,不管洛川说什么她都认真“嗯嗯嗯”,虽然有敷衍的嫌疑,但总比古板的郑思文和无聊的郁泊舟好。
浩荡人群中,季灵泽看清了郁泊舟的脸,不由得愣了愣,目光一凝。
是他。
往事猝不及防地涌来,舌尖都泛起一股血腥味。
尸山血海里,她连杀数百仙修,从筑基到分神,都命丧在她的剑下,哀嚎声,怒骂声,哭泣声,尖锐刺耳地回荡在耳边。
杀戮,是她唯一的目的。
尽管已经遍体鳞伤。
她以剑作拐,支起身体,向高台上的人一步步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一道血印子。
然而就在她提起剑的刹那,身经百战的第一感促使她扭过头,看见了站在远处山巅,弯弓搭箭的人。
透过蒙蒙血雾,她依然看清了他的眼睛。
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
冰冷,疏离,高高在上。
一箭穿心。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14. 第 14 章
季灵泽是被捡进万象宗的,那时候她年仅十岁,一张小脸上满是脏污,正在垃圾堆里掏吃的,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笑呵呵的老头,老头问她想不想有无数吃的,吃到撑为止。
年幼的季灵泽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饭,于是她不假思索地说,想。
她就这么被拐进了修仙这条不归路里,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季灵泽。
后来她才知道,老头名叫凌霄子,是万象宗的长老之一。
进门派的第一眼,她看见了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小孩有一张白净的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像是雪堆出来的人。
和满身脏污的她截然不同,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头发如丝绸般披散在肩头,浑身上下一尘不染,规规矩矩地朝领着自己的老头行了礼,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
季灵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像雪堆出来的人,一时间看呆了,她走上去,伸手想摸摸他身上干净得令人发指的白衣服,被小孩闪身躲过,那个孩子皱眉看着她漆黑的手,虽然极力想表现得淡定,但季灵泽还是一眼看清了他眼底的不快:“不要碰我。”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只脏污的手,布满尘灰、粘液和血。
凌霄子轻咳一声,转身朝季灵泽介绍:“这是郁泊舟,你的同门师兄。”
狗屁师兄!
他明明很讨厌我。
年幼的季灵泽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一眼看出来了面前这个漂亮雪人看她的眼神是她流浪时最熟悉的那种眼神——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她讨厌这种眼神。
季灵泽作势将手缩回去,而后……趁着他不注意,猛地冲上去,报复般在那件白衣服上按下自己的手印。
雪白的绸缎上顿时出现了一对显眼的手印。
她的速度快得连凌霄子都没能反应过来,郁泊舟一愣,看清自己衣服上的手印,重度洁癖的他简直要炸毛了,他连续退后几步,手心里立刻聚起一团水流,“哗啦啦”冲在她的手上。
水流把季灵泽冲击得差点摔倒,但她顾不上生气,而是垂头吃惊地看着他的手,揉了揉眼睛。
是真的。他手上真的突然出现了水!
凌霄子见势不对,忙插进他们中间,笑呵呵地劝架:“哎呀哎呀,不要吵架,泊舟,让着点灵泽,以后她就是你的师妹了。灵泽想不想像你师兄一样厉害?”
比郁泊舟矮了将近一个头的季灵泽,盯着面前这个臭着脸冷冰冰的师兄,口齿清晰地道:“我会比他更厉害。”
郁泊舟静静地看着她,冷酷道:“不自量力。”
彼时郁泊舟十岁,已经炼气,是门派里万众瞩目的天才。
当时的他是整个郁家举全家之力培养出的神童,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碾压数百年。
那是他们的初遇。
季灵泽抬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孤高冷淡的仙尊,缓慢眨了一下眼。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从他们初见到现在,原来已经……八百年了。
“仙选大会,现在开始,请各仙门弟子入场——”
季灵泽回过神,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刺痛感让她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她摇摇头,自嘲浅笑了一下,跟着万象宗的队伍一起迈入考场中。
第一个考场:斗兽,比赛哪个门派杀死的魔物最多。
刚一进入考场,所有宗门的弟子都同时震惊停下脚步,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漫无边际的树林,但每一种植物都色泽鲜艳、形状怪异。
那些树,不,那些长着肉瘤的诡异植株像是有自己的思想,随着他们踏入,植物们齐齐蠕动起来,远远望去,千百根诡异的藤条像千百根绞杀的触手,煞是可怖。
凤潇潇倒吸一口凉气,她嘀咕道:“上次来也没这么多魔物啊……”
斩杀魔物的数量也会算作各个宗门最后成绩的一环,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南宫策最先动了,他是木系灵力,与这些魔株同根同源,对付这些东西先天具有优势。
只见他手中七弦桐琴悬空至手边,手指落下,十指翻飞如蝶,一圈圈音波立刻扩散开去,地底下长出无数带刺的荆棘,与那些丑陋的植株缠绕在一起。
魔株发出淅淅索索的尖叫,南宫策比了个手势,一旁的梁胜当即会意,将手中紫电剑插入地下,电顺着荆棘烧向魔株,那些丑陋的魔株立刻被烧得扭曲起来,不多时,便枯萎凋零成一丝残枝。
不费吹灰之力便清理出一条干净无阻的道路,南宫策轻松收琴,抱着琴目不斜视地领着蓬莱洲的弟子们向前走。
场外的洛川盯着镜子中南宫策的行动,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南宫策这一次很积极。”
南宫雁掩唇讶异道:“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往日他只有在必须出手的时候才会出手。”
南宫策行动后,洛啸天不甘示弱,骑着沙狼也向前冲去:“靠,装什么!小爷我也会!”
巨大的沙土块从空中砸下,死死压住那些魔株,队伍中立即有其他人与他配合,越来越多的沙块压住、碾碎那些魔株,靠着强推的方式清理出一条道路。
郁观和凤无霜自然也不想屈居人后,两人动手极快,不多时,万象宗与玉虚宫也清理出了一条道路,纷纷消失在密林之中。
这下只剩下沧山派了。
凤潇潇抽出凤尾鞭刚打算动手,被季灵泽拦下。
“我们不用动手,”季灵泽指了一下面前的四条道路,道,“选一条跟着就行。”
“但这样会遇到四大宗门的人,”凤潇潇心有疑虑,“他们发现我们用这种方式跟上来,难免不会出手对付我们。”
季灵泽露出一丝笑意:“无事,师姐还记得我们的战略吗?”
凤潇潇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斗兽考场,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赢过其他宗门,而是最大限度保留力量,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一旦遇见其他宗门,打不过便跑。
四大宗门的目标是魁首,见他们跑了,不会在对付他们上花功夫。
凤潇潇和华漠对视一眼,最后华漠开口道:“好,你来选择道路。”
季灵泽没有犹豫,径直选了万象宗那条路。
正在杀魔物赶路的郁观背后一凉,他转头向后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可能是幻觉吧。
郁观摇摇头,挥起一扇掀翻了面前张牙舞爪的魔物。
半个时辰后,面前围攻他们的魔物荡然无存,郁观收起扇子,喘了口气,抬手示意万象宗弟子们原地修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好久不见。”
郁观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瞪着眼前凭空冒出的沧山派一行人。
看清凌七的时候他明白了,沧山派是循着万象宗而来,万象宗辛辛苦苦杀魔物,倒给沧山派做了嫁衣。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郁观指着季灵泽,咬牙切齿:“你们沧山派要不要脸?”
季灵泽坦然:“要脸干什么。有用吗?”
郁观:“……”
好家伙,装都不装了。
季灵泽也没跟他客气,衣袍一掀,就地坐下,抱着招财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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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们都会跟着你们,你也不想在考场上与我打一架浪费时间,是不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眼睛里没有平时的笑意,她是认真的。
这是在威胁他。
换做平日,郁观定要让敢威胁他的人付出代价,但这一次他忍住了,他见过凌七动真格的样子,她这种滑不溜手还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如非必要他还真不想惹上,沧山派的整体实力离魁首差了十万八千里,威胁不到万象宗,能让他们当个断后的也不错。
这么一想,他退了一步:“可以,但有个条件,你们负责对付从后面偷袭我们的魔兽。”
季灵泽向凤潇潇和华漠望去,见他们没有异议,干脆道:“好说。”
郁观对她很不放心,又道:“你和我并排走,靠近一点。”
凌七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万一从背后偷袭他们怎么办。
季灵泽挑了一下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也好说。”
万象宗与沧山派两队放下兵刃,暂时结为同盟,一同向前走去。
正在观赛的洛川注意到了这里,仔细辨认了一下:“真是稀奇,万象宗旁边是……沧山派?他们这是结盟了?难得,从仙选大会开始至今,结盟的门派寥寥无几。”
玄豹散人郑思文不快地冷哼一声:“沧山派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出手,就知道用这些手段偷懒。”
洛川凑近了镜子仔细看,见郁观与一个白衣女子并肩向前走,奇道:“郁观不仅轻易答应了结盟,还主动与人家靠那么近?”
他与身侧那个白衣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目光一转,看向郁泊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你侄子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今天怎么转性了?”
郁泊舟垂目望着悬空镜中的白衣女子,不知为何,似在出神。
洛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回答,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个两个都是锯嘴葫芦,要是季灵泽在这里,绝不会让他的话撂在地上。
他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自己都愣了片刻,安静下来,单手撑着下颌,看着悬空镜,双眼有些放空。
最吵的洛川一闭嘴,所有尊者都悄悄松了口气,重新看向镜中。
镜中,南宫策那边正在与一头成熟魔种蜘蛛缠斗,蓬莱洲的其他人负责牵制住周围的小蜘蛛,南宫策以一人之力对抗中心的大蜘蛛。
成年魔种蜘蛛足足有五六米高,形状狰狞,人站在它面前显得异常矮小。
南宫策神色冷静,一边飞身躲避蜘蛛丝的攻击,一边迅速弹琴,他的手指每拨动一根琴弦,琴弦上便亮一下,因为手速太快,手中的整个七弦桐琴都迸发出夺目的亮光。
绿色藤蔓如网一般密密麻麻覆盖住魔种蜘蛛的表面,随着弹琴速度的加快,藤蔓像潮水一样涌出,倒刺扎进魔种蜘蛛的皮肉里,引得蜘蛛翻滚挣扎。
他脚下的土地中更是飞速生长出巨大的藤条,在他面前结成一个牢固的屏障,所有向他攻击而来的蛛丝都被屏障挡住。
凤迟看了一会儿,低声与南宫雁讨论:“南宫策的表现很出彩,考试开始一个半时辰左右,他已经斩杀了至少两百魔株和三十头魔兽。”
南宫雁点点头,她与南宫策同属南宫家,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表现没有太大反应:“是很好。”
另一边的考场内,行至一半,季灵泽忽然停下脚步。
郁观立即挥手让队伍停下,问:“怎么了?”
招财剑出鞘,季灵泽一跃而上,踩着剑凌空飞起,喝道:“脚底下有东西!”
5. 第 5 章
郁观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他是宗门里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仙选大会在即,训练任务繁重,很久没有睡过一个饱觉。
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幕,是在他面前竖着的一根手指,手指晃了晃,女子的声音清晰响在他耳边,带着一点儿促狭笑意:“这是几?”
郁观一愣。
他猛然抬头,看清了自己在哪里,脑袋上睡乱的头发几乎都要炸起来了:“我睡了多久?!”
季灵泽道:“三个时辰。”
糟了,他把万象宗的训练时间睡过了!
郁观崩溃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完了完了完了,你怎么没提前喊醒我!”
季灵泽欣赏着他这副样子,笑道:“没办法,有些人一杯就倒,我也很意外。”
郁观把乱糟糟的鸡窝头捋了一下,抓了扇子和剑就要往外冲,被季灵泽拦下,她抓着郁观的袖子,朝他眨眨眼:“还没付钱呢。”
郁观:“……”
难怪这厮带他来喝酒,感情她自己是个买不起酒的穷鬼,就指着坑他一笔!
离万象宗清点训练人数还有半个时辰,郁观一个头两个大,也顾不上这些,匆匆把灵石往桌上一扔,跳上剑狂奔。
打了魔修,喝了酒,没付酒钱,季灵泽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百倍。
她欣赏着郁观狼狈狂奔的风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驾驶着断剑,保持着金鸡独立往沧山派飞去。
沧山派中,凤潇潇正在督促弟子们修炼。她善使鞭子,一把凤尾鞭出手,寒光闪闪,小弟子们吱哇乱叫:
“师姐轻一点!!!”
“痛痛痛!”
“你先和师姐打,我……我后面再打。”
……
凤潇潇看见他们这样就来气,紧皱着眉头呵斥:“仙选大会在即还偷懒,该打!你们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根本没见过那些大门派的弟子有多么厉害,真该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她训斥着训斥着,忽然感觉不对。弟子们的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到了半空中,一脸震撼和呆滞。
凤潇潇抬起头,也石化了。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单脚站在一把破破烂烂的断剑上,头发凌乱,目光困倦,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朝他们飞来,见他们都在看自己,她顿了顿,挥挥手:“大家好。”
凤潇潇:“……”
季灵泽从剑上跳下来,收了剑,对凤潇潇朗声笑道:“师姐,我来训练。”
凤潇潇上下打量她一遍,原本严厉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你终于筑基了?”
季灵泽点点头。
“这是什么玩意儿?”凤潇潇一看到那把剑……不,那把烂铁就觉得眼睛疼,“能用吗?不能用你先用我的剑凑合着。”
凤潇潇师姐嘴上不饶人,心却很软,季灵泽朝她笑笑:“谢谢师姐,招财很好用。”
“它叫……什么?”凤潇潇凌乱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累,耳朵出了点问题。
季灵泽把手中的剑举到凤潇潇面前给她仔细展示了一下,得意一笑:“招财剑,招财进宝的招财。”
凤潇潇沉默了。
凤潇潇怀疑,有些时候,自己可能真的有代沟了,跟不上年轻弟子的思路。
她憋了半天,最终只道:“……算了,你高兴就行。”
说完,她摇摇头,把刚刚听到的奇葩名字甩出脑外,让自己回归正题。
凤尾鞭发出一声嘶鸣,居然直直朝季灵泽打了下来。
周围的弟子并不惊讶,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凤潇潇师姐最喜欢毫无预兆地出手,金丹后期的实力毋庸置疑,只要出手必能得手,但凡是和师姐训练过的弟子,一场试炼后都是伤痕累累,无比凄惨。这个一贯逍遥懒惰的凌七,终于也能尝一尝被师姐磨炼的苦头了。
他们兴致勃勃地想看一出季灵泽被单方面暴打的好戏。
季灵泽双足轻点,灵巧地一跃,借力飘入半空中,避开了这一鞭,一身白衣如同一片飘摇的叶子,无风自动。
凤潇潇眼中划过意外,神色认真了起来,她将鞭子放在手掌心,那执鞭的手忽然燃烧起一团明亮火焰,连同鞭子也燃烧起来,一鞭抽出,发出一声响亮的爆响,火焰燃烧着径直冲向季灵泽,炽烈的火光似乎把空气都烧得灼热起来,刺得周围弟子连连后退。
季灵泽却没有急着后退,她闭上眼睛,口中低声唤道:“招财!”
凤潇潇脚上一个趔趄,连火球都顿了一下。
不行,这个名字还是……太奇怪了。
招财断剑飞入季灵泽手中,她毫无犹豫,抓着剑径直朝火球掷出,剑身如流星飞入火球深处,“刺啦”一声爆响,火球在剑身上燃烧,竟然与剑身融为一体了!
季灵泽飞身抓起剑柄,此刻那把断剑灼灼燃烧,看起来竟与凤潇潇手中燃烧的凤尾鞭一样。
剑身上的火聚在一起,被她一剑砍出,一颗与方才一模一样大的火球飞扑而出,直直奔向凤潇潇。
周围的弟子们看傻了。
什么?还能这样?
凤潇潇一愣,她挥鞭把火球打散,在看向季灵泽时,眼里已经是明显的欣赏:“不错。”
下一刻,她突然挥鞭连甩七次,七个火球从不同方位向季灵泽射去,一时间演武场中心红光大盛,热浪翻腾,周围的弟子像炸锅的蚂蚁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去,演武场中心只剩下两人。
一人红衣猎猎,一人白衣飒飒。
季灵泽面不改色,御剑穿梭于火球之中,同时手中飞速结起一层泛着蓝光的护体水罩,淡蓝色的护体水罩暂时挡住了翻滚的火浪。
她飞至半空中时乍然停下,将招财剑猛地向下一劈,硬生生将离她最近的火球劈成了六个小火球!
六个小火球与剩余的六个大火球相撞,所有人眼前都是一花,只听见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再睁开眼时,季灵泽已经御剑蹿到了百丈高空里,而剩下的六个大火球被撞偏了角度,砸在地上,燃烧了起来,演武台上热浪翻滚,连凤潇潇都不得不退到一边。
全场一片寂静。
一边的弟子互相看看,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凌七赢了凤潇潇?那个废物凌七?
“好!”凤潇潇不由得赞道,刚刚那一击,她用了金丹后期的全部力气,凌七以巧劲抗衡,居然毫发无伤。
以前怎么没发现,凌七居然不是废材,是个可造之材?
她不由得心情大好,收回鞭子,拿出传音石道:“华漠,来灭火。”
凤潇潇善于用火,华漠善于用水,每次凤潇潇把手下的弟子虐完,都是华漠过来收拾残局。
华漠匆匆过来之后,见到满场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由得一愣:“你动真格的了?”
凤潇潇眼中含笑,难掩激动:“是。没想到凌七居然是个好苗子,只是平日里偷懒,才一直没有进益。”
“我担心,她不是因为偷懒,而是身体有问题。”
凤潇潇神色一凝,她垂头思索片刻,道;“如此,请掌门瞧瞧吧。”
华漠双手合十,指尖慢慢聚拢出一团如雾一般的水汽,轻轻一弹,那团水汽便飘在演武场中心,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片刻后,火焰渐渐灭了,演武场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季灵泽从剑上跳下来,朝凤潇潇和华漠一笑,华漠这才看见她那把剑,眉心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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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婉道:“师妹若有难处,可以与我提。”
季灵泽抓着那把剑摇摇头,无所谓道:“谢师兄,能用。”
华漠见她推辞,没有强求,道:“你进益很大,我们准备带你去见一见掌门。”
“掌门?”季灵泽顿了顿,“掌门不是在闭关吗?”
沧山派是一个散修门派,除掌门外没有其他师长,弟子修行全靠自觉。掌门的存在主要起到震慑魔修、庇护境界低的修真者的作用。
是以掌门极少露面,绝大部分弟子连掌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后来华漠与凤潇潇依次修成金丹,在门派中有了话语权,这才有一批弟子自发跟着他们一同修炼。
见她似乎心有疑虑,华漠解释道:“你天资聪颖,但此前修为却迟迟停滞,也许带你去给掌门看看,会有所改善。”
季灵泽心道不妙,她心脉有损的事情不太好解释,看着师兄师姐关切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之前太过懒惰才导致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其实没什么大事。”
华漠劝导道:“懒惰之人也不会进步这么慢的,万一是有什么疾病就不妥了。”
“掌门一直闭关修行,还是别打扰她老人家了……”季灵泽弱弱抗议。
凤潇潇坚持道:“掌门仁善,不会责怪你的。”
……
几番推拒完,季灵泽把能找的借口都找了一遍,没有任何用处。
看来这一趟是必须走了。
她吐息几次,隐蔽地把全身上下的所有灵力都输向心脉处,灵力汇集,开始模拟正常心脉的运作,短暂让心脉看起来毫无异样。
这样一来,升入筑基的灵力再度枯竭,她一时间境界不稳,脚下一滑,差点平地摔倒,华漠和凤潇潇一左一右架住她,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没事吧?"
季灵泽艰难地稳住身子,摆摆手道:“无事……刚打完架有点累。”
她现在是师兄师姐的重点保护对象,凤潇潇连忙从兜里拿出一粒药递给她,面色有点愧疚:“充灵草的药丸,可以短暂补充一点灵力,抱歉,我刚刚一心想试一试你的深浅,没注意你刚升筑基,难免吃力。”
充灵草的药丸一颗就要一千灵石,简直是她这种穷鬼想都不敢想的天材地宝。
季灵泽接过药丸,认真地看着师姐,笑眯眯地道:“师姐对我真好。”
一直被人敬而远之的凤潇潇脸有点儿红,转过头不自然地道:“应……应该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转过几个山头,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松林边,只见山林中松风阵阵,从他们走进去的一瞬间,郁郁葱葱的林子仿佛同时觉察到了他们的到来一般,发出“沙沙”的声音。
华漠与凤潇潇跪了下来,神色庄严地道:“求见掌门。”
林中的风霎时间一停,空旷的山林间,忽然有一个沙哑苍老的女声响起:“快进来。”
一股风托着他们三人径直进了林子,季灵泽在触及这阵风的瞬间就看出来了对方的境界——出窍前期!
等所有喧嚣都远去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山洞,藤蔓密密麻麻地盖住了山洞的门口,洞口青烟袅袅,随着他们一步步向山洞走去,清风慢慢刮走那些盘旋在洞口的烟雾,藤蔓也被吹起。
那是一个干瘪苍老的女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草席之上,犹如古寺庙里生了锈的佛像,慈眉善目,古朴庄严。
沧山派掌门,莫哀。
等他们站定后,她缓缓睁开眼睛。
一双金色的眼睛。
季灵泽看见那双眼睛的瞬间,只觉得脑海中轰鸣一声,剧烈的疼痛吞没了她,前世今生的回忆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恍然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