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的秘密》 第1章 别有用心的男人 已经是放学时间了,两个侄子打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关着的门后,花溪被男人抵在门后动弹不得。 她眼中带泪,是害怕,是愤怒,是抗拒,可怎么也没能挣扎掉。 男人那素日里一向很严肃的脸带着割裂般的柔和,一手将之前掀起来的衣裳帮她拉下抚平,另外一只手松开了她一直抗拒挣扎的手臂,轻轻的帮她擦眼泪,还一本正经的嘱咐她别哭别出声。 畜生! 随后拉着她在桌子边上的条凳上坐下来,若无其事的开了门。 看着灶房门关着径自去了堂屋却没瞧见家里有人的小哥俩又跑出来,看着开了的灶房门咦了一声:“爸,你在呢?”在家关着门干啥? 另一个也咦了一声:“小婶,你也在啊?你哭啥?谁欺负你了?” 花溪这会儿恨不得就地刨个洞把自己埋了。 却听边上的男人开口道:“我也刚到,跟你们前后脚。路上遇到你小婶,她来问我你小叔的事情。” 说完叹了口气,一脸沉重的看着花溪:“我知道你难过,可再难过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英英才那么点大,离不开你。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能找的关系我都找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对方一口咬死要他抵命,现在判过失杀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十二年已经判了,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希望他自己争气一些,想着你想着英英,在里面表现好一些,我听说是可以减刑的。” 事关自己的丈夫,花溪只能暂时忍着内心的屈辱吸溜着鼻子道:“我听说刚刚进去会被欺负,会挨打——” 她男人叫高明川,之前在门口花溪河下游的采金船上干活,因为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成了船上一个小负责人。 晚上值班的时候遇到了跑到船上偷东西的人,推搡之下对方从第三层掉下去,后脑勺砸在了河滩乱石堆里,当扬死亡。 死者还是一个村的,六十多岁的一个老头。 死者家里人坚决不承认偷盗这个事情,一口咬死要高明川给抵命。 一开始被带走说是要枪毙,唯一一次在看守所见面的机会,高明川留给她的东西是一张离婚申请书,说他要是被枪毙了她也别守,趁着英英还小她还年轻,要是遇到合适的就嫁了。 花溪那会儿六神无主,稀里糊涂的就签了字。 可是回头来的路上,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高明川那双绝望的眼睛,还有眼里包不住的泪水,还有他们这几年恩爱的日子。 就算是签了那玩意又怎么样?她得想办法,高明川认命了她不能认命。他那么好的人,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家里这几年两个人攒的一点钱花的一干二净,求了船上的老板帮忙,又四处托人才定了这么一个过失杀人。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 花溪今年二十五,高明川二十九,十二年,两个人最好的年华就要这样熬着过了。 一想到这些,花溪感觉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 高明川在里面受罪,她在家里受罪。 原先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时候她觉得日子虽然累点,但是她过的是真的舒心。 现在男人一出事,她觉得真的过不下去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一个女人拖着个孩子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总不会袖手旁观。你好好带着英英,以前怎样以后这日子还怎样。家里的田地,我跟你大嫂会帮衬着你的。英英要是带不了,你能放心就交给妈带着——” 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把长兄这个任劳任怨的身份演绎的淋漓尽致。 花溪却一句都听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 迎面碰到她大嫂也没跟往日一样打招呼,直接擦肩而过,边哭边下了坎子,身后传来女人的询问声:“这又怎么了?” “来问老幺的事情,我照实跟她说了,心里难过吧——” 花溪脚步声风的逃离这个地方,到了自家院子里,一头扎进了屋里,关了门这才哭起来。 在自家屋里都不敢放声大哭,怕把熟睡的女儿吵醒。还没一岁还没断奶,醒了就得吃一口,可她这会儿不想喂,她觉得自己脏了,不配再给英英喂奶。 哭够了她才去舀了一盆冷水进来。 天热穿的单薄,奶渍滴滴答答的早就到衣裳外边来了。 一想到那会儿被抵在门后占尽便宜,花溪就恨不得把木盆抱起来狠狠的砸下去,砸那个狗日的男人脑袋上。 她男人的大哥高明海是一个不苟言笑很严肃的人,今年已经三十八,有三个孩子,头个是个女儿,后边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她二十岁那年跟高明川结的婚,进的高家门。 高家兄弟三个,一个稳沉严肃,像个老干部一样。 一个沉默寡言,媳妇指哪打哪,比傻子稍微好一点。 最小的高明川嘴皮子最利索,最会哄人。 结了婚一时半会儿也没怀上孩子,两个人的小日子过的如胶似漆如鱼得水。 花溪除非自己男人去老大家帮忙干活也跟着去做点活,轻易不去他们家。 她大嫂倒是很仁义,但是大伯哥实在严肃,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叫人瞧着都害怕。 但是自己男人这么一出事,她也顾不得害怕并不害怕了。 她不知道该找谁,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依靠出事之后就在四处为高明川奔走的高明海。 胸口有些发胀也有点疼,她拿着旧毛巾擦了好多遍,直擦的那片诱人的白上泛了红。 眼泪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明川出事之后被弄进看守所,高明海带着她去的地区那边。 她没出过远门没坐过车,没见过那么宽的路那么多的车。 高明海生怕她给走没了,走一步都要拉着她。 花溪一开始没注意,出门在外只觉得有人拉着自己格外的心安,反应过来不合适的时候想挣脱手却被握的更紧:“别闹,我已经够累了,你要是再有点事情,我怎么跟老幺交代。” 花溪就乖乖听话,这是她男人的大哥,也是她大哥。 长兄为父。 这种时候,高明川只能指望他奔走,而她也只能指望这个男人。 只是拉着她,又没有别的逾越的举动。 花溪甚至还有些唾弃自己,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最后这一次英英生病了她就没去,高明海自己去的,去听最后的结果。 所以她看着人回来就趁着英英睡着了赶紧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虚掩的灶房门,她刚刚走近,一声大哥刚刚喊出口就被一只大手拽进了屋里抵在了门后。 第2章 去了也见不到 在外面喊了一声:“花溪!” 花溪应了一声开了门。 带着浓郁的鼻音招呼了一声:“大嫂!”耷拉着脑袋并不敢看对方。 许桂芳哪里知道她是心虚,只当她还在难过。 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瘦小的身躯在这一刻似乎格外的有力量,还伸手抱了抱她。这一抱花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跟那决堤的洪水似的收不住了。 “好姑娘,别哭了。你就是把眼睛哭瞎这日子照旧得过下去。你这样想,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还好掉下去的那个不是他,你就当他出去干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要人还在,迟早都会回来的。” 这个弟媳妇年龄小,她当大嫂的,从进门之后都拿对方当小姑娘一样的待。 虽然花溪不爱上家里串门,但实在是个贴心的,一手好茶饭,一手好针线,但凡她开口就没有不应的。 从花溪进门这些年,农忙收种找人帮忙的时候许桂芳就没管过自家灶房,都是花溪在忙。 她很喜欢花溪,割猪草刚刚回来听见自家男人说了小叔子的事情,缓了口气洗了个手就从梁上下来了。 她怕花溪想不开。 花溪喃喃道:“是啊,这日子总要过下去的。”高明川对她可好可好了,她不能因为对方一出事就撂挑子不过了。就算她签了字她也不会走,她要留在这等高明川回来。 再说,不过了她又能上哪去? 哪有高明川想的那么简单,遇到个好的就嫁了。她这辈子就遇到个高明川,她想象不出来还有比高明川对自己更好的男人。 许桂芳伸出满是茧子的手给她擦眼泪:“地里面该收的也收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家里能种下去,种下去我就让你大哥来给你把田耕了,秧苗你没来得及弄,我们有多的,足够你那两块田栽了。” 这事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是精疲力尽。 尤其是今年这个忙季,他们家田地多,高明海三六九的往城里跑,地里面的活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还好她婆婆拄着拐棍能进灶房帮着煮口饭,家里大的那个姑娘今年也十五了,扯猪草放牛都能行,不然她也挺奔溃。 花溪心虚的很,忙不迭的站起来摇头:“这段时间麻烦大哥太多了,我这两天看看前边院子里谁有空,让帮我耕一下——”她不想再看见高明海,也不想再跟对方有任何的接触。 “自家现成的人现成的牛,麻烦别人做什么?总不能因为老幺出了这么点事情你跟自家人还生分了。”许桂芳觉得自己男人担心的不是没道理。 花溪太年轻了,人又长的好。 这没有个男人在跟前守着是一件麻烦事情。 老幺进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们当哥嫂子的就只能尽心尽力的帮着他把家里给照看着守着。 不能出来之后家没了。 那这半辈子都去了,这一辈子也差不多就完了。 离婚这个事情花溪知道,高明海也知道,可两个各自有自己想法的人不约而同的有了默契,谁也没告诉。 花溪没能再说什么,屋里就传来英英的哼唧声。 “醒了,赶紧去看看,别尿身上了。” 许桂芳叮咛了一句:“要是去忙你就把她送家里来,家里这个不在那个在,帮着看一下还是能行的。” 花溪胡乱的应着,心乱如麻。 等她把英英抱起来把了个尿,许桂芳已经走了。 还没彻底清醒的小丫头每到这个时候都得大哭一扬,尿完了之后不吃一口是止不住哭声的。 花溪抱着她边哄边去关了前边的门,找了个矮凳坐下来用膝盖托着她,伸手掀起了自己的衣裳。 小丫头在怀里乱蹭,几下奶水就又下来了。 花溪只觉得脑子轰隆隆的,整个人火烧火燎的,差点一巴掌就上去了。 好在那一瞬间丢失的理智回来的还算是快。 小丫头吃上了,可她的脑子却再也没办法清明了。不可遏制的都是下午被拽进去之后的事情。 被含着吸允的滚热,男人手上那粗糙的茧子,以及她无法相信的从那样一个端正的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些混账话。 花溪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畜生,真是不要脸,真是没出息。 男人才没在家没多久,就叫别人赚了便宜,这会儿还忘不了,满脑子都是。 恨自己没出息,怎么就不敢给高明海一巴掌,也好叫他知道自己是个有脾气的,不好惹的,也不至于让对方得寸进尺。 若不是两个侄子回来的及时,她不敢想关起来的门背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她强迫自己忽视喂奶的感觉,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高明川这个事情已经定型了,已经判了,也从看守所进去了。 她除了在家里等,没有其他别的任何办法了。 下午因为那么一出她也忘了问,什么时候可以探监。 总要有换洗的衣裳,能行的话还得给捎点钱进去。 监狱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但是她听说了,可怕的很。 一想到高明川在里面劳改,可能没得吃没得穿,还要挨打,花溪心里就更难受了,再也顾不得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但是她又忘记了他们已经离婚的事情,她签了字,高明川怎么可能再给她写信提出见面要求。 没有当事人的那封信,不会有会见通知书的。 就算是有也不是给她的,她去了也见不到。 他们是结婚那年就分的家。 花溪嫁到高家的时候土地已经全部分到各户。 她是花溪河上游花家庄的人,土地带不过来,只能人过来。 所以 南山村这边是没有她的田地的。 不过因为高明川是最小的一个,前年才去世的高老头有地,两个进门早的嫂嫂也分了地,出生早的侄子侄女也分了地。 所以分家的时候分了两个人的田地给他们小两口。 这边山里的地都是零零散散的,这一点那一点,再分家一分就更零散。 他们两个人那两亩黄泥地分了两处,还有一亩半的石碴子地又在一处。两分沙地又是一处,不过都跟老大老二他们家的地挨着。 一看就知道是一整块,分家的时候切割出来的。 三分水田倒是在另外一处,却也隔的不远。 他们三家人合伙养了一头牛,一家放四个月,为的就是耕种方便。 她自己还养了十来只鸡,还有两头猪。 忙的时候地里面的活高明川扛大头,她主要还是围着一天两顿饭,喂猪喂鸡再给搭把手。 算起来也是一天到晚都不得闲,但是他们这边山里无论男女老少谁都是这样过下来的,早就习惯了。 不管怎么样,一个家两个人在一起,心在一起,累点也无所谓,心里踏实。 花溪从来都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第3章 没有任何安全感了 喂好了孩子,花溪找了带子把她绑在了自己背上,然后才去剁猪草喂猪。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还没有吃饭,人能忍一忍,畜生是忍不了的,在圈里来来回回的叫唤,叫的人心急火燎的。 鸡和猪都安顿好了,进灶房做饭的时候原本光线就不怎么好的灶房里这会儿已经有些看不见了。 通电有两三年了,花溪却舍不得交电费,五毛钱一度,贵的吓人。 一般情况下她还是用的煤油灯。 灯放在灶台上,豆粒大小的火光只能照亮那一片,但是也足够了。 一个人的饭煮着煮着就很难过了。 还是早上剩下的苞谷糊糊,添上一点水在锅里热开,先给英英的小塑料碗里舀了一勺子在边上晾着,剩下的搅上一点咸菜和少许的辣子酱进去,就那么喝了两碗。 英英坐在高明川头年才给做出来的木头车子里拿着调羹在那往嘴里扒饭,穿着小围裙,沾的满腮帮子都是。 花溪给她喂她还不乐意。 趁着她这会儿还算是乖巧,花溪把锅碗刷了,跑去挑了一趟水。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孩子在哭。 急的她差点将两桶水直接丢在了院子口,踉踉跄跄的跑到门口的。 “二哥!” 是住在院子西边的高老二高明江。 高明江抱着英英在哄。 “从车子里翻出来了。” 花溪把水桶放在门外,上前把嚎啕大哭的小丫头接了过来:“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消停一会儿呢?”转身就出岔子。 水井就在院子外边那条路的尽头,坎上坎下的不过两百米的样子,她一点都没耽搁,就这么点功夫就能从里面翻出来。 花溪饭前饭后一点功夫原本将心里的那些不好的情绪已经压下来了,这会儿因为孩子翻出来摔了哭闹不止,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气的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转。 高明江向来不善言辞,听见她带着哭腔又带着火气的声音斟酌了一下,站起来道:“腿上有劲了,就算是还不会走也不能老老实实的待一个地方了。回头你要干啥看我们这边门开着你喊一声,没人在跟前看着是不行的。”越大越不好带,这会儿才刚刚开始,等到下地能自个儿走几步的时候那才要命。 他擦黑的时候才从地里面回来,吃了饭看这边灶房灯亮着,本来是使唤他媳妇过来问一声高明川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还没开口就听见哐当一声,随后就传来了英英的哭声,他就直接过来了。 看出来花溪整个人都很暴躁,情绪不对,他把想问的问题又憋了回去,回去揣了手电。 他媳妇问了一声:“天都黑了,上哪去?” "我去一下大哥那边。" 天刚刚黑下来,但是干了一天的活的人已经疲惫不堪。 通常是吃了饭早早的就睡了。 高明江打着手电上来的时候高明海刚刚泼了洗脚水打算进屋。 “大哥!” “咋这个时候过来了。”高明海的脚刚刚跨过堂屋门槛又收了回来。 高明江熄了手电在堂屋门墩上坐下来:“来问问老幺的事情。十二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高明海也在门墩上坐下,半天才开口:“没有啊,都判了,哪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他也就是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农民,勉强认得几个人也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就算是有人事也就在这南山村一亩三分地,手伸不到地区去。 更何况这是牵扯到人命的大事情。 人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是高明川动手在先,再硬的关系也搞不成。 “娘还好着的吧?” “就那样,比原先好些了。老幺是进去了,不是没了,她总要想开些,等着他回来。再说,还有花溪跟英英,她不好好的给搭把手怎么弄?” “要让她去跟老三媳妇做个伴吗?顺便帮忙看一下英英。” “不了,她那个身体你清楚,过去也是给老三媳妇添麻烦,脾气也不是多好。本来就够难过了,凑在一起容易出事。你们挨的近,跟你媳妇好好说说,帮着照看一下。你大嫂也跟她说了,干活就把英英送过来,这边不管谁都能帮着照看。” 老太太出生旧社会,缠过小脚,年轻的时候在生产队干活就不得劲,这会儿年龄大了走哪都得拄着拐棍,身体又不好。 再说,花溪跟高明川已经离了,他想守着这个秘密,就怕花溪守不住,在老太太那露出来了。 高明江应了一声,不用老大说他也知道。 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住在一个院子里。 回去的时候底下院子里黑咕隆咚的一片,只有花溪那屋隐隐还有些光亮。 高明江的步子在院子里停顿了一步,从自家后门进了屋。 花溪睡的晚,脑子里事情太多,乱糟糟的。 从高明川出事之后这段时间都是这样,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也不想,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大多都是困极了才合眼。 今天也是这样。 睡着了也不踏实,还老做梦。 又梦到了高明川,像是一开始处对象那样,嬉皮笑脸的。又像是刚刚结婚那会儿,黏黏糊糊的扒拉着她不放。 抱着她不撒手,跟小孩子似的蹭来蹭去,然后—— 花溪梦中在被入的那一瞬间突然心慌。 身上的男人换了人,俨然是高明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她一下子被吓醒了,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半天都缓不过来。梦中的荒唐似乎在现实也发生了,身体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 连油灯都没来得及点燃,从枕头下哆哆嗦嗦的摸出来手电赤着脚下了地,跟疯子一样到了前门,看着门上完好的门闩又去了堂屋后门,门闩也是好好的。 但是她这会儿被吓到了,觉得这个门闩也不保险,找了两根茶缸子粗的木杠子从里面给抵上这才腿脚发软的回了屋。 躺下来之后,望着黑漆漆的屋顶,眼窝里不受控制的又蓄满了泪水。 第二天早上天刚麻麻亮,英英睡的正香她就起来了,头重脚轻的从路上绕去了高明江家前门院子边上。 她不需要高家任何人帮忙,尤其是高明海。 不需要他,她也能把家里的田地种上,她也不会跟英英饿死了。 第4章 因她而起的吵架 一条溪流将整个队分成了两半。 这个队上姓氏杂,一共就这么十几户人家,有姓高的,有姓林的,也有姓张的。 花溪来的这家住在高明江他们前边院子对面,姓林,叫林正清,跟高明川年龄相仿,是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花溪不会耕田,只能求人。 她这会儿宁愿求外人也不想求高家人。 这会儿都刚刚起来。 林正清顶着个鸡窝头刚刚去茅坑放了水,出来就看见到门口的花溪,愣了一下:“你咋这么早啊?” 花溪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正清媳妇唐雪英就从屋里出来了。 这女人是个火爆性子,开口直接的很:“大早上的,啥事啊?” 她不是很喜欢花溪,反正就是看不顺眼。 因为早先林正清也偷偷喜欢过花溪,可惜动作没高明川快,这才没办法不得不听从家里安排娶了她。 早先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林正清脱口而出的那话唐雪英不死都忘不了:“我要是动作快一点抢在高老幺前边娶了花溪,还有你家唐雪英什么事?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女人,就是个母老虎。”女人就该是花溪那样的,长的好,看见谁都客客气气的,跟人说话也是温和的很,笑起来一对杏眼弯成月牙,让人看着都暖到了心底里。 这是林正清自己造的口孽,花溪一无所知。 她骨子里还是很守旧,很少跟队上得到男人来往,更别说嘻嘻哈哈的开玩笑。 向来都是高明川跟林正清来往比较多。 但是这会儿她也没别的办法。 男人不在家,她的自个儿把这个家撑起来。 花溪道:“我想问问你们家林正清这两天能空出点时间帮我耕一下田吗?你放心,等你们干活的时候我会还回来的。牛的草料也不会缺的。” 说好了她才好去问昨天水渠里的水流到哪家了,好排队往田里放水。田里面一点油菜茬子还没拔完,得赶紧去。 唐雪英还没开口,林正清就问:“田里面腾出来了吗?放水了吗?耕田没问题。” "我先来问问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就明天一早吧,你就那一块田,我给你耕了顺带给你浆了,你要不然再找几个人一次把秧苗扯了栽进去,人多干活快。” 花溪点点头:“行,那就明天。”也没说找人不找人,当着唐雪英的面跟他道了谢,然后转身就走了。 找人肯定要找,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今年因为高明川的事情耽搁的她没有育秧苗,秧苗在老大家秧母田里。 明天浆田找人插秧她还得去老大家说一声。 似乎怎么样都没法彻底的摆脱了。 她前脚刚刚走后脚唐雪英就在那冷笑:“林正清,盼望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达成所愿了?” “你大早上的在放什么屁。” 唐雪英跟着他进堂屋,堵在堂屋门口:“花溪啊,男人进去了,这会儿就是一个人了,你可有机会献殷勤了。”自家的田还没忙出来呢,答应的倒是爽快的很。 “不是!”林正清歘着一张脸转身看着她:“你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高明川进去劳改了是什么好事吗?谁家还能没一点事情了?你不同情人家就算了你还说这些屁话,你还是不是个人?” 唐雪英一声冷笑:“少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的屎是干的还是湿的。你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其实心里美的很吧?高明川进去了,就剩下花溪那小妖精了,你勾搭的机会这不就来了?花溪是个什么好东西?男人才刚刚进去这就迫不及待——” 了字还没出口,回应她的就是林正清暴怒之下砸过来的条凳:“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一点,别以为老子不敢收拾你。” 这一下火星子一冒出来就直接干柴烈火的着了。 “老娘怕你?你心里要是没鬼你还怕人说?你今天就是把我生吃了我也得说。人家男人进去了,高家还有男人在。要人有人,要牲口有牲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花溪她要是心思正,耕地浆田这种事情她不去找高老大不去找高老二,偏偏来找你?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贱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高明川蹲在牢也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脑壳上早就绿油油——” 林正清上前一巴掌扇过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大早上这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这两口子就干上了,这是最近地里面太忙晚上没时间整点啥憋出来问题了? 对面院子里全是竖起耳朵听热闹的人。 这会儿见两个人上了头,少不得要来拉架。 高明江似乎听清楚了 ,但是又觉得自己有些稀里糊涂的。 跟着他媳妇就到了路对面,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扒拉开之后看着疯子一样的唐雪英,高明江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对着这么一个远近闻名的泼辣货到底没问出口。 随后转身回屋,从后门出去。 花溪把睡的正香的英英绑在身上正准备出门。 前边院子里在吵架她听见了,好像是唐雪英的声音。 这两口子三天两头不是吵就是打,打起来林正清一个大男人还总是吃亏,没少被队上的人嘲笑过。 花溪很不理解为什么两口子是这种相处方式,也从来不掺和。 她胆小而且嘴巴笨,不会劝架。 所以她已经习惯了。 而且她今天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趁着早上这会儿凉快,孩子没醒不会闹,她先去排水,然后去地里把最后一点茬子拔出去。 稍微晚一点还得去扯点猪草。 地里面油菜割了,麦子也割了,这会儿猪草正是最不好扯得到时候,洋芋地那边还能割一点杂草先把今天明天对付出去。 正准备走,高明江就从后门出来了,喊了她一声:“老三媳妇,你找林正清给你浆田?” 花溪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大哥不是说给你浆田吗?他要是忙不开我也能使牛,你怎么去找外人?”难不成高家没男人了? 第5章 不然离了吧 “我就是想着这段时间麻烦他太多了——” “自家的事情怎么能是麻烦?你麻烦他不好意思麻烦我不好意思,麻烦林正清好意思?你听听他婆娘都在说你啥玩意,好听是不是?” 平时棒槌都敲不出个响屁的男人这会儿噼里啪啦的一通。 说完再不开口,转身就进了自家屋。 真的是! 反正他的脑子是想不通花溪怎么这样。 老幺才进去,这就跟他们生分成这样了? 林正清跟高明川臭味相投,都长了一张嘴,比起高明川,他就是那个嘴上不把门的。 说过的话说完就忘,根本没想到一句话他媳妇能记这么多年。 更不能理解自己被窝里的人怎么是这样的人。 平时脾气大一点就算了,他是个男人,只要这日子还继续过,让一点就让一点了。不然他一个男人,打起来还能让女人占了便宜? 这让着让着直接上天了,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这张嘴他真的恨不能给缝上。 这些话是随便说的吗?花溪男人进去了,孤儿寡母的,以后还要不要做人,还过不过了? 这一生气就完全不存在让不让的了。 动真格了,唐雪英也懵了,懵完了就气疯了。 林正清个畜生,要不是心里有鬼,被她踩到了痛脚,会这么大反应会这样对她? 狗男女,奸夫淫妇! 花溪原本没细听,但是这会儿被高明江一点,往路口上走了几步,唐雪英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清清楚楚的进了她的耳朵。 花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往跟前去,涨红着一张俏脸,忍着眼中的酸涩装聋作哑的沿着水沟边上的小路走了。 没有男人在家,日子就是这么难。 不管她怎样,似乎都干净不了。 但是这日子还要过。 她想着,不行她学学吧,学学耕地。 用牛需要手上有一把子力气,能摁的住犁头扛得起耙子。 她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 总要试一试的。 以前有人依靠,以后暂时没有了呢! 但是眼下还是要找人给她干的,季节到了不能耽搁。就算是学也得抽空去沙地,板田强度太大了,她不敢。 先把水引到田里泡着,不行就找高明江吧。 那是个老实人,总不可能像高明海那样表里不一。 她一个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妇女,不是什么天仙,总不可能哪个都对自己有企图吧? 如果自己钻牛角尖心不正了,那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地里面秸秆还没拔完,水还没排到跟前没引到田里来,高明海扛着犁头赶着牛到了田坎上。 这会儿趴在背上睡觉的英英刚醒,她放下来把完尿正坐在地头树荫下喂奶。 听见动静本能的一把将微微掀起的衣裳一把拽了下来,直接盖在了英英脸上。 “大,大哥!” 高明海嗯了一声:“这会儿谁家在放水?啥时候轮到这边?”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镇定:“要到下午天黑的时候。” 高明海知道她在害怕,也不跟她为难:“那还早,田这边不用你操心,傍晚你大嫂过来给糊田坎,你忙别的去吧。娘说让你把英英送回去给她,她给你看着。” 花溪麻溜的起身准备走,就听见他又来了一句:“能大吃饭了,要是觉得喂奶不方便,给断奶吧!” 原本很正常的一句话,听的花溪脑子里轰隆一声,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了的螃蟹一般红透了。 话是正常的话,但是不该高明海跟她说! 王八蛋! 花溪几乎是逃回去的,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狼狈的。 想了想,还是把英英送去了梁上给了老太太。 家里有个木盆,把她放在盆里,尿布还有换洗的裤子都给带了。 她这才能利利索索的背着背篓出门。 路上好巧的又碰到了林正清。 早上闹那一出,前后院都听见了。这会儿路上碰见,花溪尴尬,他也觉得尴尬。 不过到底还是林正清先开了口:“遇到你大哥,他说他们家忙的差不多了,耕田他去就行了。” 花溪胡乱的嗯嗯两声,背着背篓从路边跟他擦身而过,脚步子前所未有的快。 直到到了地里,手里拽着猪草,镰刀割到了手指头上,疼痛传来她脑子才回笼。 忙不迭的丢了镰刀用右手死死的捏着左手,死死的抿着嘴四下看了看,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看见了能止血的白石花,起身去抠了不少下来止住了血才又蹲了回去。 那会儿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自己。 她在害怕。 她觉得自己这大半年下来变的陌生,陌生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细想起来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她控制不住的去想,又不敢往深了想,手上不敢停,太多的事情要等她去干了。 扯了猪草回去她还是去田里看了一眼。 倒是没想到意外的看见了她娘跟她哥哥。 “娘!大哥!”花溪满心惊喜的沿着田坎从这头跑到田那头。 娘家来人了,看着自己的娘和哥哥,她高兴的不得了,又难过的不得了。 花溪的娘原本就是南山村这边的人,娘家在一队,花溪河对面,姓黄,叫黄绣兰,今年也五十好几的人了。 大哥叫花庆安,比高明海小一岁。 “你们咋来了?”这会儿地里面忙的很,花溪也没想到娘家会在这个时候来看自己。 高明海赶来的牛在他手里使唤着,水还没到田里,田已经耕了三分之一。 黄绣兰看着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儿,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拉住她的手就在田坎边上难过起来了。 “昨天才把秧苗栽进田里,你二哥今天在耕苞谷地了,都不放心你,也不晓得你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就跟你大哥过来看看。” 花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高明川判了,判了十二年,娘,十二年啊!”这几个月她都感觉度日如年难过的不行,这十二年她要怎么熬? 黄绣兰也哭,哭自己女儿咋就这么命苦,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事情。 末了,脱口而出抱着她道:“不然,不然这回来了我跟高明川他娘说说,你们离了吧。到这份上,也不是你对不起他高明川。这也不是三五年,你还这么年轻——”一个年轻女人守着那么点大娃儿这日子不好过。 黄绣兰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早先年头不好,她男人也是在花溪不大一点的时候出了意外死了,好在那会儿两个儿子稍微大一点了,能帮着照看着花溪,帮衬着她。 可是那日子依旧难过,谁过谁知道。 第6章 不能让人知道她已经离了婚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跟高明川已经离了。 要是被知道了,高家不能待,花家回不去。 不说别人,时间长了两个嫂子都不会待见她。连累的她娘跟哥哥都说不起来话。 她花溪可以被人看不起,可以被人笑话。但是不能连累她娘和哥哥也被人看不起被人笑话。 “你呀!”黄绣兰更难过:“你会后悔的。我也好你两个哥哥也好,没法把你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啊!”都各有各的家,自顾不暇。 离的不算远也不算近,真要受了那不能说的委屈,只能自个儿往肚子里咽。 这个最小的,从小在家里就被护着,没吃过亏受过屈,却从小都懂事的不行。 可这一个人过日子,性格好太懂事注定就是要自己受不完的委屈吃不完的亏啊! 花溪一边自己掉眼泪,一边伸手给她擦眼泪:“你来了在家里等我,到田里来干啥?” “我来还能是专门来走亲戚当客人的?我来不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咋弄的?他大哥在这耕田,你不见人影子多不好。你哥就让人家回去忙自己的,这点田只要水过来,今天就能浆好,明天就能栽好。趁着我们在,把麦子地也给你耕了,苞谷点进去,这样你也能稍微缓口气。” “你们能在这待这么久啊?” 花庆安扶着犁头到了跟前:“来都来了,肯定要帮着你把田地都安顿好了再回去。你没去上边田里看看人家掺水掺的咋样了?要是有个差不多你问问看能不能先卡个队。田里面要泡着耕着泥才容易成浆,成了浆才能更好的兜住水。” 得给这娘俩找点事情干,不然就这么一起哭,田坎都得被她们的眼泪泡的塌方。 花溪吸溜着鼻子,伸手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站起来:“我去看看去。” 红肿的两只眼,和怎么也抹不完的眼泪,任谁看着都知道是刚刚才大哭了一扬。 一个队上的,就算隔着一条消息也就这么大的地方,都知道她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平时关系不太好,也不会有人恶毒的在这种时候为难她。 再说高明川在的时候就是个左右逢源特别会来事的。 花溪去看了一眼,那块田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也就是还欠一点。 “我娘家哥哥过来帮我浆一下田,能不能我先放一阵,等泡的差不多能起浆了我再堵上给你关田里。” 这个时候了,对方也才刚刚把耙子丢田里浆田,今天估计是没法栽秧了,浆好了泡上一夜明天去了。 所以倒是爽快:“那你可得说话算话,浆好了堵上我这边要再放一点。”栽秧的季节总是缺水,堰滩里得到水都是轮流着来的,错过去之后又要好久才能轮到自家,所以一般是轻易不能让的。 花溪连忙跟人家道谢,跑回去拿了锄头把自家田坎边上的缺口刨开,又上来把人家田头的口子堵上,一路跟着水,看着水流进自家田里面。 眼睛因为最近哭太多的缘故,火辣辣的疼。 但是因为她娘和哥哥都在的缘故,心和脚步子都不由自主的轻快了不少。 “你们这边这股水还挺大。” “上个礼拜下了一扬雨,不然也恼火的很。”基本上都趁着这会儿堰里面蓄水容易都想把田弄出来秧苗栽进去,不然要是又十天半月不下,又得断流。 “娘你们来了去家里没有?” “怎么没去?你那门上不挂着锁?我们又去看了高明川他娘,看英英在睡觉,说了几句话才来的田里面。”她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这点礼数还是知道的。 黄绣兰看着她左边的食指:“你想好了,不打算离你就得熬着,再怎么难怎么苦你都得受着。没有那个知冷知热能让你依靠的人,那日子不是你能想象到的难过。”她的女儿,长的好,性格好,心灵手巧,从十四五开始就有人上门。说句门槛都被踩断了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不是没有那条件好的,选来选去选了高家,图的就是高明川那个人。 高家不说一穷二白,但是比他们家也好过不到哪去。 但是高明川是个很有意思脑子和灵活嘴皮子也很灵活的年轻人。 再加上样貌也算是仪表堂堂,跟花溪还算般配。最重要的是他看上了花溪,眼里有,心里也有。 相看过之后家里还在考虑他就开始三天两头的上门,不是帮着花家干这个就是干那个,就是为了能看一眼花溪,逮着机会能哄哄花溪。 黄绣兰当时想着,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过一辈子才不会那么累。都是跟人过日子,跟谁过很重要,那绝对不一样的。 花溪找的对象家庭条件不是多好,但是依旧让人羡慕的很。 结婚的时候婆家是给了三百块的彩礼的,娘家也是给陪了一整套家具。 花庆安背着妹妹出的门,花溪连娘家的一点土都没沾就上了绑着大红花的自行车被高明川给驮走了。 到婆家的时候,大冬月的花溪河上还没架桥,是高明川赤着脚丫子从河里背过来一路背到高家,背到他们家那间为他收拾出来的结婚的屋子里的。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呢! 花溪不知道,时间太长了,她 要走的路也太长了,长的她一眼都看不到头。 她只能看眼前。 “难不难的,过着再说吧,反正我不会离婚。是你说过的,过日子跟谁过是不一样的。不是人人都是高明川。” 她想,再难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吧?她苦一点累一点小心一点,这一年一年的过起来也快的很。 “你想好了决定了我也就不说旁的了。既然想好了,高明川那个事情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那你就咬紧牙关的熬。心里就想着怎么把日子过下去,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高家还有兄弟俩个,总不能没有一条能咬人的狗。真要被欺负了,我就不信他们能袖手旁观。还有我跟你俩个哥哥,有事情你就记得带信给我们,你娘家不是回不去,也不是没人。花溪,苦可以往肚子里咽,但是有的事情不能。被欺负了你就得闹,不闹吃亏的就是你自己,还会被欺负的更狠。” 第7章 儿活九十九,娘忧一百岁 有花庆安在给弄田,田坝里根本用不着花溪,连黄绣兰也跟着回去了,要回去帮花溪带带很久没带过的小外孙女。 回去之后许桂芳竟然在家,蹲在灶房里取了腊肉在烧,说要招待花家人。 花溪没推辞掉。 她娘来的时候带了两份人情。 虽然分家了,但是他们来看花溪不能不看高家这个老太太。亲家之间还是要走动的,免得回头花溪一个人被别人诟病为难。 东西不多,五斤散装额苞谷酒跟一个两个罐头。 但也是花了钱的。 给花溪的是一包水果糖和两袋鸡蛋糕,也是花了钱的。 高老太太跟老大家住着,那也就等于跟高明海家在走动了,吃一顿饭这没什么。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下定决心要尽量跟高明海保持距离的花溪怀着一颗沉重的心在边上抱着总想下地乱爬的英英坐在边上就像是个木头疙瘩,听着黄绣兰跟老太太在那说闲话。 菜地里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农村里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就是腊肉。 这会儿有地里面刚刚挖回来不久的土豆,还有外面开车拉来的包菜,这玩意可以用粮食换的,算起来很便宜,都能换的起。 高明海家前几天才换了二十来斤,想的就是栽秧的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桌子上能见点绿多个下饭菜,这不就刚好用上了? 煮了两大块腊肉,连肉加骨头,年初晒的萝卜干和干青菜泡了,倒进肉汤里炖了一大锅。 肉香味早早的散的到处都是,刚刚放学到院子口的小哥俩闻着味道就往跟前跑。 高老太太坐在堂屋门墩上捡黄豆种,喊了他们俩一声:“往哪里跑,招呼人。” “表婆!”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响亮的很。 黄绣兰上一次来还是英英满月的时候,这又好长时间没来了。 看着这俩鼻涕虫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两颗糖哄小孩。 “大的这个又长个了,小的这个还是老样子,没见长。” 大的叫高成亮,今年十二了,上小学四年级,小的叫高成才,才八岁,上一年级。 大概是还没到长的年纪,也是干巴巴的。 老太太有些嫌弃,她总觉得小孙子是随了大儿媳妇,样貌虽然随了高明海,但是个子怕真的随了许桂芳,以后是个长不高的小矮子。 男娃儿个子矮了真要命,以后找媳妇都不好找。 管你有没有出息,外在条件是首要的。 但是当着亲家的面不好说,只能打着哈哈:“是没长,一天到晚不闲着,吃点饭不够他们消耗的,哪能长啊!” 花溪感觉差不多了喊了黄绣兰一声:“娘,我回去喂一下猪,你在这帮我看一下英英还是跟我一起回去等下再过来?” 黄绣兰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等下再过来。”守在跟前等饭吃,花家是没饭吃了吗? 许桂芳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花溪,弄好了就跟表婶赶紧来,别让我一趟一趟的再去喊了。” 花溪应了一声就走了。 心里盘算着明天栽秧的事情。 秧苗要从老大家田里面扯 ,她也没办法跟人彻底的划清楚界限。 再加上她娘和哥哥来了,也得煮肉。 实在不行杀只鸡好了。 反正圈里有好几只公鸡,天天吵死人。原本是想着留着养到腊月份去卖的,那会儿价格好一些。 这么一想,好像又不太舍得了。 原本家里还是比较宽裕的,她还跟高明川商量着今年看看能不能有时间把堂屋和他们住的那屋吊个顶,这样冬天不会很冷,夏天也不会那么热,上边还能堆放一些杂物。 谁也不曾想会出这么个意外。 这段时间东奔西走,明明知道希望渺茫,花溪还是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走各种人情,哪怕就一丝丝的希望她也要努力去做。 钱花的七七八八了,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她过日子养孩子要钱,高明川在里面蹲着也得要钱。 她自己一个人就两只手,忙了这头顾不上那头,这个钱从哪里来啊? 但是腊肉还是要煮的。 她娘跟哥哥难得来一次,这么辛苦。 她从小就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但是这一路心事重重一句话都没有,黄绣兰看的心酸,却也只能默默的跟在后边。 到院子里刚好遇到哥哥从地里面回来的高明江媳妇王翠英。 花溪招呼了一声二嫂。 王翠英应了一声看着黄绣兰:“表婶来看花溪啊!” 黄绣兰点头:“是啊,地里面忙的咋样了?” “还得几天。”她也打算明后天栽秧,早就计划好的,要不然花溪的田她就使唤高明江去给耕了。 随后招呼黄绣兰到家里去坐,黄绣兰客气的拒绝了。 都到自己女儿家门口了,还没能进去喝口水,哪能又上别人家里去。 花溪开了门,她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进去,将口袋放在桌子上,伸手把英英接过去。 好久不见,英英对她没印象,认人呢,不愿意让她抱,瘪着嘴眼巴巴的看着花溪要哭。 花溪却没看她,而是看着黄绣兰提回来的口袋:“怎么还给我买东西。” “也没买啥,两包鸡蛋糕,那个软和,看看你要是给英英断奶刚好能拿那个哄哄她。还有一包糖,那是给你的。” 日子这么苦了,偶尔吃点糖,不至于忘了甜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花溪嘴巴一瘪,深呼吸一口气把鼻尖的酸涩硬生生压下去:“我不是小娃儿了。”不需要人哄了,也没人会一直哄着了。 娘也好,哥哥也好,都不会一直在一块的。 “只要我还活一天,哪怕你就是一百岁了,在我跟前依旧是小娃儿。” 第8章 做贼心虚,所以格外敏感 肉捞出来全部切了,炒了个豆鼓腊肉,又泡了头年晾晒的干土豆片炒腊肉,泡菜炒土豆丝,炒了包菜。 煮了一锅干饭,虽然里面掺了一半的洋芋加浆水菜,但也是用猪油炒了的,喷香。 这种伙食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一次,过年都不会有这么大方。 许桂芳也没这么大方,一条过年猪两毛带屎也不过两百来斤,一家人要吃一整年,都是按着计划抠抠搜搜来的。 但是高明海交代了,让她大气一些,花溪的娘家人来了,高明川又出了这么个事情,就怕花家那边有别的什么想法。 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得大气一些,叫花家那边放心,千万不要背地里使什么幺蛾子。 许桂芳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心里舍不得还是照做了。 花庆安觉得怪不好意思,他们也没拿多少东西,就是个意思,干活也是帮着自家妹子干活,结果却让高明海家这么破费。 “这也太丰盛太讲究了些,你这弄的,下次我们来都不好意思上门了。” 高明海那是那张端正又不苟言笑的脸,说话倒是温和客气的不行:“也不是外人,你们平时也都忙的不行,难得来一次。家里就这么个条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你跟表婶别嫌弃就好了。” “不嫌弃不嫌弃,哪能嫌弃。”花庆安觉得这真的是他小妹太倒霉了。当然在这之前也是运气太好了,遇到高家这么仁义讲究的一家子。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总有起起落落。 不管怎么说,高明川人没事,就是两人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受点罪。 高明海还开了一瓶三粮液,陪着花庆安一起喝了点。 花溪左边是大嫂许桂芳,右边是侄女高翠萍,她抱着英英用调羹给她弄了半个软烂的土豆,放了米汤搅在里面喂她,一直连头都没抬,更别说开口说话。 高明海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从她身上扫过,又不着痕迹的收回。 只看见她只顾着喂孩子,自己都没能吃几口。 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花溪不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她现在对高明海敏感的很。 正因为察觉到了才没抬头。 在桌子上自欺欺人,不断的跟自己讲:没事的,这么多人在,高明海除非是疯了,不然他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言行的。 随后不经意间抬眼看着空了一半的酒瓶子,心里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她没见过高明海喝醉酒,不知道他喝醉酒会不会胡言乱语的撒酒疯,会不会脑子一丢有什么不当的言行来。 这么一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压都压不住。 挣扎了半天到底喊了荣庆安一声:“哥,你少喝点,别醉了。” 荣庆安已经有点上头,借机咧嘴笑着拒绝了高明海继续给他斟酒:“不喝了不喝了,有点醉了,再喝要失礼了,小溪要生气了。” 花溪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高家上到老下到小都担心她,生怕她想不开,生怕她跑了。 这么一说,高明海也不再劝,许桂芳就放下手里的碗站起来舀饭。 高明海就继续跟花庆安说话,说的是正事,但是话比平时没喝酒的时候密多了。 “田泡一夜,明天一早就能栽了,打早起来去田里面扯了秧苗,趁着人多,那点田一早上应该就能差不多了。” 他们家能去三个人,老二家明天收拾田,只能来两个,再加上花溪家两个,人不少了。 连拔秧苗带插秧一上午完全没有问题。 许桂芳道:“路上碰见他们两口子,他们明天下半天就开始栽秧了。” 高明海道:“给说过了,老二媳妇跟成勇过来,上半天给老三家栽,后半天去给他们家栽。” 黄绣兰觉得这样也行,他们在这不止能给花溪干点,还能把欠人家的活帮着还还。 英英被喂饱了总算是不闹了,黄绣兰接了过去:“赶紧吃点饭,碗里都凉了。” 花溪也不是非得有人抱孩子才能吃得下去饭,她已经练出来了一手抱孩子一手喂自己的本事。 只不过今天地点不对,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 把英英碗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倒进自己的碗里,许桂芳的筷子就伸了过来,筷子上夹着两块炒过的腊肉:“得好好吃饭,你看你这段时间瘦的,不管咋样你首先得把你自己照顾好。你要是倒下了英英咋弄?你还要给她喂奶,不好好吃饭更不行了。”整个人本身就没吸收什么营养,直接被孩子给揪空了。 花溪不好不接,接到碗里依旧不言语,低头吃起来。 老太太看着她这样心里也难受起来:“不然就把英英送到这边来,这几天就把奶给断了。我看她吃饭也吃的很利索了。这样你去地里面干什么我也能给你看着,你也省得来回的跑。” 桌子上又说起这个断奶的事情,花溪只说了一声:“好!”不喂奶或许是一件好事,对于她目前而言。 不会因为一会儿不吃就肿胀,身上也不会再有那股子味道。 或许高明海这个可能打小没吃够娘奶饿着长大的男人就不会跟饿狼一样瞅着自己不放。 今天因为招待花家母子,下午饭吃的早,结束之后外面都还没彻底的黑下来。 但实际上已经不早了。 高明海留花庆安在这边住,怕花溪那边住不开。 花庆安拒绝了。 他来看自家妹子,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这个天又不是冬腊月,已经很暖和了,随便哪里都能歪一下。 高明海看起来只是客套了一下,就说了一句,被拒绝之后就没再提。站在灶房后边目送一家老少四口人从房后的小路上去了下边院子里。 这会儿干活的回来了,上学的也回来了,上下几处院子里倒是热闹的很。 花溪抱着英英从张家院子里过去,招呼了好几个人。 抬眼看了一眼斜对门林正清家,这会儿了还是黑咕隆咚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晓得早上那一架后续如何了。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自顾不暇,自己一身的屎,还能记得别人家的事情。 第9章 我还能吃了她? “我打算给英英断奶,让高明川他娘帮忙照看着,就这么一点地,我自个儿能种进去。” 他们家至今没分家,两个哥哥都成了家,但是当家的还是花溪她娘。 两个嫂子对此意见大的很,只不过被自己男人压着找不到机会发作。 花溪不想自己变成那根导火索。 送黄绣兰娘俩走的时候花溪如同在家当姑娘时那般抱着黄绣兰的手:“娘,回去把家分了吧。你另外过着,自己在近处留点地,剩下的分给他们,有钱给钱,没钱给粮,要不然就多留点地让大哥二哥帮你种着。 不操心那些闲事,也能少怄点气。” 树大分枝儿大分家,一屋不住两代人,这是老古语,不信不行。 黄绣兰只叹气:“我晓得了,你管好你自己,不要操心我。还是那话,有事情尽量麻烦自家人不要麻烦别人,一个人出门尽量注意些,该避讳的也要避讳一些。”这男人不在家女人最容易坏了名声,名声坏了,不止自己,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抬不起来头。那时候就算是高明川出来了心里也得有疙瘩。 花溪点点头,恋恋不舍的将她跟花庆安送走。 这一走,原本不宽敞的屋子一下子又空了起来。 花溪第二天早上一早起来给英英喂了最后一次奶,然后把要换洗的裤子尿布什么的准备好,又带了一包鸡蛋糕,心一横就将人送去了梁上高明海家里。 断奶,所以这几天她都不打算去接了。 高明海家又开始从早到晚间断又持续的充斥着孩子的哭声。 高明江坐在院子边上看着自己草鞋上的泥,听见他大哥问自己:“她怎么不自己来问我?” 高明江是从山上苞谷地里回来,从这经过想起花溪让他帮忙问的事情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去探监。 倒是没想到他大哥会这么回复。 愣了半天才回答:“你一天到晚歘着个脸,谁看了不害怕?” 高明海被他给气笑了:“还会不会说人话了?啥叫我一天到晚歘着个脸?我一天到晚见人就笑我是神经病吗?我歘着个脸我也是个人,我还能是老虎,还能吃了她还是咋地?” 这话说的反而让高明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当了,寻思了片刻:“她应该是忙。” “苞谷还没点完?” “快了吧?只能干半天,早上要去扯猪草,两头猪呢,还有那些鸡,不容易。后半天才能背粪到地里面去。我看她好像有点不合适,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算了,我回去让王翠英去看看。” 高明江起身抓住丢在边上的背篓搭在身上走了。 问了半天扯了一堆废话,高明海根本就没正儿八经的回答他,他也没记起来,就这么走了。 高明海在那神色黯淡的站了半天,转身回了屋里。 花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看不见了,每天这个时候是英英哭的最凶的时候,要娘,要奶。 今天也是这样,从边上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花溪依旧狠着心没往跟前去。 胸口胀的发硬,外面的衣裳全是凝结了的奶渍,硬邦邦额磨的她发疼。 下山的时候每走一步都难过的不行。 再听见孩子一哭感觉更加的胀更加的难受了。 整个人都如同胸口那两块地方一样热烘烘的,像是被憋的发烧了一样。 她背着背篓提着锄头步履匆匆的从边上那条大一点的路下去,并没有从高明海家院子里走抄那个近道。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边上猪圈里的猪撕心裂肺要死了一样的叫声。 花溪叹了口气,开了堂屋门,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先抱了一点猪草分别丢进两个圈了,看着猪跟饿狼一样开始吭哧吭哧的吃草,她自己也是饥肠辘辘的。 回灶房热了早上的剩饭,刚刚端在手上王翠英就过来了。 “二嫂,吃了吗?” “刚刚放碗,我过来看看你。” 花溪招呼她坐下来跟她说话。 “还没回奶吗?” 屋里点着煤油灯,光线不是多亮,但是王翠英眼尖,还是看见了她胸前那一片。 “还没有,也不知道要熬多久,我感觉都快熬不下去了。”英英难过她也不好受。 “今天第三天了,快了,最多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我晌午去大嫂那看了英英,没啥问题,能吃能喝。断奶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大人受罪,小娃儿哭闹很正常,哭够了没指望了肚子饿了该吃吃该喝喝。你看你这段时间瘦的,喂奶其实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她马上都快一岁了,你的奶也没有多少营养了,还不如吃饭。娘给带着,说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还能比原先胖一点了。 这两天你就是再想你也得忍着,身上还有那个味道,她一闻到就前功尽弃。” 这个事情就是大人和孩子共同改掉之前很久的习惯,重新开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等下睡的时候你弄点热水,把毛巾沾湿了放在上边捂着,热了它会变软和些自己流出来,会稍微好一些。” 花溪不懂这个:“那又流出来会不会一直回不去?” “不会,娃儿不吸自动流的不影响。” 花溪懂了。 吃完饭用刷锅水搅了一点麦麸子之类的东西提着倒进了猪槽里。 最近忙的连剁猪草的时间都没有,都是直接丢进去让猪直接啃,每次都糟蹋好多。 好在地里面的苞谷点进去了,就还剩下那点沙地,要栽点红苕,边头边角的撒点黄豆就差不多了。 都收拾好了,花溪进屋去找了件干净的背心还有一条轻薄的花裤子去灶房闩门擦洗了一下,然后一手拿着盆子一手提着热水壶进了屋。 闩上堂屋门,正要去后门看看的时候,一转身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花溪还没能尖叫出来就被一只满是茧子的大手捂住了嘴。 黑漆漆的堂屋,卧室里的煤油灯光照不到这里来,但是花溪知道是谁。 第10章 哪里都讲究人情世故 高明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嘘,别出声,我来看看你,你别害怕。”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下一刻就把人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花溪气的发狠,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发泄似的,恨不得把他的手咬穿。 高明海皮厚,依旧没撒手:“咬吧,我不怕疼。明天人看见了问起来我就说——” 话还没说完,花溪松了口。 是啊,人问起来高明海怎么说?被人咬的还是被狗咬的?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 “你放开我!”连呵斥声都不敢很大,压低了又压低。 高明海看她气的浑身颤抖依旧不敢大声心里就有了数,松开捂着她的手,只不过手换了位置,将她抱的更紧了 。 “我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的都快疯了。” 花溪躲着他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花溪做的是对的,他是错的。 但是犯错的事情一旦开了头就跟开闸泄洪似的是不可能再关的住的。 因为人都有劣根性,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并且已为之的刺激会让人失去理智让人发疯。 高明海快四十的人了,他从年少的时候因为是长子所以就一直很稳重。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疯成这样,疯到不能自持,一点一滴的算计着一个女人,见缝插针的筹谋着这种事情。 “高明海!”花溪狠狠的踩了他一脚:“你疯了,你是疯了吗?你是高明川的大哥,他现在还在牢里。他信任你,你就是这样被他信任的?你有媳妇,有儿女,我也有男人,我的男人是你亲弟弟!” “以前是,以后不是了,不是已经离婚了?你要是在意,我也能离,我离了带你走,我们走的远远的。” 回应他的是花溪用尽全力的一巴掌。 “畜生!” 花溪浑身哆嗦,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至始至终都没有办法摆脱腰间那双大手的禁锢。 胸口被压的疼的喘不过气来。 刚刚洗了澡似乎又白洗了,她能感觉似乎又出来了。 高明海也感觉出来她的异样,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只不过嘴里的话更加的无耻:“我给你看看,总这样胀着疼着也不是办法。” “滚,你现在给我滚!”花溪总算是从他手底下挣脱,转身往屋里跑,想要关门却没来得及,被人再一次堵门口:“你别害怕,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一声,要等到监狱那边的会见通知书到了才能去见他。这个通知书得他自己写信提出见面的申请才会有。所以,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还得看他怎么想的。” 花溪一愣,又被他拽了过去抱住:“你们离了婚,没有直接性关系了,申请书应该是会寄给我。刚刚转去监狱,什么都没有,他应该会写信的,你给准备点换洗的衣裳吧。花溪,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只是太喜欢,难以控制——” “滚,你滚啊!” 高明海低头飞快的亲了她一下,松开了手,然后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门,还不忘轻声嘱咐她:“一个人在家,前后门都锁好了。” 花溪恨恨的看着他离开,跟着去将后门闩上抵好,随后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后抱着脑袋哭出声。 她怎么会鬼迷心窍被高明川说服签了字呢? 签了字,她连高明川正儿八经的家属都算不上了,连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连见一面都不可能了。 高明海猜的很准,高明川刚去里面,寸步难行,过的艰难的很,什么都需要,只能写信申请跟家里人见一面。 会见通知上写的是高明海的名字,寄到村上的。 高明海去通知花溪的时候,花溪没有犹豫的要求:“我也要去。”不管能不能进去,她都想去看看,去试试看。 换洗的衣裳里面的给拿了两套,毛巾香皂牙刷牙膏这些都给买全了。 高明海还给买了点烟。 “高明川不抽烟。”花溪不是不舍得给高明川花钱,但是家里现在没钱了,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疼的很。因为不止要买东西,还得给高明川捎零花钱进去。 “这不是给他抽的,是给他去送别人的。”监狱是什么好地方,高明海没进去过,但是他知道不管在哪里都要讲究人情世故。 不管在哪都会有人欺生,高明川是个新人,要想少受罪不止好好改造,还得跟里面那些劳改犯打好关系。 “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先垫着。” 花溪怎么能不担心,她现在没有来钱的路,家里一点钱没有了,她在家倒是饿不到,高明川在里面没有钱肯定不行。 高明海给垫着,那也是要还的。 花溪不喜欢欠账,更不想欠高明海的。 可她发现不能算,一算就跟对方牵扯不清,根本算不清楚,就是糊涂账。 但是钱的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 “我会记账的,花了多少钱得给大嫂说一声,我后边会努力还的。”钱不是高明海一个人挣的,她大嫂一天到晚辛勤操劳,花了钱借了钱,花溪觉得对方该知道。 高明海深深的看了她两眼,连站在那都要跟自己保持很远的距离。花溪大概不知道,她越这样,高明海陷的越深,人越疯。 末了叹了口气:“随便你。” 一前一后从大队部院子出去往国道走,还得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然后在那等车。 花溪快步的走在前边,高明海提着东西不急不缓的跟在后边。 这个季节往地区去的人不多,班车没坐满。 花溪挑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边上刚好有个人,这样高明海就没办法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高明海就说服人家跟他换了座位挨着她坐了下来,直接把她堵在了窗户边上。 “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高明海戏谑的看着她:“我说我媳妇晕车,得人照顾,不然半路吐了会很麻烦。” 在花溪脸色变了之后他又道:“哄你的,我说我妹妹晕车。” 花溪提起的一口气刚刚落下去,又听他的声音在耳边上响起:“奶是彻底的回了吗?” 第11章 假装一无所知 高明海在外边的座位上正襟危坐,仿佛刚才那下流至极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这一路上都不再理会他。 唱戏也得有人搭腔才行,她不理,就不信高明海一个人能在那一直唱独角戏。 所以她干脆趴在了窗户缝边上,假装睡着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她趴在那,身边那个人的目光越发的肆无忌惮,半点不加收敛了。花溪闭着眼睛都无法忽视,总觉得他的目光灼热的能把人烧着。 从南山村到地区的班车一路走走停停,因为路况不好,近两百里的路经常都要四到五个钟头才能到。 坐车来回车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是一种折磨。 花溪晕车,上公路闻见车子的那个尾气就受不了,可自从高明川出事之后她一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来来回回在这条路上趟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次次出门想着一路上那种难受劲都发愁,又因为高明海这个大哥在身边觉得格外的安心。 但是以前有多安心这会儿就有多忐忑。 然而她却不后悔,无论如何她都要走这趟的。 她得让高明川知道,自己在等他,等他回来。 虽然他人进去了,但是家还在。 花溪就上了个三年级,会写一点字,磕磕绊绊的给高明川写了一封信,但是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递的进去。 如果能,那以后她可以不来,她可以给高明川写信。 省下的车费钱能让高明川在里面也宽裕一些。 脑子里这样盘算着,到底还是被车子给摇的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靠在那闭目养神的高明海四下看了一圈,没有面熟的,却也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举动,只是在路况不好的时候伸手过去挡在花溪的脑袋和窗户的缝隙之间,免得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撞到了头。 花溪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只手被他包在手心里,全是汗。她本能的使劲的一下子抽出去。 车子在路边停下来,有晕车的人下了车,在路边上嗷嗷的吐,那动静让原本还没晕的花溪也跟着有些反胃了。 她一动,高明海就醒了。 “继续睡,不然等下要晕了。” 花溪还有些懵,下意识的摇摇头。 醒了的人再想睡哪有那么容易睡着的,何况花溪满脑子的事情。 她没再理会高明海,继续趴在那脑子里开始算账,算她一年得需要多少钱来应对开支,算她今年到年底能落下多少钱。 地里面的粮食交了公粮剩下的也就只够吃,刨去高明川那一份,就算是卖也卖不上多少钱。可能她吃盐灌醋什么的够了。 鸡圈里的几只母鸡还在继续下蛋,每个月逢集能去两次,但是她有经验,知道这个收入维持不了多久,要不了几天就入伏了,天特别热的时候鸡会停蛋,争气的等到秋凉就又开始了,要是不争气,得停很久。 所以这个也算不得稳定的长期收入。 年底看看猪的价格怎么样,卖一头毛猪。过年猪,杀了之后也卖一半吧,她一个人,半扇猪肉加上肚子里那些也足够下一年吃了。 算来算去还是不行。 还要养英英。 高明川不是今年进去明年就出来了。 英英一年比一年大,要不了几年要上学。学杂费书本费是一笔必须的固定开支,还有孩子的吃喝穿戴,还不能去想万一有个三灾两病的这个事情。 这些钱是一点都省不下来的,还得提前存着。 更别说这过日子,开销并不是都在计划里面的。 监狱不在地区中心地带,在地区北边的郊区,班车从那边路过,但是还要步行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次高明海走在前边,花溪提了个口袋走在后面。 越接近目的地,她越难受,心里像是装着秤砣一样沉甸甸的。 来都来了,但是她没资格进去,只能将所有的东西交给高明海。 一路上都没跟高明海说话,这会儿却不得不说:“大哥!你告诉他我来了,就在外边。不管以后能不能来看他,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他,英英也在家里等着他。” 高明海看着她点点头,提着东西转身就走了。 到监狱之后一路闻着去了指定的地点登记,出示了自己的户口本和高明川的户口本,以及村上的证明。 分了家,户口也分了,户口本只能证明他的身份,证明不了他跟高明川的关系。 拿出户口本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高明川家的户口本上到现在为止就两个人的,英英还小,还没上户口。 户主是高明川,底下就是花溪。 虽然当时签了离婚协议,但是户口本没动。 上边跟户主的关系还是夫妻关系。 要是只审查户口本来证明这个,花溪是可以进来探监的,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但是,很快他又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假装一无所知。 不过还是守诺的将信递出去让人审查。 这封信没有什么好审查的,就那么几句。 花溪没有提他们离婚的事情,也没提自己后悔的事情。 只是签了协议,她不认! 心里只有两句话,她会等,让高明川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其实让高明海转达也是一样的,但是花溪却觉得自己不能亲口说但是亲自写下来给高明川看见跟别人转述还是不一样的。 高明川是个性格开朗样貌很英俊的男人,可从出事到现在,整个人大变样。 虽然进了这里面,一切都按着要求规范化,可是人的精神气是不可能规范的起来的。 心如死灰的时候,眼睛里,脸上,表现的明明白白。 胡子剃的很干净,头发也剃了,但是枯槁的脸,深陷的眼窝,依旧将隐约的青茬显得那么的突兀。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又没死,可是活着却像是死了一样。 软硬兼施的磨着花溪签了字,看着她哭着离开的时候高明川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跟花溪离婚呢? 他应该自私一点的,他不该主动放手的。 说是十二年,离了婚,十二年后花溪在哪啊?他的家在哪啊? 第12章 生了不轨之心 但是死也死不了,活着还得受罪。 犹豫了好久他才写的信,提笔在那挣扎了很久,才写上他大哥的名字。 自作孽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这会儿他能写的应该是花溪两个字。 随后他又安慰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十二年,花溪带着孩子一个人十二年,太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独自带着一点大的孩子,他都不敢想那日子要怎么过,但凡孩子大一点都不会那么艰难。可惜不是啊! 高明海透过玻璃看着他,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两个人相差九岁,山里都是大带小,高明川从生下来就绑在他的身上,几乎是他一点点的给驮着长大的。 “花溪来了,就在外边。” 高明海一开口,高明川猛然抬头,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见不到花溪。 眼尾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这段时间眼睛都快哭瞎了,她让我跟你说,签了字她也不认,她还是你媳妇,还会在家里等你。老三,你要好好的,好好改造,争取早些出来,照顾好自己。 觉得难熬你想想花溪,她也难熬。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是一帆风顺的,这是你的坎,迈过去了会好的。” 高明川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崩溃大哭。 哪怕他听说自己有可能被枪毙给对方抵命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难过过。 这辈子就两回,要花溪签字的那回,还有这一回。 高明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以后我不会再带她来了,这么远,来回车费开销不小,她坐车来回的晕车来回的吐,见不到,人也跟着受罪。需要什么你就申请会见,我会给你送来。” 他心里其实也挺乱的,一个是他弟弟,一个是,是他起了不轨之心的女人。 他哪边都想顾及到,精疲力尽却依旧哪边都不能达成所愿。 花溪也在外面哭,蹲在监狱外边的台阶边上,在那里蜷成了一坨。她这大半年来来回回好多趟,但是一次都没去过市中心。 她这辈子,当姑娘的时候有娘和哥哥护着,嫁人了有男人护着,从来都是笑口常开。 短短的时光,真的是把她这辈子要流的眼泪都流完了。 高明海从台阶上下来找了一圈才看见她,没有立刻喊她,而是走了过去在她边上挨着她蹲下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你想要跟他说的话我都转达了,你的信我也送进去了。虽然信会被别人先看一遍检查一下,但是送进去了,也就是说你以后还是可以继续给他写的。” 所以,写信的时候也要注意,鼓励的话要写写,其他的尽量别写,因为会被人看。 “花溪,人一辈子虽然说只为了吃喝只为了活着,看起来听起来多简单,可实际上难的很,复杂的很。没有谁一辈子是一帆风顺想什么都会心想事成的。”高明海叹了口气:“都走到这了,之前也没有那时间没那精力,后边也不是说来就来的,我们搭个车去汽车站那边转转?” 花溪拒绝了,揉着蹲麻了之前不自知的腿站起来,高明海不自觉的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给避开了。 高明海看着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警惕的目光,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花溪脚步发虚的往外走,高明海跟在后边喊她她也没理。 男人气笑了,这还真的是翻脸不认用完就丢。 但是偏偏他还没办法真的生气。 走到路边上的时候花溪才停下来,主要是被他给拽住了手。 “你就不想知道我跟老三说了什么?不想知道他要跟你说什么?” 花溪看着他,没开口,但是眼神却带着期待。 高明海看着她眼泪婆娑的就没法狠心,只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 “现在放心了?那边有小饭馆,去吃点东西吧!” 花溪拒绝了:“你去吧,我回去再吃。”吃饭也是要花钱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她吃了饭晕车晕的更快,万一忍不住吐了,就白花钱了。 早上走的早,但是路上耽搁的久,坐的第一趟班车下来,这会儿已经半天晌午。 不吃饭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花溪吃了饭更不行。 高明海这回没随着她,并且直接威胁上了:“听话,不听话我就直接把你抱过去。”对视两眼,花溪败了,妥协的跟他去了饭馆。 高明海还真的有些摸不透她的性格了,说软那绝对是很软,性格软,人也软。 但是说犟,那也是十分的犟,很多时候不吓唬她一下根本不行,听话不了一点。 交通不方便,走远一点的地方真的特别的不方便。 哪怕早上坐的是第一趟车,来这边也半天晌午,等到办完事,再等车再回去,还没到地方就天就已经黑了。 这会儿马上要入伏的天已经黑的够晚了,但是下车之后还是看不太清楚了。 不过跑了这么多趟到底有些经验了,高明海拿了手电。 “怕是要下雨了。”阴历快到十五,按理说月亮早该出来了,月亮光照着这一段山路压根不需要打手电,但是这会儿黑咕隆咚的不一点光亮都没有。 “下雨也能凉快一点。”地里面田里面的庄稼都需要雨。 不过花溪希望这个雨不要来的那么快,尽量再好好酝酿一下,她得去攒点猪草,免得一下下来什么都干不了,毕竟夏天这个雨一下来就大的很。而且他们这边这个时候快到汛期了,有时候一下雨就是好几天。 “家里的鸡还在下蛋吗?”高明海发现自己说这些,花溪还是会回应的,所以一路上就尽量没话找话说。 “没有之前那么勤快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停了。”花溪很愁,她一直在想要做点什么才能每天都能有点收入。 但是她学识有限,见识有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到年底看看,要是还能继续下就养着,不能就卖了吧,一个人顾不过来那些。” 花溪却在想,这会儿集上不晓得还有没有卖鸡儿子和鸭儿子的,家里的鸡蛋又有二三十个了,不下雨后天逢集她就去看看,有卖的,她卖了蛋就再买点回来,多养一点吧,他们房后边是就一点荒地,被树林照的一点太阳也晒不到,早就没法种了,全是杂草,在里面放养完全没有问题。 今年养半年,明年开春刚好能接上。 第13章 对她已经不感兴趣了 高明海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她:“想什么呢?慢一些。” 不等花溪反应过来他就松了手。 还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好像是个很板正的人。 像是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花溪做的噩梦,不是真的。 就连过河的时候他也跟之前一样,从熟悉的河口过去,一路上给花溪打着手电,将人送到院子,看着对方进屋拉开了屋里多久都不拉一次的电灯,这才转身打着手电走了。 许桂芳刚刚睡下,屋里黑咕隆咚的,她在琢磨着是不是该养一条狗,他们独自住在这山梁上,虽然就十来米远的距离隔着一条小路就又有人家,家里人也不少,但是一到晚上静悄悄的就让人心里惶惶的。 随后就见有光亮在外边晃了晃,她躺下又爬了起来:“谁?” 高明海应了一声,堂屋门就传来了响声。 许桂芳难得舍得的把卧室里的电灯拉起来:“见到了吗?” “见到了。”问的很笼统,说的也很笼统。 许桂芳叹了口气披着衣裳下地:“我去给你弄口吃的。” 都走到门口了又被高明海喊了回来:“太晚了,别折腾了,睡吧。”花溪这么晚回去也没饭吃。 他一想也没胃口,大概是饿过头了。 许桂芳又回来爬进去靠墙躺下,熄了灯伸手抱着他的胳膊。 高明海平躺着跟尸体一样:“英英跟娘睡了?” “嗯,断了奶,哼唧归哼唧,乖着呢,哄哄,到时间困了就睡了。”许桂芳说着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他们已经很久没那啥了。 许桂芳骨子里很传统,但是身体的需求很真实。 她不会说大胆的做些什么,但是她能鼓起勇气的明示。 从她生了最小的那个之后,她跟高明海做那事就少了。 当然,之前也不多,每次都是高明海需要了她配合。 但是这几年几乎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年纪都大了的缘故。 可想想其实也不算是很大,还有那些五六十的老流氓呢。 以前她还不觉得,可随着年龄上来感觉就越发的明显,总觉得身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旷,心里也空荡荡的。 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了,可高明海愣是没感觉到一样,过了半天竟然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翻了个身面对着外边:“睡吧,不早了。” 许桂芳保持着那个姿势在那半天,忍着鼻子尖没由来的发酸也翻身蜷了过去,面对着墙,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的倒了出去,落在了枕巾上。 她安慰自己,男人早上天麻麻亮就出门,到这会儿才回来,弟弟被关在监狱里劳改,累了是正常的,没心情也是正常的。 是她脑子糊涂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想着这种事情呢? 第二天果然没下,但是也没太阳。 晴太久的天想要下雨没那么容易,总要酝酿很久。 没有太阳也热的很。 花溪早上起来就去看了英英。 小丫头睡的还香得的很。 已经到暑假了,学校里放假,但是小孩子也没睡懒觉,这个时候都会一大早提着篮子往树林里面钻去捡菌子,捡地皮菜。 花溪过来的老早,掐着差不多刚刚出门,还是刻意得到避开了高明海。 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问她:“见着老幺了吗?” 花溪撒了谎:“见着了,我跟他说了,让他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些出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他。” 老太太就哭了:“我也不晓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花溪也想哭,但是昨天哭多了今天眼睛又肿又疼,这会儿眼睛干涩,一点眼泪也没了。 “娘别这么说,你好好的,注意自个儿身体,肯定能等到他回来的。” “你去忙你的,英英在这我看着没问题。” 正常都是早上送来晚上接回去,昨天是因为特殊情况就没来接。 “我去给猪割点猪草,晌午来接她。” 园子地里的菜也长起来了,但是有限,两头猪消耗起来快的很,还是要能扯猪草先扯猪草。万一天气不好或者有什么事情才能动那些菜叶子。 再说这会儿刚刚起来嫩的跟水似的,猪吃了也不顶饿。 这会儿苞谷地,红苕地里的草疯长啊,正好扯了回来喂猪。 花溪背着背篓提着篮子去了山梁上的苞谷地里。 却没想到还没到自家地头上就又遇到了林正清两口子。 上次人家两口子吵架的事情花溪后来听说了,想起来真的是怪尴尬的,花溪觉得真的可笑的很,这年头又不是还没解放的旧社会,至于吗? 难道她看起来长的就像是那种夏欢勾三搭四不正经的女人? 家里男人一不在跟别的男人说个话就是勾搭上了? 林正清那人花溪自己根本就很少打交道,多是高明川在家的时候相互干活帮忙的时候来家里吃个饭能说几句话,其余就是偶尔路上遇见了客气的打个招呼,连一句玩笑话都没有过。 这样也算的话,花溪觉得队上的这些男男女女一天到晚说来笑去的就没有谁跟谁是清白的。 心里觉得可笑气愤,但那总归是她自己觉得,他们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所以就算是听说了人家吵架是因为自己,但是也尽量装作不知道最好。 她以后尽量注意,能自己干的,尽量自己干,少去麻烦别人。 但是这会儿这不是碰到了吗? 花溪还是招呼了一声:“这么早啊,也是去苞谷地锄草?” 虽然对方背着背篓又扛着锄头看起来是很明显额事情,她形同于问了一句废话。 但是左邻右舍的遇到了打招呼,哪个不是在说废话。 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唐雪英看见她鬼火都没那么大,哼了一声转身就从边上的小道走了。 其实没走远,耳朵就差竖起来了,她就想知道自己男人对花溪到底是不是贼心不死有那个意思。 林正清嗯了一声:“你也是去苞谷地?还没扯完?” “没呢!这个季节草长的太快,前边扯起走后边长起来。”说完就走了。 林正清也去了自家地里面。 唐雪英已经早他一步到了地里,虽然啥也没听见,但是依旧歘着脸。大早上的遇到花溪这个小贱货,真的是一天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第14章 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花溪奔着扯猪草来的,就去了另外一头,那边因为靠近树林边上的缘故,见不到多少太阳,这个季节草长的欢实的不行。 谁能想到还没到跟前。头一抬就看见了坎子上边的高明海、 花溪:—— 她真的是从未这么烦过,那会儿分家划地的时候怎么就这一小块那一小块的非得挨在一起不可呢? 许桂芳跟高翠萍都在。 花溪正准备招呼一声大嫂,高翠萍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幺娘你也来这边锄草啊!” “啊,嗯!”花溪下意识的回应一声:“你们来的挺早。” “可不是挺早,鸡叫三遍外边还没见亮我妈就爬起来了。” 花溪在底下没抬头看,要是抬头看就能看见许桂芳那一对青眼窝子。 这是心里有事,一晚上都没睡好。 这会儿在山上,但是今天山风也不够凉快,所以也没什么精神,就看着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那张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巴今天突然跟哑了一样,时不时的看花溪一眼,眼神复杂的很。 不过花溪心虚,跟高翠萍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到地方把背篓安置好开始忙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 头顶没有太阳,只是闷热,干活的人身上依旧是一层汗。 没有太阳也不好估计时间。 反正活干不走,就只能趁着这种没有太阳的时候能多干一点就多干一点。 花溪蹲下来基本上就没怎么抬头。 因为她进门晚,年轻,性格好,高翠萍这个侄女就特别喜欢找她玩,两个人很能说到一起去。 但是现在—— 高翠萍一早上都在叹气:“幺大一出事,幺娘整个人都变了。”就跟换了一个似的。 许桂芳一早上也不知道看了花溪多少回,这会儿听见自家丫头这么感叹也觉得确实变化很大:“这不是小事啊,谁遇到这种事情都得脱几层皮。”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有这个顶梁柱在这一家子人才能好好的,没有,那跟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看完花溪又看高明海,依旧不敢大大方方的看。 就时不时的从高明海身上扫过。 高明海还是跟之前一样闷头干活。 他跟老二一样,也是个话少的,但是跟老二不一样的是他这个人很会来事,不管跟谁打交道,不管做什么都十分的周到。 许桂芳以前常开玩笑,说他们高家兄弟三个有两个都没张嘴,三张嘴全部长老三高明川身上去了。 许桂芳假装无意额看了他好几遍之后再不看他。 一直到高翠萍在边上把背来的背篓装满。 正常的干活速度,不管头顶有没有太阳,干出来多少活也是衡量时间的办法之一。 “花溪,不早了,回去弄饭吃。”许桂芳喊了一声。 花溪哦了一声。 蹲了一早上不敢抬头,脖子僵的都抬不起来了。 身后一堆一堆被拧掉根的杂草。 她两只手扶着腿借力半天才克制住那股子天旋地转脑子发麻的晕眩感觉站稳。 高翠萍从上边坎子上跳下来:“幺娘你手好快啊,这几大堆,怕是一次背不回去。” “反正吃了饭还要来,背不回去也不怕。” 今天这个天就是拼命往回家背猪草的天。 只有把家里的几张嘴都安顿好了下雨了心里才能踏实。 而且这个天眼看着要下了,她觉得下午上来的时候怕是要带点尿素上来稍微给苞谷加点追肥。 这会儿种地基本都是靠粪,追肥这个还是头年队上才有人开始用。 事实证明用了尿素的苞谷杆子都要比没用过的长的好很多。 这才让队上的人有了共识,尿素是个好东西。 苞谷苗子起来之后,天气允许的情况下施一次追肥能提高产量。 花溪点苞谷的时候粪里面还拌了一点尿素,这会儿家里已经不多了,完全不够再来一次追肥的,所以她根本没想起来。也是到了地里面看着高明海他们两口子在干这个事情了她才想起来。 想起来归想起来,她都下地了,这么远不可能再专门跑一趟回去带那点化肥。 就只能等吃了中午饭再来的时候。 高翠萍手脚麻利的帮着她把堆在那的猪草塞进背篓里,满满的一背篓猪草。 “幺娘你手脚太快了,我们差不多时候开始的,你这扯的一背篓竟然真的装不下了。” 装不下其实也不差多少,还有个篮子,剩下得到能全部塞进去。 高明海家的背篓有高明海背着,锄头也要拿回去,怕丢在地里被别人拿走了。 家家都穷的时候,一根针都是宝贝,别说锄头这样的农具了。 高翠萍就自告奋勇的帮着花溪把篮子提走了。 这一背篓草压的实实在在的分量不轻。 原先高明川在的时候这种时候花溪只需要提着篮子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后边走就行了,背篓向来都是他背的。 甚至于花溪还有时间跟几个侄子提着篮子往树林里串,去拣点菌子什么的。 现在,别想了。 也不是背不起。 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到她直不起腰,但是依旧从山上背下来了。 山下的粪她都能咬牙背到山上,何况这一背篓草。 总是要习惯的。 一路上歇了好几次,等到家的时候门口放着装着草的篮子。 高翠萍把篮子提到她门上早就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反正花溪不觉得是因为这一背篓草很重的缘故。 到家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篓靠墙放下来,她坐在那头晕脑胀的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恨不得就那么倒过去闭上眼再别睁开算了。 “花溪,花溪!” 王翠英喊了两声她都没反应,吓了一跳,到跟前伸手把她拽起来,伸手摸了摸她脑袋,滚烫。 “发烧了啊?咋弄的?”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大概是昨天坐车晕车的缘故,后劲上来了。”晕车的人,坐车,尤其是长途,真的是次次都能要半条命。更何况昨天那个太阳,真的毒的不行。 “那你别去地里了,下午在家好好休息,缓口气。也别煮饭了,我给你一起煮上。” 花溪拒绝了:“我昨天晚上泡的小豆今天打算熬呢,你赶紧去忙自己的吧。” 她以后要麻烦别人的事情会很多,这些小事就不能再去麻烦别人了。 第15章 大人都很虚伪 花溪晕乎乎的起身,先进屋去把已经泡胀的小豆煮在了锅里。 然后才去剁猪草喂猪。 这些畜生难将就的很。这两天这么鲜嫩的猪草,整个的丢到圈里依旧嚼不干净,踩的到处都是。 她从山里往回背猪草也很费劲,每次看见踩的到处都是的草都觉得心疼的不行。 所以只能再花点时间,费点功夫给剁碎了。 拌上饲料倒到猪槽里才能吃的干净一点。 反正不管是养人还是养畜生,都偷不了一点懒。 花溪能感觉出来自己不对劲。 整张脸都火烧火燎的,头晕乎乎的。 喂了猪之后,她去弄了毛巾沾了点凉水贴在自己头上,然后仰脸坐在灶台后边。 往灶腔里面又添了两块柴。 然后靠在那里就那样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外面的天变了,轰隆隆作响,天上打雷了。 但她睡得稀里糊涂的,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 锅里的豆子大火煮了小火煮,愣是把一灶腔柴火消耗的干干净净的。 都煮干了。 也还好,底下没火了锅里也就不煮了。 不然非得烧糊锅不可。 花溪是被人摇醒的。 醒来的时候外面雨噼里啪啦的下。 “大嫂?你怎么来了?” 不等许桂芳开口,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在灶房里做饭,做着做着竟然睡着了。 “你也不看看这啥时候了,要不是这扬雨往回跑的时候遇见你二嫂,听说你早上发烧了我不放心,刚好趁着下雨不去地里过来看看,还不知道你什么情况。” 这一个人的日子看着都恼火的很,有个头疼脑热的跟前连个人都没有。 好不好的全靠运气。 “咋突然烫成这个样子?”手在额头上摸一下都觉得烫的烤人。 花溪摇摇晃晃的扶着墙站起来:“我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呢,就往回走的时候整个人不太合适,回来之后那口气就没喘过来。” 许桂芳看着她锅里就知道她连饭都还没吃。 干脆又添了点水进去,然后帮她重新烧火:“去屋里躺着去,我把锅里的稀饭给你熬好,你喝一口。 年前年后这段时间亏损的太厉害了,把身体糟蹋坏了。”这雨大的跟什么似的,不然怎么着也得过河去河那边找大夫看看。 说着又不放心,又伸手去摸花溪的额头:“这还烫的很呐,这个雨下的也真不是时候。”夏天这个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的,花溪身体又不好,等去卫生室一身都能湿透透的。 原本就发烧了,跑这一趟就怕雪上加霜,弄得更严重。 花溪去外边把滚落在灰里面的毛巾洗了好几遍才洗干净,冰冷的毛巾再一次包着自己的脸降温。 许桂芳现在灶房里忙边在那里抱怨:“老二两口子简直是没有一点脑子,一点都不操心。 知道你发烧了,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过来看看。 光知道叭叭的在那里讲。 那会儿要发现你不合适早点去卫生室开点药或者打一针,说不定这会儿就退烧了。” 说是在一个院子里离得近能照看着,这照看的啥玩意儿,能起什么作用? 花溪靠在门框上仰着脸:“她也没想到我会这么严重。,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好端端的会发烧。”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都没上心,怎么能指望别人? 许桂芳把米给她下锅里叮咛了一声:“我回去找你大哥,让他去对面那个草药大夫那里看看有没有现成的草药给你抓一副过来退烧。你警醒一些,别再睡着了,烧火的地方睡着了这不要命吗?多危险呐!” “不用,大嫂你赶紧回来,这么大的雨一会儿身上弄湿了。 来了你在这儿我这儿坐会儿再喝点稀饭,然后歇一会儿。别连下雨的时候都东奔西跑一刻都闲不了。” 她大嫂是个好女人,跟谁都热情,又能干。 也正因为如此,花溪特别喜欢她。 有多喜欢就有多内疚,虽然她不觉得是自己勾引了高明海,但是对方确实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和举动。 许桂芳听着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哪能依着她。 将斗笠扣在头上,披了张旧塑料纸就钻进了雨幕里。 这一路上许桂芳心里都复杂的很。 她觉得自己挺坏挺龌龊的。 花溪都这个样子了她咋还能无凭无据的怀疑人家呢? 不说花溪,就说自家男人,从来都是个正派不乱来的人。 老三是他亲手带大的。 老三媳妇也是他操心去给说进门的。 自己怎么能怀疑这个事儿呢? 老三家出了这么个事儿,花溪都已经够惨够可怜的了,自己这个嫂嫂脑子里还不想人事儿。 不该这样的。 风也大雨也大,头顶上雷轰隆隆的响。 塑料纸也没有遮住多少风雨,回去身上都湿的差不多了。 高明海坐在门口编草鞋,看她到了门口问了一声:“咋样了?” “过去一个人靠在灶台后边睡着了。又是风又是雨的,天上雷声这么响都没把她给吵醒,我给摇醒了。摸了一下,烫的厉害的很。” 许桂芳把身上的斗篷拿下来,挂在柱头上,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这雨大的想带她去河那边的卫生室看一下也没办法,淋湿了怕是会更严重。 要不然你跑一下对门,去张老头那看看他家里有没有退烧的草药,你找一副送过去。 不喝药咋行?怕烧时间长了烧出问题了。” 高明海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你都已经淋湿了,为什么刚刚不一次性跑一趟去给她拿点药?非得我也再淋湿一遍。” “说这话,不是你弟媳妇吗?你去给拿药怎么了?下雨怕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淋雨?” 高明海嘿了一声,起身把她刚刚挂起来的斗篷又罩在自己的头上,没有裹塑料纸,而是穿着笨重的蓑衣冒着雨走了。 屋里传来了英英哦哦的声音。 刚刚那会儿哭的不得了,嘴里似真似假隐隐约约妈妈的喊。 高翠萍拿了个簸箕放在地上,然后双手掐着她的腰,让她的两只脚在脖子上面踩来踩去假装自己会走路一样,瞬间让她高兴起来。 小孩子就是这样,哭一阵笑一阵。高兴不高兴随时都可以表现出来写在脸上。 大人就不一样了,高兴和不高兴都装在心里,要不要表现出来都要再三的权衡。 想要不想要都不能轻易说出来。 虚伪至极。 第16章 跟怀孕了似的 花溪不只是觉得头晕,浑身滚烫,还有些恶心,吃了一点饭就想往外吐。 她身体一直挺好的,这么几年也就感冒过一回,所以家里也没有什么药。 这个天又这样,真是不巧的很。 头晕脑胀的看见门口有人的时候,高明海已经解下了蓑衣挂在了门口。 蓑衣下护着的草纸包没有被打湿一点,倒是这会儿不小心甩了一滴水上去留了潮湿的印记。 花溪跟见了鬼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你大嫂说你烧的厉害,我去对面张德胜那给你找了一副草药。” 说完把纸包放在桌子上看了一下她的碗:“吃不下去饭?” 花溪嗯了一声。 “谢谢!” 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客气,想跟自己保持距离,高明海就看了她一眼,根本没吭声。 药送过来了,也没打算走。 这瞅瞅那看看。 “家里原来老三弄的那个瓦罐呢?”熬药得用瓦罐熬,铁锅不行。 谁家都会有个药罐子。 他们这有个头痛脑热的喝中药的人比去卫生室买西药的人多了去了。 张德胜那的药草便宜,那老头热心,还会给你说点别的偏方,也会跟你讲一些常用的药材长什么样。 一回生二回熟的,队上谁家老少都能记得几个土方子。 什么口里长疮了,咳嗽了,起水泡了,肚子疼了……该用什么样的药草熬水喝,扯一把丢到药罐子里面加点水喝上几顿就能见效。 至于会不会喝死人,目前倒是没听说过。 那么难喝的东西除非傻子,不然谁都不会去多喝。 花溪去灶房在案板跟前蹲下来,高明海就知道了这是放在底下了。 “去堂屋坐着去,能吃的话就再吃一点,不吃饭哪行啊?我给你熬药。” “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了。” 她也不是缺胳膊少腿了,熬药这种事情她还是会的。就算是不会她也会学的。 “已经麻烦了你很多了。” “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他不想在花溪不舒服的时候做点什么。 “本身就应该客气的,自然要客气。”只有跟自己人才不会客气。 高明海显然不是。 就算是以前高明川在家,她跟对方直接打交道不多,该说谢谢的也一次都没少过。 不管这会儿是不是大白天,高明海会不会对自己再有不好的举动花溪都不想跟他说太多的话,不想离他太近。 避不开的就算了,能避开的要尽量避开。 她不敢想象,要是被人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对高明海有没有影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没法活的。 一想到这花溪就生出一股子恨意。 她都这样了,高明海这个畜生,还要这样害她! 高明海固执的把药罐子弄出来,清洗干净把药草装了进去。 又在火坑里生了火,放了个三脚架在上面。把药罐子放了上去之后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惹她不高兴。 正准备走,就看见花溪捂着嘴巴往雨地里跑。 大概是想去茅坑那里,但是还没到跟前哇的一声就吐了。 高明江坐在后门上听到点动静,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看见高明海站在老三家门口自己也站了起来。 王翠英看着他憨不愣登的往雨地里走忙不迭的喊他:“上哪去?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戴个斗篷。” “去老三家跟大哥说两句话,这么一点远淋不死。” 才几步路啊? 大热天的又不会凉。 等过去之后就看见高明海拿着斗篷大步的到了雨地里,把斗篷罩在了已经淋湿的花溪身上。 “要吐就在门边上吐就行了,还讲究这个?往雨地里跑啥?还嫌你自己烧的不够厉害?” 花溪今天一天脑子都是迷迷瞪瞪的,哪反应过来这个事情。 但这会儿已经淋湿了。 蹲在那里吐的昏天黑地的,刚刚那会儿才吃进去的饭这会儿全部都吐出来,连胆汁都出来了。 高明海给她罩了个斗篷在头顶,为了避嫌也没有伸手去拽她,在边上喊她:“赶紧的上屋里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他自个儿也是淋的跟落汤鸡一样。 高明江跟没事的人一样蹲在房檐下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从雨地里过来:“大哥怎么过来了?” “花溪发高烧了,看起来怪严重。” “确实怪严重,怎么还吐了?”动静把他吓了一跳,就跟女人怀上了害喜似的。 “不知道啊,没有办法去卫生室那边找大夫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我记得你们家成勇早先生病的时候也是烧的不停的吐,什么都吃不进去。” 提到自己儿子高明江倒是想起来了。 “你赶紧回去把你衣裳换了吧,别把你也整感冒了。” 高明海呵了一声:“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她,我估计昨天是中暑了。再加上又晕车,昨天来回肚子里都是空的。”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他昨天应该给买点副食带着的,怎么着下车之后也会让她吃进去一点。 “你们在路上没吃饭?” “早上那么早走的,到那边办完事都后半天了,在路边上吃了一碗饭,回头来上车没一会儿就晕了,全吐出去了。晕车的人上哪去遭罪的很。” “那怎么弄?后边要是再去看老三让她别去了吧。看来看去就那么回事儿,又不能真正见到面。 需要什么东西你给捎过去就行了。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你还得跟着。来回还得花两个人的车费,钱受罪人也跟着受罪,何必呢?” 这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时间长着呢。 高明海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高明江嘴巴一下子哑火了。 对呀,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他们当哥哥的很多时候只能跟着操心,不能决定。 再说了,两个人多久才能以那种方式见一面,他说的这话有点没人性。 高明海打算回去了:“弄来的药熬罐子里了,她今天情况有点糟糕。你这离得近,时不时的过来看着操点心,让你媳妇也上心一点。 下雨天都在家里待着,又不往地里去。” 他也是服了老二两口子。 真的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种人,全部都是得过且过的。 别说别人的事了,就他们自己的孩子唉都是那样。 但是眼下这不是没办法嘛! 他要是住在跟前还是需要跟这两口子废话? 说完又喊了花溪一声:“别忘了罐子里面的药,好好喝药,我回去了。” 说完把蓑衣罩在身上,拿着斗篷就走了。 反正已经淋湿透了,就这样吧。 第17章 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张老头的药向来都下的猛,完全不怕吃死人的那种。 一碗药汤子下去,花溪很快就出了一身汗,退烧了。 不烧了,倒是精神了些。 雨一直没停,接连下了两天,傍晚的时候太阳虽然没出门,但是西山处漫天的霞光,照的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花溪将英英接回去的时候,一道彩虹横跨山梁。 少见这么清溪的。 地里面下的软巴巴的没法下脚,河里也长了水。 树叶上草叶上全是厚重的露水,穿着草鞋去菜园子地里面扯点草回来就是两脚的泥巴,湿半截裤腿。 英英有几天没见到她了,陌生了一下下,随之而来的就是兴奋。 嘴里咿咿呀呀啊啊哦哦的不停的跟她说话,似乎在问她去哪了,怎么没来接自己。 花溪压抑了这么久,病了这两天,再一看见她这么个宝贝疙瘩,只觉得人一下子又精神起来,浑身充满了干劲。 也学着英英咿咿呀呀的跟她对话。 娘俩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反正听着很热闹就是了。 雨停下来晒了一天花溪才重新去地里。 雨前没赶上,雨后趁着地里潮气重得把化肥埋进去,这样也能化开。 但是化肥不够。 她想着家里攒的鸡蛋,觉得河里的水这两天退下去的话是可以上街上去一趟了。 只不过那点鸡蛋也卖不了几个钱,原本想再添一点鸡儿子,但是现在先不说街上有没有卖的,就算是有她估计也买不了,得再买点尿素回来。 不能人家都追肥了她没有。 到时候人家的苞谷长的跟棒槌似的,她的长的跟老鼠似的。 地就是那么点地,产量上不来,到时候公粮一交就没有了。 她要去的是镇上,离南山这边要过河,沿着坑坑洼洼的国道上去还有好远。 其实早先的时候赶集都会去公社,但是前几年公社撤了改成了乡,跟别的乡政府并进了镇里面。 镇上人多一些,不管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合适一些。 如果靠着两条腿走,从这边到镇上得三个钟头还得走快一些。 花溪好一点的是有自行车。 结婚的时候买的自行车,也是高家唯一有自行车的。 虽然过河还得扛过去,路也不怎么好,一路上几个上坡都得牵着,她骑不上去。 但是怎么着也比走路省时多了。 按着之前卖鸡蛋得到经验算了个账,她又翻箱倒柜的把箱子里全部家当翻出来算了算。 一分一毛的都加起来了,都不到一百块钱。 真的没钱了。 下一次不知道监狱那边什么时候能会见,高明海去的话还要给高明川带钱去的。 花溪一想到钱的事情身上又沉甸甸的了。 早上送英英去梁上的时候他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就走了。 并不清楚高明海今天也是要赶集的。 许桂芳在说:“她幺娘也去镇上,她有自行车方便一些,就差那么点化肥早知道该跟她说一声让帮忙捎回来。”不然走路真的恼火的很。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不是还要卖鸡和鸡蛋?”他们家的鸡已经停蛋好久了,再继续养下去实属没有必要,到了年底不一定继续下。本来就是养了两年多的老鸡了,到了明年更加够呛,时间长了买回去都炖不烂,卖都卖不出去。 不如早点换成钱了事。 这些东西没法让花溪带。 花溪自己去镇上也不可能打空手去。 背着篮子里的鸡蛋先过了河,然后又跑了一趟才把自行车扛过去。 钢圈不能见水,不然锈的快的很。 上了过道往前快到乡政府那儿的时候边上有一条花溪很熟悉的岔路,那是去她娘家的路。 他们家离公社近,小时候只要家里有人往公社来她就是个跟屁虫,一定要跟的。 这条路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 但是现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走过了。 花溪觉得嫁出门的姑娘,如果自己能把日子过好了,回去父母脸上是有光的。 像她这样,不说有没有时间,就算是有也没法回去。 回去看见她,她娘除了心疼辛酸再也不会有别的感觉。 可是走到这个路口的时候她还是会难受。 哪有不想回家的孩子呢! 花溪只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又继续的奋力的往前蹬。 她得去早一点,在大桥下找个好点的位置,争取早点把鸡蛋卖出去,把要买的买了早回去,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干。 来的早不是没有好处的,太阳刚刚爬起来不久,人就多起来。 今天逢集,加上天热,好多都往这座桥底下挤。 卖什么的都有。 毕竟都不好过,压力都大的很。 但凡是能换点钱的都会老远弄来,卖点钱,再去对面那条街上换点家里能用到的东西回去。 这会儿养鸡的不多,都是自家养,公鸡母鸡都有,留点种蛋,等母鸡抱窝的时候自己在家孵小鸡,市扬上没见到卖小鸡的。 原本今年花溪家里也是有鸡抱窝的。 但是那会儿高明川那个事情弄的她焦头烂额的,家里也是整的一团糟,错过了。 这种事情一错过就是一年。 这会儿乡下很多鸡都因为天气炎热停蛋了,所以价格还不错,比之前还涨了两分。 就这两分,都让花溪高兴了好半天。 直到她把篮子清理了绑在自行车上打算走的时候一转身好巧不巧的看见了在卖东西的高明海。 一下子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 反正离的这么远,高明海在跟别人说话应该是没看见自己。 从后边绕了一下牵着车子就跑了。 等高明海跟人打了半天的口水仗终于按着自己理想的价格把捉来的两只鸡卖出去,一回头,在那的小女人已经没了人影。 花溪去农机站买了二十斤尿素,跟人废了半天的口水才要来一个尿素口袋。 这是个好东西,装粮食特别好用,里面还有一层塑料纸,回头洗了也能有大用。 只能买化肥的时候有。 可惜二十斤太少了,一般是要不到的。 她也算是运气好了。 从里面出来推着车子也没着急往回走,在才开起来没两年的农贸市扬里外都转了一圈。 里面有卖菜的有卖杂货的,就跟在桥底下支起摊子正儿八经的交易的一样,大多数都是镇上的这些人。 早先镇上这些人好多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前几年大批大批的下岗,又没有地,只能想别的办法养家糊口。 着实乱了一阵子。 第18章 萌生了想法 乱的很,风气特别不好。 当然,现在风气也依旧不是很好,不过比早先收敛很多了,至少大白天不会那么乱了。 她看见桥边上还有支锅在那卖油饼的,也有推着自行车卖包子米糕的。 脑子里突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想法一冒出来压都压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也能试一下。 因为这个,她甚至还花了一毛五的巨资去奢侈的买了一块酥饼,打算回去尝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出来这个味道。 因为她站在那看了半天,发现这些在街边上扎小摊的就这个生意最好。 像她这样抠搜的买一个的并不多,都是两个三个的买,甚至还有买很多的。 有钱人任何时候都有,不是穷人觉得日子难过这个世道所有人都那么难过的。 花溪觉得镇上这地方真的好,有点头脑有点手艺就能挣钱。 没地又能怎么样,只要有点门路,远比他们这些有地的人过的滋润多了。 种地是真的没有钱,辛辛苦苦一年只能是饿不死。 她甚至还看见了镇上税务局的人来收税的,要五毛钱的税。 但是能卖出来钱,五毛钱又算的了什么呢? 花溪觉得自己真的是膨胀了,穷的叮当响,五毛钱都觉得不是大事了。 脑子里有了想法之后花溪根本就忍不住了。 一路上踩脚踏子跟踩风火轮似的,连几个上坡都很少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狂跳的心在小心翼翼的捧着草纸包着的酥油饼啃了一口之后逐渐的平静下来。 这东西真的好吃,香死了。 但是她能肯定,自己做不来。 她做饭的手艺不错,会做很多。 但是受到条件的限制,其实也就是家常便饭能行。 这种香的她分辨不出来里面到底放了多少种好东西的食品,她做不出来。 酥油饼啃了一半被她收起来,等傍晚接了英英回来喂点给她,让她也尝尝味儿。 雨过天晴这个太阳烈的有些离谱,花溪不敢这会儿下地,怕还没好透又被晒翻了。 她去地里摘了一把早豆角,洗了两个土豆,然后在锅里一起煮了撒了点面疙瘩进去就是一顿饭。 也不知道是没好透还是怎么的,花溪坐在灶台后边被火一烤热突然就觉得有一股心神不宁的感觉,很慌。 眼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跳起来,伸手搓了好几遍都没法安分。 一碗热乎乎的面疙瘩汤吃的她满头冒虚汗,糟糕透了。 下午去地里,高明海已经在地里了。 带着个草帽,高翠萍跟他一起在地里面干活。 “幺娘!”高翠萍招呼了她一声。 花溪应了一声,把背篓放下往上看了一眼:“你妈呢?” “啊,回我外爷家去了,说我外爷病了。”这会儿怕是还没到地方。 毕竟半天晌午捎信的人才到他们门上来。 “成亮跟成才也都去了?” “嗯,说病的严重,不太好。”所以她俩弟弟都跟着去了,说不定这回就是最后一面。 至于她为什么没去,因为家里还在忙,有活要干。 而且她本身去的也少,其实没什么印象,去不去的都无所谓。 这么大热的天啊,她宁愿干活也不想心急火燎的走那么远的路。 花溪叹了口气:“从这边过去得翻好远的山吧?”反正她从来没去过,只听高明川说过。 说是他大嫂二十到的高家。 娘家是花溪河上游山里的,离这边挺远的,也是人托人给介绍的。 说起来离现在也十八年了。 现在他们这边也穷,但是十八年前更穷,各个都穷,都是贫农,一条裤子兄弟几个轮流穿这种事情都是常见事。 那会儿就打着口号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 可山里面的人依旧想要男孩不喜欢女孩。 城里实行计划生育,但是山里基本没人管,没节制的使劲生。毕竟有一个人就能占一份人头粮。 但是女孩依旧不受待见。 许桂芳也是如此。 家里姐妹三个,还有哥哥有弟弟,没饿死就不错了。 本身个头就矮小,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二十了看起来完全就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的样子。 叫人看着总觉得就是那种没法生养的,所以在那个十六七就嫁人的年代,她硬生生拖到了二十。 而高明海家那会儿也困难,两背篓毛皮洋芋换了这么个媳妇来。 说白了,就是便宜。 许桂芳却感激的不行。 因为来了这边她能像个人一样跟大家一起正儿八经的吃饭了。 来了这边她总算能有一件换洗的衣裳了,即便衣裳也是用补丁拼凑起来的,但是她再也不用大热天的去河里洗个澡顺带的洗个衣裳要光溜溜的躲在野蓼丛里等着衣裳干了才敢爬出来了。 那会儿之所以说起这么个事情是因为花溪过门都快三年了肚子都没见动静。 高明川倒是勤快的很,乐此不疲,但是就迟迟怀不上。 花溪愁的很。 高明川就跟她说了自家大嫂的事情。 许桂芳跟高明海在一块也是很久了才怀上。 他说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的。 许桂芳在高家慢慢把身体养起来了,先后也生了好几个。 但每次都不是那么容易就是了。 高翠萍嗯了一声:“是好远。走路要走六七个小时,当天没法来回。也不知道我外爷到底什么情况。”要是情况很糟糕,她妈去了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回来。 要是真的人没了,她爸也得去,家里这一摊子就得全部丢给她。 想想都觉得可怕。 花溪没再跟她讨论这个事情,腰间挎着装着尿素的竹篓,手里拿着锄头,一勾,一只手抓着肥料扔下去,再一填,化肥就给埋了起来。 傍晚她从山上回去直接到了高明海家,高翠萍给她舀了一瓢水她洗了个手就去抱英英。 高翠萍留她:“幺娘你干脆在这边跟我们一起吃了吧。”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花溪拒绝了:“不早了,再不回去圈里的猪都要飞起来了。”她站在这梁上都能听见圈里面那两货扯着喉咙在那叫,跟要被宰了一样。 第19章 失去理智 她大嫂不在家,她更不能。 一个人就一双手,家里的活排队等着干。 等把饭吃到嘴里,该洗刷的洗刷了,天又黑下来了。 晒好的水倒进屋里的木盆里,娘俩洗了个澡。 一个澡洗的,中午睡了觉的英英越发的精神了,咿咿呀呀的闹个不停,一直在说话。 需要花溪时不时的回应一声。 要是一直没人理会她,她肯定就不乐意要哭了。 花溪干脆把电灯拉开,一手抱着她,一手去闩门。 前后门一闩好,这一天就又结束了。 花溪心里依旧不舒服。 从高明川出事之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里。 但是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孤单的缘故,晌午的时候那种毛骨悚然的心慌感又上来了。 看这也觉得阴森森,看那也觉得阴森森,就连灯光下自己的影子都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她紧紧的抱着英英,把卧室门也关起来,上床之后有点不敢关灯。 不关灯英英就不睡。 这小丫头的表达欲实在太强了一些,大概也是随了高明川了。 只要有人陪着她她嘴巴就不能闲着,也不知道在说啥玩意。 花溪还是把灯关了,然后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扯过小被子搭住她的肚子:“快睡吧,妈妈困了。”早上起的太早,一天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这会儿一沾床就觉得乏的很,眼皮抬不起来的感觉。 一关灯,小孩子睡的还是很快的。 天黑了要睡觉这个事情自打生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跟个大虫子似的在她怀里不甘心的拱来拱去的,没一会儿 就没了动静,两只揪着花溪衣裳的小爪子举的高高的跟投降似的。 花溪也困了,渐渐沉睡。 还没有彻底的睡踏实,她突然惊醒。 哪怕屋里黑咕隆咚的,她依旧能感觉到床边上站着一个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动的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谁?” 整个人都在哆嗦。 她怕鬼,但是眼前这清晰的呼吸声在她看来比鬼更可怕。 她睡前前后门都是闩好的,也没听见任何的动静。 那就是说,只要是大活人就是趁着她没闩门前溜进来的。 “别怕,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花溪突然就愤怒了,甚至滋生一股子难以遏制的恨意。 恨不得自己手边上能有一把刀,捅死面前这个畜生。 “大哥。”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一些,缓缓坐起来,喊了对方一声,希望这个称呼能唤起对方心中的良知,让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离谱的事情。 “这个时候你不该在这儿。”她想起来,她大嫂今天回了娘家。 她也知道今天后半天心里为什么那么慌了,根源在这。 高明海嗯了一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我知道,但是控制不住自己。花溪……”高明海的手伸过来,花溪猛然往后一缩,却依旧没能避开。 那只手摸在了她的脸上。 “这样的机会,很难有。” 花溪心想这是什么鬼机会。 “大嫂的父亲病的很重,她这会儿应该会很难过,你怎么能……” “不会,她不会难过。她来了高家十八年整,不算这一次一共就回去了两次,都是那边带信不得不回去。除非她爹真的死了或许会在那边耽搁几天,不然她明天她就回来。”所以,只有今天晚上,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能心无旁骛无所顾忌的守在床边,看自己想看的人,做自己想了很久的事情。 “花溪!” 被抱住的那一瞬,花溪整个人都炸开了,拳打脚踢:“你走开,你放手,你滚!” 高明海也不阻拦她:“你喊吧,最好让大家都听见我在你屋里,这样咱们谁也不用再顾忌,一起带英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 花溪不敢了,哪怕声音压的再低都不敢了。 她不想走,不能走。 她走了,高明川怎么办? “大哥,求求你,你别这样,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高明川。你这样让我怎么活下去,让高明川怎么办?” 高明海把她压在床头,额头抵着她,一点点的亲着她。 花溪的两只手被他摁着,完全动不了。 人被压着也动不了。 高明海的唇含着她的耳垂轻声道:“那你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已经签了协议,其实跟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不忍心他家没了,所以才咬牙等着他。 但是时间真的很长,花溪,十二年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熬就能熬过去的。你这么好看,这么年轻,你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总是看着你。我是男人,我太清楚了。以前他在能守着你,现在他不在了,我得守着你。” 可以不是高明川,但是绝对不能是别的男人。 他只要一想就能疯,就失去理智,就想天长地久的把这个女人彻底的占为己有。 花溪努力挣扎依旧动不了。 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真的是天生都存在着优劣。 高明海今天确实不着急。 虽然其实他心底如同着火了一般着急的很。 但是家里没人,他没有顾忌,可以在这待很久。 他有想了很久想要对花溪做的事情,但也有很多很多想跟花溪说的话。 到底是先说还是先做,他自己也很矛盾。 好像都很重要。 高明海将她整个人都圈起来,堵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花溪很瘦,除了身前那两团是软的,其他好多骨头,有点硌人。却依旧让高明海爱不释手,甚至有些痴迷。 花溪哭了一阵,随后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可惜她那点力气,对于对方而言根本都不够看的。 高明海压着她,虽然隔着衣裳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坚硬如铁蓄势待发。 下一刻,她愤怒的咬住了高明海。 用力的她自己能清晰的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儿。 高明海嘶了一声,总算是暂时的抬起了头。 第20章 上瘾 高明海声音发哑:“不好。”控制着她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花溪,我不想像以前那样只能远远的看着。以前没机会,现在有了,给我好不好?成全我好不好?” 花溪疯狂的摇头。 还好不好,好个屁,好个锤子! 挣扎出来的一只手使劲的推着高明海。 花溪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她娘上次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结了婚的成年女人独自守在家里面对的困难不是生活的困苦,而是眼下这种。 此刻她应该大声喊出来,喊救命,喊的人尽皆知。 但是她却不敢。 她怕别人知道她屋里有别的男人,怕人知道她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怕人知道她跟高明海之间不干净。 她孤身一人,除了这么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现在一无所有。 被人知道了,她活不下去,高明川以后也抬不起头,英英长大了更抬不起头。 高明川有个不知检点的媳妇,英英有个伤风败俗的妈,以后他们要怎么做人? 可高明海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机会,怎么可能她说不好就不好。 花溪疯狂他也疯狂。 花溪的哭声如同催情的春药,刺激的他压抑了许久的情欲瞬间爆发。 一声大哥勾的他神魂颠倒不能自持。 什么不会强迫,什么喜欢,男人对女人最终不就是想的那么点事情吗?都是成年男女了,哪有那么多单纯的喜欢。 不管不顾的伸手就将她身上的衣裳全部拽了下来。 花溪疯了,挣扎出来的手乱抓乱打,但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对于一个到这会儿已经上头疯狂对她势在必得的男人来说,真的不起什么作用。 那一瞬间满足的叹息了一声,伏在她身上声音微微嘶哑,带着轻轻的喘息声:“花溪,宝贝,你看,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嘴巴会说谎,但是身体不会,是最诚实的。 想和不想区别很大。 花溪没有,不是的,她不承认。 但是这会儿说什么似乎都不起作用了。 “花溪,你的叫声真好听,再叫一声我听听。” 花溪脑子里轰隆一下,再也不挣扎了。除了掉眼泪,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发出的声音是破碎的,让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好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花溪,我带你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给我生个和你一样的孩子好不好?”高明海忙的很,但是不耽误他脑子里想入非非。 这一刻,他不去想自己的家,不去想他自己是有家室的,不去想自己的儿女,只有身下这个女人,只想狠狠的占有她,一直都这样。生不生孩子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女人,跟她有了这个生孩子的过程。 “你真软啊,真的是水做的一样。”他以前听人说女人如水,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活到现在,都快四十的人了,总算是懂了。 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水做的,也有跟泥巴一样的。 像花溪这样的女人才是水做的,让人忍不住总想尝一尝,让人想着念着发着狂。 花溪咬着牙躺在那跟死了一样不断的流泪,双手无力的抓着床单。 要不是怕这木床发出的声音太响,高明海大概还能更疯狂一些。 暂时的停歇,他抱着花溪,伸手轻轻的摩着她的头发:“我记得那一年你进门,老幺抱着你一路到门口。你穿了件新衣裳,大红色的,辫子盘在脑后,用红纱巾绑着一朵大花戴在头上,真好看。 我坐在堂屋,心里像是有根弦断了一样,第一次滋生出那种自己当时都不明白的嫉妒情绪。为什么自己是老大,为什么都是找媳妇都是要找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自己是那样的草率,有就行了,他却有选择,能找你这么好的。 那时候还没分家,你们的新房就是翠萍现在住的那间,那晚上动静真大,我半夜起夜,听见了他的声音,也听见了你的声音。我从来不知道男人跟女人在一起还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那样让人疯狂的声音。 “从那会儿我就经常做梦,梦里总会有你,梦里你在跟我做那个事情。” 花溪闭着眼,恶心的想要立刻死去。 高明海把她往上举了举又开始亲她,满足了吗?似乎满足了,可又没满足,反而上了瘾。 末了又从身后把她搂住。 花溪真的就像是一团泥巴一样,默默的任由他摆弄。 从害怕,愤怒,到羞耻,到麻木。 她想,大概是跟之前一样,她跟高明川分开的太久了,太寂寞了,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甚至很荒唐的梦,梦会 醒的,醒来其实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明海这一晚上如鱼得水,像是回到了二十岁,是个初尝情事,第一次尝到女人滋味的毛头小伙子,乐此不疲。 自从花溪入了他的梦,他就再没交过公粮,再没跟许桂芳发生过那种关系。 这一晚像是要把积攒了这许久的情欲全部发泄出来。 要不是怕花溪承受不住,要不是怕自己在这一觉睡过去明天没法脱身,他甚至舍不得走。 走的时候还亲了亲花溪:“不要多想,你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对不住他,是他对不住你。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愿意叫人知道我也不会说。你想等他,我就陪着你等。现在我们又有了第二个秘密,我们已经算得上是最亲密的人了,我会努力的好好照顾你的。” 花溪红肿的眼里全是冷漠,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高明海爬起来,套上裤子,然后去找了个盆兑了水,给她擦洗身体。 花溪一脚踢在了他脸上:“滚,滚啊!” 高明海蹲在那看了看她,默默的起身离开了屋子。 听着关门的声音,听着他脚步声远去,花溪明明还是躺在那里的,可依旧整个人瘫了下来,像是无力的陷进了沼泽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鸡都醒了开始打鸣了,她缓缓坐了起来,伸手抓过被扯下去的衣裳胡乱的套在身上,光着脚下地朝外边走去。 外面的月亮还在,这条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的路是那么的朦胧又是那么的清晰。 她腿脚发软跌跌撞撞的沿着小路朝花溪河跑去。 这一刻,她脑子谁也没有了,没有高明川,没有英英。 她只是不想活了。 第21章 这道坎好难过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她。 但是花溪充耳不闻,满地凹凸不平的碎石头,她浑然不觉的光着脚踩在上边走的飞快,几乎跟跑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南山村前的花溪河已经不算是源头了,汛期到了之后河里的水一直不下,往下边村子去靠着山崖的回水湾那长年累月水都深的很,绿的让人站在边上心里都发虚。 花溪疯疯癫癫的从河滩那乱石堆里跑到跟前,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那道人影在她往这边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跟了一路,谁能想到她是真的想不开半夜三更的寻短见啊! 跟着也跳了下去。 花溪整个人不停的往肚子里呛水,她根本就没有挣扎,被人抓住胳膊往上拽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 在水里拽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正清会水,以前夏天经常跟高明川约着到这边深潭里来洗澡摸鱼。 没人敢来的地方鱼都肥的很。 不过他们这边旱鸭子居多,水性好的寥寥无几,这个地方基本上没有谁敢来。 林正清也是巧了,半夜起来放水的,刚好月亮光还比较盛,他正要进屋就看见花溪从小路上往远处去。 半夜三更的,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总觉得她整个人很不对劲。 走路的样子,以及,这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往哪去啊? 林正清当时觉得她是不是半夜要去干点什么事情,是不是跟谁好上了,半夜去见面的。 所以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跟着跟着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知道花溪就在他面前,他们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费了老大的力气把人捞上来。 林正清抱着她躺在乱石堆里半天才把那口气喘匀净。 “花溪,花溪!”喊了好几声花溪都没动静,林正清就觉得有些心慌。 他也不是很懂,但是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花溪放平,然后压了压她的胸口,随后又把她抱起来,整个脑袋向下耷拉着,企图让她把呛进去的水给吐出来。 只有把腹腔和呼吸道里面的水都弄出来,人才会没事。 水从花溪的嘴里和鼻子里不断的往外冒,咳的直接止不住了。 直到不往外出水,人依旧没醒过来。 林正清害怕极了,手颤颤巍巍的去摸她的鼻子。 随后又凑进去听她还有心跳没有。 挣扎了半天,对着她的嘴亲了下去,给她渡气。 林正清缓了口气,趁着这会儿离天亮还早,抱着她站起来往回走。 花溪的脑袋耷拉着,胳膊也耷拉着,没淹死,却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好死不如赖活着,说起来像是很容易似的。 可她这道坎,好难过啊! 眼中又有东西从眼角滚落,不知道是溢出来的河水还是泪水。 林正清喘着气把她抱回去。 花溪家的堂屋门虚掩着,林正清很少进来,黑咕隆咚的有些摸不清楚,脚挂在了门槛上,一下子栽过去。 他倒是反应快,但还是摔了,不过摔下去的时候他的膝盖和胳膊肘本能的挡了一下,两人叠在了一起,却没把全部的重量压在花溪的身上。 “花溪!”急促的呼吸跟花溪那微弱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 两具湿漉漉的身体也贴在一起。 反应过来之后一种原始的蠢蠢欲动的本能油然而生。 就连先前在河边上没有任何杂念的渡气这会儿在林正清脑子里也变的格外的暧昧起来。 他又亲上了花溪的嘴。 见花溪没有拒绝没有挣扎就愈发的大胆。 伸手拉下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和,下巴上的胡茬刺激着花溪被河水泡的冰冷的身体。 急不可耐的亲吻她而后彻底的占有她。 花溪没动,身体久久没有什么温度,暖不热,就像是一具没有彻底凉透还柔软着的尸体,任由男人为所欲为。 彻底的昏死过去之前一切都还没结束。 她是被英英的哭声给吵醒的。 外边早就已经大亮,太阳的光亮将整个屋子照的亮堂堂的。 英英早就醒了,坐在边上哭的撕心裂肺的,一泡尿撒了一床。 两只小爪子抓着她身上裹着的毯子,不明白自己都这么饿了妈妈为什么还不睁眼还不醒来哄哄自己。 花溪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搂过来又抱在了怀里。 可孩子饿了,抱抱也解决不了。 英英的哭声就像是喊魂的一样把花溪丢了的魂硬生生的给喊了回来。 她总算是动了一下,但是两条腿疼的完全合不拢。 嘴唇的是疼的,身上是疼的,艰难的抬起胳膊掀开裹在身上的毯子,密密麻麻的全是深深浅浅的印子。 处处都在提醒着她,昨夜她猝不及防的过了怎样的一夜。 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真实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 花溪木然的起身,踉踉跄跄的到衣柜里拿了上次她娘来的时候带来的鸡蛋糕,拿了一块出来坐回去靠在床头那一点点的喂英英。 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还挂着泪,哭着哭着又笑了。 英英看见她笑了,也咧嘴看着她笑。 王翠英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花溪的门没开,中午从地里面回来的时候门没开,傍晚回来还老样子。 圈里的猪就像是疯了一般,叫唤的撕心裂肺的。 鸡圈里的鸡也暴躁的来来回回的叫唤。 王翠英这个迟钝的脑子总算是察觉出来不对劲。 跑去看了一眼,不管是猪圈还是鸡圈,那槽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直接都晒干了。看起来是今天根本就没喂过。 她跑去门口拍门:“花溪,花溪!花溪你应个声!”细听,屋里似乎有孩子的声音在的。 门是从里面闩上的。 “高明江,高明江你去喊你大哥,让他来一趟。” 高明江也没问到底什么情况,拔腿就往梁上跑。 高明海没在家,只有高翠萍在家。 要是在家,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想办法来看花溪。 就算是使唤高翠萍随便编造个借口也会来看一眼的。 比如英英为什么没送去给他老娘带什么的。 第22章 男人就是这么可笑 这边正常是三天入土。 许家老头子还算是争气,要是死在昨天十二点之前,那就算是一天了,明天就要入土,家里人就是跑断腿也来不及把所有需要请的人都请到。 作为女婿,不管亲近不亲近,这种事情高明海是必须要去走一趟的。 所以,男人就是这么可笑。 嘴上说的再爱,依旧是会不由自主的以自己家为先。 发生关系的时候甜言蜜语哄着的人,疼的死去活来的那个,终究是那个不能见人的。 高翠萍刚刚从地里面回来就看见她二叔火急火燎的跑上来。 “咋了这是?” “你爸呢?你幺娘那像是出事了。” 高翠萍连锅铲子都忘了放,跟着就往底下院子跑。 边跑边跟高明江说自己家的事情。 前门不好弄,后门是旧门,被高明江用斧头给劈开了。 花溪听见动静,伸手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灯绳开了灯。 高翠萍推门进去:“幺娘,你咋了?” 花溪恹恹的靠在那抱着有被吵醒趋势的英英:“发烧了,迷迷瞪瞪的睡到现在。”一开口声音粗劣的不像是她的,像是劈了岔。 高翠萍深呼吸一口气,上前伸手摸了她一把:“确实好烫啊,还能走吗?我陪你去大夫那看看。这三天两头的老发烧到底是咋回事啊?眼睛跟嘴都肿了,嗓子也哑成这样了。” 花溪怎么可能去找大夫看。 她发烧了是不假,却不是受凉了也不是中暑了。 而是被男人给弄的。 加上昨天晚上跳河脑子里是真的进水了。 今天一天整个人都跟一滩烂泥似的站都站不稳,脑子里也是浑浑噩噩的不是很清醒。 能穿上衣裳这会儿还能见人,能哄哄英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精力。 其他的她是真的没有那个力气去管。 要不是后门被劈开动静实在太大,她可能还是昏昏沉沉的压根分不清做梦还是现实。 王翠英叹了口气:“你这个身体真的是亏的太狠了。自己还是要注意,你这是下午到这会儿都没吃饭吧?你人没事就好,我也刚刚从地里面回来,现在就去煮饭,等下我给你送来,你不舒服继续躺着吧。” 不管咋说,人没事就好,吓死她了。 就算是她这么个过来人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想不到男人能那样疯狂,把一个女人整成这样。 更想不到平平常常的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间屋子里前半夜后半夜被两个不同的男人光顾过。 王翠英从屋里出去了,高翠萍却没走,伸手把英英给抱过来:“幺娘你身体不好,我把英英带上去吧。还是让我婆帮忙照看着,你好好休息,自己养好了才能带英英。” 花溪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点点头,艰难的起身,给英英拿了一些换洗的衣裳。 “给你们添麻烦了。”她不想坚持了,不想再要强了,都没有意义。 “说的这什么话,都是自家人。” 花溪笑了一声:“是啊,都是自家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翠萍的错觉,她觉得她幺娘这笑声,突然有点吓人。 外面又传来了哐哐哐的声音,高明江把门给人家劈了,这会儿又在修。 门不修好不行,晚上不安全。 高翠萍把英英哄走了。 花溪也没有回去躺着,艰难的挪着步子到了后门口喊了一声:“二哥。” 高明江手里的斧头一顿,抬眼看着她:“咋了?” “你知道谁家有小狗吗?我想养条狗。” “我听说对门张得明家的狗下了几个狗儿子,你回头好点了去看看?”养狗肯定得自己去挑,挑个自己合心意的。 花溪点点头。 她得尽快养条狗,养一条听她话而且还能咬人的狗。 狗这个东西看门是最合适的,家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它都能听见。 有条狗她心里能踏实一点。 不然她这个家就她一双眼睛,看不过来。 那些畜生来去自如,就跟走大路似的那么随便。 高明海这会儿在老丈人家披麻戴孝,心神不宁。 他人来了,心却丢在家里了,或者说丢在了花溪身上。 他不放心。 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这边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凡多活一两天呢? 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阴郁。 好在许家在办丧事,他脸上见不到一点笑意也算是正常表现。 好歹也是女婿,老丈人死了表现的难受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葬,许桂芳依旧回不去。 到底是亲生的,她得在这边等到回煞,烧了头七才能走。 高明海却可以当天下午走了。 他走,刚好把高成亮和高成才也带回去。 娘仨都在这,人家还有别的亲戚要安顿,住不开。 到家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 高翠萍都进屋睡了听见动静又爬了起来。 点了油灯在灶房里烧火给这爷仨拌了点面疙瘩汤垫垫。 “英英在这边没回去?” 高明海看着房檐下的竹竿上晾的有小孩子换洗的衣裳裤子。 他想知道花溪这几天什么情况,却不能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的问起了英英。 高翠萍一个姑娘家哪知道他肚子里装的那些弯弯绕绕:“你去我外爷家的那天我幺娘整个人在家差点烧死了。一整天都没出屋,喊也没反应,我二叔吓的把后门都给拆了,就那动静她才醒过来。我不放心就把英英给带我们这边来了。” “怎么又发烧了了?”他心知肚明,嘴上却还要问,脸上还要装作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我二娘说是我幺大出事之后那段时间身体受亏了,加上这会儿这个天气又热,所以才老生病。” “去大队部找大夫看没有?” “没有,我说陪她去她不愿意,说养养就好了。我知道她其实是怕花钱。但是我也没办法,我又不会挣钱。” 几句话,高明海躺下之后辗转难眠。 他不是没想过爬起来去看看,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去,他进不去的。 第23章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再不出门猪要吃人了。 房子边上菜地里的菜和猪草都被她薅秃了。 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想死没死成,就再也没有当时那份勇气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像最近几天这样醉生梦死的睡过。 一直沉浸在噩梦中始终不能清醒。 直到身体差不多恢复了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了,她总算是从那一扬漫长的可耻的梦中彻底的解脱。 中间但凡有片刻的清醒她都在想,后边要怎么过。 所以她醒来之后,把家里的碎米舀了一碗用水泡上,又把白面弄出来舀了一碗揉好醒在那。 她还是要做点小买卖,她要挣钱,她要离开这里,把家安到别的地方去。 至于高明川,她还是等着,等他回来。 他愿意要自己,那自己的家也是他的家,她在哪他就在哪,他们再也不分开。 如果他嫌弃自己,不愿意再要自己,那,那就这样吧。 想到可能会这样的时候花溪只觉得心如刀割,疼的喘不过气来。 可她知道,过到眼前这一步,她只能这样想这样打算。 背着背篓上了山,抓了追肥的苞谷长的是真的快,底下的草长的也特别的快。 现在封了头,锄是别想了,直接蹲在行子里拿镰刀割,半早上就是满满一背篓。 花溪又碰见了高明海。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躲着对方,反而跟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那样笑吟吟的喊了一声“大哥”。 这一声把高明海都整的懵了一下,似有些不敢置信。 随后又觉得理当如此。 女人的身体给了谁,心也会给谁。 即便花溪这会儿不可能把心彻底的给他,时间长了也一定像她的人一样彻底的成为自己的。 “身体,好些了吗?” 花溪点头:“好多了。”随后低下头再不看他,蹲在那自顾的忙自己手里的活。 她下午还要去红苕地扯草,中午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事情太多了。 男人,是最不重要的一样了。 但是,或许是因为做过了的关系,高明海对她那赤裸裸的眼神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在这个男人眼里,花溪现在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散发着魅惑力,都在无声的勾引他。 让他脑子里尽是一些疯狂的念头。 不过好歹还理智尚存,知道这是大白天的,也知道自己还有个家,必须得克制。 只是那目光,花溪蹲在那里一直在干活不曾抬头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 在家里睡了这么几天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反正没死成,这日子怎么都要过下去的,那就这么着吧。 光她一个人躲着算什么?除非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远远的,有那个能力彻底的把这个地方丢掉。 否则任由她再如何的躲都不起作用,之前不是试过了吗?结果就那样。 从地里回去之后还早,她将醒了一早上的面又好好的揉了揉,揉的很光滑了之后才放在搪瓷盆里开始洗。 一疙瘩面反反复复的洗了两大桶面水,直到最后洗出了里面发黄的面筋。 面皮这个东西还是花溪在娘家那边早先的时候跟地区那边来支援的人学的。 也不算学,最后一批到他们那去支援的人去的时候她还不大呢。 她娘跟着人家学的时候她在边上看着,记了个大概的流程。 她娘因为早年丧偶的缘故,向来都是个要强的,但凡自己能干的有机会学的无论如何都要学会。 做吃的东西也是一样。 她总觉得哪怕家里吃不起,但是能学的手艺要学到。 她不觉得当时穷这辈子都会穷。 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等到能吃得起的时候也得能会做才行。 但是学会了之后就花溪的记忆里,这些年好像一共就两回。 用碎米蒸了一回,又用面做了一回。 这在城里面稀罕不稀罕花溪是不知道的。 但是在山里面会做的人少。 他们那儿没有几个会做的,也没有人舍得做。 这边队上也没看见有人会。 但是她去赶集的时候在镇上注意到了有一家卖这个的店,生意还挺好的。 她想试试看。 碎米泡的有点早了,夏天这会儿泡三个多钟头就差不多了,手一掐就碎。 但是洗了的面浆要放在那里沉淀下来,还要一段时间。 但是花溪也不着急,做这个不能着急,尤其是她这种脑子觉得会手上没完完全全的整过的,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来,这样才能减少失败的几率,不至于浪费东西。 面水在那沉淀的时候,她就把家里的蒸笼拿了出来。 蒸笼还是崭新的,毕竟这东西一年到头也就天凉的时候才会用一下,尤其是过年的时候。 是分家之后高明川找人新做的。 一共有五层,但平时能用的上的最多就三层。 包子馒头跟面皮不一样,对蒸笼里面的水平要求没有那么高。 但是面皮不行,得里面足够平整浆泼上去才足够的均匀,出来的面皮薄厚才能一致。 火候也得掌握好。 花溪忙叨叨的先把碎米捞起来沥水,泡米的水也没舍得糟蹋,等会儿上磨磨浆的时候还需要添水,用这个就刚好合适。 用泡米水跟清水出来是两样的。 到底有什么不同她也不懂,只能按她娘说的一步一步的来。 磨浆的时候也得有耐心才行。 每一次都得尽量少添一点米,这样磨出来的米浆才会细一些,出渣出的少。 花溪没有实际的经验,所以每一步都做的小心翼翼。 磨台下放着洗好的盆接浆,上面还放着箩筛,滴下来的浆直接过滤一遍,最后残留在上面的渣再回一次, 磨的时候泡米水也不敢加太多。 两碗碎米里面要加多少水她心里也没有谱。 但是这东西既然是做实验那就宁愿让它稠一些,也不能稀了。 稠了可以添水,稀了那可就真的不好整了。 好像也能往里面加面粉。 但是她之所以分开弄,就是想自己试一下看看哪个更合适一些,口感更好一些。 因为过去的时间长了她也记不清楚了。本就不是常吃的东西,做出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好吃,哪还会挑剔哪样好哪样不好。 第24章 试验的很成功 高成勇得了大人的嘱咐天天上午回来都要过来看一眼,今天也不例外。 “幺娘,你在煮饭啊?” 花溪满头大汗的站在灶台前嗯了一声:“回来啦。” “嗯,早上在地边上捡了不少菌子,我妈让我给你拿些过来。” 这个季节是山里的菌子长势最好的时候。 这东西不能乱吃,好些都是有毒的。 但常吃的还是没有问题的,有那么几样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知道可以吃的。 也是个这季节特有的下饭菜。 多了的话就在锅里焯个水就着太阳好晒干了,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好东西。 山里人吃的东西都是从山里来,只要人足够勤快,再加上自己地里面种一些,一年四季的倒也不缺吃的。 “你们留着吃啊,怎么给我这些啊?”昨天下午高翠萍过来看她的时候也给她提了好些过来。 “这两天疯涨,自己也吃不完,我妈都晒上了。幺娘,你要是这个吃不完的话就给晒上,等过年的时候杀猪炒肉吃。” “行,那我就晒上,等过年杀猪的时候炒肉给你吃。” 高成勇没回去,看着她架在锅上冒着大烟的蒸笼。 “这么大热的天还蒸馒头吗?” “不蒸馒头,蒸点好东西,等我做好了喊你来吃。” 高成勇也就比高翠萍小一岁。 说小吧,个子已经老高了,地里面很多活都会干。 说不小吧,也才十四,年龄在这里了,不管个子怎么长,心性还是个小孩子。 一听说有好吃的高兴的很。 回去就跟他妈讲:“我幺娘看起来精神大好了,今天开始收拾好吃的了。” “有什么好吃的?” “我没问她也没讲,说是等弄好了会请我去吃的。” 高明江看了他一眼:“好好的小伙子长了一张好吃的嘴,你幺娘现在艰难的跟啥一样,她能弄啥好吃的?” 有那心劲也没有那条件。 人家一个人就一碗饭,真要煮点好的又能煮多少,还能分给他们家这个小饭桶? 高成勇懒得跟他掰扯。 其实他去的那会儿已经揭了两锅了,还算是比较成功。 主要是蒸笼确实有些不平,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匀称。但是也没有离谱到哪去,还算是比较好。 除去第一笼的时候,粘在布上面有点难揭,浆有点稠,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会儿就可以招呼他尝个新鲜的。 但花溪想着要全部弄出来切好了之后大概称一下。看看泡了两碗碎米大概两斤的样子能出多少东西。 这个天蹲在灶房里不停的灶前灶后的跑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 热的不行。 花溪连续出状况虚的很。 但是她暂时找到了目标,干劲十足。 等把盆里的米浆蒸好,就着蒸笼把面筋也蒸了。 面浆也沉淀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事情没有做惯,哪一步做起来都束手束脚的。 好在她这个人做什么都比较小心,第一次试验已经算是非常成功了。 等全部弄完了之后也感觉不到累似的。 把铺在筛子上面厚厚的两沓子面皮弄下来分开全部切了。 又跑去菜园子地里找了两根都还没有彻底长透的青瓜,掐了一把甜菜叶子回来在锅里焯了水,过了凉水撕成一丝一丝的跟黄瓜片跟面筋一起打底。 她没秤,喊了高成勇一声:“你帮我去你大伯家借他们的秤过来给我使一下。” 高成勇他们这会儿已经吃了饭了,还眼巴巴的念叨着她弄的好东西呢。 一使唤麻溜的就跑了。 王翠英好奇的问她:“你在折腾啥呢?吃了没有?” “还没有呢,不过马上可以吃了。” 灶房里面一直在烧火,热的跟什么似的。 花溪洗了把脸,额头上几根碎发不听话的贴在那,被她伸手一指头给刨去了边上。 王翠英看稀奇似的看着案板上两个搪瓷盆里的东西:“这就是你那会儿跟成勇说的那什么面皮?” “哎,就是这么个名字。” “我看镇上小吃铺里有卖这个的,没想到你也会做啊。” “我就照猫画虎试试。”这么些年她也没有主动试过,这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了,脑子里一心想着怎么样能挣点钱,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这个,觉得可能性还大一点。 光想不行,既然想好了,怎么着也得试一试。 她想找一条出路,但是她又怕再走错路摔的头破血流。 但是找条路,她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继续下去了。 “幺娘,秤来了!”高成勇去拿个秤,身后还跟了一串。 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都跟着来了,想看看高成勇嘴里说的好吃的到底是什么。 花溪把盆子放在一个竹篮子里,挂在秤勾上分别过了秤,然后又刨去篮子和盆子的重量。 “幺娘你这是干啥?” 花溪道:“我称一下看看准不准。” 高翠萍问:“那到底准不准?”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她还是没明白。 花溪嗯了一声:“还行。” 一斤米能划到三斤多一点皮,一斤面能出来差不多四斤。 刚好几个侄子侄女都在这,花溪使唤高成勇去家里拿个搪瓷饽饽来。 她家里有一对,但是有一个被占用了。 另外一个她把米皮和面皮一样抓了些,添了一把面筋瓷实的给装了满满一饽饽交给高翠萍:“拿回去下午吃。” 高翠萍愣了一下:“这也给太多了吧!” “不多,你们家人多。对了,你妈回来了没有?” “还没,估计还要两天,我爸说要等我外爷烧了头七才能回来。” 说完之后问花溪:“这个要怎么吃?” “就凉拌,跟拌凉菜一样,随你们自己的口味弄就行了。加点土豆丝或者黄瓜一起拌更好。”花溪有点遗憾,第一次做这个,她大嫂没吃到。 不过没关系,后边还有机会。 给高成勇也装了一份,看起来分量差不多。 高成勇把搪瓷饽饽端回去,王翠英出来了:“你这忙了一早上,都让我们分完了。” “蒸的多,这会儿天气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过夜就坏了,放不住。这段时间没少麻烦你们,一点吃的东西算个啥。” 第25章 选一只小狗 与其放那放坏,不如大大方方送人。 至于能不能还部分人情,她没想过。 人跟人之间关系的复杂她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到底谁差谁的,算不清。 “英英在那乖不乖?” 高翠萍回答:“乖着呢!我婆弄了张凉席铺房檐下,铺了毯子,她在上边爬的欢实的很。” 她婆那个腰那个脚没法下地了,就连灶房这几年也少去了,但是坐在那看个小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晚些再去接她。” 高翠萍应了一声。 花溪问:“秤你们现在用吗?不用的话借我使几天?” “不用,幺娘你需要就放你这,家里要用的时候我来拿就行了。” 这玩意不是谁家都有,主要还是因为用的时候少。 花溪想做点小买卖,没有秤不行,这个秤对于她来说有点大了,但是聊胜于无,先用着。 做买卖这个事情,花溪谁也没讲。 别说他们队上,就是南山村整个村,也没有想着要这么远跑去镇上卖点什么的。 她一个男人不在家的年轻女人,要让人知道她想做买卖,多的是觉得她不安分的。 山里面就是这样子,恨你有笑你无,见不得谁比自己好过。 花溪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可笑就觉得可恨。 不管男人女人,全都是觉得女人不安分,没有哪一个去说男人不要脸。 家里有菜油泼过的油辣子,花溪调了一碗吃进肚子就有了一些信心。 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是记忆里的那种感觉。 大概是加了油和调料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手艺比起她娘的手艺甚至还好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膨胀了过于自信的缘故。 她算了个账,主要是米和面的价格。 本钱就是这两样,剩下的就是功夫钱。 面面皮多少要费点事儿,但是更加的劲道一些。 虽然做出来的数量更多一些。 但是买卖的这个事情上来是不能按常理来的。 按着市扬上现在米面的价格她把米做的定价三毛一斤,面做的定价四毛一斤 这样抛去本钱,她能赚个辛苦钱,至少有一半的利润。 至于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多少,她这会儿心里也没有谱,觉得明天就可以开始了,尝试一下。 想的多不如做的多,行不行想是没有用的,做了才知道。 至于家里面,现在地里面的活就是扯草,苞谷已经长起来了,能扯多少扯多少。这会儿扯草已经算是尽人事了,根本扯不完的。 这个活她可以下午干,顺便的给两头猪和几只鸡准备口粮。 早上可以早起来一点准备好,等天亮了把英英送去了梁上她就可以出发。 也不一定非要去镇上,转乡也可以。 到时候喊着卖一卖,实在不行最后再去镇上。 手里端着碗吃顿饭,脑子里都没闲着。 对于前面院子里的那持续了好长时间的动静她像是没听到一样。 直到王翠英拿着鞋底子出来坐在她门口做针线跟她说闲话的时候,到底还是提起来了,不想听见也听见了。 “一天到晚都在吵架,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头的,吃饱了不得饿了。 总是怀疑林正清在外面偷人,搞得他们家男人好像是个什啥香饽饽一样,谁都能看得上。” 花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被她这三言两语又给搅乱了。 脑子里再一次清晰的浮现那天晚上的事情。 靠在那里原本在给英英做一个小围脖, 手里的针插在布上半天都没有拔出来。闭着眼睛靠在门框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有她心里清楚,她这会儿闭着眼睛也闭着嘴,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了。 王翠英没发现她的异常还在那里继续叨叨:“人太要强了有什么好?自以为自己不得了能压自己男人一头。起什么作用?是能富贵还是能发财?还不够人家笑话的。” 花溪半天才睁开眼:“挺好的,人还是要要强一点的好,最起码不会随便被人欺负。”那种性格,是她没有并且羡慕着的。 她心里清楚,对方的怀疑是真的,林正清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真的偷人了。 偷没偷过别人不知道,反正偷过她了。 太阳偏西一点,花溪就背着背篓出了门,去南山下的弯口那块沙地看看栽下去的红苕,顺便扯一下地里的草。 过了小河顺便去了对面张得明家一趟。 这会儿太阳偏西,晌午在家休息的人都准备要出门了。 两口子看见花溪都有些意外。 毕竟自从高明川出事之后,花溪就是整个队上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花溪除了去地里,基本上不露面, 像这样主动到人家门口来实在是稀罕。 花溪招呼了一声:“表婶!” 张得明媳妇哎了一声招呼她到门口坐。 “好久没看见你了。” 花溪也没跟她客气,毕竟自己是带着目的而来,并不是真的顺路路过:“一天到晚的忙,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走路都得跑快一点,我也是好久没有过来串门了。” 对方叹了口气也在边上坐了下来。 “人一辈子总有些坎要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听说是判了十二年啊?” 花溪嗯了一声,伸手搓了搓脸,叹了口长气,把眼里的酸涩憋了回去。 “要是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啊。这都一个队的,我跟你表叔只要有时间都能过去给你搭把手。” 嘴上说着心里唏嘘着,还真的是十二年呀。 花溪这才二十多岁,只这还要等十二年,都得等到三十好几快四十了。 这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这样等着等着硬生生的过去了。 一个年轻女人长得又这么好,带着那么丁点大个孩子,这日子难哦。 但他们也不可能问人家有没有打算离婚吧?那高家人不得骂死他们。 花溪真的不能听见别人说关心他的话。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听见她都会当真,鼻子忍不住发酸。 嗯了一声:“我想喂个狗,我听英英他二伯说你们家狗下崽了。刚好从这走,过来看看多大了,能不能匀我一只?” “那咋不能呢?我们留这么多有啥用啊?那玩意养起来费粮食的跟啥一样。有一个能打个张声看个门就行了。不过这会儿才满月没两天,逮回去怕不太好养。” 花溪觉得要养的话就得趁小,这样养出来才听话,太大了不行。 她看着都害怕,更别说养了。 明白了她的意思,对方也很大方:“那要不然你挑一只?来都来了。 他们家的狗是一条黑狗,也不知道偷偷跑出去跟谁家的狗配的。一共下了三个崽,一只黑的,一只是花的,还有一只灰不溜秋。 虽然这年头人都没有什么油水都吃不饱,狗更没有什么东西吃,吃屎是常态。 但是月子里的小奶狗吃着母狗的奶长得还挺好,圆滚滚软乎乎的。 母狗这会儿已经被拴起来了,不然的话别说是外人,就他们自己家的人也不敢靠近。 小狗崽子倒是听话的很,喊一声连滚带爬的就过来了。 第26章 踩到狗屎了 也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个啥颜色,反正这会儿看着还行吧。 “多少钱啊?” “嗨,这话说的。左邻右舍的提啥钱啊? 生下来它自己带,我们也没操心。这也是个张口货,没谁要。 你能逮一只去还能给它找个活路,不然的话过几天看看有时间逢集带去镇上,没人要就直接丢了。” 他们这儿有没有来钱的路子,谁家不是一分钱掰成两分的用。 这些猫猫狗狗的都是送来送去的,要钱还不够人背后戳脊梁骨的。 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但花溪从人家这里拿东西肯定是要问一声的。 如果要钱的话还得看看多少,多了的话她就得考虑一下。 毕竟她这会儿拮据的很。 跟对方道了个谢,在人家家里找了根布条子绑在那小狗的脖子里,抱在怀里走了。 房后面时不时的传来母狗的叫唤声,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少了一个崽儿。 从人家门上下去,刚刚一转弯,冤家路窄,就遇到了林正清。 花溪脚步子一顿。 林正清也是一样,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脸上还挂了彩,应该是被他媳妇儿给挠的。 好几道血印子。 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 反正看见花溪是他没想到的,也没有注意到边上就是坎子,下边就是小河沟。这一退一下子就栽下去了。 花溪跟没看见似的,抱着狗转身就走,边走边揉那小狗的脑袋,毛茸茸的让她心里好受了不少。 “你要听话啊!以后跟我和英英是一家子了,不能乱跑,坏人多的很,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 家里除了她就是英英,一个小丫头再加上这么一个小奶狗,她说什么话孩子听不懂,狗也听不懂。 可她满肚子话只能跟孩子和狗说。 原本都还没有断奶的小奶狗是真的挺不好养的,比起英英刚刚离了她断奶那会儿好不到哪里去。 英英对家里多的这个小东西倒是稀罕的很,恨不得自己现在两条腿就能走。伸着双手啊啊哦哦的直奔着那小奶狗去。 尤其是看着花溪伸出一只手就把那小东西摁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就跟小乌龟似的半天都爬不起来,她就更加的羡慕了,恨不得自己也能行自己上。 中午蒸的面皮,晚上还能吃。 英英是吃不了的。 花溪还是费事儿去煮了一大碗白水稀饭,一半给她一半给小狗崽儿。 “给你起个名吧,就叫灰灰好了。” 这玩意儿就是个吃奶的,大概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饭。在它那个碗里面舔了两口就放弃了,大概是没有吃出来奶味,不合它胃口。 但是放弃之后浑身不舒坦,毕竟肚子饿了,就那么哼哼唧唧的叫唤。 英英坐在她的小木头车里手里拿着调羹往嘴里刨着饭,一心二用的还在看自己的新伙伴。 花溪吃了饭也没闲着,鸡已经歇下了,但是猪还吭哧吭哧的在圈里来来回回,她又给扔了一点草。 把面揉好醒在那里,然后把米也泡下去。 因为明天要去卖,要跑一趟试验一下,所以她今天准备的是早上那一次双倍的那么多的材料。 弄完之后他她就睡下了,早上要早起,所以晚上自然得早睡。 至于准确的时间,她是没有时间的。 那会儿结婚的时候就只买了一辆自行车。手表高明川倒是想给她买,她没让,。 一块最便宜的都要一百左右,怕不是疯了。 所以那时候就没买。 很多东西结婚的时候没买,后来就更加舍不得了。除非日子真的好起来手上真的宽裕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打定主意明天就要去正儿八经的尝试一下。 花溪有些隐隐的激动,脑子里想这想那一会儿也闲不下来,就像是刚刚拧好发条的座钟,一刻也停不下来。 想早点睡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在那里把那个账算了一遍又一遍。 她泡了四斤米,算下来差不多得有13~14斤米面皮。 揉了整整四斤面,这一回都是用秤称过的,标准的很,得有十七八斤米面皮。 如果都卖出去的话,要卖十块钱左右。 能挣个几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了。 如果卖不完的弄回来也能自己吃。 反正明天跑一天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每天做这些真的能卖完,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十块钱,这个买卖就能做。 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养不起这个家,再也不用担心没法给高明川拿零花钱了。 但是她又在担心,不知道这样按斤零卖没有调料人家认不认?到底有没有人买?会不会自己折腾一天一点也卖不出去。 随即她又安慰自己应该不可能。 镇上有那么多人吃呢,应该有不少人知道。 这样按斤称,自己回去调个味儿比直接去买那个五毛钱一碗的要划算的多了。 想来想去,再加上外面堂屋里关着的小狗崽子在那里哼哼唧唧个没完,愣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鸡叫的时候花溪听见了,眼皮都睁不开,一连叫了几遍之后她才一下惊醒爬了起来。 别看一共卖完才值十来块钱的东西,她一个人忙要老长时间了。 哪怕缸里的水是昨天傍晚就填满的,灶台后面的柴火也是昨天就准备好的,要用的东西昨天也都洗刷好了,今天依旧有不少的活儿。 先把米捞起来,感觉还是泡的有点久,好像是睡过头了。 先沥水然后去洗面,面水洗出来之后放在那里沉淀,她这才去手磨上磨米浆。 刚刚把米浆弄好还没开始蒸天就已经见亮了。 忙忙叨叨的一早上,英英醒了之后给弄了口吃的忙忙叨叨的就送去了梁上。 回头来进屋去拿口袋准备出发, 结果来来回回几趟都没有事情的堂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坨狗屎,刚好让她踩着个正着。 花溪安慰自己,这是好事儿。 大早上的踩到狗屎,自己肯定要走运了。 第27章 被谁咬了 早上还特意晚走了一点,也没等到花溪送孩子过来给他娘。 今天没走远,去对门半山腰那地里面扯花生地里面的草。 因为季节的缘故,大家干活基本上都是同步的。 刚刚到地头,好几家陆陆续续的又来了。 边上有人跟他开玩笑:“高明海你那个嘴咋弄的?许桂芳没在家还烂了,被外面哪个野婆娘给咬了吧?” 高明海这个人轻易不跟人开玩笑, 只要一开口,让人开一句玩笑就再也开不了第二句。 “说不定就是你家婆娘咬的。” 对方直接熄火了。 不说还好,一说高明海就又想到花溪了。 想到心里疼,身上也疼。 嘴唇是那天晚上被咬破了。 大概是真的被他给惹急了,前所未有的狠。 差点没给他咬个窟窿出来,流了不少血。 结痂被他给剥了又结,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一样。 不然也不会被人给注意到。 之前家里孩子问他信口胡说,说是上火了。 他也没有胡说,他真的是有些上火了,整个人被心里那一团火都快烧成灰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女人有这么大的瘾。 花溪对于他来说成了一种让他死不了也戒不掉一想就忍不住发狂的毒药。 心里这么一想,站在地里面一抬头就看见底下院子里那条路上一个牵着自行车的人朝花溪河走去。 哪怕离得这么远,只能看见一个小人影儿,他依旧能断定那就是花溪。 又赶集? 花溪一路上都在练习叫卖这个事情。 她还真有点放不开。 不过离开他们村子之后就没什么放不开的了。 因为谁也不认识谁。 “买面皮,买面皮嘞!”一开始还不敢声音大了。 但是慢慢的不由自主的就放开了。 已经喊出来了,总要起效果才行。猫一样的声音谁能听得见呀? “面皮,卖面皮了!” 国道两边不是田就是地,陆陆续续还能看见还有不少的住户。 山路她就不进去了,有住户的地方她就多停留一下。 在到镇上之前倒是开了张。 卖了四斤面面皮出去。 虽然米的还没开始卖,但是花溪依旧开心的不得了。 这跟她背鸡蛋到街上蹲在那里等人来买完全是两码事儿。 还没到镇上,住户就密集了起来。 花溪干脆就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走。 边走边喊。 等到镇上的时候,基本上就没剩什么东西了。 这会儿天气热了,热乎乎的东西吃起来遭罪的很。 这个好,这个方便,跟凉面一样。 不是没人嫌贵的,有讲价的。 好像很懂似的,说什么一斤面一斤米要做很多。 花溪也不辩解。 确实能做很多,但是得费功夫啊,她挣的就是个功夫钱辛苦钱。 任由别人怎么说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在那里唱独角戏的人唱着唱着就没劲儿了。 该买的总是会买的。 不怕人嫌贵,讲价,就怕连问都没人问。 镇上有一家面皮店,那生意火爆的很。 五毛钱一碗,就那么一点儿。 味道倒是挺不错,但谁也不可能舍得三天两头去吃。 按斤倒是很合适,这个洗了面水做的看起来就很劲道的样子。 一斤也有不少,回去加一点什么菜,能拌个两碗。 花溪用的秤给的足,完全不可能缺斤少两的。 价格归价格,生意做的实诚。 而且他们这边还没有像她这样干的,头一回,都是个稀奇。 还有人来晚了,都没看见是个什么样子,问了一句:“明天还来吗?” 花溪忙不迭的开口:“来,肯定还来。”有钱挣,除非天上下刀子,不然她肯定还来。 今天明显是做少了。 但花溪一点也不后悔。 开了个好头。 她就这点本事,没多大的胆子。,也没有任何能给她兜底的人。 她得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来。 即便是开了个好头花溪心里依旧没有多少谱。 卖东西这个事儿,多少都还是要看点运气的。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晒。 她头上倒是戴了个草帽能勉强遮一下太阳,但遮不住热气,骑车子骑的满头大汗。 但花溪一点也不觉得热,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歌:“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反反复复就那几句,乐此不疲。 到河边的时候,过了河坐下来打算洗把脸,不经意间转脸又看到了回水湾那个地方。 脑子里不期然间再一次浮现出前几天晚上的事儿。 之前的欢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在河边上坐了好半天,她深呼吸一口气,抄了一把水抹在脸上,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汗水混合着泪水还有河水,分不清哪是哪。 以后她不会再轻易掉眼泪了。 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让人觉得软弱,觉得好欺负。 回来已经不早了,下地的人都回来了。 短短的一段路碰到了不少人,一路招呼过来的。 “去赶集了?” 高明江坐在后门上听见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 前不久不是刚去过吗?怎么又往街上跑? “你们家鸡最近下蛋还下的挺勤?” 花溪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开了堂屋门“也不勤啊,有两只都停了。” “那鸡蛋少少的,跑这一趟不值当。”虽然自行车比两条腿快,但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 别看高明江其实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但毕竟不是个傻子,心眼子还是挺多的。 说话都是拐弯抹角的。 “今天没有卖鸡蛋,卖了点别的。” 花溪把自行车弄进去,差点一脚把狗儿子给踩死了。 因为太小了,不放心放在外面,怕被人给抱跑了。她早上走的时候还是继续关着堂屋的。 堂屋里这会儿臭乎乎的,肯定又拉了。 她把堂屋门敞开散味,去灶房里铲了一铲子锅底灰过来,把拉的尿的地方盖上,然后拿扫帚扫干净。 小狗想到外面去。 但是堂屋门槛挺高的,就目前它那几条小短腿显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花溪伸手助了它一臂之力,把它弄去了外边。 这会儿家里有人,倒也不怕它丢了。 第28章 她能依靠谁 “我昨天下午从那里走路过,刚好去了一趟。是刚刚断奶没几天,昨天晚上哼哼唧唧的叫了一晚上,给弄的米汤也不喝,早上起来都酸了。” 养条狗比养个人还麻烦。 但又不得不养。 王翠英从屋里出来看了一眼:“过了这几天就好了,没有断奶就是这样。这畜生东西比人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长得快,别看现在就这么一点大,要不到两三个月就成小条狗了,就能正儿八经的拴在外面看门了。” 花溪问:“不拴的话应该没啥吧?”光看前边不行,后边也得照应到。 她在家不可能不开门,也不可能开门随时就能闩上,防不胜防。 “那得看它主贵不主贵 ,主贵的狗不咬过路的人,只不停的叫,不下口,那绑不绑都行。 万一要是遇到不主贵的,老是偷偷摸摸的下口咬人,那肯定得给栓起来了。不然把人家咬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花溪蹲下来伸手摸摸狗脑袋,那就希望它长大一点是个主贵的吧。 这玩意儿得看运气,花溪也不会教呀。 听见肚子咕咕的响才想起来忙到这会儿她自己都还没吃饭。 把在大河里洗过的篮子放在太阳底下晒着,然后才脚步发虚的去屋里拌了一碗酸汤面疙瘩刨进肚子里。 高翠萍跑过来找她:“二娘,幺娘,我爸让我来问你家里还有灰面吗?要不要去压面条?我婆跟边上黄家约好了的,我们家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挂面这东西吃起来是真的方便,但是压起来也怪不容易。 他们这边队上还没有压面条的机子,就山梁边上黄家院子里有一架。 跟高明海他们隔着一条小路,这又是另外一个村的人了。 王翠英道:“我就不弄了,上个月压过一次,还有一点,最近也没顾得淘麦子,灰面也没多少了。” 高翠萍看了看了花溪。 花溪这才想起来这个事情,压点挂面煮起来是要方便一些。 就是要花一点手工费。 但这个钱不花不行。 花了是真的很方便。 还有一件事,她得趁这两天多淘点麦子,去河对面磨面粉。 每天都要用呢。 也不对,家里的麦子就那一点,用不了多久。 明天去的话,得看看农贸市扬有没有卖面粉的,没有卖面粉的就得想办法打听看看哪里有卖麦子的,弄回来淘了去磨。 她因为早上起来的早,中午本来打算再眯一会儿的。 这会儿也眯不成了。 “那我弄二十斤吧。”先压一点再说。 再留上二三十斤接一下,明天中午回来就得淘麦子。 后天中午就去磨面粉。 这一天一天的时间压根儿都不够用,还没到跟前呢,活都排满了。 说干就干,刚刚被弄出来的小狗又被她丢了进去。 “啊呀,幺娘你养小狗了呀?能不能给我玩一下?”这么大的小姑娘对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简直无法抗拒。 “行啊,你晚上给我送回来就行了,别给我弄丢了啊。”她好不容易问人家要的,弄丢了上哪再找一只去? 不可能对着同一个人张第二次口。 “好嘞,你放心好了。”高翠萍把狗儿子从屋里提出来,抱在怀里摸了摸狗头。 “幺娘你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也没有多少面粉了,但是挂面一点都没有了,弄一点儿就行了。” “那你不如多弄一点,这两天天气好呢,抽时间再淘点麦子去磨面粉。” “我这面粉还有用,一下子弄完了,接不上了。” 找了个口袋把面粉匀了一点出来之后,找了个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干净的背篓丢在里面,锁上门跟高翠萍一起走了。 黄家的压面机是纯机械的。 这个老太太自个儿根本就不行。 她跟过去是帮着和面的,面要搓的好好的,压起来才好压。 把面全部都搓成均匀的面疙瘩倒进去压成面皮,然后切割成面条。 高成亮和高成才也在,帮忙看着英英。 压面这种活,是个力气活儿,光靠老太太是不可能的。 所以高明海在花溪一点都不意外。 看见了也就看见了,她并没有招呼。 在门口柱子边上喊了老太太一声:“娘!”花溪把背篓放了下来。 英英听见她的声音也不在那里乱爬了,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借着高成亮的手站起来脚步子打飘往她面前跑。 花溪刚刚放下背篓就赶紧伸手,把她抱了个满怀。 抱着她亲了亲然后又把她放下来,站在门外跟人打了个招呼。 高明海在人群之中被她彻底的无视。 明明前一天在地里她还一如既往地喊着自己,怎么过了一夜就又变了? 高明海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稳过,七上八下的。 花溪跟人家打过招呼之后就去人家灶房里舀了一点水洗了个手,然后蹲下来跟老太太一起帮着先给高明海家搓面。 这东西不能敷衍半点。 得先搓好了,把两个盆儿腾出来之后才能去弄她的。 还有别人在后边排着队,花溪这算是明晃晃的在这里插队了。 “你今天又去集上了?”老太太问了一声。 花溪嗯了一声,也没刻意的瞒着她:“去卖了点东西。” “鸡下蛋下的很勤吗?”老太太能想到的她能去卖的,就只有鸡蛋了。 “不是太勤了,一天就只能捡四五个,有几个都已经停了,不知道要停多久才会继续。” “那也很好了,十天半个月的都能攒不少。”家里面日常花销差不多够了。 但是花溪要承担的不仅仅是日常花销呀。 “我在试着,去镇上做点买卖。”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做买卖你能做什么买卖?高明川不在家,我给你带着孩子,你好好的把他的家给照管着,尽量少到处跑。时间长了风言风语的不好听。” 花溪听见她这话鼻子一下就酸了,心里有一股子火到处乱窜却找不到出口。 “娘你说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总不能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这日子就不过了吧? 你也说了高明川不在家里,我连个指望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靠自己。 英英得靠着我,高明川在里面蹲着也得靠着我,我不想办法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呢?” 第29章 还要强迫吗 “你想做什么买卖?”高明海从屋里面出来,假装不经意间听见,假装随口问了一句。 花溪蹲在那里没敢让自己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她怕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眼睛里面的东西都要掉下来。 “我自己蒸了一点面皮,把它拿去街上卖一卖。” “就是你昨天让翠萍带回来的那个?” 高明海不知道花溪还有这手艺,但是那东西确实是稀罕,吃起来也很不错:“倒是可以试试看。”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 高明海又看了回去,娘俩在那里用眼神打官司。 花溪没有抬头也没看见。 “是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上一次你也没有给他带多少钱,要不了多久肯定还要再去,这会儿天气还暖和,等天气凉了还要给他准备里面穿的厚衣裳, 这些都需要钱。”甚至包括高明海来回的路费那都是钱,她不能让人一直这样劳心劳力还倒贴着。 她真的是太缺钱了。 都让高明海出算什么? 就算是他说了暂时欠着,后面可以慢慢给花溪也不是很愿意。 总觉得自己欠的钱还不清楚了,跟这个人的牵绊越来越深,必须得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偿还呢。 她一个正儿八经的人,又不是出去卖的。 “你今天去试了怎么样?” 高明海把盆里搓好的面疙瘩端进屋倒进机子里面,然后又把盆子拿出来,就瞅着这点空档又跟她说了一句话。 总觉得就看在眼面前随便的说说话心里都是欢喜的。 花溪把自家的面粉弄过去过秤:“还行,没有敢多做。弄的少,但是早早的就卖完了。” “那还可以,是打算明天继续吗?” “我想着明天可以再多一点。” “明天逢集是可以多一点,但是你家里的面粉够吗?那个东西是用面做的吧?”不然怎么叫面皮呢? “不够,今天压了面之后就没剩多少了。我打算明天回来之后就淘麦子,尽快再去打点面粉。” “家里的麦子呢,能够你卖多久的?” 说起正事儿,花溪已经顾不得两个人之间的那些龌龊关系:“这是最重要的问题,我们家没有多少麦子,也没有多少谷子。这东西消耗起来快的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要咋办。市扬上好像没看见买粮食的地方。” 早先控制的严格的很,这也不许私下买卖,那也不许私下买卖。 土地到户之后慢慢的放开了,有些票啊券啊的都不需要了,倒是松泛了很多。 但是粮食这一块把控的依旧很严格。 虽然这两年没有再要求统购统销了,但是市面上依旧没有正儿八经在明面上卖粮食的。 花溪完全没有渠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回头我帮你打听吧,你有没有想过,花钱买不是长久的事儿。”因为本身手里就没有钱,没有本钱哪能存下多少粮食呢? 花溪想过,但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吗?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 “什么办法?”花溪抬头看他。 高明海道:“你那个面皮儿不止要卖,还可以换,叫他们拿粮食来换。你自己算好,按照你那个价格一斤粮食能换多少面皮,换比你卖钱更加的合适。”这样有的赚的同时还不用再担心原材料的问题。 花溪眼睛一亮:“这个真的可以,我怎么没想到呢?” 高明海笑了一声,转身进屋,他也是突然想到的。 完全是受到别人的启发。 他们这边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换东西,他们家换的包菜,前不久才刚刚吃完。 花溪现在干什么都是一心二用。 搓面疙瘩的时候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个账。 已经安排好明天该怎么办了。 等面压好晒出去,老太太在这边看着,高翠萍他们几个早已经把英英带回去了,连带的那个小狗也给弄回去了。 花溪找了一片粽叶子,帮着高明海把他们家先晾出去的面条一杆子一杆子的收下来给捆起来放在提前准备好的篮子里。 许桂芳不在,不然这些事情不需要花溪搭手。 正因为她不在,老太太不能久站也不能久蹲,所以这些事情花溪只能给搭把手。 更何况,她也沾了人家的光。整个压面的过程她根本就没有使一点劲,都是高明海在那忙,她一开始在外面搓面疙瘩,后边就帮着晾晒面条,里里外外的干跑腿的活。 等把自己的面晒干了收起来回去已经不早了。 花溪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把面条放进屋,出门就麻溜的锁门,下了地。 到了晚上,之前多久都舍不得开一次的电灯又被拉开了。 花溪打着手电去挑了好几趟水,把明天要用的水全部都准备妥当之后才进屋。 灰灰一直在那里汪汪唧唧的叫,英英跟着在那里学狗叫,也在那里汪汪唧唧的。 花溪并没有在意。 小孩子嘛,只要不哭不闹就已经很好了,要求不能太高了。 只是她进屋的时候本能的感觉又不对劲儿。 小狗崽子不是像昨天晚上那样单纯的离开了母狗在叫唤,一直在对着某一个地方,边叫唤边怂怂的往后退。 “大哥这什么意思?”花溪知道,屋里又多了人。 偏偏她发现的又迟了一些,前面的门已经闩上了。 “我怎么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走后门走的这么习惯,跟进自己家一样,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说来说就来说走就走。” “花溪!”高明海伸手抱住她。 “你大嫂明天就回来了。” 所以,他没忍住就又过来了。 这种事情真的有瘾,他上瘾了,感觉戒不掉。 花溪推他依旧推不开:“我身上来了,大哥这一次还要强迫我吗?” 她其他的话都不想多说了,跟一个畜生说再多都没有用。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吗? 花溪想知道,他所谓的喜欢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连她月经来了也不愿意放过。 高明海我又叹了一口气,依旧没有撒手。 抱着她将她抵在墙上翻来覆去的啃。 蠢蠢欲动是那么明显,花溪能感觉出来。 花溪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惹得对方不顾一切的干一些禽兽事情。 第30章 想帮忙分担一下 不管花溪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有了这么个理由他都不可能再进一步。不然他真的就是个禽兽。连这一点欲望都不能忍,算什么喜欢? 但也没有松开花溪,只有跟她贴着高明海的心里才踏实。 “明天要做多少东西?” 贴的这样紧,花溪根本就不想开口。 这种说话的方式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但是挣扎不开,反而因为挣扎两个人身体的接触越来越亲密,她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蠢蠢欲动坚硬如铁,就更加不敢动了。 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希望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昨天晚上泡了四斤米,揉了四斤面,还没到街上就卖完了。 明天刚好又逢集,我想弄十斤米十斤面的,去镇上多熬一会儿看看,看看一天究竟能卖多少东西。” “那得做出来好多东西。”高明海不懂这个,但是一想也能想到。 十斤面揉的话就得费好大的劲揉好半天,更别说全部洗出来。 “弄那么多家里的家什够用吗?” 他这么一说花溪才想起来,还真不够用。 桶和盆子都不够。 “我去二嫂那里借,你回去吧。再晚的话人家都要睡了。” 高明还抵着她一动不动:“他们睡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明天早上我给你送过来。” 花溪震惊的看着他:“你疯了吧?你跑过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帮忙,你几点钟起来?” 干这么多活还要等着去集上卖货,想也不可能晚。 他可以早一点过来干一些能干的,多少帮花溪分担一点。 花溪一点点掰开禁锢着自己的手:“我不需要,大哥,你不要总是这样对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说完到底还是把人给推开了。 退后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高明海站在那里半晌没说行还是不行,转身离开了。 花溪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感觉两条腿都是软的。 努力的让自己不要有再有那些杂念和思想负担,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沾床之后不久就睡了过去。 高明海回去之后屋里几个孩子都歇下了,黑咕隆咚的。 他在外面喊了一声高翠萍。 高翠萍才刚刚躺下还没睡着。 “你明天早上早些起来把我放在堂屋里的盆和桶提去给你幺娘。” 高翠萍又爬起来:“早点起来要多早啊?”这个时间可不好把握。 “鸡叫三遍的时候吧,到时候我喊你。” “这么早过去我幺娘起来了吗?” “应该差不多,她不是去集上赶集卖东西吗?肯定在天亮之前就得干个差不多。没起来的话,你就把东西放在她灶房门口就行了。” 起来了就帮忙干一下,不过这个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儿是个勤快人,跟花溪的关系向来不错,只要过去花溪起来了,在忙着呢,高翠萍不可能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来的,肯定会留在那边主动帮忙的。 高翠萍应了一声又重新躺下,既然明天早上要起来那么早,那更得早睡了。 花溪真的是鸡叫三遍就爬起来了。 按照她这种情况,中午怎么着也得再补个觉才行。 或者说下午不能等天黑就早点睡。 不然的话一天就睡这么点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时间长了,先不说能不能挣到钱,人身体就会出问题。 不过现在她考虑不到这些。 有了奔头,精神大的很。 刚刚开门面都还没有揉好,就看见一束手电光从院子前面的小路上过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没由来的发慌。 虽然这会儿人都还睡着,不会有人起来。 但万一呢? 就像那天晚上她跑出去,半夜三更的不还是被人看见了吗? 高明海这个混账! 正骂着呢,听见了高翠萍的声音。 “幺娘,你起来了呀,你好早啊!” 说完还打哈欠。 花溪悬着的心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才落地。 “你怎么过来了?” “我爸说你的家什可能不够用,所以昨天晚上回去腾好了,让我早上给你拿过来。”把东西放下之后,看着她两手的面:“揉这么多面啊。还有什么要干的吗?我给你搭把手。” “不用了,还早得很,你赶紧回去再睡会儿吧。” “我都起来了,还回去睡啥呀?等到晌午天的时候,天热了,我再补个午觉就行了。” 花溪这会儿也不知道让她干啥:“那你来帮我揉面,揉光就行了。” 高翠萍爽快的答应下来,去洗了个手。 她帮忙揉面花溪就开始去磨米浆。 有人搭手分担一下是真的比一个人强的多。 今天的面多揉起来不容易,米多磨起来也很不容易,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高翠萍边干活边跟她说话。 “幺娘,你咋想起来做这个的?” “这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嘛。我算着时间,你幺大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再有会见书发回来,到时候你爸就要去看他。 总要再给他带点零花钱。在那里面怎么花钱我们也不懂,但是既然能有花钱的地方,那肯定得有钱在身上才行。不然的话在里面日子肯定很难过。 还有来回的车费。 之前几次都是你爸自己出的,我都记在那里了。以后肯定不能让他继续贴着,我得给出,之前贴的钱我得尽快还给他。” 高翠萍觉得她真的不用这么着急。:“那也是他的亲弟弟,他不管谁管啊。幺娘,你不要给自己身上压那么重的思想包袱。” “不是啊,本来就是这个理呀。要是没结婚就算了,结了婚分了家了,就又是一家人了,哪能大事小事都靠着哥哥的。 他也有一家人呢,再说了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家,钱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钱,是跟你妈共同辛苦得来的。 他还有你还有你两个弟弟要养。你们都得成家,都得要钱。 再说我这日子总要过下去。 你幺大在的时候我能依靠他,他现在不在我只能靠自己呀。” 第31章 嘴巴这么毒 高翠萍在她的指挥下帮着洗了面,然后又坐在灶台后面帮着烧火。 花溪在那边忙活边跟她说话。 “昨天压面的时候,你爸倒是给了个好的建议。让我边卖边换,所以今天我走的时候要拿两个蛇皮口袋,到时候有麦子就要麦子,有谷子就要谷子,有钱就收钱。” 高翠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幺娘,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你小小年纪的见过几个人啊?我这算什么?我感觉我自己可能是最没出息的人了。” 不然也不至于男人一不在家就被人欺负。 “咋能呢?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又勤快又能干,啥都会。 我听人家在那里说闲话,但凡要是换一个出了这样的事情,要在里面蹲那么多年,肯定不可能守着,说不定早就跑了。” 这话她也就是在花溪面前说说,在家里肯定不敢说的。家里大人要听见她说这些,挨骂都是轻的。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是你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我估计我也待不住。” 花溪在那里呵呵的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会是我?你以后肯定会比我好过。找一个对你好的人顺顺利利的过一辈子的。” “那也不好说,我可没有你有出息。”她长得没有她幺娘好,会的也没有她幺娘多,也不识几个字,以后能找个啥样的还不知道呢。 高翠萍在这边吃了个早早饭,然后直接抱着英英走了。 花溪不用专门去送一趟,还省时间了。 因为今天早上有个给她帮忙的,所以今天虽然做的多,但总体也还算是好。 主要是面浆沉淀是需要时间的,中间还是耽误了一下。 两个篮子加起来一共六七十斤啊,一左一右沉甸甸的栓在货架子后面。 光绑这两个,花溪都折腾了好半天。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先绑了两个木板子在货架子上。然后把篮子放在木板子上,再用绳子捆上。 但关键在于过河的时候又得拆下来,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把东西弄过去。 大早上的光折腾这个就整了一脑门子的汗,把人弄得累的不行。 上了国道之后,她就慢悠悠的边骑边喊起来:“卖面皮,换面皮!” 一路走一路喊,倒确实是个办法,换的人比花钱买的人多。 用个两三斤粮食,换点这个东西回去,让家里大人孩子吃个稀奇。 也不是天天都这样整,还是有人舍得的,比直接掏钱买舍得多了。 毕竟粮食家家都有,但钱这个东西,这边真的是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一路走一路喊到镇上的时候,两边篮子里都下去了差不多有一半。前面的大杠上搭着两个蛇皮口袋,里面各有大半袋粮食。 麦子比谷子稍微多一点。 后面她就没办法骑,一直是走着到镇上的。 加起来有好几十斤,挺有负担的。 办法是好办法,但这个自行车似乎不太行。 人家来换东西都是开着三轮车来的。 她只有一个两轮的自行车,有点过于想当然了。 “卖面皮,换面皮嘞!” 王兴华从边上的商店出来:“卖面皮的。”喊了一声,花溪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一个年轻男人朝自己跟前走过来:“面皮怎么卖的?” “米做的三毛一斤,面做的四毛一斤。” 人家问怎么卖的花溪就直接说价格。要问怎么换的花溪就直接说一斤粮能换多少。 到了镇上基本上就没有人拿粮食换了,因为镇上都是居民,他们也缺粮食。 “米做的和面做的有什么区别吗?”桥头上有一家面皮店,里面就是用米做的。 分凉和热两种。 “米做的稍微软和一点,面做的稍微筋道一些。你要软和一点的还是要筋道一点的?” “这个要怎么调?” “凉拌菜一样就可以,这会儿天热,凉拌就可以了,天冷的话可以烧点汤,烧醋汤和浆水汤都行。” “那给我一样来一斤。” 花溪扯两个小食品口袋分开给他装的,面的那个里面他给他加了一小把面筋。 “这什么东西啊?” “面筋啊,这个面不是直接调面浆做的,是洗了之后面水沉淀了蒸出来的,这个面筋就是洗剩下的面,拌起来也挺好吃的,送你一点。”直接用面浆蒸出来的面皮跟洗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洗过面筋,蒸出来透亮透亮的。 “那你再送我一点?” “那不行,还有这么多没卖出去呢,先等一下送完了后面拿什么送给别人?”面面皮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有面筋。 但凡是买的,她都会给放一点点。 但十斤面的面筋真的没有多少,肯定是要省着来的。 这种白送的东西谁都不嫌少。 所以这话也不是第一个人说。 花絮已经习惯了,拒绝的干脆利索。 对方笑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做生意还是要大气一点,不能太抠了,太抠了,做不长久。” 花溪一下子就笑不起来了,看了他一眼:“做人也得大气一点,知足常乐,不能总想占别人便宜。” 看着人模人样,年纪轻轻的,大男人嘴巴这么毒。 诅咒谁呢? 真讨厌! 虽然说买东西她就要耐心的对待。 但是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王兴华就是说着玩儿的,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对方就不高兴了呢? 看着那个推着车子的年轻小媳妇走远了,他才提着两个小食品袋进了门。 花溪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喊,从桥这头到桥那头,就从农贸市扬里面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卖完。 毕竟她这个是要买回去在家里调味儿的,做生意的没办法买了直接在摊子上吃。 她正准备在往上面走一截的时候,走到农贸市扬那个口子上阴凉的地方现在又碰见了之前在她这里买面皮的男人。 小伙子停留在一个水果摊子上,摊子上有个老太太,头发花白,看起来少说也得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花溪看到了对方。 王兴华也看到了她:“面皮都卖完了?” “还剩下点儿。” “看吧,我就说要大气一点,这样生意才能好,你还不信。” 花溪没有直接回答他,问了一句:“这水果摊子是你的吗?” 第32章 哪头都想顾着 “那我买你一个苹果,你可以送我一个吗?” “那肯定不行了。”想啥呢?占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占法。 花溪就笑了,笑肉不笑的:“那不就是了。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能说别人呢? 不花钱的东西谁都想要多一点。我送那是情分,不送那是本分,送多送少那都是我自个儿的事儿,跟生意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你也是个做生意的,难道就不想讨个好彩头?” 长了这么一张破嘴,能有生意吗? 花溪说完推着车子就走了。 坐在那里看摊子的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眼在她跟自己孙子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 等她走远了才问:“兴华,那小媳妇儿谁家的?” “我哪知道啊?我也是那会儿在家门口碰见她,面皮还是从她那里买的呢?谁知道是谁家的媳妇儿呀?牙尖嘴利的。” “牙尖嘴利好,女人有点脾气才不吃亏。明天不逢集,咱们再去一下你张婶子那,问问她给你打听的怎么样了,这回你听话啊,管住你那张嘴,” 她这个孙子啥都好,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也勤快,踏实,吃苦,能干。 怎么就长了那么一张不讨喜的嘴呢? 做生意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跟谁都能客客气气的。 但只要跟人一处对象要不到三句话就能把人得罪的透透的。 这都二十六七一把年纪了,到现在都还没能定下来。老太太想想都觉得愁的不行,觉得真的自己死了都不能闭眼。 王兴华听见他说这话就脑子疼。 “我明天还要下乡。”其实真的不怪他,他总感觉是介绍的人不合适,那个姓张的媒婆的一点都不靠谱。 “你少往乡下跑一天饿不死啊,你这一晃一天,一晃一天再耽搁下去,马上就要三十了,过了三十你咋弄啊?” 王兴华也不知道。 他也不是不想成家,但总是出这样那样的岔子。 大概就是缘分没到吧。 花溪又转了一圈,从这一头转到了镇那一头,太阳都大的不行了,总算是见了底。 篮子总算是空了,她就把换下来的粮食放在了后面货架子上,把篮子架在最上面。 整个镇就这么大,被她来来回回的转了个遍也没有看见哪里是卖粮食的。 今天做的多,耽搁的时间也长。 等回去,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花溪一路都戴着草帽呢,依旧被晒得冒热气,头晕脑胀的。 进屋之后灌了一瓢凉水,坐在板凳上靠在那里就不想起来,没一会儿就开始打起了盹。 猪圈里面的猪饿的在那里发疯都没能把她吵醒。 还是高翠萍把她喊醒了。 “幺娘你咋在这儿睡了呢?困了进屋睡呀。” 花溪挣扎了半天才把眼睛睁开。 “怎么就睡着了呢?” “太困了呗,早上起来那么早。我吃了中午饭睡到现在才起来,你才刚刚回来啊?”她站在梁上看见花溪推着自行车从小河那边过来的。 “今天做的多,然后不是要换粮食吗?半道的时候东西多了没法骑,我就推着车子走。”车上带的东西重推起来也不好推,费劲的很。 花溪伸了个懒腰:“所以这会儿才刚刚到家。对了,你吃饭了没有?我这还剩了一点。” “吃过了,我妈回来熬了一大锅绿豆稀饭。中午熬好的,刚刚爬起来吃了才出来的。” “要去扯猪草吗?” “对,但是不是很想去苞谷地,苞谷叶子割人。” “那我们一起啊,去红苕地里,你刚好帮我扯草了。” 说起来,高翠萍他们家红苕地里的草也可以扯了。 “你不歇歇啊?” “上哪能歇呀?今天歇气,明天这里那两张嘴吃啥?” 她这会儿连带回来的粮食都没顾得去过个秤,收到的零钱都没去数一下。 抱了一点草丢进圈里,又喂了个鸡,剩下的面皮丢了两根给小狗,给她换了点清水,然后再锁上门跟高翠萍一起往地里去。 “今天说淘麦子,都没来得及。” “那明天还够吗?” “明天倒是够了。” “你要放心的话,你把麦子弄出来,放在灶房里,我明天吃了中午饭过来给你淘。” 他们这吃水不方便,不像人家街上门口都有压井,要走一段儿到坎子下边儿去挑水。 淘麦子也是这样,要挑水回来倒在大盆里,然后再把麦子倒进去。淘洗干净,捞出来沥水,再放在竹席上晾晒,麻烦的很。 所以花溪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放心,挑水恼火的很。” “那倒不碍事,我们家挑水更恼火,要走老远了,你们这还算是很近的。” “那就又得麻烦你了。” 高翠萍道:“这算啥麻烦啊?反正我一天到晚都得干活。给你干跟给自家干也没啥区别。我爸我妈是不会看着我闲着的。” 当然,除非身体有毛病,不然家里老老少少都不可能闲下来。 包括她两个弟弟,放学回来之后都是要去地里面的。 她大弟都已经在考虑不去上学了,干脆回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干活算了。 上学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也念不进去,白糟蹋钱,浪费时间。 她看她妈已经很心动了。 “幺娘你这样不行,还是要合理的安排一下时间,如果你觉得生意真的很不错可以继续做的话,两头猪不行,你得卖一头,这样消耗也会少一点。 不然的话你干哪头的事啊?时间长了身体都垮了。挣钱很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啊。” 花溪觉得高翠萍小小年纪真的好懂事儿啊。 “但是圈里的猪还没到时间啊,没坐膘,这会儿价格也不好,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对了,上次你爸去卖家里的鸡多少钱一斤?” “我不知道啊,回头我帮你问问。” “算了,估计好不到哪去。天热的时候,这些东西价格最贱了,也只有到了腊月份的时候,才是价格最好的时候。”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也得坚持到那会儿去。 这会儿图省事儿提前卖了,得亏好多钱。 第33章 没脸见他 花溪看见她就心虚的要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假装镇定的招呼了一声:“大嫂,你回来了。” 许桂芳哎了一声:“说你去镇上了?” “对,刚刚回来。” 许桂芳道:“你这哪头都想顾,就两只手,又不是铁打的,能顾得上哪头啊?” 高翠萍老老实实的在边上扯草,忍不住插了一嘴:“那也没办法呀,不挣钱总是不行的。她一个人要养三个人呢。” 比一个男人还恼火。 男人要养家糊口,家里还有女人,孩子配合着。 她幺娘谁能配合呀?左手配合右手。 所以说这个人的命没办法。真的要苦起来了真的是比黄连还要苦。 “你啥都知道。让你跟我一起下地,你非要去后边湾里,绕了一圈,不还是跑这边来了。” 高翠萍嘿嘿笑。 花溪道:“这刚刚开始只是试验。我先摸索一下到底咋样弄比较合适,等过段时间估计就稳定了。也不可能天天这样。”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吃不消的。 有的赚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能太苛刻。过于苛刻只会适得其反。 反正家里的猪和鸡现在肯定是舍不得卖的。 “今天卖的咋样啊?” “基本上都卖完了。今天逢集,不过集上的人不多。”这个东西不会有人天天都愿意舍得去吃去换的,明天应该就不能做这么多了。 稍微少做一点,再跑跑看,然后就心里有数了。 要么隔天去一次,要么的话就是往底下那个镇跑,一天去一个地方,两边轮流着来。 晚上回去过了个秤。 麦子三十八斤,谷子有三十斤,光粮食都够她的成本还绰绰有余。 剩下的钱就算是净赚的了。 她也在考虑这个事情,这会儿勉强还能应付,等到八月份的时候早苞谷要掰了,彻底忙起来了。 这个买卖怕是就要停下来了。 但是彻底的停下来她又不甘心,每天都会少赚很多钱的。 在那里面据说每个月都可以写一次信申请一回,高明川却并没有那么快的申请。 他知道自己见不到花溪,申请也只是麻烦他大哥大老远的又往这边跑, 干什么都需要钱。 他一出事之后就被送进了看守所,但是心里也清楚,家里面为了他的事情四处奔走,花了不少钱。 他们家那点积蓄怕是早就一干二净了。 所以,他那么积极的申请干什么呢?见一面,只会给家里带来更大的负担。 但是他也会计算时间,在秋收之前,天冷之前,他还是得写申请,让这边给家里寄一次会见书,再下一次那肯定就是秋凉之后了。 高明海在玻璃窗外看见高明川的时候愣了半天。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比上一次更瘦了,满面青黄,感觉就是个骨头架子似的,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 “没有,我挺好的。”其实挺糟糕的。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舒服了,不想吃东西,不是吐就是拉肚子,已经让大夫看过了,说肠胃的问题。 既然是肠胃的问题,那就是小问题。没必要说了让家里人担心。 “花溪和英英,还好吗?” “挺好,就是一个人很辛苦,花溪在学着做小买卖了。这次给你带的零花钱都是她最近挣的,布鞋是娘给你做的。”老太太那个眼睛早就不行了,但是为了他幺儿,还是摸着纳了两双鞋底子,生怕在里面没得穿。 毕竟花溪这会儿分身乏术,一个人掰成两个用,根本就没有时间做什么针线活。 高明川咧了咧嘴,干瘪的腮帮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没有给我写信吗?” “没有,太忙了吧,天天鸡叫半夜的就起来做东西,天亮了送出去卖,下午回来还要去地里,还要照顾两头猪,感觉她走路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忙是真的。 但是高明海也没想到他要来探监的时候花溪准备了准备的东西,就说了一句让高明川好好的,再没有第二句话。 高明川写了一封信给花溪,通过审查之后到了高明海手上,让他帮忙给带回去。 花溪不想吗? 想。 在得知会见通知书又寄到村上来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 但是拿起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对不起高明川,既没有脸见他,也没有脸再跟他说什么。 到了汛期了,天气瞬息万变,早上还万里无云的天,说暗就暗下来。 花溪也不是没有一点准备,走的时候是带了一张塑料纸的。 但是等雨下下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把塑料纸绑在了口袋上面。 人淋湿了没有关系,粮食淋湿了就麻烦的很了。 连风加雨的,眼睛都睁不开,骑车子都困难的很。 她想找个避雨的地方,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合适的。 拐弯的那个地方,雨水一下子滴进了眼睛里,闭眼的一瞬,车子一下就拐到边上,要不是她反应的快就直接栽到了街边的下水道那边。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转弯的那个地方连人带车甩出去老远,摔的她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眼前,拽着她将她扶了起来:“是你啊!没事吧?” 眼泪混合着雨水往下滚落,分不清楚谁是谁。 “没事,谢谢!”花溪认出他了,那个嘴巴欠欠不讨喜的卖水果的男人。 今天不逢集,王兴华原本去转乡了,看天色不对就往回跑,刚刚才到家。 出门就看见一个人骑车跟中邪了似的从上边冲过来,车把左摇右晃的,没晃几下人就摔了出去。 他不是那种冷漠的人,毕竟就在自家门口,看见了也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所以他就撑了把伞打算把人扶起来。 倒是没想到摔跤的竟然是这个卖面皮的小媳妇。 风吹的王兴华手里的大黑伞都快飞上天了,打个伞也没起多大作用,还是被淋湿了。 “去我们门口缓一缓,避一下吧,等雨停了再往回走。” 花溪没有拒绝,再一次跟他道了谢。 王兴华上次把伞塞到她手里,帮忙把倒在地上的车子给弄了起来。 花溪跟在后边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第34章 溺水 老太太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 看见王兴华转身的功夫淋的跟落汤鸡似的,边上还站着一个同样落汤鸡一样的小媳妇儿。 转身拿了两条毛巾出来:“淋的这样,赶紧擦擦。” 毛巾是旧的,但是洗的很干净。 花溪跟她道谢,然后接过来擦了擦脸上和头上的水。 王兴华就随意了很多,边擦脸边进屋,拿了板凳出来招呼她:“你到屋里来坐。” “我就在外面吧,一身的水。” 王兴华也不强求,毕竟也不熟,他连对方的名字是啥都不知道。 对方跟他也不熟。 就这样吧。 天上电闪雷鸣的,跟天要黑了似的。 雨一直大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是这种雨不可能下很久。 不过也不好说,天气的事情,人上哪能说的准。 孩子要是有人照顾,家里的鸡和猪,她要是没回去的话,不管她大嫂还是二嫂都会操心给喂一下的。 但是不回去的话,明天猪就要断顿。 雨太大了,她又担心花溪河涨水,一涨起来,好几天都下不去。 还有高明海,一大早跟她前后脚出的门,去市区看高明川,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走的时候毫无准备。 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被雨浇的进水了,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完还操心到高明海身上去了,简直有病。 衣裳裤子湿漉漉的贴在自己身上是真不舒服。 风一吹,整个人都寒噤噤的。 花溪忍不住鼻子发痒,啊切啊切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兴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刚好听见她的喷嚏声。 “你还是进屋来坐吧,好歹能避一下风。”他跟人不熟,他家里除了他就是他婆,也没别的女人,还是要避讳一下。 大街上的门开着,坐里面不碍事。 花溪也觉得被风吹的冷的不行,应了一声端着板凳进了屋。 老太太端了个茶缸子出来,里面装的是热水。 “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谢谢,谢谢!”花溪忙不迭的站起来双手接过来。 老太太在边上坐下来:“姑娘你叫啥名字啊?哪里人啊?” “我叫花溪,娘家是花溪河下边花家庄的,婆家是南山村的。” “哦,南山村几队啊?” “四队。” “四队高承德你认得吗?” “啊,那是我公公。”这还真的是巧了。 “哎呀,你是老几媳妇呀?” “老三。” “你男人……” “你今天生意咋样了?”王兴华突然开口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怎么一开口就问人家这些事情,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乱问的。 他婆这人确实是挺好的,就是好奇心重,只要跟谁一开口,必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经常到处跑,不逢集他就开着三轮车下乡,带一些苹果橘子梨去换,生意比逢集的时候在街上还好。 南山村那边他也去的。 他不认识花溪,但是因为他婆认识高承德,所以高家的事情他多少还是听到过一些。 花溪一说高家老三他就知道是谁了。 高承德家的老三,在船上干活的那个,失手打死了人,关进去了。 前不久他还听人在说,判了十来年。 他婆一开口他就知道要问什么。 他们不熟,这些不能乱问。 “今天不逢集,所以也没做多少,都卖完了。” “你家里还种地了吧?马上要忙了,能忙的过来吗?” “是啊,马上要忙了。忙起来可能就没办法做这个。要交公粮,地里不种也不行,捡一头就得丢一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看你还怪有想法的,你在上面的粮食是面皮换的?” “嗯,家里的粮食有限,就靠着那一点儿做不了多久,镇上我也没有找到卖粮食的地方, 只能换点粮食回去循环利用。” “那你这个自行车不行啊,倒腾不开。” “就跟弄着玩儿似的,也不知道能做多久,先凑合着吧。”花溪也知道倒腾不开,但是她又没有钱去买三轮车,就算是有钱买她也不会开。 他们那边路也不通,三轮车只能开到花溪河对面,放都没地方放,更加的不方便。 “你要是粮食不够的话,可以从我这里买。”王兴华开口:“你知道的,我在菜市扬口子那里有一个水果摊。逢集的时候我才会去守摊子,不逢集的时候那边就不出摊,我都是去下乡跟乡下的人换的。 换回来的粮食除了留下吃的,剩下的都是要卖出去的。”卖给谁都是卖。 客户多一个总比没有强。 花溪眼睛一亮:“真的呀?” 这扬雨下的好及时,太值得了。 她一点门路都没有,没想到下个雨摔了一跤又遇到了。 一下子觉得自己波浪盖都没那么疼了。 这扬雨下的,从上午十一点多一直到下午就没停。 花溪在王兴华家门口躲雨,躲的心急火燎的,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实在等不下去了。 把粮食丢在王兴华他们这里,自己骑着车子冒着雨回去了。 等她走了王兴华才跟老太太讲:“别什么话都问。她男人坐牢了,据说判了十二年。” “你咋知道的?”老太太疑惑的看着他。 “我听说的,转乡的时候听说的,刚刚你再一问,那不就对上了?” “啥事情啊,判了十二年啊?这么年轻……” 冒着雨骑车赶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雨实在太大,花溪河涨水了。 水浑的跟什么似的。 花溪站在河边看着水都有些发晕。 但是这个雨不停,这会儿不过去,水会越来越大的。 花溪把后面那两个篮子拿下来放在岸边,先扛着自行车下了水,浑浊的河水看的她脑子发晕。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花溪已经很努力,已经很注意了,但是脚底下还是踩滑了。 整个人一下子扑在了水里。 水其实不深,尤其是河口上这里,刚刚到她的大腿根。 但是一摔下去呛了水,心里面一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花溪河有采金船,河道上一年到头被掏的坑坑洼洼。 花溪慌乱的抓着河里的一块大石头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被一个浪头一卷,再一次呛水,脚底下一下子就滑到了坑里面,深的她的脚都触不到底,整个人全部没在了水里。 上一次那是真的不想活了,整个人精神和心理都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这一次她又不想死,呛水呛的她痛不欲生,但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 她有些绝望。 上一次没有死成,就多活了这么一段时间,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 第35章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有人在喊她。 花溪耳朵里全是水,嗡嗡的听不清楚。 眼睛里也是水,胀的完全睁不开。 嘴里也不断的往外吐水。 林正清觉得自己和花溪的缘分就是水。 上一次是他从水里把人给捞上来的,这一次又是。 不过上一次那是他跟了一路跟上去,这一次真的是巧合。 他们家的田靠近花溪河边上,雨太大了,他怕田里面的水聚集的太多,把田坎给冲垮了。 谁能想到刚刚弄好一转身就看见有人在河中间一下子栽过去。 更没想到又是花溪。 他把人弄上来,把挂在石头上的车子给弄上来,又去对岸把篮子给弄过来。 水是涨了不少,但是还不至于到很深的地步。 花溪是晕河,加上之前摔了一跤走路有点不利索,摔下去之后慌了所以才会被冲走。 “花溪,花溪!”花溪睁开眼,溺水之后半天缓不过来,像一条死鱼一样浑身发软。 林正清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我……”到底是心虚,林正清发现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直视花溪的眼睛。 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平和的跟她说话。 花溪缓缓的艰难的爬了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即便她这会儿没有多少力气,这一巴掌依旧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畜生!趁人之危的畜生! 随后艰难的起身,踉跄着晃了好几下才站稳,再没有看愣在那的林正清一眼,把篮子挂在自行车货架子上推着车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天黑了雨才停,花溪没有泡米。 她明天不打算继续去做买卖。 最近几天大概都去不了了。 一个是她感觉身上不舒服,真的难受的很,还有一个就是地里面的早苞谷可以收了。 明天看看天气情况,得好好攒一天猪草完,地里面泡了水要好好晾晾,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动手掰了。 高明海摸黑回来的,一路泥泞的不行,还好也算是有经验的带着手电,从河里趟过来一身也湿的差不多了。 知道他今天会回来的晚,加上天气也不好,许桂芳也没着急睡,给他留了饭。 高明海拐弯抹角的问了她几句,听说花溪下午就回来了心里微微放心了一点。 第二天中午吃了中午饭之后他才去给花溪回话。 花溪没有想到高明川会给自己写信。 密密麻麻的两大页。 花溪看着哭着,哭着又笑,笑了又哭。 光从信上那字里行间压根儿也看不出来高明川在牢里蹲着。 说话的语气跟原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欠欠的。 就像是离家在外面讨生活,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他,还好吗?” 高明海嗯了一声:“就是看上去有些瘦,里面这日子肯定没有外面好过,瘦一点也很正常。” 但是高明川那瘦的都快脱了形,明显是不正常了。 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地里的早苞谷应该可以掰了吧。” 他不喜欢看见花溪为了谁流泪,哪怕那个人是他弟弟。 因此说起了庄稼的事情来分散花溪的注意力。 花溪有一亩地的早苞谷,听起来像是不多,但是她一个人去掰得不少时间。 “打算明天就开始。”不止要掰回来,还得剥掉壳子,趁着天气好,尽快的晾晒。 八月底就是汛期,变天快的跟啥一样。 别看昨天下了雨今天又晴了,但是天上依旧飘着云,太阳时隐时现,闷热的很。 这个时候把苞谷掰回来不是好时候,万一又下了,堆都没有地方堆。 但是不掰也不行,季节到了没办法。 先把早苞谷掰回来,能晒的晒,能收的收,院子腾出来之后,要不了多久田里的谷子也该打了。 “那明天不去卖东西了?” “不去了,今天都没去。 哪边都想抓,能抓住哪头。趁着天没下,掰一点是一点。弄回来了,真的下了在家里也有活干。” “那明天我跟你大嫂过来给你帮忙吧。” “不用。”高明海的手刚刚伸过来花溪拿着信警惕的就往后退了几步,努力的跟他保持距离:“你们的地也不少,我就那点活,慢慢干就行了。” 她能干脆利索的给林正清一巴掌,跟对方形同陌路,是因为她可以跟对方划清楚界限。 但是跟高明海没办法,她划不清,只能尽可能的防备。 高明海的手在半空慢慢的垂下去:“早一点弄完,你还可以腾出时间来做别的。做买卖也不能耽误太久。 那个东西你会做别人肯定也会做。看见你生意好了的话说不定人家也有想法了直接给你顶了。” 花溪知道他说的也在理,但是…… 反正矛盾的很,一方面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牵扯,另一方面却不断的跟他和他们家里有牵扯。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给花溪拒绝的机会,高明海转身就走了。 花溪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整整齐齐的装进了信封里,放在了枕头下。 吸溜着鼻子擦了擦酸涩的眼又背着背篓出了门。 明天要忙地里了,今天就得把猪安顿好。 这会儿这里的草越来越老了,但是好在这会儿猪也越来越大了,没有小的时候那么娇气。老一点的草叶子给剁碎了拌上饲料它也能嚼得动。 像是南瓜叶什么的都可以。 苞谷地边头边角套种的有南瓜,掰苞谷的时候,南瓜也得背回来了。 大部分都成熟了,可以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能放一冬天。 少部分没有成熟的,青南瓜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包包子。 可惜花溪这会儿忙的脚不沾地的,也没有那闲情逸致。 只能跟地里的青辣椒搭在一起炒了下饭。吃不完的就剁碎了直接喂猪喂鸡。 过了那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连猪圈里的猪伙食也好起来了。 一年到头,也就是从这会儿才开始坐膘。 第36章 尽量帮她减轻负担 “那我们呢?我去地里看了一下也紧能掰了,再不掰要垮下来了。这个天要是不争气,再有一扬雨下下来,一时半会儿不停的话,就算在秆上长着怕是也会出芽子。” “那也不差那一上午,她就那点地,能去帮忙的都去帮忙,三两下给她弄回来算了。掰回来就算了一批事儿,她也就不惦记了,该忙啥忙啥去。” 许桂芳心念一转,问了一句:“你去下边看老幺情况咋样?”昨天晚上回来她看着脸色不好就没开口问。 “情况不是很好。”高明海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瘦的你走到大路上遇到怕是都认不出来。 这才多久?就跟几个月没吃过喝过似的。我总感觉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但是他说他一切都好,有小毛病,那里面有大夫会定时给检查的。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在花溪跟前说漏嘴。那会儿她问我,我也说都好着呢。说不好也不起作用,担心也是瞎担心。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要是问起来呢?” “那就跟我对花溪一样的说辞,问那有什么用?” 许桂芳心里就有数了。 同时悄咪咪的在那祈祷,可千万不要有点什么事儿。 这一进去要蹲这么长时间就够难为人的了,要是再出点别的岔子,想想都不知道咋过了。 高明海之所以说只帮花絮干一个上午, 一个是他们人多,刚好又放礼拜 两个小的都在家。 他们帮着干活的话,老二家也得跟着去,这么些人一中午得干不少活出来。 一上午时间他估计是差不多了。 另外一个是,这样的话上午就不需要花溪再费事巴拉的做饭。 干完活各回各家,该干啥干啥去。 平时怎么吃,今天还怎么吃就行了。 他能考虑到的就只有这样。 能不能让她劳累的尽量帮她减轻一点负担。 花溪也跟着一起下了地。 高明海决定了今天要帮忙干活,花溪天不亮就起来点了豆腐。 腊肉也烧好了,打算背上几趟之后提前到家里来煮肉。 肉这个东西平时舍不得吃,但是到了忙的时候,再舍不得也得拿出来。 一个是要犒劳一下过来帮忙的人,第二个是不管谁都得补充一点油水。 忙起来干的尽是体力活,没有一点油水哪来的力气? 高明海嘴巴上说是不用,但是来干活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他说了不算。 花溪觉得要是连饭都不给人家管一顿的话,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却没想到背了三趟之后打算回来煮饭被高明海给制止了:“这会儿还这么早煮什么饭?趁着太阳没出来,天气凉快,早点把这边结束吧,下午我们还有别的活要干。” “那也得吃饭啊。” 许桂芳也说:“你不是说你点了豆腐吗?那就是好饭。等忙的差不多了,回去下点米煮把面条在里面,一人喝上两大碗就行了。” “就是,你看这天又暗起来了,赶紧弄回去,然后看看怎么安顿再说。”房檐下就那么点大地方,堆不了多少东西。 昨天出了一个太阳,这个天今天阴暗的一点太阳都没有,还闷的喘不过气,感觉随时都会下下来。 但到底什么时候下老天爷说了算。 人又不可能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干等着它下雨下来。 花溪少跑了最后一趟。 回去揉了点面准备煮菜豆腐切面片。 下挂面吃这个饭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意思,太敷衍了一些。 菜,就算是不煮肉的话,这个季节也是不缺的。 但是花溪还是费事巴拉的把没有煮过的腊肉洗了一节切片,直接在锅里加水,慢慢的熬着。 等把水煮干油熬出来也差不多就熟了。就这里面的油放了一点豆豉在里面,那个香味儿飘的老远。 从地里面带回来的黄瓜切成片凉拌一个。 茄子跟青辣椒也能炒一个。 青南瓜切成丝加上青辣椒也能炒。 反正是不缺菜。 最后一趟几个人回来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天呐!就吃个菜豆腐稀饭,你这整了这么几个菜。”这玩意儿除了炒菜,凉菜,豆腐乳啊,咸菜啊,辣椒酱什么都能上。 平时就是吃这几样就能凑合了。 还这么费事儿。最重要的这手脚咋这么快呢?也就有一背篓苞谷的时间回来都干了这么多活了。 “你们先歇口气啊,我切面片。” “你还揉面了。”许桂芳缓了口气到灶房里面看了一眼。 “下挂面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揉出来的面切下去才筋道,吃在嘴里才有感觉。 不然的话,她总觉得这顿饭对不起人家一早上出的力气,实在是太敷衍了一些。 等到碗端在手里了,花溪才问王翠英跟许桂芳:“你们下午也要开始掰了吗?” “要开始了,干一点是一点。” “那吃了饭我就先去大嫂你们家,明天去二嫂他们地里。” 许桂芳拒绝了:“你还是忙你的吧,这都弄回来了,还得抽时间剥出来呢。要是没有时间搓苞谷米,你就全部得留成尾巴,然后看看你二哥或者是你大哥哪个得闲,过来帮你挂起来,在那里慢慢风干,不占地方也不怕它发霉。” 大嫂都发话了,王翠英这个二嫂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也得表个态。 “就是,我们三个人呢,就那点地,要不了多久也都弄回来了。 你赶紧忙你的,你这活儿还多着呢,赶上趟了,都不知道你干哪一个的事儿了。 你都要忙起来了,这个买卖还咋做呀?” “多亏你们给我帮了大忙,早苞谷收回来我就能缓口气了。这两天要是下了的话我就在家里忙,要是不下的话,趁着还没打谷子之前我还得去。” 去一天就能有点收入,不去的话什么都没有。 赚钱这个事,难是难了些,但是只要能开个头做起来就有点停不下来。 因为都缺钱,谁也不嫌钱多呀。 “现在逢集的话一天能卖多少?” “一天就十斤米面的,钱没有多少,多数都是拿粮食换的。” 花溪回答的含含糊糊的,开始回答了,但又没有说个准确的数。 反正闲聊嘛就是这样。 就算是嫂子,花溪也不想把自己的老底都透出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第37章 都是可怜人 好了,花溪也不用纠结去给谁帮忙的事儿了。 王翠英端着碗看天:“这苞谷怎么办啊?” 许桂芳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男人一眼:“丢在雨地里暂时应该不碍事吧,外面有皮包着呢。”他们以前也是这样干的。 高明海没吭声,从回来之后他就没说话,沉默的很,就像是干了一早上活给累狠了一样。 王翠英又道:“要不然整点草过来盖着?” “别折腾,起不了啥作用,就先这么着吧。雨停了就先紧院子里的开始剥。” 越下越大了,房檐下墙跟脚的都保不住,更别说院子里的了。 “那就先这样,先把桌子抬进去吧。” 原本因为人多,再加上为了凉快,把桌子抬在院子里。 这会儿天上下了,那就不能再往院子里放了。 直接给抬回到堂屋里。 几个人随意的坐在门墩上坐在屋子里面三两下把饭解决了。 徐桂芳喊高翠萍:“把锅里留的豆腐和米装好,你幺娘给留了下饭菜,等一下往回走的时候给你婆带回去。”他们倒是吃了,家里还有一个带孩子的没吃呢。 “雨下大了怎么端啊?” “你不知道带个斗篷啊?你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呢?不端回去,你回去再给你婆煮?” 高翠萍哼哼两声,在灶房里按照她说的话给老太太准备好,问花溪要了个斗篷,急匆匆的给送回去了。 剩下的吃完饭的人也没着急走。 下雨了回去也就是那么些事儿,去不了地里。 累了一早上了,这会儿刚好歇口气。 高明江问起了高明海:“老幺在里面,现在啥情况?” “还能啥情况?”高明海神游天外总算是回魂了,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花溪一眼。 花溪坐在那里吃饭,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就那样,他说下个月就不写申请了。等估计着家里差不多忙完了他再写,到时候给他拿点厚一点的衣裳去就行了。” “他没说他在里面过的怎么样?一天都干些什么?”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明海懒得跟那个棒槌扯。 站了起来:“回去了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根本不想走。 可是不走不行,看见花溪他就忍不住,看一眼还想再看一样,不由自主的就被她勾着眼睛和心还有身体都想跟着她去了。 想放纵又不敢放纵。 只能欲盖弥彰的假装无事发生,像是完全不在乎。 许桂芳道:“你先走,我帮着她把这一摊子收拾一下再说。” “不用。”花溪这才抬头:“大嫂,你赶紧回去歇会儿去,就这点碗,我自己两下就收拾了。” “那么多人吃饭,一大锅都装不下,你跟我客气啥呀?” 花溪看着高明海走远了浑身才松下来,笑了起来:“那我就跟你不客气了,我巴不得有人把活都给我干完我就坐在这里不起来,好好的在这里偷个懒。” 她想,高明海是高明海,许桂芳是许桂芳。 她男人进去了。 许桂芳男人倒是在跟前守着。 可她们一样都是可怜人。 许桂芳在那里笑:“我也想,但是咱们这些女人啊,没办法,生下来就没有那个享福的命。 活一天就得干一天,这口气啥时候不断,眼睛啥时候不闭,就停不下来。” 花溪也叹气:“人这一辈子出生在这个世上做一回人到底是图啥呀?” “谁知道呢?” 许桂芳说不清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谁能说的清。 三两下帮着把锅碗都收拾了。 花溪还没有喂猪,擦了擦手:“这雨也不知道下的下来不,我趁着这会儿不算太大去把英英接回来。 反正下午应该是去不了地里了,只能在家里干活,刚好能看着她。”虽然说是老太太在帮忙看着的,但是在上面放着时不时的就要劳烦人家家里其他人。 花溪不是那种不自觉的人,她自己能行的,不想太麻烦别人。 许桂芳也没阻拦:“也行,给带回来吧,明天早上要是不下了你再早点送过去。” 他们一天到晚也忙的很,只能靠老太太帮忙给看着,时不时的还要让几个小的轮流帮着看一下。 这两天实在是忙的很。 地多, 能跑能动的都要去地里。 老太太在家里要帮着剥苞谷。 小孩子不好照料,尤其是这会儿马上一岁了。 抱也不愿意抱,坐也不老实的坐,到处乱爬。见个什么都往嘴里塞,操心的很。 许桂芳生头一个的时候老太太那会儿身体还硬朗,年龄也不长,高翠萍完全就是老太太一泡屎一泡尿的给带出来的,她就除了喂奶完全没操心过。 后来两个小的那都是老太太跟高翠萍搭把手带出来的。 生了三个孩子,除了生的时候受了罪,生下来之后她基本上没操心过。 花溪家这个小的她时不时的都要给操心,有时候看着头大的很。恨不得提起来呼两巴掌,但那又不是自己生的,又不行。 花溪跟着过去把孩子给抱了回来。 英英从小都是她自个儿带的。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又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带大的,哪怕到现在累成这样她也没觉得烦。 小孩子也奇怪的很,在梁上的时候那是不能闲一会儿会儿。跟个大虫子似的,一会儿爬到这儿去了,一会儿爬到那儿去了,老太太根本就跟不上她的节奏。 但是在花溪这里就乖的跟什么似的。 只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就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她那个木头车里。 手里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砸的个乒乒乓乓的,嘴里哦哦啊啊妈妈的在那喊。 花溪只要一回应她就高兴的不行了。两个脚踩在下面的脚踏子上,屁股在里面一颠一颠的就像是要蹦出来了一样。 花溪每次看见她这样,浑身的疲惫都能消下去大半。 总觉得自己还有个伴儿,心里有个奔头,不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38章 神出鬼没的男人 院子里堆了一大山的苞谷。 花溪就坐在坎子上,把小狗也放出来, 边剥苞谷边逗英英玩。 还一心好几用的在琢磨其他的事情。 希望这个雨要下就快点下下来,就跟前两天一样,下完就停,赶紧出太阳。 这样的话,她心里也能安稳一点。 不然就算是苞谷收回来了也不好弄,没地方堆呀,就在这个雨地里这么泡着时间长了会出芽子的。 还有昨天高明海说的话她也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做生意就是不能间断的,要坚持的。 时间长了就会有老客户。 耽搁时间长了不去肯定是弊大于利。 但是她现在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苞谷也不可能都留尾巴挂起来。 因为只能挂在屋外的房梁四周,能挂的地方很有限。 还有一亩多地的秋苞谷呢,到了那会儿的时候天气会更不好。 所以这会儿个头稍微小一点的棒子就不用挂上去,暂时堆在堂屋里,天气好的时候还得拿出来晾晒一下。 晒干了,搓起来才容易一点。 毕竟麦子种下去之后就要去交公粮了。一点没有也不行的。 王兴华以为第二天花溪会来赶集把她放在这边的粮食给带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等了一天根本没看见人影,头天摔了一下,装粮食的那口袋受了潮气。 就那么放在屋里,也不知道里面湿了没有。 第二天晌午那个时候又下雨了。 王兴华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淋的是一身水。 不期然间又记起花溪了。 “粮食放在这,天气也不好,不然的话给她倒出来晾一下。花溪河涨水了,我估计她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乡里面都开始忙了。” “你给人家倒出来晒一下,要是折秤了你能说的清楚吗?”一天到晚净干糊涂事儿。 “那也不能让受了潮放发芽呀。她这一半天要是过来带走还好,带不走肯定会起潮的。” 人果然不能随便好心,好心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花溪也惦记着自己那点粮食呢,两样加起来好几十斤呢。 她回来之后缓过来就有点后悔了。 萍水相逢,相互又不理解,才刚刚认识,就把粮食放在人家那里。万一人家过后不认账,自己岂不是一天白忙活了?还得倒贴。 之后又想了一下对方认识高明川他爹,那应该是以前打过交道的,不至于贪图自己那点粮食吧? 所以这几天在家里也挺忐忑的。 但是天气它不争气呀。 苞谷掰回来就下雨。 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利索。 白天的时候一直断断续续的,到了夜里那扬大雨才噼里啪啦的浇下来。 这一下就收不住了。 下午说要去干活的人都码在家里了。 高翠萍他们在家里待不住,干脆就带着斗篷跑到花溪这边来帮忙剥苞谷。 反正都是干活儿,没有大人在耳朵根子边上叨叨,在这边要轻松很多。 人多,七手八脚的速度倒是挺快。 高明江搬到家里的梯子,把剥出来的苞谷都编成一串一串的直接给弄上去,挂在房檐下的横梁上。 王翠英没有帮忙剥苞谷,让高成勇过去了。 她趁着下雨在那里给高明江补裤裆。 高明川没在家,他们当哥哥嫂子的是该帮衬着,但是他们自家也要过日子。 她没有许桂芳那么大方,处处都听高明海的,都能为花溪着想。 她这个人没那么慷慨,从来都是以自家为先。 几个侄子侄女帮忙,花溪他们一下午时间剥了不少,播出来吊不上去的都暂时丢在了堂屋里。 天快黑的时候都各回各家了,原本热闹的院子里又静了下来。 堂屋里堆放了苞谷,小狗就不能再关在里面了,万一拉了屎,不好收拾,就在后门那里做了个窝,铲了两铲子锅底灰倒在门背后,然后把小狗用绳子绑住,栓在了桌子腿上。 关上门,关了灯,只听见那房檐水哗哗的往下淌,惹的人心烦意乱,久久无法入睡。 掰回来的苞谷有九成是干了的,还有一成皮还是青的,青的里面还有一部分都还没有收浆。 花溪把这种的挑拣出来,暂时没有剥,堆放在那里。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弄了一点,抠了一大盆苞谷粒,去手磨上磨了。 一部分倒在锅里熬了,加上一点碎米,熬成糊糊香甜可口,可好喝了。 另外一部分加了点苞谷面和老面头子,再加上两颗糖精化开的水和好放在那里,等发起来了放在蒸笼里,蒸了两屉窝头。 带着新苞谷的香甜气息,跟那个糊糊一样,是这个季节独有的味道。 连续下了好几天,倒是晴起来了,可花溪河里面的水涨得厉害的不得了,没退水之前花溪哪儿也去不了。 怎么着也得等水彻底的清了退下去,不然以她那个出息是过不去的。 那样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不是每一次都能有那么幸运的。 再说,下了几天都是凑合着来的。 家里一点多余的猪草都没有了。 天晴起来,感觉地里面的露水稍微干一点了,花溪就背着背篓拿着镰刀上了山。 苞谷地里面还有好多南瓜叶,里面的花都还没有彻底的败,好多拳头大小的南瓜,这个季节是长不大了,她得给弄回去。 后面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雨,这会儿不弄回去,到时候就会下烂在地里面,糟蹋了。 这个季节,苞谷地里面真的是荒凉的很,除了苞谷杆子,还有那一人多高密密匝匝的草。 花溪钻进的苞谷地里,刚刚才把背篓放下了,转身就撞进了男人的胸口。 吓得她脑子里轰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 她早上送英英过去的时候还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说的是今天地还潮着,露水太大,不会到这边来掰苞谷。 但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花溪被抱住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又逃不掉。 但她还是没放弃,两只手努力的抵在对方身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在这里等着你。”高明海腾出一只手将她抵在自己身前的两只手拉开,把她死死的按进自己的怀里:“花溪,我好想你。” 脑子里面白天黑夜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方设法的找机会跟对方在一起。 “你是疯了吗?大白天,在地里面,随时都会有人来的。” “嗯,疯了,想你想疯了,来就来,被发现了正好,我想跟你正大光明的在一起,随时都能看见你。 这样躲躲藏藏的,我坚持不下去了。” 第39章 简直太荒唐了 你娘还等着你照顾,你媳妇还等着你给她撑起一片天,你姑娘和儿子还等着你把他们养大,帮他们成家。” 花溪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起来。 虽然这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还得说出来,说出来希望唤醒对方的理智。 高明海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有理智,能管得住自己的话就算是心里觊觎她也不可能做出那种疯狂的事情。 男人跟女人之间,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发生了关系,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花溪被抵在了石坎子上,高明海像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不管不顾。 不管是真的发疯还是假的胁迫,总归是成功的拿捏到了花溪。 花溪两只手紧紧的抠着石头缝,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山风吹的地里的秸秆和荒草簌簌作响,左摇右摆的身姿压着隐藏在其中的节奏,掩盖了发生在地中的秘密。 花溪腿脚发软的瘫坐在棕垫子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是她之前做梦都没想到过的事情。 人这一辈子,怎么可以活的这么乱呢? 她想的,有一个能疼自己的男人,给他生个孩子,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就这点愿望她都没有那个本事,没有那个命实现。 高明海坐在她边上,伸手揽着她,让她凌乱的上半身靠在自己弯曲起来的膝盖上。 一只手帮她一点点的捋平衣裳,一只手帮她擦着那越擦越多似乎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 享受着花溪难得的乖顺和两个人相依在一起的他自以为的安宁。 “乖啊,别哭了。我想让你开心一些,我这样也是想让你快乐一些。”独属于男人带给女人的快乐。 花溪发狠的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高明海垂眸一脸纵容的看着她:“你要是舍得你就咬吧,咬深一些,多给我点差一点属于你的回忆。 等以后他回来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再一起的机会了,那时候,看着这些痕迹,我还在想一想,念一念……” 花溪突然坐了起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那口气已经缓过来了,就更加的不想离他这么近。 等高明海背了一背篓苞谷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去红苕地里面扯草的许桂芳已经回来了好半天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 “黄泥地,太软了些,下了这几天泡透了,不好走,半个太阳露水也没晒干,今天是掰不了,明天再说吧。” 像是解释了又像是没解释。 许桂芳这不好再继续问。 今天都已经大半天过去了,肯定不可能再往山上去了。 再加上他说路不好走,那就更加的不可能了。 “河坝里的水还大的很,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退。” “大概还得个三五天吧,大不大的我们又不往河那边去。”没有什么影响。 只希望这个天争气一些,下了这么几天,能好好的晴几天,他们把地里的苞谷收回来。 “你是一点都不操心啊,家里盐没有了,洋火也见底了,醋也得灌。” “那边不是有商店吗?”他们边上那个村姓黄的开的有商店,这些日用的东西都能买得到。 许桂芳却不乐意到人家那去买。 “总觉得他们卖东西缺斤少两的,还贵的很,我看看这两天要是水能下去,翠萍她幺娘要是还去集上,让她帮忙捎点回来。” 只是一点盐和洋火,倒不是什么占地方的东西。 许桂芳跟花溪关系一向也不错。 高明海也乐得看着她们两个关系不错。 “随便你,你要不觉得麻烦人家你就让她帮你带呗。” 许桂芳看了他两眼:“傍晚的时候来接英英我会跟她说的。” 花溪天快黑才从山上下来。 从山上下来的那条路必然要从高明海家边上路过。 花溪不想回来的太早,回来的太早她觉得没脸见人。 在房后就听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要去河坝里洗个澡。 她在那里歇了口气,站在高处看着许桂芳也跟着去了河坝里,这才背着背篓从边上那条路绕过去,从他们院子下边儿回了家。 去接英英的时候,高明海刚好也不在家,家里就老太太一个,倒是刚好避开了。 等到英英睡着了,她又起身,锁上了门,打着手电去了门前大概几百米外的小河。 小河里的水也大着呢,都还没能完全清澈下来,动静大的很,哗哗的流淌。 每次一涨水,河里面的苔藓,还有那些沙尘都被躺的干干净净,这会儿是河里面最干净的时候。 她关掉手电,在水里坐了下来,任由奔腾的溪水不断的冲刷着她的身体。 或许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洗干净身上的污迹。 从小河沟回去,刚刚到院子里就看见站在那儿的一个黑影。 花溪吓得心里突的一下:“谁?” “是我!”唐雪英那恶狠狠的声音响起来。 让花溪心里有一种没由来的慌乱。 毕竟,她跟林正清确实不清不楚的。 经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不干净! “你怎么来了?”她跟唐雪英向来是不打交道的,以前见了面还能打个招呼。 自从高明川进去之后,她找林正清帮忙两口子吵过架之后,唐雪英看见她就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 花溪也有自知之明。 惹不起只能躲。 再加上那天晚上那个事儿,她就更得躲了。 唐雪英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能来?我要是不来怎么抓奸啊?” 花溪觉得她这话就莫名其妙了,抓奸,这个时候来的,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唐雪英,饭可以随便吃话还是要想着说。你要耍横的话在你自己家里耍,别到我门上来。 你不要以为我男人不在家里我就能任由你欺负。 ” “那我是不敢欺负你。以前高明川在的时候不敢,现在高明川不在家更不敢。 毕竟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护着你。 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护着你呢,我能惹得起你吗? 第40章 捉奸未成双 花溪一股子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把手电往门口一丢,抄个大扫把就往她身上砸:“要找男人回你家被窝里找去,跑到我这来发什么疯? 你稀罕你们家林正清,你以为别人都稀罕。我招惹他了,我哪只眼睛招惹他了?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歹毒,看不住你自己的男人跑到我家里来闹,你是不想让我活了吗? 我哪里招惹你了? ” 唐雪英也不是个省油的东西。 避开她挥过来的竹扫把,反手上去拽她的扫把。 “你倒是没招惹我,你招惹我男人了呀。你这么笃定我没有证据是吧?你们两个跑到小河沟里干什么去了?不要以为你们分开走一个前一个后的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从上次吵架到现在,这都过了多久了,林正清跟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吵架最多生气个两三天就又好了, 这一次好了,从吵架到现在都没跟她好好说过一句话。 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睡着睡着不是起来拉屎就是起来尿尿。 有时候她迷迷糊糊的都睡一觉了,人还没回来,就跟掉到茅坑里了似的。 最重要的是,前不久晚上睡觉说梦话嘴里念叨的都是花溪,那一次两个人又打了一架。 林正清直接被她挠花了脸。 虽然刚刚下过雨,但太阳一出来还是火辣辣的,晒的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小河沟里的水这会儿好的很,大多数人干了一天活,傍晚的时候都会到小河沟里来泡一泡洗个澡。 唐雪英他们也不例外。 下午暮色降临的时候,一家三口去河沟里泡的都看不到了才回去。 刚刚进屋没有一会儿会儿林正清又跑出去了。 唐雪英当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都上床了,越想越不对劲。 随后就爬了起来。 爬起来没看见林正清。 然后看见有手电光从那边小路上亮起来。 她在那里看了两眼,就看见花溪打着手电往小河坝走去。 天都黑了,这会儿去河坝里的人都回来了,该睡的都准备睡了,花溪这个时候往外走想干什么呀? 她一下想到了林正清这段时间的异常以及这会儿又不见人影了,脑子里轰隆的一下。 浑身直打哆嗦。 这两个不要脸的绝对勾搭上了。 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但是,没看见林正清 只有花溪。 她在田坎上喂了半天的蚊子都没看见林正清过来。 在花溪起身之前她又跑回去。 林振清依旧没回去。 虽然抓奸没能抓成双,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底里种下,迅速的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让她完全无法控制,整个人都快疯掉了。 她不相信自己怀疑错了,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要不然的话林正清到底去了哪里?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队上就这么大点地方。 半夜三更的谁家不睡觉? 林正清跑出去干什么? 花溪气的脑子里轰轰的。 白天高明海那个事情还没过呢,这会儿唐雪英又跑上门来说她跟林正清有关系。 他们有个锤子的关系。 都是一群不要脸勒不住自己裤腰带的贱男人。 她跟谁有关系?她跟谁都没有关系。 唐雪英就是把她往绝路上逼,这是不想让她在这个地方继续活下去了。 两个女人或许没有男人力气大,但是一天到晚的干活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一个要打,一个要抓,你扯过来她拽过去倒是旗鼓相当。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林正清在哪呢?你倒是把人喊出来呀。唐雪英我跟你讲,今天这个事情你不给我说个123,我们没完……” 唐雪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原本就怀疑她跟自己男人有一腿,这会儿看着她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横,心里的火直接都压不住了。 “什么声音啊?”王翠英在前面屋里都睡下了,听见后面闹哄哄的。 高明江这种沾床就睡的,刚好迷迷瞪瞪的被她这一声给弄醒了。 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儿:“老三媳妇?”说着就坐了起来,伸手摸到床头的灯绳拉开了电灯,套上裤子就往外走:“我咋听到了林正清的婆娘的声音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她跑到老三家去干什么?” 那婆娘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最近跟林正清吵架,总是往花溪身上扣屎盆子。 自己家的人是什么品性高明江自觉还是了解的。 花溪是个正派的女人,绝对不可能干那勾三搭四的事儿。 跟老三两个人这些年感情一直好的跟什么似的。 再说了,一天到晚忙的跟啥一样,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儿,哪有那闲工夫? 就林正清那样的,干巴巴的跟个猴子似的,哪点能跟老三比? 花溪又不是个瞎子。 也就唐雪英,拿他当个什么宝贝玩意。 后面一把被扯开,两个人打架已经升级了。 扫把已经被拽来拽去丢到了一边。 相互抓着对方的头发不依不饶。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高明江吼了一声,但是没起什么作用,并没有能让对方停下来。 倒是让前面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王翠英出来之后才去拉架:“唐雪英你这就没意思了,房前房后的就这么点距离,都是左邻右舍的,啥大不了的事情你跑到这边来闹。” 花溪趁着有人拉架,手上拽着的头发还没松开,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边哭边骂:“我是男人不在家,我男人不在家就能让你随便泼脏水,污蔑我。 你男人是个啥样子的,你自己不清楚,你当谁都稀罕呢。 不说你自己还感觉不出来,带上谁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就是个笑话。 你们在家里闹,那是你们的事儿,大半夜的跑到我门上来闹,口口声声说我跟你们林正清不清不楚的,你眼睛是瞎了吗?” 反正到这个份上闹得人尽皆知的花溪再害怕也得咬牙坚持住,先声夺人,绝对不能把这个屎盆子就这么照在自己的头上。 不然的话,她忍了这么久,算什么? 第41章 她不会想不开 前后院子里的人刚刚睡下都被吵醒了。就连不远处山梁上高明海他们两口子都听见了,打着手电往这边来。 林正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实际上他早就听见动静了。 周围黑咕隆咚的,不是房屋就是树林,想藏一个人太容易了。 听见动静他也不好往跟前来。 他知道唐雪英是个疯子,但是没想到能疯成这样,完全不管不顾的,在没有任何凭据的情况下直接跑来找花溪。 唐雪英疯起来他其实不怕。 他怕的是,花溪也疯了。 毕竟他不清白,做贼心总是虚的。 花溪是个保守的女人,性子向来温和。 即便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让人知道。 害怕坏了名誉在这里抬不起头,打了高家人的脸,让她自己没有容身之地。 但是如果被气疯了,谁知道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 所以,他不敢现身却又不得不现身。 跟高明海前后脚的功夫到了跟前。 将几个人都摁不住的唐雪英一把拽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啪的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闹够了没有?” 这一巴掌不止打懵了唐雪英也打懵了在扬所有的人。 两口子打架常有的事,但还没见过一开口就动巴掌的,都没见过当着外人的面打自己媳妇儿的。 林正清手上是下了大力气的,唐雪英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作响,被他的另一只手拽着踉踉跄跄的往院子外面走。 “你要是不想过了,我们明天就去离了。” 唐雪英一下子回神了:“林正清你说什么玩意儿?离了?离了你去找哪个不要脸的?我就知道你跟……” 林正清伸手捂着她的嘴,任由她拳打脚踢,再加上赶过来的林家人,拉拉扯扯的把人给弄远了。 但是高家人听的很清楚,被林正清那只手堵回去的声音说的分明就是花溪。 但是那一巴掌扇的,高家人不好再开口继续闹下去。 高明海转身看着花溪,那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 王翠英还死死的勒着花溪没撒手。 这会儿看唐雪英都被弄走了,一松手花溪腿一软,一下子就摔了过去。 “花溪!”高明海喊了一声,还没到跟前,王翠英反应过来,扶了一把,依旧没有能及时的把花溪扶住,任由对方蹲在了地上。 “老三家的,你别跟那疯婆娘一般见识,她说的那些屁话你就当她放个屁。” 高明海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弟媳妇扶着花溪他就没往跟前去。 他倒是想,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没办法吗? “是这样,我明天就去找他爹,让你大嫂去找他娘,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算了,他们林家人必须得有个态度。”别以为他那一巴掌就能两清了。 一巴掌把水搅浑了就完事儿了。泼在别人身上的脏水,一巴掌能扇的清吗?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一个女人本来就够不容易了,脏水泼到身上,被人人前人后的指指点点,这日子还怎么过? 无论别人怎么劝,花溪也不说话。 高明海心里有点害怕。 花溪跟林正清有没有事儿他不知道,他觉得是没有的。花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林正清就算是有那个贼心,不会有那个贼胆。 但是他也不是特别肯定。 毕竟他也是那个贼。不止有贼心,还有贼胆。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在家住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说院子里还有自家人住着,但是各家有各家的日子,晚上门一关,睡死了,外面有点动静根本就听不见。 真要发生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儿,不可能有多大动静。 想着花溪被他摁在身下的样子。 不敢哭,叫不敢叫,只能默默的承受。 脑子里越想越乱。 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 无论发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怪花溪,这不是她的错。 林正清个畜生! 许桂芳跟王翠英两个人把花溪拖到屋里面去。 “好好睡一觉,累了一天了,睡一觉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日子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千万要想着好的,不要想那些坏的,不要去想那些影响自己的,都不值当。 唐雪英算个什么东西?她自己看不住自己的男人,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她说的那些废话连个屁都算不上,臭都不臭一下。” 男人这个东西,几个是老实的? 要么就是那种没出息的,想勾搭别人都勾搭不了的。 要么那就只能等死了埋在土里就安分了。 过日子,如果总是疑神疑鬼眼里揉不得沙子那日子根本就没办法过。 谁过日子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两个人的心都在往家里使,能想着一心把家里的日子过好这就足够了。 一天到晚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是能饱肚子还是能过日子? 花溪一声不吭,只在那里默默的流泪,人像是傻了一样。 王翠英出门的时候喊了许桂芳一声:“大嫂,要不然你别回去了,你在这边跟她一起住着吧。这样叫人看着真的有些不放心啊。” 都是女人,女人理解女人。 本来就够难过的了,还总是被人欺负,被人泼脏水。 换做谁都会受不了的。 花溪是个软巴的性子。 王翠英担心她想不开万一干点啥,三更半夜的谁也不知道,等知道的话就来不及了。 都是嫂子,花溪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再加上高明川的缘故,跟许桂芳走的特别近,关系非常好。 她琢磨着许桂芳在这里陪着睡一晚上再说说话开解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许桂芳知道她担心的在理,但是这个事情怎么说呢?能陪一时,不可能天天陪着,还得花溪自己想的开才行。 不过今天她是不打算回去了,出门跟高明海说了一声。 “回去吧,我晚上在这儿睡 了,陪她一晚上。” 高明还嗯了一声:“你好好劝劝她。” 说完默默的叹了口气,走了。 前脚走,后脚许桂芳就回来了。 “不是说在那边陪她吗?怎么回来了?” “她不让我在那边,说她没事儿,会好好等高明川回来的,不会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不开。” 第42章 越发得心应手了 甚至他都没办法去看看花溪到底怎么样了。 只能听许桂芳说。 “脸上被划了一道,就这个位置,都冒血了。”她大概的比划了一下,就在鬓角前面那一点。 “头上这里。”许桂芳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被拽掉了好多头发,大概小手指头这么大一块连皮都被扯起来,往外冒血啊。 唐雪英这个婆娘真的是,撒泼起来就跟个畜生一样。” 花溪到他们这边这么多年没跟谁红过脸,更别说跟别人打架了。 对方吃亏没吃亏许桂芳不知道,也不在意。 但是她弟媳妇儿是真的吃了大亏,想想都难受,想想都来气。 高明海只觉得心里抽抽的疼,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去把那两口子剁了。 “流血了,这种天气该不会发炎吧?”头皮都被拽掉了,畜生玩意! “家里也没什么药,她说她明天去买点红药水。” 高明海觉得花溪脸上挂了彩应该不好意思去药铺。 “明天让翠萍去买吧,脸上那样,叫人看见了问起来她自己都不好说。” 许桂芳嗯了一声。 表示理解。 要她的话她也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花溪是真的想开了,没什么不好见人的。 她心正不怕影子斜。 至于身子,是正不了一点了,她也没办法。 她也想身子和心一样正,可这世道,这日子过着过着她自己就说了不算了。 想死也没能死了,不能活也活不好。 还得好好的。 所以,王兴华等来等去 ,天天跑到河边上去看水退了没有,等到河里的水渐清,他就知道花溪那个小媳妇儿应该要来赶集了。 毕竟男人没在家,只能自己靠自己。 趁着还没有人开始打谷子肯定要出门的。 花溪到他摊子上的时候,脸上的那一溜肿的老高。 倒是擦了红药水,但因为擦晚了,没起太大的作用。 “你这脸怎么弄的?” “喂鸡的时候被鸡给挠了。”花溪说这话的时候坦然的不行,眼里干干净净的,一点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鸡这么彪悍啊!那你还留着干什么?没给直接宰了呀?”王兴华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但是做人不能太较真,没意思。 花溪笑道:“这不是还没养肥吗?养肥了,到时候自然就要宰了。” “你那个粮食,受了点潮,你又一直没来,我怕给你捂出芽子了,倒在后面的坎子上给你晾了晾。 折秤没有我不知道啊,反正我不可能昧你的粮食。你别回头回去一称缺斤少两了赖我。”丑话得说到前面。 虽然人家说无商不奸,他是个做买卖的人,但该占的便宜占不该占的便宜他不会占的。 “不会,我是那么小气吧啦的人吗?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咋可能怀疑你呢?”说完把拖了一路的蛇皮口袋拿出来。 “家里边儿收了早包苞谷,有好几天了,这个青的我没有剥皮,应该还能吃,给你和你们家表婆带了一点,还有两个青南瓜,可以炒着吃或者包包子。”,虽然只是几个玉米棒子和两个南瓜,但是依旧怪有分量的。 王兴华震惊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花溪是个很会过日子,很会算计,很抠门的小媳妇儿。 没想到突然这么大方。 让他受宠若惊,有些不习惯。 “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回生二回熟,咱们这也算是熟人了吧。”毕竟她进过人家的门,喝过人家的水了。 到人家家里躲过雨。 还把东西放到人家,人家还帮她晾晒了。 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 多个朋友多条路。 更何况是镇上的朋友,也是做买卖的。人家比她做买卖的时间早,比她的路子广,比她有经验。 打好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算啊,怎么能不算?” “算你就接着呗。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家里自己出的一点。可能你们也不稀罕,但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 话说的王新华不接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能不稀罕?我们家在镇上又没有地。”就他们院子后边挨着河堤的那一点,然后他婆还在河边上捡了巴掌大一块。加起来都没有一分地,只能种一点常吃的蔬菜,恨不得掰成二分来用。但地方就那么大,再会算也没用。 所以像苞谷呀南瓜呀这些东西压根儿都没有地方种,边边角角的种上几棵稀罕的跟啥一样。 “谢谢啦!”王兴华想了一下,从摊子上挑了几个苹果装袋子里。 花溪一看他的举动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骑着车就跑。 “先走了,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卖出去呢。” “那你等我一下呀,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有狼在撵你?” “狼倒是没有,有狗啊。”花溪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嘴瓢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也没停下来,停下来那就更尴尬了。 王兴华:……好好好,真的好不过3秒,他一下子就成畜生了。 “你回头从那走的时候敲一下门,我婆在家里,到时候你去拿就行了。” 也不知道花溪听没听见,反正人已经走远了。 “卖面皮,卖面皮嘞……”一路走一路喊,花溪干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很熟练了,叫卖的时候也更加的顺口了。跟买东西的人打交道也越发的得心应手,再没有一开始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感觉了。 反正,只要过了花溪河,她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完全没有在家里的时候那么压抑,她喜欢这种感觉。 任谁也没想到头天晚上那么大动静闹那么厉害,花溪第二天还是上集上去了。 不去不行啊。 日子要过的,钱要挣的。花溪跟许桂芳说的那话也不是为了宽对方的心,而是实心实意的。 最难堪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只要不死就得往前走往前看,纠结于那些事情,谁能给她一口吃的还是谁能给她钱花,还是谁能把日子帮她过下去? 都不能啊! 高明海家打谷子的时候,花溪耽误了一天。 欠人家的活欠的太多了。 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去使唤高明海,这是那男人欠她的 。 但是她没有办法一直理直气壮的去使唤许桂芳和高翠萍。 娘俩总是轮流着来帮她干活。她不能一直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样的话叫人瞧着也太不知好歹了。 更何况她那一块田,还指望着人家一家子呢。 第43章 找上门去 就那个拌桶,没有一把的力气都扛不到田里去。 放到田里面去之后,割的割,递的递,打的打。 人多起来分工合作半点不耽搁,这样速度才能提上来。 高家兄弟三个呢,每次需要这样干活的时候都不可能少人。 现在少了一个高明川,依旧热闹的很。 花溪在田里跟着两个嫂子割稻谷。 刚刚才开了个头就听见许桂芳跟她讲:“你这两天忙的也没看到你人影,前两天我去找林正清他老娘黄桂华了。” 花溪手里的镰刀顿了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主要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是中午的时候趁着都在家吃饭的时候去的,院子里的人都坐在门口,我也是在门口跟她说的,都听着呢。” 许桂芳个子小小的,那个嘴皮子可是利索的很。 不管是红脸还是黑脸,她都能唱的转。 人也聪明的很,做起什么事儿来一点都不含糊。 一上门黄桂华就觉得没好事儿,眼皮跳的厉害。 但是人已经到门口了,不招呼一声,这显得她不识礼数。 许桂芳上门站在外面也不进屋,客客气气的喊了对方一声表婶:“在家呀。”喊了好几声都没动静,她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黄桂华大概知道她上门来是想干什么,毕竟这闹过才没两天,他们家里还是乌烟瘴气的呢。 拿了个条凳,干脆就放在了门口招呼她坐下。 “你这个大忙人,多久不见你来一回,今天是有啥事儿啊?” 许桂芳也不跟她绕弯子,直言不讳的开了口:“就是为我们老三媳妇儿那件事儿。你们家老大媳妇黑天半夜的跑到门口来闹,说我们家老三媳妇偷了人,偷了你们家林正清。 这个事情那天晚上就该说个一二三的,结果呢还没开始说,林正清到跟前不管不问的就给了唐雪英一巴掌。 你们一家把人就那么弄走了也没给我们一个说法。别的事情就算了,毕竟左邻右舍的也不好讲究那么多。 但是事关个人名誉问题,没法不讲究。 闹不好就要出人命,我想表婶你应该能理解吧。” 黄桂华理解,她好歹也是个女人,她咋能不理解? 这个世道,女人要是坏了名声,那就等于走上了绝路,没有活路的。 但是谁让事情跟自己家里牵扯上了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愁苦。 “不怕你笑话,知道归知道,我这自己也是一屁股的屎擦不干净。 摊上了你能咋弄啊? 这也不是头一回闹了,这结了婚总共才这么几年,小的这个比你们老三家的英英大不了多少一点儿,才刚刚学会走路,说丢下就丢下,说回娘家就回娘家。 哪有这样给人当媳妇,哪有这样给孩子当妈的。 我不是夸自己儿子有多正派,但是他好歹是跟你们家老三一起长大的。 打小孩的都跟穿开裆裤似的,就结了婚两个人也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不是你在我这儿,就是我在你这儿。 你说你们家老三出了这么个事儿,就剩下花溪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要不是因为家里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东西,帮不上大忙,小忙也是能帮上一点的。 偏偏连提都不能提。 你说一个女人家哪来这么大的醋心呢?我这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林正清也好,也没想过她会来这么一出啊。 花溪也是个正派人,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女人,我也知道这事儿对不住她,但我也不知道咋弄。” 实际上她心里也稀稀呼呼的没有什么谱。 别说那种自己生的自己了解那种废话。 她现在真的有点琢磨不透林正清这个儿子了。 反正就觉得这段时间怪怪的。 以前两个人也吵吵闹闹,那都是自己家的事情,就从高明川进去之后不久就扯上了花溪。 古语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真的害怕这个畜生对人家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让唐雪英抓住什么小辫子了,不然怎么能指名道姓的这么闹呢? 实际上别看许桂芳这样找上门来,其实也就是虚张声势,想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高家是占理的,花溪是被冤枉的。真要让她说个一二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让唐雪英给花溪道歉。 唐雪英那种泼妇会低那个头吗?根本不可能。 让林正清给花溪道歉。 起什么作用呢?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谁家都有谁家的难处。 但是要是你也体谅一下我们,体谅一下花溪。都是女人,女人怎么能为难女人呢?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遇到这种事情不难过呀。 也不说帮忙不帮忙的那话了。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但是,不能太过分,不能随便往人身上泼脏水呀。 一个女人在家过日子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难,是个人也不能干这种事情啊。 捉贼拉脏,捉奸拿双。 你要说两个人真有点啥,你当扬抓住了,你吵也好,闹也好那还有个由头。 这无中生有的凭空捏造,全靠自己想象,全靠自己一张嘴,这事是能这样干的吗? 别的不说,我们高家的媳妇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们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要遇上那些拎不清的,被她这么一闹,花溪这日子还能有好,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高明川只是进去蹲了,又不是死了。 他不在家,高家还有一大家子呢,又不是花溪一个人,不是谁张口闭口就能来欺负的。 ” 黄桂华能怎么说,只能一个劲的赔不是。 “我们家那个回娘家去了,我让林正清去接他也不愿意,要闹着离婚。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哪能说离就离呀。这个畜生,翅膀硬了,说什么都不听。 花溪这个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昨儿个就跟他说了,回头找个合适的机会,给花溪道个歉。” 许桂芳跟花溪讲:“我估摸着这两天就会来找你,应该不会私下找你,会当着我们的面或者其他人的面给你道个歉。” 第44章 对不起有什么用 原本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都能被人怀疑两个人有点啥不干不净的事儿。 这要再说两句话,那我跳进花溪河都洗不干净。” 她不需要别人道歉,尤其是林正清这种人的道歉。 她需要的是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说是要离婚,唐雪英不愿意离却又要闹,非得逼着林正清低头。 这男人低头一次两次能行,哪可能次次低头? 毛病惯出来了。 回去找娘家兄弟 ,怕是要过来给撑一下扬子。真要离了回去,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再找哪能那么好找。 在家里待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不够人前人后的笑话她的。” 花溪突然开口问:“大嫂,你说女人嫁过人之后再回娘家真的就不行吗?结了婚之后,娘家就再也不是家了吗?” 许桂芳听见她这话心里突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吗? 除非家里没有兄弟,家里有兄弟的长大了都成了家了,又是一家人了,父母老了,依靠不了了,哪里还会是你自己的家呢? 只有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孩子在的地方,那才是自己的家。” 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高明海,老三媳妇该不会是起了跟老三离婚的念头了吧? 毕竟这一个人过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一些。 不仅是人苦,这心里也苦啊。 高明海正在跟高明江两个人打谷子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在聊什么。 高明海家田地多,几家人搭在一起,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他们的田里的谷子收了回来。 家里大人孩子都累的够呛。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停。 第二天还得继续。 趁着天气好,高明江家的花溪家的谷子都得收回来。 黄桂华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苦口婆心的劝着林正清来道个歉。 最好是当着高家老大老二兄弟俩的面给花溪道个歉。 虽然事情是唐雪英惹出来的,但这毕竟是两口子 ,唐雪英惹的事林正清这个男人本来就该摆平的。 “我不管你是离也好还是过也好,我也不管你心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主要我也管不了,现在管不了你。 但是林正清,你是一个男人,任何时候都不能犯糊涂,不能害人。 有些事情不能做,甚至不能想,不然的话你就是个害人精。 你会害了唐雪英,也害了人家花溪,害了你自己的孩子,害了你自己,也得害了我这个老不死的。” 结了婚就得负责,不能做糊涂事,连想都不能想。 林正清是真的对花溪很愧疚,愧疚之余还有一些按耐不住的其他念头。 唐雪英冤枉了花溪,却没有冤枉他。 从上一次,他用那种方式得到了花溪之后就越发的按捺不住自己。 夜里做梦是花溪,醒着的时候脑子里也是花溪,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爬起来上个厕所就不想回屋里去。 同样都是女人,花溪跟唐雪英完全不一样。 在没有发生关系之前,说实在话,他真的没有对花心起任何的歹意。 就偶尔说说也是开玩笑。 更何况男人,试问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想娶一个花溪那样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的女人。 谁想娶唐雪英这种动不动咋咋呼呼又吵又闹的泼妇。 他有时候晚上起来鬼使神差的就走到花溪他们院子附近,不是从那条路上去的,而是从他们房后树林边上绕过去的,就在花溪他们后门后边的那地头上一坐就坐大半夜。 第二天高明江他们打稻谷的时候,林正清从他老丈人那里回来了。 唐雪英是被他扇了巴掌跑了的,他过去自然没落得好。 但是也没吃什么亏。 毕竟唐家那边还是希望他们继续好好过的。 唐雪英那个性子从小都不吃亏,几个嫂嫂怕她离了婚回去之后也会搅的家宅不宁的。 只希望林正清千万千万要想开,别一时在气头上就做出离婚的举动。 所以当哥哥的就算是再想为妹妹出头,被自己的媳妇压着也做不了什么。 最多就是嘴巴上不阴不阳的刺几句,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林正清确实吃了秤砣铁了心想离婚。 这样同床异梦,这样白天晚上的煎熬,还不如离了。 但这是他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该道歉的肯定得道歉。 虽然他不觉得他跟花溪之间的牵扯是他一句对不起就能盖过的。 但是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只能这样做。 所以他到了田坎上喊了花溪一声。 “上次那个事情,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挺含糊的。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说的这个上次到底是唐雪英来闹的那一次,还是说他趁人之危强了花溪的那一次。 花溪连头都没抬,根本都不想看见他。 高明海和高明江都在看花溪,等着她表态。 花溪迫不得已抬头转脸看着站在田坎上的林正清。 “对不起有用吗?发生了的事情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的话,高明川这会儿就不会在牢里蹲着了,我也不会被你们这样欺负。 别在这儿假惺惺了,滚蛋!有多远滚多远,不想再看见你。” 真的可笑啊,高明川不过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在做原本就对的事,可却被送进了牢里。 那个原本做坏事的人,因为意外,反而成了受害者。 就是这么的可笑。 她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居然还在跟她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起什么作用啊?只会让她听着觉得好可笑好愤怒。 田里面的人都看着她。 花溪旁若无人的继续弯腰割谷子。 林正清在天台上站了半天,没有人理会他。 默默的转身走了。 花溪弯下去的腰一上午就没抬起来过,手里的镰刀割在稻谷上面就像割在谁的身上一样,一下接着一下。 那架势不像是在割谷子,现像是在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愤恨,委屈和不甘。 等到晚上躺下来的时候, 许桂芳揉着已经僵硬的腰靠在那里看着高明海。 “花溪今天问我一句话,说是嫁出去的女人回娘家就真的不行了吗?娘家就不是自己的家了吗?你说,她这话什么意思?她不会想跟老三离了吧?” 第45章 既要又要 “可能是因为我提起了唐雪英的事儿?我跟她说唐雪英回娘家去了,或许是我想多了,话赶话说出来的吧。” 高明海嗯了一声:“睡吧,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跟陀螺似的,从早忙到晚,铁打的也熬不住。 许桂芳应了一声,关了灯躺下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高明海也困乏的不行,偏偏脑子里却越睡越清醒。 许桂芳说的一句话让他根本睡不着。 花溪,或许真的动了离开的念头。 不行,他不能让对方这么离开。 如果走了,那真的是再见一面都难了。彻底的断了念想。 但是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他名不正言不顺的,看着对方受委屈。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把对方留住呢? 脑子里再一次动了离婚的念头。 如果他…… 不行,没有如果。 他不能做这种事情。 许桂芳跟他过了这些年,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 更何况就算是离了婚花溪也不见得会愿意跟他在一块儿。 真的离了就算是再找他可以找任何人都不能找花溪。 如果花溪跟他在一块,除非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远远的,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否则,一样会被人嚼舌根子。 他倒是想,但是他清楚,花溪不会愿意的。 花溪的人是他的了,但是心还在高明川身上。 高明川还在那里面蹲着,花溪他是他唯一的指望。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高明海觉得自己还是没法狠心却断了他唯一的念想。 却不愿意承认,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决心。 不过是既要又要,这也想那也想罢了。 花溪其实是随口一问,她没有想过回娘家去。如果想回娘家,早就回去了。 不用问,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姑娘家长大了嫁了人,娘家就不是自己的家了。 说实在话,唐雪英找到家里来的时候,她挺气的,挺恨的。 当然恨的不是唐雪英,恨的是自己的命,恨的是这些没有人性的男人。 但是回头来林正清的那一巴掌扇在了唐雪英脸上她心里的那点气一下子就散了。 甚至还有一点难过。 这就是女人。 把男人当做天一样,当个眼珠子一样的女人,可是在男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像是家里喂的一条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可明明这日子过起来女人也没有闲着,做饭,洗衣,生养孩子,地里的活也得干着,家里家外的忙着。 她在想如果自己是唐雪英,如果高明川是林正清 那一巴掌如果扇在自己的脸上她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日子过还是不过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没有什么路是必须一条道走到黑的。 前提是自己有能力,有去处。 所以,还是好好的挣钱吧。 院子里铺了两个席子,上面堆满了稻谷。 打草的那么一会会儿功夫,她脑子里七上八下的想了好多好多东西。 谷子收回来接着就是那点秋苞谷,还有地里面的一点红苕要不了多久也能挖了。 不过那个不着急,再过个大半个月都可以,就算是回了苗,埋在土里也不会烂。 但是苞谷不行。 这段时间天不好,难见两个正常的太阳。 抢着太阳把谷子打回来,要是再有几个太阳能晒个差不多也就不担心了。 但是这个天又暗了下来,恼火的很。 只祈祷这两天天气能争气一点,哪怕没有太阳也不要下雨,有山风吹着,谷子里面的潮气也能慢慢减少不少。 谷子刨开晾着,她就不能在家里闲着。 猪草得继续割,地里面的苞谷能掰的一点一点的往回弄。 这个月一直到中秋节过后天气都这么不争气,偏偏这又是最忙的时候。 她是去不了镇上做不了买卖了。 一忙起来,累的脑子里面都想不了太多的东西。 就算是想,想的也是怎么样挣钱怎么样做买卖,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会儿那么惦记高明川了。 所谓的感情,都是需要陪伴。 天长日久,相濡以沫,感情才越来越浓烈深厚,离不开彼此。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一个人扛了,所有的苦难都一个人背了,所有的眼泪都一个人流了。 没有期待了。 可能渐渐的就真的不惦记了。 一扬秋雨一扬寒,一扬接着一扬的秋雨结束之后天气彻底的冷了下来。 花溪河里的水涨了又消,消了又长。 花溪骑着自行车一路走一路喊:“面皮,换面皮嘞!” 天气凉下来,她担心生意会不好。 只有热的时候才会有人想着去吃一点凉冰冰的东西,不淌汗。 天冷了,谁都想吃一点热乎乎的东西暖和一下。 所以,她又稍微改动了一下。 面皮不在家里切了。 拿了一个轻薄一点的菜板子,和一把菜刀。 有人要的话就现扬给切。 要细的给切成细的,要成块儿的就给切成块儿的。 拿回去凉拌也可以,或者切成块拿回去烩也行。 一路上一直到镇上,都没有换出去多少。 她只能在桥头上停下来,找一个不挡道的位置,在那里扎个摊,扎一会儿。 看看镇上的人能不能买一点。 今天没敢做特别多,但也有几十斤,卖不完,剩下的她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弄。 论买东西,还是镇上的人舍得一点。 毕竟,好些人都能找到那么点事情做,有点收入。 手头上宽裕了,花钱自然就自由了。 她有好些天没过来了。 刚把摊子扎下来,就听见有人招呼她。 “嘿,好久没看见你了,我以为你不卖这个了。” “卖,怎么不卖?家里活多着呢,好不容易干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来了。” 这也是经常光顾他的顾客,花溪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也不知道人家住哪里的,但是面熟的很。 “阿姨今天要几斤啊?” “买两斤面的吧,熬个稀饭,拌个这东西就当下饭菜了。” 花溪应了一声,倒了点水出来洗了个手就开始切。 “你现在现切了呀?” “对,我担心有的人拿回去烩,细的不好,切成块,旗花块,烩起来更好一点。” 第46章 一些很有道理的建议 “两样都能行,里面搭点土豆丝或者是豆芽什么的。但是不能煮太狠,热了就行了。” “这两天天气凉了,放到明天应该不碍事吧?你明天还来吗?” 花溪看了看天:“明天不逢集,天如果不太好的话我就不来了,逢集的时候再来。” “那你再给我切两斤宽的,” “行啊,要米的还是面的?” “我也不知道煮的话哪个好一点,要不你一样给我来一斤,我试试看。” 花溪没想到刚刚把摊子支下来就来了一个老顾客,还这么爽快。 忙不迭的开始现扬给她切。 这一切路边上有人经过竟然也停下了步子。 “你这面皮怎么卖呀?” “米的3毛1斤,面的4毛1斤。” “一斤有多少啊?” 花溪大概估计了一下:“一大碗的样子,回去添一点菜,能分成两碗。” “那给我来两斤米的。” “好,您稍等一下,我把这个阿姨的切完就给你切。” 刚开始来的那个短头发大姐站在边上跟她继续说话。 “你们家是哪里的呀?” “南山村那边的。” “家里种了很多地吗?你这个买卖弄得挺不错的,就算是种了很多地,也不能耽误你呀。现在这个钱多难赚,难得你有这个手艺。” “那地里也得顾,自己吃不吃的先不说,公粮得交的上去任务得完成了才行啊。”她没说是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 她不想让很多人知道她男人不在家。 她已经受到过教训了。 十分清楚一个结了婚有孩子但是男人没在家的女人跟人相处的时候有多么的危险。 “你这小女子看起来聪明,咋那么憨呢?能挣钱的话肯定是挣钱最重要啊,拿上钱,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想办法买到粮食。 种地的人多,渐渐的粮食就没那么缺了。 但是有手艺的人可不多,有那个头脑,有那个胆量,有那个手艺出来挣点钱的更少。 你有这个手艺你得好好的弄。你看那个店里面人家的生意多好。 你不说开个店那个话,就专心的弄你这个,也是一个不错的买卖。”攒一点钱开个店那就更好了,不需要来回的跑,风里来雨里去的。 “谢谢阿姨,我会考虑的。” 花溪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切好,装进袋子里面,给她送了一点面筋,刻意的稍微多抓了一点。 不得不说人家说的挺有道理的。 这段时间秋收,前后耽误了大半个月。 但凡稍微算个账就知道少赚了多少钱。 但是地里面,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这一季的麦子还是要种的,让高明海帮她种。 反正主要就是要用牛耕地耙地,然后把麦种撒进去。 明年五月底的时候收起来要恼火那么一阵子,但年年都是这样过的,再恼火也能咬牙坚持。 这一季她还是要要的。 几亩地的麦子呢,除了交公粮的,还能余下不少。 过完年猪她是坚决不再喂了,扯猪草太头大太耽误时间了。 喂十只八只鸡,最好是再喂两只鹅,捡一点鸡蛋。 来镇上的时候顺便带着能卖点钱,时不时的也能给英英吃一点。 至于后边到底要怎么办?她还没想清楚。 她要看看天冷了这一段时间之后这个买卖还能不能继续做? 如果还能继续做,那她可以考虑的把远处的一些地交给别人种。 种了帮她把公粮交了就好了,这样她就只需要去想办法交也一部分提留款和农业税就可以了,因为田她一定是要留着的。 现在不想这些,太远了,想的太多,脑子疼。 她发现拿了个菜板子现扬切面皮误打误撞的还起了好的效果。 都不用喊,从边上经过的人一眼都能看见。 这个竹筐子感觉不太合适,每次都需要把面皮一张一张的叠在里面,如果有一个大圆框子直接放在后面就好了,上边用一张干净的塑料纸盖着,从边上过就能看见是卖什么的。 但也不是那么合适,比如菜板子就没地方放。 或许需要一个脚踏的三轮车,可脚踏的三轮车又过不了花溪河。 她能扛着自行车过去。 三轮车她可没有那个本事给扛过去,丢在河坝里又不放心,放在别人家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 不过眼下只能瞎想想,还顾及不到这些,她得给高明川再买一套秋衣秋裤,再看看有没有绒裤也得给买一条。 她是会织毛裤的,但她这会儿真的没有那个时间。 这会儿天只是渐渐的凉下来,还没有开始到正儿八经冷的时候,太厚的市扬上还没有卖的。 秋衣秋裤倒是有了,太好的也舍不得买。 讲了半天的价给买了一身。 家里还有旧的,连同其他厚实一点的里面穿的衣裳结结实实的给打了个包裹。 高明川的会见通知书到了。 高明海跟她提前招呼过了,打算明天就去一趟。 要带的东西她得给准备好了。 傍晚的时候高明海过来取。 家里已经长大了一截,有一点点抽条的灰灰就汪的咬了一声,此后看见他就开始摇尾巴。 花溪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半天都没缓过来。 这狗真的是白喂了。 高明海看着她沉着个脸轻轻的问了一声:“买卖不顺利?”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儿。”花溪深呼吸一口气。 “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花溪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这样呢?”有求于人,她觉得自己还是要适当的稍微软一点。 就算是吃了亏,也不能白吃亏。 高明海摇了摇头:“不高兴就不要勉强自己,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能理解。”随后问了她一声:“这回还是不给他写信吗?” 想着老三上一次问的话和失望的表情,高明海心里其实明白花溪为什么不写信,却依旧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溪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我给他写信?我写信我跟他说什么呀?说……” “好好好,那就不写!”高明海匆忙的打断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让他好好的,我跟英英在家都好好的,会等着他的。” 高明海接过东西喊了她一声:“花溪!”手刚刚抬起来,花溪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 第47章 难道是怀上了 花溪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吭声。 反正她不是个聪明人,看不透人心。 尤其是看不透高明海,这个男人太复杂了。 所有人,包括花溪自己都曾拿他当个正人君子,就算是听见别人开玩笑都觉得不妥,觉得对他是一种亵渎。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能干出来觊觎弟媳妇的事情,谁能想得到? 说发疯就发疯,说深情就深情,说镇定就镇定,收放自如,不去演戏真的浪费了。 末了到底还是高明海先败下阵来。 最起码表面上看着是这样。 “我真的怕了你了。我会帮你转达的,你在家里好好的,骑车上镇上去注意安全。 这段时间还能在河里来去,还能干一段时间。 再过个把月,天越来越冷了,河面上的桥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过河就难过了。 不能总是淌冷水,对你身体不好。” 今年不行的话,他就早一点动员,等麦子种进去之后就动员队上的人把那个桥架起来吧。 这样花溪能牵着自行车从木头桥上来回的走,也不用天寒地冻的再去泡冷水了。 不是头一次,花溪知道自己等着也没用。 高明海要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到晚上天黑了才能回。 天确实不好,那点谷子缺太阳,晒的不够好,颜色真难看。 被火焰包染的黑乎乎的,让人看着心里就不舒坦。 花溪没有去镇上,在家里也不可能闲着。 早上起来看天上没有滴点就把谷子倒出来。 摊开之后就背着背篓去了地里。 红苕要一点一点的挖了。这些活她不干没有人替她,只能争分夺秒的 挖回来之后,好的就放进窖里面窖起来。 挖坏了的能吃的就吃一吃,不能吃的就跟红苕的根一起弄去河里淘了,剁碎了之后在锅里煮了,拌上点猪草喂猪和鸡。 从秋收开始,家里的粮食宽裕了,猪和鸡都跟着享福。 该坐膘的坐膘。 停蛋的也开始恢复下蛋。 不过有两只特别不争气,停了两个月,眼看天凉了应该能下蛋了,又开始抱窝了。 这会儿抱窝真的不是时候,天冷了,先不说能出多少出来,养也不好养。 白糟蹋鸡蛋。 花溪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照管那么小的小鸡崽子。她之前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是现在找到了别的事情做,就不能兼顾了。 天渐渐的有些凉了,英英身上穿的厚起来了。 但毕竟已经满周岁,加上断奶之后吃饭吃的越来越好,营养跟上了腿上还是很有劲的。 压根不愿意在木头车里坐。 花溪也不强求。 只要带到跟前,就放几个板凳连在一起,让她扶着板凳趴着站着。 有时候站累了一个屁股蹲蹲下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但只要花溪假装没看见,她也不哭不闹。 嘴里哦哦啊啊的抱怨着,翻个面爬几步,然后努力的扶着板凳腿往起爬。 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挫折,都挡不住她对自己能到处乱跑的渴望。 车子是关不住她一点了。 身上还没有到穿棉裤的时候,暂时还能松快一些。 反正能看出来,等到过完年开春暖和了之后,那绝对是满地乱跑了。 到时候就真的不好带了。 完全不敢错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地里挖红苕的时候花溪就心神不宁的。 手里的锄头跟不听使唤似的,老是把好好的红苕挖断。 这东西只要烂一个口子就不耐放,要不了多久就坏。 越注意越不行。 心里面毛毛,有点像是…… 有点像是她当初怀上英英的那会儿。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是咯噔一声,遏制不住的那种。 吓得整个人脸色苍白,都冒虚汗了。 不会是怀上了吧? 他她是上了环的。 但这个东西到底保险不保险她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是响应政策,是上了节育环。 据说上了之后做那事就不会怀上。 但是她现在这个情况真的好像啊! 毕竟上一次在地里面那么荒唐。 按照时间算也差不多了。 花溪一有这个念头就收不住了,越想越害怕。 最后连活都干不成了。 蹲在地里面,一个人抱头在那里流眼泪。 男人没在家,她要是怀上了这怎么办?村里人要是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不管是花家庄还是南山村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摔一跤能不能摔的掉?他她听人家说有的人怀的不太稳,稍微摔一跤就会掉了的。 她不可能去大队开药。 镇上不知道行不行? 随后,她又否定了 镇上还是太近了一些,万一要是碰到熟人或是被人知道了,她真的没法活。 或者应该去市里边。 对,她应该去市里面才对。 但是今天她都没有去看高明川,回头要用什么理由再出去呢? 想了想,努力的静下心来,她不需要理由,分开家过日子的,她自己当家做主自己说了算,自己想去哪里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 大不了她到时候连英英一起起带着。 到市医院去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怀上了没有,如果怀上了的话,问问看人家有没有办法把孩子给弄掉。 心里有了主意之后,才慢慢的镇定下来。 又从地里面爬起来开始干活。 就说太累了的话,也容易流产。 或许多干点活就没事了? 那种心慌的感觉,从地里回家之后就又没了。 吃饭什么的都还正常的很,苞谷糊糊吃了两大碗,一口都不带少的。 傍晚的时候,天上到底还是纷纷扬扬的下起了毛毛雨。 看到这雾蒙蒙的天,花溪觉得一时半会儿可能又晴不了。 那谷子要是被装起来,十有八九得发热出芽子。 只能把堂屋全部都腾出来,把席子放在堂屋里,然后摊开暂时晾在上边通风。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但是都没睡。 王翠英提了个篮子坐在自家门墩上,在那里搓苞谷米。 花溪跟她干的同样的活,却没到外面去。 先给英英洗了一把脸,给她把了个尿,把她弄进屋里放在床上塞进被窝里。 花溪就在床边上搭了个板凳,坐在那里干自己的活。 平时都是她搂着一会就睡着了。 但是今天没有她在身边,屋里还点着煤油灯。 英英根本就睡不着,跟个大虫子似的在被子里扭来扭去,一会会就从被子里爬出来了。 说了好几遍,一开口她就钻进去,转眼她又爬出来。 没办法,只能熄了煤油灯,暂时上床挨着她。 结果孩子倒是睡着了,她也跟着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一下子就到了她平时三更时分起来干活的时间。 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她就没有泡米,今天也不打算出门。 爬起来看了一眼,外面湿漉漉的地面,天上还在落点,倒也不算失误。 干脆多睡了一会,一直睡到外面麻麻亮。 第48章 不治之症 所以她并不知道高明海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还是高翠萍跑过来跟她说的。 “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爸昨天晚上没回来啊!” 花溪愣了一下,脑子里面不受控制的嗡的响了一声。 “怎么会没回来呢?以往他去的时候都是天黑了之后就到了。”上一次就是第二天才来给她回话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人当天晚上回不来。 “我妈在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还是怎么回事?” 离得太远了,在路上坐那么长时间的车,他们也没去过,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花溪的心又慌了起来,七上八下的。 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慰高翠萍。 “再等等吧,或许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但是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呢? 人就在那里面蹲着。 会见通知书发过来,带着东西过去,审查完之后见个面就结束了。 还能是高明海自己出了什么事? 会出什么事呢?车祸? 这大概是花溪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但是想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很快就压了下去。 高明海倒是没出事。 晌午过时候就回来了。 连家都没回,直接到花溪这边来了。 回来的时候,王翠英他们都在,坐在后门上搓的搓苞谷,做的做针线。 一边忙活着一边还在那里说闲话。 能说的无非就是院子周围的事。 比如林正清跟唐雪英的事。 两口子闹离婚闹到现在,唐雪英咬牙不松口,就是不愿意离。 “林正清好像出去了,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人影了。唐雪英倒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该干什么的干什么。 就是黄桂华那张脸臭的,早晚都拉着。 这要是林正清一去不回来了,把唐雪英娘俩就这么丢家,就算她坚持着不离,这跟离了有什么区别?”王翠英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说给花溪听的,希望她的心里的那口气能因此出了。 花溪原本就不想听到他们家的事。 但是她又不能让人家不说 长嘴就是说话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不能给人缝起来。 “林正清铁了心不愿意跟她过,这样坚持到最后怕也没有什么意思。” 花溪接了一句。 男人绝情起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她都不敢想,一想都觉得怪害怕。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忍着的原因之一。 高明海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的她也分不清楚。 万一他真的发疯干出一些极端的事。 那真的全家都得疯。 她花溪就是罪人。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男人和女人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没有人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这个女人不要脸,主动去勾引,行为不检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刚刚说完就看见路口上走过来的高明海。 高明江喊了一声大哥。 高明海都没回答。 沉着脸直接到了花溪家门口。 “收拾一下,把英英送去给娘,让娘和你大嫂帮忙看着,你跟我去一趟市里。” “怎么了?”花溪压着心里油然而生的不祥预感问他。 高明江两口子,再加上高成勇也看着他。 “高明川病了,有点严重,申请了保外就医,现在在市医院,你不想去看看他吗?” 花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随即腿一软,一个屁股蹲又坐了下去。 高明海的手刚刚想伸出去,又被他自己给控制住了。 “生病,上次你不是说好好的吗?怎么会生病呢?得了什么病?保外就医是什么意思啊?” 高明江帮花溪问出了她想要问的问题。 “癌症,肝癌,已经是晚期。” 高明江两口子一听他这样说,整个人都蒙在那里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花溪脑子里嗡嗡的,嘴巴一张一合反反复复的就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高明川的身体一直都挺好的,大冬天的穿的那么单薄手都是热乎乎的,一年到头连个伤风感冒都难有的人。 浑身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精神头大的不得了。 怎么可能得癌症呢? 花溪就算是再没有见识,也听说过这个东西。 不治之症,谁得谁死。 高明海知道她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但是看见她这个样子,依旧难过的不行, 到底没有忍住,伸手一把把她扶住:“你镇定一点,先收拾东西,把孩子安顿到我们那里去,先去看看他,他想见见你。”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扶着门框几乎是连爬带滚的进了屋。 浑身上下一直在打颤,根本就止不住。 她快速的给英英拿了点换洗的衣裳,塞在一个口袋里。 提出来之后交给了高明海:“你先把她送上去吧,我收拾一下,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这会儿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去见高明川,重要的时候她要去医院问问大夫,这个真的是不治之症吗?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希望吗? 高冰川还那么年轻,好好的怎么会得这种病呢?会不会是诊断错了? 对,没错,一定是诊断错了,大夫也是普通人,不是神仙,也有失误的时候。 一定是这样! 她转身进屋,翻箱倒柜的把所有的钱都弄了出来,一分一毛的都没有放过,全部都翻了出来。 数了又数。 她攒了这么长时间,起早贪黑的忙。 也不过是从原来的几十块钱,涨到现在三百多块钱的样子 全部塞到一个布口袋里。 她不知道市医院看病有多贵,也不知道这个病需要多少钱才能有希望才能好。 实在不行,那就把家里的猪和鸡全部都卖了,凑一凑,凑一点是一点。 但她现在也没时间去卖。 出门就喊了王翠英:“二嫂,你这两天要是能抽点时间去赶集的话,帮我把这里的鸡都给卖了吧。 然后再帮我看看这两天毛猪多少钱一斤,打听一下,把猪也帮我卖了。” “这个,”王翠英回过神,不知道怎么开口。 癌症啊,不治之症 还是晚期的。 花再多的钱,哪怕有万贯家财也治不好的呀! 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说一个倒在那里爬不起来了家里另外的两个就不过日子了吗? 但是这话她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好,你也别着急,先去看看再说。看看差多少钱,没多有少的,咱们凑一凑。” 第49章 那口气怎么都不顺 当然,条件就这样,不抠一点,这个日子也没法过。 难得这么大方。 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钱拿出去就是打水漂的。 花溪竭尽全力的想让高明川好,到最后万一人财两空,要什么时候才能给她还的上。 趁着高明海还没来,她问了高明江一句:“家里还有几十块钱,要不然拿出来让他们都带着,万一过去要用的话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强。” 毕竟是重症,人命关天的大事情。 要是自己活不成了那啥都好说,要是因为没钱耽误治疗了,那真的叫人以后想起来都后悔。 高明江这会儿也方寸大乱,听她这么一说,忙不迭的嗯嗯点头。 他们帮不上忙,只能在这些方面尽一点力。 两个人意见达成一致王翠英就进屋去搜了钱去了。 家里日常开销都要钱,年底的提留款和农业税也得要钱。 她不可能把家底子都掏空了都交给花溪。 但是能力范围之内,拿个几十上百块钱还是可以的。 那是她给孩子攒的娶媳妇的钱。 这会儿人命关天,救命要紧,先拿出来用吧。 高成勇娶媳妇还有几年呢,暂时先不着急。 高明江跟花溪讲:“你不先不要乱,他现在生病了你就是他的主心骨,你一定要稳住。 家里边我们会帮你照应着的,就算是真的需要卖这些东西也需要时间去打听。 你去你的,一时半会儿这些我们帮你照看着,英英也会帮你照看着的。” 王翠英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卷零钱,五分一毛的,一块的两块的都有,那都是平时省吃俭用从牙齿缝里攒出来的。 给钱的时候,花溪的眼泪才从眼睛里一下子滚了出来。 “二嫂,谢谢你,这个钱我会一直记着的,我会努力尽快的还给你的。” 说完,接钱的时候把家里的门钥匙塞到了王翠英的手里:“家里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主要这边离得近,抬脚就到。 许桂芳他们那边到底是远了一些 高明海回去都没敢说实话。 只说高明川生病了,人在医院里呢,这会允许家属陪同, 所以让花溪过去照顾几天。 英英暂时没办法跟过去,所以只能留在家里。 但是一进屋,跟许桂芳就不是这么说了。 “家里还有多少钱?” 许桂芳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警惕。 “家里哪还有钱啊?从头年打官司到现在,来去的开销都是你在掏,卖猪的钱都已经折腾的差不多了。” 他们家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 种了点地,要养一大家子的人。 平时卖个鸡卖点蛋,维持日常开销。 也就是年底的时候能卖两头猪,交了提留款,交了农业税,手上能余几个钱。 但是这一半年,因为高明川那个事情花销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是高明海的亲弟弟,许桂芳不想抱怨,但是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怨气。 他们又是一家子人了, 也有子女要养。 家里直接掏成了个空壳子,这日子要怎么过? 这会儿她一听见高明海说钱的事儿,就头大的不行了。 “行了,赶紧的,留点日常生活开销的就行了,剩下的钱先都拿出来。” 他虽然不管钱,但是一年家里有什么开销,有多少钱,他大概还是有个数的。 这话说的许桂芳脑子里嗡的一声。 “你疯啦,日子不过啦?我知道老三是你弟弟,从小你带大的是你的心头肉,但是你也想想你自己的三个,那不是你的种吗?你能不能为他们考虑一点?” “我先带着,穷家富路,你不懂吗?你怎么了?”高明海深呼吸一口气:“老三病的挺严重。”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个钱是拿去救命的,什么东西能比命更重要?许桂芳,你一直是个聪明人,我也一直很欣赏你,所以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就算是这个钱,最后打了水漂,我这个当哥哥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我问心无愧。 这个时候你说这些话,手里掐着钱不愿意给,要真因为钱把人救不回来,我们两口子就是一辈子的罪人。” 那个病是治不好的,从监狱里送到医院里去的,因为是绝症,会给补助一部分,但还是以自费为主。 要继续在医院里待着,是需要钱的。 高明海也不懂这些,听得一知半解的。 总觉得要竭尽所能的多带一些钱,万一到跟前用得上的时候就有的用,这样不至于耽误。 许桂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一向是个大度的人,此刻却突然钻进牛角尖来 。 任由高明海怎么说她心里那口气都不顺。 但是终究不敢忤逆自己男人的意思。 歘着脸进屋去拿了钱,然后都给了高明海。 “一共多少?”高明海心急火燎的,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卷毛票也没数。 “能有多少?一共就两百多块钱,都是一点一点的攒出来的。” “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 “你以为家里能有多少钱?家里是有印钱的机器吗?”许桂芳今天他问这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真的想破罐子破摔直接不管了。 她既然拿了,那必定就是这些了。 她连家里边的年底要交的提留款和农业税都没有留。 高明海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私藏怀疑她不愿意拿钱出来救高明川? 她许桂芳兢兢业业的在家里像驴子一样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难道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她就那么差劲吗? 高明海这会儿根本就没看见她的眼泪,或许看见了 只是没有那么在意就是了。“给我弄一套换洗的衣裳,我现在就得走。” 他也没想到高明川的情况那么糟糕。 毕竟就眼下这个医疗水平这个病不正儿八经的做全面的检查是根本检查不出来的。 之前都是以为肠胃有病,按照那个方法治的。 治来治去,越治越糟糕。 即便高明川一直在咬牙坚持着,也坚持不住了。 晚期了呀! 人直接出血了,倒过去之后就没醒过来,才送去的市医院。 检查之后就是这么个结果。 第50章 判若两人 到监狱里没看到人才知道人去了市医院, 随后又在路边上等车,等了好久才又搭了车,坐了一截坐去了汽车站。 他也从来都没有去过市医院,下了车站问这个问那个,一路七拐八绕的找去市医院的。 到地方了之后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 他当时得知的时候情况不比花溪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镇定的要快的很多。 在得知家属可以陪伴在跟前的时候,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汽车站坐车回来的。 拿了换洗的衣裳和钱,连一口水都没喝,急匆匆的就走了。 不急也没办法。 一个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肝癌晚期还能有多久好活。 另一个是花溪已经走了,站在他们山梁上,能看见人都走到小河沟了。 水已经有了寒气,花溪眼睛发红,坐在河边穿上鞋袜,过了大队部才问他:“会不会是诊断错了?” 高明海没有吭声。 不可能诊断错的。 地区医院是他们这边最好的医院了,如果不是确诊,不可能保外就医的。 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儿,高明海不想欺骗花溪。 花溪的眼泪随着他的沉默再一次落了下来。 “那他能回来吗?”如果最后治不好的话,高明川还能回来看看吗? 高明海跟在她后面叹了口气:“昨天我慌慌张张的,也没有这个事儿,等过去了之后我再去问问。” 如果能回来,那最好。 真的要死,回来看一看自己家里,死在自己家里也比死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强的多。 这一路上花溪跟高明海再没说过一句话。 也没有睡觉。 甚至也没有晕车。 脑子里都装着高明川,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在坐车吧。 医院离汽车站还挺远的,高明海去过一次了,也算是有点经验。 下了车之后在汽车站外面拿了个三蹦子,花了钱倒是很快。 地区这家医院是早先的军用医院,虽然比不得省上的三甲医院,但是在这会儿来说医疗水平也算是很厉害的。 但是依旧没有专门的重症监护室。 高明川这种情况在内科监护室里。 花溪到的时候人已经苏醒了。 监护室里面不止高明川一个人,各种呻吟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家属压抑的低声哭泣,听的人头皮发麻。 花溪一脚才踏进门口,就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下子升起来,直冲天灵盖。 高明海跟护士说了一声,带着花溪到高明川的病床跟前。 高明川人已经醒了,但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这个病到了后期是真的疼啊。 不仅疼,身上已经有了不同的症状,比如皮下出血。 高明川现在就很明显了。 整个人瘦的就像是皮包骨一样,露在外面的脸和手,上面到处都是斑斑点点。 花溪几乎不敢认。 从头年冬天出事,高明川被带去看守所,一直到判下来进监狱,花溪总共就跟他见过两次。 哪怕那会儿心如死灰,没有一点生气,也依旧跟眼下这个人判若两人。 “高明川!”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怎么会听见花溪的声音啊? 努力的睁开眼。 他动了动嘴,想咧嘴笑来着,他嘴巴一张开就是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叫唤声。 “花溪,花溪!” 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但花溪还是听清楚了,他在喊自己。 她俯身趴在了病床边上伸手抓住他枯槁到面目全非的手。 一开口就是忍不住的哭腔:“是我,高明川,是花溪,我来看你来了。” 她已经做好了等那十二年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相见。 没有惊喜,只有难过和绝望。 老天爷是瞎了眼吗? 为什么就可着她跟高明川两个折腾。 “别哭,别哭。” 高明川很难受,但是看着花溪哭他更加的难受。 高明海没在跟前,去了医生的办公室了解情况。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已经到晚期了,他的情况比较严重,恶化的很快。 目前医疗水平依旧很有限。正常情况下到他这种时候最多也就是三个月到一年的时间。 但是按照目前他的情况来说,可能要不了那么久。” “真的不能治了吗?” 医生叹气:“就地区医院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治不了。 他这已经到晚期了,如果是早中期的话,我们肯定会建议你们转去省城那边的三甲医院,看能不能手术治疗。 现在这已经没办法了。” 花钱也只是缓解一下痛苦。 救不了命的。 高明海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整个人就像是垮了一样。 他站在监护室的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 这个时候,他不适合在跟前。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得去一趟监狱,到那边去询问一下高明川这个情况能不能回家。 高明海没有进去跟花溪说一声,走的悄无声息。 花溪不知道也没注意。 她坐在床边的板凳上,跟高明川十指相扣,轻声的跟他说着话。 这一晃,高明川离开家里都快一年了。 家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真要说起来,不是完全没有。 “英英这会儿腿上有劲儿了,你给她做的小木头车子都关不住她了。不过天越来越冷,穿的越来越厚,棉裤穿上了,就没那么活泛了。 估计等到开春暖和起来就能满地跑了。” 高明川从人家那里学来的,原本也不是木匠,愣是照猫画虎的做了那么一个扎实的木头车。 别人都笑他瞎折腾,孩子能坐的时间就那么一点,等两个腿能下地跑的时候就不愿意坐了。 他不以为然:“第一个坐完了第二个可以接着坐,怎么会是瞎折腾呢?”就凭他的本事,就算是有政策,他们也不可能只有一个英英啊! 可是,他这辈子还真的没有那个多子多福的命。 他只有一个英英。 花溪知道他在意什么,所以就说什么。 “大哥说你病的这么严重,他去那边问问。”花溪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他问问看能不能申请让你回去,咱们回去在自己家里养,自己家里跟医院里到底不一样,说不定养着养着就好了呢。” 第51章 哭闹不止 花溪跟他说话说着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嘴里一开始还嗯嗯的回应着,一会儿就没有了动静。 花溪甚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他鼻子底下摸了摸,看看还有没有气儿。 感受到他的呼吸,才暂时的缓缓松了一口气。 伸出有些粗糙的手,轻轻的拂过他的眉间,希望能将他无意识的时候都因为疼痛而皱起来的眉抚平。 可是,根本抚不平啊。 花溪看着他睡着了,打算起身也去问一下医生。 人家是专业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专业的人说出来她或许能懂上几分。 让高明海转述,总归是有些出入的。 她越听越稀里糊涂。 她总不相信高明川这么一点时间就病的这么严重,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她正要往起来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抓着,抓的好紧。 十指相扣,怎么也不愿意松手的那种。 花溪就只能坐了回去。 她舍不得把扣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轻轻的掰掉。 那就这样握着吧。 守着他,看着他睡一觉。 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高明海跑了一趟监狱那边,回头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这会儿天冷了,昼短夜长,渐渐的就黑的早了。 他给带了饭过来。 高明川这会儿靠在枕头上。 看见他喊了一声:“大哥!” “嗯,我给你跟花溪买个饭,让她喂你一点。” 高明川摇了摇头:“不想吃。” “想吃也得吃,哪怕是粥也得喝一口。”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就算是好人,不好好吃饭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高明海给花溪买了一份饺子,另外给高明川买了一份花生稀饭。 “大哥,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我喂你吧,花溪你也赶紧吃饭,都到这个时候了。” 花溪没有自己先动筷,接过他递过来的粥,把那个食品口袋套在一个盒子上,递到高明川的嘴边:“好好喝一点,营养跟上了,说不定咱们就好了。” 高明川点了点头。 哪怕他知道吃进去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吐。 还是很配合的张开的嘴。 吃了不多几口,但是能看出来他已经很努力了。 花溪转过去坐在边上吃饭。 高明海就跟高明川说话:“我问过大夫了,你这个病是有些恼火,但是……”他斟酌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这个弟弟。 “我知道,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花溪背对着两个人,一口一口的往自己嘴里喂着东西,眼泪一滴一滴的往饭里面落。 “别说这种话,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有希望,多活一天,咱们就是赚的。 我去了一趟那边我问了一下,你这种情况,是可以回家的,只不过手续要麻烦一些。 不过没关系,能回去就是好事,我明天再去问一问,问清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搞这个事情。 咱们回去。” 高明川点头:“好,我们回去。”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最清楚。 没有必要在医院里耗着。 他也想好好的活着。 但是活不成了。 与其继续执着在医院里耗着,一天天花钱如流水,不如回去。 他总不能死了,死了还给花溪留下一屁股的债,留下一堆烂摊子。 花溪吃完了饭将垃圾带出去,顺便去上了个厕所。 趁着她出去,高明川跟高明海讲:“大哥,我要是死了,花溪要是遇到合适的要是想改嫁,不要拦着她。 她还年轻,就那几间房子都留给她,万一……她能有个退路。”他喜欢了一趟 也好了这么些年,没有什么给花溪的,只有那几间屋子 留给她,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至于孩子,高明川现在完全操心不了。 孩子才生下来没多久,他就出了事儿,全靠花溪一个人带着支撑着。 他知道花溪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在一边的。 无论是改不改嫁,她都不可能舍弃英英的。 “别想那么多。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花溪要是听见你这会儿就说这些,得有多难过。” 正说着,高明川整个人抽搐了一下, 随后身体本能的朝床边爬去。 高明海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吐了,刚刚吃的饭连同胃里的胆汁全部都倒了出来,那个味道一瞬间就充斥了整个监护室。 这一夜谁都没能安稳。 包括留在家里的英英。 也不是没离开花溪自个儿在梁上过过夜。 正常都是天快黑的时候哭上几声,看不到人就算了。 洗干净了放在床上,搂在怀里拍一拍,哄一哄就睡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直哭,一直哭。 说没吃饱吧,下午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小肚子还鼓鼓的。 在那里眼泪吧啦的嘴里妈妈的喊着。 老太太拍着她都快把自己给拍睡着了她还在哭。 许桂芳听见声音从外面进来把人给抱起来:“我抱我那屋里去睡吧,娘,你早点睡。” 得让老太太早点睡。 到了明天白天还得看着,操心的很。 好在这会儿地里面该收的都收回来,就差麦子还没种,其他也没有什么大活了。 剩下的就是底下的猪和鸡,还有他们自己家的需要照看。 家里人多也不算个事儿。 “这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哭这么狠?” “再哄哄吧,哭够了她就不哭了。也没拉肚子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积食了肚子疼,我给她揉揉。” 等到明天要是还这么闹的话,就带到大队部那边给大夫看看,检查一下,看看哪里是不是有毛病,不舒服。 老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老幺这是得了什么病。在那里面怎么能生病了呢?” “那是啥好地方?就是进去劳改受罪的地方,生病多正常的事。更何况人吃五谷杂粮,正常人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情。”许桂芳叹了一口气,没敢跟老太太说实话:“或许明天高明海他们就回来了,回来就知道到底啥情况了。”说完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很。 高明海还说的那么严重,许桂芳想象不到。 只知道把钱都拿去了,希望能把人看好,别到最后让那个钱打了水漂。 第52章 母子相见 高明海就没在跟前打扰他们。 去了招待所,难得奢侈一把,花了点钱住上一晚。 医院边上住招待所还是很方便的。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半夜的时候被噩梦惊醒。 醒来之后只觉得心中惊悸,几乎喘不过气来。 到底梦见了什么竟然死活想不起来。 他在床上坐了半天,到底还是不放心。 爬起来出了招待所,去了医院。 医院里这会儿静悄悄的。 只有值班的护士时不时走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声音。 他进了监护室。 总感觉到了晚上监护室里面的呻吟声比白天更大了。 高明川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监测数据的管子还在。 花溪就那样趴在他的手边上睡着了。 这会儿的天到晚上已经冷了。 花溪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单衣裳。 高明海从边上的口袋里把她带的外套拿了出来。 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手不自觉的把她散乱下去的头发拂起来卡在她的耳朵后面。 没有叫醒她。 看了看高明川之后,他又缓缓的离开了监护室。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看似睡得很沉的高明川眼皮缓缓抬了起来,目光空荡荡的看了远处门口很久,末了又缓缓的落在了花溪身上,最后再缓缓的闭上。 高明川已经保外就医,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个还是好弄的。 地区这边把医院的诊断结果上报,等省里那边审核,审核通过之后,有保证人签字,在和当地的公安局联系好,人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要按照规定,定时去公安局报到,汇报近期的情况。 这个是需要时间的。 高明海没有办法一直在地区这边耗着。 在这边住着,吃喝住都得花钱,又是一笔开销。 把该签的字签了,该跑的手续跑了就先回去了。 只剩下花溪在这边就近照顾着高明川。 高明川这会儿还勉强能走,只是因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正常进食,再加上身体的疼痛,坚持不了多久,走不了多远。 回家的那一天,是高明海找人绑了滑杆从公路上把他一路抬过来的。 为了他,高明海回家这几天也没闲着。 早早的就动员人把花溪河上的木桥架了起来。 踩着新修起来的桥,瘦的脱了形,让人几乎认不出来的高明川,戴着个帽子,用个旧围巾裹着脸,就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被几个大男人轻飘飘的就抬回了家。 老太太拄着拐棍从梁上到了底下院子里。 高明川刚刚才从滑板上下来,被高明海跟花溪一左一右的扶着上了坎子,一脚刚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老三!” “娘!” 老太太想着十二年啊,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老三出来的那会儿, 也没想过这会儿还能再见。 可是这面见的,还不如不见。 老太太那浑浊的几乎都看不清的眼,蓄满了眼泪。 虽然没有人跟她明说高云川到底得了什么病。 但是一个判了十二年的人能从医院里给放回来,她不敢想。 娘俩在门口抱头痛哭,哭的在扬的人个个鼻子发酸,花溪更是被惹得再一次泣不成声。 高明海在一旁劝说:“娘,你先让老三进去躺下,他身体还没好,不能这样子。 你那个脚也不能久站,我给你弄个板凳,你坐在他床边,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讲。” 这样才把老太太劝住。 先把高明川弄进了屋。 老太太跟着也进去。 高明川离开家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回来了。可是他的精神连把家里家外好好看一看都不行。 从地区那边坐车到这里,一路他靠在那里也没能合眼。 主要是太难受了。 现在他大多数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像是在睡觉一样,实际上根本就没睡着。 明明没让他走几步 但是这会儿却显得精疲力尽。 “老三啊,你这到底是咋了呀?应该能好的对吧?” 年纪轻轻的,三十都还不到呢,咋就这么命苦啊? 高明川半天都没吭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娘说自己的这个病。 说谎吧,他也没几天好活了,要不了多久谎言就会被戳穿。 可如果照实说吧,他又怕他娘受不住。 “大概是难好了。” 老太太再一次开始掉眼泪。 陈旧的都快破了的手绢在眼睛左右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你要好好的,花溪还那么年轻,英英还那么小。你走了这么长时间,娘俩在家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花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在里面她多少还有点盼头。 你现在这你让她以后咋弄?你让英英以后咋弄啊?” “娘!”高明川疲惫不堪的闭上了眼睛:“花溪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会对英英好的。 如果我不在了,不管她要干什么,你跟大哥能帮的帮一下,不要为难她。 她这辈子命不好,跟了我,没能过几天好日子。”说着说着就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像是有什么从喉咙冒出来。 他忍了半天没敢在开口。 等老太太哭够了,以为他睡着了,出去之后他才趴在旁边开始吐。 吐出来的东西全是血沫。 把刚刚进来的花溪吓了一跳。 “高明川,高明川 你怎么样了?” “没事。”他抓住了花溪的手,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的痛苦:“我没事。” “有血啊,你吐血了。”哪怕对这个病一无所知,花溪也知道吐血意味着什么。 内里坏掉了。 何况这几天在医院里守着高明川,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知道了这段日子他是多么的煎熬,熬的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甚至于,如果此刻有一个爽快轻松的死法让他早早的去,对于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可是花溪舍不得呀。 她自私的希望对方能努努力,再坚持坚持,或许就会有奇迹发生呢。 “没事,不要害怕,我能看见你就好多了。”花溪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 吸溜的鼻子出了去铲了灰过来盖住,随后打扫干净。 又放了一个旧盆子在床边上。 把自己用的手绢和特殊时候才舍得用的卫生纸都放在床头。 “我走了这么久了,我得去把英英接回来,你想不想看看她?” “想 ,你去吧,让我看看她,然后你还是把她送到大嫂他们家去吧。太小了,我这个病……”说是不传染,可毕竟是内里的毛病,他不敢冒险啊。 第53章 杀鸡 但是一听说病的很严重,是被抬回来的,好像就又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这怕是真的病的很重,重的可能活不了多久的那种。 不然监狱怎么可能轻易放人呢? 老太太从底下院子里回去之后,就靠在门灯上默默掉眼泪。 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肝癌她不懂是什么,但是有个俗语她懂叫肝硬化。 绝症啊! 高明海一直沉着脸,也不知道是担心老太太接受不了会出什么问题还是在担心高明川,又或者是在想别的。 反正头发丝儿都散发着不高兴。 家里的几个孩子看着他沉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只能偷偷摸摸的问许桂芳:“我幺大真的病的很重吗?” 许桂芳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 “我们下去看看。” 什么都是互相的。 高明川是高明海带大的。 高明海家的这几个小的从小高明川也疼的很。 尤其是最小的那个,小的时候早晚的都骑在高明川的脖子上 比起严肃的爹,整天嬉皮笑脸的幺大更得他们的心意。 许桂芳不好说不让孩子去。 只能委婉的叮咛一些:“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要闹腾,要懂事一些。你幺大病着呢,精神不好,过去看一眼就回来。” 不看也不好,应该去看一眼的。 高翠萍哦了一声, 另外两个人都跑远了声音才传过来:“知道了。” 花溪去梁上接英英,家里就剩下了高明川一个人。 躺在熟悉的床上他竟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静静的躺在那里,脑子里不期然间就想到那天夜里他睁眼的那一瞬看见的情景。 他不愿意往深的去想,可总是控制不住的往深处去想。 甚至于昏睡的时候做梦都能梦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该愤怒,还是该恨。 真的不知道。 因为是他自己不争气啊。 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就连顺顺利利的活个几十年都办不到。 “幺大!” 高成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高明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丢在一旁,缓缓转脸。 大白天的屋里没有开灯,外面透出来的光线依旧不足,显得有些昏暗。 可即便是这般的昏暗,在门口的几个小的依旧看清楚了他此刻的样子。 高明川咧嘴笑了笑:“你们两个没去上学呀?” “今天放礼拜呀!幺大你可算回来了,你可要赶紧好起来,不然幺娘一个人也太辛苦了。” “对啊,她又要带英英,又要种地,还要喂猪喂鸡,还要跑出去做买卖,一个人都快分成八瓣用了。” “有几回生病发烧坐在那里煮着饭就睡着了,我妈说那都是累的。 ”明明是两个人的日子,全部压在了一个人身上,怎么会不累呢? 高明川正想开口,喉咙里又有什么堵着了。 咳嗽了两声就有东西往外冒。 他忙不迭的抓住纸吐在那上面卷起来。 “我会努力的,你们三个要听话啊,要听你们娘的话,少让她操点心。” 他大嫂也不容易,也是个可怜人啊。 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不明白此刻他这话的意思。 齐刷刷的点头:“肯定了,我们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花溪把英英从高明海家抱回来,给高明川看了一眼。 高明川靠在床头,对英英伸手。 可惜英英并不认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花溪的怀里看了他一眼之后麻溜的转身抱住了花溪的脖子。 不认得的人她是不会让抱的。 花溪教她喊爸爸。 平时跟话痨一样的小丫头这会儿坚决不吭声。 怎么哄都不行。 只用两只小爪子把花溪的脖子抱的死死的。 毕竟有好几天没见了。 就算是断奶那一回都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高明川又有些难过。 但是又有些庆幸。 他可能都不一定能等到这小丫头喊自己一声爸爸。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 可是孩子都还认不得他他就要走了。 难过归难过,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一脸的疲惫:“在医院里陪了我这么几天,家里是不是还有一堆事儿,把英英送上去吧,我也没办法照顾她。” 他疼的连说话都好费劲。 可不说话,一个人靠在那里一样的疼。 “家里的猪草一点都没有了,这几天都是翠萍跟二嫂轮流着去帮忙割草。 我得去弄一点,然后杀只鸡给你熬汤。” 英英她暂时不准备送上去。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孩子了。 刚刚她去接的时候说是连续好几天下午一直哭到晚上,怎么哄都哄不住,带去大队那边检查有没有什么毛病。 光听着她都心疼的不行。 大不了去地里就拿根布袋子背在背上呗。 “不用,有口吃的就行,留着吧。”反正他也吃不进去,勉强吃进去也是遭罪。 花溪根本就不听他的。 虽然吃不下去几口。 但只要能吃一口呢? 只要吃到肚子里,那就能吸收一点。 出门把英英塞在了车子里转身就去鸡圈抓鸡。 抓了一只停蛋之后就再没下蛋的老母鸡。 说实话,花溪还没有资格杀过鸡呢。 怀孕和坐月子的时候都是高明川弄好了炖在锅里她光吃。 这还是头一回。 她倒是见过人家杀鸡,步骤什么的都清楚的很。 但是自己上手的时候就难得很似的。 心一横,专门磨过的菜刀一下下去直接砍断了鸡脖子。 没有脑袋的鸡没有立刻断气,脖子上冒着血在院子里乱蹦。 花溪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不过,到底没蹦跶多久,在撒的到处都是血之后总算是倒了过去。 把鸡收拾出来炖在了锅里。 她这才把英英背在了背上提着篮子去后面地里。 伏天就撒的萝卜,这会儿长得好的很。 萝卜叶子连从地里边儿的猪草弄回来,不管是喂猪还是喂鸡都很合适。 顺便再扯两个萝卜回来,等锅里的鸡炖的差不多了放里面提一个鲜增个味儿。 高明川躺在屋里听着她进进出出的动静,努力的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睡了过去。 英英长牙齿了,但是鸡肉这种东西她还是搞不定的。 鸡汤和萝卜倒是可以喝可以吃。 里面又给她煮了挂面。 小饭桶能吃上满满一碗。 花溪给高明川喂饭的时候, 她已经吃好了,自个儿就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探头探脑的在那里看。 高明川因为自己的这个病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不敢接近她,又忍不住想接近她。 喊了一声英英对着她招手。 英英试探的迈开步子,跨过门槛,依旧不敢撒手迈步。 第54章 坚决不承认 高明川让花溪去把后边那间屋子收拾一下,带着英英暂时住后边。 花溪拒绝了。 “大夫说了不会传染的。” 她不知道高明川能活多久。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陪在对方身边。 她怕自己一转身对方就咽了气,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英英也是一样,那是高明川的孩子。 看一眼就少一眼。 花溪折腾了半天,在衣柜的另外一边用板凳铺了个床板,给英英搭了一个小床。 她晚上可以睡在小床上。 把英英哄睡之后,花溪上了床。 在高明川错愕的眼神里钻进了被窝。 “要不然,再加一床被子,咱们分开睡。”他这个样子,无论别人说的再怎么绝对他都不可能放心。 花溪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什么话都没说。 末了,高明川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伸手轻轻的拉了拉花溪的手。 花溪就顺势躺了下来。 伸手抱住了他只剩下皮包骨的腰身。 “高明川,我什么也不怕,哪怕这样一觉睡过去咱们一起死了,只要你在我跟前,我就什么都不会怕。” 高明川伸手抱住她,轻轻的在她身上拍打着,跟哄小孩儿似的:“说什么傻话,你得好好活着,还有英英呢!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还想说点别的,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花溪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踏实过了。 可是,高明川却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不只是因为身体的难受,更因为花溪做噩梦了。 梦里面那愤怒的声音和喊出来的名字让高明川之前的怀疑越发的肯定越发的清晰。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但他又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不甘心,不然他对不起花溪。 花溪心里面其实是很心虚的。 之前她就经常做这样的噩梦。 梦里面被高明海压着做她不情愿做的事,做着做着高明川就出现了。 厌恶的看着她。 她惶惶不安,一直想跟对方解释。 可对方一直走在她的前面,根本不愿意停留下来听她说一句话。 现在高明川回来了,她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努力的想别的事。 想高明川的身体,想家里的安排。 坚决不敢去想之前那个事儿。 即便如此,还是做噩梦了。 她不知道自己竭尽全力隐藏的秘密高明川其实早就知道了。 天越来越冷了。 花溪把地里的红苕都挖了回来。 麦子高明海也给种上了。 把高明川接回来之后高明海就再没到底下院子里来过。 麦子种上了他到底还是过来看了一眼。 他一过来花溪就忐忑的很。 跟高明川说了一声,带着英英就去了山上。 这段时间因为照顾高明川,花溪没有再继续出去做买卖。 就扯猪草照顾家里的鸡和猪,然后上山砍柴。 天冷了之后要存柴火,至少得存够明年一年烧的。 这会儿她说上山去砍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不觉得高明川会多想。 高明海过来之后,花溪就招呼了一声大哥,再没跟他说第二句话,随后就躲出去了。 屋子里虽然有病人,但是一点难闻的气味都没有,花溪给收拾的很干净。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了?” 高明川笑的有些勉强:“就那样,你知道的,这个病不会好了。”熬一天算一天,熬一天他就能多陪花溪和英英一天。 他已经很努力了。 但是最近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再跟花溪过一个新年。 他说的这么直接,高明海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大哥!”他不开口,高明川却打算直接开口了。 因为他担心有些话不说就没机会了。 “你今年完就三十九了。” 高明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年龄,嗯了一声。 在他床边上坐了下来。 “花溪到明年开春才二十六。” 高明海抬眼看着他,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似乎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 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他觉得他自己隐藏的挺好。 因为高明川回来,他甚至都没到这边来,怕的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脑子里那些念头压制不住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变成了对方的催命符。 “翠萍都是马上十六的大姑娘了。你也不想她以后像花溪一样被自己人欺负对吧? 你是有女儿的人,女儿都那么大了。 我知道,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人在家里总归是不安全的,会被欺负,我都能理解。 大哥,看在咱娘的份上,看在从小你带着我长大的份上,我现在还喊你一声大哥。 任何人欺负她我都能理解,都能想得通,为什么偏偏是你呢?怎么能是你呢?” “你在说什么?”高明海假装糊涂。 这件事情没有真凭实据谁来了他都不可能承认的。 因为,他无法估计承认之后的后果。 不止针对他,也针对花溪,更针对高明川。 花溪是绝对不可能亲口告诉高明川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剩余的高明川怎么怀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承认。 高明川笑出声来,上气接不住下气,随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手里拿着的手绢上全是血。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做了就是做了。 我在脑里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有一天还能回来的时候你都能干出这种事情。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更没有忌讳了? 不要以为我死了,你就真的可以放心大胆的为所欲为了,我就算是死了变成了鬼我也会看着你的。 高明海,人如果连廉耻都没有了,连那个事情都管不住自己,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病糊涂了是吧?这些话怎么可以乱说呢? 你不顾及我也要顾及花溪呀,从你出事到现在她有多难过,你是没看见,但是你总能想得到吧。 你怎么能忍心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我可没有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脏的只有你一个啊我的好大哥。” 第55章 打算提前杀猪 兄弟俩几乎是撕破了脸。 但是花溪并不知道。 她不断的祈求老天爷开开眼,让高明川不说好起来,最起码能多活一段时间。 可惜老天爷大概是没听见,或许听见了也没有时间理会。 毕竟芸芸众生各有命数,在老天爷那儿啥也不是。 冬月还没有过去高明川的情况就越发的严重了。 冬月中旬,花溪跟他商量:“我们今年早一点杀年猪吧。”以往都是进了腊月,腊月初五之后。 但是她担心高明川熬不了多久了,陪她过不了这个年,但是起码能陪她吃一顿杀猪饭。 高明川这段时间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 疼痛让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疼极了怕吵到花溪他就抓着床边的床框子。 但是时间长了花溪还是能察觉到的。 此刻花溪跟他商量他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花溪就开始张罗这件事情。 自从高明川回来之后她就把英英接了回来,再没有往梁上去过。 但是杀猪这个事情得去一趟。 杀猪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一个人搞不成,得一大家子一起弄。 然后还得去找个杀猪匠。 还得高明海帮忙把他们家那个大黄桶扛下来,提前用水泡着。 杀猪的案子,他们家倒是有。 就算是用不到人家也得招呼到,不然叫人说起来还以为两家怎么了呢! 先不说早先兄弟俩相处的挺和睦。 就高明川出事之后高明海一直跑前跑后的,整个的事情都是他在给操心。 后边这边一有点什么事情也都是他。 花溪要是这会儿跟他翻脸,叫人说起来只会说她不知好歹。 更何况,她也不能让高明川察觉出异样,让对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心中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总归是心虚的,心虚了之后总是会瞻前顾后的想很多,即便只是一点小事情。 花溪上去看了看,老太太这个冬天也不好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凉了,再加上高明川这个事情对她的影响,一直咳嗽,几乎都不出屋。 花溪过来的时候,高明海去山上砍柴还没回来。 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烤着火,灶房里烟熏火燎的。 “娘!”花溪在门口喊了一声。 老太太回头还没开口就开始咳。 “今天没去山上?” “去了,回来的早。”花溪进屋在她边上坐下来。 “老三咋样了?” “能咋样,就那样。我来找一下大哥和大嫂,我打算这两天就把猪给杀了,能多给他炖点肉汤,给他补补。” 老太太下意识的觉得这也是好事儿。 “那你坐这里烤一会儿,一会儿该回来了。你上来了,英英呢?” “在二嫂那里。” 问了这么几句,就再没话说了。 “这段时间都没再去镇上?” “没去,走不开。” 虽然是冬天地里没活了,可家里到处都是活。 孩子需要照顾,病人也需要照顾,家里的鸡鸭猪也需要照顾。 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没有那个心情,她害怕,她不敢离家里太远。 就算是下地扯草上山砍柴,她也尽量往近处走,都是早去早回。 说着话,院子那头的棚子就传来了动静。 下地割草的上山砍柴的都回来了。 花溪往外面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并没起身。 等那姐弟三个叽叽喳喳的到跟前的时候她才转脸。 高翠萍看见她很开心:“幺娘你来了!”好久都没来了。 花溪嗯了一声,问她: “你妈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后面呢,马上就来。” 花溪站了起来。 出了灶房门,就看见了许桂芳头上粘着几片树叶子边走边拍打着自己身上往这边来了。 她喊了一声:“大嫂。” “哎,花溪来了,进屋烤火。” “我就不烤火了,来跟你和大哥说一下,我打算这两天把猪给杀了,还得麻烦大哥帮我把黄桶扛下去,提前泡一下。”一年都没有用的木桶不泡透会漏水的。 “今年杀这么早?” 花溪嗯了一声:“今年早一点杀。” “杀猪匠找好了吗?时间定下来了吗?是不是要再找两个帮忙的?” “杀猪匠,我想找对面张家的。”他们院子里林正清他幺大也会杀猪,往年都是找的人家。 但今年花溪不想找。 许桂芳也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还是劝了她一句:“一家不管一家的事儿,林家离得到底近一点。前后院子,以前年年都找人家,今年你不找,跑到河对面去找人杀猪,给人省事,到最后人家还会怪你。 分开家立开户的,跟林正清他们的瓜葛与旁人无关。” 高明川就那样了,活一天算一天,迟早要走的。 留下花溪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以后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谁也不清楚。 但是这过日子向来都是一个好汉三个帮。 远亲不如近邻。 不用刻意的巴结,在有些事情上也不能随便得罪。 花溪应了一声:“是我想左了,我等一下回去就去前面看看,跟他说一声,就后天吧,后天一早。” 她也不是傻子,什么话是为她好她还是能听出来的,不能做那种真不知道好歹的人。 “家里那些东西都喂完了吗?” “喂完没喂完的都没关系,还有那些鸡呢。” 许桂芳点了点头:“也是。” “那你帮我跟大哥说一声,我先回去了。二嫂也要忙着做饭了,英英缠着她腾不开手。” “行啊,等一下我跟他说,你去忙吧。” 花溪转身就从灶房边上的小路下去了。 高明海从柴火垛子跟前过来,只来得及看见她一个背影。 “花溪来了?”他问了许桂芳一句。 “来了,说是后天要杀猪,找你帮忙把黄桶给扛下去,提前泡着。” “杀这么早?” “嗯,老三情况恐怕不是太好了。”难熬到年后去。 不然花溪也不可能这么着急。 他们这边杀年猪吃泡汤的时候往往比过年更热闹。 花溪大概是想让高明川热闹一下。 第56章 她以后怎么办 许桂芳没有直接进灶房,进了堂屋问了高明海一声:“你这两天也没去底下看看怎么样?” “前不久去过了,越来越糟糕了。”其实自从上一次之后他就没去过。 虽然他矢口否认,但是高明川已经笃定了他欺负过花溪,见面就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以前那样兄友弟恭感觉,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花溪跑了一圈,在傍晚吃饭之前把杀猪的时候要用的人都找全了。 给高明江也说过。 正在屋里跟高明川说话的时候高明海过来了。 扛着黄桶过来的。 没有刻意的喊花溪他们两个。 把桶熟门熟路的放置在院子口上往年常放的地方,跟高明江在那里说话。 听见他的声音花溪都不想出去。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这会儿用得到对方。而且她也不敢让高明川知道,只能努力的维持着疏远的客套。 出门招呼了一声大哥。 还跟他道了一声谢。 高明还看了她好几眼,只说了一句:“还是后天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吗?” “对,还是那时候。” 高明海表示知道了,转身就走了。 花庆安和花庆平兄弟俩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杀猪。 第二天吃了早饭,刚过没一会儿兄弟俩就过来了。 还是那会儿天热的时候花庆安跟他老娘过来帮耕田插秧,这一晃大半年过去了。 这一次是兄弟两个一起来的。 老太太没过来。 主要是听转乡的人说高明川回来了,说是生病回来的。 说的一知半解稀里糊涂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所以家里人一合计,干脆过来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之所以兄弟两个一起来,一个是因为这会儿闲下来了,上一次花庆安过来,花庆平没过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现在兄弟两个分家了,各是各的家,那么跟花溪这个妹妹来往那就是自个儿的事情了,不能笼统的再搞在一起。 过来的时候花溪没在家,上山砍柴去了。 冬天的猪草不太好扯,虽然地里面到处都是草,但是真的冻手。不过种的有萝卜什么的倒是可以搭着喂。 而且明天就要宰了,锅里还有煮熟的土豆什么的。 所以提前就已经不去操心扯猪草的事情了。 高明川在屋里躺着。 所以门上就没有挂锁,堂屋门虚掩着。 花庆安还以为人在家呢,在外面接连喊了两声:“花溪,花溪!” 都没有得到回应。 高明川听见了但是他这会儿已经下不了地。 在屋里气若游丝的应了两声,外面的人也没听见。 “门都没锁,这上哪去了?” “先把东西给放屋里,到边上找找。”没锁门的话那肯定没走远,不是说高明川回来了吗?生病的话更不可能跑远了。 知道高明川回来了,还是生病回来的。 来探望人家肯定不可能打着空手。 又是副食又是罐头的。 推开门把东西放到堂屋才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 “是大哥和二哥吗?”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家里有人啊。 但下一刻两个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沉了下来。 这声音,直接都连不上线,跟蚊子叫似的,这得病成什么样子? 难不成真的像他们队上那些人说的,到那里面的人只有病的快死了的时候才能放出来,回家里来。 外面的天并不好。 这边就是这样,一到冬天的时候想要几个好太阳真的很难,天总是阴沉沉的。 外面一阴沉沉的,光亮就透不到屋里来。 屋里就更加的暗了。 “高明川,你怎么样了?” 也没有其他人,花家兄弟两个就拐去了睡房里。一股子的腥味儿迎面而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昏暗的看不真切躺在床上的人的脸,但是能看清楚大概的轮廓。 真的把兄弟两个吓了一跳。 “你这……” 整个人都脱了形,这到底怎么弄的? “到底是什么病啊?” “肝癌,又叫,肝硬化。” 光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停顿了好几遍,高明川上气接不住下气,两只手死死的扣着床。 花庆安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响。 “怎么会是这个病呢?” 是啊,高明川也在想怎么是这个病呢? 他这辈子没有什么大出息,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老天就是要报应也不该报应到他身上。 想来想去,可能是上辈子过于坏了吧? 至于要这辈子来偿还。 看他精神头不太好。 花庆平还去灶房里给他弄了一点热水过来。 然后问清楚了花溪大概去哪地方砍柴了。 兄弟俩把堂屋门重新给关上找去了山上。 花溪就在房后不远的地方,在那片青杠树林里。 还是好找的。 英英也在。 坐在厚厚的松毛上,边上堆了一堆松果,其中个别上面还有她的口水。 虽然花溪一再的跟她讲这个不能吃。 但是这么大的孩子是不长记性的,逮着什么就会本能的往嘴里塞。 啃过几次之后没尝出什么味儿,自己放弃了。 “花溪,花溪!”花庆平嗓门大,没到跟前,声音先传了过来。 花溪还没回应。 英英倒是跟着学起来:“嘻,嘻……” 花溪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声音带着点熟悉,但是又不是那么熟悉。 一连听见几声之后才确定,原来是她二哥。 这有多久没见过了? 光听见声音都不敢往那上面想,也不敢答应。 “大哥,二哥!你们咋来了?”她拿着柴刀的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到我们那转乡的人说你们家高明川回来了,听的云里雾绕的,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这会儿也不忙了,我们干脆就过来看看。” 花庆平:“我也好久没来了,上一次在家不得空,这会儿能抽出功夫了,刚好跟大哥一起。” 花溪把柴刀丢在边上,跟他们在英英边上坐下来。 花庆安伸手把英英抱过去:“叫舅舅啊。” 英英根本不认得他,瞅了瞅,转身就要往花溪那边去。 花庆安不撒手,她就开始瘪嘴。 花溪赶紧给抱过来:“不敢轻易惹她惹哭半天都哄不好。我现在听见她哭脑子都疼。”甚至有些暴躁。 总觉得这个时候哭不是那么的好。 “我们刚刚进屋看过了,高明川怎么那样了?” 花溪嗯了一声,脸上很平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了,你们来的正好,明天刚好杀猪呢。”早知道她大哥二哥来,她都不应该再去找帮忙的,自己家里人都够了。 “真是来的巧了,不过今年要这么早杀吗?” 当着自己哥哥的面,花溪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高明川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几乎吃不下去东西了,疼的只抓床框子,我怕他熬不到多久了。 可能这个冬天熬不过去,过年还早呢,我想着先杀猪吧,杀猪热闹一下,也当是过年了。” 兄弟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肝硬化,绝症啊,早晚的事儿。 花溪还这么年轻,英英还这么小。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高明川真的死了,这娘俩以后这日子该怎么办呀? “我现在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先把眼前的日子过着,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想不了那么远。” 她的以后是在哪里呀?她根本就想不到也看不见。 第57章 根本就避不开 花庆安拿了柴刀砍,花庆平就在一边整理。 花溪带着英英在一旁跟他们俩闲话家常。 这会儿还算是这段时间以来难有的轻松,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去想。 不去想高明川病入膏肓。 不去想他即将不久于人世。 也不去想以后自己该怎么办。 花庆平也很平静的跟她说着自家的事。 他到底年轻一些,比起花庆安这个哥哥,显得不是那么稳重,跳脱的与曾经的高明川有几分相像,也是一个爱说爱笑爱闹的人。 只不过此刻在妹妹跟前,已经尽量的稳重。 “分家了?”花溪微微惊讶,随后又觉得这也不意外。 都各自有家了,分家是必然的。 长时间搅和在一起,只会增加更多的矛盾,不可能和睦的起来的。 “嗯,分家了。娘自己留了两分田,还有沟边上的一块地,大概有半亩,其余的田地都是对半分的。” 提留款和农业税他们一人一年给交,然后一年一人给一百五十斤粮食。 这样一说的话,花溪就知道她娘是自己单独过了。 “这样也好。 ”分家差不多就是这样子,花溪说不出来什么不妥,就算是她感觉出来了也不能多说。 出嫁的姑娘不能轻易掺和娘家的事儿,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分了家能自己当家做主了,虽然说没有万贯的家产,但是自己分到的那一亩三分地自己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所以兄弟俩无论哪一个都觉得比之前轻松多了。 “天冷的很,就像是要变天了一样,你把英英带回去,别在这儿吹风了。 高明川那样子自己在家里也不行,还是得有个人在跟前守着才行。”那个样子说个难听的话就好像是要随时咽气一样。 没有人在跟前守着,万一有个啥都没人知道。 “对啊,我跟大哥在呢,你就不要管柴火的事儿了。 明天不是杀猪吗?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回去,在这帮你砍两天柴。”他们两个人从早到晚的砍上几天都够花溪砍一个冬天的了。 要照顾病人又要照顾孩子的,一天到晚的能干多少一点? 虽然说已经尽可能的避开不提高明川了,但是言语间总是避不开的触及。 毕竟这会儿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摆在那里呢。 而且,真的避不开。 花溪觉得这样也行。 “那就麻烦大哥和二哥了。” 花庆平嘿了一声:“你跟自己哥哥还这么客气啊?虽然说是你嫁了人,但你还是姓花,还是我们的小妹,不至于生分到这种程度吧?” 花溪笑道:“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客气了。家里的活都留着让你来帮我干。” “你放心好了,只要我得闲不需要你给我捎信,我就往你这来。不过你记得给我管饭啊。” 唯一的一个妹妹,日子过成了这样,这是他们当哥哥的失职。 原本以为高明川是个有出息的,是个能干人。花溪跟了他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不求大富大贵啊,就图个男人贴心贤惠,图个平平稳稳。 可人啊这一辈子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 最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那肯定了,你来给我干活,我连饭都不给你管,我能没良心到那个份上吗?嫂子也不能愿意呀。” 花溪跟着他说笑了两句,背着英英走了。 她一走花庆安他们兄弟俩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刚刚我说的话是真的,以后……” “你说的对,她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以后但凡能转过来,就勤往这边来吧。 自己家里人不照看着,谁都能欺负她,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怎么熬呢?” “你说,要不然让她到时候回去吧,我们各自再匀一点田地出来给娘,让她跟娘一起过。 她的户口虽然来了南山村,但田地还留在了花家庄,当初分田地的时候是有她一份的呢。” “那你回头问问她,看她愿意不愿意。最起码现在是不可能提这个事儿的,等后面再说吧。”不过,以花庆安对花溪的了解,花溪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花溪当然不愿意。 她已经成过家了,不管家里的另一半还在不在,能不能陪着她,这里都是她的家了。 以后的事情她不好说,会不会在这里过一辈子她也不知道。 目前反正是没想过这些事情。 而且,两个哥哥都各自有自己的家了。 家里该分的也都分妥当了。 现在让她回去过,把原本分好的田地又还一些给她,问过两个嫂嫂了吗? 嫂子能同意吗? 不用想都不可能。 这会儿就靠着田地过日子,谁会嫌自己家的田地多啊?为了一点点边边角角都能打破头,更不要说别的了。 明天要杀猪,今天又有哥哥帮她砍柴。 那她就回来在园子地里弄点菜。 回去先看看高明川,给他喂了一点水让他润了润唇,随后才去的菜地里。 山里人家这个季节不缺菜。 最基本的白菜,萝卜,大葱,蒜苗这些都有的。 花溪那段时间天天往镇上跑,跟人家学的种了一点胡萝卜,种了一点芹菜。 胡萝卜没长太大,最大的也不过她食指那么粗。 但是也是个稀罕东西,这边队上她没见到有谁种。 弄一点儿出来搭个菜也挺好的。 至于芹菜,其实这东西不贵,到集上去几毛钱就能买上一大捆。 但是几毛钱那也是钱啊,挣起来难的跟啥一样。 她种了,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经验的缘故,还是说这玩意儿本身就不好种,没出多少一点,出来的倒是长起来了。 只不过这会儿还嫩的很。 要是等到过年的时候,吃起来正合适。 向来会过的花溪也没有抠搜,把地里那一点芹菜全部都拔下来了。 过年,今年这个年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她也希望能好好的过一个年。 不过,现在她不想去想那些,先过好面前吧,毕竟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 把地里的菜弄回来剥干净,淘洗好之后 她就赶紧准备下午饭。 哥哥来了,明天杀猪。 头年的腊肉还剩了两块没舍得吃,这会儿少不得要烧一块煮在锅里。 有那么两三个小时也就煮的差不多了,能供上晚上吃。 花溪就这么忙碌着。 就算是没有去山上,在家里也没有停歇。 只有这样忙起来了,手上有事情做脑子里才不会胡思乱想,心里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第58章 就怕是回光返照 随后一直都是空着的。 花溪之前也没有时间收拾,用不到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 这会儿是要收拾出来,晚上给两个哥哥住。 还没收拾好就听见外面有动静,英英的声音啊动的不得了,好像还在叫妈妈。 随后就传来了高明川的声音。 虽然很低,但是花溪还是听清楚了。 放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就往外跑。 要知道最近几天高明川情况特别糟糕,几乎下不了地,上厕所都是把尿桶提到屋里去的。 要她扶着身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才能下得了地。 他不愿意躺在床上让花溪给他端屎倒尿。 主要是也没吃什么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大便了。 但是这会儿竟然下了地。 扶着门框,拄着棍子到了大门口。 缓缓的在门墩上坐下来看着扶着板凳在那挪步的英英还有那条趴在柱头边上打瞌睡的灰不溜秋的狗。 “怎么出来了?” “突然感觉有点力气,我就下地看看。”说话依旧很累,呼吸就很疼,但是他感觉精神头是比往天好了一些。 花溪眼睛一亮,在他边上蹲下来细细的端详着他:“真的呀?” “真的。”高明川伸出枯槁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出来看看咱们的院子,看看你干活的样子。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看着英英。” 花溪想跟他说话,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说想跟他说。 但是也知道他这会儿就算是精神好一点了身上依旧难过的很,每说一句话都费劲的不得了。 点了点头:“大哥和二哥过来了,在山上帮我砍柴呢。明天要杀猪,我就留他们在这里,今天不回去了。我去后面把床给收拾好,等吃了饭休息起来方便” “嗯。” 花溪站起来,跨过门槛之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的一瞬间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咬着牙去了后面屋里,腿一软蹲在了床边上,趴在那里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在知道高明川得了这个病的时候就知道他活不长了。 这一段时间花溪感觉自己像是也有了心理准备一样。 可是到这会儿她还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害怕以及难过。 药都停了好久了,突然精神起来,害怕高明川就是人家说的那种回光返照。 哭也没有哭太久。 高明川一个人在外面呢。 英英也自个儿在外面。 这两个人都是让她牵肠挂肚的,一个不能照顾一个。 她不能在屋里耽搁太久。 吸溜着鼻子,擦干眼泪继续忙。 三两下把褥子铺上去,床单整理好。 盖的被子丢了上去之后,她就急匆匆的到外面来。 高明川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一直落在英英身上。 英英趴在那里悄悄的看他。 这段时间虽然都在家里,但是两个人接触并不多。 于是坐在外面这么亮堂的地方,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英英瞅了他半天,好像突然想起来了妈妈教自己的。 “爸爸!”喊的还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刚刚出来的花溪和坐在这里的高明川都听见了。 毕竟她声音不小啊。 高明川摁了一下。 随后惊喜的看着她:“再喊一声,英英再喊一声爸爸。” 小丫头却怎么也不愿意再喊了,仿佛刚才那就是无意识随意喊出来的。 也仿佛是两个大人的错觉一样。 高明川没觉得失望,还满足的不得了,一时间觉得自己身上都轻松了一大截,没有那么疼没有那么难受了似的。 他问花溪:“闻见腊肉的味道了,炖肉了吗?” “嗯,头年杀猪腊肉还有两块,一直没有时间弄。我哥哥他们在帮忙砍柴呢,难得来一趟,总不能随便煮点苞谷糊糊就应付了,所以我就煮了一块。”可惜高明川不能吃。 他这会儿最多就是喝一点放凉了的米汤,不能太稠,得清汤寡水的那种。 “闻着好香啊,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花溪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一点。 “那我稍微煮透一点,等会给你切上一点,你试试。” “等大哥和二哥回来一起吃。我们已经有很久没坐在一块吃饭了。” 花溪点了点头:“好,我要去灶房里,你在这里帮我看着英英,还是去灶房里帮我烧火。” “把英英挪到灶房门口吧,我去帮你烧火。”高明川说话有气无力的。 却是这么些天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他想看着英英,也想看着花溪。毕竟看一眼少一眼。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溪把板凳弄去了灶房门口。 把英英领了过去。 随后才过来扶他。 虽然有些精神但是这么久基本上没吃没喝也没下过地。人瘦的像是麻杆一样在衣服和裤子里晃荡,几乎没有了什么分量。 花溪不扶着他心里都不踏实。 总觉得要是有一股大风怕是能直接把他吹走。 华庆安和华庆平兄弟俩从山上回来的时候都震惊的不行。 毕竟那会儿来的时候看着人好像就剩下一口气马上不行了似的。 结果一转身人又爬起来坐在灶台后面还能帮着烧火。 除了瘦的脱了形,脸色难看的像是鬼一样,没有半点人气。 精神头看着好像还可以。 见着他们还客气的招呼:“二哥,二哥。” 兄弟俩忙不迭的点头。 “怎么起来了?” “感觉睡太久了,想起来活动一下。” 但是他这个情况是想活动就活动的事儿吗? 华庆平下意识的看花溪,花溪就像没事的人一样,把堂屋吃饭的桌子挪到了灶房里。 这会儿天冷,梁上人家早都开始烤火了。 只有她早晚的忙,没有时间弄火烤。 这会儿人多了,火坑里面点上一堆火,灶房里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饭菜没有那么容易凉,也能坐得住人。 第59章 告别 腊肉这东西挺咸的 哪怕提前泡过了用清水煮出来的,那个咸味儿也比正常的菜稍微重一点。 不过香是真的香。 吃完饭之后他就没有在火边上陪着花家兄弟两个多聊。 他这会儿这个精神头就算是再好,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相当的不容易了。 花溪用水给他泡了个脚,花庆安直接把他抱进了屋里。 等进屋躺下之后才跟花庆平讲:“真的瘦的只剩下一把干骨头了。” 花庆平叹了一口气:“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吃了那一块肉,喝了两口米汤,这一顿饭就算是结束了。 就算是不了解高明川这个病,他也了解自己的妹妹。 如果不是心里害怕恐慌,感觉高明川熬不了多久了,不会提前这么早就把猪给杀了。 “花溪说这么长时间都下不了地,今天突然下地,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来了还是因为……”回光返照这几个字花庆安怎么也不想说出口。似乎这话不说出来就没有事。 花溪也没想到自己把灶房收拾好了,把英英都抱在床上哄睡着了,高明川还没睡着。 她一上床躺在那里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还没睡?” 高明川道:“在等你,想再看看你。” 花溪微微一愣 脱了外面的衣裳,然后钻进被窝轻轻的靠了过去。 轻声问身边的男人:“真的不能再陪陪我吗?哪怕陪我过完这个年也好。”她其实感觉到了,但是她不甘心啊!于是固执的看着对方,希望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 可终究不能如愿。 高明川也想啊,但这不是他想的事儿。 如果努力能办到,他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他没有吭声,花溪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花溪也不想哭的,可是根本就控制不住。 “下辈子,下辈子好不好?下辈子我一定努力的,好好的陪你,陪你久久的。” 花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 下辈子你在哪?我又在哪呢?这辈子都过成了这样子,谁还会去想下辈子?” “有的,我先下去探探路,下辈子我还在这里等你,不改名不换姓。你也不要改名字,好不好?我要是等不到你,我就来找你。” 花溪哽咽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的点头:“好,我等着你。下辈子我还在花家庄等着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花溪絮絮叨叨的跟高明川说了好久的话。 多数是她在说, 高明川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醒着,还在听着。 迷迷糊糊都快睡着的时候,高明川又喊了她一声。 “花溪,那张协议不算数,我不认,你也不要认好不好?”这样等他以后走了,花溪还是他的媳妇。 家里的房子,家里的田地,都还是花溪的。 死了男人,不管是找一个上门,还是嫁出去,这都是花溪的自由。 没有人能说什么。 但是以后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高明川也不知道。 他只希望,不管是什么样的,花溪都能有个退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能吃饭的地方。 只要有手有脚就能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体面的活着。 “我是个没用的人,你跟了我一趟,什么都没能给你。”他轻轻的用手抹去花溪鬓角的眼泪:“就算我不在了,我也会祝福你,希望以后你能顺顺利利不再这么辛苦了。” 花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有动静的时候,外面已经微微见亮了。 说的今天杀猪呢,她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一下子坐起来之后,看着平躺在一侧的人,犹豫了半天才伸手去摸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还有气,她也随之微微松了一口气。 花庆安他们兄弟俩起来的早,杀猪是要烧开水的。 冬天的水凉,比夏天的时候要多花差不多一倍的时间才能把锅里的水烧热。 家里两口锅都不够,高明江他们那边也是早早的就起来把自家的锅也给添满了水。 高明海和许桂芳也早早的过来,许桂芳坐在灶台后面烧火。 几个男人早上一睁眼就去挑水,来回的在路上走。 花溪爬起来的时候,锅里的水已经冒烟了。 林正清他幺大林学安已经拿着杀猪刀抬着他自家的案子过来了。 前面两个帮忙的也来了。 “这圈里两头猪,你打算杀哪一个呀?” 两个错差不大,秋收之后吃到点好东西了,看屁股圆圆的,多少坐了一点膘,但是架子不大。 撑死两百斤出头的样子。 如果再喂一段时间,肯定还能再长一点。 “两头都杀了。” “啊?” 别说其他人,就连高明海和许桂芳也震惊的不行。 “不是说卖一头吗?” 花溪嗯了一声:“杀了卖肉吧。” “那你这提前也没说,都不知道呀,怎么卖?” 许桂芳飞快的看了花溪一眼:“那不影响,大概也知道有谁想要买肉。” 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喂的有猪,不是谁喂都能喂成的。 有那喂到半道喂死了的,也有那极少数的懒死鬼,家里没养的有,到了年底割那么一点见见荤的。 再不然就弄去镇上,明天逢集呢,弄去镇上直接卖。 乡下人养的猪在镇上那些居民眼里都是好东西,畅销的很。 当然许桂芳也只是听说,她连镇上都少去,具体怎么样不好说。 但这会儿只能说好话。 谁也不知道花溪心里怎么想的。 花溪怎么想的?她什么也没想。 这是她最后一次杀过年猪了。 也是最后一次高明川陪着她吃泡汤。 以后她不会再喂猪了。 以后也再不会有高明川了。 所以,都杀了吧,一了百了。 肉是好东西,好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卖不掉她就自己留着,还没听说过好东西留下吃不完的。 没有人提高明川。 没有人问高明川怎么样了? 都在各自忙碌着做自己的事儿。 花溪昨天泡了黄豆。 这会儿厨房有人帮着烧水。 有哥哥在这里帮着操心杀猪。 她就去忙自己的事儿。 磨豆子,点豆腐,豆腐压在那里,早上可以吃面节节,剩下的下午可以跟猪肉一起烧。 这边从老一辈流传下来的风俗,要吃过年豆腐。 这会儿还没过年,杀猪的时候先吃了再说。 第60章 他亲手带大的亲自送走 高明川是一个再喜欢热闹不过的人。 他很想爬起来去看看。 可惜他再没有了昨天的精神。 身体里的疼痛疼的他脑子都是木木的,恍恍惚惚的。 猪在外面叫起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英英被猪叫的声音吓醒了在那里哭。 都显得那么不真切,除了恍惚还是恍惚。 鼻子上痒痒的,热乎乎的,有什么东西就像是鼻涕一样流了出来。 他想去拿手绢擦一擦,却发现他这会儿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似乎已经不听他脑子使唤了。 花溪在外面听见孩子哭,忙不迭的跑了进来。 正准备去哄英英给她穿衣服让她起床。 从床边经过的时候脚步子一顿,转脸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这一看浑身都哆嗦起来:“高明川!”花溪腿脚发软的扑了过去, 抓住床上人的手喊着他的名字:“高明川!高冰川!” 歇斯底里的声音带着哭腔,传进了高明川的耳朵里。 他还有一点意识在,只可惜已经完全无法回应了。 鼻子,嘴里,就连耳朵里也不断的在往外冒血。 外面的人隐隐听见花溪的声音不对劲,也都跑进来。 可跑进来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或许也是有的。 至少在高明川最后一刻,有很多人送他。 整个屋里都弥漫着血腥味儿。 花溪一声一声的喊着高明川名字,却依旧制止不了他生命消失的速度。 手不断的去擦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一个生命的离开,是另一个生命撕心裂肺的痛。 花溪浑身都粘着高明川的血,抱着他的身体不撒手,直到怀里的人连温度都没有了,血都干了。 外面的猪要怎么杀都是高明海跟花庆安兄弟俩商量着来的。 陆陆续续的来了买肉的,卖了一部分,剩下的砍下来放进了提前就准备好的背篓里。 许桂芳和王翠英进来找花溪:“锅里还有热水,给他擦一擦吧,赶紧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不然再晚了都不好给换衣裳了。 你大哥让我进来问你是不是要找木匠过来给他做一副棺材。娘的棺木提前是砍好的,先拿来用了,后面在去找合适的。”不可能就直接光溜溜的一个人挖个坑就埋了,棺材还是要有一副的。 花溪嗯了一声,总算是缓缓松开了手。 许桂芳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出去端了两盆水进来。 “给他擦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人就该放出去了。”都已经断气这么半天了,不能再放在屋里这个床上了。不然活人住的地方沾满了死气对活人也有影响。 花溪没有吱声,但确实是在动了。 从柜子里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许桂芳出去喊了高明海兄弟两个进来。 “让你大哥跟二哥给他换衣服,你把你身上也弄一下,出去看一看英英,一直在哭呢。”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 活着的人永远都比死了的人要重要的多。 这个时候也只有英英能让花溪牵挂着了。 不得不说许桂芳还是很了解花溪的。 花溪找了一件干净衣裳去后边屋里换了,到外边儿去就高翠萍抱着的英英。 小丫头一直在那里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好像是也知道了家里有很重要的人不在了一样。 听见她的哭声,花溪眼里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再一次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 花庆平跟花庆安商量:“大哥,你看是你回去一趟还是我回去一趟?得给家里说一声,然后要不然让娘过来一趟,陪陪小妹。 她这个样子叫人看了好难过,不放心。”他们今年分家,他娘就分到了几只鸡,猪分给他们两家了。 这几只鸡好将就,不管谁给喂一下就行了。 那个时候男人死了,自己老娘在跟前多少能好一点。 他们当哥哥的也亲,但毕竟都已经成家了,男女有别,有些话不好说,有些事儿也不好做。 花庆安道:“要不然你回去吧,回去跟娘说说,把家里给安排一下。 让你媳妇儿跟你大嫂在家里带着孩子,你陪娘过来。 看看你媳妇儿或者你大嫂他们谁愿意过来陪着娘过来也行。” 花庆平过去跟高明海说了一声,连下午饭都没吃,急匆匆的就走了。 也就是这高明海才想起来,高明川咽了气,他老娘还不知道。 还以为他们在下面热热闹闹的在杀猪。 兄弟两个给高明川换了干净的衣裳,仪容收拾的干干净净。 高明海把他一手带大的弟弟亲自抱了出来。 外面的床板已经给搭好,上面用毯子简单的铺了一下。 用稻壳子装的枕头也弄好了。 他把人轻轻的放了下去。 这一刻,到底还是红了眼。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瓜葛和龌龊,在生死这样的事情上,终究是不会那么轻易释怀的。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带大的自己再送走。 高明川太年轻了,才刚刚三十。 唯一的孩子到现在为止就叫了他那一声爸爸。 原本热热闹闹的泡汤变成了葬礼。 老太太被高明江从梁上背下来,在那里哭的死去活来。 英英小小的脑袋上绑着孝布,花溪抱着她坐在灵堂旁边的干草上守灵。 高明川这算得上是个短命鬼,按照当地的习俗,不可能大办,简简单单的埋了事儿。 可即便是简简单单也得按流程来走。 更何况花溪也不愿意简简单单草草的就把人埋进土里。 先请了先生过来,根据生辰八字和死的时间推算下葬的时间。 大致上都是在家里停三天,除非八字和死的时间相冲。 高明川没有什么问题,按正常的流程走就行了。 找了木匠过来做棺材更是加班加点,能干活的都跟着上了。 亲朋好友什么的没有通知。 在本队找了帮忙的邻居,再有就是自家兄弟,还有花溪的娘家人。 忙忙叨叨的三天,把人总算是安葬了。 高明川入土那一瞬间,像是把花溪的魂也带走了,抽干了她所有的精神气。 第61章 只有在母亲身边才会安稳一点 这一睡就睡了好几天,有时候人睁开眼了,但眼神又没有什么焦距,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又闭上眼。 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 弄一点汤喂到嘴里都不知道往下咽。 用高翠萍的话来说,她幺娘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黄绣云这几天的眼泪都没有干过。 英英她也顾不得照顾,许桂芳接去了他们梁上照顾着。 到底是隔一点的差一点。 在她心里,自己生的才是最重要的。 花溪现在都成这样子了,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家里刚刚办的白事儿,剩下一大摊子。许桂芳跟王翠英两妯娌帮忙干了一点。周围愿意来买肉的买了一些,剩下的边边角角除了过事情招待帮忙的,剩下的都用盐给腌制了起来。 内脏什么的这些都是黄绣云自己在弄。 还有那么一些鸡。 边收拾着家里边照顾花溪。 只要闲下来就坐在花溪边上絮絮叨叨,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儿。 讲着哭着。 原本浑浊的眼流泪不止越发的糟糕了。 “我虽然生了你们兄妹三个,但是你两个哥哥这么些年,我一直都看在眼跟前儿。不说大富大贵,起码顺顺当当的。 就你这么一个姑娘,只想着你能好好的,谁能想到遇到这样的事儿。 我知道他是个好的,他对你也好,不然你不能难过成这样。 但是溪溪,难过归难过,这日子还得继续过啊。 只有那没出息的人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不愿意活,不愿意过下去。 娘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跟他这才几年啊?再好,你们也就是这几年的感情。你想想娘你想想英英啊。 娘把你生下来没多久,你爹也去世了。你那会儿比英英也大不了多少。 我从那么一点大一点点的把你养了这么大。 你不能因为他不在了你就狠心连我也不要了。 花溪呀,不能这么狠心。 你再想想英英。 她才一点儿大,都还不懂事爹就没了。 她就只能靠你了。 你跟高明川感情深厚,这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你不振作起来怎么把她好好养大? 你要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她刚刚没有爹然后再没有娘? 没有爹没有娘的孩子跟路旁没有人收养的野狗有啥区别,还不如那路旁流浪的狗……” 或许是她絮絮叨叨的起了作用,花溪多少是听进去了一点儿。 喂汤水的时候知道吞咽了。 她说话的时候,花溪眼睛睁开了知道看她了。 黄绣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要再缓不过来呀也没招了,眼睛就算是哭瞎了也没用。 知道吃东西了,花家母子三个人都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花庆安建议:“马上要到腊月了,我跟老二先回去,家里什么的我帮您看着,你在这里好好陪陪她吧。 再过段时间等她稍微好一点,问问她看看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回去过个年,家里人多热闹一些会好受很多。 不然她这个年肯定会很难过。 你回去了也不放心,我跟老二也不放心。也不需要着急,过了腊月初五之后赶得上家里杀猪就行。” 今年是他们分家之后第一年杀猪,那肯定得都在才行。 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老娘可以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但是他跟老二不行。 自己家里也有一摊子事儿要干,光靠着媳妇,要带孩子又要干活。 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回去又是一肚子的牢骚。 黄绣云觉得他说的这个还是可行的。 “那你们就先回去,在这边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三天回煞都过了,眼看就要到头七了,一直在这里耗着真的不行。 “至于让她过去过年这个事,等她彻底的缓过来有点精神头了,我跟她好好说说。 从嫁过来之后就没回去过过年,每年都是过完年之后回去拜个年,来去匆匆的。 把猪也杀了,就剩下那么点鸡,那两个嫂嫂帮着照看一下。 菜园子里那么多菜呢,不需要很费事的到处去找草,让她回去安安心心待一段时间。” 男人不在了,家就不像是个家了。 只有在母亲身边,或许能安稳一些。 兄弟俩跟她说妥了之后就回去了。 花溪是高明川头七的头天才下地。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鬼门关上又走了一圈。 一直都在做梦,哪怕睁开眼,可脑子好像还在梦里,一直都没间断过。 短短的几天,在梦里好像又过了一辈子。 醒来之后喊了黄绣云一声:“娘。”连她自己都怔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伸出自己的手在那愣愣看了好半天。 “什么时候了?”高明川是不在了吗?“他走了多久了呀?” 黄绣云欣喜不已,完全没有察觉出来她的异样。 “明天就头七了,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锅里熬的稀饭还是热的,肚子饿了吧?娘给你去舀一点你喝上一点,先垫一垫。你这几天水米不进的,娘都快让你给吓死了。” 花溪浑浑噩噩清醒不过来的时候,她眼泪没有干过。 花溪醒过来了知道说话了,她眼泪又下来了。 从她男人死过之后缓过来这些年她一直坚强的不得了,什么时候流过这些眼泪? 因为这个女儿短短的几天时间眼泪都快流干了,眼睛都快要瞎掉了。 花溪点了点头:“好。”随后四下看了看:“英英呢?”马上头七了呀,可梦里他明明还活的好好的,华西是真的不想醒啊。 她舍不得高明川,可她也舍不得让他娘难过,更舍不得丢下英英不管。 “你大嫂家翠萍带着呢,等你精神点了,咱们就去把她接回来。” 花溪几天没吃东西了,一口气喝了一碗米汤,嘴里还想吃,但是肚子盛不下了。 “我心肺都是弄好的,就等你精神一点了给你炖着吃。咱们先这样,等你缓一缓能下地走一走了,消化的快一点,肚子里就能吃下东西了。 我把那心肺汤炖了,你好好的喝一点,我给你大嫂二嫂他们送一点。最近家里面这个事那个事的全靠人家。 还有高明川他娘,回去也病了,到这会儿都还不能下地。 她那个年纪说大吧也不算大,但也不年轻了,回头我还得去看看她。” 那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都觉得难过。 高家老太太心里的难过不比花溪少。 要不是高明海跟她讲:“老三已经不在了,就留下这么个骨血。花溪还那么年轻,以后会不会改嫁都不好说。 但不管改嫁不改嫁一个人总归是难过的。你好好的能给她搭把手把英英给抚养长大。怎么着给老三留条根。 你这样自己煎熬着自己气着难过着,除了把自己身体气坏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老太太怕是当时那口气就缓不上来了。 第62章 花溪是有娘家人的 但是他这个人只要一开口,无论老少,做任何事情都能被他戳到点上,拿捏的死死的。 花溪跟着黄绣云上来看老太太的时候,高明海在那里愣了一下,招呼了一声黄绣云一声:“表婶来了。”最后到底没有忍住问了花溪一声:“好些了吗?”他也没办法下去看,只能时不时委婉的跟许桂芳说一下,或者时不时的使唤高翠萍下去看看。 这会儿看见花溪实在欣喜,所以没有过脑子的问了一句废话。 当然好些了。 前几天昏迷不醒的水都咽不下去。 要不是好些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过谁也没有在意废话不废话的。 就是这么个问候的意思。 花溪明显还是精神不足,无精打采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那双顾盼生辉的眼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半点光彩,依旧是空荡荡的。 那张娇俏的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了半点血色。 “英英呢?”黄绣云问了一声。 “今天有点太阳,风也不大,翠萍带着出去串门去了。” “你娘怎么样了?” “在吃着药了,多少有点效果,比前两天好些了。” “我们去看看她,这事情弄的,让你们操心了。” 要操老人的心,要操兄弟的心,连侄女都得操心帮忙照看着。在黄绣云看来,高家这老大两口子也是真的不容易,是实实在在的仁义。 花溪就跟在她后边儿什么话都没讲。 黄绣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这大概就是骨子里面对于自己母亲本能的依赖。 老太太住的还是原先结婚的时候那间老屋子,窗户前面挡着个柱子,房檐也比后来修的要低一些,哪怕外面有太阳,屋里也没有多少光亮。 因为天天都要喝药,屋里一股中药的气味儿。 “亲家,我来看看你。” 花溪跟在后面喊了一声:“娘,你好些了吗?” 老太太看见她又想起了高明川,努力的坐起来靠在床头,拉住了花溪的手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我苦命的儿呀,你咋这么命苦啊,老三这么早早的就走了,就剩下你们娘俩了,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咋过啊?” 这话说的花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黄绣云也坐在边上默默的掉眼泪。 高明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听着屋里交织在一起的哭声,那口气叹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始终是舒展不开。 就像外面的天,看起来是晴朗的,看那一团一团的云怎么也散不去。 花溪带着英英先回去了。 黄绣云没有着急回去。 她来了这边这么几天,因为要照顾自己姑娘一直都没有上来。 以后花溪的日子要怎么过黄绣云这会儿也不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人死了,花溪也是高明川的媳妇,是高家的媳妇。 以后没有依靠,只能靠着婆婆和妯娌时不时的帮衬着。 她不过来就算了。 来了总是要处好关系,套套近乎,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尽的心都尽了。 在老太太屋里陪着她说了半天的话,给她宽心。 出来也没有着急走。 被许桂芳招呼到灶房里去烤火。 高明海也在。 当着两口子的面她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说 “花溪今天总算是有点精神了,我在这边还能再陪她几天,但她到底是你们高家的媳妇了,我也不可能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我想着她到你们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回去好好的待过几天。 明天给高明川烧了头七,再养上几天,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回去过个年。 家里她哥哥们也要杀猪了,嫂嫂和侄子侄女都在,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也能热闹一些。 人难过的时候就怕一个人,什么都憋在心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热闹一点就会好很多。 让她回去跟我过半个腊月,过完年再做打算。” 许桂芳看了高明海一眼。 高明海没吭声那就只能她吭声。 “花溪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还不知道,晌午醒过来吃了点东西才有点精神下地,随后就是要上来看高明川他娘要看英英,我就陪着她上来了。 这些只是我这个当娘的一些私心我还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如果她愿意跟我回去待一段时间的话,家里还得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表婶这话说的就客气了,你也说了花溪是咱们高家的媳妇。都是一家人,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麻烦不麻烦的?这都是应该的。 老三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以后还是什么样子的。只要她需要,只要她开口,哪怕我们自己家的缓一缓也得先给她干了。 你回去跟她商量一下,她要愿意回去在娘家待一段时间,这也是好事儿。 她跟老三两个感情好,这一走她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就担心缓不过来。 只要能缓过来,人能好好的,她娘俩都好好的,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这算啥事儿啊?” 说实在话,许桂芳真的挺羡慕花溪的。 不管怎么样,有娘家可以回。 哪怕嫁了人已经有了孩子,娘家的父母兄弟都还惦记着。 不像她自己,除了拼命的守着这个家,扒着这个男人,一无所有,没有第二个去处。 高明海也是这个意思。 “只要她能好好的就行。”别的话他都没说,怕多说多错。 黄绣云把该说的说了,就不准备在这里继续待了,许桂芳留她在这里吃饭, 她拒绝了。 许桂芳又招呼他:“那表婶你难得在这边来一趟,好歹多待几天,我们要不了几天也杀猪了,不管怎么样,等杀猪之后再走吧。” 上一次泡汤没有吃成,这一次总要好好的吃一下。 人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管再怎么难过,日子都要朝前过。 该怎样还是要怎样。 不可能因为哪一个不在了,剩下的人这日子都不过了。 黄绣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本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来跟高明海两口子商量接花溪回娘家过年的事儿。 一个是因为知道这么些年高家都是老大两口子在当家。以后花溪要是不能在娘家长待的话,在南山村还得依靠人家两口子。 还有一个就是让他们知道,花溪是有娘家人的,想回去就能回去,想回去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不可能因为没了男人就没人管没人问任由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