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温柔偏执大佬后》
1. 很棒 “Good
容氏新任总裁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整个总裁办上下神经高度紧张,气氛沉寂,平时忙的不可开交的实习生,现在却意外的闲暇,坐在工位上默不作声的回着消息。
看着眼下的聊天界面,陈仪月眼中不可掩盖的泄出几分嘲弄的情绪。
妈妈:我和宋叔叔今晚在朴心居等你,来的时候记得打扮的漂亮些,今晚有贵客。
不是商量,是通知。
看了半晌,所有情绪最后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陈仪月:好的。
早在三年前她考上A大被季荷接回宋家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陈仪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四十五分,新容总上任后的第一场会议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总裁办的新话事人肖助悄无声息出现在陈仪月的工位旁,弯腰敲了敲她的桌沿。
陈仪月连忙从座位上离开站起身,抬眼向他望去。
“您说。”
“一杯espresso送到容董办公室。”
“好的,有其他要求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陈仪月应下后迅速动身,约莫十分钟后,在同层精准的找到了对方所在的办公室。
站在门外,陈仪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力度适中。
和那一位在总裁办公室的容总不同,中高层大换血的这半个月里,这位容董从始至终没有对外露过面,一张照片都没有,更遑论任何身份信息亦或性格脾性。
陈仪月对其唯一的了解,可能就只有那天整个总裁办被留下加班加到深夜,偶然看见小容总毫无血色的从容董的办公室走出,第二天,总裁办主任就换成了容董的身边人。
“进。”
模糊的嗓音透露出,在办公室中的应该是一位青年男性。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一个字,却莫名让陈仪月感受到几分寒意,她轻轻推门而入,整个办公室视野开阔,装饰一眼便看得出其奢华程度,办公桌前一片空荡。
陈仪月微微屏气,看见了在自坐在自己左手边沙发上的男人,黑色西装外套被随手放置在一旁,同样是纯黑的西装马甲勾勒出他男性身躯堪称美妙的曲线,双腿交叠着,不经意间露出黑色薄底皮鞋下的一抹暗红色。
“容董,您的咖啡。”
缓缓走近后,面对男人身前矮小的茶几,陈仪月不得不半蹲着将咖啡放到适宜的位置,起身后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将男人并不愉悦的神色收入眼底。
心中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容珩。
陈仪月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竟然是他。
“容董,还有什么需要吗?”
陈仪月话音刚落,抬眼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容珩望向她的神色。
看的她一惊,虽然只有短暂的两三秒
毫无疑问,属于上位者的审视目光一时间让陈仪月有些不安起来,甚至微微屏住了小半的呼吸,就连眨眼的频率也在不自觉的加快。
容珩或许并未继续将他宝贵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因为在陈仪夏低垂的目光里,看见他伸出了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右手,从小几上端起了咖啡杯,随后被不轻不重的重新搁置回原位,碰撞间传来清脆的响声。
“很不错,谢谢。”
陈仪月松了一口气,接道:“您喜欢就好。”
指腹传来温热的触感,女人离开时的声音放的轻极了,留下的气息却略显苦涩,容珩皱着眉头喝下了第二口,随手关闭了膝上电脑屏幕里那份始终在第一页的文档。
——
陈仪月回来时,恰巧新容总上任的第一场会议结束。
在她邻座的黄芯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落了座,面上却满是愁容,陈仪月恍若未闻,专注处理自己手上的文件数据,她对这项工作内容已经称得上驾轻就熟,边处理还能边想起容珩。
她与容珩不过两面之缘,还是三年前的事了,想来他早已对她毫无印象。
不过容珩对她来说,可以说事印象深刻,别的不说,光是他那张脸……
陈仪月想到了什么,耳尖微微一红,欲盖弥彰的捏了捏那抹薄红。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陈仪月平静了下心情,将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甩出脑海,准备继续专注眼下的工作。
“Evelyn,把这份会议报告送去容董办公室。”
“Evelyn”是她的英文名。
黄芯的声音细而尖,在她耳边响起时,特质被无限放大,令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容董在会议进行到四十分钟时就已离席,面色不善,加上最近的内部大换血,一时间起了不少传言,黄芯不由分说将报告放在她桌上就转身离去。
作为实习生,她显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陈仪月将报告大致翻看了一眼,眼见有人来催,不得不硬着头皮匆匆向已经熟悉过一次的路径走去。
她忐忑的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容珩已然重新坐到了办公桌前,见底的咖啡杯被遗留在茶几上,绕过会客区,陈仪月将会议报告放到了容珩手边。
“容董,这是刚才的会议报告。”
听到她的声音后,容珩手上的动作一顿,钢笔在纸页留下力度极大的一个钝点。
陈仪月这才注意到,男人身上多了一件纯黑的黑色西装外套,银色的表盘上方是一眼便深觉价值不菲的袖扣。
神秘、性感、禁欲。
这样的男人,走在街上毫无疑问称得上是行走的椿药。
容珩翻开陈仪月递来的文件夹,刚翻开第一页,浏览时间不超过三十秒便被重新合上,递还回去。
声音很冷:“你做的报告?”
陈仪月呼吸一窒,不正经的想法被男人的五个字打的魂飞魄散:“……是。”
“很难想象,这样一份连基础数据都无法保证准确的报告会交到我手上。”
容珩鼻梁上的细边银框眼镜泛着凌冽的寒光,这一次不加掩饰的目光完整的落在陈仪月身上,即使对方后靠的坐姿慵懒,施加到她身上无形的压力却不减丝毫。
“抱歉容董……”
陈仪月的声音几近干涩,整个人被容珩注视的像是在被火烧。
季荷将她领回新家时,她的继父,宋致君也曾这样注视过她,同样是上位者的凝视,宋致君的眼神直白到懒得敷衍,看向她的眼神宛如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那时下意识的感到反胃,想要躲避,却被季荷硬生生禁锢在了原地。
容珩不同,高压之下,陈仪月心中却莫名多出了几分堪称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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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兴奋,一双无形的大手遏制住她的脖颈,鼻腔的呼吸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几个回合下来,紧闭的唇间多出一道细微的间隙。
“抱歉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离开了。”他溢出一道微不可闻的笑,无视面前女人的紧张与窘迫。
实习期还有一个半月就将结束,容氏目前虽然不是南城顶尖的公司,但也是一段拿得出手的实习经历,陈仪月几乎是在瞬间就听明白他另一层意思,神情紧绷。
“容董……我马上……”
没等陈仪月把话说完,就见容珩拨通了内线电话。
她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没一会儿,进来的人陈仪月认识,是肖助。
容珩不甚在意的点了点手边那份文件,吩咐:“谁做的,和之前那一批一起离开。”
“是你吗?”
容珩的眼神再而三落到她身上。
陈仪月抿唇,颤栗着摇了摇脑袋,脑后的波浪卷也跟着晃,神情呆滞的像个仿真的机器人。
“Goodgirl.”
陈仪月头脑发热,不合时宜的内容在她脑海中闪过,周助还在身边,她不敢出声,窘迫的开始扣指甲。
容珩面色不改,仿佛只是一句脱口而出的无关紧要的夸奖。
二人当着她的面开始用全英交流,专业名词很多,又偏英音,脑子此刻有点混沌的陈仪月分神听了个一知半解,直到周助得到离开的指令后,陈仪月才急忙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
直到坐回工位,脑子里还是在不断地盘旋着容珩那句……
goodgirl.
好女孩。
他的声音实在是犯规的过分,冷淡却醇厚,说英文时像优雅低沉的大提琴音,温润如玉,君子如珩。
“Evelyn。”
陈仪月如临大敌,看着眼前的肖助,咽了口口水,容珩不会还是要把她开了吧?
肖助对她笑了下:“容董说,以后要交给他的会议报告,就交给你来做了。”
陈仪月愣愣的点了点头,在肖助离开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工作难度相关的内容。
而是容珩从她的报告中抬起头后,眼中缀着笑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的样子。
嗓音温润:“你做的很棒。”
好孩子。
天哪!
陈仪月面不改色的放下手中的工作,走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她脸上有妆,浇不了水,否则她简直想将整个脑袋丢进水利好好洗一洗泡一泡。
对上司产生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太可怕了。
直到下班,陈仪月亢奋的心情才缓缓平静下来,难以置信的,她居然期盼肖助下达加班的通知,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叹了口气,在公司楼下准备打车回家。
将“商品”好好妆点一番,才能卖出好价钱。
这才是商人冷血的本性。
*
“容董,晚上的饭局安排在朴心居,您要去吗?”
容珩用余光瞥了肖祁一眼。
肖祁不是会多问的人,深知自家老板的脾性,如果不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亲祖父以命相逼,怕是Z国一行都不会出现他的行程表上。
不过如今看来……
肖祁上前一步,从善如流道——
“陈小姐也在。”
2. 珍珠
季荷在陈仪月三岁的时候就丢下她跑了不说,还将家里的存款一卷而空,从此销声匿迹。
直到陈仪月十八岁考上南城最好的大学A大,她才“后知后觉”般想起有她这么个孩子。
陈仪月从小由奶奶抚养长大,消失十五年的母亲突然要求接回女儿,总不能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吧?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奶奶当即不同意,说什么也不让季荷带走陈仪月,可没想到一气之下,把她老人家气进了ICU。
陈仪月当时坐在病房外,姑姑一家的哭声惊天动地,看着缴费单上堪称巨款的一串数字,她终于抬起头和面前华贵的妇人说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
“好。”
*
朴心居顶层深处的包厢内,初见的寒暄环节结束,季荷在桌下拉着陈仪月的手,微微倾身,叮嘱她今晚此行的目的:
和盛氏集团长公子盛琰好好交流交流。
陈仪月有些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包厢内暖气开的很足,陈仪月刚进门时就脱了大衣,露出内里勾勒出腰线的纯白长裙,耳垂上缀着的珍珠耳环在耀眼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盛琰坐在她的右手边,黑色衬衫最上边的两颗纽扣被解开,从侧面可以窥见锁骨的痕迹,不论是微卷飘逸的发型,亦或是坐姿,都颇有南城豪门世家洒脱不羁的二代公子样。
说实话,盛琰长得很不错,但有珠玉在前,此时再落到陈仪月眼里,便显得十分黯淡无光了。
“看入迷了?”
盛琰来了兴趣,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陈仪月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了点,敷衍道:“嗯,盛学长真是一表人才。”
盛琰和她是校友,长她一届,学的也都是金融。
不出意外,这就是宋致君为她“精挑细选”的联姻对象了。
顺利的话,她明年从A大毕业后就会和盛琰订婚,然后结婚生孩子,陪着丈夫出席各种无聊至极的宴会饭局。
陈仪月瞥了眼盛琰的领口。
或许还要留心处理他的花边新闻,做好一位合格的“中宫皇后”。
还得给盛琰的父母请安也说不定?
陈仪月漫无目的的想着,将手边的红酒喝完了,心底倏然涌上一股郁气,结束和盛琰毫无营养价值的对话,微笑着起身说了句“失陪”。
季荷原本就对陈仪月这不温不淡的态度弄的有些恼,年过四十脸上却无一条皱纹的女人美的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举止优雅,做足了上层人士的派头。
私底下却刻薄的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眼,颇为不满。
陈仪月见怪不怪,恍若未闻,捏紧了手包向外走去。
露台上,陈仪月倚在围栏上回消息,夜风微微拂起波浪似的长发。
方莹:陈小姐,今晚上的相亲怎么样?
陈仪月:还不错,一米八高富帅。
方莹:!来电了吗?!
陈仪月:如果没有见过我的新上司的话,或许会。
方莹:嗯嗯嗯???又有我不知道的男人??
陈仪月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抹浅笑,双颊微红,眼眸被夜风吹得有些迷离,脑袋耷拉下去继续回复好友的信息,声音懒懒的,像一团黏糊糊的云。
陈仪月:“他是我的新上司,很有oldmoney的气场,嗯……脸好看,声音好听,最重要的是……”
陈仪月:“他胸围看上去很大。”
话语间,余光突然瞄到胸围很大的上司本人,陈仪月猛地清醒。
容珩离她有些距离,但这距离足以让微醺的陈仪月看清他优越的侧脸。
他指间闪烁着一丝忽闪的火星,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语调慵懒随意,浑身上下展露出一股属于金字塔顶尖人士的气场,公共场合硬是被他站成了自家露台。
容氏的发展规模在南城算不上顶级,甚至入不了宋盛两家的眼,不仅如此,近几年还隐隐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或许有人就是天生的矜贵,像容珩这样的,哪怕破产也能毫不费力的在娱乐圈闯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仅仅被迷住两秒的时间,陈仪月不知道容珩是否有听到她的发言,听到了多少,她现在一股脑的只想快点转身离开,动作间充满了做贼心虚的意味。
根本来不及。
陈仪月低声惊呼的下一秒,即使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容珩的目光已然定格在了她身上,不过下一秒就再次不轻不徐的消失,继续那通未完的电话。
也是因着这一眼,对方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上司,陈仪月不得不主动上前和容珩打招呼。
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吗!
站到容珩身边,陈仪月酒醒了一大半,身体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她正欲开口时,容珩也凑巧的结束了那通电话,侧身微微低头。
坐着时尚不觉得,直到容珩站在陈仪月面前,她才直观感受到了男人堪称优越的身材,非工作场合的偶遇并未削弱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与白天不同,容珩换了一身深灰色西装,暗红色领带被下方顶端的纽扣拘束在内,宽肩窄腰的黄金倒三角比例,西裤布料熨帖,皮鞋依旧是薄底。
还会是红色吗?和他今晚的领带很搭,陈仪月忍不住想。
“晚上好,容董。”
容珩的目光里的神色很淡,却依旧把她浑身都盯得有些发烫。
陈仪月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做贼心虚般主动道:“我在这边陪人吃饭,没想到能遇见您,好巧。”
不管了,只要容珩不问,那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要是问了的话……就说是肖助好了!
月光自西南面来,容珩背光而立,将陈仪月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宽阔的身影下,清晰的看见女人脸颊上的两抹酡红,被模糊的晕染开来,延伸至双耳,珍珠也携去几分血色,在他眼中变得灵动起来。
容珩敛眸,不动声色从围栏上起身,状似无意:“约会?”
陈仪月耳朵一红,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到早恋的学生,支支吾吾:“容董,我……”
容珩唇角掀起一丝弧度:“嗯?”
窘迫的、微醺的、脸红的陈仪月。
脖颈下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依容珩的身高,只要再往前一步,陈仪月口中的“最重要”,大概率就能从“看上去”变成“埋进去”。
露台明明宽阔的不行,足以容纳下一百个她,可陈仪月仍然感到空气在变得稀薄,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银色半框在月色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深邃的眼眸下是一片看不清的阴翳。
从容珩喉中溢出的尾音微微上扬,羽毛似的在她耳边绕着暧昧的圆圈,鼻尖也沾染上几分淡淡的烟草气息,以及植物的清香。
陈仪月决定将装傻贯彻到底,眼神飘忽,讲话也支支吾吾:“我……我应该回去了,他们等我很久了。”
“去吧。”
男人淡淡出声,看女人在他跟前拘谨的点了点脑袋,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大掌下反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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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又扣合的纽扣才逃出魔掌。
她今晚化了淡妆,唇色偏粉,长袖的高腰纯白连衣裙,无害又乖巧。
雪茄最后一丝火光被捻灭,肖祁掐着时间走到自家老板身边,递去一块白丝绸手帕。
“容董,都办妥了。”肖祁站在一旁,等待下一步指示。
“她在的包厢,去查一查。”
指尖仍被淡淡的烟草气息裹挟着,惯常用的手帕颜色今晚却有些莫名的扎眼,滑腻的触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掌心溜走。
优秀的特助显然能提前预判老板的想法,底子早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肖祁面带微笑汇报道:“陈小姐所在的‘禧生’,预定人是盛氏董事长盛京明,除却陈盛双方父母,还有陈小姐和盛家长公子,盛琰。”
朴心居的客源几乎被南城上层人士垄断,来者钱权俱全,隐私信息的保密程度自然也是顶级,只不过,早在一个月前,容珩抵达南城的前两天,朴心居就已悄然易主。
“禧生。”
容珩微微皱眉,指节无意识曲起,在微凉的围栏上轻轻敲打,将手帕收进内里后,眼神随意向下望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偌大的草坪上,一对男女并肩,悠闲的散着步,从容珩的角度看过去——
西装外套被披在陈仪月肩头,她依偎在男人身边,话不多,但嘴角始终挂着笑,偶尔抬头,在路灯的照耀下,神情明媚的过分,耳坠的光泽使得容珩微微敛眸。
“那边结束了吗。”容珩问。
肖祁摇了摇头:“国内的手续和流程还需要时间。”
“那就把他们海外的货截了,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玩过家家。”
肖祁应下,跟在容珩身后离开,路过“禧生”的包厢时,容珩瞥了一眼,随即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去。
“丢掉吧。”
肖祁随即叫人来取走那块不大不小的牌匾,扔进了底层的垃圾站。
*
背后灼热的目光消失后,陈仪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随便一抬头就看见露台上容珩那张脸的惊悚感,尤其是感受到来自高处的注视感后,陈仪月便不自觉的想要掩盖什么似的,和身边的盛琰言笑晏晏的交谈起来。
盛琰感受到身边女人对他突如其来的好态度,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果不其然,刚刚在包厢里只是欲擒故纵罢了,这样的小手段他见得多了,不过陈仪月足够漂亮,背景对他也颇有助势,他愿意适当的包容她的小脾气。
这样想着,盛琰看着她单薄的肩头,将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披上了她的肩头。
冗杂的香水味混合着一股明显的烟草气息瞬间笼罩住陈仪月的鼻息。
一时间,她平静的面色有一丝的龟裂,内心厌恶更甚。
眼神划过他相比之下称得上干瘪的身材,陈仪月将外套从肩头取下,笑不及眼底:“谢谢盛学长,我不冷。”
盛琰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刚想开口,又想到他父亲在外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私生子们,只好故作绅士的拿回,摸了摸她的脑袋。
陈仪月没躲,刚才已经下了盛琰的面子,暂时还不能闹得太难看。
那晚结束的很圆满,宋致君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称得上“慈爱”的眼神,仿佛她真的是他悉心栽培了多年的亲生女儿。
距离“相亲宴”结束不过两天,陈仪月在工作之余接到了来自季荷的电话。
“小琰出了事,右手骨折,地址我等会发给你,你代我和你宋叔叔去看望看望小琰。”
3. 粉杏色
陈仪月在茶水间,看着手机上发来的那一串精准到门牌号的地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早早就看清了季荷和宋致君的丑恶嘴脸,毕竟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一句她的意见,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能直接让她上赶着往盛琰家里跑。
陈仪月长按那一条信息,直接点击删除,眼不见为净,随即迈开步子,端着咖啡就准备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自打那天晚上的“胸围事件”过后,陈仪月就老实了不少,再也不敢没事就对容珩生出其他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也更不用说口出狂言了。
容珩大抵也是懒得和她这么个小员工计较,这几天她天天受肖助指使去给他送咖啡,他从始至终也只是淡淡的说一句“谢谢”。
晚上六点,总裁办最近为数不多准点下班的日子,陈仪月在楼下等车时偶遇了与她目的相同的肖祁。
两个人打了招呼,并排站着,陈仪月试探着找了个话题:“容董是不是不太喜欢喝咖啡啊?”
肖祁:“怎么这么说?”
“感觉容董每次喝的时候……嗯,都有一点点下意识的抗拒。”
陈仪月回想起今天上午进容珩办公室,将咖啡杯送到容珩手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很淡很轻,但被陈仪月敏锐的捕捉到了。
“我也不清楚,但咖啡是容董自己要求的,可能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吧。”肖祁思索片刻后,谨慎的回答。
“好奇的话,有机会可以问一问。”
肖祁此话一出,陈仪月见鬼似的急忙摇了摇头,无奈道:“可别开这种玩笑。”
她是疯了才会去问这种在容珩眼中毫无价值的问题。
陈仪月打的车很快就到了,肖祁顺手替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她连忙道谢,坐稳后放下一半的车窗和肖祁说再见。
白车疾驰驶出,一辆通体沉稳的黑色宾利紧随其后,车头的银标折射出一束晃眼的光线,肖祁前跨一步,没来得及动作,车门就从内里被推开了,率先出现在眼前的,是男人深棕色的尖头皮鞋,黑色西裤下的脚踝被布料包裹的一丝不苟。
“容董。”肖祁看了一眼容珩的神色,额头紧张的冒出一颗冷汗。
“嗯,”容珩低低应了一声,一路沉默着走近专属电梯后,闲谈似的开口:“你和她刚刚似乎聊得不错。”
电梯直线上升,显示板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像肖祁此时按捺不住的心跳,汗水沿着鬓角滑进衬衫,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将刚才和陈仪月说过的话全部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身前的男人。
容珩单手插兜,露出一小截手腕,百达翡丽的经典圆形表盘,表壳是低调的白金色。
容珩没再继续追问,走进办公室后,里面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面上却不敢显现出一丝不耐的神色。
“容总。”肖祁颔首问好。
容铭朝肖祁点了点头,望向容珩的眼神里,讨好与崇拜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哥……”
容铭才刚开口,就被容珩轻飘飘一眼逼得住了嘴,一米八的正装大个儿,在容珩面前像个孙子似的,容珩让他往东他容铭绝不往西。
“C市的项目,你今晚就去。”
容珩坐到沙发上,双腿迭起,半晌,又继续道。
“肖祁,你一起。”
*
陈仪月坐在小沙发上,盘点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
按理来说,她都被接回宋家这种南城地头蛇的家庭了,宋致君季荷指甲缝里漏点出来也够她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也不至于只有六位数开头的家当。
当然,这个六位数的第一位数是“1”。
在陈仪月的认知里,宋致君和第一任妻子是商业联姻,两人有一个儿子,目前在国外留学。
陈仪月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短暂和宋怀安有接触,宋怀安是典型的温润公子形象,两人的关系在宋家还算得上和谐友爱。
第二任就是季荷了,宋致君早些年被她迷得七上八下,对外宣称季荷是其“真爱”,宋怀安外祖家面子搁不住,出手施压后,宋致君才消停了些,对季荷仍然有求必应,但并不让其插手集团事宜。
陈仪月想,宋致君和季荷之间大概还是有些真情在,否则宋致君也不会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什么垃圾似的躲避不及,仿佛同意将季荷从前的“污点”接回宋家就已经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至于宋家的钱?一分都不要肖想。
就连季荷也在他的威慑下极少和陈仪月见面,先前在奶奶病房门前给她的卡也被收回,除却A大的学费和在南城生活算的上微薄的生活费,陈仪月身上基本没有任何闲钱,很早就开始外出兼职。
大概谁也想象不到宋家明面上的大小姐,私底下居然蜗居在不到五十平的小公寓里,每天还勤勤恳恳的准点上班打卡。
早先奶奶脱离危险后,陈仪月本来想出尔反尔,毕竟在大资本家面前也不需要什么道德感,可刚迈出第一步,宋致君便当即切断了她的一切经济来源。
她身上还有奶奶给她的积蓄,一张卡,卡里整整五万块钱,原本是拿来她上大学用的。
陈仪月不知道宋致君是怎么做到手眼通天的,可自打那一次过后,她就熄了这门心思。
陈仪月知道,这不仅仅是宋致君对她的威胁,还有对奶奶的。
宋致君多疑,手段层出不穷,是以陈仪月这几年连电话都很少和奶奶往来。
要说他有什么优点的话,还是有的,那就是,他真真切切只有宋怀安这一个亲生儿子。
“唉……”
陈仪月瘫在沙发上,看着那张卡。
这张卡并不在她名下,而在她如今身处异国的好友方莹名下。
陈仪月情绪很淡,今晚没有工作需要处理,这些年一个人呆惯了,不论面对什么问题,她都能保持情绪稳定。
眼泪与怒火并不会帮助她解决任何问题,她在南城举目无亲,没有任何人有资本帮她推拒宋盛两家的联姻。
所以,那就只能从内部入手。
宋致君不允许她进宋氏,夫妻俩对她也都没什么好态度,陈仪月也不想忍着恶心去讨好周旋。
想了半天,唯一的突破口倒是落在了盛琰身上。
陈仪月从列表里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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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盛琰”的联系方式,看了半天,脑中灵光一闪。
第二天午休,陈仪月给盛琰发消息,问他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客套的有些官方。
盛琰:有一点,不过也不算太严重,不小心磕到了而已。
盛琰:不用担心,小月。
陈仪月:“……”
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愈发觉得行动刻不容缓。
陈仪月:我明天休息,方便来看望一下盛学长吗?
盛琰回的很快:当然可以。
陈仪月本以为到此为止,刚退出聊天框,就看他继续发来了一条新信息。
点开一看,悔不当初。
盛琰:小月的话,不方便也得方便。
陈仪月现在简直想去找容珩给她报工伤。
转眼又想到联姻被搅黄时宋致君和季荷糟糕的脸色,她才总算有了继续的动力。
放下手机后,陈仪月拿起手边的会议报告往容珩的办公室走去,即使已经来过许多次,可每一次敲门前,她都要深呼吸两次以确保调整好了状态。
陈仪月挺直了背,刚抬手敲门,门就从内里被打开了。
容珩高大的身影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她面前,不超过半米的距离,一堵墙似的,她呼吸一窒,睁大着眼睛就要往后退去。
却不曾想高跟鞋慌乱间一时不察,竟直直要往后栽去,陈仪月大脑宕机顿时紧闭双眼。
啊啊啊啊啊都怪盛琰!要是他不说那些屁话她早就已经进门了!
至于为什么不骂容珩?
好大。
好软。
好喜欢。
这不是上司,简直……简直是活菩萨啊!
陈仪月在栽倒前一秒,被容珩伸手拉住小臂,惯性使然,陈仪月无比自然的——
一头栽进了容珩的怀里。
他的手好大,伸展开来的长度几乎能涵盖住她的整条小臂。
站稳过后,容珩看了一眼正向他走来的助理后,引着她后退进了办公室。
随着沉闷的关门声响起,容珩松开了她小臂上的桎梏,与此同时,陈仪月也乖巧的抱着文件后退,和容珩保持在一个适宜的距离。
额头和脸颊上似乎还残存着男人身上温热的触感,以及忍不住让人轻轻嗅闻的木质香气,沉稳、可靠、还有些……醉人。
办公室里寂静的有些过分,陈仪月余光里,还隐约看见了容珩白衬衫领口下方那枚极淡的唇印。
一层薄薄的粉杏色。
陈仪月的脸颊烧了起来,偏偏容珩又在这时候开口:“有没有受伤?”
“没有……”
陈仪月眼神飘忽着,声若蚊蝇,手抖着将文件递出:“容董,会议……咳……”
没等她说完,蓝色的文件夹就被容珩从指尖中抽走,搁置在了手边的书柜上,接着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把一点的饭局推掉。”
陈仪月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钟表。
十二点二十五分。
男人低沉的声音还萦绕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
“嗯,出了一些小状况。”
4. 游戏
小状况本人现在有些不在状况。
旖旎的暧昧心思在容珩挂断电话,同她对视的瞬间回归现实。
容珩这种资产九位数起步的资本家应该不会让她赔钱吧?
回想起刚刚脸颊传来的顺滑触感,八成是私人手工定制,真要赔的话,她就真得回宋家给那夫妻俩当孙子了。
陈仪月瞳孔微颤,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观察着上司的态度。
容珩神色温和,丝毫没有被下属冒犯继而耽误工作后的不悦,他的语气与神色始终平和而沉静:“不用担心。”
本欲再说些什么,容珩垂眸,看见女人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去继续工作吧。”
如此轻而易举的被放过,陈仪月忍不住“啊”了一声,尾音上扬,眼神略过他的胸口时,快速的眨了眨眼。
天马行空的想法默默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包括但不仅限于容珩顶着她的唇印去参加饭局,以及宋致君为什么不找容氏联姻。
前者纯属扯淡,后者就只能归咎于容家不够努力。
陈仪月叹了口气,看向容珩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惋惜,试探着开口。
“嗯……那西服,我赔给您吧?”
陈仪月紧张的有些口不择言,说完,抬手将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挽至耳后。
容珩镜片后的神色一暗,顺着她的动作,看见她波浪似的长发下,耳尖被掩盖住的一抹薄红。
袖口下的指尖摩挲,语气很淡:“不需要,Evelyn。”
容珩的发音是极其地道的英音,同三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区别,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三年不是弹指一挥间,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
横跨在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使陈仪月倏然回过神来,她的无意给她的顶头上司带来了原本不必要的麻烦,礼数使容珩现如今在她面前保持良好的风度,叫她的名字已然是在提醒她的逾越。
在公司,工作永远是第一优先级,她调整好情绪:“抱歉容董,或许现在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忐忑之下,他的答案始终没有变化,从始至终,容珩的情绪仿佛都没有任何起伏,像一条不断延伸直至消失的柏油马路。
随着容珩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与之而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像犯错后被冷暴力的孩子,哪怕被责骂两句也没有现下这般失落。
也对,像他这种不论出现在哪里都是焦点的男人,想必被咖啡红酒毁去的西装早已两只手都数不清,又怎么会差她这一枚唇印?
这样一想,陈仪月对他的心思瞬间被浇灭一大半,连带着之后汇报工作时,也特意站的比从前更远了一些。
当夜,陈仪月做了个十分莫名其妙的梦,她梦见自己整个人被一团异常硕大而柔软的云朵包裹着,仿佛回到了人类最原始的状态,被命运无偿的滋养着。
“Evie,Evie,mysweetlilltething……”
成熟男性低沉暧昧的嗓音随着闹钟铃响戛然而止,空灵的盘旋在她耳边,经久不绝。
陈仪月睡的迷糊,意识回笼时,脸上透露出一股不正常的红晕,闭着眼伸手按掉闹钟,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坐起身来。
明明梦境都会在清醒的那一刻泯灭大半,如今却无比清晰的在她脑中呈现,尤其是那个近乎窒息的拥抱,却使陈仪月久违的感受到了“安稳”。
羞耻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舒爽,陈仪月在洗漱室看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瞬间有些难以直视。
等陈仪月收拾好,画完淡妆准备出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盛琰有伤在身不便外出,兜兜转转打了半天太极,陈仪月还是妥协,搭车去了盛琰家中,路上顺便买了花束和果篮,难得是一次不用纠结的购物体验。
陈仪月将随手挑的那束花抱在怀里,盛琰提前打过招呼,安保放行,一梯一户的户型,刚出电梯,陈仪月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一见面便提走了她手上的果篮。
“陈小姐,盛先生等您很久了,跟我来吧。”
陈仪月礼貌的笑了笑,跟在女人身后,很快便看见了从沙发上起身来迎接她的盛琰。
见了面才知道,并非盛琰口中的简单磕碰,他右手打着厚厚一层石膏,脸上也有轻重不一的划伤,尤其是额头某处,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比陈仪月预想的要严重的多,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向盛琰的途中揉了揉眼睛,硬生生将眼眶揉红了,眼尾粉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盛琰一瞧便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此刻见陈仪月这副模样,更是笃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动作间带着几分怜惜,用左手摸了摸陈仪月的脑袋。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怎么弄的呀?”
陈仪月问,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听到这个问题,盛琰不太自然的咳了一声,隐隐有些不悦。
在自家会所被外人给摆了一道,最后还什么也查不出来,能不气吗?
碍于他原先做的那些事也不光鲜,至少不能摆到陈仪月面前来讲,盛琰掐头去尾,说辞笼统:“没事,出去谈生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用担心。”
陈仪月听得出盛琰言下之意是不愿让她深究的意思,便也懒得继续追问寒暄,关心道:“那多久能好呀,这么严重……”
盛琰这么病一遭,不论是何种原因,都不出意外得老实上一段时间。
那她上哪找他的不痛快去?
原本以为他问题不大的陈仪月计划落空,有些不耐,去卫生间时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皱起的眉头缓缓放平。
回去后,陈仪月揪心的看着他:“盛学长,我可以天天来看你吗?你伤的这么严重,我实在是担心……”
闻言,盛琰脸上的表情有一丝龟裂,陈仪月这天差地别般的态度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左手还是习惯性的安抚的放在了她的肩头:“不用,你不是还在实习吗?不用担心我……”
“实习哪里有你的伤重要?”陈仪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但是……”盛琰看着面前这双秋水盈盈的眼,莫名开始烦躁起来:“小月,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我明天就去辞职吧?”
盛琰的面色出现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见陈仪月神色不似作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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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脸:“理智一些,小月。”
“我很理智!”
“先生,盛夫人说她等会要过来。”刚才为陈仪月带路的佣人冷不丁冒出来。
“你看,”盛琰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迫不及待的往陈仪月面前捧:“我父母也会经常过来,要是传出去你天天在我这,对你影响不好,知道吗?”
如果不是盛母要过来这个理由,陈仪月还能和盛琰大闹三百回合,她是真不想和季荷这辈的贵妇人打交道,光是一个眼神就盯得她浑身不适。
陈仪月假装妥协,又和盛琰聊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所幸,直到她乘车驶出小区也没有碰上前来关心儿子的盛母。
回家路上,陈仪月在商场下了车,才走几步路,便被透明展示柜里的一套米白色西装吸引了目光。
在店门处不远的导购很快发现了她,热情的上前询问:“小姐,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鬼使神差的,陈仪月点了头。
到目前为止,陈仪月只见过穿深色西装的容珩,私人订制的西服收束出他完美的腰身,动作间细微的褶皱也如同他本人一般美妙,每一处都被严谨包裹到一丝不苟。
陈仪月突然很想把他形容为上天恩赐的礼物,需要一位有缘人将他小心翼翼的拆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在面前这一套米白色西服前,大抵是她现在已经魔怔到看到西装就想到他的程度了。
“小姐,您是要为男朋友还是长辈挑选呢?”
某个字眼出现的瞬间,陈仪月的脸迅速涨红起来,急忙摆手:“都不是……”
她想说“上司”,又意识到太奇怪,欲言又止间,女导购露出会意的笑容:“为男性朋友挑选的话,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陈仪月囫囵吞枣的应了一声,在女导购为她介绍时,她才发现这家店的价格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太友好。
指腹下面料的舒适程度,令她不自觉同容珩身上的那件做起比较来,得到的结论是远远不如。
不过她还是顺着女导购介绍的话语与指引去仔细挑选了一番,指尖每略过一件,都不自觉的想起一遍容珩穿上时的身形。
这种感觉令陈仪月感到奇妙,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奇迹珩珩”的游戏。
暂且将其列入有生之年系列吧。
最后,陈仪月也没有辜负导购小姐的努力付出,挑了一件白色衬衫,可挑选码数的时候又犯了难,她第一次经历这些,没有丝毫经验,便只能凭着印象比对,一遍又一遍。
结账完,陈仪月看着小票上的“七千六百元”,小小的肉疼了一下。
回家后,她将那件白衬衫用衣架撑起,挂在了衣柜的最边缘。
衣柜门就这样半开着,陈仪月躺在床上,只觉得四周全是属于容珩的气息,悄无声息的侵占着她脆弱的感官,像昨晚梦里的云那样,要把她一点、一点吃掉。
像是神话中海妖的歌声,化为古老的符文将她禁锢,将她拽入深渊。
“Evie,Evie,mysweetlilltething……”
“Sleep,Sleep,mydearsweetiebaby……”
5. 体贴
次日,陈仪月和同事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偶遇。
宋婕盯着她眼底那层淡淡的青色,想起昨天是休息日,戏谑道:“昨晚有安排?”
“那真没有,”陈仪月从店员手中接过制作完成的美式,手心冰丝丝的,顿时少了几分困倦,无奈的耸耸肩,说出口的答案令人失望:“单纯失眠。
“是吗?”宋婕与她并行,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却也不再追问,另起话题:“下周我朋友的酒吧开业,一起去玩玩?”
陈仪月笑了下:“有时间一定。”
自打黄芯被辞退后,办公室以大压小的风气好转了不少,正值风口浪尖的时候,谁也不想冒险触大boss的霉头,而容珩也因此在众人眼中落下了类似于“冷面阎王”的形象。
“月月……”
“怎么了?”
出声的是与她同为实习生的文茹,两人同为A大金融系的学生,原本就有私交,如今又是同事,关系便开始密切起来。
文茹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几乎算得上是哀求,食指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蓝色文件夹,小声解释道:“容总出差了,这份文件要交由那位签字,拜托拜托……”
陈仪月今天暂时没有要和容珩亲自对接的工作,一时间又想到他的名字,脑子莫名有些发热,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帮你给肖助?”
文茹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谢谢你!”
真是谣言害人啊,陈仪月心想。
以总裁办私底下的八卦传播能力,不知道容珩会被形容成什么洪水猛兽的样子。
接过文件夹,等文茹走开后,她坐在座位上犹豫了两分钟后,起身往肖助的小办公室走去,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路过的宋婕拦下。
“找肖助啊?他临时和容总一块儿出差去了。”
手上的文件夹突然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拿着不对劲,却又没办法放下。
十五分钟后,陈仪月认命的敲响了容珩办公室的门。
“进。”还是熟悉的声音。
寂静的室内,响起高跟鞋与地板碰撞的轻微响声,大抵是得了什么看见容珩就会脸红的病,陈仪月匆匆的扫了自家上司一眼,找准方位。
西装外套被随意的挂在座椅后,衬衫的扣子却完完整整的扣到了顶。
敛下眉眼,看见男人骨骼感颇重的指节正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注意力并未因他人的闯入而分去半分。
陈仪月眯了眯眼,眼神强硬的从他修剪整齐的指尖挪开,将文件翻开:“容董,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容珩敲打的动作一滞,略微抬眼,将女人的神色完整的收入眸中。
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被他捕捉,眼神略过她鬓边小巧的紫色耳坠,容珩拿起手边的笔,在她提前翻好的页面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下笔行云流水,字迹遒劲有力,连被他握在手中的钢笔都显得矜贵万分。
因发力而略微凸起的青筋犹如藤蔓般缠绕住陈仪月的视线。
嗯……看上去手感就很好的样子。
容珩抬头,将文件返还给她,对视的瞬间,她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很紧张?”男人冷不丁开口。
指尖刚摸索到文件的另一端,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小老鼠,陈仪月摇摇头:“没有……”
悬在半空的文件夹被男人稳稳的托在指尖,对于她的否定回答,容珩不置可否,小臂卸力,银色边框下的双眼深邃,目光却仿佛有千均重。
“拿稳。”
——
走出办公室后,陈仪月惆怅的猛吸了一口冰美式,试图用凉水将脑中的火热浇灭。
“嗡——嗡——”
桌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嗡鸣声,思绪被打断,看向手机屏幕,“季荷”两个字郝然出现在陈仪月的视野之中。
她轻触屏幕按了挂断,随即进来一条短信——
仪月,晚上回老宅吃顿饭吧。
“吃饭?”
“你们和我有什么饭好吃的?”
宋致君坐主位的饭桌上,看着眼前的场景,满脸惊愕,怎么也没想到三年来都称得上乖觉的继女,竟然在饭桌上甩了筷子。
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拍了一声桌子,横眉冷眼看向她,厉声斥责:“没规没矩!”
“怎么?您两位都要把我卖了,还不允许我发点脾气?”
“不知好歹!”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久未被如此冒犯过,眼神怒火中带着傲慢,嘲讽道:“要不是我同意阿荷将你接回宋家,你以为你能遇上这么一桩好婚事?”
“仪月,你能嫁给盛家,想必你远在千里外的奶奶也会高兴的。”季荷温声劝阻道,走到亲女儿身边,想拍拍她的手,却被人躲闪开来,一时间神色有些僵硬。
陈仪月只觉得看这夫妇二人一眼就觉得恶心,呼吸沉重的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面上平静,餐桌下的手指却在无意识的颤抖,仿佛嫁给盛家是什么天大的恩赐,而她是最应该迫不及待的那个。
两家敲定订婚的日子正值春节,距离现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正式的婚礼则在陈仪月毕业后举办,届时南城所有名流都会参加,宋家也会正式对外公开承认她宋家长女的身份。
“别和我提奶奶。”她冷声道。
“不是好事吗。”陈仪月倏然站起身,朝季荷露出一抹笑,随即像是想通了似的开口。
“是啊,盛大公子风流倜傥,年轻有为前途无限,谁嫁不是赚?”
宋致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轻蔑,在以为她要妥协了的下一秒——
“既然这样,宋先生这么喜欢您,怎么不把这种好事给您?”
“混账!”
“砰——!”
瓷碗砸过陈仪月的后脑勺,发出沉闷的响声后碎裂在她的脚边。
离开餐厅时,身后传来季荷隐约的啜泣,佣人上前劝阻的脚步慌乱,中年男人的声音沉到怒不可遏,听的她头昏脑涨,只觉得恍惚又讽刺。
“陈仪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仅有你奶奶,我还有一万种方式让你从A大毕不了业!”
门口名贵的花瓶落得同瓷碗一般无二的下场。
陈仪月连挂在一旁的大衣都没拿,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宋家。
祸不单行,一路走出别墅区,上车后,陈仪月才发现家门钥匙忘在了公司,只好让师傅掉头,路上又恰巧出了车祸,将近九点半才抵达目的地。
冷风萧瑟,陈仪月刷卡上楼,办公室一片漆黑,从抽屉里找到钥匙后,发现唯独茶水间的方向还亮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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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心想或许是检察人员的疏忽,她按下茶水间的门把手后,才恍然发现里面有人。
仅仅依靠身形就能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
他眼中变换出陈仪月未曾见过的新情绪,语气很淡:“怎么这么晚还在公司?”
“我……”一出口难免哽咽,愣怔间,陈仪月深吸了口气,被压抑的情绪却仿佛在此刻昭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几个字的回答被她说的起起落落一长串,最后甚至开始掉起眼泪。
她试图克制:“对不起容董我……”
“想哭就哭一会儿。”
容珩伸手摸索到灯源开关,“啪嗒”一声,两人的身影便被黑暗淹没。
紧接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女人压抑的啜泣声。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方位,时间变得如黑夜的边际般漫长。
等到女人的情绪逐渐好转,室内传来两下轻微的抽纸声。
未干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凭借着窗外一丝微弱的月光,隔着两张薄软的纸巾,陈仪月的指腹蹭过男人的指尖。
“谢谢……”
“能站起来吗。”
容珩怎么知道她蹲下了……还没等她给出答案,便察觉到自己身前多出一条手臂。
她想也不想的,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只一瞬间,便感受到他宽厚掌心的灼热温度,以及指腹的薄茧,不轻不重的碾过她的手背。
她不由自主的握的紧了些,直至在他面前站稳过后,竟生出不愿意放开的念头,如同送到落水之人面前的浮木。
“抱歉……”
“不用总是对我说抱歉。”
容珩曲起食指指节,拂去她新落的眼泪,轻如呢喃的声音似无奈的叹息,是没有任何责备意味的陈述:“又哭了。”
指节触碰到她时,连带着抚过颤动的睫毛,像驻留在他指上扑闪的蝴蝶,脆弱而胆小。
她的脊背单薄,一件女式衬衫挂在她身上摇摇欲坠,陈仪月察觉到容珩的远离,心一坠。
下一秒,鼻息便被完全被他的气息所笼罩,白日里挂在他座椅后的西服外套,此刻垂在了她的肩头,一点、一点蚕食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衣服很长,几乎要掩过她的膝盖。
也很大,能将她整个上半身完完全全的笼罩住。
室内仍旧一片漆黑,男人的呼吸声比女人的更重,也更明显。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陈仪月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二人某一时刻几近同频的呼吸声。
“谢谢您。”
耳边传来男人简短的回应,颈侧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感,她忍不住拢了拢肩上的外套,指尖忍不住在内里揪住一小块面料摩挲。
“容董……”
“嗯?”
“您对下属真体贴。”
女人的鼻音浓重,容珩没有回应,伸手按下灯源处的开关。
视觉远比听觉的冲击力要大得多。
眼睛哭的红红的陈仪月,身上还披着他穿过的衣服,自以为遮掩到完美的情绪,早在开口的瞬间便露出了马脚。
连试探都显得乖巧。
“仪月。”
他低声唤她。
“女下属的唇印,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衬衫上。”
6. 暗示
直到指尖搭上微凉的车身,陈仪月脚步一顿,倏然停在了原地。
再向容珩看去时,却发现他已然俯身进了驾驶座。
流畅的车身线条全然融入夜色之中,像容珩的气息那样,悄无声息的将她裹挟,连最后一丝清醒都难以自持。
玻璃是单向的,从外看,内里一片漆黑。
陈仪月咬咬牙,做了个深呼吸后,往前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夹杂着暖意向她袭来。
陈仪月上车的动作稍显僵硬,不太自然,余光中是容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表盘在腕间泛着细碎的光。
不论感官亦或是每一寸肌肤,在踏入他私人领域的那一刻,好似都被无情侵占,毫不留情的剥夺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连带着先前在宋家发的脾气与燥意,也在无形之间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抚平。
“去哪里?”
陈仪月像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将自己裹的更紧了些,声音也小:“回家吧……”
闻言,容珩静默了一瞬,身边的兔子也一言不发。
沉默中,容珩出声叫她:“仪月。”
“嗯?”
一抹红晕从脸颊延伸至耳尖,男人嗓音温润,叫她名字时更甚,尤其是又让她想起才不久那几个字。
“女下属的唇印”。
容珩的确天生就是做领导的料,在楼上跟着他一同离开时,陈仪月还脸红揪着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琢磨,大抵是敌人太强势,她又鬼迷心窍,才造成现在手足无措的情况。
深夜十点半,男上司和女下属共乘,她还糟糕的说了“回家”这种指代性不明的话。
容珩不会以为她是在暗示他什么吧?
思索间,陈仪月惊慌的转头望向他,目光在空中汇聚的那一刻,她看见男人嘴唇轻合。
“地址。”
她愣住,松了肩膀,嘴巴下意识的将答案递给他。
没两分钟,车身向前驶去,陈仪月揪住身前的安全带,试图将自己勒死在车上。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身边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安,不停的摸头发。
容珩神色晦暗不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容珩的车技很稳,行驶的如履平地般,没有丝毫颠簸。
起初她还紧张的不行,在察觉到容珩的注意力似乎并未放到她身上后,整个人便开始慢慢放松下来,身下的座椅舒适的过分,同她身体的弧度贴合的几乎分毫不差,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车中内饰简约低调,却又不失奢华,无论身下的座椅亦或其他都极具质感与视觉设计。
除此之外……倒是一无所获。
她偏头望向窗外,心头涌上一股无缘由的情绪,唇角扬起一抹企图掩饰的笑意。
陈仪月掐了掐指尖,察觉到车速渐渐放慢,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在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车停稳后,容珩率先下车。
陈仪月手才搭上开关处,车门就从外被打开,高大的身影狭隘,是他细心的护在她头顶的掌心。
陈仪月却很想“不经意”将脑袋撞到他的掌心里去试一试。
只不过有心无力。
夜色深深,容珩这一身实在和小区有些格格不入,楼下就他们两个人,男人的眼神在她看来有些深沉。
就当陈仪月以为他要对她说些什么的时候——
“回家吧。”
如果换一个人,陈仪月定然觉得他是在假正经装客套,然后头也不回的上楼,第二天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但对她说这话的人是容珩。
可能这就是帅哥的特权?
而且人家不仅帅,还事业有成有钱有颜,性格……似乎也不错。
陈仪月将手从外套中伸出,动作的下一秒,却被男人轻轻按住了肩头。
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陈仪月不自觉瞳孔放大。
容珩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可爱:“披着吧,外面冷。”
陈仪月点了点脑袋,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半晌,在男人颇具耐心的目光下,她温吞开口——
“您要不要上楼……喝杯水……”
男人的眸色深了些许,没去纠正她的称呼。
漫长的审视与沉默像是他有意的惩罚,将她从里到外无形的鞭笞了一遭。
他的眼神像老师在看不听话的学生,陈仪月被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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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红耳赤,喉咙干涸。
没一会儿——
“好。”
他答应了。
陈仪月原本紧张的心绪在此刻缓缓平息,再次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少了躲闪,俏皮的眨了眨,随即转身向电梯走去。
男人则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皮鞋和高跟鞋的踩踏声错落着进入一小方狭隘的空间中。
陈仪月伸手按下数字“5”,让人难以忽视的气息无处不在,空气都变得稀薄。
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着,很快停止,电梯门自动开启后,率先响起的是细跟的清脆响声。
平日里一分钟不到便能走完的廊道,如今却变得漫长无比,容珩步子很大,走的却慢。
她想,他或许是对她平日里的生活环境感到“好奇”。
小区虽不说破败,内里的设施也和“老旧”八九不离十。
陈仪月猜想,光是容珩今晚开的那辆车,就能毫不费力买下十栋这样的楼。
离家门越近,陈仪月攥着钥匙的手便越紧,越紧张反而越冷静,她咬了咬唇,眼中浮现出几分懊悔,几分犹豫。
随即又想起和盛家的婚事,继父连同亲生母亲的威胁。
还有容珩那些不清不楚的言行举止。
凭什么次次都要她来权衡利弊,次次都是她受制于人?
陈仪月鼻尖一酸,想起自己在茶水间时的失态,想起容珩曲指勾去她眼泪时的温柔,想起他身上的温热触感。
钥匙插入锁孔,在一半时卡住——
是容珩。
脚步声消失了,静悄悄的楼道一片漆黑。
手背传来想象中的真实触感,他虚握住她的手,一层薄茧正在隐隐作乱。
男人的身影从头顶落下,深渊般将她整个人毫不留情的吞噬。
男人的鼻息浅浅打在她柔弱的颈侧。
陈仪月毫无防备,颤栗的想躲,却避无可避。
披在肩头的西装反倒眷恋的蹭了蹭身后的主人。
她呼吸停滞,一动不动。
几乎是要扶着门才能坚持着不腿软沿着门板滑下。
接着,她耳根一软,轻轻咬住了下唇。
“陈仪月。”
他连名带姓叫她。
7. 前任
陈仪月本就怕痒,颈侧更是碰都碰不得的地方,容珩还偏偏一字一顿的叫她,温水煮青蛙似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
她隐隐感觉到容珩言语中倾泻出的一丝愠怒,却又实在想不通这情绪从何而来。
避无可避,也无计可施,再度开口时只觉得声音都不像她自己,生硬的控诉像在撒娇:“干嘛……”
“你……”
容珩刚出声,狭隘的空间内便响起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
源头在陈仪月的包内,被她手忙脚乱的拿出来,也趁机从容珩的掌下逃脱。
通体银白的钥匙从锁孔中拔出,被容珩捏在手中随意把玩。
“怎么不接。”
容珩眉眼里的神色似笑非笑,她看不真切,语气淡淡的,压迫感却不减半分。
陈仪月朝他讪讪的笑了下,按下接听键后,在男人的注视下将手机放到耳边。
“和你说个重磅消息啊!”
方莹语气中难掩激动,陈仪月连忙按了两下音量键,顶着头顶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故作自然。
“什……什么?”
方莹“嘿”了一声,完全没察觉到电话那边好友的不对劲,自顾自说道:“江宿你还记得吧?”
陈仪月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后,方莹继续道:“听说他马上就要回国了,刚还来找我打听你呢,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中间隔着将近半天的时差,方莹大概是刚和江宿打完交道,电话就打到她这儿来了,陈仪月无奈道:“打听我做什么?”
“还惦记着你呗,想和你复合?”
“我和他都……”想起身边还有个不确定因素在场,陈仪月一个急刹车,差点咬到舌头,“都绝交那么久了,不可能。”
“绝交?你是小学生吗陈仪月哈哈哈哈哈……”
“不对!”
陈仪月急匆匆挂断电话,生怕方莹在电话里口出狂言把她搞得面红耳赤,更怕容珩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像上次在露台……
不许想了!
容珩看着陈仪月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将钥匙递还给主人。
容珩将她犹豫的神色收入眼底。
“不是说要请我上来坐一坐?”
陈仪月从中听出调侃的意味,红了脸:“……才没有。”
“和朋友闹矛盾了?”
是指刚刚那通电话,他果然在偷听她讲话。
陈仪月轻“哼”一声:“才没有。”
“嗯,”容珩看着她的模样,指尖摩挲,“那现在还想请我进去喝杯水吗。”
陈仪月脸色爆红,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磕磕巴巴回答:“你要……你要是……”
容珩打断她:“想还是不想?”
“想。”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短短几句话,陈仪月只觉得半辈子都燃尽了,热气困在外套里出不去,整个人在十二月的夜晚却宛如进了蒸笼一般。
容珩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看一个不听管教的孩子:“哪来的胆子。”
“……坏孩子。”
三个字像电流般窜过陈仪月的神经,引得她一阵颤栗。
容珩叹了口气,像在笑,将她的反应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
最后只克制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头发既顺又软,像在给一只毛发蓬松的小猫顺毛。
陈仪月没接过的钥匙,被男人径直顺着开了门,“啪嗒”一声,门开了,容珩用指节蹭了蹭她滚烫的脸颊,莫名缱绻。
“仪月。”
“嗯?”
“后面一周要出差,有事给我发消息。”
“……哦。”
“进去吧。”
门快要合上时,他又叫她。
“仪月。”
“……干嘛?”
最后一眼简直要将陈仪月溺死在水中。
容珩注视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温声笑道:
“不要熬夜。”
——
毋庸置疑的,陈仪月又失眠了。
可怜见的,第二天还是要继续上班,再次光顾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日常偶遇同事。
宋婕不语,只一味看着她眼下比昨天还厚的遮瑕,笑的暧昧,一脸“我说什么”的表情。
陈仪月则满脸无奈“求放过”。
宋婕:“有情况了?”
陈仪月摆摆手:“真没有。”
宋婕:“真的?”
陈仪月:“真的不能再真了。”
狐疑的眼神从陈仪月脸上滑过,宋婕选择了相信,原因无他,陈仪月看上去着实乖巧,也无半分羞赧。
“那你失眠严不严重?我知道一家中医馆调理这些特别有名,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陈仪月点点头:“谢谢宋姐。
宋婕摆摆手:“都小事。”
要真是简单的失眠就好了,陈仪月想着,趴在工位上叹了一口气。
陈仪月看着聊天列表中多出的那个置顶,忍不住又点进去,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两条简约的转账记录,金额是二十八元,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怎么也没想到三年之后有了下文。
他的头像是一片夜空,亮度调到最高能看见星海,朋友圈则是一条直线,不知道还以为误加了什么老年人。
陈仪月昨晚回家后立刻从众多联系人中找到了容珩,他们没有聊天,一退出便又要重新在一众人中扒拉,她便索性将他设成了置顶。
许是昨晚情绪大起大落的有些过分,陈仪月魂不守舍了一天,上班宛若人机,开会时不小心走神,还被新来的主任敲了桌子提醒。
散会后,她才从宋婕口中得知Ivor是容珩派来暂时顶替肖助的,陈仪月这才下意识的转头多看了他两眼。
Ivor是外籍混血,脾气冷硬,和肖祁简直是天差地别,他这会一开完,连带着办公室的气氛都压抑了些。
好不容易混到下班,陈仪月打完卡后走出感应门,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量挺拔,皮肤白皙,一身黑向她走近,眼神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变得惊喜。
“月月。”
“江宿?”
陈仪月诧异的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男人,方莹昨天还和他见过面,怎么才过十几个小时就出现在了她公司楼下?
陈仪月皱了皱眉,同他拉开一段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江宿被她冷淡的态度中伤,笑容僵在嘴角,抬起的手也收回原位:“你以前在A大的老师我都认识,闲聊的时候有听他们提起你。”
“找我什么事?”
“呀,”宋婕眼尖的从二人身边走过,朝陈仪月抛来一个暧昧的眼神,接着掉头离开:“拜拜。”
陈仪月见状,无奈的挥挥手回应。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同事,江宿看出她的窘迫:“月月,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余光瞄到Ivor一行人走近,陈仪月点点头,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仪月踩着高跟鞋也脚步飞快,江宿连忙跟了上去,左手微微抬起,似乎随时准备着扶她一把。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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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我订了餐厅。”
眼见她有婉拒之意,江宿落寞的低下头:“小月,你说过的,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江宿是孤儿,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成就实属不易,二人当年也是和平分手,知道的朋友都说一句体面,更多的是惋惜。
看着江宿几近悲凉的目光,陈仪月嗓子里一口气不上不下,最终还是不忍心,“好。”
江宿选的餐厅很高档,但并没有订包间,许是怕陈仪月不自在,选的是大厅靠窗的位置。
“月月,我们有快一年没见过面了。”
陈仪月摇摇头,兴致不高:“记不清了。”
江宿又主动说了许多,不论是他的工作,亦或是他的生活,陈仪月始终兴致缺缺。
他眼神落寞,深受打击:“月月,我们之间……”
眼见面前的女人仍是沉默,江宿不甘心:“如果我以后在国内发展呢?”
“江宿,理智一些。”
“我很理智,月月。”
“你别这么叫我。”
“……仪月。”
陈仪月顿时语气急促:“说了别这么叫我。”
沉默半晌,“算了,随便你怎么叫吧。”
“但是江宿,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朋友之外的可能性。”
“我先走了。”
江宿起身拉住她的手腕,陈仪月挣脱了下,没甩开,大庭广众之下,江宿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只好耐着性子:“放手。”
江宿松手:“我送你。”
“月月,就当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好吗?”
江宿话说到这份上,又想到两人好歹有过一段情谊,陈仪月只好无奈点头。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到楼下后,江宿忍不住开口:“你还是住在这儿。”
陈仪月解了安全带下车,随口道:“习惯了。”
“月月,如果我当年没有出国……”
“江宿,没有如果。”
“早点回去吧,一路顺风。”
江宿离开了,陈仪月转身上楼,没注意到一辆黑色奔驰从暗处驶出,掀起一阵微风,紧跟着离去。
回到家,陈仪月随手将包扔在沙发,走进房间瘫倒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又看见不远处衣柜里,她昨晚没能还给容珩的西装。
脑子被不愉快的往事缠绕着,覆上一层淡淡的阴霾,陈仪月移开目光,拿出手机,戳进容珩的聊天框。
还是那两条熟悉的转账记录。
陈仪月心里浮现出一句话:
不主动就是不喜欢。
哼。
她翻了个身,将手机抛到一边,想起容珩时脸又止不住的发烫,只好狠狠悄悄骂他几句。
——
M国,上午十点,容珩在家中见客。
交谈的并不顺利,对方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轻松变成了小心翼翼,到现在更是惶恐,看着自己身后那两位黑衣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容珩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谈到一半,电话铃声响起。
“抱歉。”他微笑着说。
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在一旁等着,如坐针毡,被无意中一个眼神吓得站了起来,偷瞄着观察男人的神色。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容珩的神色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阴郁,却依然笑着。
挂断后,容珩似乎失了耐心,不愿继续维持风度周旋,只动了动手指。
“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起身向楼上走去,冷声丢下一句话。
“处理掉。”
8. 发烧
陈仪月一连几天都过的浑浑噩噩,一脱离工作状态就时常心不在焉,加之近几天奇差的睡眠状态,脑子也跟着变迟钝了不少。
趁着休息的间隙,陈仪月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准备醒醒神,靠近吧台时,脑中又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连带着手上搅弄的力度都不自觉的加快,似乎是想将那些不可言说的记忆连同咖啡一起融入水中。
“月月!”
文茹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得她手上的咖啡都差点没端稳。
陈仪月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转身道:“怎么了?”
“就是……”文茹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小脸纠结的缩成一团。
陈仪月看她这副模样,心下了然。
“你是想说张导那个事?”
文茹登时松了一大口气,这事由她主动提出后,接下来的话便好说的多了。
“江师兄托我来问,月月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江师兄他就不去了。”
陈仪月摇摇头:“不会,大家都还是朋友,用不着这样。”
张导名叫张原,是几人大学时期共同的指导老师,最近课题组研究收获颇丰,恰巧又赶上得意门生江宿回国,才以“庆功宴”的名头聚一聚,明眼人都看得清除张原之外这顿饭的主角是谁,她又怎能看不清其中利害?
许是那晚她话说的太绝,江宿也不好主动给她发消息,怕她误会多想,但让中间人传话只会更尴尬,陈仪月叫住文茹。
“茹茹,以后这种事,你让江宿直接告诉我就行。”
文茹抿了抿这句话,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等到下班回家,陈仪月只觉得整个人像飘在水面上的浮萍,昏昏沉沉,连喝杯水的力气都没有,进门就栽倒在了沙发上。
一觉睡到凌晨四点,陈仪月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又软又麻,摸了摸额头,有些烫,强撑着从沙发上爬起找出退烧药,就着冷水咽了两颗。
用最后几分力气在公司系统提交请假申请后,陈仪月又单独给现任的直属领导Ivor发了条短信后才四肢泄力沉沉睡去。
病来如山倒,陈仪月第二天醒来时,时针已然走到十二点元中的位置,电话铃声在空荡的房间回响,吵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是都请假了吗?还会有谁给她打电话。
半眯着眼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右滑接听,鼻音浓重,嗡声:“喂?”
“月月,听说你请病假了?怎么了?严不严重?”
此刻听到江宿的声音,陈仪月只更觉烦躁,连和他周旋一句的耐心都没有:“和你没关系。”
电话被挂断,陈仪月再次陷入睡梦中,却时不时又从闷热中醒来,如此反复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卧室。
想去倒杯水喝,却不曾想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味。
小厨房的门半开着,里面的人显然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仪月震惊的看着他,有气无力:“江宿?你怎么在这?”
江宿的大衣挂在玄关,此刻只穿着一件高领的浅灰色毛衣,衣袖被挽至肘间,手上还带着湿润的水珠。
他略带歉意的向她走来,解释道:“当年走的匆忙,还有一把钥匙没来得及还给你,我担心你出事,便自作主张来了。”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陈仪月生病发烧就不喜欢去医院,能待在家就待在家,能拖就拖,往往都是江宿察觉到不对劲找上门。
所以说在这方面,她完全称得上一句前科累累。
脑子被烧的不清醒,陈仪月现在没力气和江宿争辩,茶几上是他倒好的温水,她拿起喝了几口,干涸的嗓子得到润泽,喉咙总算不再苦到发涩。
江宿从老地方找到额温枪,放到她额头测了测,三十七度八,低烧。
男人蹲在她腿边:“不去医院?”
预料中的答案:“不去。”
“那喝点粥,然后吃药。”
陈仪月闷闷的“嗯”了一声。
喝完粥吃完药,陈仪月状态好了不少,嘴唇也总算有了点血色,刚想对江宿说点什么,就被他抢先开口。
“月月,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多久,”江宿苦笑了声,“就让我最后照顾你一次吧,行吗?”
陈仪月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功,也只好请他自便。
回到卧室床上后,陈仪月找到枕下的手机,一亮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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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无数条同一号码的来电信息,她略微扫了一眼,一连串相同的数字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出意外都是江宿的,她也无暇一条条看下去,有重要的事自然会打第二遍,亦或是发短信。
请假申请已经通过,Ivor也私人给了她回复,并好心的提醒了她注意身体云云。
突然感觉Ivor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冰冰了。
看着置顶一片空白的聊天框,陈仪月心想,冷冰冰真是的另有其人。
陈仪月几乎睡了整整一天,像是要把前几天没睡好的觉全部补回来,再次睁眼时,浑身出了汗,身上有些黏腻,精神却好了不少。
窗外天色已黑,陈仪月推开卧室门时,却发现江宿还没离开。
见她出来,江宿将电脑合上放到一旁,起身向她走来,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好点了吗?”
陈仪月微微偏头躲过他,眼眶有些发酸:“没事,好多了。”
“今天谢谢你,江宿。”
看着她客气的模样,江宿眼底弥漫出一缕苦涩:“锅里温着粥,你记得喝,我就……先走了。”
江宿走到玄关,却听见背后的人在叫他的名字,眼底窜出一丝火苗,顷刻间又被冷水泼灭。
“江宿,钥匙给我吧。”
—
江宿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看着重重合上的大门,陈仪月一个人在餐桌上坐了许久,嘴中的粥都变得寡淡无味、难以下咽起来。
正当她愣神时,耳边又响起敲门声。
“叩叩——”不轻不重的两下。
陈仪月皱眉,走到玄关时,看见江宿的大衣,心下了然,不假思索的便开了门。
“江宿你的衣……”
看清门外人的脸时,陈仪月呼吸一滞,哑然后退了一步,刚取下来挂在小臂上的衣服被她在极度紧张下无意识抓出一块褶皱。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眉眼带笑,语气柔和,可向前迈出的步子却并不客气。
目光从她的脸颊流转往下,确认她状态尚可后,定格到那件黑色大衣上,玩笑般淡淡开口道。
“看来仪月这里……不只有我一个人的衣服。”
9. 招惹
门边正是风口处的位置,即使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也免不了被门外的几丝凉意掀起一小块鸡皮疙瘩。
看见容珩的瞬间,陈仪月的大脑不可避免的宕机了下,接着磕磕巴巴尚未回神般回答道:“不是,这是……”
转而注意到他的神色,声音便不自觉的弱了下去。
男人自然而然的伸手帮她将嘴边的发丝挽至耳后,嗓音温润沉稳,听着便让人感受到一股心安。
“先进去,仪月。”
玄关旁的鞋柜边,还放着江宿穿过但没来得及收进的拖鞋,见容珩的视线也跟着微微停顿,她忙不迭的:“直接进来吧,没关系的。”
陈仪月听见容珩低声“嗯”了下,便不甚在意的略过,温柔却强势的踏足了她生活过数年的地方。
他像在打量,也像是在审视,更像是在给陈仪月作出反应的时间。
房子很小,以容珩的身高,几乎能将其中所有一览无余,整体的格调虽说有些老旧,但却被主人收拾的别出心裁,乱中有序。
陈仪月脸上闪过一丝火辣辣的温度。
容珩今夜穿着墨绿色的内衬,墨色马甲,颈下系着一条烟灰色格纹领带,男人身形优越,外套并不显厚重,反而衬出数分矜贵来,和她的小屋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论怎么看,他都不应该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心里倏然生出一股将高岭之花拉入淤泥的错觉,陈仪月低低咳嗽了两声,又想起方才容珩对她的解释无甚在意的模样,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烧还没退?”
骨骼感厚重的指骨轻轻贴上她的脸颊,一路虚碰着往上,触了触她的额头。
明明他伸手就能够到的茶几上有额温枪……
陌生的触感,带着些许男人身上的温热,陈仪月的反应,让人辨别不出来她到底是在躲还是蹭。
她眨眨眼睛,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容珩从容的将她引到沙发上坐下,答:“Ivor告诉我的。”
“所以,”他顿了下,坐到她身边。
“什么?”头昏脑涨的感觉卷土重来,她的声音也细如蚊蝇,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陈仪月事后回想起来时也感到十分无奈与懊悔,为什么自己一在容珩面前就没办法理智思考。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什么……电话。”
甫一出口,陈仪月便想到了江宿那沾满了一整个页面的来电提示,不会吧……
容珩将女人眼中的情绪一丝不漏的收入眼底,余光划过被女人重新挂在玄关的黑色大衣,眼中闪过几分嫌恶,被他不动声色的掩下。
“抱歉,我没接到……”
容珩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声气道:“没关系,仪月。”
“刚刚离开的,是仪月的朋友?”
陈仪月此时深觉容珩是个笑面虎的事实,因她不论怎么看,都能从男人周身感受到一丝凉气,笑不达眼底,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让人琢磨不清它的去向。
容珩将一杯温水放到她手心,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错了!一切都错了!
陈仪月握住杯壁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她很想像平时那样下意识对这触犯边界的问题作出无礼的回答,可容珩的态度好到过分,又那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客套的寒暄。
她又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鼻子走,无法掌控的感觉令陈仪月有些心悸,与此同时,又燃起一丝兴奋。
“是,怎么了……?”
容珩简直就像一个亲和的父辈,眼神里带点促狭:“男朋友?”
陈仪月脑中警铃大作,咬了咬下唇,却在下一秒被人揉弄开来。
是容珩的拇指。
薄茧在称得上柔嫩的唇上轻轻画着小圈,相较之下便显得粗粝,带来细密的酥麻感。
做这动作时,容珩附身凑近了些。
像是要来吻她。
所以……这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吗?
容珩身上淡淡的气息弥漫到她鼻尖,像冬日冷调的雪松,不合时宜的出现在秋日,反季节的东西总是令人沉醉,她敛下眉眼,看见他优越的鼻峰,让人有忍不住想咬一口的冲动。
随后,她看见容珩的薄唇微微勾起,拇指撤离时,牵出一丝稍纵即逝的银丝。
语气像是在取笑调皮的孩子。
“怎么含住了。”
容珩低笑时,胸腔隐隐在颤抖。
待陈仪月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不受控制变得面红耳赤,她刚刚竟然还猜测容珩是要来吻她!
偏偏罪魁祸首还不收敛:“仪月,怎么不说话?”
甚至得寸进尺:“我可以理解为……是默认的意思吗。”
“不是!”
“不是什么?”
“他不是我男朋友……”
陈仪月咬牙切齿的说道,赌气般不再看容珩哪怕一眼。
下唇此时像是有蚂蚁在啃噬般,灼热又刺痛。
而容珩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了下,不再招惹面前那只气鼓鼓的小河豚,其实也有点像兔子,因为她的眼睛也红红的,不知是要哭了还是气的。
陈仪月第一次在两性关系中处于如此被动的状态,身体下意识对他有了防御反应,但内心深处又传来止不住想靠近他的声音。
只用了一秒就顿悟,她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理性喜欢。
他这种资本家大概最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不再来招惹她,拿了额温枪再次测量体温,屏幕显示绿色后,容珩微微皱起的眉头才松展开来。
她这时才想起,容珩不是要出差整整一周么?怎么这才第四天不到就回来了?
总该不是……因为她?
还有——
“Ivor知道我们……”
“我们什么?”
陈仪月懊恼的闭上嘴:“没什么。”
容珩唇角微微勾起:“Ivor只是正常的工作汇报。”
“你连下属请假的事都要管?”
“不可以?”
“哦,”陈仪月感到几分羞赧,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那你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板。”
容珩依然笑:“多谢夸奖。”
陈仪月嘟囔:“谁夸你了……”
容珩:“嗯?”
“没什么……”陈仪月抓了抓头发,此时才惊觉自己穿着睡衣。
而且,还是素颜。
这不亚于一场史诗级灾难。
意识到后,她立刻双手捂住鼻子及下半张脸,尽量自然的问道:“嗯……那还有什么事吗?”
“仪月。”
陈仪月已经对这个称呼有ptsd了,看向容珩的眼神几乎算的上警惕。
容珩无奈的笑笑,伸手将她快要滑到肩头的睡衣领口往中间挪了挪:“衣服。”
“……”
“我明天还要上班。”
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容珩轻而易举的从中领悟出主人要送客的意思,他对此不置可否:“多休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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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虽说此时被他逗得红润,但底色还是苍白,甚至看得出几丝虚弱,显然是未愈的迹象。
在容珩眼里,陈仪月已经到了称得上瘦弱的地步,毋庸置疑的,他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抱起。
陈仪月哑然:“……我就请了一天的假。”
闻言,容珩双臂环在前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动作间,依稀可以窥见底下肌肉的轮廓。
陈仪月眯了眯眼,下一秒——
“仪月。”
“嗯?”
“不要咬唇。”
“你管我……”
话虽这么说,陈仪月到底也不好意思再咬,她不明白,明明紧张下正常发生的一个动作,怎么经由他的声带说出来,就变得这么暧昧?
经验很丰富吧?老男人。
陈仪月冷哼一声,拒绝了向他这位大老板申请延长病假的请求,不知道从哪窜上来的一股底气:“……我要休息了。”
容珩看着她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说“好”。
陈仪月将他送到门口,路过那件大衣时,陈仪月脸上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
“仪月,不相干的东西,还是要早些清理掉才好。”
“哦……”
陈仪月不清不楚应了声。
“嗯?”
“哦!”
容珩笑的她脸一红。
“讨厌你……”
“仪月。”
他怎么那么喜欢叫她的名字?讨厌死了!
“嗯?”
“不许讨厌我。”
“哦……”
“晚安,仪月。”
“晚安晚安……”
陈仪月只想快点送客,她的反应系统已经烧到短路。
“仪月。”
怎么又叫!好烦!不许叫!
她在心底咆哮。
男人像堵墙似的杵在那,眼神看的她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起来,最终还是没抵过,只是那个名字好像怎么念都烫嘴,她欲言又止了半天都以失败告终。
陈仪月索性直接上手,将他推出门外——
“容老板晚安!”
——
奇迹般的没有失眠,睡饱喝足后的面色果然不同以往,陈仪月只觉得哪哪都好精神,出门时她拎了个纸质的手提袋,里面装着江宿的大衣。
临近公司门口时,手机发出一声振动。
她单手解锁——
容珩: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她又下意识的想去咬,想到什么,微微张开的唇须臾又缓缓合上。
她回他,客套、矜持,回归理智:很好,谢谢关心。
容珩:不用谢。
容珩:抬头。
“?”
该不会……
“……”
下一秒,他发了条语音进来。
他总是有一两句话就能让她无地自容的本事。
“仪月,好好看路。”
陈仪月愤愤的用高跟鞋尖轻轻踢了踢面前旋转的玻璃门棱角,反应过来后,迅速环绕了一圈四周。
果然,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几乎能想象到他笑的促狭的眼神,她低下头删删减减,最后发了三个字过去后,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车内,容珩手机一震,垂眸,是她发来的新消息。
仪月:讨厌你。
男人眼中弥漫着淡淡的笑意,随即抬手敲下回复。
容珩:嗯,又讨厌我了。
10. 婚约
一改前几日的萎靡,陈仪月今早可以说是神采奕奕,工作效率高的出奇。
除却期间Ivor来找她时脸上闪过的几分不自然,可Ivor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像个来给她发布任务的NPC,将文件交到她手上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冷冰冰到陈仪月怀疑他是不是个机器人。
Ivor走后,陈仪月翻开需要标注处理的文件,指尖一顿。
大致扫过,是和宋氏的合作合同,下面具已谈妥,就差最后一道签字程序。
是个不大不小的项目,最后一页还有宋致君的签名,捏住纸页的手紧了紧,她低低哂了下,起身的动作有些不太情愿,仿佛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令人嫌恶的废纸。
这是一种无法抵抗的生理性厌恶,厌恶到任何与宋家有关的东西她都忍不住想避开。
“叩叩——”
“进。”
心跳了一下。
难以想象,现在在她面前正襟危坐的上司,十三个小时前还在她家恬不知耻的……
容珩今天戴了一副银色细框眼镜,架在他本就高挑的鼻梁上。
斯文败类。
趁他低头查阅文件的空隙,陈仪月悄悄在心里评价他。
如今在他面前,她胆子也大了不少,眼神止不住在他上半身四处飘忽,最后定格在被他握住的钢笔身上。
笔尖一顿,在颇具艺术感的签名后落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
像是点在了陈仪月心上,她若有所感的抬头,果然,容珩的视线早已落到了她的身上。
男人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将文件递还给她,她下意识伸手去接——
没拽动。
搁下笔,容珩对她的错愕恍若未闻,反倒气定神闲的问起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陈仪月暗自加了一分力:“容董放心,不会耽误工作。”
她的话里带着刺,容珩不恼,不痛不痒的接下,笑意不减:“那就好。”
那就好?什么叫那就好?
资本家果然还是资本家!
陈仪月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得不保持友好,皮笑肉不笑的说:“容董,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容珩朝她笑着挥挥手:“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陈仪月眨眨眼睛,转身就走。
——
午休时分,陈仪月让文茹帮忙要了江宿的地址。
了解大致情况后,文茹知道自己好心办了错事,对她心怀歉疚,于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还特意送了一杯奶茶到她办公桌上,权当赔罪。
奈何江宿实在敏锐,一下便猜出文茹是替谁再问,“那个谁”又想要做什么。
事不过三,陈仪月情绪再淡此时也没了好脾气,结果文茹递来的手机,冷声道:“江宿,不要找那些拙劣的借口,就算你到我公司楼下又怎么样,我是不会来见你的。”
“小月,我们之间……”
“不要用我们,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和你连朋友也没得做。”
文茹在一旁听得战战兢兢,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朋友圈内人人羡艳的一对情侣如今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等那边说话,陈仪月便一把挂断电话,深呼吸一口气后,转身拍拍文茹的肩:“没事,不用担心。”
“那江学长的衣服怎么办?”文茹来之前有看过那件男士大衣,是国外某轻奢的品牌,价位起码在五位数以上。
陈仪月的处境她多少知道一点,直接丢掉转钱给江学长显然不太现实,但眼下这情况……
“我会处理的,不用担心。”
文茹点点头,“好吧。”
两人分离后的片刻,江宿的大衣连同手提纸袋被一同扔进垃圾桶中。
陈仪月拍拍手,转身往楼上办公室走。
既然江宿不要,她为什么还要替他保管?至于折算成现金?那就更不可能。
他如今深造完飞黄腾达,差不了她这一件外套,更何况以江宿的为人,他要是能做出来找她要钱这种事,那她真得对他好好改观了。
又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转头又想起不久后张导的饭局,陈仪月叹了口气,没事,坐远点不说话就行。
正想着,却不曾想迎面撞上了老熟人。
“肖主任?”
肖祁见是她,忙不迭后退了一大步。
两人中间的距离还能再站下三个人都不为过。
陈仪月看着他夸张的动作,眼神中满是不解,神色略显尴尬。
她没得罪过肖祁吧?
“那个……我马上要去开会,先走了!”
“啊……好,你忙。”
正目送,陈仪月眼看着肖祁的脚步在原地打了个圈。
肖祁:“你有空吗?方便帮我个忙吗?”
陈仪月摸不着头脑:“你说。”
肖祁:“刚刚我打容董电话打不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问问容董中午订什么餐?”
陈仪月:“……”
肖祁目光如炬。
恰巧此时有人在身后叫他,提醒肖祁会议马上开始。
陈仪月败下阵来:“好吧。”
肖祁以前是跟在容珩身边的人,岂不是和Ivor一样的性质?
陈仪月刚想反悔,肖祁早就跑的没影了,徒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吃什么吃!资本家就应该天天工作!时间就是金钱!哪来的时间吃饭!
十分钟后——
容珩看着走进来的人,单手摘下眼镜,他没穿外套,露出内里的黑色马甲,以及大臂上的袖箍,腰身彰显出绝对的力量感。
从落地窗边走到她跟前,笑眯眯的,眉眼神态间让陈仪月觉得他是只狐狸。
那种心计城府颇深的坏狐狸。
“怎么了?仪月。”
“……现在是工作时间。”
言下之意是不要这样叫她。
陈仪月不自然的咳了咳。
“现在是午休时间,仪月。”
“我不管,”陈仪月双手环抱着,企图为自己增添几分气势,“只要在工作场合你就不许这么叫我。”
“那叫什么?Evelyn?Evie?”
好吧,以他的声线,好像叫什么都很犯规。
“Eve?”
短促到来不及听清的音节,像是随口而出的轻哼,暧昧又留恋。
“算了……”她嘟囔道,“随便你吧。”
“肖助让我来问你,中午要吃什么?”
“你吃了吗?”
陈仪月点点头,容珩也不再强求,表明自己会给肖祁回复,不用她再转述一遍。
“嗯……”
“嗯?”
“那我先走……”
“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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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吃顿饭吧。”
——
陈仪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间办公室的,稀里糊涂的被容珩引导着定下了具体时间——
后天晚上。
抱歉,她真的无法拒绝和容珩这种级别的帅哥一同进餐。
雀跃的心情在回到家门口时被洗劫一空。
钥匙插不进锁孔,不论试多少遍都是同样的结果。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没对准,待她半蹲下身仔细查看时,才发现被人换了锁。
陈仪月眉头紧锁,迅速从联系人中找到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妇女,先前托江宿的关系租了她的房子,两人联系虽不密切,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发个祝福消息,怎么也不成想现如今成了这幅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
听着从手机内传出的劝告,陈仪月靠在沾了些许灰尘的门板上,沉默了片刻后挂断了电话。
其中利害轻而易举便能想到始作俑者,她已经习惯到有些麻木。
可恨的是她又无可奈何。
这家她暂时是注定回不去了。
陈仪月提着包下楼,被高跟鞋包裹的脚掌已经在隐隐发痛,她咬了咬唇,在手机上预订周边的酒店,随后打车前往。
来到酒店后,办理入住的前台看到陈仪月的身份信息后,满脸抱歉:“陈小姐,我们系统可能显示错误,暂时无法为您办理入住。”
她心平气和的换了一家,没想到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陈仪月脸上维持着堪称僵硬的笑容,眼前的世界覆上一层雾蒙蒙的灰,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夜幕低垂,放眼望去,高楼林立,无数灯火人家。
她只穿了一件衬衫,外面披着一件不算厚重的风衣,晚风冷冷的吹乱她的发丝,陈仪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电话铃声响起,陈仪月心中一动,从包中拿出手机——
是盛琰。
“月月,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聊聊。”
“行,”陈仪月扯了扯嘴角,站在马路边,报了个地址,“你来接我吧。”
二十分钟后,盛琰带着司机出现在了陈仪月眼前。
他的手伤还没好,仍旧是厚厚一层石膏挂在脖子上。
不用多说,光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盛琰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酒店,叹了口气:“月月,宋伯父的手笔你也知道,今天先去我那吧。”
陈仪月看了他一眼,盛琰便知道自己表述有误。
“我的意思是……去我住的酒店。”
约莫半小时后,一张房卡被盛琰递到陈仪月手心。
“这间套房是酒店长期为我留的,你最近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陈仪月淡淡的:“谢谢你。”
“不是说要谈谈吗?谈什么?”
“谈谈我们的婚约。”
“商业联姻,我们可以只做表面夫妻。”盛琰试探着开口,眼神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很糟糕。也很难以想象。
陈仪月此时此刻没有丝毫怒气,想到的竟然是如果容珩发现自己是小三之后的反应。
会很生气吧?不过他生气的时候也会是笑眯眯的吗?亲吻的时候会不会感受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她止不住去想。
她忽然很想见他。
现在,立刻,马上。
11. 危险
陈仪月坐在进门转弯处的吧台旁,盛琰说话时,单手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陈仪月停下手中的动作,讶异于盛琰开门见山的同时,也感受到他言语中暗含的急切。
她不动声色打量起盛琰,并不按常理出牌:“可我要是真的喜欢你呢?”
盛琰笑了:“月月,你是个聪明人。”
没想到盛琰并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自己那些风流韵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陈仪月想要什么。
“三年,”盛琰敲桌子的姿态有些滑稽,但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三年之后,我们可以离婚,我会给你一笔价值不菲的酬劳,让你摆脱宋伯父的桎梏。”
酬劳?
陈仪月抿了抿这个词。
盛琰将那些“韵事”和“婚姻”分的很开,将妻子谈成交易,他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他自从第一次见面过后,就找人专门调查过了陈仪月的过往,她并非宋家的亲生女儿,只是宋伯父二婚妻子的女儿,被强行带回宋家,等的就是今天。
是不是亲生的并不重要,只要宋家对外承认她的身份,她就会是宋家唯一的女儿,一举一动都将代表着宋家的意愿。
同他结婚也是一样。
一场婚姻换她下半辈子的自由,他们各取所需,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
诚然,陈仪月也的确心动了,她被困在南城这所牢笼太久,久到她在其中迷失了方向。
但她仍然好奇他们迫切想要这场婚姻的理由:“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抱歉,月月。”
陈仪月和他对视了三两秒后,移开眼,耸了耸肩:“好吧。”
“月月,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之后的事我们找时间再谈。”
看盛琰起身的模样,陈仪月心底有了猜测。
送走盛琰后,陈仪月挑了一间没人住过的客房,进去洗了个澡。
浴室热腾腾的,她出来时只觉得眼前都带着雾气。
陈仪月只披了一件浴袍,头发湿淋淋的还在滴水,她随手拿了张干净的毛巾擦拭,边在偌大的套房里闲逛起来,走到酒柜前,她咽了口口水。
明天还要上班,喝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还有助睡眠呢。
她熟练地找来了工具开酒,喝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两口,正当她准备再倒一小杯时,耳边便传来门铃声。
陈仪月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打开门后,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白衬衫黑马甲的专属管家绅士的朝她微微鞠躬,叫她“陈小姐”。
随后开始陈述来意,八层的宴会厅正在准备舞会,如果您想参与的话,我们可以为您提供造型和服装团队,末了,他特意添上一句。
“这都是盛先生嘱咐的,希望您一定要玩得开心。”
初来南城时,季荷曾带她去过两次类似的舞会晚宴,可她实非什么礼仪良好的上流名媛,那时对季荷尚存希望,老老实实当了一整晚的花瓶,来来往往的绅士小姐们人前人后各有一套说辞,她后来便对此不厌其烦。
陈仪月摇了摇头,婉拒了管家的邀请。
管家欣然接受,再次微微鞠躬,祝她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管家离开后,陈仪月正准备关门,便看见对门被打开后露出的身影。
两人面面相觑。
男人挥挥手婉拒递来的邀请函,看着身着浴袍的陈仪月,愣住了,随即隔空和她打了个招呼。
“肖主任。”
肖祁声音提高了些许:“……陈小姐。”
肖祁脑中警铃大作,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放,陈仪月看出他的窘迫:“那个……我先回去……”
她此时还在想容珩手下人工作福利这么好,出来都能住这么顶级的酒店,还和盛琰这种二代公子哥一个套型。
话还没说完,一道熟悉的男声就从半开的门内传出。
“肖祁。”
“请陈小姐进来坐一坐吧。”
肖祁向她投来求助的神色,仿佛她下一秒拒绝的话,他就要被大老板立刻革职。
容珩怎么看也不像那样的人……
不过……
深夜,酒店。
真的只是坐一坐吗?就像那天晚上,她想的也不只是喝杯水。
换下来的衣服被丢进洗烘一体机中,盛琰这里也并没有女士能穿的衣物,浴袍很厚,只露出一截脖颈和小腿,湿滑的发不算乖巧的披在肩头。
陈仪月眯了眯眼,轻声道:“好啊。”
她今晚本来就想见他。
肖祁退至门外,为她让行。
陈仪月踩着临时新拆的棉拖,路过肖祁时微微一笑,甫一进门,门就从外被关上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陈仪月:“……”
进入他又一个私人空间的同时,她忍不住发出赞叹。
虽说在同一层,可容珩这边的装修显然更加具备设计感,每一处都彰显出主人独特的品味。
女人出现在他视野中时,容珩温润的笑意微微僵滞在脸上,食指推了推眼镜,起身向她走来,叫她的名字。
“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
容珩抬手,用指节蹭蹭她的脸,声音有些沉:“很红。”
“我喝酒是有点上脸……”
“穿成这样就过来?”
脸颊在他的指尖下发烫,容珩低低笑了声,掩去眼中的晦涩,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大掌将她的整只手包裹住。
“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容珩从一旁的置物柜中找出吹风机,带着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她身后。
吹风机的噪音几乎为零,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用手撩拨着她的长发,她起初还有些紧张,后来不知不觉便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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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吹出几分困倦出来。
像一只倦怠的猫。
“怎么想着出来住酒店?”
容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又看不见他的脸,陈仪月难得忐忑了下,随即任性般回答道:“想住就住了。”
“是吗?仪月。”
“……当然。”
“住哪里?”
陈仪月胡诌:“楼下。”
容珩气笑了,关了吹风机放到一旁,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调了个方向:“穿成这样乱跑?”
眼神扫过她的颈下的位置,只一眼便离开,喉咙发紧,面上却不显。
“说话,仪月。”
“你管我。”
陈仪月脸红又烫:“……我走了。”
容珩跟着她站起身:“我送你。”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陈仪月又顺着沙发坐下来。
“其实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容珩难得这样居高临下看她:“为什么?”
“因为你这里的沙发比较软……”
容珩似笑非笑,摸摸她头顶被他吹出的发旋:“油嘴滑舌。”
衬衫顶端的两颗纽扣被男人好心的解开,隐隐可见肌□□壑的走向,陈仪月看的发渴,伸手小心翼翼拽了拽他的小拇指。
“想做什么?”容珩就着她晃了几晃后,反手握住她细小的手腕,拉着她站起了身。
“做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容珩掌心往上,落到她洗完澡后滑腻柔嫩的肌肤上,微微永恒力,留下极淡的红印,“仪月应该是个乖孩子,对吗?”
什么乖孩子……陈仪月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牙口发痒,所有负面情绪在见到容珩后都被一扫而空,他总是这样温柔,温柔到她想溺死在这片湖中。
有贼心没贼胆,她嗫嚅着:“抱一下……”
“嗯?”容珩没听清,附身靠近她。
陈仪月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上前去和他咬耳朵:“我说……抱一下好不好?”
随后,她获得了容珩口中属于诚实勇敢孩子的奖励。
他的胸膛宽厚温热,虚虚贴在她身后的掌心将她推向他,这次,他的衬衫上没再留下唇印,取而代之的是无孔不入的,来自她身上的淡香。
“我送你回去。”
分开后,容珩蹭蹭她的耳垂,惹得她一阵瑟缩,随后当着她的面,将衬衫一丝不苟扣到了顶。
陈仪月刚想开口说话,便被他一个眼神堵回了喉中。
危险又性感。
陈仪月呼吸一滞,差点就要和他坦白。
可容珩显然会错了意,眼神暗了下来。
陈仪月被盯得发怵:“……干嘛?”
“想留下吗?仪月。”
容珩按住她微微张开的唇。
“嘘……再想想。”
“诚实的孩子才会有奖励,你说对吗?仪月。”
12. 明知
男人这话说的暧昧,无形戳到陈仪月某处长期静默的神经,明明按住的是唇,湿的却成了眼眶,朦胧了她的视线。
略带粗粝的指腹陷入一片柔软之中,闲适时候的容珩身上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随意,眼神却从始至终锁定在了她身上。
她想,或许她只是一只碰巧闯入了他私人领域的一只兔子。
毕竟他的行为可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绅士。
陈仪月同他对视一瞬后,顶着他饶有兴味的目光,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容珩溢出一声轻笑,识趣的撤离,重新赋予她开口的权利。
睚眦必报的小姑娘,他问她“要不要留下来”,
她就要说,“他这里好像有很多房间”。
无名指携走指尖一丝莹润,容珩并未被她摆在明面上的试探所感到冒犯,反而做足了主人姿态邀请:“要去挑一间喜欢的吗?”
“不好吧?”陈仪月看他一副坦然的模样,心下有些捉摸不定,“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好了。”
“不敢看?”
云淡风轻的激将法,就算有也早就被藏得好好的了,哪里轮得着她去看?
陈仪月不想上他的当,长发一甩,在空中带出漂亮的小弧度。
“……我走了。”
容珩这次没再坚持送她,打开门,吩咐依然站在门外的肖祁将陈仪月送回房间。
“??”
不是都一层楼的吗还送什么?可能是突出对陈小姐的重视吧?
肖祁心下虽疑惑,却也不敢对顶头上司的决定提出质疑,点头应是。
他才刚调来容珩身边不久,前一段时日刚惹了人不快,小心为上,少说多做。
当然,还有一条,少看,少好奇。
——
不愧是盛琰这种富二代能长住的酒店,只是住了一晚,陈仪月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睡眠质量几乎得到了质的提升,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年轻了十岁。
餐厅桌上有早餐,陈仪月出门前随意应付了几口,走之前给盛琰发了消息。
盛琰回的很快:我今天飞北城,如果你愿意的话,最近就先住在澜庭吧,宋伯父那边我会去交涉。
逸景澜庭,位于南城的黄金地段,数一数二的名流汇集地。
不住白不住,陈仪月打开门,边回复盛琰的信息,一路上都有侍应生为她引路,连电梯都不用她亲手去按。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
路过容珩所在的套房时,陈仪月看见了紧闭的正门,她猜,容珩这种二代资本家大概现在都还没起床。
但很快,陈仪月就被自己的猜测打脸了。
酒店楼下,一身正装的男人今天也板正的过分,宾利后车窗降下一半,容珩眉眼带笑,不多时,肖祁便从驾驶位走到后座,拉开了内侧的车门。
“早安,仪月。”容珩遥遥的对她讲。
陈仪月没太听清,只看清了他的口型。
思衬两秒后,她对肖祁点了点头,坐上了车,距容珩只一臂的距离。
陈仪月头发卷卷的,松散却规整的落在背后、肩头,车上的味道很好闻,好闻到让人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陈仪月公事公办的和老板问好:“早安,容董。”
话音刚落,眼前的挡板缓缓上升。
陈仪月:……
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尴尬气息。
这不就是正常的聊天问好吗?有什么切割空间的必要?
陈仪月在心中咆哮,转眼一想,其实也对,毕竟现在在肖祁眼中,她早就和自家老板是“那种”关系了。
嗯,不清不楚的关系。
容珩聊家常似的挑起话题,神色温柔,春风和煦,一到白天,他好像就又变成了那个正儿八经的好老板。
此时此刻便可以美名其曰关心下属。
陈仪月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舒缓下来,窗外熟悉的风景不断变换,已经能依稀看到容氏高楼的轮廓。
注意到容珩今日格外正式的着装,领带系法繁复,胸前还别了一枚银白色胸针,怎么能看也不像是要去上班的样子。
“想问就问。”容珩注意到身侧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开口说道。
“你今天是特意等我的呀……”
容珩回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陈仪月:……
像是在点她明知故问的小心思。
“哦……”
“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去见一位故人。”
“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吗?”
“……”
容珩难得沉默了片刻,等不到他回答,陈仪月便自觉略开话题:“好像快要到了……”
“嗯,”容珩降下挡板,“就在前面停,可以吗?”
喉咙倏然堵上一口郁气,车稳稳停在路边,陈仪月和男人道别的声音干巴巴的,下了车后朝他挥了挥手。
容珩学着她的样子,降下全部的车窗,和她说再见。
直到女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容珩才让肖祁重新发动,随口夸赞了一句。
“车技不错。”
肖祁额头冒出冷汗,脚踩油门掉头,犹豫着是否要将那件事告知容珩。
转眼又想到今天的目的地,权衡之下,肖祁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容知廷到了吗。”
若是陈仪月在时的语气是淡,那么此刻便是冷了,毫无起伏,也毫无情绪。
肖祁汇报:“容总昨天上午就已经到北城了。”
容珩没再问,在后座闭目养神,眉间却始终郁积着一股燥意,突兀、矛盾。
今天是容老爷子,也就是容珩亲祖父出殡的日子,等他到时,祖宅一片寂寥。
容知廷作为大房长孙,臂上带着白,满脸憔悴,神情像是刚哭完不久,正在外和前来吊唁的人寒暄。
见容珩来了,容知廷将人交给手下的弟弟,急忙迎到他身边:“哥,你来了。”
容珩沉默着给已逝之人献花上香,眸子扫过眼下两个蒲团,没跪。
黑白照挂在正中,后面是棺木,容氏的族人站满了两边,尽数向这位他们从未见过的男人投来善意亦或非善意的目光。
谁也没有想到,容知廷对外当了二十一年的容家长孙,上边竟然还有一个哥哥。
男人脸上没有类似悲伤的任何情绪,全程平静、沉默,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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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嘈杂的小孩吓得闭上了嘴。
离开时,容知廷跟在容珩身后,拍了拍那个被姨母抱在怀里吓傻了的孩子,抚慰了几句。
“哥,你的房间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要先去休息休息吗?”
时隔二十二年,容珩再次踏上容家这座古老的庄园领地,模糊的记忆被雨水洗刷殆尽,成了围栏上斑斑点点的锈迹。
“不用,我晚时便走。”
容知廷点点头,心知容珩不想多留,大抵还是对祖父心存芥蒂,便也不再出口留人,转而提起公事:“哥,盛家的人今天也在,说想见见你。”
若是Ivor在这里,听到后半句,再机器的表情也要出现一丝裂缝。
容珩淡淡道:“哪位。”
“盛家长子,盛琰。”
——
双方约了今晚的饭局,容珩便暂时搁置了回南城的安排,在附近的酒店住下。
他面色波澜不惊,门被敲响时微微皱起的眉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不佳。
肖祁进门时看到容珩的脸色,暗道不妙,一想到自己手上这份要交到他手上的资料,心下便更觉完蛋。
他双手递到容珩手边,盛琰的个人资料,对他来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肖祁阐述完基本信息后,咽了口口水,终于来到最后一条关键信息,冒着二次外派的风险,他硬着头皮:“还有一条私人的信息……”
“说。”
“盛先生和陈小姐,已经在两家的推动下准备举行订婚宴了。”
并没有预想中的风暴,容珩依然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没有多做评价。
他知道,她只是被迫的。
不然又怎么会和他做出那些事情?甚至在昨晚上特意留意到他身边的人,故意跑到他眼前去。
想到她,容珩的心情逐渐回转。
只不过空占名头的家伙确实讨人厌,容珩从手边挑出一份文件合同,静下心来翻阅查看。
想念。
容珩心口倏然跳出这样一个词,他对此不置可否,但随即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吧,
他的确有些想念她。
——
容珩在车上的沉默,落到陈仪月眼中,便毫无疑问成了默认。
她不知怎么的,连带着一个早上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看见Ivor的时候,甚至有些生理性反胃。
那得是对他有多重要的人,才能让他连戏都懒得在她面前做上一番?
还特意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幸好她之前火眼金睛没着他的道,一边送她去上班,一边去见老情人,这一去一返,死灰复燃了也说不一定。
Ivor面无表情的叫她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陈仪月笑着回:“没事。”
下班后,一想到容珩现在在做什么,陈仪月就止不住的烦躁,烦躁到必须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宋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搭上她的肩,神秘兮兮:“心情不好啊?”
然后调侃似的喊她“妹妹”,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带你去个好地方?”
“包你玩的开开心心、满满意意。”
13. 酒精
六点半的南城尚在白昼,在听见宋婕那句话时,陈仪月就隐约猜到是她先前提过的那家“朋友新开的酒吧”。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晚上九点刚过,陈仪月坐上宋婕的副驾,朝郊区外驶去。
上车前,借着路灯微弱的光晕,宋婕眯着眼看清了陈仪月的装扮。
“真是看不出来啊!”
平时在公司那么乖巧安静的妹妹,私底下的装扮竟然是这么明艳的风格,甚至对于接下来的安排也颇有波澜不惊习以为常的意味,还带了些许过来人的老套。
直到她上车后,宋婕的的眼神仍在她身上流连,还上手拍了拍她白净的肩颈,昂起头时宛如一只出尘而高傲的白天鹅。
陈仪月坦然接受了同事眼中流露出的震惊,随后裹紧了套在最外侧的大衣,朱红色的唇一开一合,格外抓人眼球:“走吧,宋姐。”
“行!”
宋婕一脚踩下油门,车身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
不过小半个小时,陈仪月下车,看见宋婕将车钥匙随手扔给了身边弯腰谄媚的男人。
“哟,姐今天带朋友来了,我去和老大说一声,马上来!”
刚走一步,身穿貂皮上衣的男人就扎进了人群中,一溜烟没了影儿。
取而代之的,是宋婕身边白衬衫的男侍应生,长相称不上俊美,但也还算看得过去。
金碧辉煌的招牌内人声喧闹,男人为二人挑选了一个相对清净的卡座后递上菜单,指尖不经意触到陈仪月的手背,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
在这种地方送上门的男人能有什么好货色?
昏暗的室内,灯光凌乱却不乏美感,陈仪月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了男侍应生的身上,语调间增添几分慵懒:“曼哈顿,谢谢。”
男侍应生似乎没听清楚,借机往陈仪月身上靠近了几分,还没再问,便被人从后边拎着领子拉开。
“小林这是做什么?别吓到人家了。”宋婕好心将圆桌上的菜单递回到男侍应生怀中,语气熟稔,明显与这位不请自来的男人有交情。
“手底下的人没教好,到头来冒犯了客人,陈小姐,今晚的酒水钱我请了。”
男侍应生灰溜溜的跑了,宋婕开口为她介绍,这就是她先前提到过的朋友。
酒吧的老板,宋林。
注意到两人都姓宋,陈仪月对男人笑了下,随即猜测道:“该不会是宋姐的弟弟吧?”
“表弟。”宋林答道,顺势在圆桌的外侧坐下。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时间还不算晚,场子还在预热,侍应生端了酒来,宋婕喝了一口后站起身:“你们聊,我去找个人。”
陈仪月看了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男人,正心想宋婕这理由找的拙劣时,宋林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半侧过身去指了一个方向。
她顺着宋林手指的方向看去,俨然是正中央台上的男DJ。
“长得不错。”陈仪月评价道。
宋林眼中带笑,将手指收了回来,单手撑着下巴,细碎的发落在额前,然后指了指自己。
陈仪月凝眸看了一瞬,来了兴趣,学着他的样子,下巴抵在掌心:“你也不错。”
想必,这才是宋婕带她来“玩玩”的真实目的了,幸好宋林真还算长得不错,对长相符合她胃口的男人,她的耐心一向算得上充足。
尤其是今天,这个容珩和老情人重逢的好日子。
陈仪月嘴角带上一抹嘲意,低头饮了一小口酒,鼻腔香味浓馥,甘甜在舌尖上弥漫开来。
“你早就认识我?”
宋林并不否认:“是,在婕姐朋友圈见过。”
陈仪月对此不置可否,转而又问:“不喝点什么吗?”
接下来宋林的回答让她匪夷所思,很难想象,一个酒吧的老板居然对酒精过敏。
暗色暧昧的灯光交织下,宋林面前多了杯凉白开,这也大抵是陈仪月认识的第一个在酒吧喝白水的男人了。
宋林从头到尾并未对陈仪月的笑意表示不悦,反而乐呵呵表示是他的荣幸。
与他高冷酷哥似的外在形象不同,与宋林聊天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十分自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接近与熟稔,一接触就知道是那种十分招小女孩喜欢的类型。
眼见聊得差不多了,宋林便为她介绍起酒吧的整体布局和今晚的活动安排,并询问她是否有意愿加入。
或许是陈仪月自始至终表现的都不太热忱,保持着一种礼貌与客套之内的距离。
简而言之就是,有兴趣,但还没有有兴趣到让她主动的地步。
宋林话语间便起了劲,说酒吧的室内设计几乎全是他一人包揽的作品,从后门离开还有一个他精心搭建的小花园,有机会的话可以邀请她一同去看一看。
男人不羁的断眉透露出一股野性,在自己舒适的领地侃侃而谈。
陈仪月看着他不断闭合的嘴唇,并未听进去多少,反而盯着他耳尖摇摇晃晃的坠子出了神。
蛇似的在耳骨上绕了一圈,最后坠在耳下,与男人身上的皮衣相得益彰。
陈仪月失了神,伸手去拨弄了下,神色有些迷离:“真好看。”
宋林缄声,随即耳尖爆红,疯狂咳嗽起来。
陈仪月:“……”
她也没做什么呀,只不过是晃的她心烦,碰一下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又不是十九二十岁的小男孩,一靠近就紧张的说不清话。
宋林咳嗽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陈仪月顺势脱了外面包裹的大衣,酒精温暖了神经,思绪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包中手机一震——
容珩:仪月,晚上好。
容珩:休息了吗。
好冷淡。
连问句的结尾都是句号。
陈仪月:休息了,容董。
容珩回的很快:我给你带了礼物,陈小姐。
见张小姐刘小姐的时候顺便还给陈小姐带了礼物,不愧是公司的一把手,一心二用到这个程度,早知道那天在他的套房里就应该直接闯进去,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意外之喜。
一想到容珩那张脸上出现近似于窘迫的神情……不对,她的实习。
万一容珩一个翻脸不认人气急败坏把她开了就不好了!
现在再想起之前和容珩做过的那些事,陈仪月身上不禁泛上一股恶寒,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呸!伪君子!
连带着如今这条带着暧昧意味的短信也不愿再回复。
陈仪月将手机放回小手包中,再次抬头时,宋林已经变回了原先那副和她谈笑风生从容不迫的样子了。
陈仪月笑:“你的耳饰蛮好看,有链接吗?”
宋林挑眉,心下一动:“加个微信?我推给你?”
“谢谢你。”
宋林摆摆手:“都是朋友。”
有宋林在,四周来往的异性也只是投来打量的眼光,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全都默契的绕开。
时间来到十点半,不知道有人在哪里打了个礼炮,一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白净秀美的男DJ手上运作起来,宋林不经意间靠近,在她耳边喊。
“要去那边玩玩吗?”
搭上宋林掌心的那一刻,转瞬即逝的不安划过陈仪月心头,那股燥意卷土重来,使得她更加握紧了宋林的手心。
宋林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力度,停下脚步转过身,关切的看向她:“醉了?”
陈仪月失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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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可能?”
她喝酒喝了多少年了,一杯曼哈顿怎么可能让她醉。
来都来了,陈仪月不愿再去想那么多,拉着宋林的手迈入舞池中央。
男帅女美的组合很快吸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大家默契的将中心位让给这对眼神暧昧的男女,群众中不乏有人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只要音乐声足够大,心中的声音就会被隐去,陈仪月的动作有些生疏,可肌肉记忆还在,但不论如何体力运动都不是她的强项,跳了没一会儿,陈仪月便松开了宋林,要去边上休息一会儿。
宋林本想跟在陈仪月身后一同离开,奈何平日里一同胡闹的朋友们见女主角一离开便蜂拥而上,喊着他的名字要他给个说法。
陈仪月接受到男人略带歉意的目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后便暂时离开了。
手机里躺着容珩新发来的两条新信息,但也仅仅只局限于两条了。
陈仪月点开查看标着数字“2”的红点。
容珩:睡着了?
时隔二十分钟后——
容珩:仪月?
这个时候倒是会用问号了。
刚想关闭手机,便又进来了一条新信息——
还是容珩:抬头。
只两个字,却让陈仪月整个人猛地浑身一颤。
不会吧……
陈仪月迟疑的抬头,却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那张脸,不由得深深松了一口气。
不对。
她为什么要怕他?
陈仪月愤愤,对自己在他面前片刻的窝囊感到懊悔。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们又没有确切的私人关系,她并没有回复他消息的义务。
理在她这边,就算容珩真的找到她面前又怎么样呢?
这种吃的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最令人不齿,连带着印象里的容珩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恰巧宋婕给她发了条消息,那边组了局在玩游戏,让她有兴趣的赶快过去。
她刚欲起身,脑袋便撞到了一堵宽厚的墙,反应过来准备撤离时,又发现自己的长发卡进了对方的马甲纽扣中。
陈仪月目光向下瞄了一眼,心想谁家好人穿着整套西装来酒吧啊,下一秒一抬头便吓得连忙后退一步,随即头皮便传来拉扯的刺痛。
“别动。”
光线太过昏暗,容珩尝试解开缠绕的发丝无果后,索性靠蛮力扯断了最顶端的那颗扣子,才让陈仪月得了解放。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角落中将她全然笼罩住,陈仪月一个不稳,跌坐在身后的软垫上,被迫接受着来自容珩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
她的心脏正在急速的跳动,几乎快要冲破阈值,她看着男人扬起手——
拿起了她喝剩下的酒杯。
杯边印着一层淡淡的唇印,杯中还余下四分之一的酒液,以及杯壁上方一颗红艳艳的樱桃。
“喝的什么?”
容珩俯下身来,靠近她耳边,热气撒在女人脆弱的脖颈边缘。
陈仪月微微开口,却没发出声音,直到再次开口,才传来微弱的声音:“……水。”
“是么。”
容珩离开她,将她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片刻后,容珩盯着她的眼睛,黑暗下的神色更显阴鸷。
接着缓缓吐出两个字。
陈仪月看清了他的口型。
“撒谎。”
另一边——
宋林见她答应后迟迟未到,担心她碰见了麻烦,出了包间往陈仪月先前坐落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堵在墙角,身前像是有人。
他蹙着眉,暗叫不好,三两步穿过拥挤的人群,急急向她跑去。
“住手!”
14. 故问
在宋林即将拽上容珩手臂的前一刻,陈仪月眼疾手快的将他拦在了自己身后,原因无他,男人的气场着实恐怖。
即使看不明晰,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容珩看着女人的举动,神色微霁,不过转瞬,情绪复又沉了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一瞬。
容珩淡淡的,像是在面对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宋林感受到的先是敌意,而后是强烈的蔑视与不屑。
“没事吧?!”
宋林生硬的移开视线,讪讪收回悬置在半空的手后,担忧的问道。
“……需不需要帮助?”
“没事,我可以。”
宋林还想说些什么,可碍于她身后那个男人巨大的压迫感,最后也只说了句:“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容珩对陈仪月同他人毫无价值的对话终于感到不耐,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酒精与烟草的味道无处不在,走动间附着在他华贵的衣物上。
陈仪月被他稳稳护在身后,没走几步,便被人群推搡着挤到了男人温热的怀中。
携着她单薄的脊背,男人加快了步伐。
肩头感受到他掌心那层薄薄的茧,陈仪月呼吸重了一瞬,双手抵上他的肋骨处,试图推开却无果。
“你来做什么?”她语气里带上了几丝愠怒。
容珩不回答,只是一味往前,她便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男人依旧沉默,直到走出那道大门,冷空气刹那间席卷她全身,南城秋冬季的夜晚向来令人裹着大衣也打哆嗦,更不用提陈仪月现在这服装扮。
宾利停在不远处的草坪上,见主人出来,亮起了车前的大灯。
容珩这才将面前的女人完整的、清楚地收入眼底。
一字肩黑色紧身上衣,配上皮质的黑色包臀裙和马丁靴,裙身约莫到膝盖上一掌的位置,脖子上带着一条心形的项链,吊坠坐落在胸口。
白净的脸蛋红扑扑的,眼尾被勾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唇珠饱满,像曼哈顿杯壁上的那颗樱桃,令人忍不住想去采撷。
深更半夜、一个人、酒吧、喝酒。
打量之余,容珩的西服外套已经再一次披在了她的肩头。
外面冷,容珩蹙眉,不欲多言,开了车门让她先上车。
上了车她还逃得掉吗?万一容珩本性暴露想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办?
哦,不对,她说错了。
陈仪月看着容珩,冷哼一声,不用等到本性暴露,他现在看上去就十分想对她图谋不轨!!
“你想做什么?”
容珩看着女人一步步后退,直到与他划出一片安全距离后才停下,说话时冷声冷气的,像只脾气阴晴不定的猫,越高傲便越令人想抚摸。
吃软不吃硬。
冷风吹来,容珩尚且还算得上清醒,软了语气:“仪月,先上车,外面冷。”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你的病刚好,别再着凉了。”
陈仪月并不领情:“我很好,不需要多余的关心。”
多余的关心。
多余的。
每一个字都在刺激着容珩愈发难以自持的理智。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仅仅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变成了她口中那个“多余的人”。
那谁才是不多余的?
刚刚那个长得和鬼一样的男人吗?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起来,男人堂而皇之的踏足她所划出的安全地带,呢喃的反问,垂下头,热气喷洒在她小巧的鼻尖。
“多余?”
他的语气终于有了波澜。
一想到他这双手几个小时前或许还碰过其他女人,陈仪月就止不住犯恶心,脸上闪过一丝嫌恶:“我要回去了,他们还在等我。”
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顺便将满是他气味的西装外套扔回给它一点都不洁身自好的主人。
哪怕像容珩这样年纪地位的人,有几个前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生气了?”
容珩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圈住她的手腕,沉声问。
陈仪月挣了下,无果。
“……没有。”
“仪月,你撒谎的时候,眨眼的频率会变快。”
“是因为……那个‘重要的人’吗?”
容珩语速缓缓,观察着女人眼中的情绪变化,半晌,倏然笑了出来。
“我和他不会再见面了。”
陈仪月反感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管我什么事?”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说了管我什么事?你想见就见,我也管不……”
“他死了。”
“……什么?”
陈仪月尚未吐露的字眼卡在喉中,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他。
容珩伸手蹭了蹭她的鬓角,仿佛在和她说明天早上要吃什么那样平淡:“是我的祖父,今天出殡。”
“现在还要回去吗?”
两人面对面沉默半晌,陈仪月磕磕绊绊开口,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
“我的衣服还在……”
“买新的。”
借口被堵死,陈仪月咬了咬唇,原先的尖刺被他一根根耐心的拔下,本想借此令他远离,却没成想如今成了被他握在手中的把柄。
“……我没钱。”陈仪月还想再最后挣扎一下。
容珩被她逗笑:“很快就有了。”
车上暖气很足,司机依旧是老熟人肖祁,眼神目视前方,向老板请示前去的地点。
“想去哪?”
容珩问她。
不同于早上两人之间足以再容纳一人的距离,容珩此刻实打实的坐在她身旁,手臂往下搂住了她的腰。
陈仪月怕痒,想躲,容珩却以为她又想逃,睨了她一眼,强行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容珩喉结滚动,耳尖连着脖颈弥漫着不正常的粉红。
左侧腰腹的位置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下,陈仪月脸上顿时升起两抹火烧云,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
容珩一路上都没再多言,陈仪月也犹如被抓住了耳朵的兔子一言不发,赖在他怀里装死。
她知道容珩说出口的那个地址,是东城远近闻名的富人区,一套房售价高达九位数,怎么也不像是容氏这种规模企业话事人可以承担得起的价格。
陈仪月没有多问。
车辆稳稳驶入草坪来到大门前,管家已经等候多时,上前为主人拉开后座的车门。
也是在这时,陈仪月才发现容珩已然红到不正常的脸色,连带着气息也变得沉重,即使有意克制,呼吸声依旧如暧昧的喘息一般闯入她的耳中,使她整个人变得滚烫起来。
好在容珩步伐还算平稳,精准无误的牵起她的手,十指极具攻略性的同她交错。
“嘀——”的一声,门开了,两三秒间又被合上。
偌大的别墅内空无一人,原本冷清的氛围却因为今夜变得火热起来。
陈仪月有点被他的状态给吓到了,下意识将手掌贴上了他的脸侧,思量间,想到了那一小口她喝剩下的酒液。
不会……吧?
“容珩……容珩?”她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意图通过他的回应来确定他此刻的状态。
容珩忍了一路,源源不断的湿热充斥在他浑身上下的血液经络之中,微凉的指尖主动迎上了他,几乎是瞬间就被他牵引的往下来到脖颈……转而又抬起抚过他的唇。
在她掌心留下一个极轻的吻。
“不要叫……”他哑声道。
陈仪月恼羞成怒:“谁叫了!明明是你一直在喘好不好!”
酒醉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和一个醉鬼简直毫无道理可讲,男人不由分说的将她堵在了玄关,将她抵在墙边,大腿紧挨着她皮质的裙边。
脑中警铃作响,陈仪月感受到被他握着的力度在不断的收紧,额头甚至出了一层薄汗,平日里清明的眼中甚至蒙上了些许水汽,朦胧的像是在引诱,略过她的眉眼、鼻尖、嘴唇……
“扣子,帮我解开,好吗?”
“……那你倒是把我放开啊。”
陈仪月无奈道,他胡乱的用唇蹭着她的掌心,若即若离毫无章法,那么大个人就喝了那么点酒竟然就变成了这么不讲理的样子。
容珩不放,当没听到,只一味的靠近她,久旱逢甘霖般将脑袋埋入她的颈间,四处游离一番后,为数不多的理智也被燃烧殆尽。
野兽终于褪下了绅士的外衣,露出深藏已久的獠牙,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妄图刺破她娇嫩的肌肤,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没有任何安抚的,只有直冲神经的痛觉,陈仪月抓住他的发根往外扯,谁知道男人不仅恍若未闻,反而愈发兴奋。
“痛……”陈仪月眼角被逼出一丝泪花,声音带上了哭腔。
“这是惩罚,仪月。”
耳鬓厮磨间,她筋疲力尽的顺着墙壁滑下,忿忿道:“……我看明明是借口。”
容珩将她捞回怀中,单手将她抱起,悬空的瞬间,陈仪月从口中溢出一声惊呼,慌乱间急忙搂住了她的脖颈。
“去哪?”
“这是你家……问我做什么?”
蓦然有一种箭在弦上的错觉,攥着男人后领的掌心微微发汗,嗓音有些干涸。
她试探着问:“你到底醉了没?”
容珩答:“嗯。”
陈仪月在他眼前比了个数字:“这是几?”
“几。”
陈仪月:“……”
看来是真醉了。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莫名有些可爱?
“这一间?”
容珩在主卧的门口停下,陈仪月呼吸一滞:“……这是谁的房间?”
“不知道。”
“我看是你的吧?”
“好聪明……Eve.”夸奖的语气。
“怎么突然这么叫我……”有点羞耻。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呢……仪月。”
“……都可以。”
“怎么这么乖。”
是因为被他抓住了小尾巴吗?
他的事解决了,可她的事……他还只字未提。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没有任何人会成为她走向他的阻碍,当然,也没有资格。
他的确是醉了,但也还尚存一丝清醒。
更确切的说,是他在允许自己放纵。
在她面前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并不难堪,反而是一种令人痴迷的乐趣,也省得她再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占据了心神。
她眼里就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容珩按下把手,推开房门,正欲将她放下,却听见她说:
“你一会儿……会在这里吻我吗?”
“或者说……还会在那里……”陈仪月看向不远处的灰色床榻,气若游丝:“……我。”
下一秒,她自己跳了下来,恍然大悟道:“嗯……好像忘记你喝醉了……”
“继续说。”
容珩一步步向她靠近,她也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跌落时,她才又听见男人似笑非笑的夸奖:“……倒是选了个好方向。”
陈仪月咬了咬唇,长发散落在床榻间,回到了完全私人的领域之后,她在这方面总是大胆的。
就好比现在,误会已经解除,现在这幅模样的容珩对于她来说真是毫无抵抗力。
于是,她啄了下男人的下巴:“亲亲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男人身上的气息便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白衬衫下常年锻炼的身体在此刻展露出令人惊叹的力量优势,他似乎格外偏爱能将她完全掌握的姿态,双手被他压在头顶,另一只手则绕过她的后颈,拇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不过……过了一会儿后,陈仪月发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长她五岁的男人,吻技怎么能差到这种程度?!
确切来说,这不应该叫吻,而应该被称作单纯的“磨”和“蹭”。
直到陈仪月终于忍无可忍,主动向他发出了邀请。
一点温热的湿意仿佛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旅人终于探寻到了真正的泉眼,一汩又一汩的被他卷入口中。
陈仪月被弄的来不及吞咽,口水顺着唇角洇湿了床单。
她只觉得被身上的男人翻过来又覆过去,来来回回没个休止。
数个回合后,他依旧贪婪的不知疲倦,陈仪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将他推开,为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容珩的眼神算不上清明,透露出一股得了甜头的沉迷,与他冷峻的外表全然不符。
他定定的看着身下的女人,掌心感受着她柔软的颈侧,脉搏在跳动,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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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迷离,俨然一副被亲懵了的样子。
她昨晚也是这样躺在别的男人睡过的床上吗?
他止不住的想。
容珩拇指的顶端探入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之中,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全是对他“要克制”的劝告。
但他醉了。
道理在醉鬼面前怎么能行得通呢?
欲拒还迎。
坏孩子。
容珩看着她,大掌覆上她的双眼,彻底剥夺了她的视觉。
她昨晚穿着浴袍的样子是否也被别人收入过眼底?或许离开他的房间后,还有另一个男人在房中等待着她的归来?
他们会做什么呢?亲、吻、含、吮……亦或者……
容珩无法抑制自己的猜测。
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变得难以掌握。
直至被亲到舌尖发麻,容珩才堪堪放过她。
还不等她回过神,男人便重重倒在了她身旁,即使昏睡也不忘用手臂紧紧束缚住她的腰身。
陈仪月被亲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疲软,缓了好一会儿后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挪开了男人沉重的臂膀。
容珩呼吸平稳,似乎已沉沉睡去。
陈仪月满脸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后,来不及打量,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这间她暂时不愿再踏足第二遍的卧室。
开门前,她理了理杂乱的长发,分成两股披在身前,遮挡住那些令人遐想的痕迹。
时间几近凌晨,陈仪月出来时,发觉楼下有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是为容珩拉开车门的老者。
对方头发半白,穿着像上世纪欧洲庄园的老管家,俨然一副老绅士的模样,望向她笑容和蔼可亲,微微鞠躬向她示意:“小姐,晚上好,我姓李,是先生的管家,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你们先生喝醉了……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他。”
“应该的,天色不早了,我带小姐选一间客房住下吧。”
“……那麻烦您了。”
李管家走到她身旁:“我的荣幸,小姐。”
“就这间吧,可以吗?”好奇的打量了一圈,陈仪月顺手指了主卧旁边的那间。
空气缄默两秒,李管家神情有些抱歉:“小姐,这间房的钥匙在先生那里,我无权打开。”
又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即使有了前车之鉴,陈仪月还是下意识的猜测。
今晚闹了这么一番,她筋疲力竭,匆匆洗完澡后便陷入柔软的床榻之中。
一想到这是谁的地盘,就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手脚冰凉,唇却滚烫,轻微的触碰便能带来刺痛的酥麻。
陈仪月一个人躺在床上,夜深了,只觉有些格外的难耐,纯白的绒被将她严密的包裹着,只有一颗红扑扑的脑袋裸露在外。
睡意不再,她的面色愈发红润,眼神有些涣散。
嘴唇无意识的衔住了被单的边缘,留下一抹令人生疑的水渍。
几分钟后,寂静的室内传来一道极小的嘤咛声。
“容珩……”
容珩这个混蛋!!!
次日早晨,陈仪月看着洗漱台镜中的自己,嘴唇微微肿起,颈侧一道极深的齿痕,以及还有其他密密麻麻的吻痕……
屋内有暖气,睡衣单薄,就算扣到最顶上那颗扣子也这遮不完全。
关键是她翻找了这间客房内所有抽屉,都没有找到任何能派上用场的化妆品,这让她等会出去怎么见人?
“叩叩——”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耳边传来两声平稳而有力的敲门声,透过猫眼看去,果然是容珩那张笑面虎似的脸。
算了,亲都亲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仪月摁住门把手,将门掀开一条缝隙,只露了一只眼睛给他。
“干嘛……”她的声音闷闷的,心里是那么想,但在见到真人以后还是不可遏制的感到有些扭捏,以至于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说到底还是小姑娘。
“早安,仪月。”
“出来吃早餐。”
“……嗯?”
“嗯?”
容珩微微一笑,学着她歪了下脑袋,眼中盈着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他怎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你……”
“我?”
陈仪月一鼓作气,吐字时却语无伦次:“就是……昨晚上,你喝醉了……然后,嗯,然后……”
“然后什么?”容珩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陈仪月哑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什么。我等会就……”
“呜……”
门板被男人毫不费力的推开,容珩搂住她,微凉的唇贴上她的,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温热气息。
他似乎刚剃过须,唇周有一股淡淡的潮意。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却缱绻的过分,带着怜惜的眷恋。
离开前,容珩亲了亲她的眉心。
“然后是这个,对吗?”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陈仪月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的下巴,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牙印,皮球被人重新充满气:“你耍我!”
他答非所问:“嗯,是薄荷。”
陈仪月立刻闭紧了嘴巴,将头埋入了容珩宽阔的胸膛,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今天能不能请个假啊……”
“可以,理由呢。”
陈仪月语速极快:“需要消化一下自己和老板搞到一起去了的这个事实。”
容珩沉默了一瞬,捏着她的后颈,将人从他的怀中剥离,意有所指般重复了一遍她的用词。
“搞?”
这个字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过于违和。
听的人脸红。
陈仪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移开了视线。
“……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他依旧上句不接下句的答:“嗯,会的。”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陈仪月:“……”
不久后,容珩独自一人踱步回到餐厅。
正在一旁上菜的李管家见他进来,出声致意:“先生。”
容珩点点头,侧身入座,动作间,露出颈侧尚未消退的、新鲜的暧昧痕迹。
李管家动作依旧,会心一笑。
怎么也没想到,先生谈起恋爱来竟然会是这种风格。
15. 接吻
李管家如今已年过半百,跟在容先生身边十数年,还是头一遭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脸上带着些老人家的感慨,准备离开餐厅时,却被容珩出声叫住。
“让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李管家闻言,心下了然,笑的脸上皱纹堆叠,连着说了两声“好”。
心想,这冷清的别墅或许要渐渐热闹起来了。
——
陈仪月在楼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乌龟似的往餐厅挪,从佣人送来的衣服里挑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穿上后发现竟然意外的合身。
她甫一出现在餐厅的门口,便察觉到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你要做什么……”
容珩显露出的情绪很淡,可她却仍觉自己身上仿佛重若千钧,被困在原地,无法再往前行。
他朝她挥了挥手,姿态闲适。
别墅坐南朝北,方位极佳,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容珩身上,男性优势在顷刻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昨晚过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论做什么都从容不迫的绅士,一举一动的每一幕都足以被称之为艺术品留存于世。
宠溺……
陈仪月看着他的眼睛,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连忙避开温柔乡似的视线,总觉得哪哪都不对经,连带着走动的动作都有些呆滞,差点走成同手同脚。
容珩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像今晨和煦的阳光。
“昨晚睡得好么?”
陈仪月坐下后觉得不太自在,摸了摸脖子:“……蛮好。”
“嘶——”
手腕不知按压到了哪个位置,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而罪魁祸首就坐在面前,刚起身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贴心到将瓷勺也放到她手中,就差亲手将饭喂到她嘴里了。
容珩似乎没听到她的轻呼,若有所思般用公筷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她面前的瓷盘中。
半晌,见她不动——
“不喜欢?”
颇有一副她一点头他就会拍拍手让人全撤走换一桌的霸总既视感。
“没有……”陈仪月摸了摸鼻子,声音闷闷的。
“就是你在这看着我吃……我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胆大包天的勾着他要亲……
容珩果然没那么好说话,非但不按她的心意来,反倒说:“但我想看着你,仪月。”
陈仪月抿唇:“但我不想看着你。”
“好吧,”闻言,容珩无奈的站起身,临走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毛茸茸的,语气似乎有些落寞,叮嘱道:“好好吃饭。”
陈仪月不知道他去了哪,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后,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抬手拍了拍被某人揉乱的发顶,冷哼一声,在心中暗骂。
坏东西。
——
不愧是有钱人,光是样式就多得摆满了整张桌子,凡是能想到的中式早餐都在她面前了。
容珩一走,陈仪月便没了顾忌,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了个七分饱后才恍然大悟般想起容珩离开前是不是一口都没吃?
那怎么她一说他就直接走啦?
陈仪月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意识到容珩或许是在特意迁就照顾她,心里涌上一股小小的愧疚感。
又囫囵吞枣的塞下两口,再次感叹完容珩家厨师的精湛手艺后,陈仪月环顾了一圈,最后选中了餐桌最外围一盘她从未动过的、完整的桂花糕。
轻手轻脚的出去后,陈仪月发现,先前为她引路的佣人们已经全部消失了,偌大的别墅倏然冷清的过分,空荡荡的令她有些畏惧,像误入城堡的灰姑娘,显的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陈仪月方向感差的过分,可以说是天生的路盲,具体来说,就是那种打开导航东南西北分不清要在原地转一圈的那种人。
手机在楼上的客卧内,容珩家中也没有导航可用,陈仪月站在原地想了想,随即靠直觉挑了个方向径直走去。
靠着依稀的记忆七弯八绕过后,陈仪月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耳目一亮。
那人似乎没发现她,镜片泛起凌冽的光,被阳光依偎着的容珩,莫名有一种让人想要靠近的冲动。
她觉得……容珩的手不应该拿住那张报纸,而应该环住她的腰。
昨晚那种无力反抗的强烈感官刺激,陈仪月至今记忆犹新……
她端着瓷盘边缘的手指暗自发白。
等她终于默默走到他面前,男人也终于若有所感般放下那张报纸,牵起她手的动作也再自然不过,仿佛已经这样做了无数次。
“仪月。”
“……嗯?”
容珩接过她手中那小白瓷盘,对照物一变,瓷盘在他手中就和儿童玩具似的,小小一个。
她的手也一样。
“给我带的?”
“嗯。”陈仪月有点不好意思,明明自己站着,两个人怎么还是差不多一样高。
“这么乖。”像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陈仪月听得耳热,瓷盘啪嗒一声被放在容珩腿前的茶几上,她则被拉着坐到了他身边。
沙发很大,柔软、舒适,一切都好,除了她距离它的主人太近,呼吸有些难以控制除外。
“吃饱了吗?”容珩问她。
“嗯。”
“看出来了。”
“嗯??”
陈仪月下意识的收腹,随即意识到自己穿的毛衣宽松,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她藏在里面的小肚子。
余光看到容珩镜片后细碎的笑意。
他又在逗她,而且越来越得心应手。
“脸红扑扑的,吃的应该还合胃口。”
男人不急不慢的解释道,拇指在她的指骨上不轻不重的揉捏。
酥麻感席卷着她的神经,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的陈仪月不太甘心,反握住男人的手,有些硬,还有些硌人……
“那你呢,你吃了吗?”
陈仪月伸手拿起一块模样圆润的桂花糕,送到容珩嘴边,眼神希冀的看着他。
鼻尖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容珩敛眸,微微张口,正欲咬下,却落了个空。
坐在他身旁的姑娘神色狡黠,满脸无辜,晃了晃手中的糕点,勾着他往前。
容珩也的确向前了。
耐心十足的猎人,总会在最后才露出他原本的真面目。
猎物尝到了甜头,总得要付出点什么,等到陈仪月想要逃离时已然来不及,手臂早已牢牢锢在她腰后。
她的手再也拿不稳那块桂花糕,在嘤咛中无声的掉落。
昨晚是和容珩的第一次接吻。
现在是和戴眼镜的容珩第一次接吻。
空中飘散着一股甜而不腻的桂花香气,在换气的间隙被含入口中。
陈仪月被这个进步神速的男人亲的气喘吁吁。
镜片上氤氲起一层朦胧的雾,二人分离后,陈仪月被他捏着后颈,指尖颤抖着主动摘下了他的眼镜。
不似昨晚那样带了几分凶狠的意味,这一次的吻暧昧又缠绵,更像是一种安抚,就像是……容珩在取悦她。
到最后结束时,陈仪月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坐在了他的腿上。
抱孩子似的姿势。
好糟糕……
容珩那件丝绸质感米色衬衫被她抓的一团糟,桂花糕碎成无数细小的碎块,附着在了他们之间,还弄脏了看上去华贵无比的地毯
他的衣物单薄,只一件。
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她的掌心见证了整个由软到硬的过程……
“衣服……”
她被亲的想哭,他又格外纵着他,任由她咬。
“等会再换。”
“呜……”
——
约莫小半个小时后,昨晚那间她无权进入的房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展露在了她的面前。
看到的第一眼,陈仪月便知道,这是一位女士的房间。
房间很大,几乎能与他的主卧相提并论,不,或许更大。
容珩将她带到衣柜边,轻轻一推,一个巨大的衣帽间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从头到脚一应俱全。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会为此心动。
尤其是首饰台上那些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颜色各异的珠宝,越往里走,便越冲击着她的认知。
怪不得季荷想方设法不惜卖女儿也要嫁给宋致君,容珩都有钱成这个样子,那宋致君夫妻俩得有多享福?
陈仪月发出一声叹息。
容珩从身后环住她:“在想什么?”
陈仪月摇摇头:“在想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是谁。”
“很有品味。”她发出由衷的夸赞。
“你是第二个,仪月。”
“哦。”
容珩咬了咬她的耳朵:“……第一个是我。”
“在我面前,你可以更直接一些。”
陈仪月微微愣住,显然对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这里衣服的尺码简直和她平日里穿的一模一样……但是……似乎又有哪里说不通。
“你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我的尺寸的?”
陈仪月对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你们的工作服。”
你们。陈仪月恍然大悟。
容珩笑:“笨。”
“哦。”
“所以呢。”
“什么?”
容珩的发丝蹭过她的鬓角,轻吻落在下颚,声音很轻。
“喜欢的话,今晚就住下吧。”
“要是不喜欢呢……”
“这里房间很多,总有一间会是仪月喜欢的。”
“如果没有呢?”
“那就再建一间仪月喜欢的。”
“如果……”
“嘘。”
容珩按住她的唇,以一种完全掌控的姿态,温声。
“仪月,我希望你留下。”
陈仪月攥紧了男人的衣衫下摆,看着他的眼睛,很轻的点了头。
——
容珩离开了,正在书房参与一个短暂的线上会议。
再次见到他时,是在别墅外的露天花园中,男人换了一件纯黑色中领毛衣,摘了眼镜,头发有些许潮气,许是刚洗过澡。
银月湾,也就是容珩家的名字,实在太大,大到超出陈仪月的想象。
纵然好奇,她也没有在短时间内逛完整个银月湾的想法,李管家说有游览的观光车,被陈仪月拒绝了。
哪有坐观光车参观别人家的?
于是李管家便给她看了地图,陈仪月看的眼花缭乱,什么泳池高尔夫球场的,对她这种运动细胞为零的人实在毫无吸引力,于是看了一圈,最后去了运动量最小,观赏性最佳的花园。
李管家跟在她身后,边走边给她介绍花朵的品种,只是她越听越不对劲,朱丽叶、伊芙伯爵、桃香……怎么全都是玫瑰?
陈仪月连忙弯下腰去仔细查看,忍不住问:“容……容先生很喜欢玫瑰吗?”
李管家答:“抱歉小姐,我并不清楚。或许您晚些时候可以亲自问一问先生。”
修剪照料花枝的佣人约莫有七八个,不难看出主人对其的用心,每一个地方该种什么,怎么种,都是设计师精心布局后的结果。
容珩似乎很喜欢从背后环抱的姿势,他一出现,四周的人便默契的远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喜欢吗。”
陈仪月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却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服,更别说向容珩求证。
那是三年前,南城月山禅寺。
她和容珩的第三次见面。
她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叫他“容先生”。
那也是容珩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没带姓,叫的“仪月”。
彼时距离他结束A大的讲座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是以在容珩叫出她名字时,她毫无疑问是不可置信的、惊喜的、手足无措的。
他们站在那颗古老的姻缘树下,月山禅寺的月老庙香火旺盛,可他们的手中谁也没有签文。
那时的陈仪月猜想,能让这样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苦恼的,大概也只有爱情了吧?
容珩对此不置可否,半晌,他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喜欢什么花。
那时的她想,这个“你”,代指的不会是她,而是“她”。
对此,陈仪月给出了中肯的建议,他安安静静的听她讲,最后若有所思般望向她。
“那你呢?”
“我啊……”陈仪月卡壳,最后说了“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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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珩没问为什么,只说了个“好”字。
那天过后,二人再没见过面。细节也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消散。
为期一个月的悸动被女主人隐秘的封存,直至三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喜欢吗?喜欢的。
喜欢的。
但不是花。
“嗯。”
陈仪月点了点头,主动转过身去同他接吻。
——
这大抵是陈仪月这辈子过的最充实的一个上午,当然,也是被金钱屠戮的最彻底的一个上午。
她兴致勃勃,以至于将容珩都抛之脑后,但他倒也不至于小心眼到这个程度,挥了挥手便让陈仪月自己玩去了,自己则留在书房处理工作。
直到中午,容珩才在餐厅再次见到了陈仪月。
见到他,她脸上洋溢出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
容珩对此非常受用,以至于佣人上完菜刚走,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这个人是八百年没和人亲过嘴吗……!!
陈仪月想推开他,奈何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好吧,他好会亲,她情不自禁。
好温柔……温柔到陈仪月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难以启齿的称呼。
牙齿差点咬到舌尖。
陈仪月连忙刹住了车,随即想到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那个……”
“我晚上可能要出去一趟……”
好怪。怎么感觉像是在和家长报备申请的感觉……
酒吧?
她看着容珩微微挑起的眉,读懂了他的隐喻。
“不是!是正经场所!”
“原来仪月知道。”
“我不也没做什么吗……”
容珩隔着衣服也能精准找到她衣物之下的那道深红色印记:“仪月,吃一堑、长一乖。”
陈仪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到他面前就变得如此,可以称得上是,骄纵,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不要你管……”
“坏孩子。”容珩笑骂,语气却无半分不悦,全然的纵容。
“要去哪,我送你。”
“你不忙吗?”
“不想我送?”
“你的车有点太高调了……”陈仪月委婉。
“那等会去挑一辆不高调的。”
哦,陈仪月想起来了,地图上那个“车库”的标注。
壕无人性的资本家!
陈仪月气的多吃了一碗饭。
容珩笑。
“慢点,要被吃穷了。”
陈仪月红脸。
讨厌这个容珩。超级无敌非常讨厌。
讨厌到暂时不想和他接吻。
——
晚上七点半,陈仪月坐上那辆不高调的车的副驾驶,被充任司机的容先生稳稳当当的送到了餐厅门口。
下车前,容珩按住她解安全带的手:“快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做什么?”
狭小的空间内,陈仪月不仅迟迟没得到回应,反而被容珩盯得发怵。
好半晌,他终于开口叫她,第一句是她的名字,第二句是——
“再明知故问……”
他倾身,惩罚性的咬了一口她的下唇,暗示意味明显。
陈仪月玩不过他,抓准时机打开车门一溜烟跑了,边跑边骂他坏东西。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容珩的视线中,他才驱车离去。
陈仪月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找到包间。
门被推开,第一个迎上来的便是文茹,小姑娘今天扎了麻花辫,穿着格子裙,一点都不像个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
“月月!你终于来啦!”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与陈仪月认识,十几来号人一一打完招呼,陈仪月只觉得自己的精力到此已经消耗殆尽了。
“张老师呢?”
文茹告诉她:“张老师和……江学长出去了,说是谈些事情。”
陈仪月没再多问。
张原回来时,身后果然跟着江宿。
一段时间没见,男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眼底黑眼圈的痕迹很重,眼神掠过她时,短暂的停留了两三秒。
陈仪月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
张原坐到了主位,江宿坐在张原身边,好巧不巧,还正好是陈仪月对面的位置,纵使距离远,但只要抬头便能看见对方在做什么。
环顾了一圈,见人都到齐了,张原咳嗽了两声,可以说是隆重的给江宿做了介绍。
江宿谦逊,又不好拂了老师的好意,只笑着和大家敬酒。
众人听闻他在国外的事迹后,都争着来和他敬酒,江宿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
整场饭局,他也如她所期待的那样,保持着他们之间应该有的距离感。
后半场时,陈仪月兴致不高,和一位久未见面的学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道谁来了,学姐给她使了个眼色后便离开了。
酒过三巡,他像是醉了,但话说的还是连贯,只不过精神似乎有些错乱:“……学妹。”
“别怕……我是来道别的。”
“我就要走了,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
陈仪月将杯中剩余的酒喝完:“祝你幸福。”
“……好,好。”
她惯是知道怎么戳他痛点的。
江宿一饮而尽。
就在陈仪月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江宿却倏然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她的身上
所幸他尚有余力,撑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你醉了。”
“抱歉……抱歉。”
江宿很快便被搀扶着离开了。
江宿一走,这顿饭大抵也要结束了,陈仪月便估摸着时间,给容珩发了消息。
半小时后,容珩抵达楼下。
刚停稳车门便被敲响,紧接着,两张照片被扔进他怀中。
容珩拿起。
照片的主体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身前是一个女人,被男人的身躯挡住,只露出了一小半额头和一只眼睛。
看他们的姿势,像是在……
接吻。
容珩沉默着,指腹重重碾过属于女人的那小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