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婚了》
1. 第 1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作者·杯一安
发给BiancoLuna总监的合作邮件终于有了进展。
“真合作上啦?”岑意笑着,站背后看温弥的电脑屏幕。
温弥把邮件拉到底,又检查了一遍细则:“还没签合同,但八九不离十了。”
寂静的工作室里传来岑意的一声欢呼,震得温弥左耳生疼。斜放着的画笔滑落到地板上。
她转过去,岑意又绕到另一边,放下咖啡,笑说,“姐,你好牛,首位和BiancoLuna合作的中国插画师。不对,是亚洲。这得砸晕多少人啊”
温弥心情很好,近日来的紧绷感松懈了,整个人都长舒一口气。
岑意坐在桌沿:“后面我们所有的资金都有着落了,是不是可以重新装修一下掉皮的画廊展示区啦?上次人家李老师过来,我都不敢带人家去,生怕他觉得我们快要倒闭了。”
她想起去年的艺术家驻地计划,那些新锐艺术家表面夸赞有艺术氛围,背地里议论着寒酸。
她当时气得手发抖,转头就想跟温弥提装修的事情,但看到温弥刚从西北回来,一身泥尘还没来得及洗,又一头扎进画稿里。
到嘴边的话就咽回去了。
温弥把大部分资金都放在了材料库,还不论昂贵的洋房租金,算下来,没挣几个钱。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多余的钱,稍微刷一刷。”岑意补充,生怕给温弥太大的压力。
温弥听笑了,“是该装一下,等资金到了,先给你装画廊好不好?”
岑意从桌沿跳下,抱着温弥的胳膊,感激地说,“姐,你真是救命恩人!这下房租,材料费,答应的资助费全都解决了。”
整个工作室现在的资金链都指望着温弥和BiancoLuna的合作。
哪怕是还没签合同,都有着已经胜利的喜悦。在岑意看来,只要有温弥在,什么都能解决。
她一毕业就在温弥手底下工作,工作室在市中心艺术区的老洋房里。租金昂贵,安静有格调。
她们开设的多数项目都偏冷门,有艺术价值的课程往往盈利很少。
温弥说:“资金很够,可以装的更好一些,最近你跟可以左左好好休息一下,前段时间太累了。”
左左是她工作室的另一名助理。
岑意这才想起来:“对了,姐你不知道,早上她妈妈过来了。”
温弥皱眉,左左跟岑意的性子相反,岑意话密一些,但做事稳重踏实,左左喜静,平时话也少。
“她妈妈让她回老家,希望她在老家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介绍了一个对象给她,说是体育老师,让她回去相亲呢。有什么意思啊,嫁来嫁去都在一个地方。一辈子困在小县城里,得多无聊,再说了,左左这条件,就得配这样的?”
“她怎么想的?”温弥问。
岑意摇头:“她犹豫了,人一旦犹豫,事情就会变得很可怕。”
温弥起身,拿过包,顺带把外套搭在手肘间,扭头说:“每个人想法不同,你不能用你的想法去看别人。左左觉得好就行,你不是也得结婚?”
“我结婚?那还早,等你结了我再结,你不急,我更不急,你这铁树都没开花呢,我哪敢抢先啊。”岑意笑。
温弥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呼吸膈在胸腔里,这句无心话,像一根棉针,轻轻的扎破她的平静。
岑意靠近了些,八卦起她,“不过姐,你真不考虑一下内部消化?那是陆昭野啊,资本猎手,喝口水都上热搜,碾压娱乐圈,你知道外界怎么说他的吗?金融圈白月光,你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真不考虑发展一下吗?”
温弥:“……”
她的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才见过他一次,你知道什么呀?”温弥皱着眉头,终于挤出话,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像是着急将话题扫进垃圾堆那般。
一礼拜前工作室团建,在会所碰巧遇到陆昭野,岑意见过那陆昭野一次,印象深的却像是烙铁。
岑意却还在惋惜:“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我先走了,你下班锁好门。”温弥的动作比平时快一些,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出了门,她七上八下的心才拉回来。
岑意的话在耳旁反复播放,吹动着她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发展一下?
怎么发展?
从一张荒唐的结婚证开始发展吗?
还是从那个狗男人领完证就玩失踪开始发展?
如果岑意知道,那个金融圈白月光是她领完证就跑路的对象,就不是这幅表情了。
再如果,妈妈和亲戚知道……
她几乎能清晰地看,自己将会成为一个经久不衰的笑话,她所有的努力都会在这种丑闻之面前黯然失色。
她会被放在亲戚嘴里如槟榔一般反复嚼,直到烂透,吐了,时不时回想起来,不再津津乐道她的画,而是她“婚姻失败”、“闪婚闪离”。
一阵冰冷攥住她的心脏,她需要在事情败露之前解决掉这个麻烦。
温弥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微信,给闺蜜曲念发送一条消息。
「陆昭野有没有联系过你?」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发送键,忽然停住了。
等等,她在急什么?
如果抓到陆昭野,离婚冷静期也是三十天,在签合同之前,她不能传出任何不利形象的新闻。
而且一礼拜,陆昭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算是被绑架也该传信来了。
现在想想,陆昭野着急跑,不是怕她赖上,要分他的财产了吧?
她觉得有点可笑,她毫不在意的好吗?领个证而已。
根本不在意。
她忙着签合同的事情,马上就要收获财富,走上人生巅峰了。
想到这里那一阵惊涛骇浪,慢慢地平静,恐慌褪去之后,冰冷的理智占据上风。
是的,没有必要去为这件事费神。
陆昭野都不着急,她也应该冷静。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温弥把结婚证塞进夹层,梳理好心情给BiancoLuna总监打去电话约签合同的时间。
最后时间定在后天。
温弥起了个大早,带着钢笔就去了BiancoLuna北城代表处签约厅。
代表处工作的都是一些小姑娘,彼时正午休息时间,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手机屏幕的光映射在她们瞳孔里。
电梯门一开,她们几乎是同时挤进电梯。
温弥安静地跟过去,站电梯角落。
——“陆昭野”
一个熟悉的名字撞进耳朵里。
温弥轻轻地往前扫了一眼,三颗脑袋挡着,她从缝隙里瞥见手机上一张模糊的侧影。
拍卖厅的灯光笼罩着男人的半边身影,宽肩将灰色西装撑出折角,暗纹领带,克制、冷贵。
骨节分明的手指盖住领带夹,腕表透着不动声色的昂贵,袖口下隐约能看见手臂的肌肉线条。
那种力量感仿佛让空气都自动柔焦。
一张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脸,霜雪雕琢的骨相,自带三分审视,七分淡漠,锐利又不傲慢。
后脖有一颗小痣,位置恰好是女生踮脚能碰到的地方。
而这张照片里,他仅仅只是轻微低眸签文件。
“都帅成这样了,还不上镜?”最左侧的姑娘压着嗓子尖叫,“他上礼拜在百加慕的新闻图,戴了一只百万表,都像是品牌在蹭他热度了。”
“昨天他在艺术展现场。”中间的姑娘兴奋说,“分公司那群人都快疯了,随便穿个白衬衫都能上时尚版和财经版头条,帅得毫无人性。”
温弥低头。
默默从衣兜里拿出手机。
那张图片仿佛烙在视网膜上。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衬衫的边缘,领针折射的冷光,以及若隐若现的小痣……
电梯“叮”一声停在二十八楼。
那三个姑娘还在讨论怎么截出来做屏保合适,温弥是最后一个出电梯的。
她的手机屏幕上是陆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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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的最新动态——
「26日陆昭野现身‘契约边界’慈善艺术展,顶级投资人首谈择偶观:婚姻需要风险管控。」
风险管控?
温弥加速的心跳这一刻恢复平静,注意力转移到这四个字上。
忽地,她冷笑。
还真是故意躲,怕她分财产。
合同得尽快签,就差一步,她可以收获财富,她不稀罕陆昭野的钱。
温弥的到来打断会议室的低语。
艺术总监Audrey正在调整胸针,忽然被逆光的身影占据左侧瞳孔,便不自觉地看过去。
只见温弥穿着定制西装,露在西装外的那节手腕,像极了艺术馆里的白瓷,胸前佩戴着微型瓷器胸针更是扎眼。
这是Audrey第一次见到温弥本人,她会不自觉地被这种气场给震撼到。
“温小姐。”Audrey站起来,碰倒了桌上的钢笔,“我们刚刚还在议论,您的作品……”
钢笔的掉落突兀的打断了她的话,温弥停下步,弯腰捡笔,锁骨间的钻石吊坠滑出,那是去年欧洲新锐艺术家的奖品。细长的手指轻握着钢笔,皮肤崭新得没有一点戒痕,散发着盈盈光泽。
单身,年轻,昂贵,Audrey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面前这个插画师。
“没摔坏。”温弥礼貌微笑。
Audrey:“谢谢你,很难想象这么完美的作品出自这么年轻的手。”
温弥这些年听到过最多的词就是年轻。这个词像一层透明的玻璃天花板,看似无害,却总在关键时刻横亘在她的头顶。
“谢谢。”她轻微点头。
旁边的法务总监笑道:“年轻有为,近年来国内的插画师越来越年轻了。”
寒暄后很快进入了正题,Audrey准备好的资料推到她的面前,这是一份个人资料栏,需要先做填写。
温弥并没有觉得不妥,专注事业,活得精彩一些,这样挺好。
可当往下看却发现了婚姻状态一栏。
“这是……跟民政局还有合作?”
Audrey说:“去年有一位澳大利亚陶艺家未申报婚姻状态,导致作品在离婚诉讼中遭遇冻结,温小姐应该没有这样的烦恼吧?”
温弥移开钢笔,目光僵硬,定睛在合同的版权费数额上,“这怎么是婚后财产?”
法律总监补充:“是这样的温小姐,在签约授权合同的时候,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婚姻状态,如果是已婚,配偶需签署《作品权益确认书》,温小姐应该还是单身吧?”
温弥抬起头,目光微凝,挤出一个笑,自信回:“当然——”
空气短暂的凝滞了一秒。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将婚姻状态刮出一道浅痕。
Audrey:“那就——”
“合同能不能做修改?这份权益确认书去除不签。”
“您单身自然是不用签的,但是第五十六条,隐婚违约赔偿是硬规定,温小姐也理解一下。合同本身也是约束我们,让我们之间的合作更为顺利,也让你对我们的专业放心。”
温弥缓缓抬头:“那我选丧偶,需要提供死亡证明吗?”
Audrey:“……理论上,需要。”
温弥呼吸慢下一拍,维持着笑接上句,“那等我补办一下丧偶手续,合同我先带回去。”
Audrey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没问题,不过我想我们的合作需要尽快,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紧。”
温弥拎起包微笑,“放心,火化很快。”
从签约厅出来,她走的每一步都脚趾发颤。
她将近半年熬夜到凌晨两三点画的稿子,跑了整个西北观测,吃糠咽菜一笔一笔磨出来的。
他陆昭野是参与调色还是帮忙数星星了?
不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的钱要分给陆昭野?
手心的手机震动,温弥呼吸平稳拿起看,曲念转发一条新闻,配文:「你要的当代失踪人口图鉴。」
陆昭野出现了。
2. 第 2 章
她刚刚在电梯看过的这条。
温弥:「更像诈尸手册。」
曲念回复了一个猴子大笑的表情包。
温弥:「你笑点好低。」
回完后,温弥还是点进新闻又看了一遍,陆昭野三天前在慈善展被拍,根据电梯里听到的八卦,昨天也在展会现场……
这一场契约边界的慈善艺术展开展五天,还剩下两天。
曲念:「……我都给你找来了,你还不高兴啊?」
温弥边走边回:「我看起来像很想找他吗?」
曲念:「你觉得呢?」
温弥也没找过陆昭野几次,也就打几通电话,去了两次公司,问问朋友而已。
哪儿像了?
起先也就想知道领证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算时间的话,酒喝了一个通宵,证是第二天一大早领的,人是下午在酒店醒的。
醉酒后的记忆很模糊,隐约能回忆起酒精搅麻了舌尖,昏暗里的雪松香随着稍重的力道推进,释放着所有的情绪。
再往下记不清了。
只是偶尔,会不自觉地去回想,附着在她锁骨上的淡红吻痕,好似还挂着齿尖研磨的轻微刺痛感……
她总觉得是因为这张结婚证,让她脑子短暂的不清醒。
但陆昭野终归还是要找,这字得签。
她打算去慈善艺术展逮陆昭野。
第二天中午。
温弥没什么胃口,买了一块面包,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慢慢嚼。
因动作前倾,平板上掉了几粒面包屑,她用纸巾擦干净,继续修改画室的宣传图。
她的新画室下月开班,BiancoLuna对于她来讲不仅仅是名利,更是一笔稳定的现金流。
十分钟后,手机“叮”一声。
曲念发来自己的[契约边界慈善艺术展]电子邀请函。
温弥把图传到手机上,打开包把平板塞进去,铅灰色平板压着包里鲜红的结婚证。
她咬着面包走出咖啡厅。
手机弹出消息。
曲念:[我给你安排的车快到了。]
温弥:[谢谢。]
曲念:[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你真是去找陆昭野打一架的?你俩不是发小届的卧龙凤雏么,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温弥看着陆昭野的名字,若有所思。
片刻后,翻看新闻。
北城初秋,干爽的空气裹着一丝凉,铅灰和淡青交杂的云层像水墨画,跟她的裙子很是相似。她喜欢这种剪裁利落又大方的高定,佩戴上艺术胸针,再点缀中式珠宝,低调又凸显质感。
[契约边界慈善艺术展]定位高端、前卫,受邀的皆是顶级收藏家,科技新贵,还有一些名流。
这样的打扮,她更像是来探讨艺术的,不是来社交的,不会引人注意,又能显得专业。
温弥在东岸艺术中心不远处等曲家的车,等待途中,街拍老头架相机对着她好一顿拍。
车到了。
曲念派了一辆迈巴赫S480,不浮夸能镇场,这样的场合都是辨车识人,圈里有名的几个车牌都是很容易辨别。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目光直了一秒,恭敬问:“温小姐吗?曲小姐让我来接您,您看艺术中心就在对面,我掉头送您过去。”
“先绕艺术中心跑两圈吧,两点半西侧门停。麻烦下车的时候喊我曲小姐。”
温弥把头抬起来,瞬间对上司机的眼睛。
对方的注视让她轻微蹙起眉毛。
“没问题,小姐交代过,保证响亮。”司机应下。
温弥抽回目光,低头补妆。
司机不明白这举动,但小姐交代的事情总有一定的道理,后座的人,鹿眼灵动,唇色明艳,打扮的刻意低调,还是盖不住气质的。
两点十五分,车停稳,司机小跑替她开门。
温弥自己开车来,很容易被认出来。
开自家的车出来等于自报家门。
下车后,她低头看手机里地图,作为圈内人,她了解艺术中心场馆的每一个侧门通道。
这里的通道可以直通二楼的VIP贵宾室。
温弥自然地刷着二维码,在保安低头查看的瞬间,坦然说:“陆总请我帮忙检查7号厅壁画修复,走这里比较近。”
保安打量着她,明显有被这种理所应当给震住,想了想说,“曲小姐,您请等一下,我们这边先给陆总打个电话。”
温弥点头,放慢呼吸,在对方拿出手机时说:“陆总在开会,不过有人在门禁前接应我,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
安保手果然顿住,又一次低头看温弥手机里的邀请函,邀请函是真的,也是坐着曲家的车来的,规矩是死的,人可以灵活一些。
“曲小姐,请进。”
通道尽头是需要门禁卡的,温弥脚步不停,直接拨通了Audrey的电话:“Audrey,我在契约边界艺术展外面,准备去7号厅勘景,需要一位同事接应,能麻烦您找人帮我刷一下卡吗?对。”她吸气,“……为了我们的合作。”
直到温弥打完这通电话,她都不确定Audrey会不会帮忙,或者说Audrey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她更不确定在她离开后,安保会不会打总监电话核实。
不到一分钟,一名工作人员小跑到侧方给她开门。
这里直通二楼,能看到主展厅的拍卖区,主色调采用的黑色镜面,两侧悬浮全息投影屏。此时正在展示数字艺术品。
温弥停在803,她没有着急进门,反倒是调整了呼吸后才推门而入。
进门那一瞬,她愣了一下。
深灰色地毯仿佛镀了一层陈旧金,琥珀色射灯精准地斜落至两侧的壁画。她去过不少艺术展,能将现代艺术布置成被时间腌制过的味道,挺费神的。
沙发扶手搭着领带和黑色西装,西装的领口沾着酒渍。
没等她往桌边走,洗手间门“咔嗒”一声被推开,雾气率先涌出,一片蒸腾的湿意随着男人的步伐倾出。
陆昭野腰间系着浴巾,水珠从他的发梢滚落滴进脖颈,一路蜿蜒而下没进腰腹间的肌理深处。
他正擦着头发,臂膀的肌肉舒展着,步伐轻盈有力,而他压迫四周的是一种锐气与生机的存在感。
陆昭野视线轻巧地落在她身上,没有一丝意外,反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用这种方式见面,比在民政局更有趣?”
空气变得湿润又粘稠。
温弥吸一口气,压住眸里的惊愕,“看来你很擅长把各种场合变成你的主场。”
陆昭野轻笑,随手拿了件浴袍穿上,“主场?你连我休息室都敢闯,谁的主场,还真不好说。”
他后腰靠着桌沿,抬起眼皮看着温弥。
温弥从包里拿出硬壳红本,“那正好,省的我再跑一趟民政局,认证一下吧,陆总。”
结婚证重拍在陆昭野胸膛,她隔着结婚证都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硬朗。
手腕沾上陆昭野身上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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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觉得滚烫。
陆昭野挑眉,纹丝不动,手压住了温弥还没抽回去的手指,指尖滚烫,像一条泥鳅从他手心溜开,他把胸前的结婚证转过来,低头看,眼底染笑,“结婚证啊,民政局发的。巧了,我也有。”
温弥目光像一把刀,稳稳刺过去,“陆昭野,婚姻欺诈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欺诈?怎么说?”
她的眼睛终于不卑不亢地迎上去,“我喝多了,神智不清,醉酒状态下领结婚证,属于欺诈行为。”
陆昭野悠悠抬起眼睛低头看她,从裤兜里掏出另一本,语调轻扬,“那你说我该起诉你吗?”
温弥被他的身影笼罩着,心脏砰砰跳。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喝多的是我!”
陆昭野轻笑,“嗯,你醉到会解我皮带。”
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点开录音。
熟悉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跟谁结都不如跟你结,陆昭野我觉得你特别好,我就嫁给你——
“删了。”温弥欲夺过他的手机,谁料对方手往上抬,扑了个空,她踉跄撞上对方胸膛,升高的体温贴着她,温弥立马弹开。
陆昭野垂眸看她一眼,主动中断长达一分多钟的录音。
录音一断开,陆昭野声音略带戏谑,“我恋爱没谈,也没有一场约会,甚至婚礼都省了,就喝了个结婚证出来,你不需要负责?嗯?”
空气静止着,温弥扣紧了指节,眉梢轻微红了一块。
BiancoLuna的预付款还没有到手,画廊的墙皮还在掉,他现在就想来分一杯羹?
陆昭野捕捉到她的神情后,眸子里的玩弄之意慢慢散开,“结婚证,我认。”
“你认就行。”
温弥把文件抽出来,也不说话,放在桌角。
她看陆昭野一眼,恍然间看到了他沉下的目光里,带着别样。
陆昭野很淡定地拿过,随后扫一眼,寡淡的神情里玩味更浓。
这是一份财产共有权说明。
“我突然想通了,离婚还要你签字,多麻烦。”温弥目光落在他的锁骨上,“根据《民法典》,夫妻关系续存期间,你挣的每一分钱都有我的一半。我是过来拿钱,领证一个多礼拜,这期间你挣的钱,我都要拿走,剩下的,下个月再来拿。”
陆昭野:“……”
温弥胜券在握,她不可能求陆昭野帮她签字的,陆昭野如果不想分钱,就要出婚后财产协议,只要字签下,她的钱自然也就不用分陆昭野了。
陆昭野唇角微扬,抬起的眼睛像是钩子,粘住温弥,“这么说,你急急忙忙过来,是来行使妻子的财产共有权?”
可以这么说,但是温弥没回话。
妻子这两个字咬着她的心口,总麻麻的。陆昭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温弥有种胜利的喜悦,轻睨着桌角,放在桌角,桌角放着的一只机械表上,陨石面盘,镶嵌两颗黑钻,侧边手工雕出荆棘纹。
“是,这婚,我不离了。”
“不离了?”
陆昭野浴袍领口松散开,倾身凑近,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脸颊。
“不离了。”
陆昭野摸出手机拨通电话,目光深深地陷进了她的眼睛里。
温弥松下一口气,捏紧包,电话一通,她的财产协议书就可以上桌了,离胜利只有一步。
“卡号发我,我马上让人打给你。”陆昭野的声音发烫,却又无比自然。
温弥:“????”
3. 第 3 章
陆昭野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明明是怕她分财产,此刻主动分钱给她。
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愣什么?”陆昭野掐断电话。
温弥不说话,抿着的唇瓣松开,她几乎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目光抬起来,对上陆昭野。眼神直直穿透浴袍,真想敲开陆昭野的脑袋,看看他打得什么主意。
陆昭野被盯得眉目紧锁,挑眉,“看我什么?”
她还是不说话,慢条斯理地摸出手机,点视频录制。
镜头对准陆昭野。
温弥吸一口气:“陆昭野,把你刚刚卡号发我的慷慨陈词再说一遍。”
“嗯?”
画面中的男人干净慵懒,最死亡的角度依旧是拍的很好看。
“留下证据,免得以后你反悔,你想学暴发户,用钱解决问题,那以后每个礼拜一我都会找你,这是第一期,之后的每一期我们都按这个流程走。”温弥视线绕开画面,“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有我的一半,这是法律给我的权利。”
陆昭野眯着眼睛,听她说。
温弥顿一下,“你最好祈祷你未来投资顺利,赚得盆满钵满,如果你因为投资失败而破产欠债,我也得和你一起还债。”
她的眼神藏刀,固执的维持着体面。
“你可是真会找事。”陆昭野的语调里没听出不耐烦,反而眼神里兴味浓了,“行,你把……”
温弥打断他,一字一句带着威胁,“如果你再玩失踪,那这段视频我就会发给媒体,并且我会告诉他们,知名投资人陆昭野,为了规避夫妻共同债务,不惜色诱配偶,试图用不正当手段逼迫对方放弃权益。”
“……”陆昭野明显愣了一下,温弥冷静的逻辑倒让他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人。
他喉咙滚出低笑,微微歪头,眼神带着钩子,“然后呢?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太太不仅长得好看,闹起脾气……还能有理有据的敲诈勒索。”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威胁。
温弥的手腕僵了下。
“拍完了吗?”陆昭野靠近,浴袍领口微散,更完整的进入到画面里,“需不需要我再靠近一点……”
“你要不要脸?”温弥彻底火了。
陆昭野眼神沉静下来,语气慵懒得带着磁性,“不过,你对我有误解,我色诱你不需要借口。”
他伸手取过黑色皮夹,抽出一张卡,卡片材质特殊,带有浮雕签名那一面压到桌上,“主卡的副卡,额度够你每周一的兴致,我失踪,你用它雇个私家侦探,把我揪出来,怎么样?”
温弥还举着手机,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了。
只见陆昭野视线轻轻地绕到镜头,“现在镜头可以关了吗?我有更不正当的手段,想跟你私下谈谈。”
温弥提一口气,指尖一颤,不小心按下开关键,屏幕“嚓”一下锁上。
嗓子顿时有些泛苦,她泛白的面颊浮出桃红,目光却灼烧着陆昭野。
两秒后,她抽出陆昭野手里的卡,重重拍在陆昭野胸口,仿佛倾泻所有的情绪。
“凶什么。”
温弥嗓音发颤。
那张卡顺着半散开的浴袍,滑落到地板。
温弥头也不回地走,在门口跟进屋的莫卓迎面撞上。
莫卓打招呼的话还没提进喉咙,温弥人已经闪出门。
他三步两回头,跑到陆昭野身侧,弯腰捡起地上的卡,“陆总?”
陆昭野不说话,深吸一口气。
他有凶吗?
他指腹磨着莫卓递来的卡。
温弥卡也没拿走,仿佛今天来的目的不是钱的事儿。
一个念头劈进脑子里……
难道,冲他来的?这醉酒说的话是真的?
…
Audrey没催促温弥,但晚一天签合同,那资金就会晚上一天到位。
这天,请假三天的左左回来了。提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前街面包店的牛角包,裹着榛果奶油,外脆内软。
左左给大家都分一个,岑意咬着面包八卦起来,“你相亲怎么样?”
左左低着头,脸上依旧是清淡的笑,“没有见到人,听说他带学生参加比赛去了。”
温弥看过去,观察她的情绪。
“躲过一劫。”岑意说,“你既然不愿意,你跟你妈妈直接说啊。”
左左看岑意一眼,视线放在了温弥那边,淡淡摇头。
大人的干涉力是无敌的,用血脉掌控着孩子的生活,或许有时候她们也忘了,自己的姑娘到了可以规划人生的年纪。
直接说,也就变成了固执、倔强、不听话。
“不过我有个好办法,你可以跟你妈妈说你已经谈恋爱了,找一个她心目中的完美伴侣做挡箭牌。”岑意胳膊肘碰了碰左左。
左左眉心锁紧,认真思考着。
温弥说:“你这是馊主意。”
“哪有,左左妈妈让她回老家就一个目的,安稳下来,在大人眼里的安稳是结婚生孩子,如果有了对象,至于左左回不回老家,都不重要了,姐,阿姨如果催你的话,你也试试这个法子?”
温弥听进去了,似乎有道理。
但说起来,她是有一段时间没被催过了,这段日子都在忙合作的事情,家里电话也变少了。
难得清净,倒不太习惯。
她挤出一个假笑给岑意,关电脑。
左左这时候终于开口,两个眼睛亮亮的,“好像,还不错。”
再乖的孩子,也有叛逆期。
看来,是真没招了。
吃过面包,岑意拆了一盒新的颜料,顺带也告诉温弥,她资助的那个学生需要交集训费。过几天要跟着学校老师到京华来。
温弥资助他三年,起初是在网上看到那名学生的画作,富有生命力的作品往往是最吸引眼球的,她通过一篇采访了解到了这个极具创作天赋的孩子的故事。
算起来,这是她资助的第一个人。
左左询问温弥合同的事情。
温弥很怕她们问,含糊其辞说:“快了。”
“这合同签了才踏实,我都不敢休假了,姐,他们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不会的。”温弥喉咙紧,倒也不敢多聊。
岑意又说,“那就好,不然咱们还不上银行钱,是真得破产了。”
岑意仿佛句句话都戳温弥心窝子,钱跟流水一样,浪费一天时间,画室都多一分危险。
温弥:“今天我要回家一趟,先提前走了,你们忙完了锁好门。”
她家住得并不远,但每天早上看着导航上黑红色的线路,实在头疼。
因此温弥便在离画室近的小区买了一套,从家里搬了出来,每周六是她回家跟父母吃饭的日子。
这一路她都在想,要怎么让陆昭野签字。
合同签不定,画室又需要资金运转,卖房都不够的。
谈是不可能好好谈的,陆昭野傲得很,人不讲道理,假正经,低声下气求他也太没面子了吧。
因为走神,在路上还险些追尾。
温弥到家是六点,进别苑后才梳理好心情,走到房门口,屋里边有一阵笑传进耳廓。
温父在修剪盆栽,抬头看见温弥,欲开口,温弥食指靠在唇边,示意他安静,脚步未停,慢慢靠近。
屋里,江昀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昭昭,再不许瞒阿姨了啊。”
“江阿姨,你可要保密。”
陆昭野的声音,磁性又温和,不带着一丝讨好之意。
“是,那一定。”江昀继续笑。
温弥:“?”
她伸进门的右脚,立马退回去。
不料,被江昀抓个正着。
“弥弥,怎么走路不出声?”
温弥硬着头皮进屋,视线从江昀身上转到陆昭野那儿,陆昭野慢条斯理看过来。
他脊背挺拔,手腕松松落在膝边,眼如寒星,透着清冷的光泽,张扬又不浮夸的魅力,是那种长辈都喜欢的类型。
短暂的对视,紧紧压迫着温弥。
她现在不喜欢被陆昭野盯着看。
“你为什么在我家?”温弥强压着心跳,朝陆昭野扬了扬下巴。
陆昭野眉头一挑。
江昀抢先说:“你问的什么话?不礼貌。我在外面碰见昭昭,好久没见到了,就请他来坐坐,陪我说说话。”
“现在我回来了,你马上回你的家。”温弥被陆昭野盯得耳垂发烫,透着淡淡的粉,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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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脸色也不好了。
“弥弥,不准不礼貌。”江昀出声呵斥,人站起来,“你今天怎么回事?说话夹枪带棒的,从前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妈,你都说了那是从前。”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江昀问。
不经意地一问,像一颗炸弹,忽然爆开,空气里染上一股浓烟,让人不得不屏住呼吸,用脸上的风平浪静掩盖内心的紧张。
陆昭野站起来,半挽袖口,视线攥着温弥的神经,那双含情眼下露出浅笑。
他也跟着问:“有什么不一样?嗯?”
温弥咬了咬唇,半晌没找到话来接。
“好了,昭昭,留下来吃个晚饭,我让她们去你家打声招呼。”江昀把话题终止。
“谢谢江阿姨,我打个电话跟爷爷说一声就好,不麻烦再跑一趟。”
陆昭野答应得很快。
这一片,也就陆家带阁楼的三层联排住的最远。陆昭野家教严,不许串门蹭饭,不允许喝饮料,不能晚归……
陆昭野留下来吃饭,自然要打声招呼。
小时候的规矩,遵守久了,就像刻在骨子里的符文,操控着一举一动,长大了,它就有了一个寻常的名字,叫习惯。
江昀去厨房了,温弥透过半开的窗户看,温爸依旧在门口摆弄花草,事不关己,风轻云淡。
她朝陆昭野走近,放低声音质问,“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你觉得我说了什么?”
陆昭野身高优越,衬衫开了两颗扣,男性独特的线条蔓延至锁骨,清冽香钻进鼻息,又是那种熟悉的味道。
她现在还记得,那夜后,这气味就腌进了皮肤里,她耗时两天才彻底泡干净。
温弥抿了一下唇,回过神,语气里有警告,“不要跟我妈乱说。”
她的声音有力,却不乏能听出颤音,整个人强撑着几乎要碎掉了。
温弥是独生女,泡在蜜罐里长大,家风不及陆昭野家严,但是高知父母也是一面明镜,也是教科书,她连画室的真实情况都不敢透露,何况醉酒领证这样的事情,江昀只是表面温和,如果事情露馅,大概率江昀会气到住院。
“乱说是指没有依据的话。”陆昭野声音淡淡的,把桌上的牛皮文件袋给她,下巴点了点,示意让她接。
温弥眉毛拧成麻花。
“打开。”
陆昭野指挥。
温弥手指一圈圈绕开线,她最先看到文件夹里的红本子,还有一纸合同。抽出来,扫一眼,她心口一滞,愕然抬头看陆昭野。
这是一份作品权益确认书——
温弥女士同配偶陆昭野婚姻存续期间,温弥女士作品所有著作权,包括不限制于任何形式……完全且永久归属于温弥女士单独所有。
配偶陆昭野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阻碍、影响温弥女士作品创作、处置以及收益。
这份作品权益确认书干净利落,直接解决了她最怕的事情,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周全。
“还不知道,我的太太差点让我背上巨额债务,这笔账,我们回头慢慢算。”陆昭野声音微微响。
却像一块寒冰砸进温弥心口。
温弥意识到,陆昭野什么都知道了。
查过画室的窘迫,知道了资金链断裂问题。
她虚张声势的体面,去画展的纠缠,就像是肥皂泡被无情戳破。陆昭野这么没有防备的介入到她的人生。
温弥压低声音,“你来我家到底想干嘛呀?”
陆昭野的目光掠过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没再靠近,往后退了一步,给她喘息的空间。
语气依旧是平淡,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我不让你负债,那你好歹也要对我负责,是不是?”
是,她的画室欠债,从法律上来讲,陆昭野也得一起还,签这个解决了她目前的困难,起码不会因为作品权益问题而运转不开。
温弥:“好,就算是这样,我不相信你没有打别的主意。”
陆昭野的眼睛带着几分疏离感,随即视线转回到她身上,“我们好歹是法律承认的夫妻。”
目光落在温弥颤抖的睫毛上,“跟我闹别扭而离家出走的太太吃一顿饭,这个主意,很过分吗?”
4. 第 4 章
自打领证以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在温弥看来是的。
他们从十岁就认识,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像是误入彼此根系的植物,盘踞的根须在地底,生出的那部分会有着绝对的安全距离。
领证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好像是惊天闪电,刹那间劈歪了原本在刻度上的关系。
或许,她不需要当回事。
离了就行。
但是从前她不会因为陆昭野的一句话而心跳加速,也不会一个动作或者是眼神而感到呼吸困难。
更不会在对视间一遍遍去回忆醉酒那晚的场景。
“弥弥……”温康的声音涌进屋子。
温弥还未缓过来的神经再一次绷紧,下意识往后面看,手一抖文件袋掉在地上,正巧落在温父面前。
牛皮袋里的红本滑出一个角,差一步,全貌就暴露在视野里。
“怎么冒冒失失的,爸爸吓到你了?”
温康正要弯腰。
温弥音量猛然提高:“爸,你别动!”
温康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温弥心提到嗓子眼,脚往前迈,欲去抢,一双手搭在她肩膀,整个人被圈进一股雪松香中,稳稳地推她到旁边。
肩膀处擦过一道影,侧头只看见陆昭野弯腰,半挽的小臂有力地垂下,先一步捡起地上的东西。
陆昭野:“不好意思,没拿稳。”
“没事,东西收好,先吃饭,都过饭点了。”温康轰他们先去饭厅,自己则上楼换衣服。
“收好。”陆昭野提醒她。
温弥缓过来,腿都吓软了,她不敢想如果被发现,会闹成什么样。
保姆做了一桌子菜,六冷盘,八热菜,一汤河羹,一面点,一甜韵,中式宴请的结构。阿姨擦着手说,“鱼早上钓的,听说是野生的,下午刚送来。”
“搞这么正式,奶奶呢?”温弥扫一圈,站江昀旁边,没落座。
“哪儿正式了?平常不也吃这些嘛。奶奶去看枫叶,你叔叔陪着的。昭昭你坐这边,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口味。”江昀拉开凳子,招呼陆昭野坐在温弥旁边。
就这样,主座江昀,温弥和陆昭野挨着,温康在陆昭野旁边。
“江姨,你太客气了。”陆昭野笑了笑。
温康:“昭昭,喝两杯?”
“好。”陆昭野爽快地答应。碰杯,一杯酒下肚。
江昀用公筷给陆昭野夹菜,换了个语调,“少喝点酒,多吃菜,昭昭,尝尝鱼。”
温弥夹了一块旁边的红烧肉低头吃着。
陆昭野道谢后看温弥一眼,转过去对江昀笑:“江姨,能麻烦您再给我一碗汤吗?弥弥知道的,我喝酒前习惯喝两碗汤。”
温弥被汤呛着,不停地咳嗽,“谁知道你了?”
江昀笑着起身,“差点忘了,你太久没来咱们家,还是弥弥记得清。”
“妈,我不知道,他瞎说的。”温弥解释。
但江昀似乎没听到,温弥扔给陆昭野一个带威胁的眼神。
陆昭野云淡风轻地慢舀着汤碗,目光从她那儿移走,又跟温康碰杯喝酒。
这顿饭吃得不安宁,温弥只想快点结束下桌,尽量不把话题往陆昭野身上引。
“弥弥,你今天就别走了,在家住一晚,明天让老陈送你,晚点再去画室好了。BiancoLuna合同的事儿也结束了,画室应该不忙了吧?”
温弥抬起头假笑,“不忙。”
陆昭野有心听着,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眼皮半阖,睨一眼温弥,“明天我送你。”
“不用你送。”
陆昭野咳了一声,左手掏进口袋里。
温弥余光撇见朱色光影,改口,“明早八点。”
结婚证重新回了西装口袋。
“辛苦昭昭你送了。”江昀用公筷夹了一块肉到陆昭野碗里。
“顺手的事情。”陆昭野回。
“弥弥,等BiancoLuna产品上了,爸爸代表全家买十套支持你。”
“爸,你要不直接打我银行卡里支持吧。BiancoLuna签完合同再供稿,一套流程下来明年也不一定……”
江昀接:“早晚的事儿嘛。”
对于江昀来说,养女儿莫过于养花,精心呵护,给足温暖,花要开得好,不是光靠施肥浇水,还要懂得修剪陪伴。
当看到温弥这副云淡风轻,目标明确的样子,她同样是满意的。
温弥哪儿都好,就一点让她操心。
“事业了却一桩心事,你的画室也走上正轨,该考虑考虑其他方面了……”江昀问。
温弥还在认真吃饭,没什么防备心地接话:“哪方面?”
“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江昀长舒一口气,“小时候你爱画点小东西,院子里的石头都被染成了彩色,一下雨冲得满院都是染料……”
任何一场忆当年,都是蓄谋已久,温弥察觉到了危险,筷子停顿,她偷偷观察江昀的神情。
“都说先成家成立业,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份满意的工作,是不就是该考虑成家的问题了?”
后背发麻,不自觉地看陆昭野。
但陆昭野只是若无其事地摆正碗里的汤勺。
江昀说:“女性最佳生育年龄是27到32,你还记得隔壁小丽三姨家的妹妹吧?”
温弥:“妈,这种关系,我们叫她陌生人。”
江昀充耳不闻:“她有个侄子在儿童医院上班,人很老实,各方面条件很不错。接触一下嘛,没关系的,看看人怎么样。”
温弥:“……”
江昀:“不合适再说,你问昭昭,是不是?你这么大了不结婚,每次亲戚朋友问起来,我借口都不好找。”
温康接话,“现在的年轻人,对婚姻大事不积极,这是不正确的观点。”
温弥清了清嗓子,回:“百分之九十的男人婚前婚后是两幅面孔,接触了也看不出来。”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底笑,声音低醇,像是被酒浸过,带着玩味的揶揄。
很好笑?
温弥看过去。
江昀没听到,“所以让你找点知根知底的,这种摸清底细的对象安全可靠。婚姻可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一步都不能错。”
陆昭野在江昀的声音里目光平静,视线越过温弥,直接跳过去,唇角弯起一个极其礼貌的弧度。
“江姨,弥弥话说的绝对,但也并无道理。”陆昭野眼睛若有若无的扫过温弥,回到江昀身上,“所以您介绍对象的时候,确实得知根知底才对。”
温弥皱眉,底下的脚碰了碰陆昭野,给了一个“你有病?”的神情。
陆昭野也不接,挑眉停顿了半秒,手腕落在桌沿,补充:“我跟弥弥这么多年的关系,您让我替她把把关?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
温弥咬紧了后牙槽。
江昀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被逗笑了,只当他开玩笑,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那种喜爱的嗔怪,“你这孩子,知道你好心,人好不好还是得自己去感受。”
她转向温弥,语调变得更加坚定,“人家昭昭都替你操心,所以,就这么定下,你去看看。”
温弥一阵窒息,当即转头瞪着陆昭野,眼里有杀气。
这下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然而,陆昭野脸上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胜利者应有的喜悦,云淡风轻摩挲着酒杯。
眼底卷过刚刚一秒失态的烦躁,很浅很淡,淡到温弥觉得自己眼花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搅浑这一滩水。
江昀和温康都没注意到,反而越想越觉得这个选择不错,难得开口的温康竟说:“那孩子文质彬彬,家境履历都不错的。”
“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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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了。”温弥为结束这个话题,用这四个字堵住了江昀的嘴。
陆昭野喝完杯子里的酒,非常轻松自然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鱼,鱼肚最好的那一块肉,脸上挂回那一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宛若裹着糖衣的子弹,不炸开,你绝不知道威力。
那一块鱼肉放进了温弥碗里,“多吃点。”
陆昭野的语气平静。
温弥整个人僵住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开始紧张,她盯着碗里的那一块“炸弹”,又侧首望进陆昭野的眸子。
那双眼睛总是含着疏离的笑意,人畜无害,她却能看见低下暗流汹涌。
他补了一句,“见面聊天,是个体力活。”
“???”温弥头顶轰一声。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新型羞辱方式?
陆昭野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也不再用公筷,夹起碗里的鱼,放进陆昭野碗里,快速扯出一个假笑,“给你补补。”
“我吃饱了。”温弥站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整个人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她迅速逃离现场,只听见温康在后面喊:“再喝点汤。”
“不喝了。”
回到房间,温弥钻进浴室冲洗了很久,试图让水渗进胸腔,冲刷干净一切黏在心脏上的“污秽”。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觉得清醒了一些,又换成了热水,腾腾水雾缭绕,浴室变得朦胧。
吹头发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被水雾闷出一些红晕,锁骨处的吻痕消得差不多了。
那天陆昭野播放的录音,每每回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相亲的事情仿佛在给她敲警钟。
她现在法律上已婚,哪怕是离婚了,再婚也会被发现,这事情瞒不了太久。
说不后悔是假的,说无所谓也是假的,她有所谓,她不敢想这事情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自从跟陆昭野领证以后事事不顺。
BiancoLuna的合同,婚内财产纠纷,画室差点破产,现在推她相亲。
这小子该不会命里克妻吧?
这一晚,温弥没睡好。
上半夜,她在一种极度混乱的情绪中睡着的,好像,刚闭眼,回到了那晚的酒店套房。
熟悉的房间,昏暗的灯光,流畅的锁骨线贴着她,滚烫而让她的神经绷紧。
一种吞噬的专注感让她难以呼吸,陆昭野衬衫半开,雪松气息包裹着她的全身,她没有一点力气推开他,锁骨带着微痛。
粘稠、炙热、五指被紧紧扣着,一阵阵麻意爬上心口上方。
就在她神经末梢跳动的那瞬间……
“弥弥,起床了。”江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温弥猛然惊醒,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一下坐起来,浑身都是密汗,她手心烫得吓人。
“弥弥?”
又是一阵敲门声。
温弥愣了愣神,连忙回,“醒了。”
“昨天昭昭说送你,他在外面等你,你快点穿衣服下楼,妈妈给你拿早餐。”
门外没了声音。
温弥抬起手摸着脸颊,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如海啸一般袭来。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压抑又崩溃地大喊一声,用被子死死闷住自己的头,试图将那个荒唐的梦一并闷死在房间里。
收拾好,是八点。
温弥并没有着急下楼,画好妆,换一身正式的衣服,跟Audrey约好时间。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好友添加信息。
「你好,温小姐,通过刘阿姨介绍获取你的联系方式,可以约个时间见一面。」
又礼貌又冒昧。
动作快到堪比孙悟空的筋斗云。
昨晚刚提,今天找上来了。温弥点了通过,人还没下楼,消息又发了过来。
5. 第 5 章
「温小姐你好。」
简单的五个字,她一点也不好。上来打招呼是看似礼貌,很显然对方知道她的名字。
而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又显得不礼貌。
温弥打字:
「1」
江昀在饭厅,“怎么才下来?人家都等半天了,快来吃点,一会儿再看手机,天塌下来也得吃完了再回。”
“还不是你给我安排的事情。”
温弥退出会话框,回复Audrey。
温弥:「好的,下午两点。」
江昀抿着笑,懂了,也就不催了。
回完消息,温弥抬起头,并没在视线范围内搜寻到陆昭野的身影,竟心理有点空荡,“他人呢?”
“昭昭接了爷爷电话,回去一趟,让你吃个早餐,等等他。互发过照片了吗?你觉得怎么样?”江昀把盅推到温弥那一侧——
温弥伸出去的手收回。
江昀:“先喝点。”
她只听到了前半段,陆昭野不在……拿起包开溜,“那先不吃了,约了人。”
“你不等他啦?昭昭等了你一早上。”江昀冲着她的背影喊,只见温弥踩着高跟,低头回信息,手抬了抬,人闪离视线。
温康端着茶杯正出来,看一眼,“这约了谁都得吃早餐啊,这孩子。”
这句话似是点醒了江昀,江昀低着的眸子一亮,目光直逼门,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今天应该聊上了?”
温康:“谁?”
问完,温康反应过来,“哪有这么快,弥弥怕是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那不一定,你闺女嘴上念着要自由恋爱,见着人就不一定了,诶?那孩子你可见过的,长得多好看呐,我看是有戏。”
温康笑笑,“遂你的愿。”
“这话说的,她除了工作,还有什么事能跑这么快。”江昀自然是了解温弥的,这些年,能让温弥上心的事情,除了工作,她还没见过别的。
甚至有可能,昨晚就聊上了。
温弥思绪并未完全从那一遭梦里抽出来,要说此刻跟陆昭野见面会不会尴尬,那是一定的。
她趁着陆昭野没有来,溜走是明智之举。一路脚步不敢停。
贴着胯骨的手机还在震动,温弥拉开车门,跨进驾驶座,抽出手机看。
儿科医生又来消息了:
「今天的球赛……」
温弥没看完。
看球?多么大众的爱好。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对面被可乐淹过的黄皮肤,衬得几根胡茬脏兮兮的。
毕竟她的相亲,没瞧见过几次顺眼的。公众场合吸烟的,要求她婚后辞职的……
这样一想,从小只喝白开水的陆昭野,像皎皎明月,起码没有什么大缺点。
脑子里出现这种想法时,温弥嘴角微扯,抽回神,倒车,一脚油门轰出去。
车驶进正路,她才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昭野,心脏也在那时抽搐了一下。
此时陆昭野正轻微皱着眉头跟她在镜子里对视。
温弥收回眼睛,移动脚,压住心跳第二次轻踩油门提速,车尾飞快的消失在弯道,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借着风往后飘。
跑什么?
站了半分钟,陆昭野余气消了。转念想,要是规规矩矩让他送,那才不像温弥。平静后,他掂着手里的东西先进屋。
这会儿江昀在打电话,语气里都是笑意。
“弥弥也刚走,这两孩子应该是约上见面了,还挺快。”
见他进门,话题中断了,“回头再聊。”
江昀掐断电话,笑容还没收干净,就跟他解释,“昭昭,真是抱歉,弥弥约了人,就先走了,这不,刚出去,让你白等了一早上。”
“没关系。”陆昭野听了个七七八八。
出了门,他慢慢朝温弥离开的方向看去,原来跑这么快是去相亲。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昨天饭局上的画面,为什么非要多一句嘴。
最后忍不住低骂自己一声:蠢货。
…
相亲肯定是要去的,倘若不去,那会引发家庭矛盾,不太利于家庭幸福指数攀升。
不过,不是现在去。她要解决完工作的事情,才能腾出时间去应付。
对方也很知趣,温弥没回消息,便不再接二连三的骚扰。
当天下午跟Audrey顺利签完合同。
Audrey反反复复打量着她,跟上次见面有点不一样,视线稍微唐突了一点,被温弥察觉后,Audrey笑着解释,“有点意外。”
温弥当然知道她说的意外是什么,“我不太喜欢私事被外界打扰。”
“我明白,温小姐。”Audrey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合同上配偶名那一栏,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感慨,“说实话,这段时间我总在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娶到你,一定是非常出色的艺术家,或者是一名收藏家?再可能是哪位同行。”
Audrey顿了顿,笑着摇头,挑明了口中的意外,“但我没想到,是陆氏集团……陆昭野,陆总,你们看起来就像是两条轨道上最亮的星,这么形容不知道对不对,我想表达的是,你们很般配。”
温弥礼貌的回了笑,从Audrey的反应来看,她也懂了,她跟陆昭野的事情根本瞒不住,后面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包括江昀和温康。
“Audrey,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关于我的婚姻状态,我希望它是一件纯粹的私事。让它继续保持一点神秘感。”
“我懂你的意思。”Audrey是聪明人,倒不需要温弥提这个醒,从两次交涉中看,她很喜欢温弥这个姑娘,有淡定直接的幽默,立场坚定聪明。
跟这样的人交流,让她觉得无比轻松,合同收好,“温小姐,合作愉快,不如晚上我请你喝一杯,赏光吗?”
Audrey真挚诚恳,发出的邀请让人不忍拒绝。
但温弥听到“喝一杯”三个字,笑容僵了一下,那些破碎的记忆仿佛又缠了上来。
她很快收好表情,大方地回,“好啊,不过我的酒量很浅,只能以茶代酒奉陪。”
“没问题的。”
温弥是不乐意喝酒,喝酒误事,喝酒也容易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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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大抵是上次跟陆昭野的事儿弄出创伤应激反映了。
天快黑的时候,Audrey把位置发过来。
位置在旧式洋房建筑群里,车驶过静谧的梧桐小道时,天黑透了。
到了之后,温弥才发现,名流口耳相传的云顶俱乐部原来在这个位置。
没有任何夸张的招牌,一个低调的黄铜门牌镶嵌在青砖里。
「我到了。」
温弥给Audrey发过去消息。
Audrey有事情耽误,需要晚几分钟,电话里一个劲的道歉,温弥也表示理解。
云顶是会员制,在这里财富只是个门槛,没有Audrey带她,她这样的新人是进不去的。
听说云顶是徐坷的场子。
她知道徐坷,算起来还是两年前,在陆昭野家里见过一次。
温弥在车上等,这会儿来往的豪车多,有两个她认识,不过并未前去打招呼。
但是中途来了个快递玫瑰花的,一通电话将她叫下车,因为收货人是她的名字。
这一下车,才不得不跟遇见的熟人打招呼。
没说上几句话,也就是些嚼烂了的词滚出喉咙,每一个需要寒暄的场面,都是绑定着利益关系的。
温弥的事业跟她们八竿子打不着,能聊的自然是很少。
花是Audrey下午定的,大概提早猜测到会迟到,表达歉意订了束花给温弥。
贺卡写的是合作愉快。
这也就让这束花变得不唐突。
…
「契约边界」慈善艺术展很顺利,为残障儿童募捐到一笔不菲的医疗费用。
莫卓列出明细交给陆昭野看,“两千个人造耳蜗是有了,陆总,我会亲自去盯着,确保每一笔钱都会花在孩子们身上,您放心——”
陆昭野左手撑着太阳穴,靠在椅子上。
莫卓抬起头:“数量缩减……”
他精准地捕捉到陆昭野的神情,话音慢下去,陆昭野收了散漫,目光虽然在报告上,此刻却像蒙了一层薄雾。
陆昭野走神了。
很难得一见的走神。
“所以陆总……”莫卓停顿,等待陆昭野发话。
陆昭野睫毛微动,那层雾被顷刻扫去,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术后的定期调试设备,语言训练的预算没有实质性调查。重新测算,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修正版。”
他指出了隐藏极深的瑕疵,莫卓亲自盯都没能发现。
毕竟陆昭野是能在枪林弹雨的谈判里,还能精准地算出对方小数点后面误差的人。
莫卓也并不惊讶,只是注意到陆昭野松动的领带。
他不再往下看,把报告拿回来,转身之际换了个话题,“对了,陆总,有人看到温小姐去云顶了,抱着花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要不要让小徐总出面接她进去?”
陆昭野恢复清明冷静的目光抬起来,锐利的光芒重新汇聚,仿佛听了件荒唐事。
莫卓不敢往下说了。
良久,陆昭野眯着眸子,声音淬冰,“让她等,还真会挑地方,在我的场子里相亲。”
6. 第 6 章
温弥大概等了四十来分钟。
数到七点零五分的样子,Audrey赶到。
“对不起我迟到了,临时有点事情,让你久等了。”Audrey态度诚恳。
邀请人迟到的确是不太礼貌,温弥见到人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她很少把脾气挂在脸上。
“没关系,花很漂亮。”
Audrey松一口气,“喜欢就好,进去聊,我在云顶存了一支香槟。”
在Audrey的带领下,温弥终于踏进了云顶的大门。
内部和她想象的如出一辙,光线幽暗,廊道设计像是艺术画廊,两侧挂着国内外众多大师的早期作品。
她跟徐珂仅一面之缘,那是两年前。
温弥其实已经对他没什么印象。
之所以还能隐约记起来起来一点,是因为上次。
跟陆昭野喝多的那晚,听人说徐珂本来也在场,恰好她和陆昭野打照面,徐珂到云顶处理事情,就没碰上。
印象里这个人,有种幽默感在身上,想法奇特不着调,看起来不太正经。
怎么也不像是会将云顶装修成艺术氛围的老板。
说曹操曹操就到。
Audrey显然对云顶很熟,正跟她介绍中心位的油画作品,就听到那头传来声音。
“把他的会员注销了,钱退回去。”
徐坷的声音有少年气,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卫衣,手放在裤兜里,走路时尽是一身青春气息。
“但那些存酒怎么办?还购置了几套骨牌没到。”经理跟在侧后方。
他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什么都要我来想,你脖子上顶的那玩意儿是起一个装饰作用?”
话落,还没等经理回话,徐坷目光便顺着光看过来,落在温弥身上,明显顿了顿。
Audrey先上前打招呼:“小徐总,好久不见。”
徐坷回过神,走向Audrey,笑着应:“稀客啊,好久不见。”视线又转移到温弥那儿,“这位,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徐坷的语调并不轻浮,让你觉得似乎是在跟一个未褪青涩的少年说话。
“小徐总,温弥小姐的画在圈内有名。你热爱艺术,不认识倒还显得奇怪了。”Audrey帮忙打圆场。
“那我就没认错了。”徐坷笑了笑,“温小姐,上礼拜在檀记很不凑巧,处理完事情赶到你就跟陆昭野喝多了,害得我都没跟你喝上一杯。”
温弥吸气,她是不知道,原来当天徐坷是有过去的。而在她喝多后面发生了什么,是一概不知的。
关于徐坷知道多少,她也不确定。
但Audrey在,醉酒失态会影响到品牌合作。
她停顿了一阵,余光在Audrey身上徘徊几秒,对上徐坷的眼睛,淡漠地说:“小徐总怕是认错人了,我从不喝酒,更别提喝多了。”
“嗯?”徐坷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在注意到一旁的Audrey后,收了回去,“那就是我认错咯。既然温小姐喝不了酒,泡一壶好茶送过去,就当是我赔罪。”
“心意领了,茶就不用了。”温弥眼底的温度回升几分,也松下一口气。
徐坷立马接:“那不行,你来这种场子也没人说一声,酒又不能给你上,回头让陆昭野知道,不好交代啊。”
温弥眉心微动,目光停顿在徐坷脸上,轻飘飘说,“陆昭野算什么东西?”
说完,提步往包厢方向走。
陆昭野站在拐角处阴影处,身姿挺拔如松,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眼里翻滚着惊涛骇浪,他就那样站着,想着温弥那句话,被气笑了。
莫卓大气都不敢出,见着陆昭野笑,小心问,“陆总,今天还查账吗?”
“查,把徐坷喊来。”陆昭野周身气压低得骇人,他今天本就是来查账的。
莫卓不多说,心里跟装着明镜似的。
老早前知道温弥是陆昭野发小,谈不上见面就掐的死对头,但说话直来直往,一两句重话也伤不了陆昭野。
不过这也就是温弥敢对着陆昭野说。
旁人都是敬着、捧着,都生怕哪句话惹得陆昭野不高兴。
陆昭野喊了一句,不到一分钟,徐坷就带着经理和财务到了包间。
徐坷跟陆昭野是多年的朋友,云顶明面上是徐坷的,没人知道,其实背里藏着的资本是陆昭野,这原本就是陆家的。
“怎么?忽然冲过来查账,你怕我捞钱啊?”徐坷开了一瓶酒,一只手揽着陆昭野的肩膀。
“害怕你捞不着,过来帮你做假账的。”陆昭野顺着话往下说,端起桌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
徐坷听笑了,“你老婆前脚到,你后脚来,你这是借着查账的名义来逮人的吧?”
“我用得着?”陆昭野看他一眼,手轻松地托着杯子。
下一秒徐坷就把杯子夺了过去,换成酒杯,“用不着就爽快点,把婚离了,别让人提心吊胆的背着有夫之妇的名。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给她留了个什么印象?她生怕被人知道是你老婆。”
陆昭野眼底沉下去,没说话,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也不喝,慢慢晃啊,晃啊,试图将查账的伪装再度捡起来。
“她和谁来的?”
徐坷一听这话,笑得更大声了,脸上全是一副“你可算憋不住了”的得意。
“你这账查得真是事无巨细,连客人名单都要亲审了?”他故意跳开半步,学着温弥的语调,“陆昭野算什么东西?”模仿结束,备好架势看冰山爆发。
空气一片死寂。
陆昭野眼低瞬间降到冰点,他慢抬起头,眼神如冰锥,钉在徐坷脸上。
忽地,他极轻地笑了一声,“行。”
陆昭野声音平稳,没有一点温度,手里的杯子重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不疾不徐地起身。
徐坷知道这下玩大了,脸上的笑僵住了。
不到半个小时,徐坷喝得醉醺醺,说话也开始口齿不清,仰头喝完最后一杯酒,“她跟BiancoLuna总监,那个叫什么?想起来了,Audrey,一块来的,我就没让人送酒。我……能整她吗,你们领证都是我送去的,我算证婚人了吧?你说是不是。”
空杯又被陆昭野倒满,徐坷擦着额头的汗,打了个嗝,脸上的表情难看,“还喝啊?”
陆昭野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子往后靠,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喝。”徐珂嘴角还淌着酒渍,少年脸颊被染红,神色里是半真半假的认真,起身连外套也懒得理,晃晃悠悠地出包房。
恰撞见查账回来的莫卓,险些滑倒,莫卓伸手扶了一下,“小心点,小徐总。”
徐珂摆手,胃里翻腾,说不出话。
见他喝成这样,莫卓下意识看陆昭野那边,此刻陆昭野把白开水换成了茶,手腕搁在膝边,慢抿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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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脸上丝毫没有被酒浸过的痕迹。
“陆总,库存还在盘,窜货很厉害......”莫卓汇报结果。
陆昭野抬手打断,“她们在哪个房间?”
“啊?”莫卓顿了顿,“我马上去问。”
陆昭野看手表时间,九点整,整理西装褶皱,起身,“该打烊了。”
“这才......”莫卓后面的话被陆昭野的眼神堵回去,活活吞回去的感觉很难受,合着今天就他认真在‘查账’,“是,我这就去安排。”
另一边,徐珂刚吐干净,从洗手间出来,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感逼得他不得不弯腰,抓住廊道的金属垃圾桶边缘,倾泻而出。
陆昭野的确是来算账的,新账旧账一起算,早知道他今儿就不来了。
在他抬头喘气的空隙,一道黑影掩过头顶,将后背暗黄的灯光遮了个精光,他侧眸看去,清冷的身影突兀地占据所有的视线。
温弥在侧门跟Audrey告别后,又一脚刹回来,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徐珂,但却看到了莫卓。一路跟过来,撞见了这副景象。
此刻徐珂挺拔的背影蜷缩着,后背湿了一大片,发型散乱,稍显破败感。
她几乎是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递出去纸巾。
徐珂倒没客气,起身接过,“谢了,陆昭野在二楼包厢,从那儿上去。”他下巴点了点尽头的楼梯。
“我不找他,我找你。”
“有事啊?”徐珂将纸巾抛进垃圾桶,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温弥停顿,似是在犹豫,还是酒气将她的思绪摆正,“那晚,陆昭野有没有喝醉?”
她的声音平静,乍一听没有多余的情绪,像一阵微凉的风,穿透窒息的空气后,又推出一声起伏的呼吸。
徐珂撂起眼皮,像听了个笑话,嗤笑一声,手肘靠着墙,语调带着浓浓的玩味,“温姐姐,你这个问题问得......你是希望他醉呢?还是没醉呢?”
温弥心脏忽地漏掉一拍,瞳孔微缩,脸上的平静不自觉地出现裂痕。
她想说什么反驳,却发现任何语言都在徐珂这个问题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看来你喝得不少。”温弥避开徐珂探究的目光,几乎是仓促地丢下这句话,“算了当我没问。”
她没给徐珂任何问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那段问话还在脑子里盘旋,搅得整个思绪混乱,加上走廊昏暗的灯光,她仿佛觉得自己被困在牢笼里,拼命的想要逃离。
冷风一吹,躁郁丝毫未减。
衣兜里的手机又在震动,她掏出手机,用忙碌的动作清理思绪。
又是儿科医生:
[天文望远镜观测到的.......]
温弥打字的指尖轻轻发颤,就在拐角的那刹那。
整个人一头撞上坚硬温热的胸膛,她鼻尖生疼,手机“哐当”掉在地上。
右手下意识抵住对方稳住自己。
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裹,血液在那一刻冻结,猛然抬头,“罪魁祸首”就在面前,思绪瞬间跌进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陆昭野低头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目光轻轻移动到地面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儿科医生发来几张观测到的月球,配文:「今晚的月亮,希望你也能看到…」
神色从屏幕上移开,里面翻涌着冷意,他的语气讥诮,“看来你今晚的节目安排得挺丰富。”
7. 第 7 章
温弥被陆昭野的那句讥讽钉在原地,鼻尖的酸痛让她窒息,最先涌上心头的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在充满羞耻感的梦里也闻过的。血液冲上头顶,脸颊也不自觉的发烫。
“这不是拜你所赐?”温弥听到自己声音发虚,以往,她该愤怒,该直视陆昭野双眸,以最强势的态度占据上风。
今天,全被昨晚被那个梦毁了。
她快陆昭野一步,把手机捡起来,锁屏。
然而,陆昭野看着她这套动作,神色依旧是锁在她的脸上,察觉到她脸色潮红,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但又无力反驳,的确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份理亏让他心底升起一股烦躁,又毫无办法精准的回怼过去。
片刻凝滞后,陆昭野扫一眼别处,“所以你的解决方案是,躲着我一辈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刺中了温弥,瞬间激起温弥的反应,那带刺的眸子立马直对上他。
“好笑,我躲你?!”温弥声音提高,她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来的,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腕在抖,“我为什么要躲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躲的?”
她的反应极大,语速也快得惊人,话落就仓皇地移开眼睛。
陆昭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里的情绪被她的这种慌乱给取悦后,变得柔和了些。
“还有,就算是你找不着我,也是我懒得理你。”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解释。
“那不也还是躲我?”陆昭野声音玩味。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不懂人话的?”温弥那一股虚张声势的气焰燃高,在陆昭野沉默的注视下一点点消散,强撑着她对峙的,不过是自尊。
看她慌乱,陆昭野收了收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姿态刚收,温弥有了喘息空间,低低骂一声:“我没躲。”转身离开。
“站住。”陆昭野声音低沉,刚刚的讥诮消散,嗓音是不易察觉的温和。
温弥侧眸看他,脚停在原地。
风吹不散那股窒息,而她在这儿多停留一秒都会烦躁,心跳如鼓,使劲砸着胸腔。
陆昭野视线自然地停留在她单薄的衣衫上,眉头拧了一下,一言不发的把搭在臂膀间的西装扔过去。
外套上残留着独特的味道笼罩着温弥,记忆里的画面与此刻的心情严丝合缝的重合。
“穿上。”他顿了下,“你要是病了,爷爷看到,麻烦的是我,我送你。”
“我开了车。”
“扔这儿。”陆昭野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说话间,她手臂已经被陆昭野握着,力道沉稳,带着引导意味往门口去。
温弥试图挣开,但力量悬殊太大,走了几步,陆昭野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语气平淡地补充:“顺便,路上把你那个‘懒得理我’的方案,重新想一个。”
温弥被拖拽着出门。
一辆双色宾利出现在视野里,车标在路灯下反射着光。
副驾驶被拉开,内里温软的散出木质味的香,她几乎是被塞进去的。
她还记得,这辆车,在去年的车展成为争议焦点,像是偏执狂的作品。
简直,比孔雀开屏还要招摇。
杂志上怎么说来着?
——隐藏在华贵里的锋利匕首。
事实却是,没人知道,车主是陆昭野。
深秋夜寒,温弥被陆昭野搅得心慌意乱,紧绷的神经被风一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试图看窗外,反光玻璃反射陆昭野清晰的侧脸,车内空调调高。
陆昭野把着方向盘,也没说话,车驶出小道。
空调风把外套的气息卷入她的鼻腔。皮肤也渐渐回温,平静下来才有时间思考,她发现自己还真是看不懂陆昭野了。没有防备的给她挖坑,又突如其来的“关心”。
这是婚姻风险管控的一环吗?
这种琢磨不透的行为往往最让人崩溃。
在一个红灯前,陆昭野缓缓停下车,开口打破了沉默,“爷爷让你周六去家里吃饭。”
这话说得平淡无奇,只是一个简单的通知,让温弥的整颗心平静下来,“嗯。”
她再清楚不过,陆昭野在她家吃了一顿,她去这一顿,叫回请。陆家注重礼节文化,人情世故到位,陆老爷子这邀请早晚要递过来。
绿灯亮起,车子平稳的驶入车流。
而后,在都恢复沉默前,温弥说一会儿就在路边停。
她只想快速下车,回家泡个热水澡,最后坐在桌前,打开电脑把稿件完成,一直到困得睁不开眼,倒头就能睡。
车程比她想象的快,看见熟悉的路,陆昭野转动方向盘开进车库。
温弥转过去看一眼,也没问,告诉他,“我到了,前面停,我从那儿上去方便。”
车停在车位上,温弥先推门下车。
刚关车门,又是砰一声主驾驶位传来,被汽车遮挡的视线中冒出一个头。
陆昭野低眸挽袖。
温弥心脏轰隆一声,“今天太晚,就不留你上去住了,还有,这是别人的车位,我的在对面,你得尽快把车开走。”
陆昭野看她一眼,“我也住这儿。”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像是一道惊雷在她的耳边炸开,炸得她脸色苍白,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在车上平复好的思绪又一次翻天覆地。
陆昭野住这儿??
她从来不知道。
甚至也没有注意过对面车位,印象里那个位置常年是空的。
电梯里灯光是暖调,温弥刷完卡后站电梯角落看陆昭野的楼层,显示24,在她楼上。
世界仿佛被压缩进了几平米的空间里,一阵冷风从通风口卷进来,让她下意识地肩膀颤了一下。
沉默往往比争吵更加难熬,温弥看电梯跳动的数字。
忽然,手机叮咚一声。
她被烫到一般抽回思绪,没有着急看,而是不自觉地去感受身后的压迫感,陆昭野的呼吸像是附着在她的耳膜上。
她往旁边侧了一下,滑开手机。
发消息的是曲念,温弥松了一口气。
陆昭野随意扫一眼,看到了温弥的屏幕。
曲念:「你今晚去云顶了?也不知道跟我说,是我们的关系到瓶颈期了吗?」
温弥想到了在门口打招呼的熟人,还是通过曲念才认识的,去了一趟云顶,这么快就传到曲念那儿了。其实也不奇怪,朋友都是一个圈。
温弥:「临时邀约,因为工作。」
曲念:「我就知道,云顶有什么好玩儿的啊,弥弥,要不姐妹带你去玩一把荤的吧。」
‘叮’一声,电梯门开。
温弥抬起头看一眼,到了,她把压迫感彻底甩开,两步踏出电梯。
然而,身后的电梯光未散,陆昭野喊她的名字,语调不高,难以言喻。
“弥弥。”
温弥停下,转头看。
陆昭野拦着电梯门,有种被气笑的平静感,“你要有需求,我的售后服务,包含所有项目。”
温弥身子一麻,什么都想起来了,脚被粘在原地,猝不及防的心悸无法抑制。
她手一用力,屏幕锁上,几乎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扯出唇角的弧度。
“哦,你的技术,我不太满意。”
陆昭野笑出声,手移开,“一个礼拜前的事,我都忘了,你记得这么清楚。”
电梯缓缓闭合,温弥头顶冲进一股眩晕,她不说话,转身进门。
钻进屋里她才发觉双腿软了,这一整天提心吊胆在此刻无处释放。甚至在陆昭野面前有一种恐慌生出。
手机还在响,许是迟迟没回消息。
曲念直接打电话过来。
“怎么回事?聊着聊着就丢了,你人呢?”曲念一张嘴带着天真的傻气。
温弥打开灯,换鞋,思绪都被拉回来了,“哦,刚到家。”
“我还以为你喝多了,抽空一起共进晚餐啊?好姐姐。”
曲念小她一岁,急性子,在发小堆里的出勤率极高。她们都在大院长大,高中时曲母让她喊温弥姐姐,这一喊十多年。
虽说小时候形影不离,但随着时间推移,有了各自的工作,也都是偶尔才能聚一聚,或者是周末,运气好兴许能在老宅碰上。
她和陆昭野也是,大多数都是回了老宅偶遇。
每回见着也就几句话打个招呼,长大了,所处的圈子不同,交集也就变少了。
上一次的遇见,其实还挺意外的。
温弥坐在沙发应了曲念的邀请,她窝在沙发上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手足无措,该怎么收场这张结婚证。
身上还披着陆昭野的西装。
她一点也看不懂对方的意思。
这晚,温弥睡得不安稳,凌晨四点醒过一次,记忆像被潮水冲到岸边的沙砾,反复涌现。
后面的连续两天都是这种状态。
陆昭野一直没将车送回来。
也就在顺利签完合同的第三天,尾款到了。
极长的数字似乎彰显着艺术无价,也在表示她好像已经成功了。
不过喜悦总是短暂的,维持最久的还是轻松,起码画室有周转资金了。
拿到钱的第一时间,温弥先把集训费给学生打过去,随后再是解决银行的贷款。
办完这些,眨眼又周五了,她应了陆昭野周末去陆家吃饭还不知道怎么应对。
此时,曲念一脚刹到工作室找她。
救命的稻草来了。
微信上提到的共进晚餐不是说说而已,曲念是认真的。
她都能想象到,这人的认真有百分之七十出自于八卦,八卦她跟陆昭野之间。
高中时,因为学艺术她把曲念跟陆昭野留在了一个班,多数时候都是曲念带着陆昭野来班级里找她,再往后,曲念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来班上的次数少了,但周末钻进画室陪她的时间却变多了。
陆昭野呢,随时都能碰着,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大院里。温弥跟着一位老画家学国画,艺术大师偏是陆昭野的叔叔。
青春,似乎是在打闹里度过的。
温弥跟曲念来到一家日料店,装修安静内敛,空间在深色和朦胧间沉淀出一种静谧。
服务员将她们引到包间,刚点完餐,曲念就开始八卦,“你俩关系掰了?”
现在是掰不断的关系,能掰就好了。温弥心里这么想,揉着太阳穴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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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像吗?”
“不然呢?”曲念放下杯子,凑近,“他逃你追,他插翅难飞,刺激啊,姐姐。一段日子不见你们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温弥:“......”
“跟我说说嘛,他欠你多少钱?”曲念睁着大眼睛,换另一杯冷饮,手掌拖着下巴,真是听八卦的架势。
温弥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没有正面回答,视线移到桌面,懒洋洋地问:“最近怎么样?”
“还好,五华山大师跟我说最近身边有喜,下半年有喜宴,多的也不给透露,我猜了一夜也不知道是谁。”
温弥的目光放缓,轻轻抬起来看曲念,有些心虚,不过近来的事情已经让她心情如过山车,尽管刺激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无法习惯。
“我问你一个问题。”她找到切入点抓住了这根救命草。
“你说。”
“我有一个朋友。”温弥犹豫着强调出这几个字。
曲念不经意问,“谁?”
“你不认识。”
“你有哪个朋友我不认识?”曲念手里的筷子放下,抬起头看她。
温弥烦躁地应,“刚交的,你不认识。”
曲念皱着眉头,“几天不见你都有新朋友了?她人怎么样?”
“……”温弥彻底被击垮,保持淡定,“她最近遇到了一件难事。”
“有多难?”
温弥移动身子,硬着头皮往下说,“她的一个老朋友,最近跟她的关系很反常。”
“怎么个反常法?”曲念咬着吸管,已经有了代入感。
“明明是他惹出来的麻烦,过后反而自己生气了,一见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温弥斟酌用词,“好像在关心,又像找茬,你说这是为什么?”
曲念认真思考一番,问,“性别?”
“男。”
这问题棘手,曲念倒吸一口气分析,“你朋友得罪过他吗?”
温弥也从头到尾梳理了一番,从领证到抓住陆昭野,那天在休息室的画面如走马灯开始在脑子里播放。
此刻才想起来,陆昭野播放录音说的那段话——
恋爱没谈,也没有一场约会,甚至婚礼都省了,就喝了个结婚证出来,不需要负责?
是她拉着陆昭野领证的啊……
“得罪过。”温弥认真请教。
“得罪过,那纯纯就是报复,他又不能真的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所以只能用这种找茬的方式进行报复,两个人关系又这么多年了,一些反常的事情,你朋友误以为是关心很正常的,男人嘛,有时候心眼很小的,让你朋友小心这个人。”曲念一拍手,惊得温弥往后退。
她慌乱地眨眼,是该小心这个人。
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在曲念的分析下有了眉目,这个答案像是一颗种子,在温弥的心里慢慢地生根发芽。
陆昭野这样的人,哪里能忍受这种屈辱。莫名其妙的被拉着领证,挣的钱成了婚后财产,她都不能忍,何况是陆昭野。
所以,推她去相亲,第二天要送她,是要在车上羞辱她?然而她没有接招,陆昭野不爽。
可给她衣服是什么意思?
温弥看向曲念,三秒后,脑子反应过来。
她要是一直躲着,还怎么报复她?
当理清了这些事,温弥整个人如释重负,这顿饭多吃了些。
…
陆昭野车开到温弥画室外,刚停好,扯松领带踏出车门,骨节分明凸起青筋。头发被吹得凌乱,宽肩将灰色西装撑出折角。
手机嗡嗡响,滑开接听,是陆老爷子打过来的,彼时才三点。
温弥怎么着也得五点才下班。
陆昭野知道陆老爷子打电话的原因,靠着车笑出了声,“还没接到人呢,急什么。”
“是,我知道。”他的语调里没有一点不耐烦,“我跟她讲。”
前面的斜坡上,温弥也在接江昀的电话,她把包挎上肩,头发往后撩,应着,“哪有这么快,没聊,你都说他是医生,医生很忙的。”
温弥停下脚步,默了好几秒,“行,约,我约他。”她几乎是妥协式地说完,“约,行了吧。”
拇指滑动,挂断电话。查看打车软件,她的车还在云顶停着,因为跟陆昭野关系尴尬,也没好意思要车。
徐坷那儿更不用说了,她不喜欢这个人。
太强势了,说话也强势。
软件显示三分钟,锁上手机屏幕。
也就在她抬眼的那一刹那,目光没有预兆地撞进一双眸子里。
陆昭野不知道何时结束了通话,人倚靠在车边,身型被阳光勾勒得清晰明了。他整个人太过松弛,仿佛这条道、斑驳的树影、以及刚刚她妥协的那个电话,都不过是他闲庭信步间偶然瞥见的风景。
她不意外陆昭野的出现,今天恰好是周六。
“结束了?”陆昭野问。
“今天不忙,我的车呢。”
陆昭野替她拉开车门,“没丢,坐我的。”
“陆昭野。”温弥喊他。
他转过来,眉心微皱,唇角还带着笑意,混着深秋的微凉,密密麻麻地爬上她的脊背。
温弥走近了些,“找个时间,把婚离了吧。”
8. 第 8 章
她有在设想过陆昭野很多反应。
唯独没想过对方会这么平静。
好吧,她的确是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从意外领证到现在,能给的补偿除了钱她想不到。
但钱,在陆昭野那儿并不起眼。
她已经猜到陆昭野会说什么,又补充,“看你的时间,我都可以,你的财产我不会拿一分。”
然而,陆昭野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脸上那一阵轻松并未完全散去,看着她,不假思索利落地问:“没了?”
温弥被这种极致的平静扰得心慌,她试图冷静,做个成熟的谈判者,“别的补偿......”
“补偿?”陆昭野听笑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你可以提你的要求。”
陆昭野笑意平淡,慢条斯理地换上玩味地眼神,他周围的松弛总是能在片刻间收干净。
“什么都要我来想,那也太没意思了。”陆昭野说话语气坦荡,“你可以慢慢想。”
这个问题又一次抛给了温弥,反而像一盆冷水将温弥浇了个透心凉。
该怎么去补偿陆昭野,温弥暂时是真的没有答案。
所以在车上,她就只剩沉默。
一来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二来关系似乎在发生改变,真不知道该怎么切入打破沉默。
她跟陆昭野打小就一个学校,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小学念书那会儿陆昭野没少打架,都是些出头鸟,皮得很。
经常都是打那些来惹她的孩子。
她在大院里住的那几年,记得陆昭野家教特别严,陆老爷子年轻时威风,肩扛三颗金星的上将,即使在脱下军装,含饴弄孙的闲暇时刻,眼神依旧如鹰隼。
陆昭野偶尔也练拳学学招式。
所以小时候的陆昭野一般不打架,一出手没有孩子打得过。
老爷子一生令兴禁止,唯独对这个小孙子的所有胡闹网开一面。
但陆昭野的妈妈杨佩并不惯着。
陆昭野把人鼻子打破了,回去就得跪在雷达罩旁边的防水布上,指尖撑着膝盖,骨节泛白,脊背挺得笔直。
路过的都说有老爷子年轻时的风姿。
这一跪就是好几个小时。
温弥就偷偷买麦当劳给他填肚子。
那会儿晚上的锅炉房无人值守,她就躲过五分钟一扫的探照灯,从锅炉房穿过去,衣服都被染脏了。
薯条的咸香混着锅炉房的煤灰味。温弥蹲在他面前,把可乐递出去。
温弥是愧疚的。陆昭野是帮她打架。
到头来受罚的也是陆昭野。
好像,那是06年,老宅院还没搬迁的时候。
那年,他们才十岁。
“喝不喝?还有冰块。”温弥把吸管插上,握着凝结水珠的杯身,“我看到你妈出去了,爷爷在下棋。”
陆昭野的妈妈不允许他喝碳酸饮料,从小到大都是健康的白开水。
“不喝吗?我还带了矿泉水。”
“违纪啊.....”陆昭野低笑,在她收回去之前,突然擒住手腕,倾身咬住吸管,拇指压着她的脉搏,温度烫得吓人。
温弥看着他喉结起伏吞咽,浑身一股劲儿,这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半,带着额头的薄汗继续吃她买的东西。
小时候陆昭野很受欢迎,成绩优异,拿无数个第一,在学校里不少小迷妹追着,时不时还会被堵在校门口。
温弥就想,可能是只喝白开水养出来的,陆昭野总像一种大型的猫科动物。
不说话时温顺,不动声色、凛冽、优雅,但庸懒里藏着爆发力。
招小姑娘喜欢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陆家的人好像都挺招人喜欢的。
后来也是不例外,霸占娱乐财经两大板块,是从什么时候,她跟陆昭野之间是慢慢疏远了些。
不细想还真没发现。
..
从陆家吃完饭出来,天黑了。
温弥回家走路就能到,老爷子非要陆昭野送。还未走出宅院,就撞见了陆昭野的哥哥——
陆思誉。
他身着深灰西装,光照下泛起极淡的蓝调,眉骨锋利,眼尾微垂,蓝纹领带有几分禁欲感。目光极快地在她身上扫描,仿佛像信息采集。
起先,温弥没想起来。
还是陆昭野先喊了一声,她脑海里方才有了陆思誉的雏形。
她稍有诧异,因为她没见过陆思誉。
好像也不久,一年前,匆匆扫过一眼,才想起来陆昭野还有个哥哥。
不过那天部队的车来得快,还没有看清。
人走后,曲念跟她说:“保密部门,他干这个的,而且是最高级别的那种。”
很少有人知道,陆昭野有个哥哥,还是一个集神秘压迫于一身的人形战略单位。
陆思誉的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毕竟上次看到温弥,小姑娘还是扎蝴蝶结的年纪,现在盯着看,不太礼貌。
“回来也不打声招呼。”陆昭野音色有刻意的责备。
“路过,礼拜一走。”陆思誉转头看温弥,抿出礼貌地笑,“弥弥,转眼不见长这么大了。”
“你说话真有意思。”陆昭野跟陆思誉身高相当,嘲起人来,画面也养眼。
温弥只是挤出笑回应,随后说,“我先走了,不用送我,没几步。”
陆昭野仿佛听不见,还是跟着送她。
路灯是敞亮的,道路两侧的灌木里藏着红灯摄像头,夜一静,气氛变得异常安静。
刚刚的小插曲像是过雨云烟,转瞬即逝,都没再开口提。温弥转过去看他,陆昭野的侧脸在光影流动里显得冷硬。
此刻她是明白陆昭野那句风险管控了。
这样的家庭,家教严,一家子位高权重。
如果被知道不经过父母领证,情况比她家更糟糕吧。
温弥努力找话题打破这种沉默,毕竟这段路还需要好久才能走完。
“我的车在不在你那儿?”
陆昭野喉咙里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过了两秒才慢悠悠补充:“刮了,修好了给你送回来。”
温弥诧异,“你刮的?”
陆昭野看向她,徐徐应。
温弥被噎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质问,气焰还是咽回去,“给我开回来,我自己去修吧。”
“我家教严,从小就知道负责任。”陆昭野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像某些人。”
“......”温弥反驳,“我也懂负责的好吗?”
“看出来了,拉着人领完证就想跑。”陆昭野音色干净,听上去有些犯懒,落在温弥耳朵里,让她觉得耳膜发痒。
“跑的是你,你能不能不提?”
都说了补偿......
温弥没有说出口,声音像流沙,在夜里蛮横都消失殆尽。
“我不提有用?”陆昭野停下脚步,眼珠颜色有些淡,像散落一地的玻璃球,“法律答应了?结婚证答应了?”
温弥脸唰一下就红了,紧张地观察四周,无人,忽然就来了底气,“那你到底要干嘛呀?”
陆昭野眉头轻扬,睨她一眼,理所应当地回,“履行程序,安全护送疑似配偶人员返回巢穴,避免再次酒后危害社会。”
温弥被这套胡说八道彻底点炸,跟上陆昭野,“谁疑似你配偶了?胡说八道什么?”
“那把疑似删了吧。”他从善如流改口。
“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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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闭嘴吧。”
气氛莫名地从冰点回温,这段路好像也变得没那么漫长了,深入骨髓的秩序、疏离也慢慢建立在不知不觉间。
不过,温弥是没有发现的。
临近温弥家门口,陆昭野说了一句,“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回去。”
温弥下意识要拒绝,却见他补充,“顺路。”
“哦。”温弥勉强答应。
陆昭野看着温弥进门才往回走,回到宅院,发现门口的灯还亮着,一道身影站在灯下。
陆思誉一直没有进屋,夜风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旧式暖黄的光晕染得他肩膀柔和,却化不开他周身那种冷静审视的气场。
“送回去了?”陆思誉问,声音平静无波。
陆昭野没有回答,问:“怎么不进去?”
“你们刚出来,我进去怕又惹得一家人不高兴了。”陆思誉的声音不轻不重,他眼底染笑,“时间真快,她都长这么大了。”
陆昭野看过去,“你怎么不说我长得快?”
“你?”陆思誉笑,“你个子窜得快,变化......”他端详一番,“倒是没什么变化。”
陆昭野嗤笑一声,用惯常慵懒的调子说,“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可以不说的。”
陆思誉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
“温弥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你,长辈式的寒暄可以收一收,怪尴尬的。”陆昭野回想起刚刚,温弥也没发现这句话的不对。
“但是我见过她。”
“哪儿见过?”陆昭野不听他扯,把门推开,准备带着人进屋。
“你皮夹里。”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轻轻响起,像是一颗石子平静地投入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陆昭野脚步顿住,微微歪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
温弥想了一夜,各大网站搜索陆昭野,希望能找出一些陆昭野喜欢的东西。
好像从小到大,没见过陆昭野在乎什么,什么也不缺,什么也无感。
念书那会儿给陆昭野送情书的小姑娘不在少数,当时都被扔掉了,一封都没有留下来。
要说物质上的东西,还真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
备注相亲(儿科医生)发来一条信息。
「温小姐,今天不见不散。」
温弥打算好了,早点应付完这一场相亲,早点解脱。
陆昭野如约到门口接她。
此刻正低着眉眼看手机,衬衫领口微敞,下摆松松垮垮地掖在裤子里,这股懒散里总有种劲儿。
那种说不上来的劲儿,偏偏多看一眼都让人呼吸变紧。
“你看我什么?”陆昭野眼底刻笑,视线轻抬起来,跟她对视。
温弥移开眼,似是有点心虚,先走前面。
点开微信回消息。
陆昭野随意扫一眼,屏幕上忽然亮了。
“你不是送我吗?在人民路的隐庐餐厅那儿停就好,我约了人。”
温弥回完信息。
“不顺路。”陆昭野淡定地说。
温弥抬头,“怎么不顺路了?这里打不到车。”
陆昭野没有一点要回头的意思,坐进车里。
温弥在路边,风吹得脚踝泛红,过了秋空气变寒,晨阳均匀的铺撒在水泥地上。
她瞪着陆昭野一眼,无奈地点开打车软件。
回复那边:
[我会晚十几分钟,不好意思。]
刚发送。
陆昭野:“上来。”
“你不是说不顺路?”
陆昭野目视着前方,单手把着方向盘,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突然又顺路了。”
温弥:“……”
9. 第 9 章
温弥不是第一次相亲,她看到过一句话,恋爱的尽头是相亲,相亲又是需要耗费心神去阻挡的姻缘。
无非流程就是,一见面,学历家世见识的自我介绍。
相亲简历已经递交到男方手里。
主要内容是由江昀撰写的。
其中包括她自由插画师的职业、客户类型,再强调一下是《纽约客》这一类一线刊物,国内能稳定供稿的插画师不到五个。
温弥是其中一个。
上个月还在MoMA纪念商店上架了联名版画。
对了,还有BiancoLuna刚签约的事情。
简历都一字不落地写上了,把她从里到外扒了个精光。
总结下来,时间自由,行业有名身价高。
打造成了很优秀的伴侣,绝不输对方。
相亲地点是一家咖啡厅,格调优雅,离画室很近,温弥之前有来过两次,刻意定在这里,方便走完流程就回画室。
在约好的位置没看到人,温弥打算直接走,收到陆昭野的信息。
陆昭野:「给你一分钟和相亲生涯告别」
温弥边走边回:「用不了一分钟。」
“抱歉,温小姐。”一道清润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温弥抬头,平静的目光漾出波纹。
顾屿脸上带着略微歉意的微笑,白衬衫衬得眼神明亮而温和,有一种长期与孩子打交道的耐心。褪去了少年的锐利,反倒有一些男人的沉静。
她几乎是一眼认出来对方的。
“好久不见。”
很难想象那个曾经让她砰然一动的少年,此刻以“儿科医生”身份,出现在相亲场合。
心脏几乎是猛地被撞了一下,就一下。
没再有别的感觉了。
“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好久不见。”顾屿声音温和,有不同寻常的温暖。
温弥抽回神,礼貌微笑,“没关系,我刚到,好久不见。”
“坐吧,看看你想喝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加糖?”
温弥的紧张在此刻稍稍松了些,跟以前一样这一句话拉近了距离,但距离又不多,好像是那种久违的感觉。
谈不上乍见之欢,但片刻怦然是真的。
应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说是老朋友,其实用词也不对,准确来讲,她跟顾屿算不上朋友。
不过是少年时的兵荒马乱,年少入冬后,经年大雪,自此止停。
换做那个时候,她一定想不到,顾屿这样的人也需要相亲吗?
印象里的顾屿是医科大高材生,爱好不多,喜欢音乐会,逛画展。
他们第一次遇见,是老教授的私人画展。
好像,那是她高考完的暑假?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因为一副抽象艺术画,搭建了话题,一眼心动好像就在那个过程里。
第二次见是顾屿主动约的她。
不过不是单独,是小团体一起听音乐会,顾屿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挺文艺的,爱好也是极其相似。
第三次,第四次。
具体见过几次忘了。
再后来没有联系,是顾屿有了女朋友,那是一个很漂亮温和的女孩子,长得水灵灵的,像一只小鹿。
具体的就不想了。
此刻也明白了,这不礼貌的不做自我介绍,想必是为了在这一刻创造一些惊吓。
她锁上手机。
世界的声音的褪干净以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寒暄叙旧了。
十分钟过去。
陆昭野看手机没有动静,头轻偏,视线穿透前挡风玻璃直驱落地窗后。温弥背对着他坐,轻轻搅着杯里的东西,脊背笔直,腰身曲线明显,动作轻松而优雅。
而对面的男人穿着普通不过再普通的白衬衫西裤,端坐着双手交叉,说话时不时带着手势,两个人似乎聊得很投入。
陆昭野脸色沉下去,滑开手机,电话拨过去。
感受到手机震动,温弥翻过来看一眼名字,随即便转头望出去,隔着十几米跟陆昭野对视。
陆昭野挑眉,似在说‘接’。两秒,耳边传来挂断的声音。温弥一副‘你要做什么’的神情。
他吸气,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朝咖啡厅走去。
温弥眉头紧锁,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慌乱感重新燃尽全身。
陆昭野一路靠近咖啡厅,周身的闲适收得一干二净,像一只猎豹闯入家猫的领域。
“怎么了?”顾屿问。
温弥目光从放松叙旧瞬间转变成紧张,她马上解释,“不好意思,我有事需要先走了。”
“我送......”顾屿声音戛然而止。
“你”字随着温弥起身离位而卡在喉咙里。
只见温弥加快脚步,边走边朝着玻璃窗外看,穿过大门,在门口拦住一个男人,手心握着男人的臂弯说了几句什么,男人脸上审视的神情松了松。
温弥的表情带着情绪,转身就要走,手腕被反握住,步子也扯了个回旋。
看到这里,顾屿立马站起来。
下一幕,让他放慢了动作。
温弥被拉到车边,抽回手,过了两秒自己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而那个男人站在车头,气质压着四周,步伐沉稳有力,直到坐进车里,目光才穿透层层障碍和他对视。
眼神不慌不乱,平静地像是看一件毫不起眼的商品,就一眼便收了回去。
他们是什么关系?
顾屿带着疑惑坐下,慢慢喝完杯子里的咖啡。
..
陆昭野启动引擎,“送你去画室?”
温弥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陆昭野,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失礼?”
陆昭野没有看她,目光平视前方,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光天化日之下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你不失礼?”
温弥被他这种倒打一耙的逻辑气笑了,“我们之间什么关系?我跟谁相谈甚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法律意义上,我是你老公,我有权打断你这种失礼的行为。”陆昭野回得利索。
“好笑。”温弥冷笑一声,“好,那我请问我这个法律意义上的老公,在领证的这半个多月里,你除了给我添堵,像个跟踪狂一样破坏我的社交之外还尽过什么其他法律义务吗?”
陆昭野不怒反笑,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倒是想尽责,你酒醒后翻脸不认账,我没机会展示。”
车内空间瞬间变得逼仄,陆昭野声音像大提琴一般在她耳膜上震动。
陆昭野的暗示宛如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那些被酒精模糊的记忆,她的脸“唰”一下红了,那点兴师问罪的气势全无。
缓了一阵,她仿佛想起来什么,佯装着骄矜质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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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完证就失踪,谁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要醒来能看见你,肯定是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昭野笑了笑,不说话。
手依旧是搭着方向盘,目光沉敛,仿佛刚刚那个极具侵略性的人不是他。
“你现在给我交代也不晚,所以你想好了吗?补偿我什么?”
温弥没想好,她不说话,不自觉地往下缩,手撑着头,目光侧到窗外,眯着眼看道路两侧笔直的梧桐,深秋叶落,又是一年渐尽。
思绪放空几秒,她保持着姿势问,“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陆昭野看她一眼,将她的坐姿尽收眼底,“你乖乖坐好,我告诉你。”
这语气有些宠溺,温弥被勾得心痒,带着不服气坐端正,摆出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些什么’的姿态,朝陆昭野扬了扬下巴,“好了,你说。”
陆昭野的目光认真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眼底略过的是极淡的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补偿的事情,不着急。这东西也就只有你能给,等你想明白了,想给了,再给我,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温弥想听的,同时她也听得一头水雾。
心甘情愿?
什么东西要心甘情愿?
她认真想了想,一个极羞耻,关于身体交易的想法钻进脑子里。
她脸上燃起尴尬,不自觉地把裙摆整理一番。
侧眸看去,陆昭野右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轻松自如地开车,腕表折射的冷光落在骨节。
空调在吹,带着清冽的香味钻进鼻息,她本该讨厌这种带有侵略性的气息。
但这时候偏偏要回忆起那个梦,喉咙发干,心跳也发慌。
好像......也不亏?
温弥这么想,理智忽如电流击中她,她清扫思绪,仓惶地移开眼。
陆昭野察觉到了,侧眸看一眼自己的手腕,视线滑到温弥那儿,回过头底笑一声。
不过温弥并没有察觉,那一股燥热让她呼吸困难,同时伴有的羞耻感是极具不适的。
途中,温弥几乎全部的心神都在对抗不合时宜的心跳。根本没有注意到手机里的电话。
十分钟的交涉很漫长,也很快。
不知不觉到画室了,温弥不打算让陆昭野靠近,在五十米开外的面包房门口停的。
车门砰一声关上,车窗随即摇下来,温弥转头说,“把我的车送回来,明天我要用车。”
“去哪儿?我接送。”陆昭野侧倾,两对眸子一高一低地碰撞。
“你闲的是吧?我要用车。你扣我的车,我有权利告你的。”
陆昭野唇瓣微启,还没开始说,被温弥以早预测到的方式打断,“这是婚前财产,我会胜诉的。”
陆昭野有种无奈地收回目光,利落回:“用车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你就能来?”温弥立马反问,下一秒就要炸了的感觉。
她觉得陆昭野简直是在开玩笑。
陆昭野发动车子,侧头看她最后一眼,嘴角噙着一丝挑战的笑意:“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来。”
没等她再往下说,车往后退,一个倒车驶进正路,她停顿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
“姐,你两什么时候结婚的?”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有几分欢愉,穿透温弥的耳膜。
温弥心脏咯噔一下。
10. 第 10 章
不认,是温弥的第一个想法。
不知道岑意在背后站了多久,但该听的,都已经听到了。
此刻,温弥缓慢地转过去,脸色还是煞白,脊背窜上一阵冰冷的麻意。
她看着岑意,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那几秒的沉默,险些输了。
随即,一种‘必须要立刻掩盖’的本能压倒一切。
她吸一口凉气,仿佛听了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哈——?”
她的惊诧从喉咙里滑出来,带着十足的荒谬感。
“我听到你跟他说,婚前财产。”岑意还想要继续追问,“你们是商量结婚啦?还是已经结啦?”
温弥慢慢走近,同情地看着岑意。
这让岑意表情从欣喜的吃瓜群众转为了清澈大学生。
“咱们画廊重装是不是甲醛超标,给你熏出幻觉了?”温弥怜悯的目光投过去,让岑意都怀疑自己。
岑意摸了摸额头,“有吗?”
温弥叹了叹气,“我什么时候说婚前财产了?你乱磕CP磕疯掉啦?下午给你放假,去查一查吧,没事儿少进画廊,甲醛超标。”
说完,倒也不给岑意再接话的机会。
一个打拐转移话题。
“还有,上班时间,你在这儿做什么?”温弥的下巴扬了扬,有些领导架势。
岑意的注意力很好转,已然忘了,回她,“刚刚接了个电话,送花的找不到位置。”
“什么花?”温弥问。
“不知道啊。”岑意滑开手机,给刚刚的号码拨过去,“我就在门口呢,好好……”
温弥依旧是一脸茫然。
等岑意跟快递碰上面,花到手才发现是一束蓝色玫瑰,签收人是温弥的名字。
“姐,这谁给送的啊?”岑意抱着这一大束玫瑰花闻了闻,改不掉浑身那股子八卦劲儿,似是对刚刚的“幻听”还存有余念。
温弥翻开卡片看,是她的名字。
但……是谁送的?
“陆昭野,是不是?!”岑意胳膊碰了碰她,“他是不是在追你啊,姐。”
“不是。”温弥回答,她往中心看,一张旧照片夹在最里层,她站在中间,穿着小黑裙高跟鞋微笑,旁边依次是顾屿,还有顾屿的两个朋友。
这是第二次见顾屿时在音乐大厅的合影,顾屿的两个朋友,两个人是情侣。
后来结婚了,朋友圈时不时也会晒晒小孩。
这真是一张有回忆性的照片。
画室漫着颜料味,尤其是画廊重装,过了周末噪音就开始了,温弥没有办法安静赶稿。
更别提岑意和左左想要午休了。
但必须要尽快装好,西班牙的客户后天要到访视察画室。
因为签了BiancoLuna的合同,行业里的名气是彻底放大了。
她有了更多的合作机会。
本来是好事,但私事占据了脑子太多的位置,高兴不起来。
那一束蓝色玫瑰就立在桌前,花瓣上闪着晶莹,清香宁静从俏丽中绽放出来。
很美好的画面。
温弥拿出手机对着玫瑰拍了一张,拿着照片细细端详,顾屿一直喜欢白衬衫,那时候个子清清瘦瘦的,看着干净阳光。
那会儿陆昭野在做什么呢?温弥都快忘记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顾屿说自己收到了。
手机亮了。
相亲(儿科医生):「花收到了吗?」
这几个字盯入温弥的眼球里。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并未觉得轻松,反倒是一种被更复杂的情绪压迫着。
这种感觉没有办法解释。
或许在很多年前,她如果收到顾屿的花会很开心,会因为这一束花而高兴得整晚睡不着。
理想型一旦出现,那种惊艳感是需要很久去治愈的。哪怕后来留有遗憾,也不影响这段成为较为美好的回忆。
她回了一张图片过去。
顾屿:「晚上有时间吗?周茂茂,陈寅也在,他们说想要去南山路那边的烤串店聚一聚,我想要叫上你一块去。」
那家开了很多年,他们以前也常去。
她本能地想要找一个借口推掉。
后面顾屿再发消息时,温弥便没再回。
她坐在庭院里赶稿,思绪是乱的,跟陆昭野车上那番对话是真挺让人窒息的。
江昀的电话打过来,刚接通。
那边问:“弥弥,见过了吧?妈妈说的怎么样?是不是人还不错的?”
愣了一秒,她想到那句话。
这次是真的,人并不差。
顾屿那会儿出现在老教授的私人展,她就应该能想到,或许某个较远的亲戚是认识的。
“见过了。”温弥对江昀后面那句问话并未做出回答。
江昀继续说:“那你接触接触啊,小顾安稳懂礼貌,结婚和谈恋爱不同,选择是很重要的,你不接触永远都不知道合不合适。”
“再说吧。”温弥回。
“你到底怎么想的呀?你跟妈妈说啊。你之前的,人不够好看,又说工作不稳定,不是你想要的,小顾多好啊,工作稳定,也是一表人材,主要是性子温和,跟你恰好是互补,能谦让你的你就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江昀这一番输出,闹得温弥脑袋又疼了。
她不耐烦地应:“好了,我知道了。”
这些年没少催婚,江昀和温康比她同龄的爸妈年纪要大十几岁,生她的时候太晚了。
电话一挂断,温弥回了顾屿的消息。
「几点?」
时间约的六点,下班高峰期,这一带不好打车。温弥是等到装修工人五点下班后才准备出发。
出发前,岑意和左左在清点画册。
“一会儿把门锁好。”温弥交代,“早点下班,别留太晚。”
“好。”岑意抬头看她,“对了姐,你桌上的花要不要插进花瓶?”
她扭头看,蓝玫瑰安静地立在那儿,包装纸太厚显得很占位置,桌上是那张合照,“不用了吧。”
温弥靠近,把照片贴到电脑屏幕上。
照片里的她,还在笑着,眉眼里一点忧郁都没有,那时候真好。
她步行到路边,点开打车软件。
附近112人叫车。
她点开陆昭野的会话框:「我要用车,把车送过来。」
刚发过去,有种力量迫使她又点了撤回。
温弥想到,陆昭野公司离这里不远的,送车,怕得跟着一起去。生活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了,她并不想再火上浇油。
等了十几分钟,手机界面叫车人数变成了58。她抬头捕捉到路边的出租,快速伸手拦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到南山路。”温弥说。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一个打拐朝着画室的门口驶去,也没因转弯而减速。
…
提及往事,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才应该叫人难以释怀。
见到顾屿的时候,是在烤串店门口,顾屿穿得休闲,一件蓝色棒球服外套搭配运动裤,长身玉立在门口,引得人纷纷看过去。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温弥走近,路上实在太堵。
“没关系的,我们也刚到。”
顾屿一如既往,说话的声音温润如玉。
“先进去吧,他们在里面。”顾屿侧身,让温弥走前面,自己则是跟在侧后方。
经过时间的推移,烤串店重新装修了一番,当下较为流行的重工业风?
内里外都是矮桌,老板没有变,不过老板娘瘦了好多,温弥太久没来,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直到看见周茂茂和陈寅两口子才轻松片刻,周茂茂穿着一件白裙子,裙摆出沾了芝麻酱,陈寅正用湿纸巾一遍遍帮她擦拭着,嘴里不停地念:“擦不掉不擦了,重新买一套。”
“行吧,那回去你洗,以后这条裙子我在家穿。”周茂茂是一个极其温和的女孩,很少发脾气,平时都很难听到一句重话。
顾屿先开口:“你该让他现在去买一套过来你换上。”
这话是开玩笑的,也让他们两口子注意到了温弥。陈寅扶着周茂茂站起来打招呼,“真是的,都没注意到你们,不好意思。”
周茂茂挺着大肚子,起身有些吃力,笑着跟温弥握手,“好久不见,温弥妹妹。顾屿忙,今天你要是不来,我们怕是又约不到他了。”
温弥礼貌微笑,“宝宝几个月啦?”
“快八个月了,还动呢。”周茂茂做了妈妈后人更加温和了。
温弥有些好奇,想伸手摸,周茂茂看出来了,把她的手贴在肚子上,“你看,是不是?”
“真的。”温弥眼眸一亮,掌心贴着的位置起伏不断。
眨眼间,周茂茂和陈寅都二胎了。
周茂茂笑着,“这个算好的了,老大之前动的厉害些,孕期折磨人得很。那会儿好几次我都想,再忍忍,忍到出来就好了,谁知道,一出来才是噩梦。”
大家都笑了,陈寅接话说,“那这不是怪我那会儿出差,工作忙。”
“现在消停了吗?能带孩子了吧?”顾屿给温弥的杯子添上温水,随后把菜单推到温弥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陈寅剥开花生放嘴里,“能带,要不然这次生了,你搬到我们隔壁住,隔壁那套房也是我的,刚出生的小孩你知道的,免疫力低,隔壁住着你,我才安心。”
“所以你带孩子仔细着点,刚出生的宝宝不能着凉。”顾屿接。
“我发现你挺会带孩子的,顾屿,你现在多少钱一个月?要不要考虑再做个兼职?来我们家兼职月嫂。”
“闭嘴。”顾屿看了他一眼。
这话说出来,都被逗笑了。
温弥也跟着弯了弯唇角,眼前这份其乐融融的幸福,像是一层薄纱,身在其中,总觉得隔着一层。
烤串上齐后,除了周茂茂,杯子里都装着啤酒,还是跟以前一样,小酌片刻。
几口下肚,都在聊往事,聊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多数都在聊温弥参与的场景,顾屿不会让话题掉在地上,也不会聊她不知道的往事。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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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妈妈说的顾屿懂事。
应该是不让人尴尬,一个场面能面周转的很好。而烟火气就像是稳定。
中途,陈寅问:“你们这几年一直在联系吗?平时也不见他约我们出来聚。”
温弥看一眼顾屿,没有说话。
那时候是她把顾屿删了,应该是在顾屿有女朋友的第四天。
也没有一句话的告别,就赌气删了。
大抵年少时自己的暗示太浅,让对方看不明白从而错失了机会,删除是气自己。
“你大忙人,谁能约的出来?”顾屿的杯子碰上去。
陈寅喝了酒反问,“你也没约啊。”目标又瞄到温弥那儿,“温弥呢?你结婚了吗?”
看来顾屿也并没有说相亲的事情。
不过温弥是心虚的,结婚证还在她的包里,她摇摇头,也没有说话。
这些看似家常的问题,会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在她心里最紧绷的那根弦上。
包里的结婚证似乎在发烫,提醒她那段无法见光、一团混乱的关系。别人能坦然分享的人生进程,于她而言,是无法启齿的。
“顾屿也没结,你俩看看对方呢?”陈寅喝了酒开始说,“说起来,当年我还以为你俩能成呢,顾屿那会儿被人追,好家伙,那姑娘性子倔极了,追着不放,逢人就说自己是顾屿女朋友,一个学校都知道了。这事儿给闹的,我还专程想去跟你解释来着。”
温弥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去了一些,她下意识地看过去,轻微难绽的情绪情绪涌上来。
那种感觉是荒谬的。
“阴差阳错”的宿命感?
不对,是另一桩冲动造成的损失。
她怎么一直这样?像个走错剧本的演员。
好糟糕。
周茂茂观察到了温弥的神情,但她并不知道温弥是因为什么,她的胳膊碰了碰陈寅,陈寅举杯打浑,“喝酒喝酒。”
温弥顺势端起杯子,借助喝酒的动作掩饰尴尬,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压不住心头那股复杂难言的燥热。
酒局持续到十点多,他们才散。
那会儿出来,温弥觉得头晕,她多喝了几杯,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周茂茂,陈寅先离开。
等人都走光,温弥才觉得风冷。
顾屿说:“我送你。”
“我打车。”温弥拒绝,拦下路边的出租,脚往前跨,手腕被捏住。
“温弥,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吗?”顾屿问。
“什么?”
“加上好友之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很抱歉,只是觉得或许当面聊会更好一些,毕竟是以那种方式重新联系,我怕自报家门会唐突,让你心里有压力。”
话题忽然就变得沉重了,这件事儿并不严重,相亲的开端是挺别扭的,但这种小事情被郑重的提起,有种微妙的感觉。
她抽回手,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没有在意,都过去了,相亲我也挺无奈的。”
两个人互相看着,相视一笑,尴尬化解了。
温弥坐进车里,头晕得厉害。
靠着车窗睡着,意识在酒精的作用下浮浮沉沉,出租车一颠簸,胃里翻江倒海。
她此刻认为正常的生活应该是周茂茂和陈寅那样子的,要怎么收场?真是一个难题。
到公寓外,付款下车。
冷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瞬,但脚步仍旧是虚浮的,刷卡,靠着电梯到了门口。
她没有进屋,走到旁边推开安全通道门,用所有的力气扶着楼梯往上爬。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凭借肌肉记忆点开了电话,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寂静的楼道里,等待接通的声音格外清晰。
电话被接起的那一瞬间,她没等那边开口,就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吐出一句:“陆昭野,开门。”
话罢,手指一松,手机滑落,酒精和情绪的双重压力让她意识涣散。
与此同时,门内。
陆昭野在处理邮件,手机里那句“开门”带着沉重混乱的呼吸声,他心脏猛地一缩,眉头微皱,沉声问:“你在哪儿?”
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立刻从书桌前起身。
“温弥?”他对着手机喊一声,没有任何的回应。
拉开门,门外没有人影。
一种不好的预感死死遏制他,夜太过安静,他立马注意到从楼道风口传来的啜泣声,很低。
他目光如鹰,不带犹豫推开侧面梯楼防火门,视线瞬间就锁定在角落的阴影里。
只见温弥抱着双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平日里的骄矜荡然无存。破碎和孤零落在脚踝的苍白处。浓烈的酒气环绕着,一种令人揪心的气息。
“地上凉,起来。”陆昭野呼吸一滞,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蹲下,拉温弥的手肘。
温弥听到声音,把头抬起来,唇角委屈地下瘪,大颗眼泪涌出来,她声音颤抖。
“陆昭野,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她带着哭腔,“我不该拉着你领证。”
11. 第 11 章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扎进陆昭野的心里,也就一瞬间隐灭了他所设的任何防线。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我倒希望听不见你这句话。”
温弥头埋了下去,肩膀细微颤抖。
他还想要说什么,喉结滚动发紧。看着温弥哭得泪眼滂沱,一种近乎窒息的疼痛感生出。
其实任何言语在此刻都会显得很苍白,他俯身,手臂穿过温弥的膝弯和后背,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横抱起来。
温弥很轻,后背轻弓,脊骨贴在他的臂弯。浑身因酒精的催促而发烫。灼人的温度贴着他,心口发疼。
他把人抱回公寓,借着客厅角落那一盏落地灯的光线,把人带回卧室,动作小心又谨慎。
到床边,温弥动了动,搂着他收得更紧,重力往下,陆昭野手本能地垫在她脑后,一靠近,那带着酒味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处,心脏跳动得更加厉害了。
温弥含糊着说:“我想……明白了,可以,你放心……是心甘情愿补给你的,你要,我就给。”
陆昭野眉头微微皱,“嗯?”
温弥吐字不清,声音喃喃的,越来越弱,“不是你,要我补偿你吗?我也不亏。不过你要轻一点,我怕疼。”
尾音彻底没了声。
陆昭野低眸想了想,听明白了,冷笑一声,看着温弥,原来说的是这个。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耳廓染红的那点颜色久久不退,他起身,慢慢吐出一口气,稳着呼吸。
温弥睡着了,哭得眼妆晕开,脸颊边上还带着泪痕,细弱的呼吸声随着酒气蔓延开。
他捏着温弥的脚踝,白皙纤瘦,一碰就红了,脱下高跟鞋,盖好被子,随后拿手机出卧室,反手掩上卧室门。
到了客厅,他先在外卖平台点了卸妆用的东西,等待途中,陆昭野进洗手间冲了凉水。
出来的时候,外卖到了。
他搜索用法,打湿卸妆棉,进卧室,单膝跪在床边,帮温弥卸妆。
卸妆棉贴在面部轻轻擦拭,两遍后再用温水擦拭一遍皮肤。
温弥的睫毛带着湿气,眼眶红红的,因为他的动作眉心轻蹙,他的手腕悬在空中。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温弥也是这样,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印象里,好像是她画的石头宝宝被雨水冲干净了。她坐在围墙下,边哭边给石头补色。
那时候,他是路过,见到这一幕,鬼使神差的定在那儿看了好久。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块石头就哭了。
但看她哭,是真的挺不高兴的。
直到后来,那块石头送到他的手里。
温弥当时的第一句话也是说:对不起,陆昭野,第二次画不好看了。
思绪抽回来,陆昭野的目光重新聚集到这张脸上,心底的那片惊涛骇浪,此刻稍稍平息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陆昭野掩上卧室门。
重新坐回电脑前。
但他的思绪已经没办法在这一堆邮件上,脑子总是反复地去想,温弥说的那句话。
…
第二天温弥是被阳光刺醒的,她口干舌燥喉咙发紧,睁眼的时候头痛欲裂。
手背盖着额头,天花板陌生,周围的气息也是陌生的,一间极具男性风格的卧室,简约、昂贵,一丝不苟。
床尾挂着一副艺术画,温弥一眼就认出是上个世纪欧洲艺术大师的作品。
她瞬间惊醒,坐起来,衣服还是昨天那件,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
拨通了陆昭野的电话,然后呢?
后面呢?
她做了什么?
温弥本能地去摸手机,床边没有,她赤脚踩在地毯上,往外面走。
“陆昭野。”她哑着嗓子,轻声喊了一句。
没人回应,她压动门把手,跨出去,“陆昭……”
“野。”字被她活生生咽回去。
陆昭野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他戴着耳机,摩挲着手上的腕表,即使在家依旧是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
不过今天是白衬衫。
袖口挽在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上洒落着阳光。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里说什么,流利的英语本低沉严肃,却在她开门的那瞬有种无法察觉的停顿。
屏幕里几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有人下意识推了推眼镜。
温弥脸唰的一下惨白。
陆昭野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无比自然地继续会议。与此同时,左手伸向茶几,拿起那杯早备好的水,朝温弥递去。
他的动作理所当然,就像是给一份普通的文件那样简单。
可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一种羞耻尴尬裹着温弥,她像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踮脚小跑过去,接过那杯水,同手同脚钻回卧室,轻轻地把门关上。
她靠着门板,无法控制地回想陆昭野刚刚的动作,社死带来的后遗症很大。
喝水都没办法缓解。
五分钟后,门口响起冷静的敲门声。
“出来,结束了。”陆昭野的声音听不出温度。
温弥打开门,有些心虚地看着陆昭野,“结束了?”
陆昭野手拿着解酒药,“托你的福,效率高,结束了。把药吃了,我叫了早餐。”
温弥脸颊瞬间发烫,她跟出去,试探性地问,“我昨晚,给你添麻烦了吗?”
“麻烦?”陆昭野缓缓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指的是哪一件?是半夜打电话吵醒我,还是喝多了抱着我不撒手?”
她咬着唇,早知道问了是这个结果。
不管怎么问陆昭野都是丢面子,这种自取其辱的问话是没有必要的。在拨通陆昭野电话之前的记忆都是清晰的。
陆昭野的家门,是她主动来的。
温弥理着裙摆,佯装傲娇,声音有些紧,还是下巴抬了抬说,“……昨晚,谢谢。”
陆昭野瞥她一眼,轻微笑了笑,“又谢什么?帮你卸妆?还是谢我没有趁人之危?”
“陆昭野。”温弥猝不及防被点破,一字一顿喊,牙关瞬间就紧了。
“不然?谢我什么?”陆昭野目光沉静的落在她身上,微微挑眉,“谢我没把你的醉态拍下来放网上?”
温弥被他怼的哑口无言,羞愤加交。
陆昭野一时间的态度让她难以接受,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家。”
最后温弥选择逃离这窒息的场面。
她在茶几上抽过手机,提着高跟鞋逃离陆昭野的家。
手机因为没电开不了,温弥充好电后,才去洗漱,她在洗手间呆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酒味才散去。
趁着吹头发的间隙开手机,一边吹头发,一边回复手机里的信息。
一觉睡醒她仿佛像个通缉犯,微信一大堆消息弹出来。
八点十五分:
岑意:「姐?你几点到?咖啡准备好了。」
顾屿:「早。」
八点二十分:
岑意:「对方已取消」
八点二十二分:
左左:「弥弥姐,刚刚翻译发消息说来不了了,我现在重新联系一个翻译。」
……等等
今天海外客户到访视察画室。
险些忘了。
温弥挨个回。
麻烦是翻译那儿,之前的翻译是她提前找同学介绍的,提前一个月预约好了,小语种翻译并不好找。
温弥没敢在家多磨蹭,迅速收拾好便准备出门,她边穿鞋边回复着左左的语音。
“客户没有办法英语沟通,他们一点的样子到,不用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手机震动,她打开门。
陆昭野正站在门口,手臂上随意搭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纸袋,散出咖啡和可颂的香味。
他显然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神色却不见丝毫的不耐,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还没来得及收干净的焦灼神情上。
“想什么办法都得先吃早餐。”陆昭野等她语音发完,才淡淡开口,手里的纸袋递过去,“车上吃,我开车。”
“你怎么来的?”温弥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温热的早餐。
陆昭野看向安全通道门,“跟你一样。”
他回答的理所应当,视线淡淡的扫过温弥还没完全整理好的袖口,微微蹙眉,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摁下电梯。
温弥跟上去,心情有点乱,“你把我车还给我,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电梯门开。
陆昭野走进去,转过身,气息笼罩着她,手半举着车钥匙,眉头轻佻。
她跟进去,率先夺,却扑空,陆昭野手举高,视线绕她脸上,有些挑衅意味。
“干嘛呀?给我。”温弥懊恼嗔怒。
“吃。”陆昭野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东西。
温弥抿着唇站在电梯的角落里。狭小的空间传出的气味,让人心慌意乱,温弥握着咖啡杯,仰头喝。
电梯里安静得很。
陆昭野先开口打破僵局,“遇到麻烦了。”
温弥喝咖啡的动作停顿,“没有。”
她矢口否认,下巴微抬,恢复惯有的镇定,咖啡染得唇色带着一层薄薄的晶莹,手抬了抬,“谢谢你的咖啡,车还我。”
陆昭野站在原地没动,低眉轻轻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现在这句谢谢,我听明白了。”
温弥是忍无可忍了,“陆昭野,你到底要干嘛呀?一早上奇奇怪怪的,说话那么刺干什么?我哪儿得罪你了?莫名其妙。”
不知道是不太能接受陆昭野这种态度,还是因为翻译的事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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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更加糟糕,反正此刻,她不高兴是真的。
电梯门开,温弥走前面。
陆昭野视线绕过她,在她即将擦肩而过时开口,“不做什么,就是想提醒你,法律上我们是共同体。”
温弥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陆昭野大步走出电梯,声音不高,“作为配偶对你的麻烦视而不见,别人会说我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你的脸,也是我的脸,再者,如果你让我的名字以一种不体面的方式,出现在你项目的失败案例中,那么,陆太太,你又打算拿什么补偿我?”
他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划破温弥强装的镇定。
她的眼眶因为焦急和压力而微微发红,“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需要帮我什么,我欠不起。”
最后的尾音渐渐弱下去,气愤和委屈涌上头,挺难受的。
陆昭野静静看着她,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动怒。等她说完,他收了浑身的压迫,平静地反问,“谁说要你欠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声音带着无奈,
“等你想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再跟我说这句话。现在把早餐吃了,我开车送你去画室。”他视线扫过她微红的眼眶,语气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看来你今天要打的硬仗不止这一场。”
说完,陆昭野转身往车库去,不再看她,他把时间留给温弥消化。
温弥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她实在无法猜透陆昭野的这句话,这种被看透、被拿捏,又被稳稳拖着的感觉,让她再次心跳失序。
进了车库,她的车已经停在了车位上。
不清楚陆昭野是什么时候送回来的,她抢在陆昭野前面往驾驶位方向去。
手握住车门把手,另一只手同时有力地握住了她的腕骨,带着发烫的温度。
陆昭野的眸子平静无波澜,示意她去副驾驶。
当然是为了不必要的争吵,温弥像只小兔子一样缩进副驾驶,她窝在位置上吃完了一整个可颂。
陆昭野启动车,问:“几点到?翻译要跟多久?”
“一点,大概要跟一个下午。”
陆昭野拿出手机拨通莫卓电话,言简意赅地吩咐:“联系一个顶尖西语商务翻译,两个小时内送过来,地址我发你。”
莫卓那边想问,话到嘴边,也就说了两个字,便直接应下,答应尽快办好。
陆昭野办事效率很快,看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让她焦头烂额的事情,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其中还有一丝她不愿意承认的安稳感。
准确来讲,是依赖感,这里为什么会对陆昭野产生这样的感觉?
她不明白。
陆昭野低着头,快速在手机上发送信息,脊背笔直,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处理好了,翻译在路上。”
他放下手机,自然地从温弥腿上拿过牛皮纸袋垃圾,收到垃圾桶里。
眼皮抬起,轻松自然的察觉到温弥有一秒发愣,盯着他的脸发愣。陆昭野皱了皱眉头,开口的动作停在温弥快速移开的目光中,他弯了弯唇角,转过去认真开车。
…
莫卓安排的翻译联系了左左。
说是半个小时后就到,距离客户到现场还有一阵,岑意重新整理画室细节布局。
昨天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细节。
陆昭野把她送到画室外便走了。
温弥匆匆忙忙道别,小跑回画室。画室里一片祥和,新定的鲜花放在了艺术瓷瓶里,这些都是她授权的插画作品,品牌方赠予的。
岑意和左左在沟通细节。
见到她到,两个人都站起来,岑意先说,“姐,都好了,还好你昨天把花瓶都拿出来了,今天一早仓库的货架塌了。”
“没伤到你们吧?”温弥拎着包到桌前,她的桌上摆着黄色玫瑰,清新淡雅,看着心情愉悦。
画板和旧稿整齐的排列着。电脑屏幕都刚擦过。
左左:“没有,就是有几个瓶子砸坏了,已经打扫干净了。”
“没伤到人就好。”温弥松一口气,伸手碰了碰花瓣,“这花谁定的?我们有定黄玫瑰?”
气氛一瞬间很奇怪,岑意看了看左左,憋着笑回答说,“陆总订的,他昨天下午过来把那束紫玫瑰扔了。今天一早让人送了黄色的玫瑰花过来。”
岑意想起来昨天陆昭野说送紫玫瑰俗那副神情就想笑。
“他来过?”温弥诧异,下意识去看电脑屏幕,随后在旧稿里找那张合照。
左左说:“是,你出门十来分钟就到了,你找什么?弥弥姐。”
“我昨天那张照片,贴在电脑屏幕前面的。”温弥虽然不清楚找那张照片做什么,但此刻有感觉陆昭野是看到了。也认出来了,那天相亲的是她的熟人。
“那个啊,陆总也拿走了。”
温弥手顿住,整个神情诧异转为无语。
12. 第 12 章
温弥盯着原来贴照片,现在空无一物的电脑屏,足足愣了五秒。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细细回想陆昭野的话。
他不仅看到了,还拿走了。
今天一早他所有反常的举动,以及关于共同体的歪理,似乎都有了解释。
他在挑衅?
还是说点醒她,没离婚之前不让她过的舒坦?
那又为什么帮她?
在翻译到之前,她给陆昭野发去短信:
[陆总对别人的旧东西就这么感兴趣?]
对于温弥来说,那不仅仅是一张照片,有点像过去式的存证。他们是意外领证,本就应该不介入对方私生活不是吗?
不到一分钟,陆昭野的电话打过来。
温弥犹豫了几分钟,想好措词,随后才滑动接听,没等陆昭野说话,先发制人。
“陆昭野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凭什么乱动我的东西?我们之间虽然有那张破证,但不代表你可以侵犯我的隐私。”
陆昭野听她说完,语调轻扬,“舍不得?看来我昨晚的服务还没让你彻底忘记旧情人啊。”
隔着屏幕,温弥从中听出些冷意。
她倒吸一口气,耳廓被这句话灼得发烫,但她能确定,昨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昭野的每句话都将她压得死死的。
完全找不到任何反击点,她的骄傲自信老败得一塌涂地,她恨排斥这种感觉。
约莫缓了两秒,一个新的词撞进温弥脑子里。
她胜负欲被点燃,平静些许,“陆昭野,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电话那头不怒反笑,语调轻松愉悦: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笨,你总算发现了。”
温弥心脏咚一下,险些跳出胸腔,悬在头顶的长箭虚发嗖一下扎在呼吸道,她几乎像是对这种感觉过敏,本能地去想陆昭野此刻的神情。
“我没时间跟你闹,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把我的东西送回来。”温弥没回答陆昭野的话,这句生硬的要求,让电话那边沉默了。
“说话。”温弥出声,“你不给是吧?那我到你公司找你拿。”
“我等你。”
她猛地挂断,呼吸道里是冷风,她不在意的那些细枝末节此时变成了主线。
陆昭野是要报复,要她负责。
但刚领完证就消失的那几天,是真怕她分走财产吗?
可后面呢?如果说帮她处理好合同就真的只是为了不背债务,那相亲那天,陆昭野拉她走又是为了什么?
陆昭野到底是要她想明白什么?
温弥现在对结婚证过敏,她没有办法理智的想任何一个环节,难道说,陆昭野就是想要补偿?在她没有给到补偿之前,她的生活里,所谓的“共同体”就要伴随着她。
很难去分清,她刚刚那一刻的心跳加速是因为那个羞耻的梦,还是别的。
等到工作结束。
送走客户后,温弥给了商务翻译一个答谢红包,图个好彩头,希望合作顺利。
下班了,工作室剩下她一个人。
收拾好包,没有着急走,坐在位置上画稿件,草图一笔反复涂抹好几次。
放下笔,从包里拿出结婚证翻开看。
整个人心不在焉。
照片是她的,是陆昭野从她电脑上摘下来不经过允许拿走的,她理应去拿回来。
她到底在犹豫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她把结婚证放回包里,打开手机,发现顾屿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17:20
顾屿:[下班了吗?]
18:10
顾屿:[不知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温弥,不好意思,有时候家人追问情况。]
温弥打字回:[没有打扰,刚下班。]
她回完便没再跟顾屿联系。
包括陆昭野,她们之间安静了好几天。
这天,她翻到曲念的微信,约曲念吃晚餐。
两个人约在老地方,曲念姑姑开的私房菜,她们习惯坐包间,有落地窗式的推拉门,门外延伸出去有阳台。开一点小缝隙,风一吹,喝点清酒,浑身都轻松了。
初冬风寒,中央空调的暖风抵抗着灌入的寒风,阳台角落的绿植被吹得沙沙作响。
曲念穿的裙底下依旧是光腿。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喝点酒,就不冷了。
但喝了酒,话也多了。
曲念问:“你那朋友怎么样?”
“哪个朋友?”温弥吃着菜,想起来,改口,“还在被报复,好像更狠了?”
开始介入到私生活,的确是狠了。
“也够可怜的,这是上辈子欠他的吧?”曲念摇晃着酒杯,把话题岔开,“我妈说你去相亲啦?”
“很奇怪么?”
“不奇怪,没听你提啊,什么样子?”
温弥想了想,“熟人。”
酒还没下肚,曲念移开杯,笑出声,哑着声儿反问,“那岂不是正好,内部消化,也省去了你再了解一个人的过程。”
似乎,不太好。
说不喜欢吧,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排斥。
说喜欢吧,但没有了从前那种心动的感觉。
“怎么不见你内部消化?”
“我跟谁?陆昭野么?”曲念大笑出声,“跟和尚似的。谁跟了他,啧。”她皱紧眉头,“吃素吗?”
“......有吗?”
陆昭野好像不是这样的?
“嗯哼?”曲念听到反问转过去看她,表情难捉摸。
温弥立马解释,“我是说,有可能是表象,我也没试过嘛,我不知道。”
曲念听笑了,“看样子你还想试试?”
“没有!”温弥被她说得满脸通红。
“没有就没有,那么凶做什么。”
醉酒那晚的意识不太清晰,但她记得临走时,桌上一盒套是空的。拆过的塑料包装乱躺在垃圾桶里。
这一刻,温弥都有点怀疑,她跟曲念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诶,我说真的,你妈妈老催你也不是办法,他那边也是催得厉害吗?”
“应该吧。”
“那你俩傻啊,假装聊上,都为了图个清静,你不是也没那么反感他吗?这不是正好?”
道理是这样,之前左左也是用的这个法子。
不过是各取所需,图个片刻清静。
温弥斟酌着,打马虎眼,“再说吧,下礼拜去看展,我有两张票,去吗?”
“礼拜一不行,堂姐生日,你找你那个相亲对象陪你去,刚好拍点在一起的素材。”
温弥:“......”
似乎话题就绕不开相亲,结婚,这两个词。
温弥敲了敲就被,指尖和杯壁碰撞,两个人认真微醺起来。
吃到中途,曲念的姑姑又送了两个菜进来。陪着两个人喝了两杯。
饭局结束已经是八点半,温弥坐曲念的车回去,曲念知道要喝酒,提前带的司机,一直在大厅里等着的。
九点多,晚高峰还没退潮,车穿过霓虹,温弥透着车窗看到光晕夹着细雨。
京华下雨了,终于有了冬天的温度。
..
莫卓把出差的行程递到陆昭野面前,还没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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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徐珂打来电话,要他去一趟云顶。
他烦得很,也是有段时间没去云顶了,电话那边说是急事,具体的没说,于是莫卓开车,他在车上处理工作。
下午三点。
风挺大的,天色暗下去。隐在深处的云顶亮着路灯,氤氲成一团昏黄而模糊的光晕。
徐珂早在门口等着陆昭野。
他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烟,烟雾在灯光下缭绕,黑色夹克落了些烟灰,手肘抖干净,掐灭烟头,眯着眼看远处。
拐角处出现车头灯,他理着衣袖下台阶,等着车门开,“怎么这么慢?都等你多久了。”
陆昭野跨出车门,摘手表放进衣兜。
西装外套搭在手肘处,脚底生风绕开徐珂,走路时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
让你觉得他好像是从篮球场上刚下来,随手套了一件西装,便上战场了。
“你着急忙慌把我喊过来,要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个徐总也别当了。”陆昭野开门见山,往云顶里去。
“还记仇呢?上回温弥把我堵外边,我可没说你一句坏话,你得谢我才是。”徐珂跟上,“你们这相爱相杀挺有意思啊。”
陆昭野脚步停顿,睨过去,直到徐珂有些后怕退了半步,他才淡笑一声,提步进门。
徐珂给他带路,“走这边,人在楼上包间里。”
半个小时前。
VIP的棋牌室里有几人打着麻将,这一场战争从昨晚持续到今天一早。
都没走在云顶留宿,一大早又喝酒,酒没醒就又开始麻将。经理转头跟刚到的徐珂说,问他的意思要不要过去打个照面。
毕竟来的主角是熟人又是昨儿生日趴。
徐珂也不扫兴,处理完事情就去了。
刚进包间,人没了,留了个喝多的姑娘在沙发角落,像是被遗忘在沙发缝里的。
他试着喊了两声,这姑娘吐了他一身。
云顶没有这人的身份信息,打电话让过生的主角来接,电话也不接,信息不回。
留个人到酒醒不是大事,但不过,徐珂在这女孩手机屏保上看到熟悉的人——
温弥。
这不,连忙喊来陆昭野认认,让陆昭野决定要不要给温弥打电话来接人。
陆昭野跟着徐珂走到包间门口。
脚步顿住,他透过门缝看到沙发上不省人事,有些眼熟的女孩。
他眉头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看徐珂,往里面走。
“你认识吗?这是谁啊?”徐珂跟着,“我看她屏保是温弥,你说这事咋办?”
陆昭野往前,让莫卓去叫。
莫卓拍着曲念的肩膀,小声喊:“曲小姐?曲小姐?”
“莫卓都认识?”徐珂的关注点偏了。
曲念摆了摆手,把头抬起头,醉熏熏地哼一声,眼神迷离望着陆昭野,眼熟,酒精的作用下她看不清。
“可算是醒了,这再不醒得送医院了。”
徐珂刚说完这句话,曲念就摇摇晃晃站起来,莫卓见状扶了一下,徐珂往旁边退,唯有陆昭野定在原地,皱眉看着曲念的动作。
“陆昭野。”曲念还没走近,挣脱开莫卓,鞋跟滑了一下,扑到陆昭野脚边,动静极大。
够疼的,徐珂想。
莫卓赶紧去扶,“曲小姐,快起来。”
曲念推搡着莫卓,爬起来指着陆昭野,身子摇晃着质问,“你为什么欺负弥弥?”
陆昭野眉头蹙着。
“她跟你说什么了?”
曲念酝酿着打了个嗝,浑身酒气环绕着,说话变得不怎么利索,过了大概半分钟,开口,“她说想试试跟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