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世界从穿成泥巴开始》
1. 柔软的身体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312号仓库。”一道冷丝丝的男声说。
“请各位研究员佩戴防毒面具与护目镜,请保持肃静。”
……
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了灯光。
光亮让安霜栖的意识醒了过来,但她的大脑还是不太清晰。
她本来是在直播打一款在灾难世界打怪物的游戏的……怎么,有人说话?在走剧情?
可那不是一款单纯的动作类射击游戏吗?
她没有睁眼,依旧半梦半醒。
那些人还在说话。
“各位实习研究员,在这四面墙上,你们应该看到了许多被封锁的箱子。也在里面,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吧?”
“没错,这些里面放着的都是收容的异种。如你们所知,异种就是通常指的是一切违背已知自然规律、科学理解或常识的现象、实体、物品或场所。”
人群中,发出了一些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这么多?”
“但是,不要慌张。”讲解的男声又响起了,“这些异种都被注射过麻痹物,因此才会被做成展品。它们被关闭在由新数字科技制成的防爆玻璃中,是完全安全、没有任何伤害的。”
“而且,大多数异种都是些柔弱没有伤害力的玩意。就像这一只。”
咚!
一声脆响在耳畔炸开。
安霜栖猛然惊醒,觉得有什么人隔着一面窗子在拍自己。
但睁开眼的瞬间,她懵了。
“……”
一面玻璃之外,是许多人脸。他们穿着白色的大褂,脸上戴着像防毒面具一样的面具,正在围观自己。像在围观一只奇怪的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
不过…
这些人的脑袋为什么那么大啊?
环绕在周围的人都像巨人一样。
过了一会之后,安霜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恐怕不是别人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
她于是奇怪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一团洁白的、看起来非常柔软的泥巴。
她的大脑顿时像过了电流一般,神经都被电断了。
她失魂落魄地抬起了双手,泥巴之中,生长出了两条短短的触手。
“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啊,它动了!”
“真的动了!?”
几个年轻的实习研究员注意到她的移动都惊了一下。他们至今都只是在书本上研究异种,还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东西。
但很快,那位戴着四方眼镜,声音一直很冷漠的讲解员便斜了这几个研究人员一眼:“大惊小怪什么?这个仓库中收容的异种都是活标本,虽然说注射过药剂,但是就像人一样,睡着了也会翻身,当然是会动的。”
他又用指节敲了一下安霜栖的玻璃。
安霜栖现在的情绪很木然,都没抬头张望他一眼。
“而且我都说了,这里收容的家伙都很弱。刚刚跟你们说的这一只,是其中最微小的——因为被人发现一团泥巴会自己蠕动着移动,才被确认成是异种送到这里的。根本毫无攻击力。连这样的你们都害怕,还怎么做研究?”
他话落的时候,一团安霜栖已经用两只触手抱在了自己的头上。
在原地顿了几秒后,安霜栖猛地用脑袋砸向了玻璃。
咣!
……好硬的玻璃。
脑袋差点撞晕了。
她拍了拍玻璃板,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格外真实。
是真的,不是做梦。
她撞玻璃是那位讲解员也没有想到的,把他也吓了一跳。
他猛地朝旁边躲了两步,然后就看到了这团泥巴的顶端软趴趴地抵在玻璃上,一副绝望的样子。
说实话,他也没见过这东西这样。但是他只是个文员,带领年轻的研究员们参观考察而已,并不敢真的去接近这类生物。
他有些汗颜:“总之……呃,它们的行为模式,就是你们未来学习和研究的对象。”
他说完,稍事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总之,这只是今天晚上的实验对象,因此我才和你们介绍的。你们可以留意一下之后的报告,看看是否能找到它的行为与实验结果之间的联系。”
实习的研究员们议论纷纷,而还沉浸在上一个打击中的安霜栖,反应了半天,才又仰起了脑袋
“……”
今晚的实验对象?
我?
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听完讲解员的话,开始窃窃私语:“提取异种样本进行观察的仪器好像又更新了,我还真是好奇那种新技术呢。”
他们讨论几句之后,这一仓库的参观时间已经结束了。
讲解员冲人们招招手,让他们进入下一间房间。
人们关上屋门的时候,安霜栖还蜷在收容舱里,身上的泥巴忽然皱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尖尖角。那是她的鸡皮疙瘩。
不可以留在这里———绝对不可以留在这里啊!
人们离开之后,大门关闭,仓库里的灯光又暗下来。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安霜栖站了起来,她滚到了玻璃旁边,两只触手压在玻璃上,开始观察玻璃。
触手用力拍了拍,玻璃只是发出闷响,却纹丝不动。
应该是什么新型防爆玻璃……刚刚那些人说了。估计蛮力无法打开。
她得出去。
在这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被这些人整死。
安霜栖眯起眼睛,看向玻璃的顶端。
在玻璃的最顶端处,有一条狭长的、白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一条缝一样。不知道是玻璃的厚度,还是确实是一条缝隙。
她只有十来厘米高,玻璃却有大约40厘米高。可她伸出了双手,她发现———她的触手能伸得很长很长。
她的身体太柔软了,可以变化成任何形状。似乎不仅仅如此,她似乎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密度,如果她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扁到像一滩流水一样。
“这身体还挺灵活的。”
她的两条触手啪一声够到了玻璃的顶端,摸到了那一抹白色的痕迹。
然而……
“不是玻璃缝隙…”她失望地道,“这只是个印记而已。”
收回了手,她的身体又从抻长的状态缩成一团。她在收容舱里转来转去滚来滚去,以她如今的身体的特质,只要有任何一个透气的洞口,她恐怕都能一点点缩小自己身体,从里面钻出去……但是。
什么都没有。
这间收容舱是严丝合缝的,为它这样特别的“异种生物”所设计的。
自然不会给她什么逃离的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去,安霜栖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脑袋相当好用,但在如此的情况下,即使是她也没法想到一个可行的逃生办法。
夜晚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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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终于,傍晚7:30分左右,滴一声,房门响起了一道声音。门被开启了,一道人影进来了。他穿着鼓鼓囊囊的实验服,比起白天那些人看起来包裹得更严实。
安霜栖一步步向后退,一团身体缩到了收容舱的角落。
可那人却并没有在意安霜栖的动作。他戴着覆盖半张脸的面罩,露出来的一对眼睛显得满是班味。
沉默、一副公事公办地模样。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收容舱的玻璃门。
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朝安霜栖抓去,安霜栖在玻璃打开的瞬间,立刻朝旁边逃窜,但一下子就被大手给拍在收容舱的垫板上,直接给拍扁了。
安霜栖:“…”
“给我松手!我不是异种,我是人!是人啊!”
可这些话在面前的实验者的耳里,听起来就像是“嗡噶呱哇呀”一类奇怪而细微的叫声。
实验人员皱眉看着这团吱哇乱叫的泥巴,心想真是个怪东西。在异种之中,很少见到这么有活力的。
毕竟一般来说……在没法攻击人类的时候,他们往往都显得死气沉沉,格外忧郁。
“奇怪的东西,给我安静。”他说着,但依旧没什么波澜。再怎么怪,这也只是一团不起眼的泥巴而已。
他挪开手掌,把被拍成一团的安霜栖又用戴着手套的五指攥在手里。研究员把她拿出来,丢进了另一只手上端着的器皿里,而后关上盖子。
他把安霜栖给端走了。
———玻璃皿外,光滑流动,忽明忽暗。安霜栖知道自己被端着走过了几间房间。
而终于——等安霜栖再次被倒出来的时候,她被倒在了一个被精密仪器环绕的切割板上。
安霜栖睁开眼,就见到身体上方一个器材架上,悬着好几把柳叶刀。
安霜栖一个鲤鱼打挺就要逃跑,可那只戴手套的手又把她按住了。
“怪不得上面说要重新提取这个生物的玻片样本,确实有点奇怪。”
安霜栖在对她而言无比巨大的实验员的五指之下挣扎。
提取玻片样本?难道说要切她?
她正想着这事,那个实验员已经从器材架上拿下了一把柳叶刀。
柳叶刀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里转了一圈之后,就朝安霜栖的身体刺了过来。
望着寒光一闪的刀锋,安霜栖大脑一片空白。
她忽然不挣扎了,身体一软,歪过去了。
哗—
哗——
平稳而利落的划动声从耳边掠过,安霜栖清楚地听到了柳叶刀在切自己的身体,并切成了三段。
死定了,这下肯定死定了。
可是……半晌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没死,而且……
她甚至根本没觉得痛。
身体被切割的感觉就像是在被挠痒痒一样,只感觉皮肤有点冰凉。
这样异样的感觉让安霜栖又睁大了眼睛……桌子上的三团泥巴之中,其中一团上又出现了两个小孔——是她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又轻盈了不少。
再次睁开眼后,周围的世界还是照旧冰冷的实验室,那位怏怏不乐的实验者手里拿着一团刚从她身上切下来的泥巴,正专注地把那上面滴着什么蓝色的药水。
安霜栖浑身一簇,顿时明白了什么。
——幸好她是一团泥巴,她完全免疫刀伤!
2. 滚来滚去的逃生
知道作为一团泥巴的“好处”之后,安霜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研究员背对着她,大概是由于自己被刀切的一瞬失去意识于是一动未动,研究员觉得她已经被切死了。
他手里蔫巴巴的那团泥巴也失去了生机,没有任何活力,任凭他在其上添加一些医用制剂以观察反应……
研究员的表情依然很不耐烦,一副命很苦的样子,继续手头的工作。对身后的操作台上,立起半个身子的安霜栖并无察觉。
安霜栖一下子站起来了。
她现在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大小,身体更加轻盈,她屏住呼吸,朝桌子边蠕动。
“天天加班做这种实验,真是没劲头。我本来以为合格了研究员就可以去研究更高级的异种的,没想到每天对着这种没意思的东西做研究!”
那研究员忽然暴躁了一下,用手拍了一下操作台,并不耐烦地从上面拿了一个镊子。
安霜栖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泥巴表面立起了一片小小的尖角——在那人回头的瞬间,她贴在一个显微镜的背面装死。
……还好,研究员顶着黑眼圈,嘴里咕哝着什么,又继续去搞手头的东西了。他并没有发现留在操作台上的泥巴少了一半儿。
他扭过头之后,安霜栖立刻从显微镜的背面滑下来,朝着巨大而冰冷的操作台的桌角边继续蠕动。
来到桌角边,正准备跳下去,可往下一看,她脑里嗡嗡作响。
……这不是悬崖吗?
由于她现在揉成一起,也就是几厘米高的一团。周围视野里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这一米多高的桌子都宛如万丈深渊一样。
“我切都切不死……肯定摔不死吧。肯定摔不死吧。肯定摔不死吧。”
安霜栖吸了一口气,像给自己洗/脑一般默念三声,心一横往桌子边一滚。
——
啪叽!
她狠狠摔落在地上,身体被摔得像滩水一样散在地上。
她匍匐了两下,很快又把自己团回团儿,迅速滚向了门旁。
这间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门的下方,有一条大约0.5厘米左右的缝隙,安霜栖看到了门缝之后,立刻朝那边过去。
砰!椅子倒了的声音。
安霜栖拧过头,那位研究员忽然站了起来。似乎是无意地打量向了门旁,注意到了她。
他此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注视着安霜栖:“……休想跑!”
他朝安霜栖一个箭步扑了过来。
安霜栖觉得肾上腺素狂飙!她猛地转回头,也许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身体变得轻盈了,瞬间——她的身体如同流水一般展开,并光滑地铺在地上!
她的身体滑过那条不足半厘米的狭窄的门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溜出去了。
安霜栖一溜到走廊,就听到外面的谈笑声。有两个人正朝这间屋走来,她从门缝出去的时候,一个如同棺材板一样的鞋底悬在她头上。
“……”
安霜栖身体猛地一拧,拧过了那个鞋底,滚向了另外一边。
脚步落在地上,没有踩到她。
“——给我回来!!——”屋内的研究员打开大门冲出来,却与正要进门的两个人撞了满怀。
“我的老天——你要撞死我们吗?”
“现在要是拿着什么高危化学品,不得出大事?”两人责怪道。
“已经出大事了!”挂着黑眼圈的研究员却眼睛瞪着地面寻找,冲他们的大喊:“有异种逃跑了,快去找!”
“异种,哪有异种?”工作人员两眼泛直。
“从地上滚出去的,是那团泥巴!”
大约两秒后,这两位工作人员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他们看向走廊的地面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团泥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到了墙壁上,身体的最后一团在上一秒还挂在通风管边,下一秒就消失在通风管内。
“好、好快……”一人愕然感叹,“是那团据说会走路的泥巴么?她的速度这么快的吗?那它应该叫会跑步的泥巴。”
这种关键时候不合时宜的幽默,气得研究员崩溃大叫。
“现在说什么好快,赶紧去追,找地方抓住她啊!”
“可是……那管道我们怎么进得去?”
“拉响警报,我去想办法堵它!你去叫人!!”
研究员和工作人员都马上行动,冲向房间里按下了紧急通讯铃……
几分钟后,整间研究所警铃大造,所有灯光都变成了鲜红色,一明一灭。
……
安霜栖在通风管里往深处滚。
“咳咳咳咳。”
通风管里有不少尘封的灰尘,安霜栖觉得自己这样下去肺估计都要受不了了。可是出于现在自己可能也…没有肺。她就觉得还能在坚持一下。
“跑吧,也没别的办法。”
通风管道里也有许多条分叉的地方,安霜栖每次在岔路,都凭着直觉选一个方向。
尽管安霜栖很希望就这么从通风管的某个出口滚出去,但是——她在这里滚,依然可以听到屋外的警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为什么警铃响成这样?”
“刚刚听说,有个1级异种逃跑了。”
“什么?最低级的异种还能逃跑?”那人口中充满戏谑,似乎根本不相信这样荒唐的事。
“嗯,是很罕见——但可能是有突变吧。刚刚从实验室那边传来的紧急联络,现在说五楼很快就要被封锁了。异种应该就在某个通风口里。”
“已经有人在调查了,我们也去看看…”
安霜栖眯起眼睛,听完这几句飘过来的话,她等了几秒,等附近没有声音,人似乎已经走远之后,就从就近的一个通风口的扇叶里爬了出来。
她又啪地跳到了地上。
可能是从高处跳了好几次,现在都习惯了一些。
面前,巨大的研究所像是个博物馆一般,走廊上一扇门接着一扇门。
墙壁上挂着的是各种各样的历史报纸。
《21331年,第一只异种被人类正式定义》、《在第802次围剿中,人类正式确立基本统治异种》……
但现在可不是看新闻的时候。安霜栖一遍躲避人声,一边在复杂的走廊上滚动,终于找到了墙上贴着的5F平面图,她快速看了一眼,楼梯就在前方。
五楼被封锁的话——去楼下就好了。她又翻滚到了楼梯的附近。
然而,楼梯口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警卫。安霜栖立刻缩回身体,观察这些人的动向。
他们彼此在交谈,眼神里透着担忧。
“异种跑进了通风口?”
“是哪一只?”
“究竟是怎么的,是不是组织人封锁研究所?”
看来大多数人只是听了警报赶来,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大家因此也非常警戒。
这么多人在这啊……
安霜栖思考如何从楼上逃跑下去。
混过人群的视线,从扶手背面爬下去可能吗?
不行。好像还是太危险了。
正举棋不定,身后方向也出现了对话的声音。
“——哎,到底怎么了?我正打扫呢。”
“现在出事了,清扫也终止了,你快回自己的房间去。”
“什么?”
“耳背吗?离开研究所,快回到你自己的住所去!”
安霜栖回头看了看。
一个拿着扫把、上了年纪满脸皱纹的清扫夫走了过来。眼神不太好似的,走路也有点深一脚浅一脚。似乎刚刚还在做晚间打扫的工作,现在却被警卫赶走了。
“别在这碍事,快点走。”警卫又对他说。
“知道了,我这不是走着呢么……”
安霜栖打量着清洁夫,脑海里思绪飞转。
如果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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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
安霜栖皱了起来,因为她在咬紧牙关。
她想到了一个有些孤注一掷的方法。
清洁夫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安霜栖纵身一跳,两只触手紧紧抓上他的衣服,一整团挂在了宽大的工作服上。
安霜栖抬起头,观察他的表情。
就在安霜栖挂上他的衣服的时候,清洁夫的脑袋歪了一下,令安霜栖感到身体一紧。
被发现了?
清洁夫伸出了一只颤颤巍巍的苍老的手,挠了挠厚重的眼皮:“哎……真是的,好多年没出事咯…好吧。哈哈,那今天就让老爷子我好好休息一下,喝上一杯吧!”
安霜栖顿时放心了。
她又抓着衣服上的一个扣子,往宽大的衣服上面爬了爬,最终,爬进了清洁夫的口袋里,掉到了一大串满是铁锈味道的钥匙上。
清洁夫缓缓地移动,经过那些吵吵闹闹的警备员。
谁也没有注意这个老人家。就算注意到了,和不会和他说什么。异种的事,大家都觉得就算和这样的人解释也是白解释。无关人员应该立刻离开现场。
也就是因此,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在赶往四楼,只有老清洁夫撑着他那条似乎受过伤的坏腿,一步一步,带着安霜栖走下了楼梯。
离开五楼,到了四楼。
再离开四楼,他不慌不忙地走到了三楼的拐角处上。
此时,一位身上带着徽章的人迎面走上来。
老清洁夫抬了抬眼,见是这里管事的警卫长,有些讨好地冲他笑了笑:“辛苦警卫长了。”
警卫长完全没理他的招呼,面色冷峻继续往上走。
老清洁夫微微皱眉,埋着头不敢说什么。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警卫长的手上,一个十分复杂的设备忽然在楼梯拐角滴滴滴滴一连作响。
警卫长的眼神变了。
“你口袋里放着什么东西!”警卫长厉声道。
“什么?”老清洁夫最听不得这些话:“我口袋里?我工作这么多年从没偷过东西!里面只有我的钥匙!”
自证的应激心情,让他行动都变快了,以让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掏出了一把钥匙。
两根粗大、满是皱纹的手指捏起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环,而在钥匙环下方,还挂着一团还来不及逃走的安霜栖。
“…………”
万万没想到还有异常探测器这种东西!
安霜栖背着身体,正准备跳下楼梯,可警卫长已经伸出手,抬起了他右手一只攥着的那把手.枪。
砰,一声枪响!
在这个极近的距离,开枪几乎毫无误差,子弹朝安霜栖飞出来,正中中心地整个打在了她的一团泥巴身体里,雪白的泥巴在空中像花一样炸开。
但因为泥巴的质量太轻了,子弹毫无阻碍地飞了出去。最终,从三楼楼梯的拐角直接打在了二楼走廊深处。
“真是找死。”警卫长落下拿着枪的手。
“找到了。我弄死它了。”
他又冲衣服上别着的通讯器说了一句。而后,他一把推开一脸呆滞的清洁夫,朝着走廊的二楼冲去。
在赶去给异种“收尸”的时候,警卫长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神情。负责研究所多年,在他的管理之下,从没有出现过异种出逃的情况。这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嘛——话说回来,要是真让一个那样低级的泥巴逃跑出去,他的脸还往哪搁?
在二楼中段的地方,他发现了自己的那颗子弹落在了地上。他微微带笑着捡起子弹。
可就在两秒之后,他忽然嗅到事情似乎有一丝不对劲:
——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等等…那团被炸成花的泥巴,跑哪去了?”
他转身来回看了一圈,一条走廊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他莫名觉得背后汗如雨下,忽然不明白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狡猾的东西。
3. 泥巴的特性
漆黑一团的盥洗室里没有开灯。安霜栖把自己的身体又揉成圆圆的、柔软的一团。
“这完全免疫物理伤害属实是有点狠的!”
她轻声说着,看着自己白白软软的身体,心里又觉得当泥巴其实也还不算太差!
当时,子弹朝她飞过来,在一瞬之间,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不躲反而伸展自己的身体,从而十足柔韧地包住了那颗金属弹壳。
而她果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子弹从三楼拐角直接穿到二楼的走廊,她也宛如乘坐火箭一样,从三楼直接被送到了二楼。
掉在地上的那一瞬,她拼命收起了被打得有点散的泥巴。
除了泥巴上有一点烧焦的痕迹,她倒没有什么不适感。
团巴团巴,那点焦黑的痕迹被揉进身体里,也就看不见了。
在那个警卫长赶来这里之前,她已经从一闪门后溜了进去,完全消失在了这条走廊里。
那之后,安霜栖来到的是一间盥洗室。
漆黑的盥洗室内,巨大的玻璃镜折射空间里另一面镜子,让空间显得大而曲折。
安霜栖一步步朝着洗手池蠕动,最后顺着洗手池的侧面向上爬,攀到了洗手池的台子上。
她伏在洗手台上凝神谛听。
门外,有远处吵闹的声音传过来。本来包围在五层的人应该追下来了,因此声音很大。
“那只异种真的不对劲……它有超常的智慧!”
“明明是个一级的异种,我竟然感觉到害怕!”
“快快,地毯式搜索,别让它跑了!特别是窗户、还有一楼,门口……”
“赶紧去找,万一真跑了,咱们所有人吃不饱兜着走!”
显然,事情还没有解决。
安霜栖一边听着,一边分析当前的情况。
前世作为非常有名的游戏主播,安霜栖在众多游戏中都是榜上有名的玩家。
除了操作一流之外,思维也非常重要。是她总是能化化险为夷、绝地反杀的关键。
最重要的是反向的思考。
目前,她又从警卫长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还是在二楼,警卫长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抓到她。他应当会立刻封锁各个出口与窗户,想必现在,研究所外也有人把守。
而且他们的手上还有探测器。
关于探测器的话……安霜栖觉得那东西未必非常灵敏。
因为方才被探测到的时候,那东西一开始不响,偏偏在她躲在老清洁工的口袋里,在与警卫长擦肩而过时候才开始响。这证明探测器有距离范围。
所以说他们才会暂时找不到自己。但是如果他们真的靠近到了自己周围,或自己直接经过出口,会有非常大的可能触发到他们布下的探测物品。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安霜栖趴在洗手台的边缘,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龙头下方黑洞洞的下水口。
“看得见的出口都很危险。通风管也被注意到了。那么,看起来现在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去下水道了。”
下水道是一个特别的、容易被忽视的出口。安霜栖觉得,就算安保再怎么戒备,也不至于为了她火速封锁整个地区的下水系统。
……但愿没有什么“美人鱼”。
想起了小时候的某些都市传说,安霜栖的身上又耸起一片鸡皮疙瘩的尖角。但听着盥洗室之外的某些房间,人们愈发逐渐忙碌、急躁的声音,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安霜栖心一横,跳向了洗手池,从洗手池弯曲的池壁上滚下去。
疼疼疼疼疼!———疼!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禁锢了她,痛感仿佛撕裂了她!
明明被刀割甚至被枪打都没事的——怎么会?!
水!
她皤然明白了。
她的身体滚过了积在水池壁上的水珠。
——是水!
她不能碰水!泥巴不能沾水!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安霜栖迅速准备收回身体,回到洗手池外。可她的触手碰到水池壁上,开始打滑,开始融化……她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泥巴团瞬间又往水池底部的下水口方向滑了几厘米。水令她痛到近乎麻痹。
“——不行,不行!”
安霜栖知道,一旦自己掉进那下水口里……只有死亡的可能。
她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在就要靠近下水口的地方,她在全力得忍痛伸出两只触手,触手黏在水池壁上。
终于——在坡体较缓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可痛感却一点也没有消失。
怎么办?怎么回事?
安霜栖四下环顾,最后看到了水龙头上方垂下了一个带着金属链条的塞子。
塞子是用来堵下水口的,平时这条链子就垂在这里。安霜栖拼命往塞子的方向滚了两周,最后颤抖的触手伸长,抓住了着金属链条。她用尽浑身解数,攀了上去,并顺着沿着这条链条,终于攀回到了洗手池的上方。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
“……太疼了,为什么会这么疼。”
“我好累。”
明明已经离开了沾水的地方,但铺天盖地的沉重感与眩晕感并没有因此缓解。她在洗手池旁边的台子上,意识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她明明也只是沾了一滴水而已。
对水的生理性恐惧感陡然飙升,安霜栖的回避情绪也在激增。她想要远离洗手池的附近,于是从高高的台子边滚了下去。这次,又啪叽一声地摔在了地上。
泥巴摔扁了,这次却半天都没有再起来。
安霜栖的心里,有一种意识,几乎让她就要这样昏睡过去。
哒哒……哒哒。
是人的脚步声。有人在附近。
但再一次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求生的意志——还是让安霜栖抬起了脑袋。
她用最后一丝力量,分外艰难的、一点一点的在地板上蠕动。从盥洗室侧面的一个门缝里,钻进了了一个房间。
那是一间比预想中更大的屋子,门口上贴着一个标签,写着“杂物间。”
一进去之后,安霜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成箱成箱的卷纸、一些清洁用品,还有些装着书籍的纸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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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篮球一类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安霜栖已经没有力气再注意周围有什么了。
她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了。它随便找了个角落,整团地趴在地上,昏过去了。
……
这间杂物间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人进行着搜寻工作。
甚至,也有两次,有人进了这间盥洗室。
“找到了吗?”
“还没有。”
“可恶,一团泥巴究竟能跑到哪里?”
“一点头绪没有啊。”
“也许又跑到哪个通风口里了吧?没关系,刚才,听说出入口都设置好了探测装置了。它肯定还没有出去。没关系,现在就是瓮中捉鳖,总能找到的。”
……
缓了很久很久之后,安霜栖才醒过来。
她还是趴在黑洞洞的杂货间的地上,疼痛感是淡了许多,但疲惫感还是让她不想睁眼。
“我竟然差点被水杀死了。”
“果然,要不那些人都说我是个废物的低级异种。甚至连水都能弄死我。太夸张了。”
她瘫在地上,苦中作乐,竟然还笑了一下。
“穿越之后,先是变成了一团泥巴,又被刀切,被子弹打。本以为自己这身体有些优势,最后发现成了异种还是最烂的异种。”
“要是我的那些水友看到我的遭遇,估计都得直接冲上首页吧?”
人在绝望时候,就很容易回顾平时快乐的生活。
想起那些每天插科打诨,守在她直播间的几万水友,耳边如此清静,她既不习惯,又觉得有些寂寞。
“但是,这一次……我好像真的没办法了。”
“我还是动不了,身体太沉了。泥巴原来不能碰水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晾干,也不知道晾干后身体还会不会恢复原状。”
“可人们出出进进,恐怕也快要发现我了。等我晾干的时候,人类早把我抓出去了。”
安霜栖当人时候,过得顺风顺水,还很少遇到这样的挫折。
她叹了一口气,躺在地板上动弹不得。想了一会,她没有什么精神地睁开了眼睛。
……却看到一个东西正近在咫尺的对着她。
一对蓝汪汪的玻璃珠眼睛,正在一颗人偶的头颅上目不转睛盯着她。
安霜栖:“………………???”
面前——横向躺在地上是人偶断掉的头颅。人偶是漂亮极了,与真实人类差不多大小,但在黑洞洞的杂物间的此情此景下极度的诡异:
淡金色的鬈发下、雪白的面庞上红色的塑料嘴唇勾成一个优雅却十足恐怖的笑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人偶身首分离,在人偶的旁边,还凌乱的散落着几段分开的人偶肢体——球状关节链接着的胳膊、腿、躯干等等……小腿插在一个纸箱里。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一只手却挂在一个扫帚把儿上。
安霜栖嗓子干涩,感觉透不过气。
可在这时候,人偶却对她说话了:
“小泥巴,你好。为何表情如此震惊,你不太会遇到别的异种吗?”
她的声音丝丝缕缕,十分空灵。
4. 人偶的计划
人偶盯着安霜栖,蓝色玻璃珠制成的眼睛微微发光。她的声音算得上温柔,可与她侧躺在地上的一颗孤零零的脑袋放在一起,只让安霜栖觉得仿佛置身噩梦。
“……”安霜栖沉默了一会,反问:“你也是异种?”
“小泥巴,为什么你要问废话呢?哦,我明白了,你没看过像我一样美艳的人偶,是吧?”
人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给安霜栖整得浑身一耸,这家伙脑子可能有病。
“嘘,别出声,人类会发现的!”安霜栖扭头看向杂物间的门板外。
……‘人类会发现的’。
说完这话,安霜栖自己也愣了一下。自己居然已经以一个异种的角度在想问题了。明明才穿越到这个古怪的世界不到一天而已。
可银铃般的笑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大了。如果不是被水弄得浑身沉重,没有一点力气,安霜栖一定揪一团泥巴堵住她的嘴。
她好像笑够了。
可奇怪的是,目前在研究所里追查的人类却并没有循着声音过来。
“小泥巴,你不用担心,人类不会听到我的声音。也不会追踪到我,这就是我的特质。”人偶回答。
特质?
安霜栖皱起眉,她对‘异种’还不是非常了解。
但看自己身体的特点来说,每个异种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她自己,是一团可以走路滚来滚去改变自己身体造型与密度的泥巴,对物理伤害几乎都能免疫,但遇到水却非常致命。这也许就是她的特质……而面前这只人偶……
安霜栖往她的身上打量。
那穿着暗红色哥特风格的蕾丝裙的身体之上,塑料皮肤上全是刮伤,蕾丝裙看上去已经在这里放上很久了,其上落满灰尘。而那根……插在一个纸箱里的腿,脚上踩着那只红色的高跟鞋,高跟鞋与一个巨大蛛网连接……她似乎也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这是个研究异种的研究所,自己现在也算插翅难飞的局面。可这个人偶,却安然无恙地在这里躺了许久,好像都没有人发现她……
人类不会追踪到她,这就是她的特质?
安霜栖嗅到了一丝希望。
“人类找不到你的话,你是不是可以走出这个研究所?你可以隐身吗还是什么的?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吗?”
在地上平视她的雪白面庞盯着她看了几秒,露出一个笑容:“那先问你一个问题,泥巴泥巴,你说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
安霜栖认命般地回答:“…是你。”
“答对了!”人偶的嘴角露出了更愉悦的弧度,“虽然你答得很对,但是我——没法带你离开呀,因为你看,我的身体都四分五裂了呢。”
她蓝色的眸子往下转,玻璃眼球对着杂物间的角落。插在箱子里的小腿底端,踩着高跟鞋的脚勾了两下,表示并不能把这条腿从箱子里拔出来。
挂在扫帚把儿上的手也只是在扫帚把儿上晃了晃,做出了个摊手的手势。
“……”
安霜栖想往她身上扔泥巴。
安霜栖死死盯着这只人偶散落的身体,脑海里思绪飞转,思考着任何能从这里离开的方法。目光落到人偶肢体断开处的时候,她问:“我是泥巴的话…能不能帮你把这些身体拼起来?”
人偶却并不在意这些事的。她眼睛在欣赏她那一头金黄色的鬈发。忽然,金黄色的鬈发忽然像是有生命一样,朝安霜栖的方向卷过来。
“这些都没用的啦,小泥巴。”
她道,“你气鼓鼓的也没个意思。反正现在出不去,我们来玩吧。说真的,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我在想,能不能把你给系成一个蝴蝶结。”
金色鬈发朝安霜栖扑面而来,安霜栖想跑,但身体依然沉重,鬈发卷到了她的身上,她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那鬈发刺在她的身上痒痒的,很烦…
人偶倒也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几分钟之后,她确实只是拉拉扯扯安霜栖柔软而雪白的泥巴身体,把她捏成了一个蝴蝶结的形状。
“你看,这样就可爱多了。”
她用金发尖儿戳了戳安霜栖的脸颊。
安霜栖要气死了。一点也不想再理她。
而在这时,屋外不远处的走廊上,忽然又传来一片人声。
“怎么样,一楼是不是都搜完了?”
“还没有,但刚刚警卫长大发雷霆。”
“对,要地毯式搜索,咱们还是快干吧,哎,上面那伙人可怕极了——现在就进行二楼走廊右半边这块吧。”
……听起来那些人快要过来了。
被捏成蝴蝶结状的安霜栖努力把自己拆开。一边是要抓自己的人类,一边是脑子不太正常的异种。真是腹背受敌,形势微妙……
人偶显然也听到了这些人的对话:
“…嬉戏的时间太短暂了,也要结束了。”
她眯起眼睛,轻声感慨一句。
安霜栖听到她这样说抬头看向她。
你这家伙也知道是在嬉戏?
然而这一次,人偶脸上那种狡黠且戏谑的笑容却忽然消失了。
蓝色玻璃珠的眼眸忽然像深海一样沉着,专注地盯着安霜栖:“小泥巴,你会感觉饥饿吗?”
饥饿?
安霜栖不懂她什么意思。她是一团泥巴……理应不用吃什么东西。
但被她这样问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一根心弦好像被拨了一下。
“我是有事情要告诉你的。”
人偶那七零八落的身体忽然飞了过来,拼合在了一起。原来她说自己不能移动完完全全是骗人的,拼合之后的人偶看上去和一个真人一样高大,固然移动的姿态有些僵硬,但基本还算是灵活,“对不起,这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她站了起来,俯视滩在地上的安霜栖,而后,她弯下腰,一只塑料手把安霜栖捧在了手心里,又托回到了她的眼前。
那对眼睛里带有一丝忧伤。
安霜栖并不能理解人偶的行为,但她已经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与这只塑料人偶的相遇绝非偶然。
“你————你知道我?”
“当然,小泥巴,我是为你而来的。”她端详着安霜栖,忽然没由头地道,“……来,吞噬掉我吧。”
吞噬?
安霜栖本来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却在“吞噬”这字眼出现的一刻———她的大脑里像是地震了一样。
仿佛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一切思绪,情绪都被身体之中一团欲/念灼烧、她无法自控的冲动而替代。
浑身像是燃烧一样滚烫。
泥巴从她身体展开,像是岩浆类的流体一样瞬间炸出来,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动。滚烫的泥巴熔化蔓延向对方的身体,包裹了端着人偶的掌心,并不断地顺着对方的形体前进,直到覆盖她的整条手臂。
她要吞下去,要吸收下去……
安霜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像一个怪物。
她在淹没那只人偶。
人偶只是淡淡地笑着,像对这一切并不惊讶似的。
安霜栖的意识不清,她在一片燥热的空气里,用尽自己最后一点神志,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声音。
“……你。”
被雪白的泥巴包裹了一半的人偶,忽然听到了这一声艰难的轻语。
人偶意外地睁大了玻璃眼睛,像是钦佩一样,想不到安霜栖还能在这种时候维持一丝神志来说话。
“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关于我的什……么?”
人偶顿了几秒,扬起了头,眸光有些空浮。
“一位创造者将一个执念放进了我的脑里。告诉我帮助了你,我就能解脱。”她用空灵的嗓音回答道。
“其实关于你的事我并不清楚。但创造者太强大了,我相信创造者的意思。我相信了只有遇到你,我才能不再感觉如此的悲伤,并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下去。你知道作为异种,是很痛苦的。我想尽了办法去结束那种痛苦,那种悲哀的,疯狂的念头……”她的声音一开始悲凉,在这一刻话锋一转,忽然又开心了起来:
“而也许遇到你之后,一切不幸就终于能结束了。”
这……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安霜栖在浑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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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泥巴吞没的速度快极了,很快,人偶的身躯几乎已经要完全被覆盖了。
人偶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空,好像所有力量都被吸干了一样。她的表情却依然平和而愉快。
而最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仅剩的力气开口:
“对了…那个创造者还留下了一句话:‘世间的秩序已经被打乱。可能性繁复,一万种偶然之中,只有一种能够通往光明之道。你的前方黑暗起伏,恶意伺机而动——潜藏于平静之中、或披斩黑暗,都是你的选择,无论如何祝福你选择的是正确的道路’……”
语落,人偶双眼一空,已经整个身体都陷入了白色的泥浆里——完全被安霜栖吞下了。
那些泥浆似乎把对于安霜栖来说是庞然大物的人偶融化了。片刻之后,人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大团大团白色的泥巴回缩,慢慢回退,又回了安霜栖的身上。
她又变成了一小团。
安霜栖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地立在地上。
人偶刚刚说的那些……什么意思?创造者?那是什么人?
为什么人偶来找自己?
有人在期待她去做什么?为什么说她可以结束人偶的悲伤?
……太多信息了。
脑袋还是很晕,不太能思考。
而就在这时,安霜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行文字。
是系统。
她竟然是有系统的!
【异种代码:NURA】
【排序:00099】
【异种物名:艺术节的人偶】
【异种类型:特殊类】
【异种描述:上锁的衣柜里、舞台的后台、结束时的庆祝活动上,人们打开灯光,看到这只人偶在对他们发笑,都会背后一凉。没有人知道她是被谁拿过来的,又是被谁送走的。】
【身体数据:高159.9cm,重10kg】
【体力:50】
【攻击力:40】
【生命力:80】
【智慧力:300】
【污染等级:3级】
【特殊能力(1)低存在感】
【人偶出现在各种人们想象不到的地方,其实是因为她能淡化人类或是机械的注意力,在暗中移行】
【特殊能力(2)人偶制作术】
【人偶从制造师那里,学习了制造人形的技术。】
安霜栖盯着这行文字,人偶已经消失了,但自己的身体胀胀的,感觉很神奇。
【你吞噬了艺术节的人偶】
【你获得了艺术节的人偶的神经,是否吸取它?是否分解它】
安霜栖迟疑了一下,出于不知道分解是什么意思,她选择了吸取。
【你吸收了人偶制作的能力,并习成了人偶制作术。】
系统的光芒暗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又回到了黑暗且满是灰尘的储物空间。那个哥特风格的人偶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切又回到了遇到人偶之前一般的场景,仿佛她所经历的只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安霜栖趴在地上,还是一团不起眼的泥巴。
可她知道刚刚的都是真实的。因为被水浸湿后的沉重感消失了,她身体里充斥着不可思议的……新鲜的力量。
“人偶制作术是吗?”她盯着自己的身体,伸出了一条触手,轻声自问。
【使用人偶制作术可以为你塑造出一个人的身体,且与真人完全无异。】
“那么……我要把自己捏成与上午那些实习研究员一样。”
泥巴身体一阵翻滚,抽动,增大……
几分钟之后,她深深喘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指骨分明的手,打开了储物间的门,回到了盥洗室内。
巨大的镜子之内,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大褂、脖子上挂着实习牌子的少女。
有着如同人偶一样漂亮的脸,与灰褐色中微微泛蓝的瞳孔。
安霜栖睁大了眼睛,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倒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盥洗室的大门被人踹开,两个警卫冲了进来!
5. 新鲜的空气
砰一声!
门开启后,两个警卫都冲进盥洗室里,两人的双手都拿着东西。
一手,与之前警卫长发现安霜栖时候拿的东西一样,是类似探测器的机械品;而另一只手,则是根警棍或者折叠弯刀一类的武器。
安霜栖见到他们的瞬间,视线立刻定在了他们手中的探测器上。
这个距离……探测器完全没有反应。
应该是因为这具身体也一定程度继承了人偶的特质。
她抬起头,与警卫目光相对。
两个警卫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会看到一个这样女孩。
穿着的白色实验服过于宽大,多少显得有些不合身。脖子上挂着个实习的牌子……这打扮是今天来见习的实习研究员吧?但是那些人里,原来有长这么漂亮的女孩吗?
两个警卫看着安霜栖的脸,都觉得视线有点挪不开。可当下情况不是欣赏人家长相的,其中一个人拍了拍自己的脸,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大声询问:“喂!你在这里干嘛?”
安霜栖一开始没有回答,她在想该怎么说。
但片刻后,她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丝困惑。
她伸手,指指盥洗室门口处的门上的几个大字:“这是女卫生间。”
两个警卫:“……”
顿时两人脸都红了。
这一说,反倒是他们显得有点冒昧了。
“啊不是,你别误会。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我们可不是闯进来的。”警卫语气有一丝慌张。“你没听见刚刚的铃声吗。”
“…我刚刚在做实验。”安霜栖小心地回答。
“哦,那警报是因为有个收容的异种逃跑了才拉响的,我们在抓它。”
警卫以为安霜栖是刚从某个封闭的实验室内出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他们无奈地往门外退了退。
“——你要用卫生间是吧?那我们在门口等你一下。好了和我们说一声,我们再进来搜。”
“什么,有异种逃跑了?”
安霜栖却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听他们的解释后,她的表情变得非常认真。她摇了摇头,
“那是很严重的,我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两个警卫见她这么说了,又停下来,让开门口的路:“哦,好,那你出去吧。”
见姑娘人不错,警卫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也小心点,外面有异种活动,听说看起来很弱,但实际很难缠。”
“确实很可怕。”
“但也不用太担心,这里有我们在,一定会把那种东西抓住打趴下的。”警卫大哥又拍了拍胸脯,扬起脑袋保证道。“快回家去吧。”
“嗯,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安霜栖点头道。
听安霜栖的话,两位警卫大哥心里都美滋滋的。注视着安霜栖离开。
只是…他们大概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这样把异种从自己的面前生生放走了。
安霜栖离开盥回到了研究所的走廊。还是人类的身体与视线更舒服一些。
……在楼梯附近,一场风暴还在研究所内蔓延。安霜栖听见了,那个不久之前对她开/枪的警卫长的破口大骂。
“一只1级的异种从这里跑出去?那我脸上面子往哪搁,快给我找到它!”
“但是它明明那么狡猾,而且,您击中它都没把它弄死,想必它的能力比起我们想象的更强吧?”
“如果评级错误,那就更不能让它跑了!可恶,那家伙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听之前的那些人的话得知,异种似乎也分等级。自己是1级的,应该就是最弱的等级。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一开始都对自己那样不屑。
但是,她吞下的那个人偶是个3级的异种。
这就说明,自己的能力是有着巨大的成长性。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甚至连她自己,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但就算要弄清,也等她先离开这里吧。
她可不想再遇到任何意外的情况了。
安霜栖顺着楼梯下去,路上也遇到了几个研究人员。只是研究所本身就很大,每日参观的人也很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一陌生面孔。
走到了大门口——有警卫检查。他们并不检查证件之类的。门边设置了许多检测装置。警卫只是负责守着那些装置。
安霜栖跟着几个往外走的人一起来到了门口——一切装备都没有发出声响。
就和人偶当时说的一样,人类的机器探测不了她,这是她的一个特质。自己的人形态似乎继承了这个特质……泥巴形态的话,她就不清楚了。
她顺利走出了研究所的大门——这漫长的一晚结束后,她终于第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几十分钟之前,作为一团泥巴的自己,大概是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最后竟然是从实验所的正门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的吧。
安霜栖在门外,望着面前一座陌生的巨大城池的夜色。
一辆车停在了研究所的附近,车上的大灯打过来,十分刺眼。从上面,下来了许多神色严肃的人。
应当是赶过来的增援。此地不宜久留。
意识到这点,安霜栖立刻往城市的深处的某个未知的方向埋头走去了。
……
安霜栖在一些曲折的道路上走,边走边观赏着这座庞大的城市。
城市的建筑有些未来的味道。但那应该不是非常美好的未来。城池既显得秩序,又很凋零。
一切都像是钢筋水泥建立出来的荒原。许多都是巨型建筑,如同纪念碑般伫立在城市中央。窗户往往都很小,粗粝的墙面布满裂纹。与此相对,是城市里几乎没有植物——也许,这是因为异种出没已有多年的缘故吧。
在之前研究所里,她看到了一些墙面上的新闻与标语。大概在这个世界,人类与异种已经共生多年。这样的背景下,危机四伏,城市如此冰冷也显得情有可原。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会穿越到这样的世界,还变成个异种啊。”
安霜栖轻声问自己。
走到了一个拐角,街角里有一面后视转角镜。四周无人,镜子映出了安霜栖的身影。她在镜子面前停下来,观察自己。
其实安霜栖在制作自己的人形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只是希望看起来像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骗过那些警卫。
没想到最后效果是一点也不普通就是了。
除了漂亮得不科学的外表,那衣着也很不普通……白色的褂子之下她身形有些单薄,褂子里面的衣服是件缀满了蕾丝、黑色蝴蝶结和黑纱缝成的玫瑰的红裙子……非常符合那只人偶的审美爱好。
“其实比起这种形象,如果可以选的话,”她一只手捻起了裙子上巨大的黑色玫瑰花,眉头轻蹙,“我更喜欢那种废土里野蛮生长,一米七五以上又高又帅的酷姐!”
“但反正我是泥巴,我应该可以给自己捏脸吧?”
安霜栖看看自己的身体。她在游戏里选的人物风格也都是那种帅得不像话的风格的。
安霜栖这样想着,她的身体慢慢柔软下去……她又变回了一团泥巴。
“再变回人。”
泥巴重新生长出人的结构,但长了一会之后,又变回了方才那张人偶一样的脸。
“不能变了吗。”她无奈地叹了一声。
看来她只能从泥巴身体与当前的人类身体之间切换。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
“话说,我之前吞噬人偶的时候看到了系统。所以我是有系统的吗。”
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问。而这一问,还真的触发了系统。
【异种代码:NEVA】
【排序:00007】
【异种物名:会走路的泥巴】
【异种类型:特殊类】
【异种描述:一团奇特的泥巴。它拥有思想,会蠕动。没有人了解它的真相。】
【身体数据:高11cm,重15g(当前本体)】
【体力:4/30】
【攻击力:15】
【生命力:未知】
【智慧力:极高】
【污染等级:未知】
【特殊能力(1)柔软身体】
【泥巴拥有柔软的身体,所以它可以把自己变成各种形状,两条触手尤其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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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能力(2)泥巴特性】
【不怕刀割不怕火烤,但请不要用水去淋它】
【特殊能力(3)人偶制作术】
【泥巴从艺术节那里,学习了制造人形的技术】
【其他属性:未知】
安霜栖盯着自己的系统看了几遍:“会走路的泥巴?我官方名字真就这个?也太草率了吧?”
“很多‘未知’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吞噬的能力也完全没有说明……”
“而且——还有那只人偶所说的话。”
想到这里,安霜栖的表情忽然有点黯淡了。她垂着眼睛,看着地面的石板路。脑海里出现了那个个人偶的模样。
是她的出现,才让自己顺利逃了出来,来到了外界的。可她对对方几乎一点也不了解,她不知道人偶为什么为了她做了这么多。
人偶说,她需要获得解脱所以才找到自己……难道被自己吞掉,是她的解脱方式之一吗?
还有创造者,究竟是指什么人呢?
……有太多空白留在这里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让安霜栖无法忽略的事情。那就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应该选择什么立场。
她过去是人类……现在却不再是了。
她伸出一只手掌,明明看起来是人类的手掌,手的掌心之中,忽然冒出一团白白的,柔软的东西——那是她的泥巴触手。
她能控制自己的触手从身体的各个地方冒出来。
她又垂下手,变成了正常的人类的样子。
到目前为止,人类差点弄死她。一只异种却莫名其妙地自我牺牲而救了她。看起来,人类与异种势不两立——那么之后,她究竟应该怎么做?像今天那样,去吞噬异种么?还是就利用自己这个人类的身体,安安静静地苟活下去?
安霜栖感觉到了深深的茫然。
但她从来不是那种会压抑在一个事上过不去的性格。她很快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不论怎么选择,都不可能是今晚作出决定的事。
“我需要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安霜栖抛掉复杂的思绪,准备找一个地方过夜。她觉得困倦感压倒了她,在系统里也能看到,她的体力值都快掉没了。
又走了一会儿,她走到了一条看起来意外的有人气的街道。看着是这座城池里一个夜间酒吧街,难得徘徊着一些年轻人的身影。
安霜栖只是路过,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叫出了。
“那边的姑娘,这大晚上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找酒店住啊?我们这里打折酬宾。”
安霜栖确实是要找个住所,但她此时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住酒店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简单回绝:“不。”
叫住他的是个长得很高的男的,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这男人并没有放弃似的。他的眼睛上下打量安霜栖,从脸看到身材。后来又笑着补充:“说错了,小美人,不用你花钱。你跟我去住吧,要是你这模样来我们家干,我还能给你不少钱。”
安霜栖扫了他一眼,片刻后,她目光流连了周围一圈。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好啊。我刚好需要一份这样的工作。”
那男人本来双手插在胸前的男人立刻不装了,本想如果这柔美的小姑娘拒绝,他就冲上去把人截下来的。没想到这姑娘还这么主动。男人立刻张开双臂:“啊,小美人脑筋灵活,让我好好宠爱你吧。”
安霜栖朝男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到他的身边时候,她的目光却忽然飘向了男人的头上方十厘米左右的位置。
男人微笑着迎着她:“你在看什么?再看来看去,我可要生气咯。我只喜欢美人看我。”
在他的脑后上方……一团拉的长长的雪白的泥巴攥着一片从地上捡来的厚木板,正在蓄力。
听着他糟糕的发言,安霜栖胃里搅动一下,泥巴触手猛地攥紧,木板狠狠地朝男人后脑勺上劈了下来。
“……我……”男人还盯着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咚一声闷响后,他倒在了安霜栖的脚边,一下就被砸的不省人事了。
“去死吧!”安霜栖忿忿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6. 松软沙发上的美梦
当异种纵有无数的不便,但其中的一个好处就是,遇到这种可恶的流氓,就能拥有力量把他们打晕。
安霜栖没有再流连于那条嘈杂的街道,想必那种地方人多而杂。她继续往前走。
一看系统,自己的体力值又掉了些,都快迫近于0了。
她现在只有一件事想做:找个地方休息。
但这也不是容易的事。首先,她也不想作为一个泥巴缩在大街某个角落布满灰尘的地方。而以人的形体,想找地方住恐怕势必要钱,或者要查她的身份。哪个她都没有。
她在一条老旧的街道上驻足,里面有些老房子,或许,她能到个没人的屋子,从窗户钻进去。毕竟泥巴的身体非常灵活。
她拐到这一个有不少店铺的街道里。在这种夜半三更的时刻,这里十分安静,没有一点人声。安霜栖困得要睁不开眼睛,艰难地用视线浏览两侧的房子。忽然,她停在一个仓库门口,仓库是用链条上锁的,所以仓库门关得不是很严实,有条缝。
安霜栖的眼睛贴近那条缝往里面看去。
仓库打扫得很干净。
里面有个又长又宽敞的皮沙发,看起来一定很舒服。
“总比露宿大街好。”安霜栖轻声道。四下扭头,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她的身体形状便幻化掉了。又变成了一团白白的泥巴,顺着地面上的窄缝儿,滚进了仓库里。
长长的泥巴触手抱到舒服的皮质沙发上,柔软、舒服、温暖——比起研究所里面那个硬邦邦的收容舱,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里距离研究所够远了,想必一时半会追查它也不会到这里。而且这看起来像是某个商店或者当铺的库房,研究所应当也没有权利随随便便私闯别人的店里。
自己一团10cm上下的泥巴,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先小睡一觉吧。
为了避免别人不注意到自己,她还从沙发上抱起一个枕头,挡住了她整个身体,把她卡在了沙发缝里。
——困倦感扑面地压过来,安霜栖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有一点是她也没有想到的。
也许是因为睡得太好了,睡眠之中,她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并不是那么清醒……
凌晨4:30。她是一团泥巴。
清晨5:55。砰,她做了个梦,嘴里嘟囔了一声,枕头从沙发上掉下来了,她变成了一个人。
清晨6:25。睡得肢体放松,她又柔软下来,人消失了,她又变成了一滩泥巴,趴在沙发上。
清晨7:02。作为人的肌肉记忆苏醒,大概潜意识里,她还坚信自己是个人的…泥巴上又长出了四肢和头,她又变成了人形。
……8:03分。
睡眼惺忪的旧物店老板打着哈欠,开启了库房的门。
今天,也是求求老天爷行行好,让他们这家经营状况摇摇欲坠的旧物店开张的一天。
胖胖的中年老板眯着眼睛走进了库房之中,太困了,导致他都没看清楚库房里有什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发觉一个东西抵了一下他的膝盖。
他这才睁开眼——发现是一只雪白的手……顺着看过去,他发现自家仓库的沙发上,竟然躺了一个女孩!
他背后毛都立起来了,第一反应是喊自己老婆救命:“老婆你快来!!!有人藏尸咱家仓库!!!”
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女孩好像还有呼吸——并不是什么藏尸现场。
老板脑袋上青筋暴起,这、这是小偷吗——他伸手抄起了一把笤帚,旋在安霜栖脑袋上方:“店都经营这么困难了,他x的小偷还来我家造访!看我不打死你!”
他挥了几下假动作还没敲下去,他那比他身材还宽大一倍的老婆就气势汹汹地过来了,手里还提了把菜刀:“谁,哪有人藏尸?凶手在哪?”
老板指着安霜栖解释:“估计不是藏尸……我来的时候,仓库还锁着呢,这估计是个小偷。”
他想难得威风一回,手里把那个笤帚捏的更紧了,提高了声音:“老婆,这种坏蛋不用你出马,接下来就交给我了,我来好好教训这小偷一顿!”
他其实手都在发抖,吸了一口气,正要把扫帚打下去之时,他的手却啪一声,被他老婆把手拍开了。
老板小心开口:“老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许动她!”
老板娘声音有力,两眼凝视安霜栖:“这姑娘看起来不像小偷!”
“……”老板沉默,“那是不是小偷肯定也不会写脸上……?”
老板娘盯着安霜栖,半晌,视线愈发显得有些深沉:“你说你来的时候门是锁上的,那按理说,她是不可能进来的啊?”
“是啊。”
“问题就在这儿!她不可能进来,除非是奇迹发生!”老板娘眨着自己的眼睛,忽然道,“如果咱们家丝丝还在,现在也是这个年纪了。”
老板娘放下菜刀,忽然走进去看安霜栖。
安霜栖睡得很熟,饶是这些争吵声音,都没有把她吵醒。
丝丝是这对夫妇的女儿,三岁时候就不幸去世了。
老板娘人很凶悍,但看着安霜栖雪白的皮肤,与巧匠雕琢一般的五官,她的眼里忽然闪出了怜爱的光芒:“你瞧,丝丝当年长得也像个娃娃一样,比咱俩加起来都漂亮。这女孩像个精美的人偶,跟丝丝一模一样!”
老板听明白了老婆是什么意思,他嘟囔了一声:“……老婆,我觉得也没那么像,而且丝丝那时候才三岁,三岁小孩不都像个娃娃嘛,她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万一这女孩真是个小偷……”
老板娘横眉怒目,又抄起了菜刀:“你给我闭嘴!”
老板立刻缩到墙角,不说话了。
“不管怎么样,她又没有拿走我们任何东西,只是来咱们仓库里睡了一觉。我觉得她和我们有缘分!”老板娘一声令下,便是一锤定音,“我们决不能伤害这个姑娘。”
……
安霜栖睡了很久。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开始,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自己的变化。
但是在这一次充足的睡眠里,她愈发适应了这个身体。
变得舒适、轻盈、充满体力。
似乎还有阳光撒进来——好温暖啊。
她眯了眯眼睛,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
侧躺过去之后,发丝散在了脸颊上,有点痒。
发丝……
她的呼吸一滞,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等等,她现在不该是泥巴的状态吗?泥巴怎么会有头发丝?
不妙。
安霜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一条厚厚的毛毯和一个大围巾从她身上滑了下来。她以人形躺在沙发上,而在她面前,一位四十多岁的、有些发福的太太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
安霜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她睡太死了。梦里怎么还变形态了?
要逃走吗?
可面前的太太看起来并不想在追捕自己的研究所人员。她穿着一件碎花的罩衫和宽大的裤子,身上围着一条灰色的围裙,围裙上还绣着几个字:怀意老货店。应该是自己闯进来的这家店的主人。
“你醒过来啦?”太太问她。
“……嗯。”安霜栖谨慎地点头。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是不是很辛苦?”太太的声音格外的绵软,但安霜栖还是不太清楚怎么面对她。
太太似乎很关切的样子,问:“怎么会来这里的?”
众所周知……不管穿越成什么,哪怕是穿成泥巴,也是穿越者的一员。一般来说穿越者们遇到这种问题,都会选择装傻的。
安霜栖安静了片刻,一只手啪的按在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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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了一种悲哀的语气:“对不起,想不起来了……我好像失忆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绝对没有逼你想的意思。难不成——是外城来的落难者?”
太太自言自语了这样一句话。但是安霜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尚浅,并不知道落难者是什么。
看到安霜栖困惑的眼神,太太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摸了摸她的头发。
“可怜的孩子。”
太太非常心疼地拉起她的手。
“我猜想你肯定有难处……这么瘦?很久以来没有好好吃饭吧,来,跟我去店里吃点东西。”
安霜栖抿住了嘴,暂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她只好跟在后面。
几分钟之后,安霜栖被老板娘太太领出了仓库,进了他们的旧物店内。店铺内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大概是因为贩卖一些老货、旧物的原因,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些潮湿的气味。
门口是个大书架,经过的时候,安霜栖目光扫过那些书。有些书的书封上写着《近代史》、《异种时代安全守则》、《如何辨认一只异种》等等,这些都是她好奇的知识。说真的,想要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长期地活下来,了解这里的知识是非常必要的。
“这人是我老公,你不用太在意他,他有时候有些神经过敏。”
安霜栖回过头来,老板娘太太指着的是餐桌旁边对自己一脸戒备的男人。这人瞪着安霜栖,还在低声咕哝说:“……说不定就是个小偷。”
安霜栖愣了一下。
“别理他,去拿点东西吃吧。”
安霜栖不知道老板娘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其实她……似乎也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但出于觉得还是别暴露自己,她坐了下来。
桌上有汤、烩牛肉、干面包及香蕉。
她一看到汤就眉头一皱,条件反射地让自己离汤远了一点,在老板娘的注视下,她伸手拿起了一块最干的干面包。
虽然自己是人形的——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应该没有胃。恐怕就算把自己剖开,自己的五脏六腑也都会是一团又一团质量轻薄的泥巴。
但如果把面包塞进嘴里,再在喉咙的尽头挖出个洞,让面包存在里面,造出吃饭的假象似乎也不是不行。
可见她拿起面包的这一动作,老板娘忽然啜泣了一声:“果然,丝丝从小就喜欢很硬的面包。”
安霜栖没说话,心里打了个问号,丝丝是谁?
“喂,姑娘,你是不是没地方去?要不要暂时留在我们店里?”太太突如其来的好意,令安霜栖大为震惊。
能留下来当然好……比起作为一团睡眠状态也不太稳定的泥巴露宿街头,她非常想要找一个落脚之处。自己还没开口,对方竟然先提出来了?
安霜栖正在扯自己喉咙里的洞,要把面包藏在这里,因而不太容易发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显得很怕他太太的老板却忽然白了脸,大声反驳:
“——你在说什么?你让一个小偷留在我们的店里?”
“这姑娘又不是小偷,你怎么偏见这么大?”太太直起嗓子,和她丈夫吵了起来。
“不!其他我都可以听你的——先不管她是不是小偷,老婆,我们没有钱了!店都多少天没有开张了!”那老板露出一副豁出去也要争到底的样子,“这家店到我手上是第三代,马上就要死在我手上了,现在这种节骨眼,你不可以只看这女孩长得讨你喜欢,就把她留下。”
本来太太也要继续争执的,可听完男人的话,她的语气忽然缓下来了:“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看起来……”
安霜栖在旁,觉得店老板与老板娘为自己的事争吵觉得不太合适,本想去劝的……可这时候,透过橱窗,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在门外朝店内探头探脑。她思考了片刻,立刻从桌子边下来,打开了门。
7. 人偶一样的少女
门外的年轻男人在往店铺里打量,老板娘和老板吵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注意到。
眼见那年轻人快要离开了,安霜栖终于在自己的喉咙处挖出一个能够藏面包的洞,她咽下面包,并朝着店铺外面走出去了。
“你在找什么吗?”安霜栖在门口,打量着那年轻人。
他穿着一件笔直的黑色衬衫,一副儒雅且文质彬彬的样子,表情却有些发愁。
一看,他虽然服装很得体,但衣服也有些旧了。
“我要参加大学的面试,找一条得体的领带。”青年见安霜栖问他,于是回答。
领带吗?安霜栖刚刚扫了一眼,店铺内是有服装区的,似乎也有一些帽子领带之类的东西。
安霜栖点头回答:“进店里看看吧?我相信会有合适的。”
年轻男子怔了一下。由于店铺很灰暗,从外面看起来黑压压一团,没有什么装饰品,给人一种陈旧且杂乱感,他原本只是稍作停留,完全没打算进去。但面前这个女孩温和有礼,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沉静里透着些特别的透彻感,他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这家店里会有我想要的领带吗,我需要那种正式一点的。”
“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呢。”安霜栖笑着打开了门。
店老板和老板娘还在拌嘴,等客人来了,安霜栖清了一下嗓子之后,他们才注意到。
“哦,哦,老天……是顾客吗?!你要什么?”店老板一下子冲了上去,他紧紧地贴在年轻男人身后,笑得很谄媚,可那副样子就像要把年轻男人吃了一样。
年轻男人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眼睛打量着他花花绿绿显得杂乱无章的衣着,与脚上套着的颜色不同还漏了洞的袜子:“……”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安霜栖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们说这店的营业一天比一天差了。
她挡在店老板前面,轻声说:“这个客人让我来吧。”
店老板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为什么?凭什么要让你——”
他才说了一半儿,他身后的老板娘一把将他抓过来:“给我闭嘴!让那女孩试试。”
老板娘暴躁的时候很可怕,老板又蔫了气儿,只能用唇形嘀咕。“那人看起来根本没想买,我不相信让她来能成。”
安霜栖带着年轻男人走到了陈列着配饰的抽屉架。里面确实放有一些领带,腰带与袖口一类的东西。
店老板和老板娘看着安霜栖在年轻男人面前,不太像在介绍,反倒像是在讨论什么有趣的问题。
十分钟后,年轻男人脸上非常开心:“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这两条绿色的都很适合我啊,糟糕,选不出来了。”
安霜栖在旁建议:“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
年轻男人听不懂,但觉得她语气笃定,一听就非常在理的样子。他点点头:“好吧,那帮我把两条都包起来吧。”
安霜栖这才歪了歪头,叫店老板和太太过来:“说要这两条。”
店老板的嘴巴一下张成了O字。而老板娘则是喜出望外地跑过来,给客人结了账。在年轻男人离开之后,她才问安霜栖:“姑娘,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店好几天没客人了,为什么他买了两条绿色的领带?”
“我问他的幸运色是什么,然后告诉他面试当天衣服上有幸运色会大大增加面试的概率。”安霜栖简单地解释。
人类大多都迷信,不管在什么世界观。
“那是真的吗?真的会带来好运?”
“至少他面试时候自信会强一点。”安霜栖歪歪头,走到了店铺的另一边。
她眼睛扫过店里陈列的各式各样、没什么秩序的配饰与服装,装饰,在手上选了几样。“你们要是不介意,我拿到门口去看看有没有人买。”
“不,不介意——你拿过去吧。”店老板娘语气十分期待。
于是安霜栖走出了店门,站在门口——很快,就吸引来不少人。
毕竟,从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这条不起眼的街道上。
路上的来人纷纷抬起了头,目光像是被勾走了一样,注视着安霜栖的位置。
在厚重、脱漆的墙壁下面,女孩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非常多。可那也足够不可思议……
她有着不像人类的白皙的皮肤,雾灰色而微微泛蓝的眼睛似乎有些缺乏感情,却带着一种神秘的故事感。如同缎带一样垂顺的黑发搭在肩膀上,与暗红色缀着黑色玫瑰与蕾丝的裙子交相辉映,完全就像故事里的人偶一样。
而在她的脖颈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缀饰,头发上也别着一些风格古朴的发卡,手上拿着几卷绣着植物花纹的围巾与挂毯,明明繁复,却丝毫不显得累赘,让此情此景,旧的也好、无章法的也罢,一切都成为了故事场景中的一隅。
“……那是谁?好漂亮?”路上行走的女孩们驻足。
“太优雅了。”
“她脖子上的项链也闪闪发光。”
“那真的是个人吗?”
安霜栖举了举手中的饰品:“是的,而且这里的东西全部都在卖的。”
路过的众多路人听到这句话,一窝蜂似的朝她冲了过来。
旧物店夫妇站在老店铺的门口,目瞪口呆,也不敢插什么话。他们是很努力地经营,可旧物店的生意每况愈下。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多人围着店里了。
老板娘看着看着,回过神来,冲她丈夫挤眉毛:“我说没说过——这姑娘和我们有缘!她简直是我们的福星!这肯定是丝丝的意思!”
老板再也不敢有任何不悦,心服口服,拍着自己的脸:“是啊。都怪我,差点得罪了她——我以后绝不这样了。”
一上午,行人纷纷哄抢。旧货店也得到了他们花上一个月都不曾达到过的营业额。
安霜栖讲得口干舌燥。前世,她做游戏主播的时候,又不少人找她带过货,安霜栖纷纷拒绝了,主要是因为她觉得给人讲解这个讲解那个是件很麻烦的事——但现在看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嘛。
回到店铺内的时候,安霜栖抬头,对上了店主夫妇的目光,两人眼睛都在发光。
那一开始对安霜栖语气还很差的老板率先殷勤地跑过来,激动地双手攥着一杯摇晃的果汁,给安霜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口渴了吧?快喝杯果汁歇歇!”
“果、果汁就不必了。”安霜栖退了老远。
好在,老板娘又把老板推到了一边。
“姑娘,我不知道你从哪来,但今天真是太感谢了你了!”
老板娘宽大的身体用一个怀抱紧紧抱住了安霜栖,她的身体意外的温暖,带有一股肥皂的香气。
“我本来没想要你做这些的,可是、可是你只是随便几句,就卖出了我们一个月都卖不出去的东西,这是奇迹啊……姑娘,我从见你第一面就知道,我们肯定是有缘的。”
“你要是没地方去,要是可以的话——留在我们店里行不行?虽然我们没什么钱,但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老板娘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里包含充沛的感情,那种温热感,让人心情平静。
反正她也需要找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这间店铺地理位置看起来不错,而且店内陈列着许多异种相关的读物,以供她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相关的事情。
目前以人类的形象活着,总比暴露自己的真实形态要更安全。异种会被探测到,但人类只需要掩盖自己的一些不同寻常的特征就行。
越过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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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宽厚的肩膀,安霜栖环顾店铺之内,也伸出手拍了拍这位太太的后背:
“好啊。就让我先留在这里工作吧。”
…
就这样,安霜栖在这家店内留了下来。
时间就这般平静地度过了大半个月。期间,她从一些报纸新闻里看到了研究所收容的异种‘逃脱’的新闻。至于为什么是报纸,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的有些歪,比如车辆一类的东西虽然是有的,但是科技产物的发展却相当落后。没有电视机、数码产品,没有网络,这样就导致了环境相对闭塞。对于异种而言,提供了更高的安全性。
在她逃走的那个报纸之中,描述的逃脱物是一团‘会高速蠕动的泥巴’,推测躲藏位置是‘各类通风管道或排水管道’。
“首先排除下水管道。”安霜栖看着新闻,心里默默评价。
看来,还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看到这个新闻之后,安霜栖还和旧物店的老板娘杜太太谈笑。
老板娘说:“虽然异种逃脱很可怕,但还好只是个泥巴。泽光城是个安全的城市,很久没出现过异种侵扰了,你不必害怕。”
安霜栖没有否认她的话,也只是托腮淡淡一笑:“是啊,只是泥巴嘛,什么的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板娘杜太太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因为原来在这个时代,还有一类特殊的人,叫作落难者。是从别的被异种会毁坏的城市或地区迁移到泽光城的人,类似难民。许多这种落难者都没有相应的身份证件,在泽光城的阴霾之下苟活。他们一般也不愿提起自己的伤痛。这样的身份,倒也完美地服务了自己这样一个穿越过来的人。
除了这些,安霜栖每天在旧货店里看书,对这个世界的背景的了解也越来越详细。
现在的时间是21772年。实际上却算得上是废土之后的文明。在漫长的历史里,有记录的部分,人类消亡过两次,一部分历史在这一时段丢失。人类又在这个故土上重生,也过过相对平静的日子,但约400年前,异种在这个时代出现了。
异种是一切不符合自然规律、具有超常或无法解释特性的现象、物品、生物、实体或事件。其影响力可大可小,大部分都对人类有着强大的恶意与威胁。从此,开启了人类与异种对抗的时代。
400年过去,这片土地上的不同行政区域,大多都在控制异种上有了非常多的成效。泽光城就是这样是一个知名的大城市,人口众多,有13所不同等级的研究与4个特遣队的支队,几乎可以说已经完全管控住异种的存在了。
只有很少数的情况下,会在一些边陲之地,或运入的城内的物品上,混入一些异种的存在。
那么旧货店岂不是很危险?安霜栖这样想着。但她查看过店铺内的账单和笔记之后,才知道这间老店传到店主杜老板的手里,也经历了三代人一百来年的时间,从没有遇到过一次异种。
“也就是说就算我想在吞噬一个其他的异种,也很难找到目标了?”安霜栖一边看书,一边思索。
她手摩挲着自己的胃,也没觉得饿,就是隐隐有点空虚。
安霜栖依然没有打算轻举妄动。
虽然她曾是个技术超高的游戏主播,操作华丽且一向是刀锋舔血,但现实里,她还是得稳一手。谁让整个城市与异种相关的调查人员以及组织,大概都在暗中觊觎她这一团逃脱的泥巴的动向呢。
只是在某些深夜,她心底深处藏着的那种暗默的冲动,是她本身性格之中追求刺激的部分,还会让她在深夜惊醒,而后瞪着天花板。
一言不合地伸出两条手臂……让手指融化成两条雪白而奇长的泥巴,勾起房梁,开始引体向上。
——未雨绸缪,训练自己的力量。
8. 别开生面的晚餐
时间静默地流逝,安霜栖在这家旧物店住下来已经有三个星期了。
这是一个星期五。安霜栖在店里坐着,屋内不断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从傍晚时分开始,老板娘杜太太就一直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似乎有什么好事。
她在店铺的仓库里试一些老式的花裙子,因为她身材比较宽大,差点撑碎了几条。
“栖栖,快来帮我——”忽然,她提着气喊安霜栖。
“要不…还是穿得舒服一点?”
杜太太看起来快要被裙子勒得不行了。
“不行,我今天要美得惊人……来,帮我把这个扣子系上。”
“有什么好事吗?”安霜栖帮她系上扣子,用力时候泥巴都差点从指尖冒出来了。她淡定地揉了揉指尖,好奇地问。
“我家的远房亲戚开着一间小餐厅,最近生意很兴隆,邀请我晚上去吃饭。我决定带你一起去!”杜太太憋着一口气,终于套进了一条浅粉色的裙子里,“你自从来了之后,总是有好事发生。连我的亲朋好友都跟着有好运气。”
“吃饭?”安霜栖愣了一下,找理由拒绝,“没事,你去就行了。”
泥巴不用吃饭。扮演人类吃饭同样非常麻烦,所以她一般都说自己喜欢单独吃,不和店主夫妇一起。并且,她也不太想看到什么美食……残留在记忆深处对美食的渴望和不能吃饭的现实,令她非常心碎。
终于知道小说里的幽灵看到人类大快朵颐吃东西,为什么总是那么羡慕了。
“你就是吃太少了,才总这么瘦的!说真的,我们应该均匀一些。”杜太太怜惜地看了安霜栖一眼,“听我的,一起去吧?就我们两个?”
安霜栖还是摇头:“我不太喜欢人多的环境。”
“哎,这样啊。”
杜太太从来不勉强安霜栖。所以她没再劝什么,只是在镜子前,又来回试了五双鞋和四个缝缝补补但看起来都差不多的包,花了不少时间。
等到她一抬头注意到钟表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惊叫,“我的天,怎么这么晚了——我要迟到了!”
她风风火火地冲出门,最后还是穿得第一双试穿的鞋子。
耳畔又清静下来。安霜栖继续看手中的一本书。她几乎要把旧物店货架里的书全部看完了。
就在她走出去没多久的时候,店老板从他俩的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纸袋子。
“她已经出门了?”他左右环顾,寻找杜太太的身影。
“刚走没多久。”
“啊,真是没辙,她这人,天天就是丢三落四的。”老板小声说,当面是绝对不敢的。他抬了抬手中的袋子,抱歉地问安霜栖,“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这是她给她那个远房亲戚带的礼物,忘拿了话……她回来得叫唤一晚上。”
老板还有个对账的活,暂时走不开。安霜栖答应了。
“给我吧。”
她带着东西走出门。
她打开屋门。屋外有一股浓郁的潮湿气味。安霜栖抬起头,看屋外黑云卷天,瞬间,她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该不是要下雨吧?
想到上次被洗手池里的水淋过的恐惧,安霜栖脸上的表情不太好。
她伫在原地,扭头想回到店里。可转念又一想,现在再回去恐怕太令人生疑了。
为了掩饰自己不吃饭不喝水的行为,她已经避免了很多接触了。但如果每一个雨天,她都躲在屋里……那也不是办法。
“总是回避也不行的。”
“肯定要迈出这一步。趁着还没下雨,我买足够多的雨具保护自己就行了吧?送了东西我就速速回来,也未必赶上下雨。”
安霜栖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她先去了这条街上的一家商店里,用她在旧货店赚的钱,买了许多样东西。
几分钟后,她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大雨伞,穿着塑胶雨衣及雨靴重新出发。
目的地老板给她写了一张纸条。餐厅在泽光城北侧,走路大约需要半小时。
穿过了泽光城内一片片宛如堡垒一样、钢筋混凝土坚硬却古老的建筑,安霜栖终于来到了城北的道路。
滚动的黑云在天上流转,总有种悬在头上的剑一般的不安感。
安霜栖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仅仅因为马上要降雨。
在就差一个拐弯就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安霜栖一抬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老板娘杜太太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喘着气、按着膝盖在路边靠着休息。
“……”安霜栖愣了一下,“杜太太?”
“诶,栖栖?”杜太太满脸通红,抬眼看着安霜栖,被她的打扮吓了一跳,“你来做什么?…等等,你怎么穿成这样?”
其实这两人谁也没资格说谁。
一个把好像自己塞在了一条粉色的套子里,让一切都像是快要炸开;一个又在还没下雨的时候浮夸的拿着雨伞穿雨衣和雨靴,在大街上都是奇行种般的存在。
“我不太喜欢雨天。”安霜栖指着手里的袋子,“我来给你送东西,你忘了这个。可是你怎么才走到这里?”
“哦,天啊,谢谢你栖栖,我竟然忘了这个!差点就麻烦了!”老板娘感动地接过袋子,同时气一短,又开始猛喘,“哎,别提了,衣服太紧了,我几乎透不过气,走走停停,真是要了命……还好你在,栖栖,扶我一把,扶我到店里吧。”
她伸出汗津津的胳膊,而安霜栖也格外淡定地伸出了一只手给她搭,老板娘愣了一下,发现安霜栖竟然连手上都带了超长的橡胶手套。
“……”她看了看安霜栖的脸,欲言又止。
这姑娘哪都好,就是偶尔有哪根筋不太对劲。
安霜栖搀着杜太太,走到了那面前街巷的最深处。在这个什么都显得冷冰冰的黯淡的城市,一盏红色的霓虹灯勾勒出少有的娱乐氛围。
那里就是他们要去的餐厅。而在还没有走到店门的时候,就有不少欢呼雀跃的声音响起来。
“听起来生意不错?”安霜栖说。
“其实也是最近才好起来的,之前也半死不活的……但就是最近一个礼拜,听我那个远房亲戚说,生意忽然就好起来了。那天之后来的客人…几乎每天都要接着来,他也跟做梦似的。”老板娘提着气,费力地说完了这段话。
“是这样吗。”安霜栖对餐厅不感兴趣。她准备把杜太太送到门内后立刻找借口回去。
走得愈来愈近了。关闭的大门附近,嬉笑声也更响了。
听起来……有人贴着门在嬉闹。
“哎,终于到了。”
杜太太被搀扶到门口,抬手要拉开店的推拉门。
渍渍渍……
指甲在挠门的声音。
“……等等,我感觉有点不对。”忽然,安霜栖的目光一顿,想要挡掉杜太太开门的手。
但晚了一步杜太太已经拉开了大门。
“老陈,我来了……”
滋啦——
一道飞溅的血液从空中喷过来,落到了杜太太的脸颊上。
门缝之后,一对贴在门上的男女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盯着她们。
男女几乎缠绕在一起,眼眶都是青紫色,两人在互相啃食……物理意义上的啃食。
男人的脸颊皮肤少了不少的肉组织,露出了空荡荡的口腔,以及颧骨的白色骨头。
而年轻的女人抬着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表情如痴如醉,牙齿缝里带着些血肉。
安霜栖呼吸静止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的香气。
“———走,快走!”
安霜栖喊出来,转身要推杜太太离开这里。可这会儿,杜太太却忽然一把拎起她后脖领子,把轻飘飘的安霜栖整个人提了起来。
安霜栖一时震惊,根本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侧过脸,却见杜太太面露红润。
她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好奇妙的味道!”
“——美酒配佳肴!无比美好的奇妙晚宴,我们狂欢到尽头!”
“你……”
被什么控制了精神?
安霜栖愣了一下,杜太太已经凭借那大得惊人的力气,带着她一起跳进餐厅内。
门口那对男女笑了一下,阴森森地跟在她们后面,关上了门。
进入了屋中,才发现这间黑洞洞的小餐厅原来里有许多人。他们大多数都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个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桌子上的菜肴都是……黑红色的生肉。
也有一些,盘子里不剩下东西的座位。原本坐在那里的人已经离席,他们拥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不少人都在互相撕咬,和门口那对男女的状况差不多,地板上淌着的……是鲜血……
“呕……”
安霜栖捂住鼻子,一边后退,躲避地上淌着的血迹。
要不是前世玩丧尸游戏玩得太多,安霜栖就要吐了。
可身边的杜太太却一脸兴奋。
而见到杜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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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安霜栖进来,周围无论是坐在椅子上还是倒在地上的人,都扭过脑袋。
一对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看。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正常的。
眼神是空的……宛如石头一样。
这是…异种造成的?
不行,离开。得立刻离开。
不好的预感飙升。安霜栖压下恶心的感觉,一把攥起还在傻笑的杜太太的胳膊,往店外面冲。
——可这些人的反应也快得不可思议。如同野兽一样。
不知道是哪个方向的人开始的行动,忽然有人跳起来,接着就朝她们扑过来。那尖锐的指甲抓在了杜太太粉红色的套裙以及安霜栖的雨衣上。
不只是这个人,实际上,整个餐厅中所有的人几乎都在一瞬间扑过来,无数只手从黑压压的空气里压过来。
扑过来的人至少有三十几个。一下子就把杜太太与安霜栖淹没了。
他们此时都在笑着,身体在动,却仿佛丢了灵魂。
自从闻到了酒的香气,被吸引到了这家餐厅里的这些人,已经在这里彻夜畅饮了许多天。
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也许是因为火辣的酒里有着说不出的浓烈的诱惑,让人想要一杯…再来一杯。而后是食欲。
对生肉的食欲,带着血味道的东西变得好吃得令人颤抖。人类也不例外,保有胶原蛋白的皮肤组织,肥硕的脂肪,充分运动过的身体与紧实的肌肉,他们垂涎于一切。
面前——丰腴的妇人与年轻的少女,肥嫩多汁、口感稚嫩。
两种美味的极端。
他们伸出指甲,去抓,去争抢。有人张开了嘴,牙齿里还挂着些肉组织,想去啃这种味道。
小屋里一片嘈杂,是极度诡异的场景。
有人抓住了安霜栖的衣服,狞笑着把散发着血腥味的嘴伸过去。准备拖出来那个女孩。
可片刻之后,这些眼神空空的人,露出一丝诧异。
……衣服空了。
而就在这时,簇拥在一起的人的身体中间,忽然蔓延出了几条长长的、富有韧性的白色泥巴。
泥巴被拉扯的像是绳子一样细,却悄没声地缠卷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的腰间忽然一紧!
啪!
啪啪!
几条泥巴勒紧了他们的身体,像是抡鞭子一样抡出去,把这三十几个人全都扫开了!
咚咚咚!他们全都飞到了店铺的四壁,有人撞倒了橱柜,里面的陶瓷盘子摔下来,碎了一地。
飞出去的人被摔得头晕眼花,迷茫的眼睛瞪着刚才的方向——胖太太还在,女孩却消失了。
她的衣服掉落在地上,而旁边,是小小一滩白的、正在蠕动的泥巴。
那一条条抻长的触手正在回缩,收到她的身上。
安霜栖累得身体快要散架,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把那样一大群人都丢出去了!
安霜栖抡了抡胳膊,放松泥巴…
还好,她每天都有坚持引体向上。
——趁现在走!
能让人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异种造成的。但是屋子里的“异种”比起她所想象的要强得多。比她……或者说那个人偶,都要更有强。
安霜栖转身,一条触手卷起了杜太太,另一条从身后地方伸展出去,挂在了大门的把手上。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昏暗的小屋里,气氛忽然骤降到了零点。
安霜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此时置于吧台上的一个烈酒酒桶,桶身整体环绕着一种幽绿色的光芒。
……一道冷意剐在身上。她似乎与那东西对视了。
安霜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被按到了冰窟里,被对方的威慑力压得瞬间浑身战栗。
那东西忽然动了,忽然从台子上下来,朝她滑行。
可是……
安霜栖一只勾在门框上的泥巴手迅速回缩,像是弹射一般,拖着杜太太的身体一起抽身回到门口,出去了!
出了门之后,安霜栖迅速化为人形。但一只手臂却仍然保持着泥巴的形态,泥巴环绕杜太太身体几圈,把杜太太扛在自己单侧肩膀上———因为泥巴形态比人的力气要更大,不然她根本抱不动二百多斤的杜太太。
若是有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估计得吓得直接报警…但是,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安霜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撩起两条腿,在僻静的小道上夺命狂奔!
此时此刻,头顶上那些坠重的乌云快速涌动,越聚越大。
9. 骤降的大雨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酒桶形的异种?”
“只凭酒的气味就能让人变成这样?”
——耳边,还传来杜太太痴痴的笑声。
“不是说泽光城很安全的吗,这些鬼话真是一句都不能信!”
安霜栖的泥巴手一边扛着杜太太,一边气喘吁吁地跑。打算先远离那家店再说。
可是走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天空中闪电掠过,轰隆!
豆大的雨滴从天空上坠下,安霜栖愣住了。
“偏偏是这时候?雨具还都丢了……”
雨水令安霜栖手忙脚乱,身体本能的反应几乎比刚刚那只异种更令她觉得冷汗飙起。
她最终做出了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把杜太太举到自己的头顶上。
庞大的身体挡住了雨水,安霜栖稍微松了半口气,但是滴在地上的雨点还是触目惊心。
她的脚试探了几下又缩回来,几乎很难再往前移动,她踮起脚尖:“不行,被水淋了的话估计更麻烦……得赶紧找个地方。”
她四下环顾。附近有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楼,大门紧锁,也不能贸然进去。
再往前走几步,安霜栖看到了一个灰暗的建筑,在夜幕里,那建筑没有灯。
似乎是一个已经废弃的立体停车库,里面黑洞洞的一辆车都没有。
只在入口处挂了一个标签:闲人免进。
安霜栖当然无视了。毕竟她不是人,所以谈不上闲人。
她举着杜太太,朝那里跑去。
在雨势变大的那一瞬,安霜栖和杜太太成功进入了这一废弃的停车场里。
“呼呼……赶上了。”
轰!雷声从背后炸响。
进入阴暗的停车场后,安霜栖扭过头——外面,正雷雨交加,倾盆大雨泻落下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离雨水远一些。
“这样看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她说着,把杜太太放在了一个柱子旁边的地上。
杜太太被她举了半路,脸上身上都湿浸浸的,淌着不少水。
她的意识并没有恢复正常。还在咯咯咯地笑着,两眼茫然地瞪着半空中。
安霜栖在旁边喘着气,有点抱歉地看着她:“我没办法帮你擦了…而且,恐怕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杜太太侧过脸,空洞的眸子对准安霜栖,那眼神非常麻木,似乎根本不认识安霜栖一样。
但这样也好……倘若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会更麻烦。
杜太太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之后,眼睛一闭,忽然昏迷不醒了。
安霜栖观察了一下停车场外———除了雨水之外,一片沉寂,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她也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了。
盯着地面,思绪翩翩。
方才餐厅里所见的那种血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酒桶么。”
“竟然还有这样的异种……”
“可那东西好像很厉害。”
“所以说,之前看到说大多数异种都很邪恶,果然这话是真的。但是,他为什么要那样控制人类?”
“……如果我吞下那种异种的话,我是不是能吸收很多力量?”
安霜栖心里一动,伸出自己的五指。忽然,手幻化成一团白色的泥。
上一次,吞噬人偶之后,她的力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她的泥巴能拉得更长了,力量也更大了。
吞噬下泥巴可以获得对方的能力,那种酒……令人意识错乱吗?应该非常好用。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可能能发挥很不错的效果…但是…
安霜栖叹了一口气,手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撑在下巴上:“我凭什么觉得我可以吞噬它啊…”
“那东西又危险,又是酒。简直是天克我。”
“除非我能想到什么好的计谋……”安霜栖认真思索,闭上了眼睛。
酒也是液体。今天简直就是被液体包围的一天,雨、那餐馆里满地的血,还有酒……
——想不出来。
“最好就是远离那种东西。但愿特遣队什么的,能把它抓起来。”
安霜栖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边静听周围的声音,一边等待着大雨停下的时分。
毕竟异种出现了,相比早晚人类也会发现情况。若是特遣队来了,她也得想办法尽快逃走,不能再在这地方逗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浓了。立体停车库没有玻璃,屋外的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
暗淡的夜幕之中,大雨丝毫没有落下的痕迹。
杜太太也没有醒。
安霜栖等着,等得浑身僵硬。
为了让自己舒服点,她站起来,开始活动身体。她伸懒腰,背往后倒。
这个身体极其柔软,腰几乎可以直接向后弯过去。
她半仰着,视线几乎都颠倒了。
忽然!——掺杂着风声,一个黑色的圆盘状的东西,朝着她的脸砸过来!
东西太沉重了,简直像是一个巨大的铁饼!速度根本来不及躲避,正中面部中心地撞在了安霜栖的脸上!
她的脸的形状瞬间被打散了,宛如破碎的面具一样,一只眼睛和一个鼻子随着散开的皮肤分裂到了不同的方向!
……
咕隆隆,咕隆隆。
圆盘飞过来的方向,一个棕黑色的木桶出现了。
虽然很难解释,但它似乎追过来了,并且从楼梯上滚上来了。
黑色的圆盘是木桶上方的盖子。
从安霜栖离开餐厅之后,它就在寻找她的位置。一个带着人类逃走的异种,这是非常罕见的,激起了酒桶的某种仇恨的情绪。
它在大雨中搜索,最终,它来到了这里。只要距离够近的话,它能感受吸入它的酒精气体的人的反应。于是,在这一巨大建筑之外,它微弱且敏感地感受到了那个胖女人的呼吸。
所以它追上来了。却见那个奇怪的异种还在悠哉地扮演人形,它根本不想与其周旋,于是将酒桶地盖子直接砸向了她。
酒桶盖子异种沉重,砸到人的话,一定大脑开花了。而此时是正中中心,酒桶桶身发出了一丝阴恻恻的声音,液体晃动,那是它的讥笑。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它忽然凝滞了下来。
因为面前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倒下。
安霜栖抬起了一只手,在自己七零八落的脸上揉了几下。
只是稍稍调整之后,她被打散的五官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毫发无伤。
这是什么?
泥巴人?
酒桶似乎有点难以理解安霜栖的物种。
安霜栖已经修好了脸,也目视酒桶的方向。
空旷的废弃停车场之内,孤零零地矗立着一个桶。
这情景虽然怪异,然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一切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可能因为酒桶之中的酒似乎拥有操纵人心智的力量,但安霜栖不是人,丝毫不受影响。方才餐厅里有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人,那还怪吓人的。
但现在……它丢过来的盖子也无法伤害自己。只要不把酒泼到自己身上,它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话说……有机会直接弄死这个酒桶吗。
安霜栖面上非常平静,其实心里却在盘算一些事。
如何杀死一只酒桶?它的力量来源于桶身之内的酒,既然它还特别有个盖子以保护自己的酒……那么,如果里面的东西全撒了的话,它是不是就完蛋了?
在酒桶似乎很愤怒地再一次丢过来它的那个沉重的盖子的时候,安霜栖的身影瞬间消失。她化为灵活的泥巴,手卷住横梁,在一秒内攀到了半空中。
泥巴伸出许多条触手,一时令人眼花缭乱。
酒桶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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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方向追去,而这时,一条泥巴忽然出其不意地从地板上的一个缝隙里蔓延出来,来到了酒桶的后方。
安霜栖牟足了浑身的力气,朝那酒桶的桶身踹了下去!
咚!一声闷响。
酒桶现在少了顶上的盖子,它朝一边歪斜,金黄色的烈酒立刻泼洒出来,酒桶也跟着倒了下去,酒淌在地上。
酒桶倒地片刻,马上又立起来,但它看上去也慌了片刻。说明这方法有用。
可这时,暴躁的酒桶立刻旋身,一道金黄色的酒液从桶里卷出来,是安霜栖泼过来。
安霜栖马上爬回横梁上——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泼她。
而她急速的动作也引起了酒桶的疑心,顿时,气氛剑拔弩张。
……二者似乎都知道了对方的弱点是什么。
桶的盖子回到了桶上,发出了咕隆咕隆的声音。像是他的怒吼。
而安霜栖还趴在房顶横梁,一团泥巴上的两个小孔毫无忌讳地看着它。
她并不害怕。
因为局面得到了扭转。因为酒桶虽然有能够致命伤害她的能力,但在这种空旷的场地,灵活度可以发展到最大极限。
胜算的话,她觉得还是自己大一点。
因为她向来是高端的玩家。
于是,在片刻之后,安霜栖如雨一般的攻势就开始了。
她游离在天花板与横梁之上,以各种东西作为掩体,一团白白的泥巴逮到什么砸什么,砖、瓦、破旧的零件、如雨一般砸向酒桶,折磨它,拉扯它,消磨它的意志。
一面,她利用地形引酒桶上钩,好几次,她都只差一点……就掀翻了那个桶。
酒桶怒气飙升,它愤怒坏了,可是他拿跳在半空中那一团泥巴真的很没办法。泥巴太灵活了,而且酒很难泼到那种高度。
酒桶觉得自己像是被耍弄,它也被各种不致命的伤害弄得很疲倦,仿佛陷入了一个死环……
但忽然!
空旷的停车场里响起了一声人类的呓语。
酒桶与安霜栖的追逐忽然停下了,酒桶意识到了什么。
它停止对泥巴的追逐,而是转身咕隆咕隆咕隆快速地滚到柱子后面。
那位穿着粉红色衣裙的胖女人还昏睡在这里,脸上还带着如痴如醉的笑容。
哗啦——盖子从酒桶桶身飞了起来,忽然横向滑过去,悬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就算对泥巴人没有用——但是这沉厚的木板如同钢铁制成,人类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其碾成肉泥。
它暂时没有动手,只是悬在这里,它转过半个躯体,等待着安霜栖的反应。
本来挂在一个灯架上的安霜栖远远见到这一幕,忽然浑身一冷,明白了它是什么打算。
什么?它在要挟自己…
的确,它是很可能想到这一点的。毕竟当时餐厅里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她举着杜太太的身子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安霜栖两眼盯着杜太太。杜太太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可那‘异种’的盘形木板,已经如同一把沉重的大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安霜栖内心在剧烈波动,但她的表面显得很平静。
她笑了一声,用两条泥巴手做出了个摊手的动作:“你喜欢就给你吧。反正这个人跟我根本就没什么关系。我本来要带她走,也只是因为她是我选定的食物而已。”
自己的话酒桶会相信吗?也许,她能拖延时间,并找到机会,反把人救出来。
可是……
看起来酒桶是没有相信的样子。
远处,鼓鼓的桶身发出了一声讥讽的声音。
它所控制的那个黑栗色的酒桶盖子劲儿忽然一松,朝杜太太的脖颈上向下掉落!
——瞬间,雪白的泥巴涌现出来,已经被拉扯到了像薄膜一样轻薄的东西,从远处猛地赶过去,在千钧一发的时分,挡下了坠落的盖子!
10. 异种物名:猎人的酒桶
安霜栖还是赶过去了。
在最后的时分,安霜栖抻长了她的触手,颤抖着挡掉了要坠落了的酒桶盖子。把它打翻到了一边。
盖子哐啷得落在地上。
就在这一时机,酒桶转向安霜栖,周身都是戾气的同时,它忽然猛地倾斜,甩向安霜栖——
酒…泼了出去。
可恶,得躲开。
安霜栖极力闪避,可这一次,由于是无比接近的距离——
啪嗒、啪嗒。
一些酒溅到了她的身体上。
泥巴如同触电一般,被一种不可描述的剧痛覆盖,安霜栖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浑身上下的泥巴,朝一个柱子后面躲去。
酒桶的盖子又回到了桶上,它咕噜咕噜,向安霜栖追来。
身上的剧痛让安霜栖行动受挫。
怎么办?这种状态,是势必敌不过对方的。无论对方是直接进攻,还是以人命来要挟…还有能反制这种情况的方法吗?
安霜栖浑身紧绷。被酒泼到的肢体,疼痛还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地蔓延。
但是……
如果非要比起来的话,这一次,其实没有上一次那样痛苦。
安霜栖看着自己团回一团的身体。
上面有一块,颜色明显比身体的其他地方更深一些。那是被酒溅到的部分。上一次……水已经沾到了她的全身。
但现在…并不是那种情况。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她努力伸出一条触手,捡起了周围在她和酒桶的打斗之中,掉落的一块玻璃…
划拉!
她割下了一块自己的身体。
痛感一下子缓解了许多!
就连那咕噜咕噜朝这边过来的酒桶都顿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可就这一时的错愕,已经让安霜栖找到了机会。
安霜栖越过酒桶的身边,朝前方甩出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泥巴,白色的泥巴拧成了麻绳一般的形状,一下钩住到在那里的杜太太的脚踝。
拼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安霜栖忽然带着杜太太,朝一个方向猛滚出去。
一开始,酒桶并不知道安霜栖要去哪。它能看出来因为被酒撒了的缘故,安霜栖的动作还有些别扭,想必她其实只是强撑,也不剩多少力气了。
但忽然——酒桶明白了安霜栖要去哪里。
它的怒意陡然飙升了。
在这一层的尽头一面墙壁上,有着一扇灰色的门,是一个比较古旧的电梯。
由于立体停车场年久失修,这电梯已经破损了,一半门都消失了。门后门是空荡荡的电梯井。
对于一个泥巴而言……跳下去也无妨,但对一个酒桶而言跳下去却会粉身碎骨的地方…!
狡猾的异种!
酒桶知道了安霜栖的计划之后,便不再有悠哉的心情了,它全力追去,却看到那团泥巴拖着那个胖太太,已经钻进去了那个破损的电梯门。
她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杜太太从那个门中间拉出来。
本来,酒桶觉得她是疯了。这个异种根本不理解人类是多么羸弱的东西,从这样的地方摔下去,人类也会玩完的。
只是…酒桶没想到的是,它好不容易追到了电梯边,顺着破损的电梯门,望向深邃的电梯井,望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幕……
深邃的电梯井里……泥巴宛如一张大网一样展开,接住了那个太太。
而在酒桶向下张望的时候,安霜栖已经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泥巴。她拖着杜太太,来到了三层之下的楼层。
安霜栖从电梯井消失,爬回到立体停车场的一层。来到了一个空旷的空场。
此时…一团泥巴在地面的行动,宛若一只毛毛虫一样蛄蛹着。
她在短暂的休息。
暂、暂时离开了。
但她也快不行了。
屋外还是大雨瓢泼。她依然出不去。其实,她所争取到的只有时间而已。
她看看自己少了一团的泥巴,切口还留在身体上。
渗水的地方造成的体力消耗不会立刻恢复。她的击打能力也大大削弱了。本来,她觉得凭借什么手段掀翻那个桶,或是骗它从高处掉下来,可以对付得了它。但现在,她没有那样的力气。
远处,她还听到了一些咣当咣当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酒桶在下楼。
“好想一脚给它踹下去。”她狠狠地说。
但觉得估计也没那个机会。一方面是体力不支,另一方面是…那家伙心思深重,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解决得掉的。
“就没什么更巧妙一点的方法吗?”
安霜栖皱成一团,露出了思索的样子。
这时却听到,这偌大而破旧的停车场的空间里,传来了人的声音。
……竟然还有人说话。
“好惨啊。”
“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看我写的书啊。”
安霜栖沉默片刻,扭头往那边张望了一下,看到了一个头发凌乱,双手抱着脑袋,靠着墙坐着,一只手拿着酒瓶子,一只手拿着香烟的疯女人。
安霜栖:“……”
这地方怎么还有人…?
女人醉醺醺的,看起来郁郁不得志,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擦着眼泪:“这么多年了,一本都卖不出去,我明明那么努力。”
“读者都说是垃圾,我也知道是垃圾,可就是垃圾…我也没想过要放弃啊。那些人物,那些角色,我明明很爱他们啊!难道垃圾,就没有一天能变废为宝了吗。”
她把头埋在膝盖,埋头大哭,那一头鸟窝一样的头发被揉的更乱了。
安霜栖听了几句,大概弄明白了女人是个郁郁不得志,在大雨天出来发疯的作家。
她说得挺可怜的,但是自己实在没有工夫去多管一个不认识的人了。她能做的…只是离她远一点,以免酒桶找到她之后,波及无辜。
她刚要滚走,却忽然猛地回头,注视了那女人左手上掐着的一根香烟。
一道烟柱在偌大的空间里徐徐升起。
“烟…”
安霜栖脑里如同闪电一过,忽然想到了什么。
烟!
*
沉重的酒桶正顺着楼梯挪动下来。
它很愤怒,作为一只异种,它认为自己是凶残的、暴戾的、不可侵犯的。绝不该是被一团泥巴耍着玩的。
说起来,它不理解那个泥巴。
异种都被一种高度集中的意识所控制,尽管异种之间彼此独立,并不熟悉,但很少有异种之间会互相攻击。
敌人的敌人就是伙伴。它们都抱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毁坏——彻底毁坏这个世界。
愈发难以理解……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酒桶虽然是个桶,但可以用一种特殊的动作在复杂的地形上移动。虽然速度很慢,但也很平稳。
不久——它来到了这间巨大停车库的一层。
一到一层,它就注意到了一样东西。地面的不远处,有一团泥巴,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好像没生机了。
——最终还是被它的酒给搞成了这样?哼,还那么了不起似的。
酒桶的怒火又燃起,不假思索掀起了自己的盖子,朝地上那团泥巴的地方碾过去,要控制住她,再将它一举击溃。
只是——在酒桶盖子飞出去的那一瞬间,酒桶看着一团死气沉沉的泥巴,也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兴许是个障眼法。
一条长长的泥巴从它的头顶上——这道楼梯间大门的门框上——冷不防地垂下来。
“噗通。”
她把什么扔进了它的桶身里。
酒精翻滚,一开始,酒桶并不知道安霜栖扔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喜于她敢再次现身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
它又要去攻击安霜栖,可这时候,忽然——
桶中液体……高度酒精的表面开始急速晃动。
一团蓝色的火焰从上面瞬间升起!
烫烫烫烫烫……
好烫!好烫!
怎么这么烫!
酒桶忽然崩溃了,它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着火!烈火熊熊燃烧着它的身体,它痛得发出了沉闷的轰鸣!
它不知道酒精是可以点燃的。
它再也无暇关注那个泥巴到底做了什么——烫,它需要灭火,需要降温。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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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烈火必须赶紧熄灭,不然……它觉得它要完蛋了。
屋外依然下着大雨。异种的认知非常狭隘或者说怪异——但水能灭火它还是知道的。为了解脱这种痛苦,它马上准备跑到外面去,淋雨以缓解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它正要奔去……那蔫巴巴垂下来的泥巴,又一次动了。
泥巴勾起了滚落在一旁的酒桶的盖子,将它用力搬了起来,往前方一抡,吧嗒一声,将其盖回在酒桶之上!
盖完之后,安霜栖迅速缩回到门楣之后一个废弃的管道内部,两团泥巴手捂住了耳朵的位置。
封闭的环境内,桶身内部的压力急速升高……
桶身通体发红,剧烈地颤抖着,内部的气息像是被困的雷霆一样,发出低沉的轰鸣!
轰!!!
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烈焰与木屑一同冲天而起!
酒桶爆炸了!
桶身完全变成碎片,酒淌在地上,还燃烧着蓝色的火苗……以及几根已经软塌塌的香烟。
半晌,确认了周围安全之后,安霜栖从废旧管道里冒出了头。
“还好刚刚那个女人在。”盯着地面上的一团残局,安霜栖自言自语。
几分钟前,它偶遇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女作家。看到她手里香烟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酒桶里的酒的味道十分呛鼻……几乎完全是酒精的气息,至少有60度以上。
非常危险的易燃品。遇火种非常容易点燃。所以——她趁着对方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偷偷从她的口袋里顺走了香烟和打火机。
现在自己的状态,没什么力气再单凭体力去破坏这个酒桶——那么,火很可能是最有效的方式。
至于最后盖上盖子——是临时想到的,但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个神来之笔。
安霜栖笑了出来:“还好上学时候没有天天打游戏,也有好好学物理。”
度酒中的乙醇具有很强的挥发性。尤其在火焰加热时会不断转化为气态,不易长久燃烧。
但当盖子合上后,蒸汽不再能自由散逸,桶内空间里会逐渐充满酒精蒸汽与热空气的混合物。随着酒精不断气化,压强会逐渐超过木桶材料的承受极限。在理想情况下可以引起爆炸。
虽然能够一些运气的成分,但在这种情形之下——这场豪赌,还是安霜栖赌赢了。
它啪叽地跳回到地面上,小心绕过地上的水迹——来到了酒桶的碎片旁。
而这会儿,眼前亮起一片光芒——写着这只异种的信息。
【异种代码:NOMR】
【异种序列:00493】
【异种物名:猎人的酒桶】
【异种类型:物品类】
【异种描述:猎人们买来了一桶好酒,大家大肆畅饮。可畅饮途中,猎人们却一个接一个地红了眼睛。——打回来的鹿儿真美味,要是生食的情况下就更美好了。他们大口大口地啃完了鹿肉,依然觉得饥饿。猎人们于是面面相觑,张大了血红色的嘴,对同伴们狰狞一笑。】
【身体数据:高65cm,重60kg】
【体力:200】
【攻击力:90】
【生命力:150】
【智慧力:70】
【污染等级:4.5级】
【特殊能力:(1)令人意志发狂的美酒】
【美酒能够剥夺人的意识,让人们陷入对食物本身令人恐惧的渴望】
【特殊能力:(2)坚硬身体】
【黑栗色的酒桶似乎继承了猎人们的意志,沉重而具有力量】
安霜栖还没看完文字,眼前一花,她身体里那种无形的冲动又出现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自己都扁了一圈。也是,将近一个月来,自己只能假装吃面包和其他一些干巴食物,其实只是暂时存放在身体的泥巴缝隙里,到头还要拿出来——一个月没吃饭,她也该饿得不行了!
泥巴团上的两个小孔都在放光。
好想……好想吃掉这东西。
——那就吃吧!
滚烫的泥巴如同岩浆一样从安霜栖的身体涌出来,向前漫去。
11. 分解出的第一个伙伴
安霜栖的意识开始变得迷离,而她的触手……她身上的泥巴,又一次如同滚烫的岩浆一般涌出去。
说实话……作为泥巴的实话,她不太能感觉得到饿。然而,这一“进食”的过程,却给她前所未有的爽的感觉。那种饱足感,舒畅感,真的是太好了。
在泥浆没过了整个破碎的木桶之后,安霜栖的眼前又出现了系统的讯号。
【你吞噬了一个异种。】
【请问你要吸收它,还是分解它】
“嗯……”
上一次是吸收掉了,效果不错。但是安霜栖盯着‘分解’一词出神。
作为一个玩家,安霜栖从来不是稳健派的。她喜欢尝试各种可能性。
“我选择分解。”她下了决心。
一道光亮起——她把吞下去的桶全部揉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桶消失了,她的泥巴慢慢回收。
但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她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充满力量。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大了不少。而且……自己的面前掉落了一根仿佛……仿佛人参一样,闪着绿色光芒的东西。
“……”这是啥?
安霜栖趴在地上,小心的看着新出现的玩意。
她伸出一只触手,碰了碰那东西。那条人参状的东西的旁边,出现了一行介绍文字。
【猎人酒桶的神经】
安霜栖沉默,“酒桶还能有神经吗?在逗我?”
触手又戳了戳那根神经,不管怎么戳,都没有效果。
“你至少也该变成个武器……而不是根神经。”
怎么动都没用。除了物品性质的描述之外,安霜栖所拥有的系统,也没有给别的提示。
安霜栖一脸困惑的收下了这根神经,“早知道,我是不是该选吸收……”
而就在这时,寂静的巨大车库之外,忽然响起了一种特别的声音。
是车子的引擎声。明黄色的灯光一道道划破车库外的街道——有车辆来了,而且是许多辆。
安霜栖知道那是什么。特遣队的车。
泥巴形态可能会被探测出来,得赶紧变成人的形态。
安霜栖这样想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刚刚的女人消失了,想必因为刚刚所见到的事情太过恐怖,她逃走了。
不过,安霜栖也没让她见到人形。事情不至于很棘手。
这会儿,她直接从泥巴的形态变回了人形——可是,她的身体有些异样。
本身的人形态如同一个人偶,清瘦且灵活,但现在……
她好像胖了一圈。
“……”安霜栖捏着自己的肚子。她倒是对身材什么的没什么执念,只觉得健康就好。可现在这具身体,似乎无法包裹住她全部的泥巴。在一些裸/露的皮肤,比如说手臂上,还有一滩滩缩不回人体的泥。
“这是什么情况?”
眼见变人形不太成功,安霜栖只得又变回了泥巴。她发现自己的泥巴身体也比之前大了一倍,身体倒是有力量,但行动不那么灵活了,她也很难像之前那样,依靠弹性蹦到高处了。
“不行,这哪行?我得赶紧切下来一部分泥巴。如果变不成人的话,有人搜过来就更危险了。”安霜栖说着,又从地上捡了块碎掉的石块,开始切自己,可是切到一半,她忽然有了思路。
手上的玻璃薄片映射着她圆圆白白的泥巴脑袋,还有上面作为眼睛的两个小孔。
“分解?酒桶的神经?这两个东西连在一起……”
泥巴上的两个小孔瞪大了!
“该不会,我能把那个神经捏进泥巴里吧?”
她飞快地割开了一半自己,又拿出了那根仍然发着莹莹绿光的神经。
把神经揉进了泥巴里,按了按。
两样东西并没有糅合,难道是她想错了吗……
不,好像没错——忽然,那团泥巴一个抽动,神经也消失了。
【你已发动人偶制作术,可以把现在分解出来的泥巴与神经,制作成一个与真人无异的人】
忽然,那半团被她分开的泥巴拔地而起,变得越来越高……很高很高。
安霜栖仰着头,一脸震撼地看着它疯狂生长,变成一个如同人物一模一样的模型,再变成了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一个女人。
她有着非常高挑的身材,大约有一米八五左右高。栗色的长发被一条发带绑在了脑后。身上穿着的是如同猎人一般的服装,浅蓝色的布衣之外,是一件短皮夹克,上面有许多绑带,绑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打火石、小刀、箭袋等等。一条腿踩在靴子里……那腿简直像人命一样长。
而在她的脸上,是一对冷肃的五官,正垂着眼,安静地打量着安霜栖的。
“……”
安霜栖从泥巴变回了人形,站在新塑造出的人面前,踮起脚尖,也没有她下巴的高度。
她默默抬起了一只手,白皙的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捏了捏。非常结实。
女人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眼里有些不解,但她什么也没有做,任凭安霜栖动手动脚。
“可恶,这不是我理想中的模样吗?”
“明明是我捏的,为什么这种皮肤就不能给我?”安霜栖羡慕得两眼发红。
前世打游戏的时候,安霜栖选的主角,几乎都是面前这人的形象。一副一个人能打飞十个人的样子。
但或许,由于前世安霜栖本人也长得很像她现在的模样吧,有些基因也许刻在了骨子里,难以改变。
而这时,安霜栖眼前出现了关于她的信息。
【猎酒】
【分解编号001】
【能力:受到猎人的影响,身体素质极强,动作快、力气大、善用多种工具】
【特殊能力1:酿酒。经过猎酒的手,酒会变成毒酒,一定程度上能够使人记忆错乱】
【特殊能力2:醉拳。在喝醉的情况下,能爆发出平时200%的力量。】
“猎酒?”安霜栖念了一下她的名字。
而这时候,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猎酒也眸光一闪,视线从安霜栖的手上,返回了她的脸上,对上了她灰雾色里微微泛蓝的眼睛。
像人偶一样小巧而漂亮的女孩。是一团泥巴人。
……不可思议的泥巴人。
在被安霜栖吞噬的时候,曾经还是一个满身是恶意的酒桶,在被吸收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自从她有了意识以来,她的脑海里只有绝望,只有一个灰暗的念头:
破坏人类。
让人类死。
让这个世界感受到她所感受的悲伤。
于是,她也不明不白地开始捕杀人类……让人类喝下酒桶里的酒,变成了野兽,互相残杀。
即使看到人类残杀,她也不会觉得快乐。她仍然只有痛苦。
但那种念头根深蒂固,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那是她微不足道的一点目标……
但被白色的泥巴吸收的同时,那萦绕在她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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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仿佛至高无上的指令一样的念头消失了。她……她不再想去杀什么人。
她有前所未有的舒服感。
这真是种很怪的感觉。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女孩能做到的吗?
她与安霜栖目目相觑,而这时候,充斥在屋外道路上的人的吼声,却让安霜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紧张的神情。
“有人来这边了?”安霜栖提起声音。
屋外——有车子停了下来。
里面的人有人在高声说话。
“快快,封锁这附近,异常让那个餐厅里的人都变成了那副德行,它一定还在附近。”
“去问问有没有人看到了什么。”
“对,街上支起拦截网,上个月研究所那边就跑出了个该死的泥巴,咱们城里不能再出这样的事了!”
声音丝丝缕缕,传到耳里却分外清晰。
搜查的人来了——
“我们得走!”安霜栖跟猎酒说,“带上杜太太,可是……”
她迟疑了。屋外还在下雨。
就算打赢了这样一个异种,还分解出来这样一个人,她还是不能沾水。这就是当泥巴的痛楚。
再说杜太太……她还在晕眩中。想要带上她走,就不得不一部分化成泥巴才举得动,但是那样的话,又可能引起警报。现在到底怎么办才好,如果只是作为人的话,她有办法说明自己出现在这儿的理由吗?杜太太倒是没问题,但自己和猎酒,两个黑/户……
安霜栖看着外面的大雨,思绪飞转,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不引起任何怀疑。可她却没想到,就在这时……
她的身体忽然一轻。
猎酒忽然走过来,不由分说得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安霜栖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猎酒的表情却很淡。
“不是离开吗?我带你和那位太太出去。”
她说着,拖着安霜栖的身体,来到了杜太太的身边,一把捞起杜太太,把她扛在背上。那副样子……就像扛起一个猎到的猎物一样简单。
“可是,先不管别的,外面在下雨……”安霜栖解释,“你也是泥巴做成的,你也不能碰水。”
“不,我并不怕水。”猎酒简单说,“我也不会让你淋到一滴水。”
安霜栖并不是完全相信。
因为她想不明白,自己这么怕水,自己的泥巴捏出来的人,可能不怕水吗?
但是看着猎酒镇静的模样,她也想着还是先看看她打算怎么做吧。
猎酒抱着安霜栖,扛着杜太太,从这一层的停车库,顺着台阶,来到了另外一端。
另一端停车库的门却被铁丝网给封住了。当初就是这个原因,安霜栖才带着杜太太上了更高一层的。她固然身体可以随便穿过这些东西,但是杜太太不行。
视线越过铁丝网,能看到这里有停着许多报废的车辆。
猎酒平静地看了铁丝网一眼,撩起长腿。
哐啷的一声!
她踹开了铁丝网,来到了铁丝网的后面。
面前都是坏掉的车辆,一堆破铜烂铁。
“你做什么,这里的车不能开……”
但忽然,她明白猎酒可能抱着什么想法了。她吞咽了一下,这家伙的思维……还真是暴戾。
果然,如同安霜栖所预想的,猎酒来到了一辆废弃的轿车旁边。
三下两下,她哐哐徒手拆下来一个车门,举在了安霜栖的头上。
“这样,就不怕淋雨了。”
12. 在雨夜离开
“这样,就不怕雨了。”
安霜栖被她抱着……自然脚也不会沾水。
盯着猎酒,脸色稍微有点不自在。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嗯。”
猎酒带着安霜栖和杜太太继续离开,那些特遣队的队员们目前还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只是打算封锁附近的街道,由于外界的大雨,他们的行动也有些受限。
而猎酒带着安霜栖和杜太太从停车场的后门出来之后,她……迅速穿梭进了一条无人的小道里,然后像一头猎豹一样疾跑起来。
“……这速度能获世界冠军吧。”安霜栖咬牙惊讶,风在她身边呼呼作响,但是没有一滴雨滴在安霜栖的身上。如同猎酒保证的一样。
最终,她们没有遇到封锁路面的搜查人员,来到了很远的一处桥下。
大雨让周围的场景十分模糊,然而举在头顶、墨绿色的汽车的车门,却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去哪里?”猎酒忽然停下来,扭头问安霜栖。
“我想想。”
直接回家恐怕很难解释。比起脾气火暴的杜太太,她丈夫杜老板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是个相对多疑的人。
“去个购物商店附近吧。只要把我放到那里就好了。”安霜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
“你指路。”猎酒简单道。
看起来,她是个不太会问原因的个性。但是只要说了,她就会去行动。
猎酒带着安霜栖和杜太太走,走着走着,安霜栖抬起了脸。
“猎酒,我还有个事问你。”安霜栖补充道。
猎酒没作声,等着她问。
“杜太太醒来,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吗?她会记得她看到的一切吗……你那种酒,是不是会影响她的记忆?”
“她应当不会记得发生什么。”猎酒想了一下回答。
“——那就好。”安霜栖安下心。打算进一步实施她的计划。
几分钟之后,猎酒把安霜栖送到了一处综合商店附近。这个时间点,商店自然已经关门了。但是在店铺外有棚子,安霜栖指了指棚子下的一个休息座椅。
“把我在那里放下来吧。让杜太太躺在那上面。”
猎酒照做,把安霜栖和杜太太都放下来了。
而杜太太的身体被拉扯了一路,刚刚被横向放倒在一个躺椅上,没过一会儿,杜太太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像是要清醒的样子。
安霜栖扭头看了一眼猎酒,而猎酒也看着她。她知道彼此之间大概都有些事要问,但是现在恐怕不是时机。安霜栖指指杜太太的身体,用口型和猎酒说:“对不起,今晚你可能需要离开一下。”
如同她对猎酒的性格印象一样,她是个不会问为什么的人。
“没关系,我会再来找你。”
而后,这道高挑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综合商店附近的一条街道尽头。也不知道她会去往哪里,安霜栖朝那一方向注视了良久,才又收回目光。
在杜太太身边,趁着她还未醒来,安霜栖忽然手伸到了杜太太的背后,用力一扯,把她裙子后面的拉链就坏掉了。杜太太背后的肉一下子从裙子边溢了出来。
做完这件事之后,安霜栖在躺椅旁边等待着。
过了一会,杜太太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清醒过来了。
“可怕的梦……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她糊糊涂涂,自言自语,就这么缓缓地坐起来。
目光对上了在她身旁担心地注视着她的安霜栖。
“栖栖?”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在这里?”
杜太太的眼神很空洞,确实像是忘了很多事情一样。
“你不记得了吗?”安霜栖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因为你忘了带你的礼物,我出来给你送,路上遇到了你。而那时候,你的裙子炸开了。”
“什么?哦,那多难堪?”杜太太脸色一红,连忙扭向身后,发现安霜栖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完蛋了,我就不该穿这条裙子。”
“是啊。因为发现了裙子炸开,我们马上就去商店准备买了。”安霜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表情看起来十分担忧,“但是,这个时候,你忽然昏倒了……”
“什么?我昏倒了?”杜太太两手捂在脸上,觉得很崩溃,“不过,几年之前也确实出过这样的事,那时候,我努力塞进一个我很喜欢的裤子里……天啊,这更丢人了。”
“当时,商店里刚好有医生在,他看了看你的情况,说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的。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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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栖解释,“我就等到了现在,还好你醒了……不然,我也要吓死了。”
杜太太是个头脑简单,心地善良的人。听完安霜栖的解释,她一点都没有怀疑。更不知道自己今晚遇到了一场什么样的危险——当然,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天啊,栖栖,多亏你在这里陪着我。不然我不知道多丢人。唉,以后也不该穿这样的东西了。”她恼火地盯着自己的粉裙子,“这样说来,我们也没去餐厅吧?好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是啊,我们根本没机会去餐厅。”安霜栖也点头。
“但……现在这么晚了。明天我再找时间去和我那个远房亲戚赔个不是吧。”杜太太仰头,望着夜色,“这事闹的,真是……”
“是啊。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安霜栖对她笑了笑,扶她坐起来。心里却知道——明天,杜太太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去那家餐厅了。
“雨快停了……”安霜栖探头,看了看棚子外的天空,“我们等雨停再回去吧?”
几分钟后,这下了一整个傍晚的雨终于停了。安霜栖发现,虽然自己的身体是泥巴做成且怕水,但主要怕水的部分是她的人身与皮肤。那人偶设计出来的、鞋跟高高的黑色皮鞋并不怕水,只要她足够小心地走就好了。
如果安霜栖变成泥巴再变回人形,就会自动回到这身装扮。
“话说回来,栖栖你穿的衣服是不是和来时不太一样?”杜太太想起来……她之前好像记得,安霜栖穿一身雨衣,踩着雨靴,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手里拿着大伞朝自己走来。那造型古怪得仿佛一个在伪装真实身份的杀/人狂魔。
安霜栖笑了笑:“哪有那种事——哇,下过雨后的天上有星星诶——”
幸好杜太太思想单纯,一点也没注意到安霜栖生硬地转话题。“真的诶——”
两人走回旧物店的时候,见到披了一件风衣的老板正在往外冲。
他看到了自家太太和安霜栖一起走回来,那红了的眼眶顿时更红了。
“怎么,你还知道来外面接我啊。”杜太太打趣道,想不到老板却喉咙抽噎了几下,眼泪都啪嗒啪嗒流了出来。
“你们不知道吗?出、出事了、你们去的那家店、出大事了……”
13. 吞噬与净化
深夜,在旧物店的门口,店老板的哭声令人心惊。
“你说店里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杜太太浑然不知,对自己今晚遭遇的一场“奇遇”也全无察觉。
“老天,是异种,异种出现了。”杜老板脸色惨白,嘴唇都在颤抖,“他们说很多人……很多人都很惨,被咬得浑身是血……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安霜栖在旁听着,眼睛看着地面。
杜太太听到这个事,也两眼发直。她提了一口气:“那陈彻呢——我那远方的表弟,他、他怎么样?那是他的店,异种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么他会不会也出事了?”
“具体不清楚,但听说……听说没有人死掉。”杜老板小声说着,两只手捂着胸口,“真的是上天保佑你没有去那里……你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杜太太挺起了身子,“怎么说话呢你!”
这两人交流又要走向奇怪的方向。在一旁站着的安霜栖也缓了缓神。
还好……至少,至少没有人因此而死去。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吞噬异种并分解出了猎酒,而猎酒也是自己人了。
她知道就算猎酒伤害过人类,那也不是她的错,因为异种实际都被一种更高等级的意识所控制了……但是,如果是猎酒导致了许多人的死亡,那么她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
当天夜晚,在事发地的现场,气氛相当紧张。
特遣队分为几个支队,第一支队负责的是重案组。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异种事故了。
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
在餐厅的人渐渐苏醒。当然,最先被审问的是餐厅的店主。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脸上被咬出了巨大的伤口,看起来相当凄惨。
但没有人因此放过他。
“其他受害者称是因为喝了你的酒才开始精神错乱,从哪里买的酒?!”
“这几天你所有的行动、见了什么人,给我一五一十地汇报上来!”
店主脸上一边因为在缝针而痛得抽动,却还要面临这样的审问:“我、我……我不知道啊,之前一个路边的小摊位上,我买到了那种酒……但我只是觉得酒的味道很好闻。我不知道那是异种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至于,这几天见的人……”
店主仔细地回想与交代,想到了杜太太那里的时候,他的语速慢了下来。这几天内,他是联系过她的。然而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幸中的大幸一般爽了约。既然没有来,也不用多交代了吧?说出来万一也要遭到这样的审问……别再给亲戚惹麻烦了。
最终,店主并没有说明杜太太本应该来店里的事。
随着调查的推进,第一支队的人发现了离事发中心餐厅1.5km远的立体停车库,因为调查人员说这里的地面上,残存了异种的基因信息——“探测器有提示,异种曾经来过这里。”
特遣队第一支队的队长脸色通红,他看到了现场——地面上,留下了打斗过的痕迹。
他甚至还看到了地上留下的被割开的白色泥巴。
气势如炎的特遣队队长眼睛都红了,“是它——那只逃跑的异种又出现了!它又出现了!!”
“这起事件和它有关!找遍全城,我也必须把它给搜出来!给它分解揉碎,让这种东西在这世上不复存在!”
……
隔了一天后的清晨。
安霜栖如同往常一般,在店铺里盯着生意。
手里捻起一片面包,塞进喉咙里,假装在吃饭。这几天比较特殊,她要显得更“正常”一些。
忽然,有几个穿着武装服装的衣服的人,打开了大门,走进了店内。
“是哪位?”
安霜栖抬起头,看着来的几个人。
她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徽章,银色的v字形,是书上说的特遣队的标志。
“我们是来调查城里发生的案子的。”
几个调查队员走了进来。他们语速极快,语气也很严肃,伸出手,在安霜栖的眼前展开了一张绘图。
像是之前在实验所里,某个观察员用铅笔记录下的她的形态——一团软巴巴的泥,上面两个小孔瞪得溜圆。
这个时代的科技比较特别。一部分过去人类世界的东西是有的,但几乎没有数码产品,也没有相机一类的东西。整体显得落后于过去的科技时代。安霜栖倒是觉得,这种有些歪曲的文明,帮了自己不小的忙。要不然她前夜举着杜太太在大雨里奔跑,非得让她两人都成为头号通缉犯。
“看过这东西吗?”调查员指指图画。
“没有。”安霜栖轻声回答,语气显得很好奇,“这就是那只逃跑的异种吗,长这么可爱?”
“请你不要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这东西!”
调查员眉头一皱,语气不好,“它很危险!且恐怖得超乎你的想象。”
“哦,对不起,知道了。”安霜栖回答。
调查员们是例行公事的调查,对面前的女孩没什么兴趣。
他们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出这个女孩和那团逃走的泥巴有什么关联。
“那么你之后多留意,我们在动员全城人民的力量关注这只异种。它也许会藏在阴暗处,如果有任何信息,都需要立刻汇报。”
“我会留意的。”
调查人员很快离开了店铺内。
杜太太说她头疼,需要休息几天。杜老板也因为那天晚上着急上火而生病,嗓子完全哑掉了,发不太出声音。安霜栖照料着店里的生意,而到傍晚,打烊的前后,她收拾一些东西放回到仓库里。忽然有一道声音从高处落下来。
安霜栖扭过头,看到是猎酒从一个建筑的房顶跳下来。
“你来了……”安霜栖盯着猎酒的动作,上下看了几下,评价:“从房顶上下来的登场方式是不是太炫酷了?不怕被人注意到吗。”
“没人看到。”猎酒简单回答。
“那好吧。”那天的事,让安霜栖和猎酒的距离拉近了。可是话又说回来,眼前这个人对于自己是完全陌生的人,安霜栖也不知道她的心里会想些什么。“我们……谈谈?”
“在这里?”猎酒环视一下周围。
“仓库里面可以。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安霜栖指了指身后的那间仓库。她带着猎酒走进去,由于仓库多少有点低矮。身材高挑的猎酒来到这里,几乎要低下头。
“随便坐。”安霜栖指指仓库内,实际上座位也不多,有几个古老的沙发。安霜栖自己坐到了沙发上,陷进了柔软的沙发之中。
但猎酒并没有坐,她找了个地方,背靠墙上站着。
“我其实有挺多问题想要知道答案的。”安霜栖说。
“问吧。”
“首先,我很好奇……关于异种的事。”安霜栖指着自己,“你知不知道异种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异种总是会伤害人类?”
猎酒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几秒,轻声道:“异种……生来如此。我们不会记得我们怎么诞生,不是吗?我们从仇恨中诞生。”
她反问安霜栖。
可安霜栖这个半路出家的异种,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身世背景。
“但是,被我吞噬之前,你不是对人类很仇恨吗?再捏出来之后,你却不再想要杀人了…”安霜栖问完,顿了两秒,忽然背后有点发凉:“等等——你应该不再想了吧?你这两天没有去做什么吧?”
猎酒歪了下头:“你觉得呢?”
“……”
“既然我把你和那个胖太太千里迢迢地送回来,对她也没有产生任何恶意,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听她这样说,安霜栖摸了摸心口,安下了心:“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猎酒又歪了下头,其实她也不太了解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于面前的女孩,她也抱着很多好奇的事。但她不太会随随便便地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面对安霜栖的问题,她还是给出了解释:“据我所知,大多数异种都是被一个‘念头’所控制,我也是这样。”
安霜栖立刻抬起头,听猎酒开口,她专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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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念头是‘失控,令他们失控,令人类常常绝望的滋味’。”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因为有这样的念头,我才会不断…”她语气停顿了一下。
“……想去毁灭他们。毁灭那些人类,让他们生不如死。”猎酒一口气说完了,她好像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但说完之后,她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欣慰,好像她松了一口气,“但是被你吞下去的时候,是我唯一一次摆脱了那些杂念,感觉到了解脱。所以其实你说感谢我,我不过是想要回报这一件事。”
听完她的话,安霜栖坐在沙发上,背后一紧,脸上的表情很震惊。
“你说‘在被我吞噬的时候,感觉到了解脱?’”她道,“你不是第一个和我说这话的人!”
当时——那个人偶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她来找安霜栖,是为了获得一场解脱。
为什么自己可以让异种获得解脱?
连接着想一想的话……异种是从悲伤与绝望中出生的,而自己除了泥巴的身体之外,一个隐藏的能力——恐怕是净化。她可以净化这些异种,把他们身上的邪念扫除!
安霜栖不免怔住了。本来,穿越到这个世界,她难以拿捏到自己的定位,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肩上好像有些无形的责任。
安霜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安静思考了很久,才又开口。
“那么,你知道‘创作者’是谁吗?”
这也是当时人偶和她说的话。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不知道。”猎酒回答。
安霜栖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这一段沉默之后,安霜栖决定了一件事:“猎酒,我想,有个事情恐怕必须要我来做,而我也希望你能够帮我。”
她开口道:“我得快速地去找到异种——在这座城池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没有被人类发现和收容的异种。”
猎酒看向她。
“在人们发现它们以前,我去找到它们。一方面,我可以净化它们身上的阴暗之处,救它们脱离苦海。而另一方向,它们也会成为我的力量。我需要快速积累起力量。”
关于异种的事还疑云团团。但安霜栖的第六感告诉她,这背后肯定有着巨大的阴谋。
她不曾想过去当什么救世者。但是……看到了餐厅里的那些活生生的人那样险些死掉,她感觉到心里发堵。当你有阻止这一切的能力却束手旁观——那不是她的个性。
而另一方面,比起她在这家旧货店安安稳稳度过的三个星期的日子,她发现在获得能力的一刻,她感觉到了充沛的——满足感。这是就算她在前一个世界冲上游戏区榜首的时候,拿着月薪50万的收益都没有的满足感。她享受这种力量。
“你会帮我吗。”
“当然。”猎酒的回答总是很简单,也很平淡。但她说出的话却总是给人一种稳定感。
“我会去找哪里有你要找的东西。”猎酒说着,已经转身要离开仓库。
“慢着……”安霜栖叫住她,“我还好奇一件事。这两天你都住在哪里?”
猎酒有些不解地回答:“大桥下,或者屋顶上。”
安霜栖一听,心狠狠地一紧。
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创造的伙伴过这种流浪的生活呢?
她马上从她的红色丝绒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大沓钱,是她在旧货店工作的全部的工钱,她都递了出去。
数了数,她又默默收回了一半。
“拿这些,能租个挺舒服的小屋子了。”安霜栖把钞票递了出去。
猎酒垂着眼睛,盯着安霜栖把这些钱塞给自己,半天都没有动作。
而后,她伸出一只手,推回了安霜栖笔直伸过去的手:“猎手崇尚自由的生活,我不需要这些。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她几乎是笑了一下。
安霜栖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猎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仓库,准备立刻去完成安霜栖交给她的——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