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不了好人,主母重生灭你满门》 第1章 灵魂互换 安远侯府后院,佛堂内。 江知梨安静地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经,敲木鱼。 她夫君早亡,一个人拉扯大了四个孩子,她自认为不愧于安家的列祖列宗,一个人撑起了侯府的家业。 可是,由于她过于严苛,几个孩子们都怕她,与她疏于往来。 长女出嫁多年,鲜少回娘家。 二子与她母子嫌隙,出去边关打仗,也多年未归。 三子是京城纨绔,游手好闲,成日不着家。 四女是公主伴读,大部分时间都住宫里头…… 近两年来,江知梨闭门谢户,常常把自己关在佛堂里念经,或者去祖祠里跪拜安家先祖们的牌位。 她二十三岁守寡,如今十七年过去了。 她鬓夹生华发,心如止水,又有些意难平。 胡嬷嬷进来,轻声道,“夫人,该用膳了。” 江知梨嗯了一声。 胡嬷嬷是她的陪嫁丫环,身边最亲近之人。 也是最懂她的人。 “夫人,萧家那边好像动静不小,估计是要娶平妻了。” 江知梨跪太久了,起身没稳,又晃了下去。 胡嬷嬷忙扶了她一把。 “夫人,大小姐受这样的委屈,老奴明天就代夫人前去萧家一趟,您看如何?” 江知梨淡声道,“她又没往府里递信,应该心里有谱。” 胡嬷嬷欲言又止,“大小姐那性子……”太弱了一些。 堂堂安远侯府的嫡女,下嫁萧家,十里红妆,何等风光气派? 可是,嫁过去没两年,就被萧家人拿捏住了。 江知梨强压下心里不舒适,“临月好歹是我安远侯府的嫡长女……” 她记得生临月的时候难产,生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 得之不易。 临月小时候特别聪慧,三岁就能认字背诗,识棋谱。 长大之后,手工女红又是一绝,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比不上。 就是……性子弱了一些。 她故意给她挑了低于侯府门楣的萧家出嫁,两家也不远,就隔了两条街。 …… 胡嬷嬷便不再多说。 扶着江知梨来到膳堂,吩咐下人摆膳。 江知梨喜食清淡,每样菜式也不过两三口的份量,摆了四五道。 “今日小米粥熬的清香软烂……” 主仆俩人正说着话。 忽然,外间有小厮慌张闯了进来。 凄厉的声音,“夫人,夫人,大小姐在萧府上吊自杀了!” 江知梨手里的精巧玉碗,哐当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胡说什么?咋咋乎乎成何体统!”胡嬷嬷喝斥道。 小厮扑通一声跪下。 慌张道, “萧封锁了消息,对外说大小姐是恶疾,我们有人在萧府,知内情,大小姐是上吊自杀……” 江知梨一口鲜血吐出来了。 人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江知梨发现自己在棺材里。 棺材板还没合上,像是刚布置的灵堂。 还有下人在堂上挂白幡。 “少夫人也真是想不开,咱们家的少爷不过是娶个平妻罢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确实!更何况少爷带回来的那个瑶瑶小姐,可是对咱们少爷有救命之恩的,说明是天定之缘……” “就是,难不成少夫人还想着咱们少爷只娶她一个人不成?以前成亲的时候的话,还能当真不成?” “真是笑话!” 江知梨在棺材里面,摸了摸嫩滑的脸蛋,白嫩的小手。 再看到腰间系着的那块心形羊脂白玉。 还是回不过神来。 这是她女儿安临月的身体! 这块羊脂白玉是她出嫁那天,她给的陪嫁。 她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耳边听到这些下人的话语,她心里涌出一股无名之火。 她千娇百疼养大的女儿,在萧府这些下人嘴里,竟然如此轻贱! 江知梨气得从棺材里坐了出来。 “你们闭嘴!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妄议主子?” 咽喉疼痛难忍,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声。 满屋子里的下人们,全部发出惊叫声。 “啊!鬼啊!” “少夫人又活啦!” “鬼啊,跑啊!” 兵慌马乱,一轰而散。 很快,萧府主人来了。 萧时旧走在最前面,身材高大,一表人才,此时,面沉如水。 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女人,长相端秀,头戴珠钗,让江知梨看得眼神眯起。 是这对狗男女,逼死了她的女儿吗? 萧时旧大步上前,“安临月,你是人是鬼?” 江知梨冷笑,从棺材里爬出来,“你想我是人是鬼?怎么?萧府是真的容不下我们安远侯府的嫡长女了是吗?” 犀利愤怒的眼神,让萧时旧不由自主地目光回避。 奇怪,平时懦弱到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儿的妻子,怎么会有这般逼人气势? 应该是幻觉。 “你没死就好,省得我找理由和安远侯府交待。” 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姐姐没死太好了,我与萧郎成亲在即,姐姐要是想不开,外人还以为是我与萧郎逼死了姐姐……” 话未完,啪!一个大嘴巴子招呼到她的脸上。 将她打蒙了。 江知梨收回手,“哪里来的贱婢,我乃至萧府当家女主人,岂是你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婢姐妹相称的?”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现在在她女儿的身体里。 她就要维持她女儿的尊严! 萧家太过份了! 逼死她女儿安临月,她既然来了,就得替女儿讨回公道。 这个贱人,先打为敬。 萧时旧怒道:“安临月,说来说去,你还是容不下王心瑶,你个蛇蝎心肠的妒妇……”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括子。 煽在了萧时旧的脸上。 萧时旧不可置信,“你疯啦?夫君你也敢打?无法无天无朝无纲了!” 想打回去。 可是抬头看到妻子那双上位者的眼神,莫名怂了。 他仿佛看到了安远侯府里的岳母,她是一位传奇贵妇,前大学士之嫡女,能文能武,曾文退外邦挑衅使臣,武随夫君千里杀敌…… 江知梨骂道,“打得就是你这个负心汉!你愧对临月!当时成亲时,你怎么说的?一世一双人,才过几年,你就要娶平妻?” 萧时旧心虚,“那是我年少轻狂时说的话,现在我才遇上了我的真命天女,我此生必要与瑶瑶相守,我劝你识相一些。” 江知梨连连冷笑几声。 寡廉鲜耻。 “好,好得很!” 说完,再不理这两人,提脚就走。 她要去问问萧夫人,这萧家到底有没有规矩与门风了! 容得萧时旧这般胡来。 第2章 搬她女儿的嫁妆! 一路上,江知梨思绪万千。 她的灵魂怎么会穿到女儿安临月身上? 她来了,那临月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是已经离世,还是……穿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们母女连心,她并未感觉到女儿彻底离去——临月应该还活着。 走到如兰院门口,里面的声音便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临月走了,我对不起知梨啊!她将女儿托付到我们萧家,我是答应过要护她周全的,可我终究是没能做到……”是萧夫人哽咽的声音。 萧夫人与江知梨曾是闺中密友,也正是因为这层情谊,江知梨才放心将女儿嫁入萧家。 紧接着,劝说的声音此起彼伏: “母亲,您平日对大嫂已经够好了,是她自己福薄、善妒,容不下人……” “可不是吗?大嫂出身高门,却一股小家子气,大哥不过娶个平妻,她竟以死相逼!” “轻点、慢点,把这些箱子都抬进母亲库房里去……” 萧家人口众多,萧时旧虽是长子,底下还有一众弟妹。 江知梨冷眼看着这群虚情假意的人——平日里,安临月对她们个个照顾有加,可临月一走,竟无一人为她说话,反倒个个出言讥讽。 下人们正抬着大红箱笼往内屋搬。 “大嫂走了也好,她嫁妆还剩这么多,正好分我们一些……” “那间书铺子可否给我们二房?我家哥儿爱读书……” 这时,两个丫鬟从角落里冲出来,高声喊道:“你们做什么?这都是我们大小姐的嫁妆!大小姐尸骨未寒,你们怎能动她的东西!” 正是安临月身边的大丫鬟,绿枝与红玉。 两人蓬头垢面,泪痕未干,死死拦在那些箱笼前。 江知梨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在搬她女儿的嫁妆! “你们主子没了,这些东西自然归萧府所有。搬到夫人院中保管,有何不可?” “再多嘴,就地打死!” 红玉和绿枝仍拼命护着嫁妆:“你们不能这样!这些都是我们大小姐的陪嫁,就算大小姐不在了,也该由我们夫人收回……” “谁都不准动大小姐的东西!” “……吃萧家的喝萧家的这么多年,你认的是哪个夫人?我们夫人就在眼前!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死,对外就说是殉主了!” “是!” 眼看棍棒就要落下,两个丫鬟紧闭双眼,认命般等待结局。 却见一道素白身影倏然而至,棍棒应声飞出,“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众人吓了一跳。 江知梨凛然立于人前,声音清冷如冰:“我看谁敢动我的丫鬟一根头发!” 如兰院众人齐齐后退一步,面露惊惶: “少、少夫人……您怎么……您是人还是鬼?” “郎中明明说您已经没气了啊……” “大小姐!呜呜呜……”绿枝与红玉泣不成声。 江知梨缓缓扫视全场,目光如刃: “自然是活的。眼见有人要抢我的嫁妆,一口气没忍住,就气活了。” 院中诸人顿时面红耳赤。 “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萧家将我们关起来,不准我们为您守灵,现在还要抢您的嫁妆……” 两个丫鬟泪如雨下,身形狼狈。 萧夫人尴尬地开口: “临月,你没事就好!别听丫鬟胡说,我不是要抢你嫁妆,是何氏她们提议让我替你保管。你既然醒了,就拿回去吧……多谢神灵庇佑,下次可别再做傻事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江知梨绝不敢相信萧家竟荒唐至此。 “临月嫁入萧家七年,孝顺公婆、操持家业、谨守妇道、德行无亏。萧时旧要娶平妻,你们不给她一个说法,反倒算计她的嫁妆,还要打死她的丫鬟?” 萧时旧正好赶到,语气恼怒:“临月,你别再无理取闹了!自杀未遂,又闹到母亲面前。她身体不好,你是存心要气她吗?” 众人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话柄,纷纷避开嫁妆一事,转而指责: “大嫂,不是我们说话难听,你这事做得确实过分!” “闹自杀,闹得家宅不宁……” “平妻又不会动摇你正室的地位,不过是多一个姐妹,和你一同伺候大哥,你也轻松些,不是吗?” 江知梨看向众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你们这么乐意自家夫君娶平妻?那我祝你们将来个个得偿所愿,家家都有平妻登门。” 众人一时语塞:“你……!”“恶毒!” 江知梨笑意更冷:“原来你们也知道‘恶毒’二字?” 一群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临月,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江知梨嗤笑:“你们从前又何尝是如此嘴脸?我尸骨未寒,你们就瓜分我的嫁妆、要打死我的丫鬟——你们萧家,可真是好得很!” 萧夫人脸上挂不住,强笑着打圆场:“临月,别这样说,都是误会……” 江知梨深吸一口气,心底只剩失望。 “原来你们萧家的门风,不过如此!” 当年,是萧老夫人亲自上安远侯府提的亲,加上萧夫人与她是旧友,萧时旧也曾发誓此生只娶临月一人。她才点头这门亲事。 否则以她女儿的才貌,就是配皇子也绰绰有余。 萧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媳妇当众顶撞,她也有些挂不住脸: “临月,你七年无所出,老祖宗那边我们也不好交代。让心瑶进门,也是替你尽孝,谁料你竟如此想不开……” 江知梨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嗡鸣: “成亲当月,萧时旧就上了战场,如今才回来。临月就算想怀,你们萧家敢认吗?!” 这是何等可笑荒唐的借口? 她的女儿这些年来,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地方、与怎样一群牛鬼蛇神生活? 她们母女平日交谈不多,逢年节问候,临月总说婆母慈爱、从不立规矩,老夫人疼她、弟妹乖巧懂事…… “临月,你到底想怎样!”萧时旧已彻底失去耐心。 若不是一家人对安临月心存愧疚,岂容她如此放肆、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 江知梨对萧家上下已失望透顶,只觉满目荒唐。 这样的人家,根本配不上她的女儿。 第3章 我的东西,你也配戴? “报官!婆家逼死儿媳、强占嫁妆……今日这官,我是报定了!” 满场霎时一静。 萧夫人气急败坏:“荒唐!明明是你自己想不开,嫁妆我也只是代为保管,何来强占一说?临月,你切莫冲动!” 这时,王心瑶也匆匆赶到。 江知梨细看她发间——那支镶红宝石的珠钗,果然是临月的陪嫁。先前她还以为只是相似,萧家总该要些脸面。 如今看来,这一家简直欺人太甚! 她一步上前,抬手将那钗子一把扯下:“我的东西,你也配戴?” “你!那是夫人赠我的……” 江知梨冷笑:“拿儿媳的嫁妆送人?萧家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萧夫人满面通红,萧时旧也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王心瑶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若早知道是安临月的嫁妆,她绝不会收。 萧夫人急道:“临月,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江知梨漠然转身:“行,我给你这个面子。” 她一袭素衣,径自在中堂主位坐下,对丫鬟令道: “红玉、绿枝,带人搜府!将我所有嫁妆一件不差全找出来!少一样,立刻报官!” “是,大小姐!” 两个丫鬟又惊又喜——她们小姐何时变得如此硬气?真不愧是安远侯夫人的女儿! 当即带人搜府而去。 萧家众人一时被她的气势慑住,竟无一人敢拦。 不过半个时辰,红玉与绿枝便将这些年被萧家各房瓜分的嫁妆尽数追回,箱笼满载、排列整齐。 萧家人看得心头滴血,却无人敢出声。 是忍痛还嫁妆,还是等她报官?孰轻孰重,他们心里清楚。 “临月,你消消气……” 江知梨一挥衣袖:“走,带上我的嫁妆,回安远侯府。” 这萧家从根子里就烂透了,没人能给她女儿公道。 既然如此,这公道,她自己来讨。 “临月,你这是做什么?嫁妆搬回你自己院子便是,何必要带回侯府?” “自然是要——和离!” “不可!我们两家世交,从无和离先例!你如此冲动,岂不让两府蒙羞?” “还会影响其他未嫁娶的弟妹名声……” 江知梨目光如冰,掷地有声: “滚!” 她的女儿,恐怕正是被这“名声”二字逼到绝路,最终选择自尽。 红玉、绿枝及所有陪嫁来的丫鬟嬷嬷小厮皆凛然听令,抬着嫁妆浩浩荡荡出了萧府大门。 门外早有安远侯府的人接应,一呼百应,转眼就将嫁妆全部搬上马车。 萧家人不敢硬拦,眼睁睁看着江知梨就要离去,这才真的慌了: “母亲,怎么办?若安远侯夫人江知梨知道了,这事可就难收场了……” “怕什么?闹大了咱们就说她教女无方!男人三妻四妾有何错?谁家媳妇像她这般不敬公婆、抄家搬嫁妆回娘家的?” “罢了罢了,别闹太僵。时旧,你快去安远侯府赔个罪,把她劝回来。” 萧时旧冷着脸:“我不去!她爱去哪去哪,出了萧家的门,就别想回来!” 王心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 “时旧哥哥,你还是听老夫人的,去安远侯府赔个不是吧。” “我不去,我没错。” “时旧哥哥,临月姐姐毕竟等了你这么多年,为这个家付出许多……她如今闹脾气,也是女子常情。” 萧时旧冷哼:“那是她身为萧家主母该做的。你就是太善良,总替别人着想,别人却容不下你。” “我受些委屈没什么,时旧哥哥,你快去吧。” 眼看江知梨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拱门之外,是真的要回娘家了。 安远侯府那位岳母……萧家目前还不敢彻底得罪。 虽说她已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多年,可若真闹起来…… 萧时旧咬了咬牙,一甩袖,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萧家人纷纷感叹:“哎,还是心瑶识大体。” “心瑶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王心瑶目送萧时旧远去,眼底掠过一丝不甘。 "系统,"她暗自问道,"安临月不是书里的炮灰吗?怎么死而复生,连性情都变了?" "宿主不必担心,只是小BUG,不影响主线剧情。" "系统已补偿1点魅力值..." "这还差不多......"王心瑶有些期待起这点奖励了。 别看加1点魅力值不多,可积少成多,不容小觑。 她刚上京城里来,能给人第一好印象,对她帮助还是很大的。 …… 江知梨猛然顿住脚步。 她隐约听见王心瑶在与什么人对话…… "宿主"、"系统"、"炮灰"这些古怪的词飘进耳中。 她向来是个沉稳的性格,加上她现在又经历了这么离奇的灵魂互换的事情,再出现奇怪的幻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没两句就消失了。 江知梨心神不宁。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不怕。 她曾经与亡夫千里杀敌,误入十万大山深处,何等凶险没经历过?即便真是妖邪来了,她也不惧。 然而奇怪的是,听到那声音之后,她竟感觉身上有一股轻风拂过,令她十分舒适,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莫名的能量。 后面的萧时旧追上来,嘲讽道,“我就知道你在等小爷,小爷不追上来,你今天的这台阶就下不了吧……” 但他的话语在目光落到“安临月”脸上时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以往觉得太过刻板无趣的妻子,此刻竟顺眼不少,甚至有种耀眼夺目、光芒万丈的错觉。 那些难听的话不由自主地吞咽下去,一时语塞。 江知梨并未理会萧时旧的异常,只是深深看了王心瑶一眼,转身离去。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立刻确认女儿安沅的情况。 那个声音提到的“炮灰”一词,让她莫名心悸。 *** 安远侯府内,胡嬷嬷急得直掉眼泪。主母吐血昏迷不醒,接连请了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而萧府那边又传来大小姐没了的消息! 胡嬷嬷强压惊慌,死死捂住府中消息,生怕引发动荡。她已派亲信去给三少爷和四小姐送信,却至今没有回音。 眼下全凭她一人坐镇,安远侯府闭门谢客,气氛凝重。 第4章 果真是她的女儿! “夫人,夫人,大小姐回府了!”门外小厮匆匆来报。 胡嬷嬷眼眶一红:“大小姐的灵柩送回来了?萧府怎敢如此!” “不是,嬷嬷,大小姐没死,是人回来了……” 胡嬷嬷愣住,随即赶忙道:“快,快请进来……” 江知梨踏入房中,便见胡嬷嬷泪流满面地唤着“大小姐”。 她平静道:“莫哭,我无事。” 红玉和绿枝也哭肿了眼,正想向胡嬷嬷诉苦,却被江知梨一个眼神止住:“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同胡嬷嬷说。” 众人退下后,江知梨沉声开口:“福娘……” 胡嬷嬷一怔—— 这是她的小名,阖府上下只有夫人会这样叫她。 “大小姐?” “福娘,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或许离奇,你切莫惊慌。” 胡嬷嬷心头一跳,已有预感:“您说。” “我是江知梨。吐血昏迷后,我的魂魄醒来,便到了临月的身上。我原本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胡嬷嬷虽隐约猜到,仍惊得浑身发软,悲喜交加:“夫人,您一直昏迷不醒……几位大夫都说情况不好,治不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知梨神色沉静:“我也不知。” 二人走进里间,只见一位富贵妇人静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鬓角染霜,眉间凝着淡淡苦楚。 江知梨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临月,是你吗?能听见母亲说话吗?” 对方依旧昏迷,呼吸微弱。 胡嬷嬷哭道:“夫人,郎中说是气血攻心才致昏迷,药已在煎了……” 江知梨摇头:“先不急。福娘,你速去祈福寺,请悟心大师来一趟。” 此言一出,胡嬷嬷终于确信眼前之人真是夫人——江知梨与悟心大师是至交之事,除她之外无人知晓。外人只道安远侯夫人近年吃斋信佛、性情转好,却不知是受了何人点化。 “好,夫人,我这就去。” 江知梨在床边坐下,端详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鬓角的白发、深刻的皱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严苛的痕迹。她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自己。 但现在不是感慨之时。她握着那只冰冷的手,心中默念:临月,是你吗?坚持住,母亲一定会救你。 此时,小厮又来报:“大小姐,三少爷在花楼喝得烂醉,叫不醒。去找四小姐的人也没见着,说是正在国子监陪公主考试,不得空。” 江知梨揉了揉额角。 这就是她两个不省心的子女。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按家规回府请安,平日想见他们一面都难。 她一生要强,对子女要求严苛。 总觉得孩子们虽没了爹,但绝不能比别家差。长女临月被她教得温婉贤淑,次子曾是文武状元,三子年少成名,四女入选公主陪读……胡嬷嬷曾劝她别太严厉,以免伤了感情。她却不听,宁可做那个不讨喜的恶人,也要对得起安远侯府的列祖列宗。 没想到如今生死关头,两个孩子一个醉倒花楼、一个避而不见。她心中五味杂陈,却无暇哀愤。 眼下最要紧的,是确定临月的生死。 心绪不宁间,她默念起心经。几遍经文化作低语,悟心大师也已赶到。 她亲自迎他进门。 悟心尚不知内情,胡嬷嬷只说是侯夫人病重,他便立刻随之前来。见到江知梨,他还以为眼前是安远侯府的大小姐安临月。 屏退众人后,江知梨直言:“悟心,你修佛多年,可曾见过这等奇事……”随即道出实情。 悟心深深看她一眼:“阿梨?你幼时院外种了几棵梨树?” “七棵。” 悟心嘴角轻抿,终是信了。 江知梨爱吃梨,当年那位户部侍郎家的长公子曾在她院外悄悄种下七株不同品种的梨树——有几株只开花不结果,外人皆不知是梨树,唯有两位当事人知晓。 而悟心大师,便是当年那位长公子程白。程家早已升任尚书,嫡长子程白却英年早逝,世上从此多了一位悟心大师。 皆是前尘往事,不足为外人道。 “江施主,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我的魂魄在临月体内,那我的临月去哪儿了?我心乱如麻,才请你来看看。” 悟心从容道:“莫急。事虽离奇,想必是天意安排。” “可有法子?” “古籍中载有问魂之法,或可一试。” 江知梨立即道:“有劳了。” 悟心点燃凝神香,嘱咐将院中人悉数清退,问魂之时万不可有喧哗。江知梨命胡嬷嬷速去安排。 很快,梨花院中寂静无声。屋内四角燃香,门窗贴满符咒。 “要帮忙吗?” “不必。”悟心从容布阵,依时辰方位一一就绪。 “临月的八字给我。” 江知梨报出,悟心将其写在符上,符文无火自燃。 悟心盘坐闭目,诵经声安详平和。一炷香后,床上的人发出一声轻吟。 江知梨惊喜地握住她的手:“临月?是临月吗?” 对方并未真正清醒,只无意识地呢喃哭泣:“临月不孝……对不起母亲教导……临月没用,给安远侯府丢脸了……” 江知梨泪如雨下。果真是她的女儿!临死之前还念着侯府颜面,独自承受委屈,不肯向她求助,硬生生逼死了自己。 她不禁反省:是否是自己错了?不该对孩子们如此严苛,不该让他们一言一行都禁锢于家规之下? “临月,是母亲错了!母亲不该将你嫁入萧家,他们配不上你……” 床上的人又归于沉寂。悟心睁开双眼:“是临月。她心存死志,运势极差,魂魄受创,没法醒来。” “我苦命的临月!”江知梨拭去泪水,“该如何是好?能否将我们的魂魄换回来?” 她轻拍着床上人的肩背,如儿时哄临月入睡一般。那紧蹙的眉头竟渐渐舒展。 悟心摇头:“暂时不能。临月魂体脆弱、残破不全。江施主你命格富贵,你的身体于她而言是难得的滋养之地。你们魂魄互换,想必另有机缘。眼下最好让她的残魂在你体内温养一段时日,待魂力渐强,再设法换回。” 江知梨深吸一口气:“好。” 眼下自是以临月的安危为重。悟心大师应当不会骗她。 第5章 也配称神女? 从前便有几位大师替她相面,皆说她命格富贵、前世积德,身负功德之力。她向来不信这些,没料到今日竟真派上了用场。 “那临月需休养多久?” 悟心略作沉吟:“难说。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两年皆有可能。施主若放心,可将她送至祈福寺,贫僧每日诵经助她凝魂,或可早日清醒。待她神智恢复,方能互换魂魄。” 江知梨思忖片刻:“若连你都信不过,这世上我还能信谁?只是劳你费心,香火供奉我自会添足,为临月祈福。” “江施主客气。” 事既议定,江知梨唤来胡嬷嬷,命她对外宣称夫人已赴寺为大小姐祈福。 府中下人只知大小姐被萧府逼死,尚不知主母昏迷之事。近年来安远侯夫人常往寺庙祈福,如此安排也不惹人生疑。 一行人收拾妥当,悄从后门出府。 不料萧时旧竟堵在门外。 他先前随江知梨到侯府,却被拦在门外,连大门都未能踏入,正是又气又恼,心有不甘。 如今见侯府马车欲出,当即拦路扬声道:“萧时旧特来拜见岳母,尔等为何再三阻拦?” 车内,江知梨蹙眉。胡嬷嬷低声问:“夫人,下一步该如何?” 江知梨缓声道:“你有何看法?” 胡嬷嬷掀帘瞥了一眼被家丁拦住的萧时旧,冷声道:“大小姐昏迷不醒,若醒来性子仍软,日后难免再受委屈。不如趁此时了断麻烦——萧家,根本配不上我们大小姐。” 江知梨颔首:“正合我意。萧家害我女儿,绝不能轻饶。” “老奴听绿枝她们说了大小姐在萧府的委屈。光和离未免太便宜萧家,反落个善妒之名。夫人既有手段,老奴听您吩咐。” 江知梨微微点头:“福娘,还是你懂我。” 和离?说说罢了。岂能如此轻易放过萧家?女儿养魂尚需时日,足够让萧府好好喝一壶了。 她在胡嬷嬷耳边低语几句。胡嬷嬷下车走向萧时旧。 萧时旧见是岳母身边得脸嬷嬷,忙端正见礼。胡嬷嬷却沉下脸喝道:“打!夫人有令:萧家姑爷欺我侯府无人,害大小姐险些丧命,给我往死里打!” 家丁一拥而上,拳脚如雨落下。 萧时旧万没料到侯府竟如此行事,身边仅带一小厮,二人被会武的家丁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 他自恃武将出身,以为能以一敌三,却根本不是侯府家丁的对手,颜面尽失。 “临月!你出来说话!我是你夫君,岂容如此冒犯——”他朝马车喊道。 那车帘纹丝不动,无人回应。 胡嬷嬷又道:“夫人带大小姐赴寺进香驱秽,日后萧府之人再敢上门,照打不误!” 众家丁齐声应下。 胡嬷嬷居高临下对萧时旧道:“夫人说姑爷行事荒唐,怕是萧家长辈教导无方。她算你半个长辈,今日代你萧家列宗教训你一顿,教你想想何为礼义廉耻、人伦纲常。反思好了,再来接小姐回府。” 语气气派,竟不输宫中老嬷。说罢斜睨萧时旧一眼,转身上车。 萧时旧恍惚想起几年前上门求娶时的情景——那时连番求见,侯府主母皆不肯见,唯有这位胡嬷嬷出面。她气势凌人,令他抬不起头,只得敬畏隐忍。后来娶了临月,胡嬷嬷待他和气,竟让他忘了这嬷嬷的厉害。 “狗奴才!真是狗奴才……”他咬牙恨道。自己少年将军,边关大捷在即,皇上必将加官进爵,早非昔日萧大郎。 这老奴竟还敢如此嚣张! 此时王心瑶乘马车匆匆赶到,正见萧时旧挨打:“时旧哥哥!住手!” 侯府马车早已远去,家丁们打累了,将萧时旧像踢野狗般踹至巷口,拍手进门,还嘲道:“还以为上阵杀敌的将军多厉害,原来不禁打,没劲。” 萧时旧羞愤难当,尤是在王心瑶面前。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早知这侯府谁爱来谁来……我萧家容不下这等妒妇!” 王心瑶却柔声劝道:“时旧哥哥别气,安远侯府风光不了多久,不足为惧。安家子女皆短命,将来必成绝户,只剩个外强中干的老太太。到时再看,谁还记得今日羞辱?” 萧时旧肿着脸道:“瑶瑶,我不过挨顿打,倒也不至于……” “时旧哥哥,这都是我预知的,绝非妄言。我早说过,我是神女,下凡至大昭国历练,皆因与你有缘。”王心瑶目光灼灼。 萧时旧忆起边关相遇的情景。 那时他遭伏重伤,部下皆奄奄一息,缺医少药。正是王心瑶如天降神女,以灵药救他们性命。她却让他保密身份,只称与他有缘,知他此生有大劫,特来助他成就大业。萧时旧受宠若惊,日久生情——既有神女垂青,安远侯府嫡女又算什么? “可安远侯府为何会绝户?江夫人有两子两女,皆非庸人……” 王心瑶轻声道:“我既下凡,亦为肉身,只能推演大概。总之时旧哥哥身负大气运,不必怕她安远侯府。” 萧时旧深情望她:“瑶瑶,你待我太好,我必不负你。她要和离正好,我娶你为妻。” 王心瑶婉然一笑:“名分我不在乎,只想助哥哥一臂之力。” “瑶瑶,你最好!”萧时旧只觉愧对于她。 此刻王心瑶正与脑中系统对话: “恭喜宿主,萧时旧友好度达八十点,奖励健康值+2……” “还差二十点满值。神女身份虽易获好感,后续却慢……” “预祝宿主早日达成女帝系统!加油,您是最棒的!” “穿书而已,轻松拿捏……” …… 赴寺途中,江知梨坐在车内不住咳嗽。女儿这身子太过娇弱,走路发软,稍用力便喘。她纵有功夫也难以施展,暗忖必须好生锻炼。 恰在此时,那幻听又至——仍是王心瑶与系统对话之声,此番却冒出“友好度”、“神女”、“女帝系统”等陌生词句。 她蹙眉:这王心瑶究竟是何妖邪?也配称神女? 忽然间,一阵熟悉微风拂过她周身,顿觉通体舒泰,咳嗽立止,软绵之感尽消,竟恢复了寻常气力! 第6章 为何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听到那心声,便有风吹来? “系统,两点健康值发了吗?” “已发放。” “为何我毫无感觉?” “点数太少,宿主身强体壮,难以察觉吧。” “好吧……” …… 江知梨闻言一震! 一个大胆猜想浮现脑海:难不成那系统错将奖励发到她这儿了? 为何如此?她按下心绪,决定静观其变。 *** 再说萧时旧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府里,一瘸一拐地直奔后院萧夫人的住处。 他正想向母亲诉说安远侯府的恶行,却听见院内传来说笑声——原来有客人在。 “……贵妃娘娘近日得了几盆名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打算办个花会。听闻贵府少夫人风雅,特命奴才来送帖子。” 竟是宫里来人。 萧时旧候在廊下,待人走了才现身。 萧夫人送客回来,一见儿子鼻青脸肿、身后空无一人,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心疼得眼泪直掉:“哎唷!是不是安远侯府干的?” 在场的还有萧时旧的胞妹萧时韵,年方十六,明艳动人。 她不可思议地扬声道:“大嫂好大的胆子!难道真不想回我们萧家了?大哥,你没事吧?” 萧时旧冷声:“无妨,皮外伤而已。瑶儿已给我敷了药,不怎么疼了。” 萧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若有不适,定要请大夫好好诊治。” 萧时韵气得跺脚:“大嫂古板无趣,根本配不上大哥!只有瑶姐姐那样的妙人才合适。大嫂就是心胸狭隘……” 萧时旧深以为然:“她既然把事情做绝,就先晾她十天半个月。既然回娘家告状,就让她好好反省。” 萧夫人却冷静下来,面露难色:“我儿,方才郑贵妃的人来了,你也听到了。两日后贵妃娘娘举办花会,特意邀了我们萧府,这是天大的荣幸……” 这类宫中花会,向来只有京城高门望族的女眷方能参加。若家中有出色的小辈,正可借此扬名,便于日后议亲。 更何况宫宴还可能为皇子皇孙选妃,萧时韵一听就竖起了耳朵,再不提大嫂的不是。 萧时旧皱眉:“母亲带时韵去不行吗?” 萧夫人为难道:“帖子上只写了临月和时韵的名字。这等宫宴没有邀请名额,我怕进不去。况且往日宫里很少给咱们府递帖子,这次十有八九是临月上吊的事传了出去,有人想看咱们笑话!” 萧时旧眉头更紧:“莫非是安远侯府搞鬼?想借郑贵妃拿捏我们?” 萧夫人沉吟:“倒没听说安远侯府与郑贵妃有来往。郑贵妃以前不得宠,近几年连生两位皇子才得势……无论如何,你刚回京,皇上封赏未下,若不让临月参加花会,怕有人暗中参你一本,影响封赏,不可大意。” 萧时韵也不想错过机会:“哥,你派人去接她回来!宫里娘娘的花会,谅她不敢抗旨。” “行吧。”萧时旧勉强应下。 此刻众人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拦着安临月,任她赌气回娘家,惹来这许多麻烦,真真是不省心。 *** 江知梨在祈福寺陪了临月两日。 女儿状况日渐好转,虽仍昏迷,气色却明显红润许多,令她倍感欣慰。 悟心大师确实费了不少心力。 这两日她再未出现幻听,身体也真的好转,每日打一套拳都不再脸红气喘。 趁此时机,她派胡嬷嬷摸清了萧府的底细,只等鱼儿上钩。 每日都有萧府下人送信,她一律拒见。 后来萧时旧亲自来了几趟,她也未露面。 直至萧夫人和萧时韵借上香之名求见,碍于长辈情面,她才假意为难地见了一面。 萧夫人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好临月,你受苦了!瞧你都瘦了。你不在家,我吃不下睡不好……” 江知梨淡然道:“婆母言重了,临月受不起。” 萧夫人又道:“这两日我一直在后悔,让这么好的媳妇受气回娘家,都是萧府的错!快随母亲回家去吧,日后我定好生管束时旧……” 江知梨挑眉:“萧时旧说了,定要娶王心瑶为平妻。他们既是真爱,我不如和离让位,成全他们做正妻。” “好孩子,别说胡话!你与时旧往日也有感情,他不会亏待你的。萧家需要你,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婆母之前说孩子的话伤了你的心,我悔得夜夜流泪!你说得对,时旧不在家,你一个女人如何有孕?如今他回来了,你定会为萧家开枝散叶。有了孩子,又是正妻,谁还敢欺你!”萧夫人抹泪,说得情真意切。 江知梨假意动容:“婆母待我好,临月谨记在心。回娘家后母亲也骂我行事过激,拿性命玩笑,这才带我来祈福寺静心养性……” 萧夫人泪眼汪汪:“好媳妇,让我见见你母亲,我向她负荆请罪!对不起她的信任……” 江知梨道:“母亲暂不想见萧家人。她说若要让我回去,须得答应一个条件。” 萧夫人心里一紧:“你说。”她原以为是关于王心瑶进门之事,正自忐忑,却听江知梨不疾不徐道: “王心瑶是时旧的救命恩人,非要进府,我也不拦了。但我的嫁妆只拿回一部分,这些年来补贴家用花了不少,母亲十分生气,要萧府补偿回来。” 萧夫人为难:“嫁妆是你主动拿出来用的,府里的你都收回去了,用掉的如何归还?” 江知梨道:“母亲说了,物品不用还,折成银两即可。我七年前十里红妆价值十万两,如今只剩约一半,折五万两还我。” “五万两?!萧府哪来这么多银钱?”萧夫人提高声音。自那日媳妇搬走嫁妆,她院里空空荡荡,每日看着都难受。本指望劝回媳妇后再让她搬回,物归原处,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 若非有求于人,宫里点名要她参加花会,她岂会如此低声下气! 江知梨无动于衷:“萧时旧此次立下军功,朝廷赏了万两白银、千匹锦帛,这些先还我,剩下的打欠条。” 萧夫人失声:“那怎么行!时旧已有安排,要留给心瑶当聘礼!” 第7章 戒心渐弛 江知梨冷下脸:“婆母若不能做主,就请回吧。母亲那关过不去。她说即便和离,打官司也要先要回嫁妆。” “大嫂!别呀,你走了我们才知道你的好……”萧时韵急坏了,生怕谈崩,明日无法入宫。她拉着萧夫人低声道: “母亲,心瑶姐姐与大哥既是真爱,聘礼无所谓,真爱无敌!先答应大嫂,她心软,如今是伤了心才听她母亲的话。日后哄好了,再像以前一样要回来不就是了?若不答应,硬碰硬真和离了,大哥正值升官之际,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夫人若去朝廷告御状,打官司要嫁妆,岂不更损大哥名声前途?” 萧夫人本就没主见,最爱哭啼。以往萧老夫人当家,老夫人去庄子里住后便是安临月管事。萧时韵三言两语便劝住了她。 萧夫人拉着江知梨的手,哭得真切:“好媳妇,就依你说的办!随婆母回家去吧,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江知梨嘴角微勾:“好不容易回娘家,我再陪母亲一晚,明日就回。” “大嫂,现在就跟我们回去吧!全家都想你想得慌,大哥还在寺外等着呢!”萧时韵软磨硬泡。 江知梨又装作为难,回屋向“母亲”请示了半个时辰,这才不慌不忙地带着胡嬷嬷及一行丫鬟,随她们返回萧府。 *** 萧时旧候在寺外,已然听闻“安临月”欲清点嫁妆之事。 数年未归,他万未料到家中竟挪用了媳妇如此多银钱。身为男子,他面上无光,可要他将拼死换来的万两白银尽数归还,又实难心甘。 最终经小妹萧时韵一番巧言劝说,方勉强应下。 待“安临月”现身,见她身旁立着胡嬷嬷并几名眼生丫鬟,萧时旧霎时面沉如水。 他素来厌见胡嬷嬷——那肃穆仪态总令他恍如面对岳母,倍感威压。 胡嬷嬷上前行礼,端方道:“姑爷,夫人忧心大小姐,恐她再寻短见,特命老奴带人过府伺候数日,多有叨扰。” 萧时旧只得隐忍作罢,心下暗斥:这妇人愈发矫情,贪欲更甚,不及瑶瑶万分之一。 返府后,胡嬷嬷雷厉风行,自萧夫人处收归万两白银并千匹布帛。 萧府众人瞠目结舌,竟无一人敢出言阻拦。胡嬷嬷代表安远侯府行事,自是无人敢挡。 江知梨谨记如今身份,顾及女儿素性柔弱,不宜骤露锋芒,故将强硬手段尽付胡嬷嬷行事。 此番所携丫鬟,除原有红玉、绿枝外,另添数名粗使仆役——实为江知梨特命寻来的懂拳脚的女护卫。平日充作杂役,遇事便可护主周全。 萧府上下联手逼死她女儿,合该付出代价。 胡嬷嬷雷霆手段,令萧家众人颜面尽失,胸中憋闷难言。 晚膳时分,萧家假意为“安临月”接风,席间提及明日宫中花会。 萧夫人嘱咐道:“临月,明日务必装扮隆重,带你小姑子入宫,切勿失了礼数。” 江知梨温婉应声:“婆母放心,昔年母亲常携我入宫,四妹现今亦为公主伴读,临月断不会辜负婆母期望。” 席间二房妯娌何氏面露羡色:“真羡煞大嫂这般高门出身……” 江知梨眼风微扫——此妇曾暗中图谋她女儿嫁妆中的书铺,平日最是斤斤计较,贪小利、短见识,惯会逢高踩低,出身商贾之家,最擅两面三刀,令人不齿。她连只字都不愿与之搭腔。 江知梨从容转言:“说起花会,四妹赠了安远侯府一个名额,邀母亲入宫散心。母亲不愿前往,便将名额转赠于我……”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数道目光灼灼相望。何氏扭捏道:“大嫂,我未曾入宫见过世面,能否……” 江知梨轻摇螓首:“你为庶房媳妇,又已嫁作人妇,恐有不便。” 何氏立时拽出身旁少女——其夫同母所出庶妹,名唤萧时湘。“那时湘可否?她年方十五,若得在贵人面前露脸,往后婚事也好筹谋。” 席间萧家庶女何止时湘一人?皆是昔日安临月自缢时,暗中聚议讥其不懂事、善妒、上不得台面之徒。江知梨利用起来,毫无愧意。 “时湘确生得标致,不逊时韵风姿。然这名额虽归于我,仍想请婆母定夺。婆母属意谁,我便带谁入宫。” 原本事不关己的萧时韵闻言,瞥见庶妹娇羞模样,顿时警铃大作,暗骂一句“狐媚子”。 忙扯了扯萧夫人衣袖,低声道:“母亲,大嫂所言极是。携庶女入宫恐惹人讥笑萧家失仪。不若邀瑶姐姐同往?她大方得体,身为隐世神医传人,又救过大哥性命,正该见见世面……” 王心瑶虽未列席,萧时旧却在场。 他闻声抬眼,心知瑶瑶必定欣喜——她乃下凡神女,对京城诸事皆感新奇。然江知梨岂会情愿? 萧夫人觉女儿提议甚好,遂望向上首:“临月觉得……带心瑶可好?” 江知梨浅笑莞尔:“全凭婆母做主。只要守礼不损萧府颜面即可。这两日母亲亦开导了我,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理。若夫君执意要娶王姑娘,待花会归来,我便为他操办喜事。” 萧夫人喜出望外,拭泪道:“好临月,你能想通便好!”又嘱咐明日若有人问起自缢之事,需说是讹传。 江知梨含笑应承:“媳妇明白。明日若见得六部尚书夫人,定会为夫君打探升迁之事……” ——自然,是要断他仕途。 萧夫人浑然不觉,反连声称善。 经此一番,萧夫人与萧时旧对“安临月”索回嫁妆的不满稍减,戒心渐弛。 一席宴毕,有人欢喜有人愁。 诸房庶子庶女皆暗生怨怼:明明多出一个名额,萧家姑娘尚未分明,竟让外人捷足先登! 王心瑶尚未过门,便抢了她们应得之物,往后还不知要占多少便宜! 什么隐世神医?不过救了大哥一命,谁知是不是误打误撞?更有人暗忖大哥见色起意,故意抬举那孤女身份。 众人对王心瑶好感,顿时骤降。 正用膳时,江知梨忽闻幻听再起: “系统,为何萧时旧相关支线人物好感骤降?又出BUG了?” 第8章 暗中下了什么手段? “主线人物萧时旧好感未跌,并非BUG。支线好感本便波动。” “可……” 江知梨唇角微扬。 虽不甚明其意,但见王心瑶吃瘪,总令人快意。自称神女者,多半为妖。古语云:事出反常即为妖。 妖邪之辈,她女儿安临月自非敌手。 便由她来! 她一身正气,佛香护体,百邪不侵。 这顿饭总算吃完了。 胡嬷嬷适时出现:“老奴大致清点了大小姐的嫁妆,即便算上那一万两白银和千匹锦帛,仍差两万余两。特备了纸笔,烦请姑爷给我们大小姐写张欠条,日后归还。” 萧家众人顿时哗然,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唯有江知梨云淡风轻地接过胡嬷嬷递来的纸笔,转向萧时旧:“夫君也听到了,胡嬷嬷的意思大约就是母亲的意思。既然一时凑不齐,不如就先写张欠条吧。临月也是身不由己,母亲执意如此,若不顺着她,只怕又要闹出风波,明天的花会怕是都去不成了……” 一提花会,萧夫人和萧时韵顿时噤声。 萧时旧怒火中烧,但众目睽睽之下—— 胡嬷嬷又道:“姑爷前些年在外征战,不知家中情形。我们大小姐为姑爷尽孝、操持家事也是应当的。可如今姑爷既已凯旋,家中重担自然该由姑爷承担。姑爷若是个男人的话……” 这讥讽如同刀子般割在萧时旧脸上。他一把抓过纸笔,唰唰写下欠条,扔到胡嬷嬷面前。 萧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头滴血,手指与嘴唇都在发抖。府中早已捉襟见肘,如今竟又欠下两万多两!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罢了,罢了……你母亲向来强势,也是我们萧府有错在先。往后你与时旧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哑巴亏,只能硬吞下去。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那胡嬷嬷踏进萧府一步! 她只好自我安慰:安临月不过花了萧家些银钱,待她儿子加官进爵,几万两又算什么?到时候自有的是人抢着送! 江知梨依旧笑盈盈:“多谢婆母体谅,多谢夫君宽宏,也谢过弟弟妹妹担待。若不是王心瑶进府,母亲也不会如此激动。经此一事,我待大家的心仍如从前,还望莫要因此生了隔阂。” 说完这番场面话,她便带着胡嬷嬷一行人回自己小院去了。 萧时旧在原地气得咬牙。 他原本还想着依母亲的意思,今夜去安临月房中过夜,缓和夫妻关系。 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这种势利女人,眼里只有娘家,根本不把婆家放在眼里——娶了她,真是瞎了眼! 他一甩袖子,转身看望王心瑶去了。 其余各人回房后,也都心思各异: 这位大嫂,当真像是变了个人……再不像从前那般好拿捏了。 *** 萧时旧来到王心瑶的住处,将明日带她进宫的消息告知于她。 果然,王心瑶喜形于色。 “多谢时旧哥哥,瑶瑶还从未进过宫呢。” 萧时旧沉吟道:“我只是担心她别有用心,实在难以相信她会如此好意。” 王心瑶眼底浮起一丝傲慢,“少夫人应当不是那样的人,瑶瑶也不怕。” 一个书中早逝的懦弱炮灰,能掀起什么风浪?她身负系统,又熟知剧情,懂得趋吉避凶,何须畏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时旧叮嘱道。 王心瑶笑靥如花:“多谢时旧哥哥提醒。” 萧时旧望着她的笑容,只觉心情舒畅。果然还是与王心瑶相处更为愉快,那个安临月简直一无是处,只会给他添堵。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花会事宜,萧时旧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正要离去,王心瑶忽然叫住他:“时旧哥哥,明日你也要进宫吧?” “是,需入宫述职。但我们不走同一宫门,无法与你同行。”回京已有数日,按流程明日面圣之后,他的升迁调令便会下达,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王心瑶笑吟吟点头:“知道啦!” “宿主,明日花会是萧家崛起的起点,宿主可助他们一臂之力,令萧家声名鹊起……” “温馨提示:明日花会将有数位命格贵重的贵人出席,气运极盛。宿主可多与之亲近,亲密度达到一定数值,便可借取其气运。亲密度越高,可借运势值越多!” “啰嗦……我自有安排。” …… 江知梨夜间易醒,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 方才合眼,她又蓦地睁开——她又听到了那幻听。 如今已见怪不怪。 她静静听完。这回的幻听虽断断续续,但大意她能捕捉:明日花会,竟是萧家出人头地之始? 有她在,倒要看看萧家明日如何在花会上出头! 她还注意到一个词:运势值。这妖邪竟能借他人运势? 忽然间,她想起悟心大师的话——她女儿安临月之所以昏迷不醒,是运势极差、神魂受损所致…… 莫非是王心瑶暗中下了什么手段? 江知梨攥紧双手。若真敢窃取她女儿的运势……她强压下立刻将王心瑶处置的冲动。杀人简单,但女儿醒不来才是大事。 当务之急,是摸清这妖邪的底细。 萧家人不可饶恕,而这王心瑶,更绝不能留。 先前萧时旧欲娶平妻,她更多归咎于萧家,以为纵无王心瑶也会有他人。可如今看来,这妖邪祸世,留不得! 胡嬷嬷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精简了一番,原本的下人只留下老实可靠的,安府陪嫁过来的也一概保留,其余人等尽数遣散。 安临月所住的荣华堂,经胡嬷嬷一番整顿,如今已如铁桶一般严密,再无人能轻易插手。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便江知梨在院中杀人,也绝不会有半点风声走漏。 原本近身伺候的红玉与绿枝被降为二等丫鬟。 二人虽忠心,却护主不力,不堪大用。 如今守夜的是安远侯府带出来、江知梨用惯的两个大丫环——青环与黄翠。 众人皆不知大小姐已“换了芯子”,只当是夫人派来助她一臂之力的,因此格外尽心。 次日清晨,江知梨见胡嬷嬷眼下一片青黑,温声道:“辛苦了。” 第9章 何乐而不为? 胡嬷嬷连忙回话:“能为主子分忧,是老奴的福分。” 江知梨轻拍她的肩,语气微涩:“是我教女无方,连累你这把年纪还要陪我受累。” 胡嬷嬷想起仍在祈福寺昏迷不醒的大小姐,不由眼眶发红:“夫人……” “往后就唤我‘主子’吧,以免隔墙有耳,出了差错。” “是,主子。该用早膳了,时韵小姐那边已派人来催了几回。” “嗯。” 青环与黄翠伺候江知梨更衣洗漱、梳妆打扮。 可翻遍衣箱,也找不出一身体面的新衣。稍好一些的,还是几年前的旧款。新制的衣裳料子普通、颜色素净,平日穿尚可,入宫则显得寒酸了。 胡嬷嬷恨铁不成钢:“大小姐真是……为萧家当家,也太委屈自己了。” 现赶制新衣已然来不及。最终为她搭了一身简约素色中裳,外罩一件旧式粉缎长褙子,头饰以金镶粉玉点缀,倒也别致清雅,别有风韵。 丫鬟婆子们纷纷夸赞“大小姐好看”,唯有胡嬷嬷暗自撇嘴——大小姐这般容色,不及夫人年轻时一半风采。那时的夫人,才是真正的绝代佳人。 …… 前院三催四请,荣华堂却始终不疾不徐。 江知梨安然用罢早膳,才带人缓步至萧府门口。 萧时韵等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萧夫人忍不住开口:“韵儿一大早就候着你了,心瑶也起得早。临月,你这性子也太慢了些,催了一次又一次,眼看日上三竿。去得迟了,岂不叫人笑话我们萧家摆架子?” 江知梨微微一笑:“婆母多虑了。花会既在宫中举办,宫门不到时辰不会开启。去得再早,也不过是在门外干等。” “等等又何妨?宫门一开,我们早早排队进去,不好吗?”萧时韵抢白道。 江知梨淡然回应:“萧家在京城无爵无衔,夫君新职未下,眼下只是次四品门第。若我们赶在三品大员的家眷前头排队,像话吗?合规矩吗?” 此言一出,萧夫人顿时无言。 官场如此,人情亦是如此。后宅妇人的地位,终究系于家中男子的官职高低。 众人止了声。 王心瑶笑道:“少夫人说得是,倒是我们心急了。瑶瑶在这里先谢过少夫人带我入宫。” 江知梨瞥了她一眼。 今日王心瑶穿一身烟紫色衣裳,身材高挑,仪态端方,第一印象确实不差。 江知梨淡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王心瑶连忙巴结道:“入宫后,瑶瑶一定谨言慎行,绝不给我们萧府丢脸。” 难得“安临月”没给她甩脸色。 江知梨不再多言,起身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萧时韵与王心瑶同乘一车。 在萧夫人的目送下,马车徐徐驶向宫门。 抵达皇宫时,宫门刚开不久,前面排队的皆是低调而奢华的贵人马车。 萧府的马车排在最后。能受邀入宫的皆是高门大户,似萧府这般门第平日鲜少有机会进宫,此番倒是引来不少目光。 临进宫时,前面马车皆未被查验请帖,轮到萧家,守门护卫却要查看帖子。 萧时韵捏紧衣袖,有些紧张。 王心瑶倒不怕,掀开车帘四下张望,看起了热闹。 只见前面马车中,“安临月”从容应对,将两份请帖递与守卫,还寒暄了几句。 守卫查验完毕,又核对了人数,才放她们入内。 转入宫门,便有专门停放马车之处。众人下车,步行进入内宫。 早有管事嬷嬷候在那里,又检查了她们一番,便引她们前往郑贵妃所居的清华宫。 江知梨眼观鼻、鼻观心,从容淡定地随嬷嬷前行;王心瑶却无所顾忌般四处打量;萧时韵不敢放肆,只悄悄以余光窥看四周。 江知梨冷眼旁观,心中暗哼:这王心瑶果然胆大,看来是真有所依仗。 王心瑶的来历,她已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是萧时旧在边关落难时所遇,救了他一支小队性命。 之后她便蒙骗萧时旧,自称在大昭无亲无故,乃神女下凡。 愚蠢的萧时旧竟信了,还为她编造了一个“隐世医门传承者”的身份。 可笑。 一路行来,江知梨脑海中不断响起王心瑶的心声: “哇系统,大昭国的皇宫好大!好气派!” “系统,大昭国还有多少年寿命?这些将来都是我的了吗?” “地上铺的是什么砖?看着真值钱……” 江知梨不禁冷笑:哪门子神女会这般见识浅薄、大惊小怪? 活脱脱就是个山野里出来的恶毒妖邪。 她加快脚步,连余光都不愿多瞥王心瑶一眼。 她发觉离得越近,王心瑶的心声便越清晰响亮,令她不适;离得远些,便缥缈断续。 此时距离太近,声音过于聒噪,她只想远离。 …… 抵达清华宫后花园,其中繁花似锦,桌椅陈列,门庭热闹。不少贵妇贵女三三两两聚谈,见萧府众人到来,皆不约而同望来。 “咦,这不是安远侯府的嫡长女吗?嫁到哪家来着?我都忘了……” “是萧家!今年边关打胜仗的萧小将军。听说还带回来一个医女,要收为平妻……” “哦哦,不是说她上吊自尽了吗?难道是谣传?” “谁知道呢,打落牙齿和血吞吧。萧小将军毕竟是大昭如今难得的青年才俊……” 不少人语带嘲讽,等着看热闹。 江知梨面不改色,静听她们议论。 萧时韵却急了,羞得满面通红,又不敢出声反驳——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要脸面。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华服、满面红光的贵妇走了过来。 “今日萧家少夫人是本宫特意请来的,诸位给本宫一个面子,休得胡言议论,坏了萧家少夫人的名声。” 正是郑贵妃。 如今大昭皇室子嗣单薄,郑贵妃却育有一位小公主和一位小皇子。单凭这一点,她便圣宠不衰,在宫中地位尊崇。 众人闻言,顿时噤声。 江知梨与郑贵妃见礼后,从容说道: “家中琐事劳各位挂心,临月此前确实意气用事。如今想通了,自古优秀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夫君既是人中龙凤,多娶几房也是应当。再说有姐妹相伴,也能帮我分担家事,何乐而不为?” 第10章 说亲 众人皆是一怔,难以相信这话出自几日前还闹自杀的人之口。 但江知梨说得情真意切,神情中没有半分不甘,俨然一副宽容大度的正妻模样,倒让人刮目相看。 郑贵妃上前拉住她的手: “临月如此大气,倒是外界误会你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能想开最好。世道如此,莫要苦了自己。” 这是真心宽慰“安临月”。 江知梨唇角轻扬:“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她今日来,正是要为女儿临月正名,洗脱善妒之嫌。 萧时旧算什么东西,也配她女儿为他争风吃醋? 还有人不信,追问:“听说你连嫁妆都抬回侯府了,不是要和离吗?” 萧时旧从边关得胜归来,街头巷尾皆赞他是大昭最年轻的神勇将军。 而他英雄难过美人关,带回一位隐世医女欲娶为平妻之事,更是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无人不晓。 “安临月”将嫁妆搬回娘家,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江知梨微微一笑: “先前是一时冲动。回府后得母亲教导,便想通了。今日我还特地将夫君心仪之人带来赴娘娘的花会,望娘娘莫要怪罪。” 这下众人更是惊讶。原以为“安临月”只是嘴上说得漂亮,没想到真将人带来了? 这等场合名额有限,多少高门女眷争破头都想得到一个机会,萧家竟真让一个未过门的平妻前来? 看来,她是真想通了。 一场眼看要热闹起来的八卦,就这样没了下文。 众人颇觉无趣。 江知梨说罢,便将王心瑶与萧时韵引至人前,从容向众人介绍。 萧时韵头一回见这等场面,显得有些拘谨,红着脸站在江知梨身后。 王心瑶却落落大方,向贵妃及众人行礼。 众人皆对她上下打量,窃窃私语——总算见到这传闻中的女子了。 但她来历不明,身份贵重之人大多不愿搭理她。 郑贵妃也似瞧不上王心瑶,只含糊应了一声,便扬声道: “花会开始了,诸位请自便赏玩。” 此时,受邀的宾客已差不多到齐。 “多谢娘娘款待。” 花园中宫女太监们往来忙碌,将一盆盆奇花异草陈列出来。 郑贵妃挽着江知梨的手,亲切道:“走,带你去瞧瞧本宫今年最爱的几盆芍药……” “我们也随娘娘一同去开开眼……” 一些人随贵妃移步,另一些则三三两两自行赏花,无人理会王心瑶。 王心瑶脸皮颇厚,浑不在意,反借“医女”之名强行融入人群。她顶着“隐世医门传人”的名号,倒真引来几位身子不适的贵人向她请教养生之道。 赏花途中,一位同行的贵人突然咳疾发作,连连不止。王心瑶取出一瓶自称“止咳糖浆”的药汁请对方服下,咳嗽立止,效果立竿见影。 众人对她的印象顿时好转不少——无论出身如何,既真懂医术,便算有用之材。 另一边,江知梨陪郑贵妃赏芍药,同行的贵妇们都看出贵妃今日对这位萧家媳妇格外喜爱和照拂。 江知梨话虽不多,却句句得体、落落大方,不愧是安远侯府教养出的大小姐。 只可惜命不太好,本可高嫁,甚至有望成为皇子妃,却偏偏低嫁萧家,如今还闹出这等笑话。 众人心下皆叹:可惜了这么个好姑娘。 一番交谈下来,江知梨言辞大方、投其所好,知晓每个人的脾性与喜好,说话极有分寸,不知不觉间便赢得众人好感。她今日目的,正是为女儿正名、挽回声誉。此后无论萧家发生什么,众人都只会视“安临月”为受害者,再无人疑心与她有关。 …… 程老夫人腿脚不便,跟着贵妃一行人没走几步便跟不上,只得坐在一旁歇息。正觉口渴,随身丫鬟取水未归,日头下晒得她额角微汗。 恰逢萧时韵与王心瑶路过。 王心瑶怂恿萧时韵上前为程老夫人拭汗,低声道:“这是户部尚书家的程老夫人,她有个极出色的孙儿。时韵,你的姻缘来了,快去……” 萧时韵娇嗔:“心瑶姐,你怎知道?” “我自然有耳闻,听我的准没错。” 萧时韵眼不瞎,看得出这位老夫人衣着低调却奢华,气度雍容,定非寻常人物。这是难得的机会。 她二人上前执礼,替老夫人拭汗,又扶她至阴凉处歇息。程老夫人一眼看中萧时韵帕上的绣样,赞道:“好孩子,这鸳鸯戏水是你绣的?真精致。” 萧时韵脸颊泛红:“是,闲来闺中绣着玩的。” 程老夫人反复端详,越看越喜:“你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 萧时韵自报家门,不忘强调自己是萧家唯一的嫡女,又道:“您若喜欢,我这儿还有一方绣荷花的帕子,送给您罢……”绣工皆极为精巧。程老夫人欣然收下,连连称赞:“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手艺,难得。” 王心瑶在旁帮腔:“老夫人,我家时韵妹妹不仅绣工好,琴棋书画也都略通一二。” 程老夫人越看萧时韵越觉顺眼。 她今日来,本就有意为其最疼爱的长孙相看一位好姑娘——需家世好、品貌端庄、精通女红、有些才情,最要紧的是心地善良……眼前这姑娘,似乎样样合宜。 萧家门第虽低了些,但萧时旧是少年将军,此番边关大胜,晋升在即。虽有些风流传言,应也无大碍。主要是有缘:她在此坐了许久,过往的姑娘不少,却只有萧时韵主动上前关怀。 “萧丫头,今年多大了?可曾许了人家?” 萧时韵心怦怦直跳,鼻尖沁出细汗:“今年十六,家母舍不得我早嫁,还……还未说亲。” 就在这时,一道清晰的声音从旁响起: “小姐,骗人不好。您小时候就与舅家表公子定了娃娃亲,表公子每年送节礼来,都特意多备您一份……” 说话的是萧时韵身边的大丫鬟,名叫红枣。 江知梨循王心瑶的心声找来,正撞见这一幕——原来萧时韵今日的机缘在此,竟想攀上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孙! 她不便亲自阻拦,便动用了埋在萧时韵身边的这枚棋子,道出实情。事成之后,这丫鬟便可功成身退了。 第11章 势利 萧时韵声线陡然尖利:“红枣!休得胡言!我与表哥见面不多,何来婚约?” 王心瑶也大惊:“你这丫头,哪有你插嘴的份?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你要毁了你家主子吗?” 红枣故作失言,捂嘴惶恐,却似豁出去一般继续道:“奴婢、奴婢不是胡说……奴婢见过夫人收着的婚书,是小姐和表公子的八字,还是奴婢去找大师合的……” “小姐恕罪!许是夫人见大少爷立了战功将要高升,瞧不上旧亲,盘算着退婚呢!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程老夫人早已脸色骤变。她要寻的是纯善端庄的孙媳,岂容这种攀附势利之辈? 萧时韵面红如血,仍强辩:“我不知情……母亲从未与我提过婚事……” 这番说辞苍白无力。既有婚书又合过八字,她作为萧家唯一嫡女,怎会毫不知情?程老夫人何等精明,自然不信。 此时红枣“不慎”掉出一方帕子,同样是双面绣的鸳鸯戏水,与萧时韵所赠如出一辙。 她慌忙解释:“小姐恕罪!这帕子是奴婢厚颜向少夫人讨的……少夫人不嫌奴婢身份低微,也送了两个,花色和给您的一样……奴婢平日不敢拿出来……” 程老夫人顿觉手中的帕子也不香了:“丫鬟,你说,这帕子究竟是谁绣的?” 红枣扑通跪地:“回老夫人,奴婢不敢隐瞒,是少夫人的绣工。少夫人心善,府中有脸面的丫鬟去讨,她都会送……不止奴婢,好些人都有。” 萧时韵颜面尽失,扬手狠狠扇了红枣一耳光:“贱婢!你受谁指使,这般污我清白?……” 若在萧府,她早命人将这丫鬟拖下去乱棍打死。可此时在宫中,她又羞又怒,却不敢闹大。 红枣连连磕头泣道:“奴婢该死!奴婢多嘴!甘愿受罚!” …… 王心瑶在一旁也看得怔住——这丫鬟必定有鬼!否则怎会坏主子好事? 又哭又闹间,已引来不少人侧目。 江知梨这才缓步走出,假作刚知此事,出面解围,命人将红枣带出宫“受罚”,又问萧时韵是否要先回府。 萧时韵无地自容,却又不甘就此离去,一扭身哭着跑开。王心瑶怕她想不开,连忙跟上。 方才一番动静,早有好事者竖耳旁听,猜出七七八八。 皆知萧家这位嫡女,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连身边丫鬟都揭穿其虚伪,可见品行低劣。 坏事传千里,不过片刻,参宴众人皆已知晓。 江知梨揉着额角,脑海中尽是王心瑶疯狂的疑问:“系统,怎么回事?这剧情和书里写的不一样啊!萧时韵的丫鬟怎么会反水?这下她肯定嫁不进程家了……” 聒噪至极。 她转向面色铁青的程老夫人,温声道:“老夫人见谅,我家小妹让您看笑话了。这孩子平日还好,今日许是带错了丫鬟……” 程老夫人大好心情全无,既恼看错人,更厌“安临月”,不客气道:“萧家媳妇!你母亲不是个好东西,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说罢拂袖而去。 程老夫人自然认得“安临月”——因她是江知梨的女儿。 她此生最厌便是江知梨:当年她小儿子对江知梨痴心一片,非卿不娶,结果江知梨另嫁他人,她那么优秀的儿子竟就此遁入空门。这仇,她记一辈子。 幸而此刻“安临月”躯壳里是江知梨本人,若换作真身,怕是要被骂哭。 江知梨只淡淡一笑:瞧这老太太身子骨倒还硬朗,再活一二十年应不成问题。 便在此时,她又听见王心瑶的心声: “萧时旧应该快到了……一会儿有凌霄花里会窜出一条毒蛇,袭击郑贵妃。萧时旧及时出手相救,贵妃感激,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助他再升一阶……” 江知梨蹙眉:这妖邪竟真有预知之能?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说今日是萧家出人头地之始,萧时韵方才就差点入了程老夫人的眼……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幸而能听见她的心声,否则单凭这预知能力,就极难应对。 就在此时,花园凉亭处传来声音: “诸位贵人,请移步一观。接下来呈上的是一盆来自高山雪岭的奇花,名为凌霄花,据说百年才开一次。贵妃娘娘得之不易,特邀诸位共赏。” 众人纷纷好奇地围拢过去。无论花如何,先捧场再说。 “妾身只在古籍中听说过凌霄花之名,没想到世间竟真有此花!” “贵妃娘娘真是精致风雅,今日托娘娘的福,我们可算开了眼界!” 大家陆续聚到凉亭旁,江知梨也随之前往。 王心瑶拉着泪痕未干的萧时韵也挤在一旁,睁大眼睛张望。 只见两名宫人抬来一只透明大箱,箱底铺满冰雪,冰雪之上安放一盆玉色琉璃容器盛放的花朵。此花无叶,根茎极短,花朵贴地而生,大如脸盆,花瓣洁白,花心却泛着彩色莹光,瑰丽非常。 众人不由发出阵阵惊叹。 郑贵妃面露得色,解释道:“凌霄花百年一开,通常生于悬崖峭壁,开花时莹莹发光,即便远在山下也能望见。今日诸位所见,正是其绽放之态。” “托娘娘洪福,真教人大开眼界,世上竟有如此奇花!” “这些冰雪可有什么讲究?” 郑贵妃又道:“凌霄花必生于极寒之地,以冰雪覆之,可稍稍延长花期。” “原来如此!我中原温软之地,果然开不出这般奇花。” “对了娘娘,听闻凌霄花又称‘好运花’,见者沾福,若能亲手一触,更是洪福齐天呢!” 郑贵妃闻言兴致更高:“那本宫今日便摸上一摸,沾沾好运。” 她命人打开透明箱盖,正要伸手去触—— 江知梨忽然出声:“娘娘,且慢!” 郑贵妃看向她。 江知梨微笑道:“娘娘,此花既生奇寒之地,必带寒气。不如戴上皮手套再触,既可沾福,又能御寒护体,以免寒气侵身。” “临月想得周到。”郑贵妃欣然应允,戴上一双长袖皮手套,方伸手探向凌霄花—— 就在这一瞬,白光骤闪,一道快如闪电的影子倏地缠上郑贵妃的手! 第12章 虚惊一场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与花瓣冰雪同色,原本藏于花下,极难察觉。此刻它正缠在她腕上,吐着彩色的蛇信,呈攻击之态。 郑贵妃吓得魂飞魄散,众人也惊叫着四散退开…… 说时迟那时快,江知梨一步上前,猛地将白蛇自贵妃手上扯下,掷之于地,随即拔下金钗,精准刺入蛇首! 鲜血迸溅,凶蛇挣扎数下,便不再动弹。 ……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尚未回神,包括王心瑶,以及刚刚赶到的萧时旧—— 王心瑶目瞪口呆。 萧时旧手中暗器已蓄势待发,却迟了一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蛇被掷地毙命。 江知梨杀完蛇,身子一软跌坐在地,装作惊惧万分、泫然欲泣: “娘娘,您没事吧?我、我好怕……我也是情急之下……平日我最怕蛇了,呜呜呜……” 丫鬟青环也哭着扑上来:“少夫人!您怎么样了?这蛇有毒,您的手都红了一片……” 郑贵妃这才回过神来。她脱下手套,发现自己并未受伤,虚惊一场。 “本宫无事!快,传太医!为萧少夫人诊治!” 宫人急忙去请太医。很快太医赶到,仔细查看后回禀:“并无大碍,只是用力过猛导致手掌红肿。此蛇确有剧毒,幸而未伤及人。不过这位夫人受了惊吓,还需静养。” 郑贵妃这才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急命下人抬来软轿,将江知梨送入宫中休息。 她执起江知梨的手,由衷感激:“临月,今日若非你舍身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江知梨仍作心有余悸状:“娘娘,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只觉绝不能教蛇伤了娘娘,一时情急才……” 确实,女儿这副身子还是太弱,方才一番动作,此刻仍心慌气短,缓不过来。 “我们少夫人平日最怕蛇了……”青环在一旁补充。 郑贵妃更是感动不已。当时她身边亲近侍从无一反应过来、上前护主,反倒是初见的“安临月”奋不顾身、以命相护。 真可谓患难见真情。那一刻,所有人见蛇皆退,唯有“安临月”凭本能上前杀蛇。 更何况,还是她事先提醒自己戴手套——若非有手套防护,只怕伸手瞬间便已被蛇所咬。 有些人,初见即投缘。当然,此次邀她入宫,本也是受人所托…… 郑贵妃慨然道:“好临月,你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只要本宫能做到,无有不允。” 江知梨却道:“娘娘不必如此。换作他人,我亦会救。家母常教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并非因您身份尊贵才出手的……” “真不愧是江夫人的女儿,好姑娘。听闻你夫家欺你,欲娶平妻,可要本宫出手惩治他们?” 江知梨摇头:“不必,多谢娘娘好意。” ——她自己会动手。 原本她打算直接除去那妖邪般的王心瑶,如碾死一只蚂蚁。 此次带其入宫,便有此意:宫苑湖大水深,淹死个把人不难。什么平妻、妾室,也得有命才行。 可现在想来,此举未免草率。 接连发生的事表明,王心瑶的心声多半为真,她确有预知之能。 今日她预知郑贵妃遭蛇袭,果然应验,只不过被自己抢先一步,夺了萧时旧的救驾之功。 太医已验明蛇尸,确为奇花伴生毒蛇,大昭境内不可能有,绝非人为陷害,更与王心瑶无关。她能事先知晓,唯说明其预知能力属实。 留着她,或许还有用处。 “你夫君近来官职升爵尚未落定吧?要不,本宫去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郑贵妃又道。 江知梨平和回绝:“更不必麻烦。夫君不过运气好些,年纪尚轻,还需多加历练。过早居高位,反不利于他成长……” 郑贵妃不由噗嗤一笑:“那好,本宫就赏你一套东珠头面,再赐些时新缎匹。你日后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 “多谢娘娘。” …… 此刻江知梨脑海中,不断响起王心瑶的心声: “系统,安临月怎么这么猛?!居然徒手抓毒蛇!牛啊!” “……明明是萧时旧救郑贵妃的剧情,怎么变成安临月了?这走向不对啊!” “……不行,不能干等着。郑贵妃身上有大气运,我得想办法和她拉近关系……” 江知梨又与郑贵妃说了会儿话。贵妃赐下一套稀有东珠头面,见她衣着朴素,又赏了许多时兴缎匹。江知梨一一谢过收下。 她精神不济,暂于清华宫中歇息,郑贵妃则出去继续招待宾客。 再说外面。 萧时旧本是在养心殿述职完毕、欲出宫前往军校场的,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走了御花园这边的宫门,竟恰好目睹“安临月”那般勇猛的一幕。 同行还有几位同僚也纷纷对萧时旧夸赞: “萧将军英勇,没想到尊夫人也是如此忠勇果决!当真夫妻相配!” “是啊,令人佩服!” 萧时旧心头却满是疑问。 成亲后他在家时日无多,与安临月多是书信往来。信中她向来温柔娴静,家人也从不知她会武。今日她身手敏捷、动作利落,分明有功夫在身,令他刮目相看。 不过转念也想得通:安远侯府的江夫人年轻时便是京城有名的文武双全的奇女子,而安远侯更是当年大昭惊才绝艳的人物,武功臻至大宗师境界,曾以一己之力抵挡千军万马,堪称一代传奇。外人皆传,正因侯爷太过出众,天才遭妒,才英年早逝。若他仍在,如今大昭局势必不至此。 这两人所生的女儿,再温婉柔弱,血脉中总藏着几分不凡。到底是他小瞧安临月了。 虚惊过后,安临月被带去休息,萧时旧在人群中找到王心瑶与萧时韵,见她二人无恙,又因女眷众多不便交谈,便转身离去。 未出什么大乱子,花会继续。 如今众人议论的焦点,全都集中在舍身救下贵妃的安临月身上。有人佩服她勇猛,也有人后悔当时未能豁出去挣一份功劳。 …… 甚至连王心瑶也暗自懊悔。 不过要她徒手去抓毒蛇,她终究不敢——她惜命。 第13章 犯病 “大嫂真是厉害,方才可把我看呆了。”经此一事,萧时韵之前的尴尬也被众人暂时淡忘,她同样震惊不已。 “是啊,少夫人实在英勇。”王心瑶也随声附和。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在宫人簇拥下跑进后花园,直扑向郑贵妃: “母妃!我听说有蛇咬您!母妃不要死……” 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生得稚嫩可爱。郑贵妃被逗笑了:“没咬着,吾儿放心。” 王心瑶眼珠一转,心念电转: “系统,调出这孩子的全部背景设定……” “回宿主:此乃大昭皇帝第五子,年五岁,聪颖伶俐,深得皇帝喜爱,但体弱多病,且有花粉过敏……” …… 江知梨听到这心声,顿时眼皮一跳,预感不妙。 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孩子剧烈的咳嗽声。 “传太医!快传太医!五皇子又犯病了!” “我的儿啊!” 江知梨连忙出去察看,只见郑贵妃抱着五皇子急得直掉泪: “我儿,你身子不好,母妃不是叫你别来后花园吗?怎就不听话……这好端端的又难受了……” 众人也都吓得屏息。早听说五皇子体弱多病,却没想竟严重至此。皇家子嗣单薄,若五皇子今日在此有个闪失,只怕在场之人都要受牵连。 此时五皇子不仅咳喘急促,浑身还泛起红疹。偏偏太医迟迟未到。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人:“贵妃娘娘,可否让民女为五皇子看看?” 正是王心瑶。 郑贵妃狐疑:“你?” 萧时韵忙替她说话:“贵妃娘娘,心瑶姐姐是隐世医门传人,我大哥的命就是她救的……” 旁边也有人作证:“这姑娘确通医术,方才还缓解了老身的心痛之症。太医未至,不如让她一试。” 郑贵妃见怀中孩子痛苦难耐,心如刀绞,恨不得代其受苦,只得道:“好,你来看看。” 王心瑶有模有样地为五皇子诊脉,又察看了眼耳口鼻和皮肤状况,道:“这是外感风邪引发鼻鼽,兼有皮肤过敏……” 郑贵妃一听与往日太医诊断相近,心知她确有几分本事,急问:“可有法子医治?” 王心瑶胸有成竹:“自然,此乃小症,娘娘无需忧心。” 五皇子仍喷嚏不断,小脸通红,身上红疹片片,却还强忍不适安慰母亲:“……阿嚏……母妃……阿嚏……孩儿没事……” 更让人心疼不已。 “快!快给我儿医治!” 王心瑶应声从袖中取出一瓶喷雾,朝五皇子鼻中喷了几下。不过片刻,孩子的喷嚏便明显缓解,不久竟完全止住。 随后她又取出一颗白色药丸喂五皇子服下。待太医匆匆赶到时,五皇子的症状已基本消退,不再打喷嚏,红疹也开始消退。 江知梨目睹全程,心情沉重。唯有她知道王心瑶的药从何而来——此女根本不通医术,所有药物皆由那“系统”以气运值兑换而来。 原来她的依仗在此。这妖邪身上的系统,确实不容小觑。 她出来时王心瑶已喂完药,否则定会阻拦。 此时太医上前为五皇子诊脉,回禀道:“娘娘,这位姑娘所用药物正对症,五皇子现已无碍。这位姑娘医术高明啊……” 王心瑶谦道:“哪里,略知皮毛而已。” 太医又叮嘱:“五皇子体虚,受不得浓烈或特殊气味,邪风亦不可吹,风天最好减少户外走动……” 郑贵妃连连应下:“是是是,来人,送五皇子回宫。” 方才都怪她遇蛇之事传到儿子耳中,才累得他跑来。她深知儿子体质,宫中从不熏香,即便香囊中所盛亦仅是太医允许的普通桃花之类。平日刮风天气,更不让孩子外出。 可四五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之时,终日关在宫中她也心疼。 五皇子眨着大眼睛哀求:“母妃,孩儿刚吃过药,短时间内应不会复发,让孩儿也看看花会吧……” 郑贵妃看向太医,太医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王心瑶也道:“我刚给五皇子服的药效尚在,一时半刻应无碍。” 郑贵妃这才答应,但仍将孩子带在身边,不许他乱跑。 …… 郑贵妃心情稍缓,欲重赏王心瑶:“没想到你医术如此精湛,这次多亏你了。” 王心瑶却道:“五皇子的症候太医亦能医治,民女不过让殿下少受些罪罢了,当不起娘娘厚赏……” 这般谦辞,更令人心生好感。对郑贵妃而言,儿子的性命比她自己更重要,此刻看王心瑶也顺眼了许多。 “恭喜宿主,与郑贵妃友好度达到‘友善’,奖励精神值+1……” “系统太小气,每次只加一点,根本感觉不到!敢不敢多给些?” “请宿主继续努力,与重要人物关系提升至‘亲密’时,自会发放更高奖励……” …… 人群末位的江知梨忽觉一阵微风拂面,那股熟悉的舒适感再度袭来,精神随之一振!方才杀蛇的疲惫顷刻消散,更觉脑中清明,状态胜过往常。 她年过四十后总觉记忆不如从前,时而丢三落四,抄经久了也会头晕乏力,即便魂穿女儿之身也未改善。 可此刻,整个人仿佛回到了三十岁时的精神状态。 …… 难道那“精神值+1”的奖励,又落到了她身上? 为何她与那妖邪系统产生了关联?是因能听见王心瑶的心声,还是与女儿安临月之死有关? 无论如何,眼下看来并非坏事。 奖励既入她手,总比让敌人王心瑶变强来得好。 江知梨轻轻向后摆了摆手。 很快花园墙边传来惊呼:“咦?这是哪位贵人的香包掉了?” “回禀娘娘,老奴在围墙边花圃里拾到一个贵重香包……” “是我先看见的!” 几个守园嬷嬷争抢着一个粉红精致香囊来到贵人面前,都想讨些赏钱。 园中贵妇纷纷自查腰间香包。郑贵妃也闻声望来。 王心瑶一见那香包,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众人皆笑称:“这不是我的。” “是谁的?破费赏几个钱让嬷嬷们买酒吃罢……” “我们进宫未带香包……” 部分未佩香包的贵妇皆知郑贵妃不喜浓烈香气,入宫时亦有嗅觉灵敏的嬷嬷暗中嗅察,若有气味刺鼻之物便会善意提醒存于宫外,出宫时再领。寻常香包可佩戴。 第14章 香包 江知梨走到萧时韵身边,取出几块碎银递给她:“韵妹,这香包似是萧府制式?可是你的?你拿去赏给她们。未出阁姑娘的香包,万不可流落在外。” 众人听了,皆赞“安临月”这位长嫂处事周到、顾全体面。 萧时韵摸了摸腰间:“不是我的呀,大嫂,我的还在呢。” 江知梨微笑:“那就好,我看着颇像。” 萧时韵因见她徒手杀蛇,如今对她莫名敬畏:“确实很像。对了,心瑶姐的香包也是母亲所赐,莫非是她的掉了?” 众人看向王心瑶——她腰间空空如也。 “似乎是我的香包,许是方才赏花时遗落了,多谢各位嬷嬷。” 她笑容满面地上前欲取回香包。那几个嬷嬷眼巴巴望着她,王心瑶岂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当即摸出二两银子:“辛苦几位嬷嬷……” “贵人客气了,应当的。” 那拿着香包的嬷嬷喜滋滋正要收赏,却突然打了个响亮喷嚏。她嗅了嗅香包,又连打两个喷嚏: “贵人的香包艾蒿味真浓,香得很哩!” 说着客气地将香包递还王心瑶。 这一刻,郑贵妃的眼神骤然变了。 太医尚未离去,闻言也不由惊诧地看向王心瑶。 “你好大的胆子!五皇子最闻不得艾蒿气味,你竟随身携带这等香囊?莫非是你自导自演,故意引发五皇子风邪症,再假意施救,以显你医术高明?” 王心瑶被当面拆穿,霎时脸色惨白:“绝无可能!我香包里根本没有艾蒿,放的是桃花!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冤枉于我!” 那几个老嬷嬷吓得扑通跪地:“奴婢们万万不敢!我们是一起拾到的,彼此可作证……” “老奴们只想讨个赏钱,怎会做这等事……” 王心瑶眼珠一转,急声道:“那就是你们合谋诬陷!必是有人见我救了五皇子心中不忿,故意买通你们来害我!” “娘娘明鉴!老奴们在御花园当差数年,向来本分,与这位贵人素未谋面,为何要冤枉她?”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江知梨隐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并未出声。 太医已从香包中挑出艾蒿粉末,沉声道:“老朽方才还在奇怪,花会上并无引发五皇子病发的缘由,怎会突然急症发作……原来根源在此。” …… 王心瑶仍强自辩驳,咬死不认。 众人见她这般,一时难辨真假。 此时江知梨终于站了出来:“娘娘,太医大人,此女是我们萧府带进宫的,曾救过我家夫君性命,按理不应是德行有亏之人。还请将事情查清再说。” 事已至此,她作为萧府今日的主事人,不得不出面。 萧时韵也颤声附和:“是、是的,心瑶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其他贵妇皆观望不语。 程老夫人提议道:“娘娘,王姑娘是否冤枉,倒也不难查证!今日娘娘在御花园办花会,陛下必派了暗卫司的人维护安全。暗卫来去无踪,所有人的行踪皆在其眼中,只需召暗卫一问,便知这香包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此言一出,王心瑶脸色彻底惨白如纸——她万没想到古代竟也有类似“监控”的存在。 江知梨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她早已听清王心瑶的心声,知晓她如何下手。 “王心瑶,我问你,你可知道五皇子体弱,受不得艾蒿气味,是否故意下此毒手?” 王心瑶慌忙摇头:“我不知情!更未曾故意下毒!” 江知梨又道:“入宫时曾有嬷嬷查验过众人香囊,那时定然没有艾蒿气味。如今香包中却出现了艾蒿粉末,说明是进宫后才被人放入。既如此,倒也不难证明。” 她话音一顿,扬声道:“我代表萧府信你!这样吧,不必等暗卫对峙,我有个法子可证清白。” 王心瑶心头一跳,直觉不妙。 那厢郑贵妃对江知梨颇为信任,沉声道:“临月,你说!” 她已命人将五皇子送回宫中,并严令所有人不得离开御花园半步。 江知梨道:“艾蒿粉末细腻,若谁沾染了,衣衫手上必有残余。只需让相关之人脱下外衫,由太医查验便可分辨。特别是内裳、衣袖等隐蔽之处……” “奴婢愿意!求贵人明鉴!”几个嬷嬷二话不说便开始解衣,生怕慢一步便被冤屈。 反观王心瑶,却下意识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衣袖…… …… 很快,太医便在王心瑶的袖中发现了艾蒿粉末。 此时暗卫也已前来回禀:有人亲眼看见王心瑶带着香包故意靠近五皇子徘徊,随后将香包扔进花丛。 …… 人证物证俱在,王心瑶再狡辩也是徒劳。 郑贵妃勃然大怒,长甲套狠狠甩了王心瑶几个耳光:“你好毒的心肠!我儿尚且年幼,更是皇家血脉,你个来历不明的贱胚,竟敢对他下手!” 王心瑶脸上被刮出血痕,又痛又慌,却仍死咬不认:“娘娘冤枉!我对五皇子绝无恶意,不是还将他治好了吗?我实不知殿下受不得艾蒿气味,一切都是巧合啊娘娘……” 郑贵妃冷笑:“你那龌龊心思,本宫岂会不知?想往上爬没人拦你,可你拿我儿当垫脚石,就是该死!” “本宫今日就要你死!来人,将这贱胚乱棍打死!” 下人将王心瑶死死按住。她吓得花容失色,慌忙向萧时韵与江知梨求救。 萧时韵自私怯懦,早吓破了胆,哪敢开口求情?只怕被郑贵妃视为同党,只颤声道:“心、心瑶姐,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江知梨也作痛心疾首状:“王心瑶!我夫君常夸你品性兼优,还想娶你为平妻,谁知你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萧府真是错看你了!” 说罢扑通跪在郑贵妃面前:“贵妃娘娘,萧府识人不清,害五皇子遭此大罪!妾身代萧府向娘娘请罪,求娘娘一并责罚!” 郑贵妃岂会迁怒“安临月”?方才她舍身杀蛇之举绝非作假。 “与你无关,萧府定也是被这贱胚蒙蔽!起来说话。” “谢娘娘体谅。” 目光转回王心瑶身上时,已尽是冰冷。 此刻王心瑶已被按在凳上杖责。板子落下,惨叫哀嚎不绝于耳…… 第15章 老三 江知梨听见她脑中也在尖叫: “系统救我!为什么香包扔在那么偏的角落还会被人发现?我做得那么隐蔽,按理绝不会有人看见!是不是有人害我?系统!快救我!我不想死!我死了你也会消散的……” 江知梨抿紧双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受刑。 鲜血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衫。 此事重大,惊动了不少人,连皇帝也闻讯震怒,下令处死王心瑶。 后续事宜已非女眷所能参与,江知梨等人被遣送出宫。 …… 宫门外,有人拦住了江知梨。 “长姐!你可安好?” “长姐,我听说宫里出了大事,还涉及萧府……” 来人正是江知梨的不孝子——老三安晚星。 今年刚满十八的少年郎君,生得英挺俊朗,眉目间犹带几分未脱的稚气,此刻却满面焦灼,疾步上前时衣袂带风,望向江知梨的眼神里尽是担忧。 江知梨一见他就来气:“给我跪下!家中出了这等大事,你个孽障也不知回家看顾,你的孝道何在?回去便给我到祠堂跪上三天,好好在祖宗面前悔过!” 安晚星被训得面红耳赤,却又觉得莫名陌生,低声嘟囔:“长姐……你可是被母亲附身了?怎突然这般凶悍……”言罢还露出几分委屈神色。 江知梨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她是“安临月”,是这孽障的长姐。 而安临月素来对弟妹和声细语、极尽温柔。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情绪:“过去说话。” 此时尚有外人在场,且王心瑶出事后萧时韵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便多言。姐弟二人遂移至一旁。 萧时韵倒也知趣,未再跟近,只原地等候。 “长姐,我知错了……前日与几个兄弟喝得太多,昏睡了两日。醒来后立即回家想探望母亲,谁知母亲已去祈福寺,不肯见我。后又听说你在萧府自缢的消息……我真是混蛋!”安晚星俊脸上尽是愧悔,言辞恳切。 “见不到母亲,我只能来找长姐。又听说长姐入宫赴花会,我便来宫门等候。我进不得宫,只能在门外干着急,方才又听闻花会生变,简直心急如焚……”他急急说道,拉着江知梨的衣袖上下打量,“长姐,你当真没事?” 江知梨一时默然。 这孽障平日见她如同鼠遇猫,何曾这般絮叨俏皮地同她说过话? 原来他与长姐“安临月”的感情竟如此亲厚。 念及此,她心头不由一暖。 江知梨轻叹一声:“我无事,母亲也无事,如今在祈福寺暂住。上次我一时想不开自缢,吓到了母亲,她特去寺中为我祈福。” 老三顿时眼眶发红,攥紧拳头:“说起这个,长姐,我这就去把萧时旧那混账的腿打断!叫他在外沾花惹草、对不起你!” 他此前并未留意萧府之事,长姐也从未向他诉苦。在他印象中,长姐是安远侯府嫡长女,出身远高于萧家,萧家能娶到她本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合该将她供着才是,万没想到竟出这等事,气得他连日寝食难安。 江知梨抬手就往他额上敲了一记:“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冲动?你给我安分些,少惹是生非,别再给母亲添乱。” 老三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江知梨深知他性子,又道:“萧时旧的所作所为,自有他的报应。今日花会上,那王心瑶已犯下大错失势,日后再也威胁不到我。我既死过一回,心里自有成算,你莫插手坏事,可明白?” 怕他不信,再补充道:“那王心瑶如今开罪了郑贵妃,怕是性命难保。即便留得一命,也已成废人,掀不起风浪了。” “好吧。”老三这才勉强应下。 江知梨见他情绪低落,温声道:“老三,你往后须得戒酒,整日浑浑噩噩像什么样子?” 老三深深望了长姐一眼,目光渐转坚定:“长姐说得是。我再这般混下去,连萧时旧都不将安远侯府放在眼里,竟敢如此欺你!我要重回书院读书,定要出人头地,绝不让长姐再受委屈!” 江知梨不由一怔。 好极了!从前她日日盯着他读书,他偏不听,变着法地跟她对着干。 如今她以“安临月”的身份只说了一句,这小子竟自己悟了。 “三弟,你真好……是长姐没用,给安远侯府抹黑了……” “不!长姐,你是女子,是萧家欺人太甚,岂是你的过错?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才该顶立门户。二哥远赴边关生死未卜,我又终日不务正业,成了个废物,才累长姐受人欺负……都是我的错!从今日起,我便回书院苦读,定要像爹和二哥那样,考上文武双状元!” “好,长姐等着你。” 江知梨倍感欣慰。 她似乎找到了与这叛逆儿子沟通的好法子——这当真是意外之喜。 姐弟二人不能久谈,那厢萧时韵仍在等候,只得话别。 江知梨叮嘱他回书院安心读书,母亲与她这里不必操心,最要紧的是戒酒,以免伤身。老三一一应下。 出宫后,众人各自登上自家马车。 萧时韵吓得浑身发抖,不敢独乘一车,硬挤进江知梨的马车里,哭丧着脸问:“大嫂,心瑶姐姐会不会连累我们萧府?她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江知梨淡然道:“有些人自以为聪明,以为借五皇子能攀上郑贵妃,却用错了心思。” 她原还在思忖如何对付王心瑶,不料对方自寻死路,倒省得她费心设计。 当然,给五皇子哪里传递郑贵妃遇险消息的事情,是她派人去传的。 至于五皇子有没有孝心,来不来…… 还有王心瑶会不会拿五皇子作伐子,都不是她能左右的。 没想到水到渠成。 不过,王心瑶不会死——她听见了王心瑶的心声:此女身怀保命药丸,只要有一口气便能活。况且她们出宫时,已见萧时旧匆匆入宫去了。 江知梨敛神静气。 萧时韵仍惴惴不安:“大嫂,从前是我不对,还以为心瑶姐姐是好人,谁知她竟是这种人……她根本配不上大哥,但愿莫要连累了大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