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御马监饿死后,全家人悔疯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香辣小龙虾 玄甲军大营,中军帐外。 篝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将众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十只巨大的木桶,一字排开。 里面是黑压压一片,还在不停蠕动、发出沙沙声响的铁甲虫。 一股混合着土腥和水腥的怪味,在空气中弥漫。 别说是吃了,光是闻着这味儿,看着这阵仗,就让人阵阵反胃。 玄甲军的士卒们围在远处,伸长了脖子,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困惑、嫌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他们不信这东西能吃。 可他们信他们的世子。 项关和徐明站在最前面,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项关是纯粹的膈应,他宁可去冲杀一阵,也不想面对这堆恶心的虫子。 徐明则是忧心忡忡,生怕秦羽真吃出个好歹来,那扬州的天,就真的塌了。 “都退后些。” 秦羽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脱下外袍,只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亲自拎起一桶清水,哗啦一声,尽数倒进一口临时支起的大铁锅里。 水花四溅。 他看都没看那些铁甲虫,反而从旁边拿起一堆瓶瓶罐罐。 姜、蒜、茱萸、花椒…… 各种香料被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扔进锅里。 很快,随着水温升高,一股辛辣刺激的香气,便压过了那股土腥味。 项关抽了抽鼻子,眉头依旧紧锁。 “世子,您这是……” 秦羽没理他。 他拿起一个巨大的漏勺,舀起一勺活蹦乱跳的铁甲虫,直接倒进了沸水之中。 “滋啦。” 虫子入水,挣扎扑腾,场面一度有些骇人。 几个胆小的府衙小吏,已经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世子,这真的行吗?” 徐明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羽依旧不语。 他只是用漏勺,在锅里搅动着。 不过片刻,他便将那些铁甲虫捞了出来,丢进另一个装满清水的木桶里。 众人定睛一看,都愣住了。 那些原本漆黑的虫子,被开水这么一烫,颜色竟淡了不少,腥味也去了大半。 接下来,秦羽的动作,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拿起一只烫过的铁甲虫,动作娴熟地掐住虫子的头,轻轻一拧。 “咔嚓。” 虫头应声而落。 他又顺势一抽,一根黑色的泥线被扯了出来。 然后,他将处理好的虫身,扔进一个干净的木盆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仿佛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而是做过千百遍。 项关和徐明都看傻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尊贵的镇北王世子,怎么会如此熟练地处理这种……东西。 秦羽没给他们太多震惊的时间。 他一个人,硬是把小半桶的铁甲虫,全都处理干净。 那白净的木盆里,堆满了去掉头和泥线的虫身,看起来,似乎……没那么恶心了? “起锅,烧油!”秦羽一声低喝。 李峰早就候在一旁,闻言立刻将锅里的水倒掉,擦干,然后倒入了满满一大罐的菜油。 油入热锅,很快便开始冒烟。 秦—羽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大盘姜蒜和干茱萸,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刺啦!” 一声爆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香气,瞬间炸开! 那股香味,辛辣,浓烈,带着一种蛮横的姿态,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地! “好香!” “这是什么味道?” 远处围观的士卒们,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一个个猛吸着鼻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就连一直板着脸的项关,喉结也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香吧?” 秦羽回头,冲着项关咧嘴一笑。 那笑容,自信,甚至带着几分得意。 项关老脸一红,嘴硬道:“花里胡哨!” 秦羽也不恼,转回头,抓起木盆里处理好的铁甲虫,哗啦一下,全部倒进了油锅之中。 “轰!” 仿佛烈火烹油! 铁锅之内,瞬间沸腾! 虫身与滚油碰撞,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像是一曲激昂的战歌。 秦羽手持一把大铁勺,手臂肌肉贲张,快速地翻炒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口锅。 然后,他们看到了奇迹般的一幕。 那些原本灰黑色的虫身,在滚油和烈火的烹煮下,颜色开始飞速地变化。 从灰黑,到淡红,再到鲜红,最后,变成了一种让人食指大动的、明亮耀眼的赤红色! 那颜色,像是上好的玛瑙,在火光下泛着晶莹油润的光泽。 而那股香味,也变得更加浓郁,更加复杂,更加……诱人! 辛辣的香气里,混入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鲜香,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勾动着他们最原始的食欲。 “咕咚。” 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响成了一片。 秦羽嘴角上扬,加入盐、酱,最后,沿着锅边,淋入了一圈烈酒。 “呼!” 火焰冲天而起! 酒香,酱香,茱萸的辣香,还有那股独特的鲜香,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香飘十里! “出锅!” 秦羽大喝一声,将整锅赤红色的美味,尽数倒入一个巨大的陶盆之中。 红的小龙虾,绿的葱段,白的蒜瓣,满满一大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呆了。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谁能想到,田里那恶心狰狞的铁甲虫,竟然能变成眼前这般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秦羽随手拿起一只。 通体赤红,香气扑鼻。 他甚至没用手,直接放进嘴里,用牙齿嗑开外壳一吸。 饱满鲜嫩的虾肉,裹挟着浓郁辛辣的汤汁,瞬间在口腔中爆开。 那味道鲜香麻辣! 一层又一层的口感,不断地冲击着味蕾。 秦羽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就是这个味! 他看向已经完全石化的项关和徐明。 “尝尝?” 徐明连连摆手,脸色发白。 他是个读书人,固有的观念,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吃虫子这件事,哪怕它再香。 项关则不同,他是个武人,是个上过战场,茹毛饮血过的汉子。 他的喉结已经上下滚动了无数次。 理智告诉他,这玩意儿是虫子不能吃。 可鼻子和肚子,却在疯狂地叫嚣着,背叛着他的理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主解围 “他娘的!” 项关看着秦羽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爆了一句粗口。 “老夫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要是吃死了,就当是为世子您试毒了!” 说着,他大步上前,学着秦羽的样子,也不用手,直接从盆里抄起一只,闭着眼就往嘴里塞。 “咔嚓。” 牙齿咬开虾壳。 下一秒,项关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鲜美味道,如同山洪海啸,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感官! 外壳酥脆,虾肉Q弹,汤汁浓郁,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嗯嗯!” 项关的嘴里,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 他三下五除二,将一只吃干抹净,甚至连手指上的汤汁,都唆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无尽震撼的眼神,看着秦羽。 “世子。”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真是那铁甲虫?” 秦羽笑着点了点头。 “不然呢?” “我的天!”项关惊呼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矜持了。 他双手齐出,直接伸进陶盆里,抓起一把,就往嘴里狂塞。 “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 “这玩意儿,配上烈酒,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大声赞叹。 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绝世高手的风范。 周围的玄甲军士卒,早就看得口干舌燥,此刻见到项关的反应,哪里还忍得住。 “将军,给俺也尝一个呗!” “是啊是啊,看着太香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 秦羽朗声大笑:“都有份!” “李峰,让弟兄们都过来尝尝!” “记住,只准尝,不准吃饱,这可是咱们扬州百姓未来的活路!” …… 半个时辰后。 篝火旁,只剩下了秦羽和项关两人。 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红色虾壳。 项关打着饱嗝,一脸的满足和回味,但很快,他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世子。”项关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这东西,确实是绝世美味,老夫活了这把年纪,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 “若是能让扬州百姓都吃上,这虫灾,确实能解。” 秦羽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可是。”项关话锋一转,忧心忡忡地说道。 “陛下远在京城,他会信吗?” “您一道折子上去,说这人人谈之色变的铁蝗,是人间美味,您觉得朝堂上那些言官御史,会怎么说?” 项关越说,脸色越是难看。 “他们会说您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就算陛下英明,想要查证,可这东西怎么送去京城?” “退一万步说,就算您把方子呈上去,让御膳房去做,他们敢做吗?谁敢给陛下吃这种虫子?万一吃出个好歹,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项关一口气,将所有的难题都摆了出来。 这些问题,个个都尖锐无比,直指核心。 这不是战场,光靠勇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其中的关节,牵扯到人心,牵扯到规矩,牵扯到整个大乾王朝的权力中枢。 说完,项关一脸愁容地看着秦羽。 本以为能看到秦羽同样凝重的表情。 谁知,秦羽只是淡定地擦了擦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项老,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项关一愣,“那那世子您打算如何应对?” 秦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项老,你觉得这东西女子会喜欢吃吗?” “啊?” 项关被问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回道:“当然喜欢,这么好吃的东西,谁能不喜欢?” 秦羽笑了:“那就行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这件事,我们不必直接上报给陛下。” 项关更糊涂了,“不报给陛下?那报给谁?” 秦羽的目光,望向了京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柔和。 “我们送给一个人。” “谁?” 秦羽缓缓吐出了答案:“如烟公主。” 项关的身体,猛地一震。 如烟公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对镇北王世子秦羽,情根深种的那位金枝玉叶。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秦羽看着项关震惊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有些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说,是为自己开脱是狡辩。”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可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女儿家的撒娇,是发现了新奇玩意儿,急着跟父皇分享的孝心。” 项关呆呆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只看到了事情的难处,而世子,却看到了破局的关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武勇和智谋了。 这是对人心,对权术,炉火纯青的掌控! 秦羽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李峰。 “李峰!” “末将在!”李峰立刻上前。 “挑出最大最肥美的一批小龙虾,用最好的香料,由我亲自再做一份。” 秦羽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用冰块镇着,再派两名最好的斥候,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务必在味道改变之前,亲手送到如烟公主府上。” “告诉公主,就说,这是我在扬州,为她寻到的,天下独一无二的美味。” “是。”李峰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项关看着秦羽的背影,负手而立,从容淡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震撼,有敬佩,更有无尽的叹服。 他知道,扬州的死局活了。 而京城那潭死水,恐怕也要因为这一盆小小的龙虾,再起波澜了。 …… 翌日,京城,紫禁之巅。 如烟公主的寝宫,缀锦楼。 暖风和煦,熏香袅袅。 “公主殿下,镇北王府世子,自扬州遣八百里加急,送来一物。” 一名宫女碎步而入,声音里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惊奇。 “秦羽哥哥?” 正临窗看着锦鲤的如烟公主猛地回身,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自他南下,她日夜悬心,未曾有一日安眠。 “快,呈上来!”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玄色食盒被两名小太监吃力地抬了进来。 食盒周身还冒着丝丝寒气,显然是用冰块镇着,一路疾驰而来。 “都退下吧。” 如烟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自己的心腹侍女,小雅。 她迫不及待地上前,亲手打开了食盒的卡扣。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霸道而奇异的香气,混合着丝丝冰凉的酒香,猛地窜了出来。 小雅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公主,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如烟的目光,却被食盒内的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白玉瓷盆。 盆内,是满满一堆通体赤红,泛着油亮光泽的虫子? 它们形态狰狞,甲壳分明,看上去与寻常菜肴大相径庭。 饶是如烟贵为公主,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微微一怔。 “公主,这是何物?”小雅的脸色有些发白:“镇北王世子,怎么会送来这种东西?” 如烟没有回答。 她的视线,落在了瓷盆旁,一封用油纸包得好好的信件上。 是秦羽的字迹。 她心中一动,连忙拆开信封。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陛下的要求 信上的内容不多,秦羽先是简单问候,随即笔锋一转,将扬州铁甲虫成灾,百姓颗粒无收,他不得已才想出这个“以虫治灾,以虫为食”的法子,写得清清楚楚。 信中,他甚至详细描述了此物如何处理,如何烹制,并恳请她,若觉得此物尚可入口,便设法让父皇一尝。 “扬州危局,百姓倒悬,别无他法,唯有行此险招。此物名为小龙虾,虽貌丑,却实为天赐之美味。若能得陛下首肯,朝廷出面收购,则灾民可凭此物换取钱粮,虫灾亦可迎刃而解。此事关键,全在公主一人。叩” 信纸,从她纤细的指间滑落。 如烟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孤傲的身影,在千里之外的扬州,顶着滔天的压力,是如何为了满城百姓,绞尽脑汁,甚至不惜亲自下厨,研究这骇人的虫子。 别人看到的是离经叛道。 她看到的,却是一颗心怀苍生的赤子之心。 “小雅,奴婢在。” “拿一双银筷来。” 小雅大惊失色,“公主,不可啊!此物来历不明,万一……” “这是秦羽哥哥送来的。” 如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相信他。” 很快,银筷取来。 如烟伸出玉手,夹起一只通体赤红的小龙虾。 那股浓郁的香气,近在咫尺,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味蕾。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信里秦羽描述的样子,将那小龙虾送到唇边。 她没有直接去咬,而是轻轻一吸。 一股混杂着麻、辣、鲜、香的浓郁汤汁,瞬间被吸入口中,在舌尖炸开!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冲击! 如烟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好吃! 太好吃了! 她再也顾不上公主的仪态,用银筷笨拙地撬开虾壳,将里面那块饱满Q弹,吸足了汤汁的虾肉挑了出来,送入口中。 虾肉紧实弹牙,鲜美无比,与那霸道的汤汁完美融合,在口腔里掀起了一阵风暴。 一层又一层的味道,不断递进,让她欲罢不能。 “公主?”小雅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如烟根本没空理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一只,立刻又夹起了第二只,第三只…… 转眼间,好几只小龙虾下肚,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香汗,嘴唇也变得红润微肿,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吃饱了,而是因为她彻底明白了秦羽的用意。 此物,绝对能成! “来人!” 如烟猛地站起身,声音清亮而急促。 “速去养心殿!” “就说儿臣得了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稀世美味,无论如何,也要请父皇过来一同品尝!” …… 养心殿。 大乾皇帝陛下,正为扬州的奏报而头疼。 铁甲虫泛滥成灾,总督周康贪墨被扣,承恩侯郭正牵涉其中,现在秦羽又在扬州搞得天翻地覆。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心烦意乱。 “陛下,如烟公主派人来请,说是有绝世美味,请您务必移驾缀锦楼。”太监总管福安小声禀报。 “美味?” 陛下皱了皱眉,本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女儿,心又软了下来。 “罢了,去看看烟儿又在搞什么名堂。” 片刻后,缀锦楼。 陛下一踏入殿内,就闻到了一股极其霸道的香味。 “父皇!” 如烟像一只欢快的蝴蝶,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父皇您快来看,这是儿臣为您寻来的好东西!” 陛下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一大盆红彤彤的东西上。 “嗯?此物色泽倒是艳丽,就是……模样有些奇特。” 他身为天子,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见过,却也认不出这是何物。 “父皇,您先别问,尝尝再说!” 如烟不由分说,拉着陛下坐下,亲自为他剥好了一只,将雪白的虾肉蘸满了汤汁,递到他嘴边。 “父皇。” 陛下被女儿这番撒娇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张开了嘴。 虾肉入口。 陛下咀嚼的动作,瞬间一顿。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那诧异变成了惊喜,最后化为了纯粹的享受。 “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鲜辣妙,妙啊!” 陛下赞不绝口。 “这肉质,紧实弹牙,非鱼非肉,却胜过无数珍馐,烟儿,这到底是什么?” 如烟笑而不语,又剥了一只递过去。 陛下也顾不上天子威仪了,接过之后,自己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 “福安,拿酒来,此等美味,当配烈酒!” 一时间,缀锦楼内,只剩下皇帝满足的赞叹声。 一连吃了七八只,陛下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擦了擦嘴。 “说吧,烟儿。” 他看着那盆底已经快见底的小龙虾,好奇心达到了顶点。 “此物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御膳房新研制的菜品?若是当赏!” 如烟看着父皇满意的神情,知道时机到了。 她敛去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父皇,此物并非御膳房所制。” “哦?那是何人所做?” 如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物,来自扬州。” “它的名字,叫小龙虾。”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 陛下眉头一挑:“什么名字?” “铁甲虫。” 最后三个字,如烟说得极轻,却像是一道惊雷,在陛下的耳边轰然炸响! “哐当!” 陛下手里的酒杯,失手滑落,在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盆红色的美味,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充满了震怒和难以置信。 “这是铁甲虫?是扬州那成灾的害虫?” “是。”如烟垂下眼眸,轻声回答。 “胡闹!” 陛下龙颜大怒,一掌拍在桌上,整张桌子都剧烈一晃。 “简直是胡闹,秦羽好大的胆子!” “他不但自己妖言惑众,竟然还敢将此等污秽之物送入宫中,送到朕的面前!” “烟儿,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皇帝的怒火,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小雅和周围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唯有如烟,缓缓抬起头,迎上了父皇愤怒的目光。 她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清明和恳切。 “父皇息怒!” “儿臣并未胡闹,秦羽哥哥,更没有欺君!” 她将秦羽的信,双手呈上。 “父皇,请您先看完这封信!”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该问的别问 陛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女儿。 他看到她眼中的恳切,看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那股子倔强,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胸中的怒火,莫名地滞了一下。 “福安。” “奴才在。” 福安连滚带爬地上前。 “呈上来。” 福安颤抖着手,接过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陛下面前。 陛下冷哼一声,一把扯过信纸。 他倒要看看,那小子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花言巧语,能把他最疼爱的女儿,迷得如此是非不分。 信纸展开,秦羽那锋锐有力,又带着几分不羁的字迹,映入眼帘。 开篇是问候,中规中矩。 陛下眼神中的冷意,没有丝毫消减。 但往下看,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信中,秦羽并未过多为自己辩解,而是用最冷静的笔触,描绘了扬州的惨状。 “田地龟裂,禾苗尽毁,黑虫漫野,如潮如涌。” “百姓流离失所,掘草根,食树皮,易子而食之惨剧,近在眼前。” “臣夜不能寐,心如刀绞……” 寥寥数语,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便在陛下脑海中展开。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灾民,听到了那一声声绝望的哀嚎。 他放在龙案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信的笔锋一转。 “臣遍查古籍,问询乡老,皆言此虫水火不侵,乃不治之天灾。” “然,天无绝人之路。臣忆及幼时,曾随一云游方士学得些许杂学,其中便有此物之记载。” “其名为小龙虾,虽貌丑,却性喜阴寒,食腐而生,肉质至鲜。臣斗胆一试,以重料烹之,竟成绝味!” 看到这里,陛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果然是妖言惑众,牵强附会! 还云游方士,编得倒是有模有样。 可他继续往下看,脸上的神情,却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臣深知,此事惊世骇俗,难以置信。” “然扬州危局,迫在眉睫,数十万生民,嗷嗷待哺,臣别无他法,唯有行此险招。” “若此法可行,则天灾可为人食,害虫可变佳肴。百姓非但无饥馑之忧,反可凭此虫换取钱粮,度过难关。” “此举若成,非但无需朝廷耗费巨万钱粮赈灾,反可为国库创收,开辟商路,一举数得!” “开辟商路?” 陛下口中,下意识地念出了这四个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心中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兴奋的奇异光芒。 他是一个皇帝! 他想的,从来不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只是一餐一饭的美味。 他想的是天下,是社稷,是国库里那永远不够花的银子! 每年黄河泛滥,边关战事,南方水患。 哪一样不是吞金巨兽? 扬州这次的虫灾,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拨出三百万两白银,甚至更多的准备。 那都是从国库里,从百姓的税赋里,活生生挖出来的肉! 可现在,秦羽告诉他,这笔钱,不仅可以省下来。 甚至……还能赚钱? 让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靠着捕捉害虫,自己养活自己?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荒诞! 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陛下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反复看着开辟商路、以工代赈这几个字,眼神越来越亮,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盆小龙虾。 此刻,在他眼里的,哪里还是什么恶心的虫子。 那分明是一堆堆晃眼的,红彤彤的金元宝! “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的笑声,从陛下的喉咙里滚出,随即,变成了中气十足的仰天大笑。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殿内所有人都懵了。 福安总管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前一刻还龙颜大怒,要治欺君之罪,下一刻,怎么就笑得这么开心? 只有如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知道,父皇看懂了。 “好!好一个秦羽!好一个以虫治灾,以虫为食!” 陛下笑罢,将信纸重重拍在桌上,脸上满是欣赏与激动。 “此子,非但有勇,更有奇谋!胸中丘壑,远非寻常少年可比!” 他踱了几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又停下,目光锐利地看向如烟。 “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儿戏!” “若要推行天下,必先有万全之策。这小龙虾的烹制之法,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 他盯着如烟,语气不容置疑。 “你立刻传信给秦羽,让他将那所谓的方子,原原本本地交出来!” “若是敢有半点藏私,朕绝不轻饶!” 这既是要求,也是试探。 他想看看,秦羽是真的心怀天下,还是只想借此奇货可居,为自己谋取私利。 面对父皇的逼视,如烟非但没有半分紧张,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那俏皮的模样,让陛下微微一愣。 只见如烟转身,从那个巨大的食盒的夹层里,又取出了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 “父皇,您看,秦羽哥哥早就料到您会这么问了。” 她将信件呈上,笑着解释:“他说,第一封信,是写给女儿家的。而这一封,才是真正写给大乾天子的。” 陛下再次愣住,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加强烈的神采。 好小子! 连朕的心思,都算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第二封信。 信上没有半句废话,开篇便是四个大字——麻辣秘方。 下面,详细地罗列了处理小龙虾的每一个步骤。 从掐头去线,到开水焯烫,再到油温火候,香料配比,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详尽无比。 甚至在最后,还贴心地附上了几种不同的口味,比如蒜香、十三香等等,并分析了不同口味适合的人群和地域。 其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全,简直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倒像一个浸淫此道数十年的宗师! “好!好!好!” 陛下连说三个好字,手掌拍得桌子砰砰作响。 “有此秘方,扬州危局,可解!国库之忧,可缓!秦羽此功,当浮一大白!” 他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一个愿意将此等足以富可敌国的秘方,毫不犹豫献给国家的人,其心可昭日月!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烟儿,你这次,可是为父皇,为我大乾,立下了大功。” 如烟的脸颊微红,低声道:“这都是秦羽哥哥的功劳,儿臣不敢居功。” “你为他分忧,便是为朕分忧。” 陛下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只是,你与秦羽走得如此之近,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你母后去得早,太后她老人家,对你的婚事,可是看重得很呐。” “朕听说,她更属意自己的娘家侄子,承恩侯郭正的长子。” “如今秦羽杀了郭正,你与他若真要走到一起,怕是会惹得太后她老人家不快。” “到那时,一边是你的心上人,一边是你的皇祖母,你又该如何自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圣旨到 这个问题,看似家常,实则诛心。 缀锦楼内的空气,再一次变得微妙起来。 这是皇帝在问她,在未来的朝堂博弈中,在即将到来的风暴里,她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如烟沉默了片刻。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直视着自己的父皇。 没有犹豫,没有权衡,只有最直接的判断。 “父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是什么好人。” 一句话,石破天惊! 福安总管的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我的公主殿下啊,这种话,是能当着陛下的面说的吗? 然而,陛下听完,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处,竟掠过一抹欣慰。 他缓缓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 他转过身,大步向殿外走去,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果决。 “福安!” “奴才在!” “传朕旨意!扬州铁甲虫,正式定名为龙虾,乃天赐祥瑞,人间美味!” “着令户部、工部即刻拟定章程,在扬州设点,以官府之名,高价收购龙虾,鼓励百姓捕捉,以工代赈!” “所有方略,皆以镇北王世子秦羽所奏为准!” “另,秦羽在扬州平定人祸,逆转天灾,功在社稷,利在万民。” “着其即刻交接扬州事务,班师回朝,另有重赏!” “遵旨!” 福安激动地应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正要退下,陛下却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在圣旨的最后,给朕添上一句。” “秦羽抵京之后,不必先回王府,不必先行叩拜宗庙,着其第一时间,入宫觐见!” 福安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奴才遵旨。” 他抬起头,刚想问一句,回京之后,对秦世子的封赏该如何定夺,却迎上了陛下那冰冷如渊的眼神。 “有些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福安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冷汗遍体,头埋得更低了。 “奴才……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退下吧。” 陛下摆了摆手,目光望向窗外,京城的天空,风云变幻。 秦羽这小子,把扬州的天给逆了过来。 那么,朕这京城的天,也该动一动了。 扬州的天,已经变了。 三日前的愁云惨雾,早已被一种奇异的狂热所取代。 曾经让人闻之色变的田埂,此刻成了最热闹的所在。 无数百姓提着桶,拿着筐,甚至直接脱下衣衫当网兜,争先恐后地捕捉着那些依旧在蠕动的黑色甲虫。 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那黑压压的虫潮,在他们眼里,不再是吞噬庄稼的恶魔,而是一串串会走路的铜钱,是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玄甲军大营,也成了扬州城最繁忙的收购点。 一口口大锅支起,不是为了烹煮,而是为了用开水将收购来的龙虾初步处理,以方便保存和运输。 整个扬州城,都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土腥和草药的奇特味道。 徐明,这位读了半辈子圣贤书的师爷,此刻正卷着袖子,拿着一本账簿,忙得脚不沾地。 他一边指挥着府衙的差役称重、记账,一边还要应付那些因为插队而吵起来的百姓,嗓子都快喊哑了。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看着那一桶桶被换成实实在在的铜钱和粮食的龙虾,看着百姓们脸上露出的久违的笑容。 徐明感觉自己这半辈子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什么叫经世致用? 这他娘的才叫真正的经世致用啊! 他现在看秦羽的眼神,已经和看神仙没什么区别了。 中军帐内,秦羽正与项关对坐,品着一杯清茶。 帐外的喧嚣与热火朝天,与帐内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子,京城那边,会不会……” 项关放下茶杯,眉头紧锁,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这三天,扬州城的热闹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更在京城沉浮多年,深知这潭水有多深。 秦羽此举,太过惊世骇俗。 一道折子上去,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秦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神色淡然。 “项老,急什么。” 他笑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一声高亢而尖细的唱喏。 “圣旨到——!” 这一声,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整个大营,刹那间安静下来。 项关的身体猛地一震,与秦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来了。 秦羽整理了一下衣冠,与项关一同走出大帐。 只见一名身穿锦袍的太监,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正站在大营中央。 那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总管,福安。 “镇北王世子秦羽,接旨!” 福安展开圣旨,那略显尖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营。 秦羽、项关,连同所有的玄甲军将士,以及闻讯赶来的徐明和府衙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扬州虫灾,民生多艰,朕心甚忧。” “幸有镇北王世子秦羽,智勇双全,不拘一格,以虫为食,变天灾为祥瑞,解百姓于倒悬,功在社稷,利在万民……” 圣旨的内容,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从肯定以虫为食的创举,到将铁甲虫正式赐名龙虾。 再到下令户部、工部全力配合,在扬州开设官办收购点,将此事定为国策……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定心丸。 周围的百姓们,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陛下圣明!” “世子千岁!” “我们有救了!我们扬州有救了!” 徐明跪在地上,听着圣旨的内容,激动得老泪纵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成了! 真的成了! 世子他,真的以一人之力,逆转了这必死的危局! 圣旨的后半段,是针对秦羽的。 “镇北王世子秦羽,即刻交接扬州事务,班师回朝,另有封赏。钦此!” 福安念完,合上圣旨,脸上堆起菊花般的笑容,亲自上前扶起秦羽。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陛下对您,可是赞不绝口啊!” 秦羽淡然一笑,接过圣旨:“有劳福总管亲自跑一趟。” 他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张银票。 福安眼角一瞥,心中一跳,入手的分量,足足有千两。 他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三分,将银票收入袖中,压低了声音,凑到秦羽耳边。 “世子,陛下还有一句口谕,让杂家务必带到。” “总管请讲。” “陛下说,您抵京之后,不必先回王府,不必叩拜宗庙,着您第一时间,入宫觐见。” 秦羽的瞳孔,微微一缩。 不必回王府? 先入宫觐见? 这其中蕴含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秦羽,遵旨。” 送走了福安公公,整个玄甲军大营,彻底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班师回朝! 这意味着,他们打赢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士卒们兴奋地将秦羽高高抛起,一声声世子威武,响彻云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皇后的狠辣 夜深人静。 狂欢散去,秦羽的营帐内,灯火通明。 项关一脸严肃地坐在秦羽对面,帐内只有他们二人。 白日的兴奋褪去,这位老将军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世子,您真的决定,即刻回京?” 秦羽点了点头,正在收拾一份扬州的水文地理图,准备交给徐明。 “圣意难违。” “可是……” 项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声说道:“京城,不是扬州。” “扬州的天灾,您用奇谋化解了。可京城的人祸,却比这虫灾,要凶险百倍!” 项关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您杀了郭正,那可是承恩侯,是太后的亲弟弟!” “太后在朝中根基深厚,党羽遍布,她最是护短,睚眦必报。您这次回去,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您那个家……” 项关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镇北王府现在是秦源在当家,他是什么货色,您比老夫更清楚。” “当年老王爷在时,他就阳奉阴违,如今老王爷不在了,他更是恨不得将您除之而后快,好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您这次回去,明枪是太后,暗箭是秦源。” “王府之内,朝堂之上,皆是龙潭虎穴,步步杀机啊!” 项关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猛地站起身。 “世子!依老夫之见,不如就以扬州民生未稳为由,向陛上再请一道旨意,多留些时日!” “等京城的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他这是真的在为秦羽的安危担心。 秦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项关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他笑了笑,示意项关坐下。 “项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项关面前。 “可您觉得,我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吗?” 项关一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秦羽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这营帐,看到千里之外那座风起云涌的京城。 “太后要报复,秦源想害我,这些,我都知道。” “可越是如此,我才越要回去。” “躲,是躲不掉的。” “只有迎上去,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条一条地揪出来,彻底打死,才能换来真正的安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陛下让我先入宫,而不是先回府,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保护。” “他是在告诉我,他站在我这边,也是在告诉那些想动我的人,动我之前,先掂量掂量他这位天子的分量。” “这一局,我若是不回去,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这番苦心?” 项关呆呆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只看到了危险,而世子,却从危险中,看到了机遇,看到了帝王的心术,看到了破局的关键。 这份心智,这份胆魄……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老夫,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容不迫的年轻人,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敬佩与叹服。 “世子,您放心去吧。” “这三千玄甲军,老夫给您带回去。” “谁敢在路上动您一根汗毛,就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秦羽笑了。 “项老,言重了。” 他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子,望向京城的方向。 夜色如墨,星光璀璨。 “回去,也好。” 他轻声自语。 “有些账,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 京城,紫禁城。 与扬州那热火朝天的生机勃勃不同,深宫之内,永远是另一番光景。 慈宁宫。 这里是大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当今太后的居所。 宫殿巍峨,雕梁画栋,每一处都彰显着无上的荣华。 然而,这富丽堂皇之下,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与压抑。 殿内燃着最名贵的龙涎香,那浓郁的香气,非但不能让人心神安宁。 反而像是要将人的呼吸都一并夺走,沉闷得令人窒息。 一位身穿暗红色凤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九尾凤钗的妇人,正端坐在主位上。 她便是当今太后。 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眼角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但那双半开半合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让人心头发寒。 在她的下首,一个身穿亲王蟒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他就是如今镇北王府的代管王爷,秦羽的叔父,秦源。 “起来吧。” 太后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谢太后。” 秦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依旧弓着腰,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哀家听说,你那个好儿子,在扬州,可是风光得很呐。” 太后拿起一旁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秦源的心,咯噔一下。 他连忙躬身道:“回太后的话,那竖子不过是走了些狗屎运,侥幸立了些微末功劳,当不得太后如此夸赞。” 他口中说着微末功劳,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嫉妒与怨毒。 秦羽在扬州闹出的动静,早已传遍京城。 皇帝的嘉奖,满朝的议论,都像是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黄口小儿,能有如此泼天的富贵和名望? 而自己,明明是镇北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要处处看人脸色,活得像一条狗! “微末功劳?” 太后冷笑一声,终于抬起了眼,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射向秦源。 “他杀了哀家的亲弟弟,承恩侯郭正!” “你管这个,也叫微末功劳!” “砰!” 茶盏被重重地顿在桌上,茶水四溅。 秦源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啊!” 他磕头如捣蒜:“郭侯爷之死,臣也痛心疾首!” “那秦羽小儿,狼子野心,残暴不仁,简直是丧心病狂!” “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他心中,却是一阵狂喜。 太后发怒了! 太后终于要为郭正的死,找秦羽算账了!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早就看秦羽不顺眼,那个小子,就像是他父亲秦战的翻版! 一样的孤傲,一样的碍眼,一样的让他感到恐惧。 只要能除掉秦羽,他秦源,就是名正言顺的镇北王! “哼,说得倒好听。”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 “哀家只问你,哀家的弟弟,不能就这么白死了。” “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秦源心中一动,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无比忠诚的表情。 “全凭太后吩咐!” “只要能为郭侯爷报仇,为太后您分忧,臣万死不辞!” “无论什么事,您尽管交给臣去办,臣保证,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太后看着他那副急于表功的嘴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若不是看在他还姓秦,是镇北王府名义上的主子,还有几分利用价值,这种货色,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好,这可是你说的。” 太后缓缓地靠回椅背,声音变得阴森而飘忽。 “秦羽那小畜生,不日便要回京了。” “哀家要你,想个办法,把他,请回你的王府。” 秦源一愣,下意识地问道:“请……请回王府?” “不错。” 太后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毕竟是你的亲儿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为他接风洗尘,摆一桌家宴,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秦源听着,心中越发困惑。 一桌家宴?这能有什么用?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太后的下一句话,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在酒里,给他下毒。” “哀家要他,死在你的王府里,死得悄无声息,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嗡——! 秦源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下毒? 毒杀镇北王世子?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跪在那里,如同一尊石雕,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想过一万种对付秦羽的办法,构陷,弹劾。 可他从未想过,用这种最直接,也最致命,最没有退路的方式! 这可是在京城,在天子脚下! 毒杀一个刚刚立下不世之功,被皇帝御笔亲封,召回京城领赏的王府世子! 这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毒 秦源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太后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千钧巨石还要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下毒? 在自己的王府里,毒杀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的镇北王世子? 他不是没想过除掉秦羽,可他想的是用朝堂上的倾轧,用流言蜚语的刀子,用那些上不得台面却相对安全的手段。 他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最酷烈,最直接,也最没有退路的办法。 这已经不是阴谋了,这是在拿整个镇北王府,拿他秦源全家上下的性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王位! “太……太后。” 秦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 “这万万不可啊!那小畜生,不,秦羽他毕竟是陛下亲口嘉奖,下旨召回京城的功臣。” “若是在我府上出了事,陛下震怒,别说是臣,就是整个王府,也担待不起啊!” 他磕着头,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恐惧和抗拒。 “担待不起?” 太后冷哼一声,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神里的轻蔑愈发浓重。 “哀家那个死不瞑目的弟弟,承恩侯郭正,难道就担待得起吗?” “他也是大乾的侯爷,是哀家的手足,秦羽说杀就杀了,陛下说什么了?” “一道圣旨,不痛不痒地召他回京,名为问罪,实为封赏!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秦源的耳朵里。 “哀家知道你怕什么。” 太后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源,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懦弱与贪婪。 “你怕事发之后,皇帝会拿你开刀,哀家也保不住你,对不对?” 秦源的身子一僵,不敢抬头,算是默认了。 “没出息的东西。” 太后鄙夷地骂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又变得充满了诱惑。 “哀家既然敢让你去做,自然就给你想好了万全之策。哀家不是让你用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那太蠢了。” 她顿了顿,似乎很满意秦源那副洗耳恭听的紧张模样。 “西域有一种奇花,名为醉红尘,其花粉无色无味,入酒之后,与寻常美酒毫无二致。” “人饮下之后,不会立刻毙命,只会在三五日之内,渐渐精神萎靡,气血衰败,最后在睡梦中悄然离世!” “便是宫中最好的御医,也只会诊断为操劳过度,心力交瘁而亡。” 太后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秦羽在扬州连番大战,又殚精竭虑地解决了虫灾,本就身心俱疲。” “你这个做叔父的,为他接风洗尘,他喝了你的酒,回到自己府上,三日后暴毙,谁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累死的!” 秦源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不留痕迹? 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计划听上去,似乎天衣无缝。 他的心中,那名为恐惧的冰山,开始出现一丝裂缝,而名为贪婪的岩浆,正蠢蠢欲动地想要喷薄而出。 太后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她知道,这条狗,已经快要上钩了。 “哀家知道,你一直想让你儿子秦飞,取代秦羽,成为真正的世子。” “可只要秦羽活着一天,你那个宝贝儿子,就永远只是个庶子,上不得台面。” “你我,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 太后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秦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哀家是为了给弟弟报仇,你是为了给你儿子铺路。” “郭正是我娘家的侄子,你秦源,算起来,也是哀家的外甥。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她伸出戴着长长护甲的手,轻轻抬起了秦源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事成之后,哀家会亲自向陛下进言,你教子有方,秦飞少年英才,堪当大任。” “这镇北王的爵位,早晚是你儿子的。” “到那时,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王爷,而不是现在这个处处看人脸色的代管王爷。” 王位!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秦源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近在咫尺。 只需要他点点头,冒一次险! 富贵险中求! 秦源的眼神,从恐惧,到犹豫,最后,彻底化为了一片狠厉与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重新跪好,对着太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太后恩重如山,臣愿为太后分忧,万死不辞!” “很好。” 太后满意地收回手,重新坐回主位,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醉红尘的花粉,哀家会派人送到你府上。你只需准备好一场家宴,等着那小畜生上门便可。” “臣,遵命!” 秦源应声道,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连忙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只是太后,那秦羽小儿,自他父亲死后,便与王府断了往来,性子孤僻乖张,与臣更是势同水火。” “臣怕怕他根本不会接受臣的邀请,来赴这场家宴啊。” 这不是他推脱,而是事实。 秦羽那头犟驴,怎么可能乖乖地走进他布下的陷阱? 太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她沉吟片刻,冷声道:“这是你的家事,哀家不管。哀家只要结果。” “你若连把他请回自己家门的本事都没有,那这镇北王府,哀家看,也该换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来管管了。” 这句话,比任何毒药都来得更狠。 秦源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臣明白了!” 他将头埋得更深。 “臣一定想尽办法,让他踏入王府的大门!” 从慈宁宫出来,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秦源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刚从冰窖里走出来。 他坐上回府的马车,双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车厢内,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秦羽,我的好儿子。 这一次,不是父亲心狠,是你自己,挡了太多人的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 鸿门宴 镇北王府。 与外面京城的繁华喧嚣不同,这座曾经代表着赫赫战功与无上荣耀的府邸,如今却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压抑与沉闷。 秦源一回到府中,便立刻将自己的几个子女,全都叫到了书房。 书房内,气氛凝重。 秦源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将太后的计划,简略地说了一遍。 当然,他隐去了醉红尘这种要命的细节,只说是太后震怒。 要他想办法在家里教训一下秦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最好能让他出个大丑,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搓一搓他的锐气。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在场的几位变了脸色。 “父亲,您糊涂了!” 率先开口的,是他的大女儿,秦嫣然。 她生得有几分姿色,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刻薄与算计,此刻更是柳眉倒竖,声音尖利。 “那秦羽是什么人?是刚立下不世之功,陛下眼前的红人!” “太后是想借刀杀人,您怎么就看不明白?到时候真出了事,太后动动嘴皮子,倒霉的可是我们全家!” 秦源被女儿当面训斥,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拍桌子:“放肆,有你这么跟为父说话的吗?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 “为了我们?” 坐在另一边的二女儿嗤笑一声,她摇着手里的团扇,语气阴阳怪气。 “父亲,您是为了您自己那个王爷梦吧?还是为了我这个好弟弟,未来的小王爷?”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弟弟,秦飞。 秦飞是秦源唯一的儿子,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 此刻,他只是低着头,摆弄着自己袖口的一块玉佩,仿佛外界的争吵与他无关。 “你!” 秦源被二女儿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胡子直抖。 “好了,都少说两句!” 秦嫣然呵斥道。 “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怎么回了太后!” “父亲,您现在就进宫,跟太后说,这事儿办不了!” “秦羽那小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们根本不可能把他骗回府里来!” “回绝?” 秦源苦笑一声,满脸颓然。 “你以为我不想吗?太后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要是敢说个不字,明天这代管王爷的帽子,就得被人摘了!” 一时间,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秦嫣然的刻薄,二女儿的挑拨,秦源的懦弱与贪婪,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交织成一张丑陋的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秦飞,忽然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带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冷静。 “父亲,大姐,二姐,其实,想让秦羽回府,也并非全无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秦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飞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秦飞站起身,走到书房中央的地图前,目光落在地图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秦羽此人,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外冷内热,尤其念旧。” “他与我们这一房虽然早已疏远,但有一个人,他未必会拒之门令之外。” “谁?” 秦嫣然皱眉问道。 秦飞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地图旁的一个小地方。 江南云州。 “三姐,秦如月。” 这个名字一出,秦嫣然和二姐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秦如月,是秦源的三女儿,也是她们的妹妹。 三年前,被秦源为了巴结江南的一个盐商,半卖半送地嫁了过去。 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说起来,在秦羽的父亲还在世时,几个堂兄妹里,关系最好的,恰恰就是秦羽和这位三姐秦如月。 那时候的秦如月,性子温婉,不似秦嫣然这般刻薄,也不像二姐那般尖酸,是王府里少数几个能和秦羽说上话的人。 “三姐?”二姐撇了撇嘴。 “她都嫁出去三年了,一个泼出去的水,能有什么用?” “正因为她嫁出去三年,才有用。” 秦飞的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姐姐们,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我们可以立刻派人去江南,将三姐接回京城。” “就说父亲您思女心切,恰逢她离家三载,特意让她回京省亲一家团聚。” “然后,我们再以三姐的名义,给秦羽送去请柬。” “就说三姐许久未归,甚是想念兄长,想在王府摆下家宴,请他务必前来,一叙兄妹之情。” 秦飞的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想,秦羽刚刚从扬州回来,风尘仆仆。” “一个他多年未见,曾经关系还算不错的妹妹,专程从江南赶回来,为他接风洗尘,于情于理,他好意思拒绝吗?” “这……” 秦源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简直是天衣无缝! 秦羽再怎么不近人情,总不能连自己妹妹的面子都驳了吧? “妙,妙啊!” 秦源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眼神里满是赞许和骄傲。 “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个主意好!” 秦嫣然和二姐对视一眼,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也是最完美的计划。 “父亲,” 秦飞再次开口,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此事宜早不宜迟。秦羽回京的圣旨已经下了,算算脚程,最多三五日便能抵达。” “我们必须抢在他回京之前,把三姐接回来,把一切都布置好。” “而且,为了做得逼真,我们还得大张旗鼓地去接三姐,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镇北王府要办一场家宴,喜迎三小姐回府。” “这样一来,秦羽赴宴,就更是顺理成章,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秦源听得连连点头,心中的恐惧早已被兴奋所取代。 “好,就这么办!” 他当即下令。 “来人,立刻备上厚礼,派最快马,去江南云州,把三小姐给本王接回来,务必要在三日之内,让她出现在京城!” “是!” 门外的管家领命而去。 一场针对秦羽的致命杀局,就在这间充满了算计与亲情淡漠的书房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此刻,正在官道上策马疾驰的秦羽还不知道,京城里,有一场以亲情为名的鸿门宴,正在等着他。 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哪个小妞又在想我了?” 旁边的项关闻言,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世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第一百二十章 打入天牢 三日后,京城。 巍峨的城门下,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缓缓驶入。 为首的,正是镇北王世子,秦羽。 他一身玄甲,身姿挺拔如松,虽面带倦色,但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如寒星。 身后的三千玄甲军,亦是军容整肃,气势沉凝,引得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侧目。 “快看,是镇北王世子回来了!” “就是他,听说他在扬州,把吃人的虫子变成了能卖钱的龙虾!” “我的天,真是少年英雄啊!” 议论声中,夹杂着敬佩、好奇,甚至还有几分狂热。 秦羽在扬州的所作所为,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了一段脍炙人口的传奇。 然而,秦羽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没有在城门口停留,更没有返回镇北王府的打算,而是径直带着项关等几名亲卫,朝着皇宫的方向策马而去。 福安公公的那句口谕,他记得清清楚楚。 入宫,觐见。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大乾皇帝陛下,正批阅着奏折。 他头戴金冠,身穿龙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启禀陛下,镇北王世子秦羽,在殿外求见。” 福安总管躬身禀报。 “让他进来。” 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靠在龙椅上,眼神变得深邃莫测。 片刻后,秦羽大步走入御书房,在距离龙案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秦羽,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 秦羽站起身,身姿笔挺,不卑不亢。 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下方的年轻人。 秦羽也坦然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良久,皇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秦羽,你可知罪?” 来了。 秦羽心中了然。这便是帝王的敲打。 他若是顺着台阶下,磕头认罪,声泪俱下地陈述自己是为了百姓,迫不得已,或许就能换来皇帝的宽宏大量,君臣尽欢。 但秦羽,偏偏不是那种人。 他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天子,语气平静地反问:“臣不知,臣所犯何罪?” “大胆!” 福安总管在一旁厉声呵斥。 “在陛下面前,还敢狡辩!”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福安退下。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没想到,秦羽会是这般反应。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桀骜不驯。 “你擅杀朝廷三品侯爵,承恩侯郭正。朕问你,这难道不是罪吗?” 皇帝的声音,冷了几分。 秦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几分不屑。 “回陛下,郭正贪墨军饷,草菅人命,视扬州数十万百姓性命如草芥。” “按照大乾律法,此等罪行,足以诛其九族。臣杀他,是为国除害,为民除奸。”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掷地有声。 “所以,臣以为,他该杀!” “放肆!” 这一次,是皇帝亲自拍案而起! 龙案上的奏折被震得散落一地,皇帝的脸上,布满了怒容。 他原本以为,秦羽会找些借口,会低头服软,那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既敲打了他,又彰显了自己的仁德。 可秦羽这般强硬的顶撞,让他彻底下不来台了! 在天子面前,公然说杀一个皇亲国戚是该杀,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好一个为国除害,为民除奸!” 皇帝怒极反笑。 “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朝廷的法度?” “来人!” “在!”殿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 “将秦羽给朕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帝一甩龙袖,转身背对秦羽,声音冰冷如铁。 项关在殿外听到这话,心中大急,刚想冲进去求情,却被福安总管死死拉住,对他使了个眼色。 秦羽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任由侍卫上前,给他戴上枷锁,只是在被带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龙椅上那个背影,眼神复杂。 镇北王世子秦羽,回京第一天,非但没有得到封赏,反而被陛下龙颜大怒,打入天牢。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扼腕叹息,有人隔岸观火。 慈宁宫内,太后听闻此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捻着佛珠,喃喃自语:“皇帝总算还没糊涂。若是他能亲自动手,倒是省了哀家一番功夫。” 而缀锦楼内,如烟公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父皇!您怎么能把秦羽哥哥关进天牢呢?他才刚刚立下大功啊!” 如烟公主冲进御书房,眼眶通红。 皇帝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女儿来了,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朕自有分寸。” “什么分寸啊!”如烟急道。 “您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他们都说您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秦羽哥哥他……” “他顶撞朕,目无君上,朕若是不罚他,何以立国威?” 皇帝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强硬。 如烟看着父亲那张故作冷漠的脸,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她走上前,拉着皇帝的袖子,放软了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父皇,儿臣知道您最是圣明。” “秦羽哥哥他就是个犟脾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您把他关进天牢,是不是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让他知道错了?” 皇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如烟一看有戏,立刻接着说道:“父皇,您就给儿臣一个面子嘛。” “让儿臣去天牢看看他,好好劝劝他。只要他肯低个头,跟您认个错,您就饶了他,好不好?” 皇帝放下茶杯,终于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宠溺。 “你啊……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挥了挥手。 “去吧。告诉他,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谢谢父皇!父皇最好了!” 如烟破涕为笑,提着裙角就往外跑。 …… 天牢。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血腥气。 秦羽盘腿坐在一堆干草上,闭目养神,仿佛身处的不是牢房,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秦羽哥哥!” 清脆的声音传来,秦羽睁开眼,便看到了那张梨花带雨,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秦羽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这地方污秽,可不是您该来的。” “你还笑得出来!” 如烟看着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把父皇给气死了!” 她走到牢门前,隔着栏杆,将刚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羽。 “秦羽哥哥,我知道你没错,郭正就是该死!” 如烟先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让秦羽心中一暖。 随即,她又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我父皇是天子,天子,最看重的就是颜面。” “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顶撞他,他若是不罚你,以后还怎么号令天下?” “过刚易折,有时候,低一低头,不是认输,是为了跳得更高。” 秦羽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奔走,为自己担忧的女孩,心中的那份桀骜,也渐渐化为了柔软。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想向那个坐在最高处的人,轻易地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但如烟的话,让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皇帝的威严,关系到整个朝局的平衡。 “我明白了。” 秦羽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公主殿下,这次,多谢你了。” “光说谢谢可不行。” 如烟见他听进去了,心情也好了起来,俏皮地眨了眨眼。 “等你出去了,得补偿我。” “好。” 秦羽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让这阴暗的天牢,都明亮了几分。 “等我出去,就带你去城外骑马,去吃遍京城所有好吃的东西,陪你好好游玩一番,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一言为定。”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毒蛇 如烟公主前脚刚走,秦羽被下天牢的消息,后脚就传进了慈宁宫。 “哦,关进去了?” 太后正由宫女捏着肩膀,听到心腹太监的回报,那双半阖的眸子缓缓睁开,一丝冷冽的笑意在嘴角漾开。 她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和太监都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她一人。 “皇帝总算是没糊涂透顶。” 她拿起案几上的一串紫檀佛珠,指尖捻过,发出的却是玉石碰撞般的冰冷声响。 “知道这小畜生桀骜,要先敲打敲打。” 然而,这丝笑意很快就敛去了。 敲打? 皇帝的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岂会不明白? 名为下狱,实为保护。 将秦羽这块烫手的山芋,先收到自己眼皮子底下,隔绝开朝堂上的风风雨雨,也隔绝了她慈宁宫的滔天怒火。 等风头一过,再寻个由头,将他放出来,加官进爵,君臣和睦。 好一招以退为进! “想得美。” 太后冷哼一声,将佛珠重重拍在桌上。 她等不了,也不想等。 郭正的死,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口。 一天不拔掉秦羽这根眼中钉,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皇帝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来人,传吏部尚书,王霖,即刻入宫见哀家。” 吏部尚书王霖,接到太后的懿旨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时辰,太后单独传召,绝无好事。 他不敢耽搁,换上官服,一路心惊胆战地赶到慈宁宫。 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那浓郁的龙涎香,此刻闻在他鼻中,不像是安神,倒像是催命。 “臣,王霖,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霖跪伏在地,头埋得极低。 在满朝文武眼中,他是掌管天下官员升迁调补的吏部天官,位高权重。 可在这位大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面前,他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 “起来吧。”太后声音平淡。 “谢太后。”王霖颤巍巍地站起身,依旧弓着腰,不敢抬头直视。 太后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品着刚换上的新茶,仿佛在欣赏茶叶在水中舒展的姿态。 殿内静得可怕,王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知道,太后在晾着他,也在考验他的定力。 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却不敢抬手去擦。 良久,太后才放下茶盏,那轻微的碰撞声,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王霖的心上。 “王爱卿,秦羽那小畜生,被打入天牢了,这事,你听说了吧?” “臣有所耳闻。” 王霖连忙应道。 “哀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死得惨呐。” 太后的声音里,听不出悲伤,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 “皇帝念着那小畜生的一点微末功劳,下不了狠心。” “可是,哀家的弟弟,不能白死。” 王霖的心,猛地一沉。他预感到了什么,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逆流。 果然,太后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天牢那种地方,阴暗潮湿,多有病气。” “一个犯官,不小心染了风寒,病死在里面,也是常有的事,对吧?” 太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霖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不是武将,不懂得冲锋陷阵,他只是一个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文臣。 构陷、弹劾、党同伐异,这些他都懂。 可买凶杀人,还是在天子脚下的天牢里,谋害一位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的王府世子,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也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线! “太后!” 王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此事万万不可啊!” 他连连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太后息怒,秦羽毕竟是陛下钦点的功臣,如今只是暂时下狱,圣心未定。” “若他死在天牢,陛下必然雷霆震怒,彻查到底!” “届时,天威之下,无人可以幸免啊,太后,请三思!” “放肆!” 太后厉声呵斥,那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大殿的空气。 “你的意思是,哀家在胡闹?”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王霖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磕头。 “哼,不敢?” 太后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王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王霖,你别忘了,你这个吏部尚书是怎么来的。” “当年,若不是哀家在你那份平平无奇的考评上,向先帝多提了一句,你现在,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当你的七品县令呢!” 王霖的身子,剧烈地一颤。 “哀家能让你上来,就能让你下去。” 太后的声音,像是毒蛇的信子,钻进他的耳朵里。 “你以为你的屁股底下很干净吗?” “你儿子在江南收的那些孝敬,你以为哀家不知道?” “还有你那个小妾的娘家,借着你的名头,在京畿之地侵占了多少良田,要不要哀家帮你算一算?” 王霖的脸,瞬间血色尽褪,惨白如纸。他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这些事,都是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他仕途上的催命符。 他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早就在这位深宫妇人的掌控之中。 “哀家,不是在跟你商量。” 太后蹲下身,伸出戴着华美护甲的手,捏住了王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哀家,是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哀家要你,亲自去一趟天牢。”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 “用最干净的法子,送那小畜生上路。” “事成之后,你儿子的事,哀家帮你抹平,明年开春,兵部侍郎的位置,哀家也可以考虑考虑你。” 一个巴掌,一颗甜枣。 帝王心术,这位久居深宫的太后,玩得炉火纯青。 王霖看着太后那双阴冷的眼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今天,他若敢说一个不字,明天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就会堆满皇帝的龙案。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臣遵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替死鬼 从慈宁宫出来,王霖失魂落魄地坐上回府的轿子。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不是秦源那个蠢货,他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败露,太后绝不会承认,所有的罪责,都将由他一人承担。 可他已经上了贼船,再也下不去了。 回到尚书府,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幕僚,一个眼神阴鸷,名叫赵四的中年人。 “去,准备见阎罗。” 王霖的声音沙哑干涩。 赵四的瞳孔微微一缩。 见阎罗是一种西域奇毒,无色无味,入水即溶,中毒者初时毫无异状,一个时辰后,便会心脉寸断,暴毙而亡。 状如突发恶疾,便是最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任何中毒的痕迹。 “大人,目标是?” 赵四试探着问。 王霖没有回答,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秦羽。” 赵四倒吸一口凉气,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与贪婪的光芒。 他知道,这是天大的风险,也是天大的机遇。 “大人放心,此事,交给我去办。” 他躬身一揖。 “不过,天牢守卫森严,我们如何能?” “本官自有办法。” 王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几分吏部尚书的威严。 “今夜,本官要亲自去天牢,探望一下这位犯了事的镇北王世子,你,跟在本官身边。” 夜色,渐渐深了。 一滴致命的毒药,已经溶入了这京城的墨色之中,正悄无声息地,流向那座关押着无数秘密与罪恶的天牢。 天牢。 这里是大乾王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比深宫更压抑,比战场更绝望。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潮湿的墙壁上,青苔遍布,偶尔有水珠滴落,在死寂的甬道里,发出嘀嗒的声响,像是催命的更漏。 绝大多数人被关进这里,精神很快就会崩溃。 但秦羽,显然是个例外。 他盘腿坐在一堆还算干净的干草上,双目微闭,呼吸绵长,仿佛正在自家后花园里打坐。 枷锁的冰冷,环境的污秽,似乎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他当然不是在享受。 皇帝将他下狱,名为惩戒,实为保护,这个道理他懂。 但这同样意味着,他成了一个被固定在靶心上的活靶子。 皇帝能挡住明面上的刀枪,却挡不住那些来自暗处的毒箭。 比如慈宁宫里的那位。 所以,他看似平静,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就像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天牢的死寂。 秦羽的眼皮,动也未动,但他的耳朵,却清晰地捕捉到了来人的身份。 一个是狱卒谄媚的讨好声。 另一个,则是一个压抑着紧张与恐惧,故作镇定的呼吸声。 “尚书大人,您请,就这儿了。” 牢门被打开,一股浓重的官威,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涌了进来。 秦羽缓缓睁开眼。 昏暗的火光下,只见一个身穿绯色官袍面容儒雅,但此刻脸色却有些发白的中年官员,正站在牢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神阴鸷的随从。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王霖。 “秦世子,本官奉太后懿旨,特来探望。” 王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一些,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狱卒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官要与世子单独说几句话。” 狱卒们哪敢违抗,连声应是,躬身退去。 偌大的牢房区域,瞬间只剩下秦羽、王霖,以及他那个名叫赵四的随从。 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王大人有心了。” 秦羽站起身,身上的枷锁发出一阵哗啦的声响。 他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打量着王霖。 “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话要嘱咐本世子?” 王霖被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盯着,心里一阵发毛。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阶下囚,而是一头被暂时困住的猛虎。 他强作镇定,从赵四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食盒。 “太后说,世子在扬州劳苦功高,如今天气转凉,天牢阴冷,特赐下一杯热酒,为您驱寒。” 王霖打开食盒,取出一只白玉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酒液,在火光下荡漾着诱人的光泽。 赵四上前一步,将酒杯递向秦羽,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 秦羽看着那杯酒,笑了。 那笑容在这阴森的天牢里,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嘲弄。 他没有去接那杯酒。 “王大人。” 秦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霖的心上。 “这杯酒,是断头酒,还是庆功酒?” 王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他怎么会知道? “世子说笑了。” 王霖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语调。 “这只是太后的一片心意。” “心意?” 秦羽的笑意更浓了,只是那笑容里,已经带上了冰冷的杀机。 “是盼着我早死的心意吧?” 他往前踏了一步,身上的枷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王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王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今晚这杯酒,我若是喝了,会是什么下场,我若是不喝,又会是什么下场。” “你。” 王霖惊骇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剖析着王霖心中最深的恐惧。 “我杀了郭正,太后恨我入骨,这京城里人人都知道。” “她想让我死,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为什么偏偏选了你,王大人,你一个文官,来干这种杀人的勾当?” 王霖的嘴唇哆嗦着,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滚滚而下。 “因为你听话,因为你有把柄在她手上,更因为你是个很好的替死鬼。”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是谁给他的胆子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