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草也能暴富三界》
1. 移花接木
晏云昭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的刹那,她骤然从梦中惊醒。艰难地睁开眼,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闯入视线。
“昭姐姐,听说你发烧了,我特意来看望你。可惜我笨手笨脚的,姐姐莫怪。”
晏云昭撑着床坐起身,抹了一把脸,看清那人是祝纤纤后,便不意外了。
她嘴上说着莫怪,神情却丝毫没有歉意,手中还举着那个空荡荡的铜盆,仿佛料定晏云昭拿她没办法。
自上一世她死后胎穿到这里,没少见识所谓仙家宗门的伪善。奈何她出生在这清山门,又灵根出众,想要离开这腌臜之地,掌门却如何也不肯放人。
从前祝纤纤仗着自己是掌门之孙,总爱给她使绊子,晏云昭念在年龄大了她整整一世,常常一笑了之。这次自己意外撞破长老密谋却受了刑,她对门派的耐心已降至冰点。
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在这最后的时光,也没必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晏云昭唇角牵笑,反常的心情大好,因为她想到了一个能助自己脱身又能让祝纤纤自食其果的两全之计。
她握住祝纤纤的手,俨然一副善解人意的师姐形象:“罢了。如今我马上要被掌门送去妖族,心里悲伤,也不埋怨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祝纤纤怔在了原地,她只道是晏云昭要被送去那蛮荒之地,心中对门派不舍,便没有奇怪。
晏云昭要被许配给妖族一事,她才刚刚得知,就赶忙喜出望外跑来看她是如何气到发疯,一路上更听闻她被长老们罚了刑,乐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姐姐莫要伤心,像姐姐这样天资聪颖的内门弟子,爹爹定不会亏待了你,临行之际定当配上丰厚随行。”
祝纤纤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舍,晏云昭暗自吐槽她演技拙劣,连泪都不舍得流一滴。
姐妹温情演够了,也该合计合计自己如何从门派顺利脱身。
晨起后,内门弟子要照例去清虚堂修炼,趁着时间还早,晏云昭没有走传送阵,一边踱步一边思考对策。
仙界与妖界联姻一事千年未有,晏云昭正是这么倒霉,恰好生在了两界剑跋扈张的节骨眼上。
清山门本因镇守山下神兽而设,神兽陨落,连带着清山门的境况也甚是惨淡。这周遭灵气旺盛,万年来,无数妖族部落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惹的清山派不得安宁。
于是掌门便学着凡界和亲,提出要将晏云昭许配给山脚下的树妖部落。说是和亲,其实是从内门弟子中挑了个出众的木灵根,借结亲之称掩盖交换人质和灵药的事实。
她夜间无视禁规去后山采药,才撞破了这一密谋,被长老们恼羞成怒关进了思过堂。
想到这,晏云昭身上的鞭痕便隐隐作痛。好在她的木灵根纯净,自愈能力强,今日晨起后,伤口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我,你可就被悄无声息送去妖族当活人饲料喽,而其他弟子可以用你以身换来的灵丹仙草修炼,这也算为门派做贡献吧,希望百年……不,明年,他们还记得你的恩情。”
晏云昭手腕的一圈金色符纸明明灭灭,戏谑道。
“还好意思提?如果不是你非要后山那株敛灵草,我可不会被关进思过堂。”
在清山门二十余载,她知道长老们不少的恶劣行径,却没想到连她这平日里乖巧勤奋的内门弟子也不放过。她埋怨地扯了扯这张金色符纸,符纸散发的光愈发灼热。
这符纸远比看起来坚韧,晏云昭努力了二十余年也没法将它拿下来。这个神秘的法器从出生时就在她的手腕上,除了平时会发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指令,比如让晏云昭偷灵丹灵药给它修炼,就是在不服从命令时烫她的手腕。
“我用了你也受益。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破灵根,能修炼的这么快?”
这点晏云昭倒是无言以对。虽然她修炼刻苦,但少了这符的帮助,确实难以在短短十几年间就渡过炼气期,到达筑基期。
一路走来,弟子甚少,不知不觉便到了清虚堂。
清山门原先由仙界天君派人修筑,白砖玉瓦,倒也气派。三个龙飞凤舞的“清虚堂”大字悬在门口,晏云昭驻足瞥了一眼,整理衣冠,敛声迈进堂内。
“弟子拜见掌门、各位长老。”空旷的堂内清晰回荡着晏云昭的声音,她俯身向众人行一礼,静静立在原地等候掌门发话。
“明日你便动身前往清山峰脚下的树妖族。”
掌门神情淡淡高坐上方,浑厚的嗓音传来,晏云昭不禁皱了皱眉:这老头这么急干什么?
来不及细想,她先恭顺的允诺了下来。昨日溜进后山意外听到长老对话,已经受过罚,如果表现的抗拒,到时候被关起来可就再难逃脱了。
散了堂,晏云昭刻意降低存在感,悄悄混在了一众弟子后面。
几句低声的议论清晰传入她的耳朵:“这妖族到底是给了门派什么好处?竟然要把内门大师姐送过去。”
“哎,好处就不得而知了。清山门主修五行中的土,是为镇压。整个门派只有大师姐和祝师妹是木灵根,掌门哪舍得让自己宝贝孙女去,便只能师姐去了呗。”
“这可不就是去当人质吗。”
“是啊。”
“是啊……”
一片低声附和传来,晏云昭倒是有些欣慰他们看清了本质。
约摸走了没几步,果然如她所料,两个掌门座下的大弟子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人。
她在掌门座下修炼不过三载,对这两个师兄并不熟悉,此刻寻人,怕是只能在寻她。
“小符,快把敛灵草拿出来。”晏云昭戳了戳手腕符纸,小声道。
“这是我修炼用的。不给。”符纸缩了缩,将晏云昭的手腕束得紧了些,以示警告。
“大难临头了还想着修炼?我被送到妖族部落,你又能好到哪去?别废话了快给我。”
晏云昭看着远处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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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越来越近,赶忙催促道。
符纸磨蹭了片刻,将那株仙草交了出来。她接过轻嗅了一口,周身气息便被敛灵草掩盖。
趁着众人看不到她,晏云昭轻车熟路的拐进藏书阁,在朝东的第十二列古籍上轻轻一推,机关喀喀转动了起来。书柜挪至一旁,通向地下的密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原本这禁书阁,任何弟子都不得入内,晏云昭突破练气境后被破格许可了一回,在长老用法术屏蔽她五感打开密道时,让符纸将开门方法记录了下来。
不过她也的确没有料到,打开禁书阁的方法竟是这般朴实无华。
晏云昭仔细扫过一列列记录秘法的书籍,略过纵五行的术法,目光定格在了一部名为《阵法:移花接木》的书上。
清山门结界森严,晏云昭无法从中长老眼皮底下溜走,而她明天将要被送至妖族的传送阵就会是一个突破口。
若是传送阵看似无异,实则会将两个人送至不同的地点呢?鬼迷心窍下,她翻开了这本好似放了百年的书。
书中记载了绘制不同传送阵的阵法,足足有上百种,晏云昭一目十行迅速阅览了一番,却没找到她想要的阵法。
她颇遗憾的合上书,一页夹在里面的纸突然掉了出来。
“移花接木之阵法,要诀于灵气凝聚至阵法两处,非传统所学独一也。一人站其内,阵法失灵;双人站于内,恐引灵力异动,慎试之。”
灵力异动……晏云昭望着这个字眼思索了片刻,没能参透其真意。
“小符,你来看,这个阵法如何?”尽管小符曾表示它记不清任何有关晏云昭出生之前的事,但它对修行的了解却远甚于她。
“这个阵法原理不难,可以一试。”小符撂下这句话,光又黯淡了。
晏云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这页纸收进储物囊中离开了禁书阁。
“下山除魔。说你要为门派最后做一桩好事。”前脚刚踏出藏书阁,小符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可没那闲工夫到处做好人。”
小符似乎无奈的沉默了一会,道:“绘制此阵需要大量灵气。你体内那点可不够用。下山让我吸收一点。”
晏云昭恍然大悟,觉得此话在理,便去礼斋堂用小符的那一套说辞领了除魔的任务单,灵识押定契约后,大摇大摆的下了山。
山脚郁郁葱葱,刚下过一场小雨,雨露和着泥土的芬芳,煞是清新好闻。
晏云昭挑了一处空旷地方,按小符的要求画了传送阵,目的地定在南山角落一个众帮派盘踞的地方。
双脚刚迈进阵内,一股强烈的力量便将她吸了进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晏云昭稳稳降落在一处山坡上,四周有几个壮汉正在劈柴,看到她凭空冒出愣了一下,仿佛看鬼一般,齐齐亮了大刀。
“不好意思,吓到诸兄了。请问此地的白虎堂怎么走?”晏云昭牵起一个微笑,礼貌问道。
2. 拜别清山门
“恁是哪来的?找俺们白虎堂作甚,去去去,这不是恁这妮子该来的地方。”一位壮汉操着一口粗犷乡音,将大刀插在地上,企图吓退晏云昭。
“行,你不说我便自己找。”晏云昭气定神闲,正欲阔步向前,几位壮汉拿着大刀冲了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尝尝爷爷的厉害!”
晏云昭撤步侧身一闪,一只手在几人身上迅速点了几下,封了五穴,他们便瘫倒在地上动不了,大刀哐啷掉了一地。
“想当我爷爷?再练个几千年吧。”晏云昭俯下身取了他们腰间的令牌,背着手悠哉悠哉上了山。
白虎堂门外。
几个站哨守卫的目光反复在晏云昭身上和她手上的令牌流连,半信半疑道:“你不是我们白虎堂的兄弟。令牌哪里得来?”
晏云昭瞥了一眼门口牌匾,“白虎堂”几个字龙飞凤舞,写的极为嚣张。再看几名守卫和那砍柴人,皆健壮无比,如今她需要节省法力,若是硬闯,恐怕也要费一些力气。
她灵机一动,拿起衣袖轻拭眼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家中生变,故当年无法履行与堂主两小无猜的诺言。苦寻多年,终于找到了这里。还请大哥给个方便,让我与堂主相认,哪怕看一眼也好。”
守卫面面相觑,看了半晌也拿不定主意,于是晏云昭演的愈发悲怆起来。
“行了行了,带进去吧。此处聒噪恐惹恼堂主。”一个守卫招招手,将厚重大门推开来。
门后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破木屋歪斜伫立着,与门口的气派形成鲜明对比,寒酸的让晏云昭在心里称奇。朽木桌子、黄土地,倒也确实像个江湖小门派。
堂内虽磕碜,人却不少,皆身着虎皮,个个魁梧壮实,凶神恶煞磨着大刀。
不过若说是人,倒也不贴切。尽管他们有鼻子有眼,四肢健全,却总有些兽类特征,有的长牙尖锐,从嘴中突出来,有的瞳色怪异,脸上毛发茂密。
晏云昭爬上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桌,站在桌上朗声道:“堂主何在?”
“找我?”一道粗狂低沉的声音传来,晏云昭朝那里望去,几个壮汉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带起一阵地动山摇。
他们每走一步,晏云昭脚下的桌子便摇晃一分。
她轻巧跳下桌,仰头看着簇拥后的那人在她面前站定,魁梧的身姿在晏云昭前面投下一片阴影。
“你有何事?”堂主长得青面獠牙,杂长的胡子凌乱耷拉在脖子的兽骨链上。
“打劫。”晏云昭仰头瞥了他一眼,定定道。
此话一出,四周安静了片刻,随后涌起浪潮般的哄堂大笑。
“哈哈……这小姑娘说什么?打劫?哈哈哈哈哈……笑得大爷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将她炖了给老大补补身子!”
“炖了!炖了!”
堂主被惹恼了,獠牙尽显,扛着大刀仿佛要将晏云昭剁成肉馅。
本以为这白虎堂只是凡界土匪自发组成的小帮派,但她这一路走来,观得堂内人士邪气极重,早已魔化,便知他们食人肉,罪孽深重已无可挽回。
“原先决定劫些财物便走,现在看来,你们是留不得了。那我就为民除害一次,也好告慰逝者亡灵。”刃雪出鞘,周身寒气凛冽,晏云昭紧握剑柄蓄势待发。
自魔族被仙界所屠,魔物便溃不成军,被大致分为了地、玄、器、策、极五阶。
白虎堂内尽是半人半魔,不过是个地阶,她还是有信心对付他们的。
“好大的口气。我乃白虎堂堂主,冯白虎,死之前记住我的名字。”冯白虎呼出一口粗气,眼冒青光,脑后伸出一个怪异的黑色手臂。
“此话应该由我来说。在下清山峰清山门清山派内门弟子晏云昭,你这疯魔,安心去吧。”
众人还没来及惊呼,数十道寒光乍现,晏云昭已提着剑稳稳落地。
刃雪寒光敛下的那刻,堂内几十余人悄无声息的齐齐倒下,血泊一路蔓延至门外。
魔物消亡后化作一缕缕白烟,被晏云昭手腕的符纸吸收殆尽。金文忽明忽暗,只片刻后,她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灵气又充盈了大半。
她看向了那片血泊,泛着黑色的血流纵横交错,场面甚是残忍。
“杀人偿命,此类魔物死不足惜。”晏云昭虽这样安慰自己,提着刃雪的手却不受控的发抖。
她小心绕过尸山和血泊,将那堂主脑后的黑色手臂砍了下来,又用刃雪捅了几剑。
这黑色手臂残留有魔气,若是不仔细处置恐怕还会再生。刃雪灵力刚阳至纯,正是魔物克星。
走之前,晏云昭在堂内搜索了一番,发现这白虎堂虽寒酸,财物竟不少,她数了日后下山野居生存足够的钱,又拿了一些盘缠便毫不犹豫出了白虎堂。
“还不够。再去屠一个。”小符命令道。
晏云昭错愕了片刻:“这么多灵气都不够?”转念一想又觉得颇有趣,“从魔物身上吸取灵气,我还是第一次呢。不过这已经坏了仙界规矩,要是被发现,我们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话不能如此,因为会死的只有你。”小符说完,又悄无声息淡了光。
晏云昭拿它没辙,提着刃雪又虚步翻了一座山头。远远看见有片废弃村舍笼罩着黑烟,便知定有魔物盘踞此处。
若说方才那白虎堂是半人半魔,那这座山头的魔物便是货真价实由怨气聚成的。虽处理起来棘手,所含灵气也更多。
这片村落约摸已荒废了数十年,木栏朽烂,土墙歪斜,仿佛一点大的声响都可以让这里轰然倒塌。
晏云昭找了一处较宽敞的院子布阵,她捻起地上的土,嗅了嗅,一股污浊的恶臭传来。与她猜的不错,果然是魔物所为。且看这笼罩在院内的黑雾浓度,应该还是个上等品阶的魔物。
她拾起木棍蘸水在院内画了一个繁复的阵法,最后一笔落下时,束妖索上的铜铃一齐叮呤咣啷响了起来。
“万象归天,邪物我迁。”晏云昭催动法咒,话音刚落,院内卷起一阵大风,吹的铜铃剧烈叫嚣起来。一团黑色雾气显现在阵法上空,狂躁的横冲直撞起来。
看样子此魔物形成不久,还未炼具人形。
晏云昭的衣袖猎猎作响,她艰难的退出阵法外,口中念念有词,血红的束妖索越收越紧,魔物的动作也愈发猖狂。
晏云昭承受不住强压,被魔物卷起的狂风吹的后撤了几步,束妖索迅速变细,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糟了……”布阵不耗法力,但准备加固绳索时,晏云昭却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几近干涸。
“小符!别吸法力!”她大喝一声,掌心将仅剩的法力传输给了束妖锁。
“不是我。这个魔物怨念极深,压制了你的法力。”
眼看撑不了多久,晏云昭袖内飞出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在魔物冲向她前直直刺穿了那团黑雾。黑雾化作烟尘缓缓落在了地上,尘埃中凝聚起一颗流光的白色珠子悬在半空。
小符吸收了珠子灵气,晏云昭感觉到方才被压制的法力又充盈了起来。环顾四周,她心下了然,用刃雪劈开了院子里几个陶罐盆栽。
果然,里面藏有许多符咒和头骨,皆是豢养魔物的邪门之物。这些陶罐盆栽看似杂乱摆放,实则每一个都精准摆放在了阵眼上,助力魔物修行。
晏云昭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此魔物还未修炼成形,否则不知要祸害周遭多少村民。
“妖……妖怪啊!”一声惨叫从晏云昭身后传来,她狐疑地转过身,一个灰头土脸的村民吓得跌坐在树后。
“魔物已被我清……”
话音未落,村民已经抬着大刀冲了过来。
“妖怪,去死吧!”
村民毫无章法地挥舞大刀,晏云昭一头雾水,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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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巧闪着后退一边匆忙解释道:“这位伯伯,您一定搞错了,妖怪已经被我杀了。”
“你吃了它!你也是妖怪!”
晏云昭一阵无奈,正斟酌着如何向他解释吸取灵气这一过程,破败的院门外冲进来几十个手拿斧头锄头的村民。
“妖怪,还我阿娘!”村民愤怒叫嚣着,仿佛要将晏云昭剁成肉泥。
“诸位,听我解释,我不是妖怪……”
话语淹没在众人的怒吼中,眼看他们讨伐的呼声越来越大,晏云昭退无可退,索性跳到了屋顶上。
“诸位!我是清山派的弟子晏云昭,想必有什么误会,魔物已被我清理……”她掏出弟子令,用扩音术解释道。
“她在骗人!我亲眼看见她吃了那个妖怪!大家跟我杀了她!”
一番煽动,原本安静了片刻的村民又躁动起来,纷纷举着斧头就要爬上房顶。
仙界有令,不得对凡人出手,晏云昭不知眼下该如何化解村民误会,纠结片刻,她翻到墙后迅速画了一个阵法,溜之大吉。
回到门派时,天色已晚。
晏云昭在屋内来回踱步:阵法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明日她该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消失呢?
对了!敛灵草!晏云昭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原本她还在发愁,如何能让祝纤纤代替她去妖族部落拖住一会儿,现在有了敛灵草,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这夜,晏云昭养精蓄锐睡了个好觉,天刚蒙蒙亮,她就收拾好行李潜入了祝纤纤屋中。
晏云昭看着熟睡的祝纤纤,暗道一声对不住,将敛灵草放在她身上,背起了她。
今日晏云昭被送离门派,掌门并没有前来,她不意外,毕竟这个师父名存实亡。早在三年前,她在一众同龄弟子中最先突破炼气境,顺应门派规定拜入掌门座下时,他便坦言,任由她自行修炼,也不必唤他师父。
没有掌门在场,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有了小符的协助,她按照书中的移花接木之法绘制了阵法,在场的长老和弟子们均未发现异常。
晏云昭背着被敛灵草隐匿的祝纤纤,踏入传送阵前,她最后望了一眼众长老。
道不同不相为谋,虽共度二十载,她对长老们却毫无留念,他们也不过将自己当作一颗可交换利益的筹码。
拜别清山门,踏入阵法,一阵天旋地转后,晏云昭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她将自己的传送地点设在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坡上。
经历这么一遭,她总算明白那句“灵气异动”是怎么回事了。
她和祝纤纤在同一阵法被传送至两个地点,巨大的灵气波动导致传送不稳定,晏云昭在传送时,几近感到自己将要被撕裂。
她没有什么护身法器傍身,只能催动法咒建立一个护身罩,效果却微乎其微。相比之下,祝纤纤应当幸运多了,有继承自掌门的神器庇佑。
算算时间,她此刻也应该到了树妖部落,早先听闻树妖性子温和,想必不会伤她。若掌门得知被送去当人质的是自己孙女,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
想到掌门勃然大怒的神情,晏云昭忍俊不禁。
突然,震耳的隆隆声伴随着浓密的乌云从远处袭来,黑云压境,像是骤雨将至。狂风阵阵席卷着呼啸而来,夹杂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
晏云昭提起裙摆,没还没来及闪身避至空旷的地方,一道巨大闪电便横空劈来。
刹那间,整片天空亮如白昼,晏云昭赶忙逃窜的身影被定格在那里,天地间似乎静止了一瞬,悄无声息。
再然后,一阵刻骨铭心的灼痛感自全身传来,晏云昭痛的蜷缩在地上,弥留之际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是天劫!”
天劫……?
她明明还没到渡劫期,为何会召开天劫……
可惜晏云昭意识混沌,再也想不明白了。
3. 我的毕设你别跑
“四万年前,有一妖魔积天地怨气横空转世,屠了前世的仇人便开始吸食活人精气修行,祸害四方,此为鬾灵。”
“仙界统率各仙家门派联合妖界一同将它镇压在清山峰下,由清山门看守。”
“二百年前啊,真龙出世,天降异象,电闪雷鸣整整持续五天,大启国君认为此乃祥兆,特大赦天下,可听闻这鬾灵却因祸得福,意外逃了出来……”
街巷的说书老先生咂了一口茶,揣着胡子,绘声绘色讲述着,可惜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几个在意。
……
翠良山的一处向阳山坡上。
晏云昭惬意地躺在那里沐浴着阳光,和群草在微风吹拂中轻轻摇摆。
二百年前那道天劫劈下,才刚筑基期的她,自然抗不过滚滚天雷,以至于修为尽散,肉身不保。
晏云昭以为自己便要如此草草了结此生,千钧一发之际,小符拼尽全力保住了她的灵识,却阴差阳错封进了跟着传送阵送来的敛灵草中。
而小符自此也一蹶不振,如今尚在恢复,还未与她传音。
敛灵草险些被天劫所毁,根植土地慢慢长成,足足养了二百年才勉强承担的起晏云昭的灵识。
虽说现在已经没有了上品灵草的效用,只是一株普通小草,但好在根质坚韧,抗的住晏云昭修行。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放弃啊?咱们这些同类,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啊株草成功修炼成人的。”晏云昭身旁的一株小草扭扭身子,懒洋洋地说道。
“草活着还是要有目标的嘛,我总不能一辈子当一株草吧。再说了,你不也有了灵识?这可是修炼成人的第一步呢。”晏云昭闭着眼静心打坐,并不为它所影响。
二百年前她降落在此,便在这里植根修行,汇天地灵气,渐渐的,周围这片小草竟受她影响,也生出了灵识。
虽它们尚且稚嫩,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却能陪她聊天解解闷,这二百年的修炼也并不算难挨。
晏云昭周身爆发出一片内力震荡,众小草摇摇晃晃,吓得惊呼:“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
“大家不要害怕,是我的修炼又上了一层境界,马上便可以炼具人形了。”晏云昭哄小孩似的安抚众草。
“马上是多久?”
“呃……顺利的话,还要一百五十年吧……”
这二百年的修炼,她每天像一位长辈,回答着群草的各种古怪问题:
“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修炼人形?”
“对人来说,修炼需要灵根,可草妖如何修炼……我确实是不知。”
说来也怪,晏云昭只剩一片灵识,何谈有灵根帮助修炼?但她在地上打坐,像往常那般运功,确实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汇聚而来。
“为什么我们都是草,大家长得却都不一样?”
“因为每个草都是独一无二的呀。”
……
晏云昭觉得,这二百年极大的磨炼了她的耐心,若是有机会回到现代,她一定很适合做一个幼教。
天色黯淡下来,翠良山湿润,看似又要下雨了。
阳光充足时灵气最旺盛,下雨便不适合再修炼了。晏云昭敛了气息,正准备凝神休息时,远处传来一阵打斗的嘈杂声音。
“把我的灵药还给我!我整整炼了十个月!”
“当然谁拿到便是谁的。有本事就来抢!”
“你!简直不可理喻。”一个紫衣女子拿着长鞭,奋力向他挥去。男子攥着灵药敏捷的边躲边跑,眼看着就要踩到晏云昭这片草地。
糟了!被这二人抽一鞭子或是狠狠踩上一脚,她潜心修炼尚有生机抗一抗,但这片草妖可就魂飞魄散了。
眼下作为一株草,不能自如移动,晏云昭只能着急地扭扭身子。
正一筹莫展时,紫衣女子将灵气注入长鞭,怒喝一声,抽向灵药。男子见躲避不及,竟将它抛了出去。
哗啦……
晏云昭浑身被浇了个透心凉。
等等……她怎么又被水泼了?还没来及发火,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从旁边传来:“我的灵药啊!!!没了它,我可怎么从天临宗顺利出师啊!!!”
紫衣女子趴在地上痛哭,几株小草倒吸一口凉气:“疼疼疼疼疼!”
“该死的家伙,快从我身上起来!”
可惜常人听不到它们说话,女子依旧在草地上痛哭打滚。
男子自讨没趣,没了灵药,他也闷闷揪了根狗尾巴草坐在地上把玩。
晏云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内心不禁回忆起自己上辈子被延毕折磨的痛苦经历,看向紫衣女子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怜悯与同情。
女子的哭嚎声声传来,震的晏云昭身体阵痛。
等会……好像不是被她声音震的。
灼热的痛感涟漪似的一圈圈袭来,痛的越来越明显,晏云昭此刻觉得自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通体都要被烈火烧焦了。
“这位弟子是下了多少猛药在里面啊!”
若是不管不顾,还未修炼成形的晏云昭极有可能被药灼伤。她深吸一口气,敛神开始运功。
只能放手一搏了,但愿可以顺利吸收药性。晏云昭心道。
天地灵气渐渐汇聚她体内,一股柔和的清凉力量在经脉处游走,与灼热药性相对抗,身体渐渐舒适了不少。
晏云昭闭眼凝神打坐,却觉得外面日头越来越晒,晒的浑身滚烫。她狐疑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视野蓦然高了一大截。
晏云昭悠悠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轻呼了一口气:还好穿着衣服。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是熟悉的风景,天朗气清,只是有一男一女在地上错愕地望着她。
“你,你你你……”
紫衣女子瞪眼指着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晏云昭挑眉:“我?”
对面两人又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连滚带爬往后蹿了几步。
“别害怕。我是一个……呃……草妖?总之多亏了你的灵药,我总算是炼成人形了。”晏云昭拍拍尘土,站起身,久违地伸了一个懒腰。
重具人形,太好了!!!
这辈子,她发誓一定要远离仙家门派那些虎潭,踏实过好日子。
紫衣女子小心翼翼走过来,戳了戳晏云昭的脸。
“还挺光滑……我的灵药真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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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
晏云昭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答道:“让我的修行将近快了一百五十年。”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成为药门大弟子了!”紫衣女子抓着晏云昭的手喜极而泣。
“上天有眼,总算没被这个该死的家伙浪费了。”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天拜了拜。
男子听到她骂自己,叼着狗尾巴草不屑地啐了一口。
“那你可不可以和我回宗门?总要证明给长老们看呀。”紫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我叫叶秦。”
晏云昭犹豫了片刻,还是婉拒了跟她回宗门的提议。仙界妖界一向不合,如今她作为小小草妖,还是不要贸然在仙界露面好。
叶秦明白了她的顾虑,并未强求。
“那……姑娘可是有中意住处?我也好过去寻你。放心吧,到时我只带师父和几个师兄来,他们人都很好的!”
看着叶秦按捺不住雀跃,晏云昭笑着点头答应了:“我会留在翠良山照顾草妖们。”
辞别叶秦,那个抢夺灵药的男子也跟着她走了,二人渐渐远去,叶秦还不忘踹了他几脚。
晏云昭心里称奇,他们表面上看着不对付,实则似乎很熟悉。
天色渐晚,火红的舒云缱绻至天边,给翠良山都渡上了一层柔光。
晏云昭回头望了一眼地上懒洋洋的草妖们,不禁会心一笑。两百年的相处下来,她这个大家长也该担负起一些切实的责任了。
这样想着,晏云昭一路观赏山中景色,闲庭信步遛到了山脚溪边。
有山,有水,有树。溪旁群山环绕,树木郁郁葱葱,到了秋天定是枫红胜血,美不胜收。于是她在山中用刃雪劈了一些木材,便在此处盖房落脚。
一番忙活,晏云昭累的瘫坐在石头上。修炼成人形需消耗大量修为,她的境界如今只有不过五十年,□□虽强健,却也抵不住剧烈消耗,肚子打雷般叫嚣起来。
“看来得勤加修炼才是,妖界果然还是太卷了。”晏云昭捡起一根树枝嘟囔道。
休息了片刻,她又起身去四周采了些浆果蘑菇,雨后的蘑菇各外鲜美诱人,馋的晏云昭口水直流。
两百年没有品尝过美食的滋味了,她兴冲冲生起一个火堆准备烧饭,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锅。
四下打量了一番,晏云昭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手腕的小符上。
自它长眠以后,晏云昭惊讶的发现,这符纸不仅韧不可破,还极富弹性,可拉长至数丈,这简直就是天赐地膜,老天赏地种。
“眼下没有更合适的材料,小符,委屈你给我当锅了。”晏云昭将小符拉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四角束起来固定在架子上。
她盛了一锅清水,煮进新采的蘑菇,又配上在山林中采集的几味可调味药材、野生枸杞,小火滋滋滚了片刻,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悠悠冒出。
“这才是正宗的野味!”晏云昭用叶子叠了一个小船模样的碗,尝了一口,滋味鲜香浓郁,蘑菇本身的味道被保留的很好,不禁感慨道。
想不到两百年没有做饭,自己的厨艺竟还是这般好。她兴致勃勃的拍了板:要不就在此处开个美食小店吧!
4. 翠良野味
一旦有了方向,晏云昭就斗志昂扬的忙碌了起来。先切了块平整的木板,后采浆果做墨汁,思忖片刻,她抬笔题了一个“翠良野味”。
挂上牌匾,小店总算初具雏形,晏云昭得意地拍了拍手。
不过嘛……没有家具,小木屋也歪歪斜斜的坐落在荒山野岭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这要是有人路过,怕是会吓得拔腿就跑,而不是进来点道菜。谁知道用的是不是什么抛尸荒野的死肉?
可是如今身无分文,开店还需解决本金和投资的问题。晏云昭环顾四周,心里已经有了点子:所谓靠山吃山,翠良山物资丰富,不仅蘑菇东一簇西一簇,河里有肥美鱼儿,树梢还有肥鸽安家。
晏云昭抽了几十根坚韧的树枝苇草,编了一个结实篮子,准备上山采些蘑菇拿去集市卖。
雨后山林的空气杂糅着泥土的气息,不禁让人神清气爽,晏云昭捡着品相好、个头足的蘑菇,一路沿溪流蜿蜒至上,不知不觉已采了满满一筐。
此处人迹罕见,蘑菇也并非寻常品种。她刻意避开那些长得花里胡哨的彩色蘑菇,将各式蘑菇都采了一遍,准备天亮后就上集市问问价,以后便只捡着贵的卖。
在草席上将就了一晚,第二天,晏云昭起个大早先返回山坡安抚了众草妖,后背着满满当当的蘑菇篮子下了山。
她按照上一世九年义务教育学到的荒野生存小技巧,在地上画了一个表盘,对照太阳以辨南北。不知翻了几个山坡,终于看到了烟火气。
现代智慧诚不欺我!
山脚小镇竟然挺热闹,门口一木牌上写着:梨溪镇。她迈进镇子里还没走几条街,就被数十道目光盯的心里有些发毛。
兴许是将近二百年没有见到活人,晏云昭也有些不自在,但一想到家里还有那么多草妖要养,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自己的穿着打扮有没有很奇怪吧?衣服却简单朴素,也不至于如此引人注目,真是奇了。她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有眼尖的小贩乐呵呵跑过来问晏云昭蘑菇要不要卖。
她现在不知这里是何物价,于是借机打探道:“这一筐正宗野生蘑菇,品相这么好,怎么也抵得过那些吧。”晏云昭指指街对角小巷的一车白菜。
谁知小贩竟喜笑颜开,一拍手:“好!二百文,蘑菇归我。”
坏了,价开低了。晏云昭心道。
“才二百文?不卖。我这可是刚采的高山蘑菇。”晏云昭带着筐子果断走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此番对话,她倒是清楚了一件事:要么是梨溪镇白菜不值钱,要么是蘑菇太值钱。
为了确定这一猜测,她一路沿着街边观察买菜的小摊,有冬葵、萝卜、葱、蒜、蒜苗等多样蔬菜,当然最常见的果然还是白菜。
见没有几个小摊卖蘑菇,晏云昭顿时胸有成竹起来。她索性找了片空地,将小符往地上一铺,蘑菇按品种分类整齐摆好,便盘腿坐在那里静候顾客。
果不其然,蘑菇刚一摆上,就吸引了几个人前来。
“伯伯,买点新鲜的高山蘑菇吗?”晏云昭挂上服务人员的标准笑容询问道。
“姑娘,你这可是在翠良山摘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可要小心一些,那翠良山,听闻有专门蛊惑人的吃人妖怪呢!”老伯一口土气的腔调,讲的绘声绘色,听起来着实骇人。
晏云昭有些汗颜,按理来说,她现在也是妖怪来着……
晏云昭清咳了几声,义正严辞道:“没事儿,老伯。若是真有妖怪,我打它个措手不及!”
老伯乐呵的笑了几声,挑了五六朵蘑菇,感叹道:“哎呀,这上好的羊肚菌和松茸!可真是罕见,我已有十几年没吃过这么新鲜的了。”
晏云昭见这老伯和蔼恳切,不像有什么坏心眼,便问到:“这两种蘑菇在梨溪镇很贵吗?平日卖多少文?我初来乍到,刚开始做生意,对这些不太了解。”
老伯耐心解释道:“这羊肚菌,连我也没见过几回,人人都图个新鲜,若你要卖,大概是五十文一株。至于这松茸,三四十文差不多,其他的便依次递减,草菇最次。”
晏云昭会心一笑:“我明白了。老伯,你挑的蘑菇便五十文卖给你吧。”
老伯笑着摇摇头,按公道价放了钱,提着蘑菇篮离开了。
晏云昭扫了一眼小摊上的蘑菇种类,心下分明,以后要卖,采羊肚菌和松茸最适宜。不过她又不禁感慨起来,什么东西在加前面加上一个“草”字,好像就显得普通了一些。
不过晏云昭却丝毫不觉得草妖普通,这二百年的修炼下来,她甚至觉得这草根,比她原来的肉身还要坚韧得多。
古人常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草看似柔软,实则是最坚韧之物。
不过片刻,她的小摊前就已挤满了人。
“蘑菇怎么卖?”
听到晏云昭的报价之后,他们纷纷表示:“太贵了!”
“这是刚从高山鲜采的稀罕蘑菇,梨溪镇可只有我这才能买到呢。”晏云昭笑意盈盈地解释道。
一名妇人半信半疑地拿起蘑菇瞅了瞅,菌盖饱满,乳白的伞面还泛着温润的光,摸起来厚实有弹性,直愣愣的,看着就新鲜。
“我看着也和寻常蘑菇没什么区别,怎么就卖这么贵?”妇人佯装嗔怪,实则手里拿着这圆润的蘑菇,心里稀罕得紧,都舍不得放下。
这野生蘑菇鲜香味浓,弥漫了整条街,她从街东一路寻着味走过来,早已下了买回家的决心,此时这么说,不过是想杀杀价罢了。
“夫人,我这小生意利润微薄,野生蘑菇又采摘不易,若您嫌贵,不妨去别处看看。我敢保证我们家的蘑菇一定是整个梨溪镇最好最新鲜的。”
听到晏云昭这么保证,几个还在观望的镇民便蜂拥而至,撂下钱满意地提着蘑菇离开了。
路过的人看见这个小摊这么受欢迎,纷纷挤过来,眼睛瞅瞅晏云昭,又瞅瞅蘑菇,一脸狐疑地反复打量。
晏云昭皱着眉摸了摸自己脸,有些不解。见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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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望着她直出神,犹豫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众人齐齐摇了摇头,依旧瞪着她。
“娘嘞……方才没注意到,这小娘长得竟如此貌美。”
“是啊是啊……咳,姑娘可有婚配?”
晏云昭愣了片刻,随后无奈地招了招手:“我这里只卖蘑菇。”
不卖自己。晏云昭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她从前虽也被人夸过长相清秀,却不至于到引起众人驻足的程度。莫非妖练成人形还能变好看?
转念一想,她具有人形之后还确实没有照过镜子,只是摸着,身体倒是比从前光滑细腻了不少。
“大娘,可否借一下你的镜子?”晏云昭环视一圈,转向旁边卖菜的大娘询问道。
“有的,有的。”
她接过镜子一照,险些手抖:妈呀!这小脸!这还是自己吗?冷静下来后定睛一看,的确是自己。
五官轮廓还是那个五官,只不过比以前精致了数倍。哪怕隔着模糊的铜镜也能肯定,自己确实更加好看了。
晏云昭拿着铜镜,满意地摸着自己的脸,众人在一旁看她这般怪异举动,脸上表情变化莫测。
俗话说得好,美貌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晏云昭决定利用好这张脸,卖更多的蘑菇!
看着售空的小摊和厚厚的一叠收入,晏云昭数着钱乐的合不拢嘴。一千五百文,应该足够翻修小店了。
她一路打听,找了梨溪镇最好的木匠铁剑打制家具工具,买了一些必备厨具,再雇了几个木工前去小店翻修,爽快地数了八百文递给老板,老板连连应好。
眼下还剩七百文,晏云昭先给自己买了一身好看行头,又去集市买了些蔬菜种子。
“姑娘,你买的这些种子可不能同一时节播种啊。”
卖菜种子的大娘看着晏云昭眼疾手快地挑了整整一麻袋种子,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便好心提醒道。
“放心吧大娘。”晏云昭冲她一笑,撂下几张钱扛着麻袋走了。
自她发现小符延展性很好,密不透气却透光后,心里有了一个念头:用小符当地膜岂不妙哉。
这样既不怕气候变化,又能利用生物遗传学培育出更好的蔬菜种类。虽然她大学并不是生物学专业,但在这科学不发达的古代,那些皮毛知识足矣。
晏云昭回到小屋,将一麻袋种子放在屋内,又背着箩筐兴冲冲上了山:小店开张之前,还需多屯钱两。
这次上山,她没有去原先那片树林采蘑菇,而是一路沿溪向上,摘了一筐野菜。
妖竟然也会饿肚子吗……晏云昭听着胃部传来咕噜噜声,无奈地揉了揉肚子,背着野菜准备回屋给自己饱餐一顿。
这次算是有了正儿八经的厨具,晏云昭架起锅却犯了难:没有鸡精,老抽,生抽,酱油……做的野菜能有什么味?
作为一个资深的美食爱好者,寡淡的饭菜她向来是一口都吃不下去,秉持着对美食奥义的终极追求,她决定:自制酱油料酒等调味剂。
5. 貌美店小二
在生抽、老抽、酱油等这几种常见调味料中,鸡精制作起来最简单,也不耗时,于是晏云昭决定先从鸡精琢磨起。
她采了几朵香菇,用简单的纵火术召出一小簇火苗,将香菇里里外外都烘烤的干干,放在菜板上剁成小丁备好。
鸡精鸡精,没有鸡肉可不行。此时下山去买,想必小贩都已收摊,晏云昭便提着刃雪出了门,从大自然中获取食材。不过片刻,她就提拎着一只肥硕的野鸡迈进了屋内。
野鸡扑腾不停,好在晏云昭上辈子自幼住在农村,时常帮奶奶干些农活,杀鸡这些活计倒也熟练。
她一刀给了野鸡痛快,拎着两个毫无生气的翅膀将它整个浸在了木桶内,纵火术迅速煮了一锅沸腾的热水,哗啦一声全部倒进了桶内。
热水一烫,褪羽便简单了,只是这股自野鸡身上传来的味道实在难闻,饶是晏云昭以前从小接触也难以习惯。接下来便是除内脏、切成小块,煮熟后烘干,她在厨房上上下下忙碌着,不一会便剩下了最后一步:将干鸡肉丝和干香菇放在一起研磨成粉末,再加上盐、白胡椒粉、白糖少许。
拿着制成的粉末,晏云昭轻轻闻了闻,满意地笑了:就是这个味!
她在粉末尽数装在一个罐子里,正准备将它拿出去放在干燥处储存时,却愣住了:刚刚挑出来放在桌子上的野鸡内脏去哪了?
四下寂寥无声,只余几声虫鸣在屋外回荡。望着屋外朦朦胧胧的月色,今日卖蘑菇时,那老伯说的话缓缓浮上心头:翠良山有蛊惑人的吃人妖怪。
晏云昭猛的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她在翠良山住了二百年,从没见过什么吃人妖怪。
但她在山坡上整整站了二百年没有动……别处的事,哪里知道呢?
晏云昭心里有两个声音一直在打架,谁也不能说服谁。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决定壮着胆子出去看看。
她提着刃雪站在屋外,身影陷在一片漆黑中,屏住呼吸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她炼化成人后修为散尽,体内只有一丁点微薄的法力,此刻也难以像从前那样感受到四周一点一滴的风吹草动。如同一个瞎子聋子,等候着黑夜里的怪物将她吞噬殆尽。
晏云昭正准备向前一步,脚踝处突然一软。
“啊!”她被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好几步,脚边柔软的触感却仿佛还在。
难道这山里有巨型毛毛虫?晏云昭欲哭无泪,抖抖索索地站回了屋内,僵着身子“砰”的一声将门关了个严实。
她板着脸,转过身准备扑向温暖被褥,发觉脚下多了一条黑不溜秋的东西。
晏云昭倒吸一口凉气,往后跌了几步,恍惚间眼神往下一瞄:一只小三花?
“喵~”三花猫亲昵地叫了一声,蹭过来贴着她。
晏云昭松了口气,明白了刚才脚下柔软的触感是什么,恐惧一扫而空,转而被欣喜代替。注视着眼前的萌物,她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它:“你饿啦?”
“喵。”小猫又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她。
晏云昭从厨房拿了几块没有用完的鸡肉,放在小猫面前,它却舔着毛不为所动。
“难道是刚刚的鸡内脏的吃饱了?”晏云昭猜测道,抬手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
“以后就叫你绒绒怎么样?”
这小三花长得甚是可爱,她不禁雀跃,以后有小猫作陪,山村日子快乐了不知多少。
还没傻乐多久,绒绒舔完毛,突然站起来不停扒着门。
晏云昭不解地打开门,它便一溜烟遁入了黑暗中,还喵喵叫着,似乎想让她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晏云昭手心举个小火花,借着从树影中投下来的一丝月光磕磕绊绊跟着绒绒。
“你到底想去哪儿啊。”晏云昭看着一人一猫已渐渐远离了小屋,好奇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绒绒跑几步就回头停下来等着她,当真可爱有灵性。这就样走了半个时辰,晏云昭甚至逐渐怀疑这是不是什么丛林怪物的可怕阴谋时,绒绒停在了溪边。
溪水汩汩流淌,在月光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晏云昭清楚地看到,溪边有一大块黑影一动不动。
她心中警铃大作,瞬间联想到曾在普法栏目看到的荒野抛尸案,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的寒毛齐齐竖了起来。
“绒绒,过来!”晏云昭仿佛怕惊动什么,小声招呼道,绒绒却不为所动,甚至站在了黑影上面。
坏了,回去要洗猫了。一想到绒绒这么可爱的小猫会一股尸臭味,晏云昭便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喵——”绒绒小小的身影站在黑影上,仿佛在喊她过去。她做了好一会思想工作,终是抵不过小猫叫唤,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此时害怕也没有用,晏云昭壮着胆子将小火光放在那坨黑影旁边,终于看清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个人趴在那里。
晏云昭小心嗅了嗅,并没有闻到恶臭,便猜想这兴许是个活人,不知怎么的被溪水冲到了这里。
确认不是什么高腐巨人观后,她将火光挪至那人脸侧,轻轻撩开了盖在他脸上的头发,那一瞬,她呼吸一滞。
此人简直就是绝色啊!
完美如玉砌般的侧脸上,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只是薄唇有些发紫泛白……
不知道这哥们是从哪被冲来的,晏云昭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便好心将他扛回了小屋。
人失去意识后总是死沉死沉,晏云昭如今法力耗尽,小火苗也熄灭了,只能硬生生将他背回去,步履蹒跚的如同八旬老奶。
到了小屋,晏云昭扛着半扇肉一般将他放在床上,瘫坐在床边喘了几口气。
她不是很懂医术,看着床上晕倒的那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按套路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发现有些发烧,便提了一桶凉水放在床边,拿湿毛巾敷在他头上。
眼下也没地方去找医师,晏云昭唯一能做的,就是勤换毛巾,然后祈祷他不要半夜挂在自己床上。
或许是今日消耗太大,晏云昭趴在床边,不知何时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已大亮。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的晏云昭不禁迷迷糊糊揉了揉眼。
她随手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把脸,动作却突然一滞:床上的人呢?
绒绒的饭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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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地是扫过的、窗户是打开的、还有昨天刚采的野菜也是洗好的。她错愕了半晌,有些摸不清状况。
正发愣的时候,昨晚捡到的那个公子背着一箩筐新鲜的蘑菇回来了。
见晏云昭醒了,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后放下筐子,正色道:“在下楼宿,感谢姑娘相救。”
楼宿的脸色并不好,苍白若纸,却不掩俊美,青丝柔软的垂在肩膀上,倒有几分病弱西施的模样。
晏云昭看得出神了片刻,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反应过来后询问道:“那些是你做的?蘑菇也是你摘的?”
楼宿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不然呢?
晏云昭拧着眉打量了他片刻,此人衣着褴褛,像个逃难来的乞丐,出身应当不好。再看这孱弱的外表,也不像是能干家务的样子,活却干得不错。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接过了他身旁的蘑菇筐。里面几乎都是一些价格贵的蘑菇种类,晏云昭会心一笑,心想这人还挺会来事。
“这些蘑菇很好,辛苦你了。不过看你身子不大爽利,要不要去小镇医馆看看?”
晏云昭见他不作声,只出神地盯着她手腕的小符,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楼宿回过神,淡淡一笑:“好。”
本以为他会客气一番,没想到答应的这么爽快,晏云昭也是跟着一愣。
“刚好我要下山卖蘑菇,你跟我一起吧。”
楼宿点点头,还主动替她背起了箩筐。
二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言,晏云昭想起昨日场景,还是犹豫着开口道:“这位……楼公子。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会被冲到溪边。”
他沉默了片刻,晏云昭便赶忙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
“没有,”他轻轻摇了摇头,一边踩着一高一低的石子路往前走,一边道:“我自幼身患奇病,随着年长,病发越来越急,便离家寻药。兴许是当时病发晕了过去,昏迷中被冲到这里。”
“如果不是姑娘相救,恐怕在下九死一生。”
楼宿冲她微微颔首,晏云昭笑着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嘴上客套着,晏云昭却在心里嘀咕,这貌美公子也实在太惨了些,这就是蓝颜薄命吗。她不由得一阵唏嘘,可惜了这惊为天人的容貌,竟然得了绝症。
翠良野味离小镇也不算太远,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了集市。
他们一出现在集市门口,便吸引了一大堆人驻足。晏云昭意味深长地看了楼宿一眼,心里的算盘打的很响:看来今天又要大赚一笔了。
有楼宿坐镇,晏云昭平地起价,将蘑菇价钱足足翻了两倍。
众人嘴上嫌贵,却看着楼晏二人不舍得离开,心里纷纷表示:今日这小摊太养眼了,这蘑菇真白,这蘑菇真俊。
“各位,新鲜蘑菇,买一个吧。”楼宿口气平淡,脸上也无甚表情,一开口却引得围观众人一齐打开了腰包,甘愿付钱。
没想到这楼宿意外的很是上道,晏云昭在一边数钱数的不亦乐乎,一边感慨:谁说有颜不能当饭吃,这简直赚翻了。
6. 身患奇病
拿着今日新赚的厚厚一沓钱两,心里别提有多踏实。
“小二,把你们店的特色菜全部呈上来。”
晏云昭大手一挥,带着楼宿去梨溪镇最大的酒楼——桂月楼狠狠消费了一把。
店小二满脸笑容,麻溜的将各色佳肴摆了满桌,清蒸鳜鱼、素炒菌子、凉拌青菜……看起来还算有食欲。
但晏云昭尝了一口,便连连摇头叹息。
“这鳜鱼肉一点也不鲜嫩,火候太大导致肉做的太干,鱼腥味冲。”她尝了一筷子,边嚼边吐槽。
“素炒菌子也太素了,缺少佐料,蘑菇的香味一点都没有炒出来。”
“凉拌青菜……兑点水就是凉拌了?”
晏云昭吃的毫无滋味,接下来的几道肉菜也是各有缺陷,哪哪都有问题。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厨艺早已领略,但她还是不死心,以为过了二百年起码会有些进步,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
不过她来桂月楼,并非只是冲动消费,而是来这里最具权威性的酒楼把握一下美食风向,该借鉴的借鉴。
此番考察,原本有些没底的她反倒放宽了心:假如她将可乐鸡翅、达O乐美式豪情培根菠萝牛肉披萨、肯O基汉堡搬到这里售卖,岂不赚翻?有了鸡精加持,她随意做一道菜都比桂月楼的好吃。
楼宿看着晏云昭对面前的一大桌菜连连嫌弃,好奇道:“姑娘对菜谱很有研究?”
“叫我云昭就好。很有研究算不上,只是喜欢美食,恰好乐在其中罢了。”说完,晏云昭放下筷子,啧啧叹了口气。
“真是浪费食材。看来得让他们吃点好的,知道什么叫市场竞争力。”
楼宿听到陌生词汇,只是皱眉思考了片刻,不再多言,静静看着晏云昭靠在椅子上一脸幸福的畅想未来。
“对了,楼公子,你此行是要去哪里寻药?”
这楼宿不仅是一个很好的人形招牌,干活还利索。小店开张,她正缺一个这样的得力帮手,私心有些希望他留在这里。
至于治病嘛……还有叶秦在,哪怕只是一个小小宗门,治凡人的病还不是手拿把掐?
“听闻这大启有治病玄机,可具体在哪,我也不知,准备在此落脚后慢慢寻找。”楼宿深如潭水的眼眸不动声色望了晏云昭一眼。
她一乐,趁机抛出橄榄枝:“楼公子一个人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又身患重病,正缺人照应。恰好我有一仙门朋友,应当能看看你的病。不如留在我的小店帮忙,收入我们二八分,如何?”
楼宿牵了牵嘴角,作揖道:“那便感谢云昭姑娘收留,在下定当尽心竭力。”
晏云昭爽快地搭过他的肩:“走,也给你换身好看行头。我可从不亏待员工。”
片刻后,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布料坊门口。
老板娘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枝蔫掉的花草,见门外走来两个模样极其标致的人,一下子来了兴致。
看到晏云昭这张熟悉的面孔,老板娘热络道:“哎呀晏姑娘。”
她脂粉气浓重的眼皮掀了掀,飞速瞥了身旁的俊美公子一眼,笑道:“这次来给夫君挑衣服呀。真是般配。”
晏云昭连忙摆了摆手:“是朋友,是朋友。”
老板娘了然地点了点头,脸上窃喜的神情却不减半分。晏云昭被盯的有些不自在,索性转过了身,任由她抱着一大卷布料,摆弄洋娃娃似的给楼宿比划。
“这青色衬你肤色,正适合。还有这鹅黄,这象牙白……”老板娘挑了数十匹布出来,二人看的眼睛都晕了。
最后,楼宿挑了三匹素色衣料,老板娘量了身形便允诺中旬来取。
出了店,晏云昭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视线瞄到楼宿泛白的嘴唇,才恍然醒悟,一拍脑门:今天不是出门要给楼宿看病吗!
眼看已近黄昏,晏云昭心道,若是古代也有劳动与社会保障法,自己带着重病的员工出去打工,肯定会被扣上一个“虐待员工”的罪名吧……不过楼宿似乎对自己的病习以为常,挂着白戚戚的嘴角忙碌了一天也一声不吭。
她不好意思地冲楼宿笑了笑:“抱歉啊楼公子,今天一直在忙我的事,都忘了下山是要带你去看病。”
楼宿只是浅笑一声,道无妨。
这海纳百川的包容心反倒让晏云昭更加愧疚,火速将他带到了小镇最大的医馆。
谁知,一把白胡子的老头搭上他的腕,竟整整沉默了半炷香。老医师眯着眼将手收回来:“这位公子……”
“他如何?”晏云昭见他顿了半天不说话,急切追问道。
“他的身体很康健。”
听到此话,晏云昭和楼宿也是齐齐一愣。
这济草堂好歹也是翠良一带有名的医馆,楼宿究竟患的是什么病,竟让医师连都看都看不出来?
她狐疑地瞥了楼宿一眼,嘴唇煞白,体弱无力,都快把“有病”二字写在了脸上。
“没病来看什么病?真是的。”后面排队的人怨气冲天,很不耐烦。见老先生也没有多说几句的意思,二人匆匆道一声抱歉,便出了堂。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并肩走着,晏云昭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路无言。
半晌,楼宿打破沉默:“云昭姑娘愿意替我治病,已经很是感激。可惜我这病蹊跷,并非能轻易治好的,姑娘不必忧心。”
晏云昭冲他露出一个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方才浮现在脑海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担心他的病,而是小店的收益能否负担的起给他治病……
她使劲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个罪恶的想法狠狠甩之脑后:人命面前,金钱自然是芝麻大的小事啊!
在桂月楼的时候,晏云昭没有料到他的病会如此棘手,草草允诺了自己无法实现的事。此时,她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愧疚,也有自责。
治病换来一个貌美代言人,值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快把小店开起来,有了收入,治病什么的自然好说。
回到屋内,晏云昭几日前雇的工匠们已按她给的路线将小店修缮一新,原先她钉的歪歪斜斜的木板已被扶正重钉结实、屋顶铺上了青瓦、店内桌椅摆得整齐,连挂着“翠良野味”的牌匾也焕然一新。四周还挂上了通红的六角灯笼,在荒山中竟平添一份风雅。
晏云昭满意极了,绕着小店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
此刻楼宿却拿着工匠留下的手绘地图陷入了沉思:图中绘出的山峰小圈套大圈,次第套了无数圈,还似乎以某种奇怪的规则排列。
他看不明白,便拿着图纸问一边欣赏小店的晏云昭:“云昭姑娘,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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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山上这些圈……是什么?”
“噢,”晏云昭一看了然,道:“这是等高线。”
“登……高……县?”楼宿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口中的那个词,更加不解,他并未听闻这翠良山有什么登高县。
晏云昭找了个小棍,开始在地上给他画示意图:“这个等高线的作用呢,就是为了提现出地图上山的高度。简言之,圈越多的山,高度便越高,不可贸然翻越,你看这两座山,同一水平线上有两道圈,这就说明呢,此处的高度是一致的……”
她滔滔不绝地向楼宿讲述何为等高线,越将越起劲:“本来吧我忘了工匠们看不懂这线,不该将它画上去,可标等高线这习惯一旦养成便手痒……”
晏云昭讲完等高线,将小棍撂在地上,长呼了一口气,心中满满的成就感:现代智慧又向古代迈进了一大步!
楼宿听着她的解释若有所思,这等高线设计甚妙,他从前博览群书,竟从未见过这种玄妙的绘图思想,看向晏云昭的眼神中不禁带了一丝欣赏。
落日余晖投过树影洒下来,一位老者背着竹筐从山上艰难地翻下来,望着“翠良野味”的招牌驻足不前。
晏云昭见他停留,心下一喜,赶忙邀进了店内:“老伯,你想吃点什么?”
老伯望了望店内的两人,迟疑道:“这应该是食肆吧?”
“当然。小店采用翠良山上最原始的食材,新鲜美味。老伯你想吃什么尽管提,我肯定都会做。”
楼宿给老伯斟了杯茶,道一声请用,倒叫老伯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四下望了望,犹豫片刻,才将草帽摘下来放在桌上。
“那这价格……”
“您放心!这价格一定公道。”经过几天的考察,晏云昭早就对此地菜品的价格有了定数。
“那便给我做一碗素面吧。”
晏云昭应了一声,便去厨房忙活起来。胡萝卜豆腐土豆切成丁备好,小火翻炒;盆中倒面粉和水搅拌揉捏,密闭轻置片刻便拉长下锅,菜丁倒水少许,炒至咕咚冒泡一齐倒入锅内,撒上青盐鸡精,小葱切段一撒,一道素面便完成了。
香气四溢,叫人闻了止不住的流口水。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拉面,晏云昭满意的将它端上了桌。
老伯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送入口中的刹那,眼睛一亮,狼吞虎咽吃完了。
“姑娘,你这面,乃是老朽此生吃过最好的!面条劲道爽口,底料鲜香恰到好处,如此美味的面,我定要叫邻里都来尝尝。”
老伯不留余地的夸赞让晏云昭心里乐开了花。
她虽法力低微,却因草妖特性,筋骨坚韧,力气也比常人大上许多,揉的面自然劲道爽滑,色泽白腻均匀。
老伯付了三十文,扣上草帽依依不舍地出了店,感叹道:“面的味道极好,就是店偏僻了些。姑娘为什么不去镇上开店?这样也好揽客。”
晏云昭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只是她觉得店铺开在镇里,不仅少了一分野趣,也难以上山及时获取食材,少了“野味”这一核心卖点。
老伯听了她的解释,连连点头称赞,背起箩筐,回头留恋地望了一眼牌匾便消失在了远处。
翠良野味第一单,圆满完成!晏云昭抱起绒绒转了一圈,两人一猫就这样欢乐地打扫起小店来。
7. 小店文武双全
经老伯介绍,近日店内陆陆续续接待了不少前来尝鲜的顾客,晏云昭的手艺获得一致好评。
“晏老板,来碗面!”
不多时,晏云昭便端着一碗腾腾冒着热气的葱花面摆上了桌。
这面粗细均匀,却比寻常面条拉得细些,更能让碗底汤料尽数入味。这汤料也不一般,晏云昭特地采用山腰树荫下的菌类,撒上枸杞红枣煲高汤,汤汁浓郁鲜香,捞进一撮面,再撒上葱花鸡精盐,馋得满店食客齐齐咽了口水。
如果你觉得翠良野味只有面做得好,那便错了。
楼宿采蘑菇之余,还从小店旁的溪边钓了无数鱼虾。晏云昭拣个大肉肥的挑了虾线,细刀掐头开背,先将姜片蒜片放入油锅中小火翻炸,使油入味,再倒入大虾开火爆炒,依次少许洒入老抽、生抽、料酒、盐和白糖,最后盖上锅盖撒上葱花,焖上些时辰,一道油焖大虾完美收汁。
这道油焖大虾上桌,众食客又是齐齐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的油香,不顾热气烫手就大快朵颐起来。
晏云昭看着众人吃得满意,心里也畅快,还及时收集了食客们的评价。虽获得的答案是清一色的好评,她却觉得食谱还需不断更新,比如下次做肉类,可以将肉块先腌上一腌。
汤汁臊子面、油泼面、红烧小排、玉米排骨汤、毛血旺、干锅菜花、铁板烧、炝锅鱼……晏云昭加紧仿制了料酒生抽酱油等调味,因此一道道家常菜在她手中,做出了与众不同的美味。
她还特地在小店旁立了一块招牌,上面题:野生食材,秘制做法。
每位食客不屑的进来,亮着星星眼出去。短短几天,“翠良山里有个绝顶美味的食肆,食肆里面有个绝顶好看的老板和店小二 ” 一事便在梨溪镇轰轰烈烈传开了,连梨溪镇到小店这条荒山也被走出了一条路。
一半食客想要尝尝这荒山的小破店能有多好吃,而另一半食客,便是红着脸来看“绝顶好看的老板和店小二”。
生意虽好了,闹事的食客也不少。
“要我说啊,这食肆还得文化人来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村姑,能做出什么好菜出来?”自称许文人的食客一进门便大放厥词。
晏云昭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盈盈道:“这位客官说,食肆要文化人开,我倒是奇了,难道状元做的饭就比常人要香?”
许文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反正不是你这等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该干的。整日抛头露面做生意,像什么话?小心嫁不出去。”
“谁说女子便不能从商?厨艺不必比试,怕你脏了我的厨房。既然你自称文人,又说我大字不识一个,那我们来比试比试,你出前两句,我对下两句,如何?”晏云昭轻笑一声。
她好说歹说也活了三百年,这种自视甚高又胸无点墨的人,不必放在眼里。
“晏老板,此人出言不敬,满是挑衅,定给要他好看!”众食客纷纷起哄,力挺晏云昭。
“你听好:碧水连天芦苇荡,我划小舟从此过。”许文人扬着头,一展羽扇,仿佛自己已在芦苇荡边漫步。
就在?她觉得自己甚至高估了对手实力。
晏云昭沉吟片刻,道: “一声欸乃江天阔,万古苍茫入棹歌。”
“好!好诗啊!简直妙极!”
“韵律颇和,既保留了上两句的意境,气势又雄浑了无数。晏老板,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一位书生打扮的青衣公子起身,向晏云昭作揖道。
此话一出,不少云里雾里的食客也明白了这两句高在哪,纷纷附和赞叹。
许文人见形势不如他所料,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白丁!根本不懂什么叫好诗。她对的那是什么玩意?我劝你这臭娘们还是不要开店了……”
许文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巨响。
众人不明所以,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平日里文弱不堪的俊美店小二。
再一看,许文人已经被他一掌拍上了墙,此时正哎呦哎呦地狼狈站起身。
众人吓了一跳,只见楼宿面含春风,拂了拂衣袖:“抱歉,有些没收住力。”
晏云昭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身体孱弱、性子柔和??
从此,翠良野味的传闻又多了一条:这小店绝顶好看的老板和店小二,还一文一武,并不是好惹的。
……
之后一连几天,晏云昭和楼宿从早忙到晚,眼看着食客竟越来越多,一致觉得小店需要多添人手。
二人费了一番波折,找到了号称西巷的集市。
这里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席地而坐,只为求一份活计。或许是给官宦人家当奴隶,或许是给乡绅种地牵牛。
晏云昭转了一圈:这不就是人力资源市场嘛!
她相中一个端正的姑娘,看着像手脚利索的,询问道:“你可会做些打扫、切菜之类的活?”
谁知,那姑娘竟是给人翻了一个白眼:“这谁不会?”
看来此人心性不佳。她找人,排在前头的要求便是人品尚可,否则请个坏心眼多的回去,可不就是一颗老鼠药坏了一锅粥。
她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一个小伙子叫住了她。
“老板,我怎么样?我什么活都能干,切菜扫地那更是麻利。”
晏云昭见他壮实伶俐,问道:“一个月多少文?”
“算上我小妹、小弟一共七口人,一个月给两万文就可以!”
两万文!听到这个数字,晏云昭倒吸一口凉气,她每天和楼宿下山卖蘑菇、上山开小店这么多时日,都没有赚足两万文。
她又摇了摇头。接下来,她和楼宿问遍了整条巷子,被雇佣开价惊了又惊,最后无功而返。
小店才刚起步便出乎意料的火爆,之后她要是推出了新菜品……晏云昭不敢往下想,她急需一个HR。
小小食肆的运作完全无法负担得起雇佣店小二,那么她还能从哪里找人呢?晏云昭冥思苦想了数日,终于,她的烦恼有了转机。
一个云淡风轻的普通日子,晏云昭正扛着一麻袋土豆下地播种。
翠良山多雨,终日阴雨连绵,等了数日,此时气候干爽,总算适合耕种。她连忙打烊小店,提着买来数日已尽数生芽的土豆块下了地。
作为资深土豆控,她深知其美味。炸薯条、薯饼、酸辣土豆泥拌粉,番茄土豆焖大骨、土豆烧鸡……一言蔽之,无土豆不欢。
翠良山黑土广布,一锄头下去翻出来不少蚯蚓,土壤潮湿,透气性好,甚至不用开荒养土就可以直接耕种。
于是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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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指挥楼宿将地犁成一排高一排低的田垄,高处浅埋土豆芽,低处留下来便于排水。
翠良山气候湿润,温度却不高。市面上能买到的土豆个小又坚涩,她总是不满意,于是自己动手,看看能不能培育出味美品种好的大土豆。
土豆全部在小店后山种完后,已近黄昏。晏云昭和楼宿闲坐在耕地旁休息,看着晚霞缓缓飘至天边。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晏云昭只觉得眼前白了刹那,几个人便通过传送阵闪至了二人眼前。
为首的叶秦冲她笑容满面招招手,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的人,看样子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师兄弟了。她注意到身旁的楼宿后,神情却顿了顿,有些怪异。
晏云昭不解地看看叶秦,又看看一脸震惊的楼宿,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是楼宿,楼公子,在店里帮忙的。怎么,你们认识?”见叶秦丝毫不敛敌意,晏云昭出言解释。
下一瞬,叶秦就把她拽到了自己和几个同门弟子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楼宿。
楼宿从方才看见几人凭空冒出的震惊中回过神,面对此刻情形,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
“云昭姑娘,这……我并不认识他们,也不记得自己曾犯过什么错。”
“我自然是信你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晏云昭轻轻摁下叶秦准备抽出长鞭的手,安抚了一下她。
“你别什么人都往身边送,小心豺狼就是枕边人。”叶秦愤愤收回长鞭,见晏云昭极为信任他,便不再多说,转身气鼓鼓回了小屋。
晏云昭追上去轻声道:“到底怎么了?他有什么不对吗?”
这些时日,楼宿干活踏实,一直勤勤恳恳帮着她忙上忙下,她也觉得此人心思纯良,并不是什么来路不正的人士。
“哪都不对!你告诉我,他今年几何,家住何处?”叶秦有些激动。
晏云昭本着“英雄不问出处”的原则,并未对他的过往过多询问,只知道他的家似乎很偏远贫寒,而他,自称是个书生。
叶秦见她不语,继续道:“他并非凡人。你刚炼化人形,法力低微,自然是看不出来。他周身灵气涌动,还有掺杂着陌生的邪气,但是我却感受不到他体内一丝一毫的法力。要么他有什么隐匿法力的神器,要么,他的法力在我之上。”
晏云昭一听,后背没由来生出一股凉意,仿佛楼宿是一只身披羊皮的狼。
“那、那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接近我?我有什么可图谋的?”晏云昭一头雾水,自己这头羊既不肥美,也没有草山可以转让,怎么就被狼盯住了?
“我有一计可以试探他。”叶秦狡黠一笑,凑近她小声道:“你可知有一灵泉,名为化显泉?”
“这化显泉啊,相传乃是仙界天君引入的一泉活水,为滋养底下一上古神器——镇灵镜,后又引入龙神真龙气息,渐渐生出了镇压邪祟的效用。自然,任何妖魔,在这圣泉面前,都会显出原型,他是何物,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叶秦就已经指挥着几个师兄弟大张旗鼓地绘制传送阵,只留晏云昭撑着脸在原地沉思。
楼宿他……真的另有所图?
恍惚间,她又回忆起二人初见那日,楼宿的视线便一直若有若无停留在她的手腕。莫非是小符?
8. 有去无回
化显泉乃仙界圣地,能不能去另当别论,只看叶秦的后台有多硬了。趁着他们在忙绘阵传音一事,晏云昭准备借机试探试探楼宿。
她从小店出去,见楼宿仍坐在田边,便过去故作忧心道:“我都听说了,楼公子不要害怕。”
“害怕?”楼宿眼中带笑,反问道。
“是啊,”晏云昭掩袖叹气,“不瞒你说,叶秦姑娘乃是仙家子弟,你不用怕,她人很好的,这仙师也和我们常人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寿命长一些、本领多一些……”
“嗯。”楼宿应了一声,专注地等着她继续说。
晏云昭清了清嗓,步入正题:“这叶仙师方才那般反应,是因为发现了你体内有邪祟附着!说不定啊,等邪祟除了,你的病也好了。”
“哦,那这邪祟要如何除?”楼宿恍然大悟一般,俯身认真听着。
“很简单,叶秦姑娘要带我们去一个仙家圣地,化显泉。此泉啊不仅受天君所造,还有龙神气息庇佑呢,定能除你身上邪祟。”晏云昭信誓旦旦。
楼宿郑重地点点头,感激似的地看了晏云昭一眼。
她解下手腕瘫软的小符递给了楼宿,嘱咐道:“这符文是我偶然所得,有无上法力,是我的珍贵之物。此行凶险,你身体不好,小符就交给你保管了。”
楼宿道一声感谢,接过小符系在了手腕:“那……这位叶仙师准备什么时候带我们去?”
“现在。”叶秦突然冒出,冷不丁来了一句,便急不可耐地拽着楼晏二人进了传送阵。
“你的这些师兄们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晏云昭好奇道。
“化显泉常人进不了,我求了母亲好久才答应让我们去,只允诺了我们三个人。”叶秦还是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言简意赅。
师兄们站在阵外冲他们招手,晏云昭抬起的手还没落下,就已经被传送到了山门脚下。
一道远不见尽头的石阶直通山顶,石阶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兴许是此山太高,天色明明看着晴朗,阳光却照不到三人身上,竟觉得有些阴森。
叶秦正欲迈上台阶,楼宿却突然大声道:“等等!”
叶秦和晏云昭疑惑地转过身,只听楼宿不好意思道:“我有些饿了。这石阶这么长,总要吃些饭再爬吧。”
半个时辰后,山脚小食馆,楼宿吃完了第三碗面。
“现在呢?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叶秦觉得自己现在无比冷静,在陪着这位楼公子用完膳、沐浴休息、又再次用完膳后,她只想等着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推脱不愿上山。
晏云昭也觉得甚是奇怪,这楼宿平时并不是事多的人,怎么今日行径就如此古怪?难道真如叶秦所说,他果真在害怕真身暴露?
一番折腾,天色已晚,叶秦和晏云昭正想寻处住宿,明早天一亮再去,楼宿却道:“现在走吧。”
叶秦来了脾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故意的?耍人呢?”
晏云昭迅速插在二人中间当和事佬:“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楼宿,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抱歉。但我没什么需要解释的。”楼宿说完此话,就拂拂衣袖自顾自走了。叶秦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晏云昭看着楼宿的背影,不禁有些恍神。倘若他真的是妖族魔族的人呢?
如果他是妖,倒也不会怎么样,因为晏云昭自己就是草妖,哪有歧视同类一说;但如果他是魔族……该将他赶出小店吗?
回顾这半个月的种种相处,她竟生出了一丝不舍。魔族在三界人人喊打,靠吸□□气修炼,为天地所不容,楼宿虽怎么看也不像那等恶徒,但熟善熟恶,不是晏云昭一人说了算。
三个人再次来到石阶前,这次楼宿反倒第一个上山打起了头阵,叶秦和晏云昭二人紧随其后。
据叶秦介绍,此山名为盘龙山,与妖界那位龙神无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夜晚的盘龙山寂寥无人,山峰高耸入云,遮蔽了月光。几人仅能依靠叶秦召出的一团火球慢慢往上挪。
“这盘龙山到处是结界,任何法器阵法在这里都会失效。前来一睹化显泉的人,必须依靠双脚一步一步爬上石阶,是为朝圣。”
叶秦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山间,平添一份诡异。
“这妖界龙神……可是邪神?仙界与妖界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吗。”晏云昭提着裙子奋力迈上石阶,好奇道。
“并非。这妖界龙族一脉发展至今,已寥寥无几。现如今的统领,龙神无相大人在二百年前得道飞升,天君亲自迎接,后坐镇一方,可不是什么民间的邪神。”
晏云昭“哦”了一声:“还是个有编制的。”
不过怎么这么巧,二百年前她也突然遭遇天劫。可惜两人有云泥之别,一个成了神,一个成了草。
“有什么?”楼宿和叶秦听到此言,疑惑地转过头。
“呃……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在仙界手底下能管人的。”
叶秦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楼宿倒是习惯了,他已经在晏云昭那里学到不少新词,比如“等高线”、“鸡精”、“大学”……还有她成天念叨的什么肯德鸡、麦当牢。
“这么说来,他倒真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或许是因为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她总是对龙相关的一切事物都很感兴趣。
“哎,要是能亲眼见见就好了。”晏云昭垂头丧脑地走着。
“别想啦。这等大人物哪是我们能轻易见到的,饶是我母亲都没有见过呢。”叶秦宽慰道。
“经常听你说起母亲,还没有来及问过呢,听起来也像是一位厉害的大人物?”
晏云昭走得满头大汗,停下来问道。
“大人物?我不知道算不算,她是临天宗的掌门。临天宗,也就是我所在的门派。”叶秦摊摊手,坐在石阶上等着晏云昭休息。
“这包算的啊!”
不过晏云昭还是仙门小师妹时,并没有听说过天临宗这个门派,应当是这二百年间新成立的。
想不到堂堂掌门千金就站在眼前,晏云昭不禁有些感慨,又想起了祝纤纤。
作为备受宠爱的掌门之孙,如果门派发现送往妖族的是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接回去。这也是为什么她敢狸猫换太子,她一心只想脱身,并不想害人。
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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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修炼让晏云昭佛系了不少,如果让现在的她替当时做决定,她干脆躺平平,去树妖族养老得了。
三人坐在石阶休息了片刻,准备起身继续前进时,晏云昭才发现楼宿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要不要紧?不如再休息一会?”晏云昭翻出一方手帕递给楼宿。
“我没事。兴许是有些热。”楼宿接过手帕,温润一笑。
确认无碍后,几人又继续顺着石阶向上走,此时已爬到了半山腰。
两侧黑压压的树林时不时传来几声呕哑的鸟鸣。一阵风动,叶秦手中的火团扑闪了几下。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林中蹿出,突然扑向三人。
“小心!”叶秦大喊一声,迅速抽出鞭子甩向黑影,只见那黑影灵巧一躲,又消失在了夜色里。
“是邪祟!它们往往抱团出动,这里肯定不止一只,你们快站到我身边来。”
话音刚落,两侧的林子里露出无数双幽幽的眼眸,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个人,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声低吼,仿佛要将他们撕碎。
楼宿和晏云昭小心翼翼往叶秦身边靠去,说时迟那时快,邪祟根本不给他们变幻队形的机会,一团黑影恶狠狠向楼宿扑去。
叶秦闪身不及,邪祟已在楼宿胳膊上抓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嘶……”楼宿吃痛地捂住胳膊,原本便煞白的嘴唇显得更白了。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染红了半侧衣袖,看起来骇人极了。
叶秦迅速拉过晏云昭落在楼宿旁边,手持长鞭蓄势待发,但这邪祟仿佛在畏惧着什么,竟悄悄地后退。
林子里数不尽的成千上万只邪祟由低吼转为呜咽,像是无数女人小孩在轻声哭泣,黑夜中显得极其可怖。
“快走!”叶秦收回长鞭,将火团聚的大了些,一只手挽过楼宿和晏云昭的臂弯就拽着他们往前跑,身影迅捷如同蜻蜓点水,不过片刻便甩出了一大截路。
叶秦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喘气:“你们真是重死我了。”
想起方才林中密密麻麻的邪祟,晏云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骨头仿佛蚂蚁在啃。此时仍有些惊魂未定:“怎会有那么多邪祟在这儿?不是有真龙气息庇佑吗?”
叶秦指着楼宿,愤愤道:“你问他啊。邪祟吸引邪祟,他险些害死我们。”
“不对。”晏云昭冷静道:“可是楼宿被邪祟伤了,而且那邪祟分明突然畏惧了什么。”
看着楼宿的伤口往外冒血不停,疼的冷汗直流,二人也顾不上辩驳,一齐掏出手帕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
虽包的丑了点,血却止住了。楼宿的脸色简直差的不能再差,如果他以前像弱柳扶风性转版林黛玉,那么现在活像半只脚踏入了阎王殿,耽误下去绝对性命忧天。
人命当前,叶秦哪怕对楼宿心有芥蒂,也不会坐视不理,和晏云昭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先带他下山。
楼宿却轻轻摇了摇头道:“出不去了。”
“盘龙山不走回头路,除非登顶问叩化显泉,否则将被山中谜沼蛊惑,生生世世困在盘龙山,出不去,也无□□回。那些邪祟便是被困在此处的冤魂所化。”
9.此章有错误
“你……你少唬人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盘龙山有去无回’这一说法?莫非你真是邪祟,想要将我们留在这里做邪祟土肥?”
叶秦吞了吞口水,她嘴上这样说,后背已有些发凉。她知道自己修为不佳,若真出了什么事,怕是难以护住晏云昭。
“楼宿,你好像……对盘龙山的事很清楚?”一旁沉默的晏云昭抬起头问道。
“略有耳闻。这些都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恰巧我也曾云游至此,山脚的村民告诫我莫走回头路。”楼宿坦诚道。
“既然如此,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尽快登山吧。”
晏云昭提起裙子毅然就要走,叶秦瞪大眼拉住她:“你就这么相信他了?”
她回首点了点头:“自然信。”
见拗不过晏云昭,叶秦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山路漫漫,入了夜更是冷风呼啸,三人聚在火团旁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向天顶。所幸后半段路并没有再遇到邪祟,想必是因为离化显泉近了,邪祟便不敢靠近。
临近破晓时分,三人终于跨过了最后一级石阶。眼前豁然开朗,天水一色,祥云迢迢。
一汪清澈的湖水被四周群山环绕着,平静无波澜,像一面光滑的镜子卧在山中。
山顶空气稀薄,风又很大,而湖水平静无比,晏云昭不禁奇道:“为何会如此?”
“应该是泉水镇压上古神器,灵蕴汇聚在水中不易撼动,便不会受风的影响了。这泉水可比任何灵药都管用,装一点回去?”叶秦扭头对晏云昭解释道,随后丢给她一个瓶子。
晏云昭一喜,这样一来,助力小草妖们修行应当是够了。
不过回想起化显泉会显现出真身,她忐忑的走近湖边,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在化显泉中会是什么样。
她俯身看向湖水下面,深不见底。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泛起层层涟漪,片刻后,她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株草。
一株平凡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草。
她的心情有些怪异,说不上失望,却似乎……有一点难过?
从灵根出众的仙门师妹,到成为一株平凡的草妖,跨度太大,许是她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草妖也有草妖的好嘛!草妖坚韧不拔,灵气纯粹。晏云昭一向乐观,安慰了自己几句便已经想开了,灌满瓶子后跑回叶秦身边,想看看楼宿那边情况如何。
叶秦也没忘正事,紧紧盯着楼宿慢慢走向湖边。
他气定神闲,却走得极为缓慢,段段几步路走到了天色泛白。二人也不急,陪着楼宿慢慢踱步。
眼下到了此时,是妖是魔还是人,很快就一看便知。晏云昭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忐忑。
如果是妖呢?如果是魔呢?晏云昭此刻只希望他是一个寻常凡人,不然谁来当她的店小二?谁来当她的小店代言人啊!
仙界管理森严,若是魔族需诛之,若是妖族嘛……情况便会好上一些,毕竟妖界出了个能叫板天君的龙神,连带着整个妖界的地位都翻了一翻。
楼宿走到湖边,不急不缓地蹲下身,湖水中倒映出他苍白的面孔。
毫无变化。
“不可能啊?”叶秦一脸不敢置信,凑过去在湖水倒影和楼宿脸上反复流连。
“真是凡人?”
叶秦愣在原地,此生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我的能力竟退步到如此地步,连凡人也辨认不出来了?
她闷闷蹲在湖水边上,随手丢了一颗石子进去。
仿佛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湖水中央传来隆隆的巨响,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几人重心不稳,站在地面上摇摇欲坠。
原本平静的水面被打破,逐渐不停涌动,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部吸食进去。
晏云昭自小怕水,见到此番情景不禁有些腿软。叶秦见她傻杵在那,抛出鞭子卷着她和受伤走不利索的楼宿向远处平坦地跑去。
四周的山被湖水的动静震下了许多落石,叶秦虚步点地,极速在一片动荡中穿梭,稳稳落在了地面。
湖水中央似乎升起了一座巨大青色石柱,上面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只盘龙,怒目而视,叫晏云昭一阵寒栗。
难怪此山名为盘龙山。
这石柱看着有些年岁,上面雕着的盘龙被六道漆黑的铁索束缚着,一路延伸,分别固定在湖水六角。一道铁索便有两三人环抱那么粗,乍一看,邪气极了。
“叶秦,你之前说,这化显泉是天君命人修建的?”
“不错。”
“而这龙神又是正道飞升的神仙,那为何湖中还有束龙模样的雕刻呢?天君引入真龙气息,应当与龙神关系不错才是。”晏云昭总觉得有些奇怪。
楼宿自踏入山顶便一言不发,此刻正看着湖心的巨龙雕塑,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神仙的事,我也知之甚少。不过母亲从小教导我,很多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晏云昭揣摩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妖界与仙界之间的利益牵扯甚广,二者互相牵制,倒也和谐。如果像多年前那样声势浩大的讨伐魔族,三方力量倒塌,便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如今作为妖族,她自然希望妖界的力量更强起来,但就个人而言,还是和平更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将小店开到妖界和仙界呢。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叶秦提议不要在此久留,三人达成一致,便通过脚下的古老阵图传送回了镇子。
叶秦和晏云昭在山脚小镇寻了医馆给楼宿细细涂药包扎,邪祟毒性未侵,伤口很快便处理好了,只需静养些时刻。
“楼公子,我看这此处的医馆要比梨溪镇的好上不少。你身子差,在这里休养几天。若是恢复了,就通过传送阵回来,可好?”
叶秦听到此话,狐疑地瞪着晏云昭,满脸不解,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她一把堵上了嘴。
“叶秦,给楼公子屋里画一个传送阵,方便他回来。”晏云昭叉着腰指挥道。
叶秦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得先照办。传送阵画好,二人便一齐先行回了翠良野味。
刚一落地,叶秦就迫不及待问道:“这又是做什么?先前我误会他不是凡人,现在你又怀疑上他了?”
晏云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你也说了,不能引狼入室,自己的员工还是要知根知底才好啊。”
叶秦看着晏云昭一脸禅意地背着手踱步走进了菜园,跟上去追问道:“把他扔那儿是什么鬼试探方法?”
“我最宝贵的东西已经交给他了,只看他意在不在此。”
叶秦恍然大悟:“你可真是步步为营。”
“哦对了,”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囊中拿出来一个卷轴。“喏,这份功劳有你一份哦。”
晏云昭打开一看,是一份她俯身看向湖水下面,深不见底。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泛起层层涟漪,片刻后,她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株草。
一株平凡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草。
她的心情有些怪异,说不上失望,却似乎……有一点难过?
从灵根出众的仙门师妹,到成为一株平凡的草妖,跨度太大,许是她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草妖也有草妖的好嘛!草妖坚韧不拔,灵气纯粹。晏云昭一向乐观,安慰了自己几句便已经想开了,灌满瓶子后跑回叶秦身边,想看看楼宿那边情况如何。
叶秦也没忘正事,紧紧盯着楼宿慢慢走向湖边。
他气定神闲,却走得极为缓慢,段段几步路走到了天色泛白。二人也不急,陪着楼宿慢慢踱步。
眼下到了此时,是妖是魔还是人,很快就一看便知。晏云昭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忐忑。
如果是妖呢?如果是魔呢?晏云昭此刻只希望他是一个寻常凡人,不然谁来当她的店小二?谁来当她的小店代言人啊!
仙界管理森严,若是魔族需诛之,若是妖族嘛……情况便会好上一些,毕竟妖界出了个能叫板天君的龙神,连带着整个妖界的地位都翻了一翻。
楼宿走到湖边,不急不缓地蹲下身,湖水中倒映出他苍白的面孔。
毫无变化。
“不可能啊?”叶秦一脸不敢置信,凑过去在湖水倒影和楼宿脸上反复流连。
“真是凡人?”
叶秦愣在原地,此生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我的能力竟退步到如此地步,连凡人也辨认不出来了?
她闷闷蹲在湖水边上,随手丢了一颗石子进去。
仿佛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湖水中央传来隆隆的巨响,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几人重心不稳,站在地面上摇摇欲坠。
原本平静的水面被打破,逐渐不停涌动,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部吸食进去。
晏云昭自小怕水,见到此番情景不禁有些腿软。叶秦见她傻杵在那,抛出鞭子卷着她和受伤走不利索的楼宿向远处平坦地跑去。
四周的山被湖水的动静震下了许多落石,叶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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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点地,极速在一片动荡中穿梭,稳稳落在了地面。
湖水中央似乎升起了一座巨大青色石柱,上面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只盘龙,怒目而视,叫晏云昭一阵寒栗。
难怪此山名为盘龙山。
这石柱看着有些年岁,上面雕着的盘龙被六道漆黑的铁索束缚着,一路延伸,分别固定在湖水六角。一道铁索便有两三人环抱那么粗,乍一看,邪气极了。
“叶秦,你之前说,这化显泉是天君命人修建的?”
“不错。”
“而这龙神又是正道飞升的神仙,那为何湖中还有束龙模样的雕刻呢?天君引入真龙气息,应当与龙神关系不错才是。”晏云昭总觉得有些奇怪。
楼宿自踏入山顶便一言不发,此刻正看着湖心的巨龙雕塑,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神仙的事,我也知之甚少。不过母亲从小教导我,很多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晏云昭揣摩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妖界与仙界之间的利益牵扯甚广,二者互相牵制,倒也和谐。如果像多年前那样声势浩大的讨伐魔族,三方力量倒塌,便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如今作为妖族,她自然希望妖界的力量更强起来,但就个人而言,还是和平更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将小店开到妖界和仙界呢。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叶秦提议不要在此久留,三人达成一致,便通过脚下的古老阵图传送回了镇子。
叶秦和晏云昭在山脚小镇寻了医馆给楼宿细细涂药包扎,邪祟毒性未侵,伤口很快便处理好了,只需静养些时刻。
“楼公子,我看这此处的医馆要比梨溪镇的好上不少。你身子差,在这里休养几天。若是恢复了,就通过传送阵回来,可好?”
叶秦听到此话,狐疑地瞪着晏云昭,满脸不解,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她一把堵上了嘴。
“叶秦,给楼公子屋里画一个传送阵,方便他回来。”晏云昭叉着腰指挥道。
叶秦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得先照办。传送阵画好,二人便一齐先行回了翠良野味。
刚一落地,叶秦就迫不及待问道:“这又是做什么?先前我误会他不是凡人,现在你又怀疑上他了?”
晏云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你也说了,不能引狼入室,自己的员工还是要知根知底才好啊。”
叶秦看着晏云昭一脸禅意地背着手踱步走进了菜园,跟上去追问道:“把他扔那儿是什么鬼试探方法?”
“我最宝贵的东西已经交给他了,只看他意在不在此。”
叶秦恍然大悟:“你可真是步步为营。”
“哦对了,”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囊中拿出来一个卷轴。“喏,这份功劳有你一份哦。”
晏云昭打开一看,是一份她俯身看向湖水下面,深不见底。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泛起层层涟漪,片刻后,她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株草。
一株平凡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草。
她的心情有些怪异,说不上失望,却似乎……有一点难过?
从灵根出众的仙门师妹,到成为一株平凡的草妖,跨度太大,许是她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草妖也有草妖的好嘛!草妖坚韧不拔,灵气纯粹。晏云昭一向乐观,安慰了自己几句便已经想开了,灌满瓶子后跑回叶秦身边,想看看楼宿那边情况如何。
叶秦也没忘正事,紧紧盯着楼宿慢慢走向湖边。
他气定神闲,却走得极为缓慢,段段几步路走到了天色泛白。二人也不急,陪着楼宿慢慢踱步。
眼下到了此时,是妖是魔还是人,很快就一看便知。晏云昭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忐忑。
如果是妖呢?如果是魔呢?晏云昭此刻只希望他是一个寻常凡人,不然谁来当她的店小二?谁来当她的小店代言人啊!
仙界管理森严,若是魔族需诛之,若是妖族嘛……情况便会好上一些,毕竟妖界出了个能叫板天君的龙神,连带着整个妖界的地位都翻了一翻。
楼宿走到湖边,不急不缓地蹲下身,湖水中倒映出他苍白的面孔。
毫无变化。
“不可能啊?”叶秦一脸不敢置信,凑过去在湖水倒影和楼宿脸上反复流连。
“真是凡人?”
叶秦愣在原地,此生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我的能力竟退步到如此地步,连凡人也辨认不出来了?
她闷闷蹲在湖水边上,随手丢了一颗石子进去。
10.三只草妖
晏云昭打开布包,里面包着一个绘着桃枝的木盒,盒内整齐摆放着两排酥糕。
她挑了一个方块状的糕点送入口中,酥软清甜,酥脆的糕衣入口即化,油香四溢。饶是晏云昭作为穿越来的现代人口味很刁,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个应该很贵吧?”她将糕点咽下,嘴里仿佛还有淡淡的甜香。
“确实不算便宜。听闻这个酥糕在盘龙城很受欢迎,我便买来给你尝尝。”楼宿温和一笑。
许是盘龙城医术确实不错,晏云昭瞧着楼宿的薄唇竟然红润了些。
经此一行,她带了灵蕴旺盛的泉水回来,助草妖们修行便迫在眉睫。她在心里盘算了数日,觉得此事还是尽早跟楼宿坦白较好,便心一横,道:“楼宿,你……相信一株草能炼化人形吗?”
楼宿挑了挑眉,定定地看着她:“信。”
或许是晏云昭本身心有隐瞒,害怕自己妖族的身份暴露,她竟有些不敢直视楼宿的眼睛。
他是凡人,可她是妖。
晏云昭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她不说,楼宿如何知道呢?便又宽了心。
她扭头示意楼宿跟过来,却无意中瞥到叶秦正蹲在地上不远处,抱着一牙儿西瓜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神情变化莫测。
晏云昭无奈,喊了叶秦一道过去。
向阳的小山坡,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懒懒躺着无数株小草。比较上次,还多了几茬冒着嫩绿小尖的。
一、二、三……十九。晏云昭数了数,受她影响生出灵智的草妖一共有十九只,其中有三只陪着她最久,度过了百年时间,想必只差一个契机炼化人形。
她打开瓶塞,小心在它们身上滴了三滴化显泉的泉水。
三人凑在草地上静静等待着奇迹发生。晏云昭抬头郑重地对楼宿嘱咐道:“有些事很难解释,这些草……其实不止是草。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惊慌害怕,好吗?”
楼宿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大有就义的气势。
晏云昭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株小小的草。
它们悠悠睁开眼:“老大?感觉浑身好舒服……有一股非常熟悉又亲切的气息……”
熟悉又亲切?晏云昭皱了皱眉,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三株草陡然大了一截,随后渐渐显化出三个青色衣裳的少女来。
她们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不可思议地互相看看对方,然后一脸诧异地看向晏云昭。
“老大……我们这是?”
晏云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欣喜道:“恭喜你们也炼化成人形了!”
“哇,这化显泉居然这么好用。”叶秦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也诧异极了。
三个少女叽叽喳喳地围着晏云昭,拉着她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老大,化成人形了也这么好看!”
“就是就是,老大是十里八荒最好看的草。”
虽然这话听起来似乎止不住的奇怪,但是晏云昭看着三个清秀可人的小草妖很是兴奋,也跟着高兴起来。
或许是二百年里,她一直看着她们长大,如今看到她们成功炼化人形,竟有种初作母亲的慈爱感……
“那给你们取什么名字好呢?”晏云昭左思右想,毫无头绪。
起小一小二小三太随意,小绿小紫小红太俗……
她一筹莫展时,楼宿道:“今日翠良山难得晴朗,泉水汩汩,不如叫景明、晴溪、疏雨。”
“好名字!”五人眼睛齐齐一亮。
三个草妖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很是欢喜。
晏云昭拉过叶秦和楼宿,向小草妖介绍道:“这位是叶秦,这位是楼宿。楼公子常住我的小店,以后你们还要常打交道呢。”
景明、晴溪和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草妖刚炼化人形,心性纯善,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太了解,以后需要教导的东西还多着。晏云昭思索了片刻,便问道:“你们可愿来小店帮忙?”
“愿意!老大在哪我们就在哪。”
景明、晴溪和疏雨欢呼雀跃,晏云昭不禁无奈一笑,以后多了这叽叽喳喳的三个小草妖,日子还不知会有多吵闹。
“咳……”楼宿突然捂住胸口,呛出一口血。
晏云昭赶紧扶住他,神情有些紧张:“楼宿!你……这是怎么了?”
楼宿艰难地撑起身子,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无妨。许是太累了。”
三个小草妖凑过去扶住他:“老大,我们来扶他回小店。”
不知为何,景明、晴溪和疏雨总觉得,她们天生便对楼宿有一种亲切感,仿佛在面对一位温和的长辈,就像对晏云昭那样。
三个草妖看起来身姿娇小,实则力大无比,不过片刻便将楼宿扛到了小店床上。
“药……”楼宿指着房间木架子上的一个小瓶喃喃道,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景明、晴溪和疏雨手忙脚乱地把药喂到他嘴里,又给他灌了些水,在旁边紧张兮兮地守着楼宿的反应。
好在等了片刻后,楼宿惨白异常的脸逐渐有了血色,众人便齐齐松了一口气。
叶秦自告奋勇下山去找大夫,被楼宿拉住了:“没用的,叶姑娘。现下吃了药,我已无碍。”
看着自己的员工整日病恹恹,晏云昭心里也不是滋味:“你这病……到底该如何治?”
“我想是机缘未到。不过我早已习惯这副身体,虽病症偶有发作,却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云昭姑娘不用挂心。”楼宿勉强牵起一个笑,几缕青丝斜垂在身侧,透亮的眼眸似含一汪水。
听到此话,晏云昭稍稍宽了宽心。
不过……问题又来了,“小店原本只有两间卧房,景明、晴溪和疏雨该住哪呢?”
众人齐齐一愣。
三个小草妖天真道:“老大,我们三个睡一间,你和楼宿一间,这不刚好吗?”
晏云昭顿时心跳乱了半拍,她不知该如何向她们解释“男女有别”这件事。
楼宿见她犹豫,宽慰道:“不如先就如此,我可以打地铺。日后小店攒够了钱,再扩建也不迟。”
“好呀好呀!扩建!”景明、晴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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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雨抢在晏云昭前面答应道。
三草妖虽是二十来岁的少女模样,却完全是小孩性格。这下真要当幼师了,晏云昭心道。
不过转念一想,和楼宿共处一室,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毕竟自己将近活了三百年,早就对情欲无感,而楼宿不过一个刚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按凡人辈分来说,她可以当他的太太太太太奶奶。
叶秦见事情都处理完了,拍拍衣袍站起身,告辞道:“那我便回门派啦。有什么事传音与我。”
在晏云昭送她出了小店门后,叶秦两指捏起一个细小的蓝色光球,送入她的太阳穴。
晏云昭只觉得有一股清凉的力量穿入太阳穴中,叶秦的一缕灵念便停留在了她的脑海。
这就算是二人“加了好友”。晏云昭前世作为清山派弟子,对这自然很熟悉,却还是耐心听着叶秦介绍完了如何传音。
“有空再来做客。”晏云昭冲叶秦笑着招招手,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小店后院,晏云昭看着叶秦灵力滋养下的土豆已经结了不少土豆,不由得一阵欣喜。
菜地上方笼着一个淡淡的光晕,里面不断透出丝丝缕缕的光,洒在枝丫上,滋润着菜地。个个圆润饱满的土豆埋在地里,晏云昭拿铲子小心扒开一块看了看,皮薄肉厚,比市面上买来的土豆大了不少。
楼宿生着病,晏云昭让他安心休息,喊了景明、晴溪和疏雨来帮忙挖土豆。
“铲子挖下去的时候呢,注意不要砍到植物根茎,土豆挖出来,个大和个小的,分类摆出来。”
景明、晴溪和疏雨点点头,不一会便征服了人类身体,利索地忙碌起来。挖出来的土豆渐渐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晏云昭捡了几个品相好的大土豆细细端详,有了灵力加持,土豆长势虽好了不少,却还是有些不如意。她想了想,问题在于上次种植土地时没有覆盖上地膜,温度湿度不够适宜。
现在小符回来了,它也该派上用场了。
她领着三个小草妖将挑出来的大土豆切成小块茎,特地露出芽眼的位置,浸在水里保持湿润,然后铺在阳光充足处生长。等土豆块茎们发了芽,就可以继续下地耕种了。
为了保持土豆块茎湿润,她还将小符拉长覆盖在了上面。
三个草妖凑在她身边,好奇道:“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土豆切成小块?这个透明上面又刻着金色怪字的东西又是什么?”
晏云昭耐心向她们解释道:“切成小块可以让土豆块更好的发芽,种在地里才能长出新土豆来。”
“这些挑出来的好土豆结出新土豆,再从新土豆中挑出更好的土豆种下去,循环往复,种出来的土豆就只剩越来越好的。”
“至于有金色怪字这个嘛……它是我的朋友,小符,但现在睡着了,还没能醒来。”
景明、晴溪和疏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们刚刚摆脱那个待了一百多年的山坡,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晏云昭看着这活力满满的三个小草妖,自己佛系了三百年的生活总算泛起了些波澜,不禁欣慰。
11.想致富先修路
忙了一天农活,天色已晚,景明、晴溪和疏雨瘫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呼呼大睡。这间卧房比隔壁那间大上许多,一个大通铺也够三个人宽敞的睡。
晏云昭贴心地替她们掖了掖被角,随后带门一关,回了自己屋。
这间屋子便是晏云昭从前自己住的那间,虽不算大,却布置的很是温馨,屋顶一侧小窗还能卧着观星听雨。
楼宿在地上铺了一床厚被褥,斜卧在褥子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见晏云昭推门进来,只是浅浅一笑。
他脱了外袍,底下只穿了一件象牙白里衣,有些清瘦,却显身形修长,细腰带松松一束,窄腰一览无余。
晏云昭心道一句罪过罪过,挪过视线不去看他,自顾自转进了屏风后换衣服。她没有裸睡的习惯,穿着一身里衣严严实实躺进了被窝。
“祝好梦。”楼宿翻了个身,盖好被子。
“你也是。”晏云昭侧身躺着,紧闭双眼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
她习惯在睡前盘算一下近日计划,想着想着,不知何时昏昏陷入了睡眠。
她又梦到了前世出车祸那一天。
刺眼的车灯忽然照过来,刺的她双目失明了片刻,也就是那一瞬,她站在马路中间,被后方斜冲过来的失控车子撞飞了出去。
街边昏暗的灯影重叠又分散,她躺在泊油路上,身子麻木得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有身下黏糊温暖的液体触感清晰的传来……
晏云昭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额角汗珠细密,冷汗津津打湿了后背。
窗外传来震耳的雷鸣,一道闪电劈下,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糟了,土豆!
晏云昭一掀被角,顶着暴雨匆匆跑到了地边。今天刚切好的土豆块茎陷在泥地里,若是不管不顾,估计明天一早就烂了。所幸上面还有小符盖着,小符不透水,土豆块救救还能活。
她顾不上泥巴脏了手,杵在地里三两个三两个往边上捞着,突然,旁边多了一双纤长的素手。
楼宿只披了一件外袍出来,浅色衣裳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衣摆还沾了不少泥点。
“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刚恢复,进屋躺着——”风呼啸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晏云昭在风中大声冲楼宿喊着。
“我没事——先帮你——”
狂风中夹杂着楼宿的只言片语送到晏云昭耳边,她只好使劲点了点头,抬起衣袖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尽量不让大雨模糊视线。
终于,土豆块被完好的捡了出来。晏云昭和楼宿顶着狂风骤雨卖力地回到小店,将门一关,彻底隔绝了外面的电闪雷鸣。
小店里两人面面相觑,只剩衣衫上的水声滴答作响。看着楼宿浑身湿透,发丝也湿淋淋的耷拉在肩上,晏云昭感激一笑,有些不自在的拽了拽贴在身上的衣物,对楼宿道了一声谢便匆匆回了屋内换衣裳,他也颇有耐心地等着晏云昭换完衣服才上去。
楼宿在屏风后更了衣,将湿衣服搭在架子上,才发觉自己没有带干衣物过去。
“云昭姑娘……可否帮我拿一套干净衣裳过来?”
晏云昭愣了片刻,在屏风后浅浅嗯了一声,找了半天才在屋角新搬来的箱子里翻到一件粗布素衫。
这件便是她捡到楼宿那天,他穿在身上的衣服。料子并不好,裁剪也不精细,或许是因为洗了太多次,还有些变形。
晏云昭将这件衣衫拿在手里才发觉它是有多么的粗糙,穿在楼宿身上时竟毫无在意。她的怜悯之心又熊熊燃烧了:下月多发点工资给他买点好的衣服吧。
她只伸出一只胳膊,将衣衫递给了屏风后的人,楼宿却半晌没有反应。
晏云昭疑惑地调整了一下手臂送出去方向,突然触碰到一块温暖细腻的肌肤。她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什么之后,脸陡然一红,耳根烫的能烧水。
楼宿的后背颤动了一下,拽过衣物迅速躲开了接触。
晏云昭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有种老奶占了小伙便宜的负罪感。小小的空间内,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甚至想趁着楼宿没换完衣服拉开门逃出去……
腿还没迈出去,楼宿已经从屏风后拐了出来。屋内朦胧的橘色烛火照在他脸上,有些黯淡,看不清他的脸色。
晏云昭松了一口气,被这橘光照着,楼宿也应当看不出她脸上的窘迫红晕吧……
她的眼神不知道该放哪,有些不自在地乱瞄,见楼宿没事人一样的径直拉开被子躺进去,晏云昭也装作淡定地躺上了床,心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晏云昭心道:该道歉吗?说“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摸了你的背”,这也太尴尬了吧!装不知道会不会又显得我是有预谋的去占便宜……
等了好一会,楼宿静静睡着,并没有再对她说什么。她稍稍宽了宽心,决定不再去提,彼此心照不宣地忘了方才的小插曲。
后半夜雨声渐小,晏云昭也睡了个好觉。
一大早,小店撤了“近日打烊”的牌子,挂上了推出新菜品“汉堡”的招牌,五个人分工明确,开始忙活起来。
有了景明、晴溪和疏雨帮忙,晏云昭一下子轻松起来,能潜心待在厨房钻研食谱,楼宿也只需负责每天上山采摘新鲜的蘑菇野菜,偶尔下河钓鱼捉虾。而三个小草妖则是学着扫地拖地擦桌子,闲暇时来帮晏云昭洗菜切菜,小店效率一下子高了不少。
这几日,晏云昭制作番茄酱,倒了无数白糖进去,总算尝着没有那么酸。虽不如工业制成的番茄酱美味,却是实实在在的新鲜滋味。
肉饼腌过再烤的滋滋冒油,配上新鲜的生菜、番茄、皇姑,夹上一层番茄酱,盖上撒了芝麻的面包片便呈上了桌。
“晏老板,我照例来两碗鸡丝菌汤面,汤汁多一些!”
一碗碗面奉上,晏云昭却有些发愁。小店大多数食客偏好她做的面,或许是因为店面小的缘故,食客往往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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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来,像什么糖醋小排、红烧肉、酸辣里脊之类的大菜便很少点了。但晏云昭做美食的初衷便是希望让更多人尝到与众不同的菜,他们不点,却让人犯了难。
“晏老板,你这……汉堡是什么东西?”一位食客侧身向发呆的晏云昭打听道。
她回过神,热情洋溢介绍道:“这汉堡是小店推出的新菜品,结合菜与肉还有面食的独特吃法,您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食客揣着胡子犹豫了半晌:“听起来不是我感兴趣的,略有些奇怪,还是不要了吧。我还是来一碗葱花面。”
听到此话,一个想法突然从她脑海中闪过:可以弄一个免费试吃啊!
果不其然,当晏云昭推着“免费试吃”的木架子停在店门口,前来围观的食客便排了长长一队。
“别急,都有份!汉堡还多着呢。”景明、晴溪和疏雨乐呵呵地吆喝着,众食客一见小店新来了三个美小娘,更是纷纷凑前一观。
炸鸡汉堡、蜜汁牛堡推出,试吃的样品很快便吃的一点不剩,前来围观的食客从早上的寥寥几人,到晚上的百人长队。
人人口耳相传:翠良野味上了一道新菜,可以免费去吃!
不管味道如何,镇上的居民总归是要去尝尝这不要钱的食物是何滋味,活了几十余载,还从未听说梨溪镇有哪家食肆可以免费尝新菜谱呢!尝过了,便心中一喜:竟如此美味?
忙到夜间,前来试吃的食客依然陆陆续续,晏云昭不禁无奈,这满山的野鸡怕是都要被吃干净了。
若说试吃结束,排队的食客们便会嚷嚷着“我大老远爬山赶过来”“要饿晕了”“你做生意不讲诚信”……诸如此类。
楼宿两手逮着四只鸡从远处悠悠走来,晏云昭清了清嗓,站在店门口朗声宣布道:“今日试吃正式结束,小店实在没有剩余食材了。诸位若是喜欢汉堡,请明日再光临小店点菜!”
一片哀怨声传来,晏云昭歉意地笑了笑,随后拉过楼宿和四只不停在他手中扑腾的野鸡关了店门。
五人忙碌了一整天,终于齐齐跌坐在椅子上,得了片刻空闲。
“诸位,”晏云昭有气无力地宣布道,“今日我有所感悟,我觉得咱们小店需要定时开一个员工大会。”
四人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原先小店虽然在梨溪镇闻名,愿意翻山进荒山来品尝的也不过二三十余人,大多是一些喜欢尝新的年轻人,和在山上打猎路过的猎人,食客来源很单调,喜欢点的菜也很单调——只是面。
“一碗面不过三十文,成天卖面定是赚不了钱。但若是涨价,小店偏远,更不会有食客愿意来。”晏云昭顿了顿。
“为了扩大客流量,扩张小店或开分店必不可少,现在没有足够资金,只能先放放。但我有一计,可破此局!”
景明、晴溪和疏雨垂头丧气的神情一扫而空,期待地看着她。
“想致富,先修路!”
12.要致富先修路(二)
为了落实修路大计,晏云昭先请了镇上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匠,来给翠良山画一副《溪山青松图》。
画匠大笔一挥,手持笔杆在宣纸上抑扬顿挫地游走,勾勒、刻皴、染墨、点睛……将翠良山的美好风光尽写在纸上。
晏云昭拿着画作啧啧称奇,三只草妖却不理解:“这跟修路有什么关系呢?”
晏云昭得意一笑:“这修路啊,需要经过县衙许可,我们平头老百姓自然没有权利让他修,那我们就倒逼他一把。”
四人依旧疑惑:“如何倒逼?”
“我们需要将翠良山的名声打出去,打造梨溪镇5A级景点!到时候游客一来,小店也有了客源。”晏云昭斗志满满。
虽然四人不懂她口中的“5A级景点”是什么,但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靠翠良山的美景吸引客人,前来观光的人多了,自然会修路。
“老大太棒了!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景明在三个草妖里面性格最为跳脱直率,热烈捧场道。
“景明、晴溪、疏雨,你们最近负责拿着这张画去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宣传,大夸特夸翠良山。楼宿,你可能要辛苦一些,明天多去山上打些野鸡回来。”
“没问题!”景明、晴溪和疏雨高兴允诺,楼宿也跟着点了点头。
又是一日清晨,晏云昭望着三个草妖远去的背影,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便亲自跟着她们前往小镇,留下楼宿守着小店。
梨溪镇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不知最近到了什么佳节,许多地方竟挂上了大红灯笼。
四人一到那熟悉的集市,就有小贩笑着打招呼道:“晏老板,今日也来买蘑菇?”
晏云昭前段日子和楼宿一起来这里卖蘑菇,因此街巷的小贩和常客都认识她,也客气称她一声晏老板。
她笑着招了招手:“今天不是来卖蘑菇的。”随后在巷子口站定,让景明、晴溪和疏雨将《溪山青松图》贴在对侧高墙上。
众人纷纷凑过来奇道:“晏老板,这是为何?”
晏云昭浅浅一笑,解释道:“此图绘的是翠良山,贴在这里好让诸位父老乡亲看看梨溪镇的好风光。”
不少路过的镇民并不认识晏云昭,只从周围人口中得知这位便是那个在翠良山开店的能干老板娘。女子经商,在梨溪镇很是罕见,众人走过路过总是忍不住多打量几下这位晏老板。
“哎呀,晏老板真是人美心善。本地就是需要晏老板这种为全镇着想的人才能蒸蒸日上啊!”老伯这马屁一拍,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是呀,所以各位父老乡亲可以多去翠良山看看,如此良景,应该要闻名天下才是!”景明笑容灿烂,看得众人一阵舒心。
“不错!我们大伙一定要把咱梨溪镇的名声打出去!”
晏云昭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心中暖意,想不到景明、晴溪和疏雨做事比她想象中周全聪明,自己之前果然是过于忧心了。
嘴角笑容还没落下,一道傲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什么荒山小店,也敢在这叫嚣。”
这声音傲慢慵懒,不用看脸,晏云昭就已经脑补出了一位养尊处优的妇人形象。
小丫鬟替她撑着车帘,她坐在轿辇里斜眼睥睨,周身被碎玉黄金装饰着,大太阳底下晃的人眼睛生疼。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暴发户了……
晏云昭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打扮端详了片刻,啧啧称奇,估摸着她应当是把自己最大最豪的首饰全戴上了。谁知,这番注视似乎引起了当事者的误会。
轿辇里那人轻哼一声,挑剔地打量了一番晏云昭朴素的衣着,看向她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屑:“一个连曲觞流水都没有品鉴过的人,能做出什么美食来?不过是给一群不知道什么叫做珍馐的庸夫做点难以下咽的糠粞来。”
晏云昭自诩是个好脾气,却被这话弄得有些冒火:“美食无关阶级,稻米蔬菜,都是老百姓们一滴血一滴汗种出来的,怎么吃到你们嘴里就高贵了起来?”
那妇人眉目一敛,神情中的狠辣一览无余,抬手轻轻一指,便有几个壮实的武夫走上来擒住了晏云昭,要按着她跪地。
“哼,小姑娘,谁教你这样没大没小的跟我说话?你可知我是谁?老规矩,掌嘴,打到她心甘情愿跪地求饶为止。”
晏云昭被几个力大的武夫摁住,冷笑一声,丝毫不惧:“你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像你这种恃强凌弱的人最是下贱。”
“你!”妇人气得面目通红,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一旁的小丫鬟吓得连连抚着妇人的胸口顺气。
一个丫鬟从轿辇后面走过来,端着一派清高范,伸手便要狠狠给晏云昭一巴掌时,晏云昭迅速出腿将左右两侧武夫踹了三米远,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丫鬟高傲的清秀面孔变得有些狰狞,手腕却被晏云昭死死抓住,怎么都挣不开。
“夫人!”见武夫都拿她没有办法,丫鬟花容失色,急忙向那妇人求援道。
“当街殴打民众,你好大的胆子!去叫县令。”妇人冷眼瞧着晏云昭,见随从拿她没办法,使了轿子里的小丫鬟去找县衙。
“好,”晏云昭气定神闲地拍了拍衣袍,一掀衣摆席地坐了下来,“这街巷内的众人都是长眼睛的,究竟谁当街殴打民众,我相信县衙公正,自有定夺。”
不过片刻,一盏挂着“衙”字纸灯笼的马车辘辘而来,上面搀扶下来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
紫衣袍,面容清癯,头发花白。他被下人搀扶着走到二人跟前,声音嘶哑:“此处何事发生?”
看来这妇人确实有些门路,竟真能喊来县令坐镇。
那妇人抢在晏云昭前面笑容满面道:“县令老爷,我是桂月楼的东家,您应当还记得我吧?许久不见,您这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康健……”
晏云昭无奈起身听着她拍了好一会马屁,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这竟是桂月楼的东家。初次见面就如此恶意,莫非是那天在桂月楼的吐槽被听去了?
思考未果,便听县令冲她问道:“这位姑娘,你有何狡辩?”
看来应当是那妇人已经告完状了,至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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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指责晏云昭当街殴打她的侍从,出言不逊等诸如此类。
晏云昭浅笑对着县令老爷盈盈一拜:“大人,民女方才在街上张贴了一幅画,绘的是梨溪镇翠良山。本意是让大家伙瞧瞧这好风光,不想遭了桂月楼东家的误会,使唤出几个力大身壮的武夫就要打我,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还请大人做主。”
见晏云昭朱袖轻掩,低声啜泣,看的周遭众人齐齐为她鸣不平,看的夫人和一众侍从目瞪口呆,方才她将几位武夫踹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怎么说也活了二百多载,晏云昭已经深谙“以柔克刚”“人生如戏”的道理,在维权这方面可谓是一个圆滑老油条。
很多事情既然能巧妙化解,表达出自己无辜处境,便不必去硬碰硬,此情此景,若是她跟桂月楼东家和县令硬刚起来,恐怕结果不会太好看。
“晏老板一心向着梨溪镇,人美心善,怎会做出当街殴打这类事?饶是桂月楼东家,也莫要胡诌。”
“是啊!我们在场诸位可有目共睹,方才明明是桂月楼东家唤人要打晏老板的。”
桂月楼东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甘地等着县令做决定。
此招果然管用,县衙见众人议论纷纷,清一色地指责妇人的不是,便拍了板:“此处争论无人受伤,便如此作罢。都散了吧。”
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出言冷嘲热讽道:“叫你一声县令老爷已是给面子,别忘了梨溪镇的钱是哪来的。不过寥寥数月,看来,那笔钱你是不需要了。”随后将帘子一放,乘马车愤然离去。
县令在原地阖了阖眼,什么都没说。
听了这话,晏云昭若有所思。看来这县令和桂月楼东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不过他既愿意化解此事,说明此人还是颇有些清正的。
见木已成舟,众人满意散去,晏云昭这才发现景明、晴溪和疏雨不知道去哪了。这三个草妖活泼好动,不知又被什么东西吸引,定是上哪玩去了。
晏云昭无奈摇摇头,正欲回翠良山,却被县令随从叫住了。
“这位小姐,县令老爷请您去府上一叙。”一位深藏蓝色制服的衙役冲晏云昭微微点头道。
晏云昭心中一奇,思索了片刻,掀帘上了马车。
县令已先行乘轿子离开,此时马车内只有她一个人。车夫一声“驾”,扬鞭策马,马车摇摇晃晃前行。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马车。与她上辈子曾看过的古代电视剧不同,马车颠簸比较厉害,不一会儿晏云昭就觉得头脑发昏。从前她在清山门,出行常常靠御剑或者传送阵,自然不需要马车这种又慢又耗力的出行方式。
所幸熬到了县衙署门口,晏云昭虚扶着门橼下了马车,跟随引路的小厮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堂内。
此时县衙署仅有寥寥几人,县令坐在堂内旁侧的茶桌上,给晏云昭斟了一壶茶,示意她在对面落座。
待她坐定,县令枯瘦的手轻掩在袖内,开门见山道:“晏小姐,老朽有一事相求,还请您考虑。”
13.要致富先修路(三)
晏云昭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答应他,而是在心里暗自思索。
她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食肆老板,有什么事是县令做不到需要她来帮忙的?她隐隐觉得,应当与方才那桂月楼老板撤资一事有关,可她收入哪能与桂月楼相比。
果不其然,县令有些浑浊的眼眸盯着晏云昭,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哀伤:“老朽年事已高,为官几十载,对得起梨溪镇的百姓,无愧于心,眼下我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几年了,唯独放心不下一事。”
晏云昭垂眸点了点头,听他继续道:“梨溪镇往南走,靠近城门处有一座破落的龙王庙,里面收养着一群孩童。五年前,我将地划给桂月楼白东家开酒楼,前提是他们要定期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童送吃食。”
“如今桂月楼毁约,老朽放心不下那些孩子们。”县令苍老的面孔染上一丝忧愁。
“早先听闻晏姑娘经营小店颇有巧思,并非唯利是图之人。老朽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姑娘关照关照那些孩童,至于报酬……若姑娘不嫌弃老朽的积蓄微薄,就请拿去吧。”
晏云昭放下茶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您放心,那些孩子们的事我定会尽心。报酬就不必了,您老人家留着安享晚年,梨溪镇的百姓也好放心,这钱我怎能收下呢?”
县令悲悯的神情难得露出一丝笑,呵呵道:“晏姑娘心怀大义,又才思敏捷,他们交给你我也放心。若小店经营有难处,老朽尽力帮忙。”
晏云昭含笑点了点头:“县令大人过奖。不过我有一事不解,桂月楼敢公然占地毁约……可是有什么靠山?”
大启律法已颇完善,土地均属朝廷所有,县令与桂月楼白东家达成协议,将地借与他们使用,如今毁约竟还敢占地不走,想必定是背后另有一强大靠山,连县令也难以奈何。
“晏姑娘猜的不错。”县令抿茶润了口嗓子,娓娓道来:“这白东家原本家境贫寒,有一胞妹幼年走失,幸得京中一位高官收养。教养成人后寻回了这个姐姐,动用养父关系助她广开酒楼,桂月楼并不止梨溪镇这一家。原先白东家定期上税,如今仗着有高管扶持,连税款也不放在眼里了。”
难怪方才白东家说,别忘了那笔钱是谁给的。如此看来,确实嚣张。
“想必梨溪镇这收支也因此挂了红字。我有一计,或许可破此局,不知县令可否一听?”晏云昭眉眼带笑,胸有成竹道。
“晏姑娘请讲。”
“不如在翠良山开条好路通往山顶,来人可沿路观光,再请文人墨客游山玩水,得些诗词歌赋,或是笔墨画作。山脚登山处设立一处收费点,收费不必多,五文钱即可。这样既可补贴修路费用,桂月楼欠税的空缺也就补上了。”
县令摸着胡子思索了片刻,喜道:“此招甚妙!但收费上山一事前所未有,只怕民众心有抵触。”
晏云昭笑着摇了摇头:“此费用名为‘景区门票’,翠良山一旦开放,山路便需要有人维护,这笔钱由赏玩的民众来出,理所应当。”
“景区门票……”县令喃喃道,喜上眉梢,允了她的提议。
周密安排好一众开工事宜后,不日挂着“景区门票”的牌匾便立在了翠良山山脚,一条蜿蜒平整的上山石路渐渐成形。
前来游赏的众人大汗淋漓走至半山腰,见有一整洁食肆,心中一喜,纷纷进去落脚,饮一盏粗茶,吃一碗劲道爽口的拉面。最让人啧啧赞叹的,还是那个名为“汉堡”的美食。
翠良野味的营收足足翻了三倍,五人每天满足地看着钱两越积越厚,又找镇上手巧的木匠将小店扩张的扩张、翻修的翻修。绿植,安排上;大红灯笼,挂上;飘逸纱帘,悬上;手绘瓷碗,摆上……
除了经营翠良野味,晏云昭挤出闲暇时间,将小店托付给景明、晴溪和疏雨,带着楼宿去了南边那个龙王庙。
二人在城中七拐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周遭的景色渐渐荒凉,见屋子开始歪歪列了两排,才在土路尽头看到了县令口中的龙王庙。
庙门是一块腐朽的木板,门楣两侧雕着两条龙,轻轻一推便吱呀吱呀打开了。
院内也是一派破败景象,十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孩童在地上踢着蹴鞠,最小的约摸四五岁,皆衣着褴褛,蓬头垢面,叫人一瞧就知道是野孩子。
注意到门口来了两个神仙似的人,那些孩童停住脚下的动作,呆呆地看着他们。
“哥哥姐姐,你们是来送吃的吗?”一个小姑娘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怯生生走到晏云昭前面拽了拽她的衣摆。
晏云昭轻轻一笑,蹲下来戳了戳她的脸颊,见她手里还握着半个冷馒头,柔声道:“你平时就吃这个吗?”
像这般大的小姑娘,脸蛋最是滑嫩,晏云昭摸着她的一张小脸却布满冻疮和僵硬的皴皮,不禁心头一颤。
小姑娘听到问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按桂月楼的财力,并非做不起像样的吃食给这十几个孩童,不过是他们不愿费心罢了。晏云昭心中寒了寒。
见院内便有灶台和大锅,这些孩子只眼巴巴望着,应当也是饿了许久,晏云昭当下拉着楼宿去附近采买了些食材。
这地方虽偏僻,却偶有小贩卖自家种的蔬菜、养的鸡鸭,不多时,晏云昭和楼宿提着几只鸡,抱着满怀菜回了龙王庙。
晏云昭灶火一架,将面粉掺水一揉,楼宿已经处理好了食材,等着她下锅。
孩子们一圈围着灶台,口水都快要砸到地上。所幸经过这些时日的配合,楼宿干农活越发利索,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鸡肉剁块,胡萝卜土豆蘑菇丁下锅翻炒,清水一浇,熬成浓汤下面条,一碗碗面香气四溢,孩子们捧着面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似乎要将碗也啃个干净。
“不要急,都有份。”楼宿温和一笑,耐心给一个个捧着吃完的空碗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打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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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拉进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原本有些胆小戒备的孩童此时也敢靠近晏云昭和楼宿二人了,却不说话,只悄悄地望着他们。
“你们喜欢我做的饭吗?以后我和这个哥哥常来好不好呀?”晏云昭换上了哄孩子的口气,温声道。
“喜欢!好……好吃!”
见他们眼眸亮晶晶的,晏云昭浅浅笑了笑:“好,我答应你们,以后每天都会吃饱肚子!”
几个稍年幼的孩童们一齐欢呼雀跃起来,拉着晏云昭和楼宿就要玩蹴鞠。
十几个孩子的饭对晏云昭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成本不过百余文,如今小店赚的好了,这些钱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她知道,若连她也不愿允诺让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吃饱饭,便不会有其他人来做了。
之后的每一天,晏云昭都会定时定点做了饭雇小厮提前拿到龙王庙去,得了空就带着楼宿和景明、晴溪和疏雨去陪孩子们做游戏。
日复一日,龙王庙的这些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县令偶然来探望时,还会拉着他叽叽喳喳夸翠良野味的哥哥姐姐们。
近日晏云昭得了风寒,眼看着做完饭在院内实在站不住,便进了庙堂内避风。
庙堂破败,里面仅有一座粗制的龙王雕塑,看起来昏暗潮湿。若不是身子实在不适,她并不想进来此地。
贡台上空空荡荡,只有桌上一圈圈碗底的印迹和散落在桌缝里的香灰宣誓着这座龙王庙曾经的旺盛香火。
晏云昭看着眼前破败的高大木雕龙,不禁又想起了化显泉湖底的束龙锁。
龙神无相飞升不过二百年,眼下应当还是香火鼎盛时期,这接二连三的事却让她有些怀疑,这龙神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般叱咤风云。
不过神仙的事也不劳凡人操心,晏云昭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抛出去。
庙堂门吱呀一向,一缕光照在了晏云昭的背上,楼宿关上庙门迈进来,堂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楼宿在晏云昭身旁站定,淡淡望了望庙内的龙神像。
晏云昭“嘶”了一声,忽然扭头对楼宿奇道:“大启的事你应当比我了解。在众人心中,这龙神无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楼宿垂眸想了想,沉吟道:“龙神掌水,而水掌财,香火自然是不差的,梨溪镇不靠水营生,此庙破败也情有可原。但……这龙神无相,大抵也如这破庙一般。”
晏云昭拧眉不解,追问道:“此话怎讲?统领妖界,重振龙族,不负众望短短数载便能飞升,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厉害人物吧。”
楼宿挑眉:“你是这样想的?可依我来看,重振龙族也好,飞升也罢,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无形枷锁罢了。”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所谓高处不胜寒,可能他也的确会有他的苦衷吧。”
晏云昭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在这威严的庙堂内,倒像是在忏悔,楼宿微不可察地轻声笑了笑。
14.吸野鸡体质
“平儿,这个给你吃。”一个瘦小的少年望着直发愣的少女,掰了半个馒头递给她。
名叫平儿的少女小心接过,却将馒头揣在了怀里。她望了望庙外幽暗的天光,大雨倾盆,淤水蔓延进了庙内,染黑了青石板。
她最讨厌下雨。
龙王庙内阴暗潮湿,他们日日生活在这里,勉强有一床被子可以盖。只是梨溪镇多雨,一旦下了雨,被褥就总是散发着一股霉味,每到夜晚,沉甸甸的被子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湿淋淋的,盖着也不暖和。
从前她最喜欢下雨。她怕打雷,爹娘就会柔声将她护在怀中,拿来好吃的好玩的哄她入睡,现在……她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抱在一团瑟瑟发抖的孩童们,鼻子一酸。
这里都是些没家的孩子,天冷时只能互相抱着,好像这样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她懂事的早,知道她的家人是犯了事被官兵带走了,而她,被好心的县令收养在这里,好歹有了稳定的住所和勉强果腹的食物。
但她在这里依旧不开心。她想要回到从前的大院子,有许多哥哥姐姐陪她玩耍,有好看的新衣裳和好吃的饭……
不过近日,这样的生活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前几天来了两个神仙一样的哥哥姐姐,好看的让大家都移不开眼,他们一来就给大家做好吃的饭,大家都能吃饱肚子,还带了许多干净的新衣服、新被褥给他们。是和县令一样的好人。
母亲从前常说,天上的神仙都是怜悯凡人的好人,难道是庙里的龙神老爷听到了她的心愿,才派了这两个哥哥姐姐来吗?
她从怀中取出那个被体温捂暖的半个馒头,踮脚放在了贡台上。
“龙神老爷,请您吃饭,不要像我一样从前总饿肚子。”
平儿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您吃饱了肚子,也不要让我饿肚子呀。”
稚嫩的声音落下,平儿正欲离开,却听到雕像后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好”。
她僵了僵,狐疑地仰头盯着面前的龙神像,它还是像以前那样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雕像怎么会说话呢?定是听错了。
她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这次却听到了一声极清晰的回应:“你的心愿我收到了。”
“是龙神老爷吗?”平儿瞪大了眼。
这个声音很温柔,听起来好像年纪不大,压根不像个老爷爷。不过母亲不是说,龙神老爷活了几千年吗?
她踮起脚尖使劲望着龙头的眼睛,期待龙神老爷能再多说说话,可之后,她再也没听到那个声音。
“平儿,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方才递给她馒头的少年见馒头被她放在了贡台上,疑惑道。
“龙神老爷说话了!他刚刚说他听到了我的心愿!”平儿指的龙神雕像,激动道。
少年看看她,又看看雕像,神情郑重地走到雕像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他知道平儿不会撒谎。平儿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读过的书、知道的东西远比他们这些天生的流浪儿多,平儿说龙神老爷听到了她的心愿,那就不会有假。
他也学着平儿将藏在怀中的饼子放了上去。
从前这白饼是救命口粮,他省省能吃好几天,现在有漂亮哥哥姐姐天天做饭来,他吃得很饱,却依旧改不了将饼子藏在怀里的习惯。
以后他决定不再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馒头饼子,就献给龙神老爷吃吧。
晏云昭和楼宿再次来到龙神庙时,就看到了贡台上满满当当的苹果、馒头。
…………
这天一早,楼宿跟晏云昭告了假,说是要回盘龙镇上次那家医馆号号脉。
晏云昭便暂时代替了楼宿每天上山采野菜蘑菇、打山鸡、钓鱼捉虾的活计,将小店留给三个草妖看着。
景明、晴溪、疏雨近几日手脚越发麻利,不仅从晏云昭那学会了很多家常菜,还能替她做汉堡,她也就放心把店交给她们上山了。
清晨林中鸟鸣声悦耳,晏云昭提着久未出鞘的刃雪活动活动剑身。
她现在法力低微,连带着刃雪也没有足够的法力补给,只能在她手里躺尸,由着晏云昭拿她劈柴杀鸡。
晏云昭敛了气息,看到远处有一只红冠绿尾的花野鸡,心下一喜,提着剑小心靠近。她躲在一颗树桩后面,盘算着待会怎么突袭这只野鸡。
山鸡往往警惕性很高,想捉住并非易事。“如果有弹弓就好了。”晏云昭感叹。
她调整了一下站姿,俯下身子从后面轻声凑近,在距离野鸡只有不到两米时,猛地一扑!
野鸡惊慌扑腾着翅膀向前飞去,羽毛飞了晏云昭一脸。她被翅膀扑的睁不开眼,还是让它逃了,只揪到一撮羽毛发愣。
“我堂堂仙门内门弟子、世界上第一个练成人形的草妖,居然捉不到一只野鸡?”晏云昭来了劲,不服输的向那野鸡追去。
野鸡在前面飞半截跑半截,晏云昭提着寒光大宝剑在后面狂追。看准时机后,她将刃雪一掷,剑身分毫不差的刺中了野鸡。
晏云昭平复了一下呼吸,此时已累得满头大汗和鸡毛。
“这野鸡怎么这么能跑?”
她大口喘着气俯身将剑拔了出来,野鸡已经安息,此时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秉持着“杀生不虐生”的原则,向来都是一刀给个痛快。
晏云昭一手拎着鸡,又采了满满一筐野菜蘑菇才悠悠下了山,此时天色已晚,还有鱼虾没捕。
她将筐子一放,瘫坐在小店里,景明、晴溪和疏雨欢快地凑过来给她揉肩捶背。
“老大辛苦了!”
她瘫在椅子上,想起从前楼宿不过一上午就能提着四只野鸡回来,不禁苦闷道:“等楼宿回来,我一定要向他请教请教怎么打野鸡。”
这一天的运动量连她都有些吃不消,瞧着身子孱弱的楼宿竟然一声不吭。
自己会不会太苛待他了?
“景明,以后你就上山跟着楼公子摘菜打野□□,店里有我和晴溪疏雨就够了。”晏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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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晴溪递来的茶润了一口。
“没问题,老大!今天我倒茶,晴溪和疏雨在厨房做饭,我们赚了两千文呢!”景明凑过来坐在她身边,笑嘻嘻地环住她的胳膊。
晏云昭险些被茶呛到:“两千文?”
她这才闲下心环顾四周,店内已收拾利落,一如她离开时的干净整洁,绒绒的小碗也乘满了食物,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是啊!今日来的食客都夸我们学的快,与你做的分毫不差呢。”
晏云昭点点头,满意地拍了拍她们的肩:“做的确实不错!以后也能放心将小店交给你们了。”
晴溪嘴里塞着一个流汁肉包,含糊道:“疏雨手巧,她今日还新做了一味酱料呢。”
“哦?”晏云昭一下子来了兴致,见疏雨捧着一罐棕色酱料过来,好奇地尝了尝。
滋味鲜美咸口,滑腻却不多油,调料也放的恰到好处。
疏雨笑道:“这是我做的蘑菇酱,可以拌面吃!老大,你觉得怎么样?”
想不到疏雨竟如此有天赋,晏云昭没能腾出手来做的香菇滑鸡酱,歪打正着被她做出来了,于是晏云昭不留余力地将她夸赞了的一番,看着她们莫名产生了一种“孩子初当家”的诡异欣慰感。
“疏雨,以后你便跟着我潜心学厨艺吧!以后也能有一门立身本领。当然,景明和晴溪感兴趣也可以一起来学。”
晏云昭乐道,忙碌了一天,看着朝气蓬勃的三个草妖似乎也没有那么累了。
景明在三个草妖里面最活泼,也却最稳重些,俨然是长姐。她打趣道:“我有些毛手毛脚,而晴溪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老大的真传,看来只有疏雨能得到啦!”
晴溪吃的不亦乐乎,只憨憨一笑不说话,疏雨温婉些,的确是最适合当大弟子的性格。
几人笑笑闹闹的处理完食材之后各自回了屋。晏云昭坐在床上,望着地下楼宿的床铺空空荡荡,竟有些不习惯,总感觉房间陡然空了不少。
楼宿乘马车往返应当要五六日,一想到这整整一周都要她一个人上山采集食材,她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楼宿,你快回来吧!”
晏云昭倒在床上暗自垂泪,许是因为今日消耗过大,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月色皎洁,照的小屋内笼罩的白色烟雾状灵气清晰可见。灵气从窗外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晏云昭头顶,又悠悠被她的身体全部吸收殆尽。
第二天清晨,晏云昭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周身轻盈异常,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突破了一层境界。
可惜她不懂妖界修炼的章法,不知这是到了什么境界,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耳清目明,体内的法力也浑厚起来。
这次她上山打野鸡,特地制了一个弹弓,韧性虽差些,打个野鸡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她信心满满上了山。
两个时辰后,追着野鸡跑遍了整个山的晏云昭累瘫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楼宿是有什么“吸野鸡体质”?
15.天降桃花
从前每月中旬采买调料及蔬果的任务也落在了晏云昭头上,她拈了一沓钱两,去梨溪镇盐坊糖坊转了一圈。
“晏老板怎的亲自来了?您家店小二楼公子呢?”
盐坊这小厮活泼能干,常来采买的这些大户都认了个清楚。他端着一萝粗盐,手脚麻利地往一边滤布送去,一边扭头笑嘻嘻对晏云昭问道。
盐坊嘈杂,她只能略提高音量:“他近日有事,由我代买。就按平常的份量和规格吧。”
“好嘞!”小厮嘹亮的嗓音远远传来。
不一会,他铲了两萝不同质地的盐过来。
“平日里楼公子只买这两种最上乘的,青砂盐和白面盐。青砂盐味更浓,适合炒大锅饭;白面盐经过层层过滤研磨,如白面粉般细腻,还添了坊中秘制调料,咸甜适中。今日您来得正好,坊内只剩了这一萝。”
晏云昭了然地点点头,这两种盐的确不错,便命小厮全部包起来。
小厮笑着应了声,刚抽出两层厚油纸分别包住两堆盐,一道高调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压的整个坊内都安静了片刻。
“盐坊这个月的白面盐全都给我包起来。”
晏云昭皱了皱眉,梨溪镇盐价糖价高昂,这白面盐更是高达五百文一萝,心道谁人如此阔绰,惊诧地扭头一看,正巧是上次街头要扇她巴掌的那个丫鬟,桂月楼白东家手底下的。
见到晏云昭,她拿鼻孔瞅人的不屑神情顿了顿。
“哎罗姑娘,这实在不好意思,最后一萝白面盐被晏老板拿去了。”
小厮眼尖,见二人剑拔弩张气氛微妙,似是认识,识趣地提醒了一嘴。
“晏老板,”被唤作罗姑娘的丫鬟眯了眯眼,依旧盛气凌人:“往常这盐坊的白面盐只供我们桂月楼一家,梨溪镇没人敢抢。怎么,晏老板是存心要与白东家作对,坏了这道上规矩?”
“道上规矩?”晏云昭轻笑一声,反问道:“京城盐营坊,统掌整个大启的盐坊营生,怎么我从未听说过这盐营坊下过命令,只许桂月楼一家买?”
罗姑娘吃了瘪,一双美眸瞪着她:“出来做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桂月楼,梨溪镇哪家食肆不听咱们的安排?”
话音刚落,她似是又想起来什么,讥讽道:“也是,你连入食肆十七行的资格都没有,从何得知。”
食肆十七行?晏云昭凝眸沉思了片刻,她来梨溪镇已有月余,店又开得偏僻,确实未听过这个名头。
不过盐是不可能让的,她抬头正色道:“我初来乍到,食肆行的规矩或许不大懂,却懂得先来后到这个道理。桂月楼莫非还要强抢不成?”
见两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小厮犯了难,凑在晏云昭耳边压低声音悄悄附道:“晏老板,这盐你先拿给她。店里还有。”
晏云昭瞧着小厮神色认真,当下掂量了几分他的用意,想必这其中可能另有蹊跷,便按照他的提点将白面盐让给了罗姑娘。
罗姑娘接过白面盐,剜了她一眼才扬长而去。
晏云昭无奈摊了摊手:“这桂月楼的人一向都这么牛吗?”
小厮发了愣:“牛?据我所知,罗姑娘好像的确是属牛的,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听到他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晏云昭忍俊不禁,不知如何解释,小厮憨憨地挠了挠头,只好一起跟着笑。
“对不住啊晏老板。我再去后面给您取些来,这个桂月楼……哎,个中原因复杂。”小厮叹着气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
这半说不说的话直挠心窝,她来了兴致,非要追问不可:“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方才罗姑娘说的食肆十七行是什么?”
小厮见她好奇,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食肆十七行,乃梨溪镇最大的十七家食肆组成的一个行当,任何东家想要在梨溪镇上开办酒楼食肆,都要行里认可扶持着,才能开下去。不过十七家食肆现只剩了九家,其余几位东家都因不同的原因退了行,而这桂月楼是行首,人人都得唤当家的白妤娘子一声‘大东家’。”
“这白东家性子霸道,眼里容不下沙子,有些入了行里的东家惹她不快,那些食肆啊,后来都开不下去了。若不是方才您将白面盐让给了罗姑娘,恐怕您的店往后也举步维艰那。”
晏云昭了然,原来这食肆十七行相当于当地的饭馆协会,想必入了定是好处多多,奈何不凑巧,她的小店刚开起来就已经招惹了行首不快。入协会一事,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这得多亏了您提醒,不然适才早已被桂月楼当成了眼中钉。”晏云昭眉眼弯弯,客套道。
“敢问尊姓大名?”
晏云昭说话客气,听的小厮心底也看重了这个年轻老板几分,嘴抹了蜜一般道:“哪能啊,晏老板雏凤清声,抬举小的了。您叫小的一声周奉就好。”
周奉做事爽快,很快从后面柜子里盛了一萝白面盐过来,手下一边利索包扎一边解释道:“这桂月楼仗着后面有傅知州帮衬着,在梨溪镇都快成地痞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刻意压低声音往四周望了望:“做我们这行的,可是遭了罪。他们处处压价,不给他们贱卖,便封了你的生意,叫你什么法儿都没有。”
“白面盐制作本就耗时耗力,叫他们每月低价全拿走,坊里都亏的发不出工钱。于是坊主想了一计,藏一柜白面盐卖给别人,好歹能回些本。这月到了日子,桂月楼迟迟不来买盐,明面上摆出来的险些都卖完了。”
“原是这样。”晏云昭恍然大悟,又在心里感叹道,这桂月楼果真跟土匪没什么两样。
“嗐,不过楼公子倒是好脾气,上回被桂月楼强抢了盐,愣是掏出来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才换回来。”
周奉将打包好的盐袋递给她,晏云昭却顿住了。她竟不知楼宿还遇到过此事,上月照常买了盐回来,只字未提。
提了盐出去,“价值连城的玉佩”这几个字眼在晏云昭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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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的相处观察下来,楼宿的确不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吃食方面不挑:晏云昭忙的锅铲都要抡出火星子时,随手给他做一碗素面都能吃的津津有味。住宿方面不挑:小店房间紧张,主动提出愿意打地铺。衣着方面不挑:一袭洗了又洗的粗布青衣穿了月余,偶尔去镇上才舍得穿晏云昭给他买的新衣。
那这价值连城的玉佩……他从何得来?
那日晏云昭捡到他时,他只身一人,想必是贴身之物。既是贴身之物,对他来说定然很重要,怎就为了一袋盐这样给了他人?晏云昭百思不得其解。
回了小店,她瞧见门口围了一圈姑娘,个个花枝招展,倒像是来小店招亲的。
“劳烦让让,让让。”
晏云昭费力挤过人群,心里称奇:往日这个点早就没有了食客,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还都是女的?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见人群簇拥着走出来一位双颊飞红的姑娘。
她长得水灵,却似乎很是羞涩,站在人群里扭捏地攥着帕子,欲言又止,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晏云昭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干咳了一声:“这位是……”
中间那姑娘被后边看热闹的人一推,便怯生生地站到了晏云昭面前。
她手中的一方帕子被揉得皱巴巴,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毅然道:“晏老板……我是来找楼公子的。”
她从怀里小心掏出一枚质地温润的青龙玉佩,独龙盘绕,青如寒松,雕刻的栩栩如生。
“楼公子将此物交给了我,让我今日特来寻他。”
说罢,她的脸颊愈发通红。
晏云昭在心里大大的“啊”了一声,瞬间想起今日在盐坊内周奉对他说,楼公子上个月为了换白面盐,将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换了出去……
该不会是这姑娘误以为是定情信物了吧……
这烂摊子可如何收场才好。看着她面颊的两片红晕,晏云昭无奈扶了扶额头。
在众人面前,她也不好拂了姑娘家的面子,不然以后该如何嫁人?古人最是看重姑娘名声。她只得劝道:“楼公子恰巧不在,我也不知他何时回来,不如你下月今日再来?”
那姑娘不甘地咬了咬唇,倔强道:“楼公子让我今日便来。我不走。”
没想到这姑娘竟是这般痴情,晏云昭左右为难,半晌想不出一个两全之计。
不能直接坦言是你误会了这只是楼公子用来换白面盐给你抵押之物云云,让小姑娘家家在一群同伴中丢了脸面;也不能替楼宿一口将这天降的桃花允诺下来。
晏云昭抿着唇将身边众人一一看过去,最后在她们期待的目光中,老老实实道:“这楼公子……身患奇病,久治未愈,恐怕并非是姑娘良配啊。还请姑娘仔细考量。”
本意是坦言楼宿患有绝症,恐怕命不久矣,但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一阵难以言喻的变化莫测,她才发觉方才这话好像多了些道不清的意味……
16.寿司
中间那姑娘不可置信地看了晏云昭一眼,又不死心地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众人,见她们神色各异,自己也明白了晏云昭所指,眼角瞬间汪出了泪。
“晏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楼公子他真的……”那姑娘哽咽着,说到此处时脸上一阵窘迫。
“啧,怎么年纪轻轻的就……”
“白瞎了这么好一张脸。这以后可难婚配了。我还听闻有哪家千金小姐哭着闹着也要嫁给他呢,怎就难以生育……”
见事态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晏云昭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只是……”
“哎呀晏老板,我们都懂。光天化日的,说这多害臊。”
眼看木已成舟,再如何解释她们也应当是听不进去了,晏云昭只好暗暗在心里向楼宿道歉:实在对不住了楼公子……等我日后发达了,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替你平冤。
为首姑娘汪着泪,掩着帕子轻声啜泣,将玉佩放在晏云昭手里之后就伤心跑开了。
这玉佩拿在手里细腻温润,雕刻精细,饶是晏云昭对玉了解不多,也能看出绝非寻常玉石雕成。
众人一哄而散。难得见小店门口围了这么多人,晏云昭连忙招呼道:“诸位上山一定辛苦了,进小店喝些冰镇酸梅汁吧,免费的!”
她们正思索着这冰镇酸梅汁是何物,一听不要钱,原本面露犹豫的众姑娘纷纷挤进了店里。
景明、晴溪、疏雨将冰镇的酸梅汁一杯杯奉上,酸甜可口,冰冰凉凉正解夏日暑热。
一位姑娘轻抿了一口,奇道:“眼下正值暑日,这冰最是难存,浸了冰块的糖水也仅有大户人家消受的起,晏老板,你是如何做到的?”
“酸梅汁……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此物呢,味道当真极好。”
晏云昭展颜道:“这酸梅汁采杨梅及山上野浆果酿制而成,是小店独创。不过这冰如何存嘛……不便透露,还请诸位见谅。”
她总不能说,是她用法力源源不断给存着冰块的匣子降温、才在大热天有冰块喝吧?
“这么难得的好东西,竟这样白给我们喝?”那姑娘放下茶杯,拿手帕念念不忘地轻拭嘴角,仿佛仍有余味。
那自然不是。晏云昭狡黠一笑,水灵的眼眸闪过一丝光:“夏日炎炎,见诸位辛苦,便将我新制的酸梅汁先给大家尝尝,若是好喝下次再来,也是亏本买个回头客。”
嘴上这样说着,她却命景明几个人安顿好众姑娘后钻进了厨房。
冰镇酸梅汁爽口,喝多了却泛涩,此时正需要一个软糯但不甜腻的小食中和中和——寿司。
小店开了月余,晏云昭发现这来来往往的梨溪镇食客颇爱吃面,且鲜少有人愿意尝新。原先虽有食客夸赞她手艺出众,花样多,因小店规模小,许多大菜即便上了食谱也无人问津。
一碗面挣不了几个钱,她努力推销效果甚微,只好借这种机会见缝插针推销新菜了。
几日前她便开始准备了肉松。这肉松在现代也是受欢迎的美食佐料,更是做寿司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她叫景明上街买了最精细的猪里脊肉,切条水煮烘干……几道繁复的程序下来,肉松的模样倒是别无二致,少了工业香精,味道还是有些不同,不过晏云昭已经很满意了。
做肉松耗时耗力,有了三草妖的协助,一下午功夫就制了满满一木匣子。
她从食材橱柜里小心取出紫菜压制的海苔,备好糯米、竹夹、胡萝卜腌黄瓜条,将湿润糯糯的海苔放在外层,竹夹一卷一压,切段上桌。
店内十几位姑娘瞧着这绿不溜秋的东西端详了片刻,试探地放入口中:海苔包米软糯可口,配上里面的橙色粉末和味道甚奇的黄瓜,竟别有一番风味。
“此为寿司。日后小店还会推出熏鱼寿司、芥末炸虾寿司、酥壳黑米寿司,诸位若是喜欢,以后不妨多来光顾小店。”
晏云昭热情推销,景明、晴溪和疏雨将剩下的一点寿司卷平分给了众姑娘。
一番冰镇酸梅汁配寿司,众人吃的有滋有味,走时还纷纷依依不舍的买了一盒寿司提回去。
晏云昭将寿司按卷卖,一卷五个,两卷一百文,价格略贵,却不多不少能净赚一半。
今日赚来的钱两被绒绒胖乎乎的身子压在底下,晏云昭好说歹说扒拉了半天,才抽出一沓被捂着暖烘烘的钱票。
她坐在桌后,打开一本账簿数了数,今日正好赚了三千文,将近日赚来的钱合计合计,共是两贯四千文……她蘸了墨勾勾写写,将食材调味支出、小店维修费用等收支分类详尽记录,末了,她才满意地合上账簿。
若是凑上二百贯,也能在梨溪镇盘块大点的地方开家分店了,晏云昭看着钱匣日益厚实,美滋滋想到。
……
楼宿离开小店,今日是第五日。他并没有去盘龙镇看大夫,而是径直去了位于妖界领地的深渊之下。
一个阴暗潮湿的巨大洞窟内,空空回荡着滴答滴答的水声。
峭岩上盘着数百条毒蛇,向中间盘坐着的白衣人嘶嘶吐着信子。它们匍匐在阴影处蓄势待发,仿佛在等待一个时机。
“咳……”洞穴端坐凝神那人突然面色惨白,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嘶嘶……”
埋伏在暗处的无数条黑色毒蛇闻到血味急不可耐,有几条已攀在了他身上。
楼宿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强大的威压震的十几条蛇悄无声息往后退了几米,却不似往日那般泛着春水一般的透亮黑眸,而是绿眸竖瞳。
墨绿瞳孔竖着道道深灰色浅纹,如蛇瞳一般邪气,却多了些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气息……龙的气息。
楼宿抬手缓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形也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相较于以前弱柳扶风的身躯健硕了些,乌黑青丝垂着肩上,衬的肤色青白。
众蛇不甘地退后了几米,却并不把他当威胁,依旧在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他。
突然,一条蛇飞快冲出蛇群,在即将接触到楼宿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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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化成了人性,却被楼宿抬手轻而易举掐住了脖子。
“呃……”他的脸色逐渐变得紫红,楼宿轻轻歪着头,神情淡漠地看着他垂死挣扎,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松。
蛇妖手中的药瓶卸力砸在地上,从里面流出一股泛着恶臭的黑色粘稠液体。这液体流淌而下,石阶上的青苔浸在液体里,滋滋冒了黑烟,不一会儿只留下一片焦黑。
“无相!我们蛇妖一族战战兢兢盘踞渊下这么多年,从未与你争过一分领土,何至于伤我族人!”
一条青黑的蟒蛇盘在地上,见那被楼宿掐住的蛇妖马上要咽了气,愤怒道。
“领土、族人?”楼宿一字一句慢吞吞反问道,仿佛听了个笑话一般,轻声笑了笑。
“妖界要是没有你们这些走狗,恐怕会太平得多。”
他手下一用力,传来一阵骨头喀喀的声音。那蛇妖在他手里挣扎不得,眼球突出,青筋暴起,渐渐没了生息。
楼宿将他丢玩具似的轻飘飘往旁边一丢,他便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来,只剩一张人皮耷拉在地上。
众蛇见状,又是畏惧地后缩了几米。
“这、这是魔族!魔族怎会混入我族中?”
“这我倒要问问你了,虺族老。你的好族人串通魔族,将此魔物混入妖界,若不是我病发临时回来镇压,你们还想瞒我到何时。”
楼宿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众蛇,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虺族老慌了神,伏地颤巍巍道:“无相大人饶命!是我治族不善,让这孬种有了可乘之机。但我绝无二心,求无相大人明鉴啊!”
楼宿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走下石阶,悠悠道:“百年未归,我竟不知,这妖界何时是虺族老的天下。”
“可谓手眼通天,一手好算盘都打到梨溪镇去了。”
此话一出,彻骨的寒意从虺族老的脊背窜上去,直击头顶。他哆嗦着将头埋低,努力克制不让牙关打结暴露心虚。
楼宿在他面前站定,却不去看他,冷冷道:“敢伤小店任何一个人,我屠了你全族陪葬。”
“是、是……我办事不周,并没有想害——”
虺族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蛇抬头一看,顿时被吓破了胆。
洞穴头顶悬着数道流动着灵气的铁链,被端端被吊在上方的,正是虺族老。
这铁锁能封印浑身法力,禁制只能由封印者来解,难以突破,虺族老被吊着,此时已奄奄一息。
“别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下次可不会这么手软。”楼宿冷冷撂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原地。
出了洞穴,他体力不支,再也维持不住站姿,勉强使出一丝力气撑住地面才能坐着。
楼宿又回到了原本的孱弱模样,额角沁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现在已经连一炷香都维持不了了么……”
他撑着地凝神打坐,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灵气,足足将周遭的灵气吸收了个干净才觉得好上了半分。
17.碧月坊
土豆块茎盖在小符底下发了几日,已冒出来些嫩绿的小芽苞,今日晏云昭起了个大早,喊景明几个人拿着铁锨跟她下地种土豆。
晏云昭一袭黄绿简练束腰裙,头上扎一鹅黄三角巾,俨然一个活泼能干的农家女。
上回种的土豆不少拿去炸了薯条,做些薯饼、土豆泥粉一类的东西,但她渐渐发现,梨溪镇的人们好像并不喜欢吃土豆。
或许是因为市面上能买到的土豆艰涩,品质差,翠良野味虽然有自家种的新鲜土豆,却还是没有人愿意尝尝,晏云昭看着这一片肥沃黑土地犯了难。
疏雨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出主意道:“既然老大的土豆更好,不如拿到镇子上卖一卖?这样既给小店做了宣传,又能卖出高质量的土豆赚钱。”
晏云昭眼睛一亮,觉得此话有理:“这倒是个好主意。”便招呼几人拿着发了芽的土豆下种。
草妖天生力大,松土埋种一事不在话下,不一会儿四人就将发了芽的土豆块浅埋好了。
这次为了提高土豆品质,晏云昭和景明三个人拔河似的将小符拉长,拉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拽着四角将小符盖在了土地上,还压了不少石头上去,防止狂风将小符吹跑。
忙完这些,已到了晌午。晏云昭将铁锨扔在一边,惬意地躺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景明拂拂衣裙,也坐在她旁边,一手支着下巴盯着她疑惑地看个不停。
注意到景明奇怪的注视,晏云昭侧了侧头,问道:“怎么这般看我?”
“老大,我怎么感觉……你的修为似乎越来越高了?近日我也觉得自己力气似乎长进了好些。”景明端详着自己的手,有些奇怪道。
晏云昭大脑仿佛有一根弦绷直了,她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嬉笑打闹的疏雨和晴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前你们身子骨刚刚化形,在地里帮忙不过半个时辰就喊累。”
而如今,扛着一筐沉甸甸的食材上蹿下跳不说,拿着半人高的铁锨种地更是灵活自如。
她们四人又不懂妖族如何修炼,怎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有如此大的提升?若不是今日景明提起此事,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其中的蹊跷。
晏云昭思索了半晌,有些摸不清头绪。她沉下心,仔细回忆起了下山后的点点滴滴。
在她还是根草时,能很自然的源源不断吸收灵气,她原本怀疑这与小符有关,眼下看来,应当不是。毕竟前几日小符都在忙着充当地膜,并不在她身边,她却恍恍惚惚在梦里吸收了灵气。
上一次汇入灵气是楼宿去盘龙镇看病之时、上上一次是楼宿病症发作休养在盘龙镇时……
一条线索链串通起来。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后,晏云昭自己都吓了一跳。
莫非是周遭的灵气都被楼宿吸收完了?
眼下楼宿不在,自然没有人跟她们抢灵气,于是修为便有了长进。
这样一想,一切似乎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可化显泉那次验证,不是测出他就是个凡人吗……
晏云昭好说歹说也在门派混了二十多年,若他是修仙者,就算眼下没有多少法力,灵根如何还是能看出来的,他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根波动,是个无灵根无金丹、凡的不能在凡的凡人。
排除了楼宿自行吸收灵气修炼的可能,那便只剩下了一种情况:他身上有法器。
晏云昭从前还是清山门筑基期弟子时,吸收的灵气尚且有限,能够一夜之间吸干翠良山如此庞大的灵气量,这要是神器得有多强?
晏云昭想起那枚青龙玉佩,从怀中掏出来在手里把玩。误以为是定情信物那姑娘将它交给她后,她便一直贴身放在身上。
这一看就很贵,弄丢了她怎么赔的起嘛!
不过说来也怪,这玉佩揣在怀里竟让人有种奇异的舒适感,总觉得心口很温暖。
神器长得千奇百怪,她曾在清山门时,见过有长老的法器是一根烧火的木棍,也有陪他走过万水千山的草编鞋,更甚着,还有腌酸菜的坛子……总之,万物皆有可能是神器。
与什么烧火棍、草鞋、酸菜坛子做对比,这青龙玉佩若是神器,倒显得正常多了。
晏云昭用法力探了探这枚玉佩,半晌,它轻轻震了一下,飘出一缕龙纹样的白烟,袅袅飞入了她的眉心。
“神器大哥,这是什么小互动吗?”晏云昭狐疑地摸了摸眉心,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方才眉心一凉。
玉佩静静躺在她手心,再无动作。
还是个高冷又豪爽的神器大哥……互动方式竟是给她一缕灵气。
晏云昭啧啧称奇,谁要是让它认了主,以后不就相当于有了一个ATM机?
“神器大哥,你也太能吃了,以后灵气能不能让我点?还有景明、晴溪和疏雨,也让我们吸收一点吧。”
晏云昭嘟囔着抖了抖它,似乎是嫌她聒噪,玉佩又飞出四缕灵气分别注入了四个人的眉心。
一言不合就发红包的神器大哥!
晏云昭拿着它左看右看,颇为满足。恐怕楼宿还不知道他一个凡人,竟揣了块神器在身上,还险些将它拱手让了人。
晏云昭将它收起来,又小心放回了怀里。
说起来,楼宿已经去了六日,只能等他回来再打探打探玉佩的事了。
有了四个人的灵力输入,土地里种的土豆长得飞快,不过几日就已成熟。这次土豆的质量较之前好上不少,个头大了许多,晏云昭依旧挑了最好的一部分出来,剩下的拿去卖。
这几日四个人天天起个大早,扛着满满四个箩筐的土豆拿到集市上贩卖,惹得满街都追着她们看。
一筐土豆,少说也有二百两。这四个姑娘看着温婉可人,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小,扛着土豆大气不喘一下,健步如飞,看得周边小贩惊得合不拢嘴。
晏云昭和景明几个人挑了处宽阔摊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将饱满圆润的大颗土豆齐齐一摆,随后一掀裙摆豪迈地坐了下来。
“这……晏老板,你和三位小娘平日如何锻炼?竟如此神力?”旁边卖地瓜的小贩也不削地瓜了,只顾着在她们几人身上反复打量。
晏云昭有些心虚地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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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摸鼻梁:“可能……举重?引体向上?跳绳?”
小贩眉头皱了皱,暗自思索她口中这些是何物,也不敢随意应答,脑筋转了几个弯,索性闭了嘴,又开始削地瓜。
“自家种的新鲜土豆!大娘看看吗?”
景明热情招呼,喊住不少过路人驻足。
“这是咱们梨溪镇本地的土豆?怎么比别家大上不少?”大娘半信半疑,拿起一块大土豆反复打量。
“这是我家老大精心培养的大土豆品种,不仅味道不苦涩,个头还大,产量高!”
三草妖七嘴八舌介绍道,饶是这位大娘已提了满满一筐菜,也忍不住买了几个。
一位本已走过小摊的妇人听见介绍,又绕了回来:“此土豆当真不同?”
晏云昭见她走路干练利索,衣着不凡,头上有珠翠点饰,手上却有薄茧,便知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婆婆婢子,含笑点了点头:“滋味如何,大娘买回去尝尝便知。”
那妇人面相和蔼,却是个有主意的主,听了晏云昭的话却并没有急着买,而是随意捡了个土豆细细端详。
“姑娘,这土豆可否切开让我看看?我家主子对食材要求极高,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晏云昭允诺了:“当然。”随后取出一把利落的小刀递给她。
妇人划开表皮,见这土豆皮薄,边缘熟得透,又一刀切开了中芯,里边也厚实,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土豆我全要了。一共多少文?”
想不到竟是个大主顾,常客烧自家菜并不需要这么多食材,估摸着也是哪个大东家需要。
“一千五百文。敢问……这东家何人?竟需要这么多土豆?”晏云昭心下一动,打探道。
梨溪镇地方不大,她日后做生意少不了要与本地的这些大东家打交道,若是提前能有生意来往也是一桩好事,兴许还能早日入了食肆十七行。
这东家对食材要求奇高,她又有法力和小符加持,整个梨溪镇,不,甚至整个大启,恐怕都难以找出第二个种地产量和品质甚于她的。
这妇人打开荷包,利落地数了钱。似乎也有意引荐晏云昭,面上和蔼道:“待会儿会有几个小厮来抬这土豆,劳几位姑娘稍等。我们东家乃是碧月坊,马上要到了曲水流觞的日子,正需上等食材。姑娘这土豆确实不错,眼下是帮了大忙,解决了一处大困难呐。不知姑娘可否去坊中一叙、详谈食材一事?”
曲水流觞?熟悉的字眼让晏云昭愣了愣。那日街巷挂画,桂月楼的白东家似乎便提到了这曲水流觞。
想必是极为重要的大场合,不论是供应食材还是后厨帮衬着,对小店自然是极好。如果有幸观摩参与一二,不仅更能摸清大启饮食风俗,对晏云昭的厨艺也能有大长进。
于是,她不假思索欣然应了下来。
妇人喜笑颜开,晏云昭嘱咐景明几人守着摊子,便跟着她上了不远处候着的马车。
为了不出疏漏,晏云昭细心理了理衣着,向那妇人打探这碧月楼东家的情况。
“我们这东家呀,姓楼。”
18.楼坊主
姓楼?晏云昭的眼眸不动声色抬了抬,静待着妇人继续说。
“我是碧月坊后厨的陈婆婆,平日里主要负责食材采买、招些伶俐帮厨丫头。”
“碧月坊乃食肆十七行之一,可惜这先东家醉心酒色,经营不善,早已开不下去了,丫头婆子们跑了不少。”
“上月新来了一位东家,出手大方,将这碧月坊和坊内原来人手尽数买下,又投了一千贯钱两,将坊内惨淡营收硬生生掰了回来。姑娘可是赶上了好时候,新东家年轻有为,人豪爽识才,说不定日后啊您能做咱桂月楼的食材供应大户呢。”
这陈婆婆在坊内混了多年,也是个人精,话里话外都捧着晏云昭将话题往食材供应上引,可谓是画了一个好大饼,不过晏云昭正有此意。
她微微颔首,嘴角噙着笑客气道:“还望陈婆婆引荐,能替碧月坊做食材供应,也是幸事一桩。”
小店营收虽与同类型小店做比较,可以说算是一飞冲天了,但目前状况还远远不如晏云昭预期。能替碧月坊提供食材,有了大笔收入不说,对提升小店规模和知名度也是大有裨益。
陈婆婆笑着连连点头。不多时,马车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外面一小厮替二人掀开车帘,恭敬道:“楼坊主方才刚回来,等着陈婆婆您呢。”
陈婆婆应下,与晏云昭先后踩着墩子下了马车。
此处为碧月坊侧门,主要是坊内侍从们走的通道,偏小一角,却也能看出些碧月坊的繁华。
朱墙青瓦,晏云昭跟着陈婆婆走在幽深的曲折小径一路弯弯绕绕。
小径以墨色碎石铺就,庭院雅致,设计巧妙,走来只见青松掩翠红,一步一景,那新东家的财力可见一斑。
晏云昭不禁称奇,目光在园景和来来往往冲她嫣然一笑的侍女之间看个不停,内心感慨:不知坐拥如此店堂,是何滋味?
还没看够,陈婆婆已领着她停在了一处玲珑小楼,小楼四角挂着檐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下人报过楼坊主后,她跟着陈婆婆款步走入楼内,只见一袭墨色绸缎衣袍的公子侧身立着,手中把玩着一把折骨扇。
那公子见人已带到,转过身,满面春风地持扇对晏云昭作揖道:“晏姑娘。”
本以为这碧月坊的新东家会是位见识颇广的稳重人士,一见才知,竟是一位风流倜傥的阔绰公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余岁,生得一副张扬面相。
晏云昭也客气作揖回礼,顺着楼坊主落了座。
陈婆婆挂着笑,上前俯身介绍道:“这晏姑娘极擅养土种地之法,养出的土豆是整个梨溪镇一等一的好,还请楼坊主过目。”
说罢,下人便呈上去几个土豆叫坊主过目。
“嗯,你身边的小厮早已先一步快马加鞭将这消息给我了。”
他坐在椅子上,一条腿闲搭在另一条腿上,端着茶盏刮了刮,漫不经心地吹了口气。
“那楼坊主觉得如何?”晏云昭见他一口一口品着茶不作答,主动询问道。
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呃,这事我不大懂,全听陈婆婆的。陈婆婆说好,那便是好的,我自然也愿意交晏姑娘这个朋友。”
晏云昭面上含笑,微微点了点头,心下却多了几分考量。
这楼坊主似乎并不太懂生意上的事,食材此类大事全权交给陈婆婆,也不知是好是坏。看来,熟悉这位楼坊主都不如熟悉陈婆婆。
晏云昭又陪着他对饮了几壶清茶,见他无意探讨生意上的事,便不做停留告辞了。
出了小楼,原本门外候着的丫鬟小厮却无影无踪。晏云昭不认路,不知如何出这大园套小园的碧月坊,观望了片刻,只能由着直觉乱走。
不知走了多久,正当晏云昭精疲力尽准备坐下歇歇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
她心下一喜,刚跑至小楼拐角处,便听有人冷冷道:“我不管族里怎么说,此事我已难收手。他要杀便杀,死一人和死全族,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疯了,那可是……”
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撞破了什么密谋,晏云昭心跳如打雷,巨大的咚咚声甚至让她没有听清楚接下来的话。
她屏息敛声退后了几步,正如无数狗血剧中所演的一般:她踩到了一个树枝。
清脆的嘎吱声从脚下传来,晏云昭欲哭无泪,大脑急速运转,情急之下,她只得两眼一闭,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那两人注意到动静,一前一后跑过来查看,却半晌没有什么反应。
晏云昭死死闭着的眼睛眯开一条缝,见两人正狐疑地左顾右盼,全然没有注意到地下躺着的自己,怔愣了片刻。
排除两人眼瞎白内障的可能,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躺在这里,怎么可能看不见?
晏云昭不明状况,不敢轻举妄动,依旧一动不动躺着地上装死。
密谋那两人正是楼坊主和一个看不见正脸的黑衣男子,他们站在拐角处神情怪异地立着。不一会儿,此处便集了一大堆人,似乎都像看不见晏云昭一般。
“我的寝居不许下人进来。方才有人擅闯,把他给我找出来。”
楼坊主全然不似堂内那般春风得意,阴着一张脸极其吓人。
命令一出,众人提着剑纷纷奔向四处查找可疑人士,殊不知“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见那些人如临大敌,晏云昭一阵无语:他们真看不见自己?
她换了个姿势躺尸,等着众人都已走远,才悠悠爬了起来。晏云昭掐了掐自己的脸,疑惑道:“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金手指?”
顾不上多想,她一路小心谨慎地摸到了墙边一处歪歪扭扭的老树,手脚并用地爬上树翻过了墙,火速溜之大吉。
回了小店,景明、晴溪和疏雨纷纷凑上来询问今日谈的怎么样,晏云昭抿着嘴摆摆手,只一把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猛喝了半壶。
“这碧月坊坊主是个杀人的伪君子,咱们离他远些好,免得惹祸上身。眼下我撞破了他的什么密谋,只盼着千万不要查到我身上来才好。”
晏云昭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才稍觉解渴了半分,放下茶壶,将门窗关严实后才悄声道出了事情经过。
三草妖听得惊心动魄,关于杀人这档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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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还从未经历过,光是听着就叫人害怕。
疏雨犹犹豫豫问道:“老大,那这食材供应……我们还给不给了?”
景明和晴溪闻言,齐齐望着晏云昭。她略略低头思索了片刻,私心来讲是并不希望与此等恶徒有交易的,但食材一事已经允诺,也不好出尔反尔。
“先准备着吧。近日你们多多照看地里,灵力汇入让土豆长得更快,等陈婆婆来催了再给她,就说是之前没卖完的。”
土豆不娇贵,天天在地里晒着,偶尔浇浇水便能长得很好,晏云昭也放心交给三个草妖了。
“对了。”晏云昭忽而想起今日莫名隐身的事情,拉住了正欲回屋睡觉的三个人。
“你们仔细看着我,有何变化没有。”
晏云昭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今日在碧月楼时藏匿在拐角处的感受:首先一定要在心里想着“千万不要看见我”“我不在我不在”,其次,屏息敛声,尽量放轻呼吸,仿佛自己与周围融为一体……
此时,她感觉周身气息流动平静了不少,听到三草妖传来惊呼,便知定是成功了。
晏云昭睁开眼,轻手轻脚走到景明旁边,见她眼神还紧张兮兮地盯着方才她消失的地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啊!谁!谁啊!”景明惊恐的看着晴溪和疏雨,她们二人却一脸不知所措,让景明更加不安的缩了缩脖子。
“老大、你、你明知我胆子小还专门吓我。”景明轻轻咽了一口唾沫,转身紧紧抱起了地上打盹的绒绒。
晏云昭险些没憋住笑,突然玩心大起,将屋内烛火吹熄了,小店霎时间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
晴溪和疏雨胆子虽然大些,在黑暗中却畏手畏脚,不敢乱动。
“老大、你快快出来吧,别吓我们了。”
晏云昭循着声音往前一步,却发觉背后一凉,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按声音传来的方位,此时景明、晴溪和疏雨三个人应该在她前方,那后面这个人是……
“啊!”
“啊!!!”
晏云昭被吓得一声惊呼,三草妖听出她的声音后也是被齐齐吓了一大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跟着大喊了起来。
“谁、谁啊!”
此时小店莫名多出来第五个人,黑暗中众人看不清,却听后面那人似乎轻声笑了一下。
“呲——”
一声木柴擦火的细微声音响起,屋内亮起一团火光,火光底下,悠悠映着一张苍白的脸。
晏云昭只觉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她不受控制地往后跌了几步,眼神飘忽不定地瞄到火光后那张人脸时,定睛一看:
这不是楼宿吗!
四人松了一口气,迅速手忙脚乱将屋内蜡烛尽数点上了,小店重归光明。
晏云昭欲哭无泪地拍拍胸口,大骂道:“楼宿!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吗!”
楼宿莞尔,无辜道:“我听闻妖界有一传闻说,黑暗中,不归者的灵魂会跟着火光下那人走。”
从此轮回生生世世,有你作伴。
但这后半句,被楼宿咽回了肚子里。
19.双修还是双休
楼宿当初来到梨溪镇并不是巧合。
他的病随着年岁增长愈发严重,每五百年,身上的封印就会加重一层。如今他活了三千四百九十一年,马上便到了第七层封印加重之时。
他自戕不得,病痛深重又难以缓解,若是再不寻求办法,恐怕难以挺过九年之后的封印日。
“无相……去凡界吧,去大启,那里有一个人是你的劫。不渡此劫,你恐难活过第七层封印。”
苍老浑厚的声音幽幽从远处传来,楼宿站在悬崖之巅,海浪,叫嚣着拍打岩石峭壁,乌云滚滚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吞噬。
浪底锁住的正是他的祖父,如今也仅剩一口气吊着。青色巨龙的鳞甲溃烂黯淡,一双琥珀色瞳孔已然污浊不堪。
楼宿攥了攥拳头,声音颤抖道:“祖父……我活着也挽救不了族中状况,何至于消耗生命替我预言呢。”
“莫要妄自菲薄,切记吾曾告知你的话,龙族唯有你能做到此事。吾命不久矣,将要魂飞魄散,今后如何,你要自己思量了……”
说到此,青龙便沉沉睡去了。再次醒来,不知又是多少年之后。
楼宿胸膛剧烈起伏着,强压心中恨意。龙族如今仅剩他和祖父二人拖着伤痕累累的病体苟活于世,这全拜那人所赐。
此满门之仇,不可不报。
自四百年前,祖父耗费元神替他利用龙族预言之术占卜出他的命定之人在北方时,他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向北追寻。
北方,乃是凡间地界。途中,他冒充西域商人,混入沙漠商队之中,见识了豪商是如何斡旋商场与政场,见证了无数矿奴是如何在压迫下死于非命、一捧黄土草草掩埋;也做过新朝科举进士,见识先皇策马打下江山,百年基业却被后代挥霍殆尽。
他幻想过,祖父口中他的“命定之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他仅仅知道她在北方,且能救他的命。
这四百年的漫长追寻,让他几近想要放弃。时间只剩下九年,当他拂袖离开此地,想要最后寻一处世外桃源静默等死时,他到了大启国边境,梨溪镇。
翠良山坡陡湿滑,一路下来,楼宿灵蚕丝织的白衣裳沾了不少泥点,活像个乞丐,便蹲在溪边借流水擦了擦衣裳。
忽然,楼宿探在溪水里的手顿了顿,他敏锐地捕捉到有一道强大的气息盘踞在此处,这气息竟与封印他的那道别无二致。
“应当不可能是他……”
楼宿喃喃自语,起身准备前去查看一二,却不想,越靠近,这道气息与他体内的封印越冲突。他本身尚在虚弱期,竟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木屋内,装饰简单却温馨,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趴在床边睡过去的少女身上,给她的侧影渡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柔光。
不知怎么地,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劫”。
此情此景,难得让楼宿放下了繁杂思绪,安然享受着清晨的宁静。
“绒绒,别挠我……”睡梦中的少女迷迷糊糊梦呓道,趴在床边的身影渐渐显化成了一株草的模样。
楼宿好奇地打量了她半晌,他在妖界三千多年,倒是第一次看见草根炼化成人的。
看到少女手腕缠绕着的金色符纸,他也明白了那股神秘的力量来自何处。至于她从何得来此物,还需日后慢慢相处下得知,说不定是破除封印的关键。
他们还有九年的时间可以相互了解,不急于一时。
这里岁月静好的安然日子,竟让楼宿萌生了“不如在此安度一辈子”的想法,可他的寿命仅有九年,若他放下仇恨,他故去的兄长和父母恐怕也泉下难安。
这些住在小店的日子,让夜不能寐的楼宿难得夜夜能睡一个好觉。
他和那个名为云昭的姑娘渐渐熟络起来,发现她对厨艺有着远超常人的热情,还总是知道一些楼宿闻所未闻的知识见闻。
比如她常挂在嘴边的“代言人”。据晏云昭解释,这是指能够代表小店的关键人物,一般需要具有好看的外形,还需要受人欢迎,能起到一些宣传作用。
楼宿渐渐悟了:作为“代言人”,似乎需要他经常上梨溪镇卖蘑菇和小店种出来的蔬菜。
有时生意不好,没赚来几个钱,晏云昭却坦然地拍拍他的肩,然后随手塞给他一个名叫汉堡的东西,还说是他的“餐补”。
一日,晏云昭打烊小店后,神秘兮兮地拉着他召开了一个“员工大会”。
听着她说了半晌自己听不懂的话术之后,她的嘴里突然冒出来“双修”这两个字眼。
楼宿正在烹着茶的手陡然一惊,壶里热茶不慎浇到了手上,起了一片红疹。
见状,晏云昭连忙跑去厨房给他拿了几块冰,抓过他的手指将冰块贴在上面敷着,还不忘细细吹了几口:“哎呀,双休很正常嘛,楼公子不用担心。我保证对员工好的,每周的双休必须严格落实到位!”
楼宿的眉头挑了挑,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本以为晏云昭是个一门心思赚钱做美食的直率人,没想到私下对他竟是这般大胆,毫不避讳……
楼宿浅笑一声,面对她提出的这种无礼丝毫生不出气来,不过二人认识不过两个月,他并非没有原则,还是轻咳了一声,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云昭姑娘……这……还为时尚早,我们二人未曾拜过堂,双修……怕是不妥。”
哪怕活了三千多年,情事方面楼宿却毫无经验,此时已红了耳根,强撑着面上的平静说出来这段话。
晏云昭忙着替他处理手上烫伤时,瞥见他耳尖脖子面色通红,只道是自己不够妥帖,恐怕又是弄疼了伤口,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冰块,挠了挠头。
“抱歉啊楼公子。我怕弄疼你,这方面我也没有经验……果然还是你自己来吧。”
此话一出,楼宿的耳根又红了几分,似乎要滴出血来,他脸上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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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火在烧,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见大言不惭的晏云昭还饱含关怀地盯着他看,楼宿更加不适应起来。
“咳……云、云昭姑娘,我先回去休息了。”
楼宿攥着被烫红的手和发烫的面颊转身回了屋,靠在门口平复了片刻,扑通一声脱衣钻进了浴桶。
浴桶内没有温热水,不过楼宿也并不需要。龙族天生体热,擅用炎术,尤其他此刻浑身烫的厉害,不一会儿浴桶便升起了腾腾蒸汽。
他周身靠在浴桶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该告诉她我的身份吗?她会相信吗?”
可若是不说……自己和那些骗婚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想起晏云昭谈及双修时眸中闪动着光的眼神,他有些难以拒绝,皱眉躺回了浴桶。
眼下左右为难,楼宿索性装不知道,能混一日是一日,若她不再提,那么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结果不曾想,夜间晏云昭忙完明日的食材一事,回了屋,对楼宿语重心长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楼公子,双休也是为你好。有时候工作并不需要那么刻苦啊,摸摸鱼,摆摆烂,不好吗?”
楼宿面上镇定道:“这实在是有违礼数。况且我……寿命不过九年,难以陪伴姑娘一生,此时还请姑娘郑重考虑。”
听到此话,晏云昭也有些不解:“难以陪伴我一生?”
“楼公子你莫担心,你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既然生病越来越严重,那更应该保障充足休息嘛,莫非你觉得双休不够?那上四休三如何?”晏云昭望着地上半倚在墙边的楼宿态度诚恳。
楼宿扯了扯被子,一时间有些难以开口。
一番内心挣扎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在晏云昭面前站定,然后微微俯身注视着她似有涟漪的眼眸,认真道:“你真的……想好了?”
他早知晏云昭是她命定之人,龙族的预言不会出错,他们二人喜结良缘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过楼宿性子慢热,他原先想着留在她身边,相识相知的事慢慢来就好,但既然她如此着急,那么……拜堂一事提提前也不是不可以。
晏云昭仰头望着楼宿,他的一双桃花眼温柔坚定,鼻息似有似无拂过她的脸颊,此刻近在咫尺,还能嗅到他身上独有的青松香味……晏云昭的心竟然乱了半拍。
“想什么呢!也不看看你多大了。”晏云昭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句,随后猛地摇了摇头。
“这是自然!每周向带病的员工保证至少三天的充足休息,是最基本的公司文化!”晏云昭眼神坚定。
“这就是……双……休?休息的休?”楼宿一时无言,错愕了半晌。
晏云昭见他低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心里有些奇怪,以为是他不满原本的双休,又是一阵“知你者莫若我也”的高深莫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懂我都懂。”
楼宿随意点头应了下来,可不知为何,他竟感觉有一丝失落。
20.青龙大哥
这日天朗气清,晏云昭带着小店四个人下地照料田地。
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般,自青龙玉佩被还回来后,周遭的灵气便一干二净,连带着地里土豆的生长都慢上好些。
原先她施了个简单的诀,可以将灵气汇聚在地里,滋润地里植物,一波土豆不出三五天就能收获。现如今灵气干涸,眼见到了给陈婆婆交付土豆的日子,地里的土豆还没开花,这就让四个草妖犯了难。
青龙玉佩在她身上这事她先瞒了下来。近几日看来,楼宿却是不急着找,恐怕并不知晓这是神器的事。渐渐的,晏云昭有了一个猜测:莫非楼宿身子一直不好,跟这神器有关系?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清山门的功课,觉得此猜想有八九分可能性。凡人没有灵根,神器不可能认主;但像楼宿这般不知情的将它常常带在身上,必然会遭受到神器巨大的法力场牵动,身子谈何好起来?只会死的更快。
言简意赅,便是楼宿带了个辐射物在身上,修仙者身体强健倒是没有影响,可凡人就惨了。
想到这,晏云昭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把这东西扔远些。她放下手中松土的犁耙,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楼宿酝酿了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
纠结半天,却是被楼宿的动作吸引了注意。他拿着铁锹一个劲在地上挖了坑,不一会儿便刨出了一座小山包。
晏云昭和三草妖不解地凑过去看了又看,只见小坑底下露出漆黑一角,似乎是一个木盒子。
看这体积和上面印花……越看越像棺材。
一想到自家后院躺着个死人,而自己浑然不知住了这么久,还在后面种地,晏云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直道晦气。
三草妖却不觉得,反倒像发现什么新奇玩意,手忙脚乱帮着楼宿挖起来。
整面棺材裸露在地面,通体黑色,嵌在一片土地里看着很是吓人。
见四个人竟是要直接开棺,晏云昭连忙道:“万一有尸臭可怎么办?再说了这多不礼貌啊快给人家埋回去吧。”
话迟了一步,景明已将棺材盖大大敞开,口气中还透露着一丝欣喜冲晏云昭喊到:“老大!是个骷髅!没有尸臭的。”
晏云昭扶额苦笑,只得凑过去看一眼,嘴里还念叨着“天君慈悲无意冒犯”“见棺如升官发财”。
她探头一望,整个棺材里面空荡荡躺着一个骷髅架子,应当是已经死了上百年了,但她身上的衣服却几乎完好无损。
晏云昭拿起她的裙摆一角捻了捻,一眼便认出是仙家门派常用的羽蚕丝料子。此物织成的衣裳针脚细密,不易毁坏,可千年不腐,对她的身份也猜出来一二。
仙门对处理尸身有一套独特的方法,绝不是像凡人一样找块地埋了,此人身为修仙者却被如此草草掩埋,其中定有隐情。
晏云昭注意到她头低下似乎枕着一个四方四正的木盒子,便让景明轻轻托住她的头将木盒子取了出来。
盒子里面只空空装着一个锦囊,打开锦囊一看,里面却装的是一块石头。
晏云昭满头问号,接过石头仔细看了看,没揣摩出什么门道来,似乎就像路边随手捡的一块。
这棺材里没有什么别的陪葬,想必石头是为了掩人耳目,晏云昭便随手将它丢在了地上,然后招呼三草妖和楼宿将棺材抬到别的地方埋了。
五个人抬着一个黝黑的棺材走在山路上,绕了两个山包,才挑了处平坦地。
“仙师莫怪,我们并非有意扰您清净,还望您在此地安歇吧。”
晏云昭虔诚地双手合十,念叨完就抄起铁铲和四个人齐齐挖坑。
此时日头正晒,忙着将棺材埋好已到了下午,众人累的满头大汗,楼宿却安然自若,全然不觉得热。
三草妖修为低,体质几乎与常人无异,觉得热也难免。晏云昭在楼宿面前也不好用术法降温,只得忍着。
她坐在石头墩子上摇着蒲扇扇风,不禁奇道:“楼宿,你好像不怕热?”
楼宿闻言愣了一下,垂眸思索了片刻道:“应当是我自幼体热,也比常人耐得住高温些。”
楼宿瞧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总让人觉得手脚也应是冰凉的。
不过,既然是受了“辐射”才生的病,那把玉佩拿远些,他的病也会渐渐好了。
想到自己此时还偷拿着他的玉佩,晏云昭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假装漫不经心道:“楼宿啊,你最近……丢过什么东西没有?”
楼宿的视线似有似无瞟过她身上,唇角微不可察地牵了牵:“是有丢过。那是我家传的重要之物,未来要给娘子的。”
听到此话,晏云昭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她手底下摇蒲扇越发勤快起来:“我会好好帮你找找的。可……可如此重要之物,你怎就随意给了他人换白面盐呢?”
“此物有灵性,该是谁的,最后终究会回到谁手里。”
楼宿淡淡扫了不自在的晏云昭一眼,嘴角弧度愈深:“于是我便不在乎它丢在了何处,想必那是它该去的地方。”
晏云昭原本便纠结如何坦白玉佩在她手上,听了此话更是一口咬定绝不能说是她拿了。此刻她怀里仿佛揣着一块烫手山芋,只想赶紧回小店将它藏起来。
不过此物既是家传之物,楼宿的家人也该受到影响才对,轻则珠胎难结,重则……满门重病,无一幸免。
晏云昭试探道:“还没听你提起过,你家可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家中长辈多少人?”
“目前家中仅剩祖父和我二人。祖父病重……怕是也快病故了。”
想不到楼宿身世这般可怜,家中境况应当也是受了神器影响,晏云昭更加感慨自己及时将玉佩藏了起来。
她一时心情复杂,提议道:“不如将祖父接过来同住?小店目前收益蒸蒸日上,再凑个把月,估摸着也能扩建了。”
楼宿却笑着摇了摇头:“多谢云昭姑娘好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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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因某种原故无法离开家乡,路途遥远,也实在不便。”
听闻此话,晏云昭颇有些遗憾,宽慰楼宿道:“若是想家便回去看看吧,放心,钱不会少你,带薪休假!对了,你家在何处?”
楼宿看着晏云昭真挚的眼眸,心中暖意,会心地牵了牵嘴角。
“好。我家在……南岭。”
晏云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南岭地势险峻,乃是凡界与妖界的分界地,如果楼宿是从那里来,有传家的神器倒也不奇怪了。
天色已晚,五人浩浩荡荡下了山,远远瞅见小店门口似乎聚了一群人。
“咦?我不是挂了今日打烊的牌子吗。”
走近一看,竟是桂月楼的罗姑娘带着一行人堵在门口。
她早已和白东家闹了不快,此时上门定没有好事。晏云昭硬着头皮走上前,凑在人群里客套道:“罗姑娘,突然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罗姑娘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正色道:“你家的土豆,我们桂月楼出三倍价格,只能卖给我们。”
三倍!碧月坊坊主豪爽大气,给价已是高昂,没想到这桂月楼的财力亦是不一般,竟开口就要三倍价买断。
晏云昭欣喜了几秒又冷静下来:她已允了碧月坊供应土豆,做生意诚信为先,哪怕桂月楼开价高,此事也是万万不能再答应的,否则坏了信誉,以后还怎么在梨溪镇做生意。
想清楚这其中门道,晏云昭委婉道:“桂月楼看得上我自家种的土豆 ,实乃荣幸。可惜刚收获的一茬已全部卖给了碧月坊,眼下这桩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他楼东家初来乍到,不懂咱们食肆十七行的规矩,那边我自会去说。你只管卖给咱们,若你答应,以后种出更好的菜来,通通送到咱们桂月楼,好处少不了你的。”
罗姑娘瞥了一眼小店,补充道:“食肆十七行叫你入了,也只是东家一句话的事。”
这倒是叫晏云昭有些左右为难。不过罗姑娘既然说了楼东家那边由她交涉,自己便等着结果就好了。
两家对垒,她就像是夹缝中生存的小蚂蚁,只能哪边强站哪边了。
送走一众人,晏云昭抱起地上打滚的绒绒回了屋,悄悄掏出玉佩犯难。
“青龙大哥,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你把灵气都吸光了,让我的菜可怎么长啊。”晏云昭将玉佩祈求似的贴在额头上,愁眉苦脸地嘟囔道。
玉佩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微微闪了闪,便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灵气从窗户缝里飘出去,一路渗进地里。
“好大哥!”晏云昭一乐,从窗户探身看了看,见土豆长势又快起来,拿着它千恩万谢。
像这种高品阶的神器,往往都有性格迥异的器灵,但这玉佩却从未开口说话,想必器灵也是个高冷沉稳的。
晏云昭小心将它放在木匣里,还贴心铺上了一层柔软温暖的帕子,伺候好青龙大哥,以后这位可是她发家致富的ATM机。
21.天降巨树
这日,晏云昭一大早就被楼下一阵嘈杂的敲门声吵醒。
她穿了件桃粉色衫裙,头发随意束起来就匆匆下了楼。小店里打扫得整整齐齐,三草妖和楼宿不知道去了哪。
她疑惑地拉开门,外面站着一群神情紧张的乡亲们。
“晏老板,您快去外边看看吧。那是怎么了?”徐老伯是店里的老常客,见他也神色不安,晏云昭的心沉了几分。
“天降异象啊……”
晏云昭拉起裙摆跑到后院一看,差点腿软:这通天高的大树是哪来的!
菜地里凭空多出来一棵高不见顶的巨树,枝叶繁密,不像是自己长出来的,倒像是从哪自己跑来的。
此时三草妖和楼宿正站在树下张望,晏云昭凑过去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们似乎也无头绪,五个人干瞪眼半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没被别人看见还好说,眼下这么多乡亲纷纷赶来凑热闹,肯定不一会儿就要传遍整个梨溪镇。虽然此树与他们无关,但晏云昭怕就怕在前来围观者甚多,她靠灵气种地的秘密倒是被发现了。
她隐隐觉得此树跟昨日挖出来的棺材有关。不过作为仙界待过二十多年的人,她已经养成了任何怪事发生都屹然不动的心态,已经坦然接受了这棵怪树的存在。
梨溪镇的种植约摸是一年两熟,每年到了年底气候严寒,大雪覆盖,便不适合再种植。晏云昭有小符保温保湿,再加上灵源源不断汇聚来,一年种上几百次都没有问题,现在菜地里被人围着,要是被发现土豆长势快得吓人,这就可百口莫辩了。
晏云昭正愁如何打发凑热闹的乡亲,陈婆婆听闻她这边出了乱子恰好赶来,身边还跟着一众桂月楼的人,罗姑娘也在此。
“晏老板,这树是……”陈婆婆欲言又止,眼神瞄过身旁各怀鬼胎的人,忧心忡忡道:“咱们碧月坊的土豆,能赶在曲水流觞之前供上来吧?”
晏云昭明白她的顾虑,肯定道:“这土豆能如期送去,但眼下被众人围着……我们也多有不便。”
她望了望这树,还没想出一套合理的说辞来。
一旁的景明倒是接过话茬,替晏云昭解释道:“这个树呀,肯定是天君为了造福百姓,特意撒下来的种子,是神树呢。”
天君飞升前原本是大启的开国皇帝,宽厚仁爱,飞升后统率仙界,在三界内是很受爱戴的大人物。关于他的故事,晏云昭在清山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景明此话说得妙极,梨溪镇的居民大多信仰深厚,平日里不是拜拜天君就是拜拜龙神,若说成是天君赐下来的神树,凭空出现倒也能解释了,想必不至于引起众人惊慌。
果不其然,为首的陈婆婆闻言深深望了“神树”一眼,当即跪下来虔诚地拜了拜,引得一众围观乡亲纷纷跪了一地,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天君保佑,龙神保佑”。
晏云昭见此,忍俊不禁,给景明悄悄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会忽悠人的。”
景明得意地掩唇偷笑,二人打趣一阵,见罗姑娘往这边走来,似是有话要说,便敛了神色。
罗姑娘依旧清高模样,扫了晏云昭一眼:“前几日二位东家已经商量好,若这次曲水流觞顺利,以后你种出来的菜两家都要,各送一半,这是白坊主最大的让步了。”
晏云昭了然地点了点头,此结果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两方都不得罪,也不用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那加入食肆十七行一事,白东家可有什么表示?”
若不是晏云昭追问,罗姑娘丝毫没有提及此事的意思,闻言她只是脚步一顿,回头睥睨道:“白东家说,晏老板什么时候赚够一百贯,再来桂月楼找她商议此事。”
要想长久的在本地发展,少不了要加入食肆十七行。一百贯不是小数目,小店目前的营收可是离这一百贯差了十万八千里。
原本晏云昭只是想着,种地之余再用自家菜做上些美食给周围乡亲们尝尝,发扬美食养家糊口是第一,赚钱倒是其次,如果眼下要调整重心,小店的发展策略也需要改一改。
她拉过三草妖和一旁望着巨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楼宿,郑重其事道:“以后的日子怕是要辛苦些了。”
“咱们小店规模不大,哪怕每次慕名而来的客人再多,也容纳不了。所以我想了想,咱们经营的痛点不在于食物不合口味,而是销量不够!”
愿意上山来的食客往往爱吃些饱腹感强的面食类,披萨、寿司、汉堡等美食虽然广受好评,来小店点的人却少,若想打开销售路子,便需要开一个方便梨溪镇村民时时刻刻能买的小店铺。
”可咱们的钱,不是不够在梨溪镇包块地吗?”疏雨抬眸看着胸有成竹的晏云昭,忧心地问道。
“地是买不起,可咱们在镇上有块现成的。”晏云昭得意笑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老大,莫非你是说……龙王庙?”景明皱着眉头,似乎不太认可庙里如何做吃食。
一直在旁边不咸不淡听着她们讨论的楼宿,听见“龙王庙”三个字倒是微微侧了侧头。
“咱们每日去给庙里那些孩童送吃的,有些时候脚程慢些,饭菜便凉了,我一直在想如何解决此事,如此一来啊,可谓是一石二鸟。” 晏云昭愉快地一拍手,“那就这样定了!”
庙里的孩童见到几个人来,蹦蹦跳跳地凑过来要听晏云昭讲故事。
“晏姐姐,你上次说的伏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围在晏云昭身边,恳求地看着她。
“老大还有事要忙,我来陪你们玩吧。”
晴溪性格单纯活泼,在几个人里面最受孩子欢迎,听了这话便不吵了,高高兴兴拉着她到一旁踢毽子。
自三草妖炼出人形后,每日防着楼宿,偷摸走传送阵下山送吃的。或许是草妖本性纯良,短短时日,已经和庙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
晏云昭见他们相处甚欢,抄起一个扫帚就塞到了旁边闲站着的楼宿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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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楼公子,打扫卫生的事可就落到我们头上喽。”
晏云昭拿着大扫把哼着歌步入龙王殿内,打量了片刻这黝黑发霉的墙壁。
“工程量浩大。”她叹着气摇了摇头,撸起袖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她和楼宿一人一侧,费力地掸着墙角的蜘蛛网。
“楼宿,龙神掌水运,虽然梨溪镇不靠水营生,但我见他们人人将天君和龙神并列而拜,为何这梨溪镇唯一的一座龙神庙却没有人来修缮一下呢?”
晏云昭用扫把掸掉了角落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但掸完一处还有一处,没完没了,忍不住奇道。
楼宿手底下的动作顿了顿,思索半晌,沉吟道:“我见贡桌曾有贡品印记,想必曾有一段时日香火是旺盛的,后来不知发生何事,渐渐没落了。”
晏云昭若有所思,百姓大多不愿供奉神仙,仅有几种原因。要么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不怎么灵验,不如直接拜天君来得痛快;要么是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含哺鼓腹,心中无需寄托;要么是……这个庙曾出过什么事。
忙着筹备龙王庙小店的闲暇,晏云昭便向周遭村民打听了一番。
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娘一听晏云昭竟要在龙王庙里开店,如临大敌似的连连摆手:“姑娘,这事可做不得儿戏。寺庙乃是清净虔诚参拜之地,若是在这里开店,岂不是等于在龙神老爷家里做饭?即便是灶神老爷,怕也是要生气的。”
晏云昭一向不信什么神佛保佑的话,天上神仙也是人来的,不少也有七情六欲,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呢。况且神仙那么忙,哪有空管她这种小小草妖。
面对大娘好意提醒,她呵呵道:“没事的大娘,我觉得这龙神老爷脾气应当很好,不然怎么会容得下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童住在那里呢?”
听了此话,大娘神情顿时严峻起来:“姑娘,瞧你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以前这座龙神庙香火旺极,甚至压过了城西的天君殿,前去供香火的乡亲们连门槛都踏破了。后来不知怎地,去拜过龙神庙的往往事与愿违,祈求家人平安便会全家遭病,祈求儿孙满堂的就会十几年怀不上孩子……”
“当时镇上有个风水先生,说原本天君殿应当建在太阳升起的东面,为主位,而龙王庙要建在西边,两位神各执一方,方得和谐。可偏偏梨溪镇的两座庙修反了,天君殿在西,龙神庙在东,错了方位,天君与龙神两大气息相冲,惹了龙神老爷生气,才会偏生不让人如愿。”
“可庙宇不能随意拆离,请神一事牵扯甚多,村民便留两座庙,此后只去拜天君。姑娘若是在龙神庙开店,定是要惹得龙神老爷下凡降下诅咒啊!”
若是下凡也好,听闻龙神俊美无比,她倒是想一看。
心里这样想着,晏云昭嘴上却不敢说,抿唇笑道:“原是如此。多谢大娘好意,但我心意已决,此店是必开不可。”
大娘见劝不动她,无奈叹惋道:“龙神掌水,水掌财,姑娘若想真赚到钱,便好好供奉龙神老爷吧。”
22.未更完
“也不知道龙神喜欢吃什么,若是供奉,供什么好呢?”
听了大娘的劝告,晏云昭也觉得在龙神庙开店有些不妥。也许是她不敬神明惯了,能想到的措施也只是将贡台摆得满些,将破庙修一修。
经过五人几日的劳作,龙王庙总算像样了些,晏云昭还请工匠将院内院外全部翻修了一番,整个庙里焕然一新。
景明一边手脚不停地殷勤扫着地,一边冲晏云昭提建议:“老大,我看庙里孩子们都是放些馒头苹果什么的,这两物咱们都不缺,你还发愁什么呢?”
晏云昭此时正叉着腰指挥工匠挂“龙王庙”的牌匾,听闻此言,头也不回道:“那有什么意思?我最不爱吃馒头和苹果,要我是龙神,天天给我供奉这些,我一定气得把桌子掀了。咱要供就供点好的,让龙神长长见识。”
“哦。”景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扫帚将地上窜过去的一只老鼠拍死了。
“你们说龙神喜欢吃鱼吗?”晏云昭突然转过身,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四个人。
楼宿停下扫帚,垂眸思索片刻,道:“龙神虽掌水域,龙族最擅长的却是纵炎之力。所以我猜……龙神大抵会喜欢你烘烤出来的食物,比如汉堡、披萨、烧烤什么的。”
“我在《神志风华录》上看到的。”他补充道。
晏云昭听了一乐:“楼宿,你怎么挑着自己喜欢的说?”
楼宿平日里不怎么挑食,几乎是晏云昭做的都很爱吃,不过尤其喜欢烧烤披萨汉堡,她倒是想习惯性劝楼宿少吃些“垃圾食品”,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做的是无工业添加食品,不禁莞尔。
“很新鲜。我猜龙神会喜欢。”楼宿直起腰,一双清澈的眼眸浅浅含着笑意。
“也是,寻常菜他一定吃腻了。”
虽然楼宿的那一套说辞很是牵强,却给了晏云昭思路。
龙王庙的小店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晏云昭一撸袖子提起菜刀就哐哐忙活了起来。
灶台只占用了院内一小片地方,不影响庙里孩子们的生活,他们反而还很乐意帮忙。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在里面摆桌椅,而是准备做外带的快食。
薯泥酱牛肉粒披萨、茄汁大虾煲牛汉堡、撒上孜然的多汁酥嫩羊肉串、还有她特制的“冰火两重天”……满满当当的东西上桌,众人眼睛都亮了。
祭奠龙神,照例是先开坛祭天,朝着东方虔诚拜上三拜,然后将酒绕着龙王庙浇上三圈,方是祭天请龙神。贡品上桌,请龙神过目,各夹一块佳肴由红布包着贡至龙神像脚下,磕个响头,佳肴便可由进献者与龙神“共餐”了。
今日算上龙王庙的孩童和草妖楼宿几个,人多,若是做饭,恐怕也只能做些没有什么花样的大锅面,于是晏云昭灵机一动,乐呵呵将一口咕咕冒着热泡的大锅——“冰火两重天”端上桌。
众人狐疑地皱了皱眉:“这汤……是不是太清了些?”
正当他们疑惑时,晏云昭又手脚麻利地将方才备好的蔬菜鲜肉齐齐摆开在院内长桌上,然后喜滋滋落了座,道一声请用。
“此为冰火两重天,名字我起的。这锅啊一面是菌菇枸杞红枣类煲成的高汤,一面是辣椒花椒等调味汤,味道偏辣些,将菜放里面煮熟就可以吃了。说简单点就是火锅,还是鸳鸯锅呢。”
“火……锅?”三草妖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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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轻蹙,揣摩着这两个字眼,半晌不知道从何下筷。
见孩子们皆暗暗吞着口水,晏云昭会心一笑,夹许多菜肉放了锅里,还嘱咐道:“辣锅口味重,很适合煮肉,这个菌汤锅不油腻,更适合煮菜。你们自己挑想吃的锅下菜,熟了就可以夹了。”
这些孩童们从前应当没有吃过这类食物,齐齐点头,筷子纷纷下锅夹了菜,蘸了晏云昭特制的火锅酱料就开始扒拉着小碗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倒是像五熟斧。”楼宿夹筷子尝了一口后总结道。
“哦?”晏云昭见楼宿似乎认识火锅,不禁追问:“什么是五熟斧?”
“五熟斧是民间勉强称得上常见的一种吃食,斧体分五格,能煮五种不同口味的食物。和这道冰火两重天类似。”
“原来是火锅的创始鼻祖。还以为你们没有吃过,特地做来尝尝鲜呢。”
“楼公子见多识广,好像去过很多地方?”疏雨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筷子好奇地望向他。
楼宿只笑了笑,答道:“兴许算吧。从前四处寻药,倒也游历过不少地方。”
“那你知不知道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妖界幅员辽阔,比大启的疆域要更宽广些,有雪山草域,深渊峭壁,还有无垠的海域。”
三草妖听了此话,纷纷抬头期待地盯他继续说,楼宿却不再多说,止住了话题。
“那,有没有草木练成人形的族群呢?”景明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本是景明随口一问,但晏云昭的心却跟着提了起来。
凡界与妖界仙界向来不互通,皆以巍峨山脉相隔,凡人难以逾越。
23.送外卖
这夜,几人宿在了龙王庙后面的厢房里。
趁着大家熟睡,晏云昭掏出了楼宿给她的那本《神志风华录》。
此书已经有些老旧,边角磨损,好在书页里面整洁如新,倒是没有什么缺页。书封几个隽永的小字题着“神志风华录”,晏云昭前后细细翻找,却没有发现署名。
“奇怪了,如此经典的书册,怎么会没有作者署名呢?”
晏云昭安慰自己或许是这位大师为人低调,做好事不留名。她怀着好奇打开了书册,指尖都微微有些发抖。
“凡界与妖界以沧山山脉相隔,其间灵气充裕,孕育生灵……”
“数千年前,天君飞升统领仙界,为保仙界与妖界的和平,特赐妖界神树种子一颗,此神树结成的果实名为荣华,可治百病。”
晏云昭掌心托着一簇火苗,手指捻到此处时却愣了愣。
楼宿的病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病”,而是受了神器影响,但若是能寻到荣华果,说不定他的身体也能好上一些。
晏云昭急切地往下细看,却发现记载戛然而止,只有一幅似乎是神树的图绘。
此树高大壮硕,枝叶稀疏,唯独枝头上结着无数灯笼似的小果子。
不知怎么的,晏云昭突然想起了自家后院那个凭空出现的巨树。
不会这么巧吧!?
瞎想无果,晏云昭并了两指,凝神轻点太阳穴,将一缕灵力注入了脑海。
“叶秦,你睡了吗?”
黑夜中只余几声窗外的虫鸣,四周寂静无比,没有人应答。
晏云昭熄了火苗,正欲掀开被子躺下,脑海中却传来了叶秦的声音:
“没睡。怎么了?”
“等等,你居然会用灵力了?现在到什么境界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叶秦诧异的大喊从那边传来,吵的晏云昭脑袋嗡嗡的。
“也就……最近吧。”
她并不想让前世的那些事影响如今的生活,于是便没有准备向叶秦坦白从前的事。
“我偶然得到一本书,上面粗略记载了一些关于天君赐给妖界神树的事,你可知道这神树的荣华果,有办法弄到吗?”
那边沉默了半晌,晏云昭紧张了起来,黑乎乎的厢房里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你要荣华果给楼宿治病?”
叶秦很敏锐,晏云昭也就坦白了:“对。”
“好吧,虽然不明白你为何会对一个凡人这么认真,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知道妖和凡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吧?”
妖和凡人寿命悬殊,凡人仅有仅一百年寿命,而妖若是修炼得道,活个千年万年不成问题。
“我知道。不过你误会了,我对楼宿没有那种心思。”
晏云昭抬眸瞥了一眼侧身熟睡的楼宿,继续道:“只是尽一下老板的职责而已。所以神树在哪?”
黑夜里,楼宿漆黑的眸子睁了睁,什么也没说,换了个躺姿继续装睡。
“这事就很棘手了。我母亲与无相也有些交情,求个果子本不是什么难事。”
“但苦就苦在,这树,丢了。”
“丢了?”晏云昭错愕,“树怎么能丢?”
“神树嘛,有灵念的,脾气古怪些也正常。可能就是自己跑了吧,听说妖界那边也找疯了呢。”
“连龙神都找不到的树,看来我也没办法了。不过……就没什么以前摘下来放着的果子吗?”
叶秦听完沉思了一会,传音道:“按理来说是有的,可是这果子珍贵,妖界与仙界又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从前也确实没听说过有人吃过荣华果,这里面的门道我不是太清楚。”
晏云昭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若这神树不是没结果子,而是根本没种呢?
“这神树该怎么鉴别,长成后有什么特征吗?”
“这我知道。听闻此树粗而直,树皮呈竖条纹样,木质坚实,树液为奶白色,也可入药。最奇的是,荣华果酷似一个会发光的柿子。”
晏云昭的心跳漏了半拍:这不是跟她后院那棵树一模一样吗!
匆匆道谢后断了传音,晏云昭轻手轻脚推门走到院内,画了一个传送阵回小店。
她从厨房挑了一把菜刀,明晃晃地走到了后院巨树前,拼劲一砍,树桩果然流出了白色的液体。
晏云昭望望这参天的大树,苦笑了好一阵。
“我只想在凡界安安心心种个地,开个店,怎么妖界仙界的东西接二连三找上门来?”
事已至此,她只得好生养着这个棵树,祈求不要被他人发现异常。
“也不知道楼宿的凡人身体能不能吃不消这种上古神树果子。”晏云昭喃喃道。
管他那么多,先种了再说!
她拾起铁锨给神树四周松了松土,又拿了一个茶壶,接了些方才留下来的白色树液储存起来,留着日后研究。
忙完这些,远处天色已泛起了鱼肚白。
晏云昭踏入传送阵回了龙神庙,转身将地上画的传送阵抹了个干净,然后悄悄回了屋。
这间厢房虽然宽阔,她和楼宿却被迫挤在了一张床。好在床也宽,两人谁也挨不着谁。
楼宿一向习惯早起,晏云昭迈进门时,他已经洗漱更衣好了。
“今日小店应该可以开张了。”
楼宿支起窗透气,也不多问她大早上去了哪,晏云昭只点了点头。
“龙王庙偏了些,我早先已告知了梨溪镇父老乡亲们近日开张的事宜,今日开张第一天,还不知道食客会有多少,先少备些吧。”
龙王庙已经焕然一新,外院还做了完整的橱柜灶台案几,挂上了“翠良小店”的招牌,只待食客前来。
晏云昭提笔写了一张告示单贴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到此处,皆来探头望一望庙里是怎么个情况。
“老板,这庙里如何能开店?我看着也没有地方坐。”
晏云昭眉眼弯弯,浅笑道:“此处只卖一些外带的食物,不留客歇息。客官可要尝尝?”
见他还有些犹豫,晏云昭回头招招手,让景明将新出炉的汉堡披萨端上来,酥香一瞬间弥漫了整个庙里。
那乡亲见这小食色香味俱全,不禁吞了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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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番茄鸡排汉堡……酱香土豆牛肉粒披萨……老板,这些全给我包起来。”
他念了念一旁贴在墙上的告示单,爽快地掏出来八十文拍在桌上。
“好嘞。”晏云昭将食物用匣子打包封好,递了出去。
乡亲走了两步,提着木匣的身子又顿了顿,转身问道:“老板,这‘外卖’……又是怎么一回事?”
晏云昭侧头望望她刚写在墙边告示单上“小店五文钱外卖送到家”的广告,嘴角上扬:“这个意思就是,只要五文钱,小店可以直接把食物送到您家去!”
“此话当真?那真是好极了!我刚好赶着要去点卯,担心这食物拿到家给娘子吃已是凉了,如此一来真是正好。”
那乡亲喜笑颜开,高高兴兴掏了五文钱给晏云昭,留了一张写有地址的字条就扬长而去。
晏云昭将这五文钱递给了庙里一个十三来岁的活泼少年,他仔细看了字条,接过木匣夺门而出,按那乡亲留的地址将汉堡披萨送了去。
她提出外卖这个构想也是考虑到了庙里面的孩童们,有些甚至已经快到了及笄的年龄,只是寄养在庙里这一方寸地潦草过一辈子,并非长久之计。大部分孩子不会读书写字,也缺乏生活经验,去外面找活计难上加难,她便想了这个法子,让孩子们也能赚上一些小钱。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刚跟庙里的孩子们提出这个想法时,准备的长篇大论鸡汤还没有说出口,孩子们便一齐欣然允诺了,甚至对“自己赚钱”充满了期待。
“晏姐姐,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呀。”几个孩子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地围着她。
晏云昭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头:“你们还小,我担心你们出意外,这些事交给稍大一些的哥哥姐姐们好吗?”
“可是我们已经长大了呀,为什么琴姐姐三哥哥都可以,我们不行呢?”
眼见小姑娘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晏云昭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哄道:“我们紫儿的确是大孩子了,下次如果位置离得不远就让你去,好吗?”
“嗯。”紫儿红扑扑的小脸汪着水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哄好孩子,晏云昭见景明几个人手忙脚乱在一旁忙活不停,便凑过去帮忙。
楼宿一大早回了翠良山打野鸡,处理蔬菜、鸡肉、烘烤饼底面包的任务就落在了景明几人身上。
晏云昭托出一簇火苗放进了她仿制的“烤箱”底部,做汉堡的面包片齐齐摆在里面,不一会已经火候恰当,焦香四溢。
“纵火术的秘诀在于调动灵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心或者指尖,感受热流凝聚,你们试试。”
在打理龙王庙的这些时日,晏云昭一直忙着将一些简单小术法传授给三草妖,景明几人天资聪颖,练了数日已经小有所成。
“成了!”
三草妖掌心托出三簇微弱的火苗,还没欣喜一会儿,火苗便悄然熄灭了。
“你们才刚开始练,不成功是很正常的。不过……倒也可能是法力太低微,以后每天晚上,你们都来和我一起修炼。”
24.入行(一)
“晏老板,这就卖完了?这还不到晌午呢!”
一位大爷在庙门口排队久候,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竟是卖空了,气得他愤然甩了甩袖子。
“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小店今天刚开业,准备的还不周全,让您久等了。这样吧,明天您来,免费赠您一个汉堡。”
晏云昭匆匆端着一摞垒的高过头顶的盘子略过庙门口,还不忘挂上笑冲门口那人喊道。
“哼,没准备好开什么店呐。”他幽怨地瞥了院内忙活的几人,甩甩袖子离开了。
景明、晴溪和疏雨手脚不停地忙了一上午,又是召火烤面包饼底、又是翻炒小料、又是洗盘子洗菜刀打包的,忙的脚底都快冒烟了。
三个人瘫坐在院里的椅子上,半死不活地摇着一把蒲扇。
“老大,翠良山上的小店可怎么办呢?光这龙王庙的生意就好得叫我们顾不上来了。”景明气若游丝道。
晏云昭放下手里的抹布,垂眸思索了片刻:“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咱们人手不够,人力资源市场……哦,西巷的雇工又贵,目前还难以请得起。”
疏雨想了想,提建议道:“不如咱们就不去西巷找雇工,那里大多拖家带口的,要价自然高些。现在小店也有了些名气,我们可以直接贴张招工告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薪酬再议。”
晴溪嚼着饼好奇地看着她们聊,也不出声,只一鼓气地吃。
“这主意好!还得是晴溪。”
晏云昭当即就干,大笔一挥画了一个醒目的招工告示,贴在了庙门口。
龙王庙小店食材耗尽,挂上打烊的牌子一帮人就回了翠良山。
“景明倒是歪打正着说对了,咱后院这个,还真就是神树。”
晏云昭把自己知道的通通告诉了景明几个人,听的三人一阵长吁短叹,绕着神树看个不住。
“可这神树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比别的树高了点,粗了点。”晴溪背着手在树周晃来晃去,嘟囔道。
晏云昭从树后面埋的小方匣里取出一个壶,打开壶盖示意三个人看过来。
三草妖凑在小小的壶盖口左瞧右瞧,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晏云昭提醒道:“你们仔细闻闻,身体有无什么变化?”
“此物有股清香直抵肺腑,好像叫人神智清明不少。”疏雨沉思片刻,总结道。
“不错。此物就是这神树的树液,不仅清香久久不散,还有疗愈效用。可惜砍伐神树损害太大,咱们还是慢慢养着神树结果为好。”
“可是……这神树该如何养?”景明忍不住发问。
“田里有灵气汇聚,应当也能滋养神树,只是凡界灵气本就稀薄,能不能种出来还不好说呢。”晏云昭抿唇泄了口气,叉腰打量着神树,不禁愁苦。
如此庞然大物占着田地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果呢。
“老大,土豆!熟了!”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晴溪灰头土脸地举着一块大土豆冲她们乐道。
晏云昭一喜,迈进田垄蹲下身子拨弄开土堆,仔细察看了地里的土豆,这次的土豆坚实圆硕,确实成熟了,品质还比以前好上不少。
“景明,你跑一趟,去碧月坊喊陈婆婆。疏雨,你去桂月楼。”
吩咐完景明和疏雨,晏云昭带晴溪扛着铁锹下地挖土豆。
晴溪心性纯良,平日里虽然不如景明和疏雨能干,力气却大,有了晴溪帮忙,一地的土豆不一会儿就摞了六七堆。
景明二人带着陈婆婆和罗姑娘赶来时,土豆已经尽数捆好放进了牛车。
陈婆婆和罗姑娘细细检验过后,确认无误就交了厚甸甸的两叠钱币,一共六十贯,分文不差。
土豆在梨溪镇很是稀缺,要价自然高,尤其是晏云昭新培育出的大土豆更是赚足了噱头。经上次一卖就在镇上名声大噪,若不是两位东家出价实在高,估摸着早就卖完了。
“罗姑娘。”晏云昭见罗姑娘不欲多留,扭头就要走,赶忙喊住了她。
“算上今日这六十贯,小店如今收益已经超了一百贯,加入食肆十七行一事,还望罗姑娘在白东家跟前提几句。”
晏云昭将一袋沉沉的钱两递给了罗姑娘,她掂了掂才露出一抹笑:“晏老板有心了。不过……加入行里一事,还得白东家定夺,这点银子可不够。至于送什么,您自己备着吧,后日来楼里寻东家即可。”说完便扭头招呼几个小厮赶着牛车走了。
“罗姑娘慢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晏云昭松了一口气。
经这么多日的观察,她发觉罗姑娘似乎才是桂月楼主事,采买等杂事均由她操办,连约见东家都由她一个人说了算,那些钱两不过是备给她的薄礼,拿钱办事,也能好说话些。
“晏老板,”陈婆婆临行前欲言又止,晏云昭会意,从怀里掏出另一袋钱两笑着塞给她,道:“近日多谢陈婆婆替我奔走,这份是您的。”
陈婆婆却将钱塞回去,摆了摆手:“晏老板,我不是要钱。桂月楼的人唯利是图,可我不是,我只想问一句,这些土豆……到底是哪来的?”陈婆婆抬眼,平静无波澜的眼眸注视着她。
晏云昭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她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依旧面上带笑:“陈婆婆何出此言?”
“今日这土豆皮薄新涩,周身泥土还湿润着,定是刚挖出来不久。可晏老板上次在街上卖土豆,不过半月前。”
陈婆婆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俯身看了看地里东倒西歪的土豆茎。
“第一次见时我便疑心,梨溪镇土质差不多,培育新种也非一日之功,可晏老板这土豆却越种越好,何故?”
晏云昭眼皮跳了跳,从地上拾起一个方才砍倒的根茎端详了片刻,酝酿措辞道:“陈婆婆,您来看。”
“我这土豆茎,根部泛红,较寻常的粗了不少,花却又小又密,枝叶肥大,和梨溪镇其他土豆不同的原因无他,而是种子不一样。”
“我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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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种子来自于遥远的东方古国,叫做马铃薯,生长快,产量高,一个月就能成熟几个。再加上我擅长养土,家中有小妹几个精心照料,自然品质好些。”
晏云昭一通淡定的信口胡诌,陈婆婆严肃的神情竟缓和下来几分。
“原是如此。是我误会晏老板了。都怪我听信镇上谣传,险些耽误了晏老板的生意。”
陈婆婆略有愧疚,晏云昭善解人意地握住了她的手:“陈婆婆心细如发,为人又严谨,仔细检验是应该的。不过我倒是好奇,这镇上谣传是如何说?”
陈婆婆轻叹了口气,宽慰似的看了晏云昭一眼:“镇上的话信不得真,晏老板不必在意。”
见陈婆婆不欲再说,晏云昭也没有强求,送走陈婆婆,心里却有猫挠痒痒似的。
她回屋换了一身好看行头,戴了几只珠钗,巧手梳妆一番,俨然是另一副模样,蒙着面纱上了街。
熟悉的集市依旧热闹非凡,晏云昭佯装采买蔬菜的小娘子,挑了个眉眼伶俐的小伙在他摊前挑挑拣拣,不经意间打问道:“这位大哥,本地可有什么味美的食肆?我和我家夫君初来乍到,不甚了解。”
小伙见如此貌美小娘子光顾小摊,脸上笑容热情了几分:“有的有的,那你可就问对人了。这位小娘子可有尝过桂月楼和碧月坊?东角的燕归楼也不错。”
“这几家都尝过了,滋味大差不差,有没有什么新鲜些的?”
晏云昭将一颗白菜放进竹篮,素手略过一众蔬菜,半晌没挑出来个满意的。
“若说新鲜,山腰有个新开的翠良野味,那叫一个热闹,就是路远些,每日上山的人络绎不绝呢。您要去的话就早些动身,去晚了可就没座了。”
“哦。”晏云昭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可我最近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是真是假?”
小伙愣了会儿,正要应声,一旁择菜的大娘倒是凑过来接住了话茬:“那小店可了不得啊。”
“如何了不得?”
“小店五个人,一个老板娘,四个店小二,那皮囊好看的都像雕出来的!而且还听说啊这五个人原本都不是镇上的,通牒也没有,是凭空冒出来的呢。现在大家都说啊,这常人哪敢上翠良山开店,这几个人定是山里妖怪变的!这里面的店小二楼公子俊朗无比,却年纪轻轻就不举……”
“咳……”
大娘说得眉飞色舞,煞有介事,晏云昭眼睛越瞪越大,听到最后一句时,不自在地掩袖轻咳了一声。
她本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却梗住了:她们是凭空冒出的没错,没有通牒没错,是妖怪也没错……唯有楼宿不举是个误会。
“这位大娘,如此荒谬的谣言可信不得真。桂月楼白东家公然毁了县令的约,如今龙王庙的孩子们是晏老板在照料。”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回头一看,竟是碧月坊的楼东家。
他站在晏云昭身后摇着一把折扇,一袭浅黄绸缎衬的满面笑意明朗至极。
25.入行(二)
“楼东家。”晏云昭装出一个浅笑问候道。
楼东家“啪”的一声合上折扇,温和一笑:“晏姑娘客气,叫我楼承靖就好。”
此人面若春风,气韵潇洒倜傥,一出现在巷口,连带着天光都明媚了些。
如果不是晏云昭前段时间撞破了他密谋害人,恐怕也要像周围驻足不前的痴汉女子一般盯着他。
“多谢楼公子替我说话,店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晏云昭冲他灿烂一笑,转身准备火速离开,不与此人多作纠缠,却被身前一柄折扇横住了去路。
只见楼承靖笑意盈盈:“姑娘留步。有些生意上的事,在下想与您商讨一二,不知可否有幸请您去碧月坊看盏茶?”
如此一说,不去也得去,晏云昭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碧月坊的轿子。
小小的轿子里坐了两个人,马车内香风阵阵,旁侧还摆了些精致糕点,不过晏云昭此时无心理会这些,只忐忑地回忆那日楼承靖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她只负责给碧月坊供应食材,且这部分明明由陈婆婆全权负责,坊主和她有什么好谈的?
晏云昭久不作声,楼承靖倒是打破了沉静:“听闻晏姑娘厨艺一绝,不知做糕点的手艺如何?看不看得上我这碧月坊厨子做的点心?”
她此时心力交瘁,随口应付道:“楼公子客气。糕点我做的少,肯定是比不上您的厨子。”
“无妨,待会到了坊内,咱们再交流一二。看晏姑娘似是有些疲乏,不知是不是我那兄长惹的姑娘不快了?”
兄长?
听到这二字,晏云昭脑海仿佛有一根弦绷紧了,她将腰杆直了起来,追问道:“莫非……你口中的兄长是楼宿?”
楼这姓氏少见,晏云昭初次听闻碧月坊东家姓楼,人却和楼宿长得不像,只当是巧合。
“正是。”楼承靖嘴角笑容不减,将长腿一伸,倚在了轿子上。
晏云昭蹙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此人身着华贵,衣袍绣有细密纹样,做工不凡,气度淡定自若,像是自幼养尊处优惯了的模样,跟勤俭朴素的楼宿简直大相径庭。
当真是兄弟?
晏云昭斟酌道:“之前从未听楼宿说起过。是堂兄弟还是远亲表兄?”
“他是我堂兄。兄长居然没告诉你?”
楼承靖持着扇子的手肘俯身撑在腿上,眼眸带笑,斜眼瞧着晏云昭。
如此近距离的注视让她有些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这一小动作被楼承靖尽数看在了眼里。
“怎么,我兄长对你不好?听闻你们早就住在了一起,他竟也没想着带你回家看看。”楼承靖嗤笑一声,道,“也是,要是你知道他家里境况,早就跑了罢。”
晏云昭抬眸瞥了他一眼,冷言道:“我和楼宿并非那种关系,他是我的店小二,我是他老板,就这么简单。楼坊主嘴上说着莫要听信谣言,自己倒是先信了。”
“车夫,停一下马车。”
晏云昭朗声喊停了马车,起身掀帘就要下去,却被楼承靖捏住了手腕。
“先别急着走啊,嫂嫂?”
楼承靖拽着她的手腕逼她转过了身,另一只手从怀里摸索半晌,掏出来一支珠钗,样式简单,正是她曾不慎丢失的那个。
“那日在碧月坊偷听我们说话的,是你吧?”楼承靖慢条斯理道,“总有野猫不小心闯进来,自以为万无一失,殊不知已经成为了猎物。”
晏云昭本来有些恼怒,听到这话彻彻底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以为自己是什么狗血文霸总吗?这么尬的台词我念都念不出来啊。
她不想和这个奇怪的杀人犯周旋,手腕却被死死抓着挣不开。楼承靖的力气奇大,草妖力量本身就强于常人,竟还是比不过他。
“嫂嫂,还没喝茶呢,别急着走。”
楼承靖也不装笑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寒意尽显,掐的她手腕通红。
晏云昭不禁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她,这人对她起了杀意。
熟悉的撞破密谋还踩到树枝后留下自己来过的“证据”、寻物上门要杀人灭口的套路重现在眼前,谁人不感叹一句上天为何要追着她杀。
“那日的事是个意外,我对你们说了什么不感兴趣,也没有闲工夫四处说你闲话,楼坊主大可放心。我可以走了吗?”
晏云昭口气生硬,也没给他好脸色。就凭他不顾礼节留人这一点,她就笃定楼宿并不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堂弟。否则堂弟在外花天酒地,而堂兄却身患重病孤身一人四海为家?
“那日也没什么要紧事,你知道也就知道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楼承靖松开她的手,闲闲地靠回了椅子上,盯着她一字一顿补充道:“你,我势、在、必、得。”
这又是唱哪出霸道弟弟爱上嫂子强取豪夺的剧情?呸,首先我不是嫂子,其次你这楼承靖装什么装啊……
晏云昭满头黑线,却只敢在心里吐槽,生怕这个有些疯癫的人下一秒又干出什么怪事来。
“堂哥留在你身边,定有他的用意。前些日子一别,我忙于各种事务还没顾上你,眼下闲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值得如此对待?”
晏云昭干笑两声,道:“我只是个寻常女子,偶然上山救了你兄长。他没钱看病,刚好我要创业挣钱,这不一拍即合吗?”
楼承靖挑眉,品味着她话中的意味:“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从今往后就住在碧月坊吧,在我弄清你有什么特殊之前哪也别想去。”
晏云昭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楼坊主,看来我需要提醒你一句,在大启私自囚人可是犯法的。”
“犯法?”楼承靖含笑抬眸,“你有通牒吗?”
“我早就托人查了你,谁知整个户部都没有你的通牒。当然,我对你是哪来的不感兴趣,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我,通牒我可以给你办了。”
没想到这楼承靖还颇有些后台,晏云昭拗不过他,但也不妥协:“我和县令颇有交情,若我家三个小妹发现我不在了,定会报官的,到时候到处都会传遍楼坊主强抢民女,你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敢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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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承靖冷哼一声,“那就看看,是我先怕报官,还是你先怕被驱逐出大启。”
方才一言不过是想提醒楼承靖,眼下自己和三草妖都是黑户,一旦被发现,按律法的确是要被赶出大启的。
晏云昭口气软了下来:“跟你走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楼承靖不语,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
“其一,将楼宿和我三个小妹也接过来住。其二,你不能干涉我做生意。其三,你应该保证我的生命权、健康权以及一些基本人权不受侵害。简单说就是严格按照大启律法来,不能虐待我苛待我。”
“行,没问题。”
楼承靖努了努嘴,答应的倒是比想象中爽快。
马车在碧月坊门口停下,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坊内,依旧是小楼会客堂落座。
晏云昭不声不响地喝着茶,楼承靖斜倚在椅子上,仿佛要将她盯穿。
“你一个凡人,长得也不好看,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竟然愿意离家万里留在你身边?”
晏云昭刚吞下去的热茶险些呛到喉咙,“不好看”三个大字清晰戳入耳中,她掩帕拭了拭嘴角,回堵道:“人各有志,自是比不上楼坊主王宫贵胄的出身。不知楼坊主放弃京城的生活,来到这边陲小镇又是为何?”
“晏姑娘慧眼如炬。”楼承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不解释。
晏云昭看出他是来自京城的王宫贵胄,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底下丫鬟小厮说,碧月坊六角小楼的陈设均是楼坊主亲自带来的,金贵得紧。她见摆放瓷瓶细腻考究,瓶底还有上等官窑的印章,鎏金芙蓉香炉、紫金兽茶盏也非寻常商贾能够寻得,便对他的身份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一试探,果真不差。
可令她不解的是,这堂兄富贵人家,怎么楼宿就家境凄凉?
涉及家中隐秘,也不好多问,她试探道:“楼坊主豪富,可楼宿却久病未愈,难道就没有法子给他治治病?”
楼承靖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沫:“治不好了。他家都那样,就剩了他和祖父两个人还苟延残喘。”
这与楼宿曾告诉她的情况却别无二致,毕竟是堂兄弟,非同父同母所出,情况不一样也是常事,她便没有再问。
“坊主,曲水流觞的桂花酥烙做好了,厨娘叫我端上来给您尝尝,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小厮捧上来一个深色瓷碟,上面呈了三款花瓣模样的糕点,一端上来就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
楼承靖被打断悠闲有些不耐烦地起身,随手捡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还没嚼两口,脸色大变,“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玩意也好意思叫桂花酥烙?竟敢拿这种东西糊弄我,把厨娘给我叫来。”
楼承靖气得不轻,嫌弃地拿手帕擦了擦嘴角,还欲发作,被晏云昭止住了:“我来尝尝。”
她拾起盘子里一块完好的糕点送入口中,唇齿间酥香四溢,虽有桂花香气,却显然保留的不到位。
“灶房在哪边?不如让我试试。”
26.入行(三)
晏云昭迈进灶房后,先是打量了一圈四周。
碧月坊的厨房宽大,陈设简单,估摸着能容下二十余人帮厨。各色食材盛在小碟里整整齐齐列了一排,一众婆婆婢子候在旁边,等着晏云昭差遣。
她扫了一圈桌上的食材,种类虽多,却不是她今天需要的。
“可有烘干好的桂花?”
一位相貌精明的丫鬟似是领头,叫了个伶俐的小丫头将后院荫干的一筐桂花端了上来,打开竹盖,浓郁的桂花香气弥漫在灶房里。
晏云昭揽了一把桂花,仔细捻了捻,然后摇了摇头:“水分仍多,荫干的不到位,这样桂花香气没法完全散发出来。”
“哎呀姑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梨溪镇湿润,荫干这些花需要费多大功夫,眼下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凑合用了。”
那丫鬟约摸二十余岁,唉声叹气,晏云昭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我来就好。”
大锅往灶台上一架,干抹布将锅壁擦干,不留一丝水分,放进少许桂花进去。
晏云昭接过丫鬟递来的柴火,却将它劈成了小段小条,均匀放在了锅台底下才点火烧锅。
众丫鬟婆婆看的不解,疑惑道:“何故如此?”
晏云昭边系围裙边道:“桂花干透了,制糕点香味才留得久。烘炒桂花干需小火慢炒,柴火太大火势旺,锅热得不匀,就容易焦糊。”
丫鬟婆婆们恍然大悟,齐齐点头:“的确在理,难怪我们之前做的糕点味道总是淡些。”
她慢慢翻炒着锅里的桂花,见微黄的花瓣逐渐变薄,直至黄透了,方才将一锅的桂花倒在了盘子里。
“鲜柚,柠檬,红茶。”
众丫鬟不解,为何做桂花酥烙还需要这些个东西?按命令摆好,只看晏云昭如何动手。
桂花捣碎倒入大火熬成的糖浆、混入蜂蜜,柚汁柠檬汁,取来面粉,掺晒熟的清泉水,少许红茶和桂花酱通通倒入,搅拌揉团,撕、拉、捻、揉、撮……对着小面团一套暴打,然后静置发酵。面团分小块拉扯成薄纸状,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约摸叠个十余层便可。
蒸笼里摆上桂花酥烙蒸一小会儿,便需要一点法术出马了。
酥烙在蒸笼里放着,众丫鬟婆婆看不真切,不过为了防止万一,晏云昭还是给她们安排了些活计,将她们支到了一边。
她召出小火将蒸笼里的酥烙均匀烤上一烤,加足火力蒸发了多余的水分,不过片刻,桂花香气已飘了数里远。
桂花酥烙出锅,糕身既不干硬,又不湿腻,清甜爽口。巧叠摆盘,再散上一些桂花,淋几道稀蜂蜜,便大功告成了。
有一婆婆见这酥烙,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姑娘初出茅庐,我这做了几十余年的厨娘实在是自愧不如。”
“婆婆客气了。论厨艺,我自是不如婆婆娴熟,只不过灵光乍现,有些小巧思罢了,区区拙技而已,怎能和您相提并论?”
早闻碧月坊声名远扬,便是因为有一厨娘手艺出众,陛下跟前的御厨出身。钻研厨艺几十年,早已自成一派,吃出来无数嘴刁只偏好她的食客。只因上了年纪,才被陛下恩准告老还乡,如今在梨溪镇没人不认可她的手艺。
晏云昭方才看来看去,众厨娘帮厨大多年纪尚轻,都对不上号,皆便知定是眼前这位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婆婆了。
一番自谦带夸赞,听的婆婆一阵舒心,眉眼挂上了慈笑:“您叫我杜娘子就好。听闻姑娘便是那翠良小店的老板?”
晏云昭谦和点头一笑:“正是。”
“姑娘年纪不大,对厨艺却早已有所感悟,甚是难得。不知以后可否愿意留在碧月坊?”
见杜娘子有意,晏云昭便顺水推舟道:“留在碧月坊恐怕不行,家中还有三小妹要养。不过,若娘子不嫌弃,可否收我做学徒?”
杜娘子笑开了花,道:“姑娘抬举。小店生意红火,姑娘仍有上进之心,我定不留余力地教你。”
晏云昭明眸含笑,作揖道:“云昭拜见师父。”
杜娘子扶住了她的手:“不必多这些虚礼,我向来是个随性的人。”
灶房的一众丫鬟婆婆却看愣了:杜娘子素日严苛至极,但凡有手下使唤的人懈怠工事,过了火候、少了工序,严惩不贷,更莫提收徒了,怎么就对这初来乍到的晏姑娘如此客气?
正疑惑之际,楼承靖掀帘从外边阔步走了进来。
“哟,这么热闹?云昭啊,你的糕点做的怎么样了?”
听到此话,周围丫鬟婆婆神色各异。晏云昭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称呼,惹人误会,看见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只想给上两拳。
眼下人多,不便发作,她皮笑肉不笑道:“这桂花酥烙做好了,不知楼坊主可否愿意率先尝尝?”
本是尝了糕点一时手痒,做着玩罢了,此时她却心生一计。
“好啊。”
楼承靖接过糕点,浅咬了一口。
入口酥软,率先刺激味蕾的是外层轻薄酥皮的芝麻熟油香气,仔细嚼上两下,又有软糯清甜的糕衣。若是整个吞下,里面鲜桂花酱的香甜味道便会在口中爆开,夹杂着清柚蜂蜜层层蔓延,口味丰富至极。
“嗯?确实不错。甜而不腻,酥软得当。我尝着怎么还有其他味道?”
楼承靖狐疑地连吃了好几个,也没尝出个所以然来。
“杜娘子,你尝尝看?”
楼承靖努嘴指了指小盘,杜娘子闻言也挑了一块放入口中。
“鲜柚柠檬弄汁入味,恰巧化解了桂花糖浆的甜腻,有清香余味。红茶细细淋入面团和面,丰富了糕点滋味不说,还解了清泉水的腥涩。”
晏云昭含笑点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杜娘子品味精到。”
“小小糕点有如此门路,倒是我小瞧云昭姑娘了。”
楼承靖狭长凤眼一眯,不知在打什么心眼:“五十贯,糕点配法卖与我碧月坊。”
“区区五十贯便想买断配方,楼坊主就这点诚意?”
“那你想如何?”
“五百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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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晏云昭倒是气定神闲,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
“楼坊主,我们都是生意人,我来跟你合计合计这五百贯。”
“按梨溪镇目前地价,租赁屋子偏远些的要三贯一月,像贵坊这么大阵仗的地方,算成三十贯不过分;胡椒、麻料、白面、糖盐、菜肉,供碧月坊上下招待几千余人,还有丫鬟婆婆小厮侍卫的薪酬,粗略估摸着月支少说也要一千贯。”
“我只要五百贯,对贵坊的营收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楼坊主还有什么忧心的?”
楼承靖闲靠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不知思索了些什么,突然低头嗤笑一声:“有意思。”
“京中买卖食谱,哪怕是稀世珍馐,也不过三百贯。云昭姑娘聪慧,不可能不知公道价,如此一说,怕是算准了我不会买你这桂花酥烙,还留有后手吧。”
想不到这楼承靖也是个人精,被说中心思,她也不恼:“非也。不论坊主买与不买,都对我有益。”
“青儿,去账房开五百贯过来。”
名唤青儿的姑娘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五百贯凭据的票子过来。
楼承靖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瞥了晏云昭一眼:“区区五百贯,给你便是。平淡日子过久了,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花样。”
“既然如此,楼坊主等着便是。不过……我还想求一个曲水流觞的厨娘位子。”
“曲水流觞,群贤毕至,是为庆贺长乐郡主生辰而设,宴席讲究精而雅。云昭姑娘手艺虽佳,但在曲水流觞宴上,怕是不太够看罢。”
“眼下离这宴还有两月余,精进手艺是自然。楼坊主不如定一吉日,叫上食肆十七行的众东家,一齐品鉴我的手艺是否够格,如何?”
“此事非我一人能够定夺,迎郡主乃是整个梨溪镇的头等大事,每年早春便开始着手准备,眼下八十八巧厨已定,再多一个,怕是破了吉字,惹郡主不快。不过其余东家那边我会去周旋,若有厨子不便出席,便举荐你去。”
“如此便多谢楼坊主了。”
楼承靖一双凤眼平静无波澜,看不透心思。但被他盯着,总叫人有些不大舒服,好像一条毒蛇,从后背慢慢冰凉地缠住你,乘其不备便一招致命。
“楼坊主,那把我关……留在碧月坊的事,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罢了?”
晏云昭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谨慎地换了个表达。
“随便你。”
楼承靖撂下这句话就长腿一迈跨了出去。
真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晏云昭心底吐槽完楼承靖,又挂上一个热心的笑,跟杜娘子道别:“日后我会常来碧月坊讨教厨艺,还望师父莫要嫌烦才是。”
“怎会嫌烦?云昭姑娘尽管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楼坊主对晏云昭似是不一般,一众丫鬟使劲往她身上瞟着,私底下不少挤眉弄眼,杜娘子却不大在意。
拿着五百贯出了碧月坊,晏云昭没回小店,却去了县令府里。
27.醋坛子
晏云昭提了一盒方才在灶房做的桂花酥烙,空着手去拜访人总归不大好。
朱门外的侍卫见了晏云昭,虽说认出了她,却不敢轻易放进去,照例验了名姓要事,唤一小厮进行通传。
不多时,小厮麻溜跑了出来,躬身道:“晏小姐,您这边请,县令在堂内等您。”
晏云昭微微点头,便跟着他一路进了内堂。
县令一身官袍还未脱下,端坐在茶案后的蒲团,见晏云昭过来,久违地露出一个和蔼的笑,示意她坐下。
“近日泉陵的暮雨蒲茶下来了,老朽刚得一饼,晏姑娘尝尝。”
县令端起紫砂壶给晏云昭倒了一盏,她颔首浅笑,便端起茶盏尝了一口。
入口苦涩,又带着一丝冰冰凉凉的清甜,很解暑热,却总让人觉得不大好品。
“此茶倒是与寻常茶叶不同。县令不妨让我烹一壶试试?”
“晏姑娘请便。”
案上一盏烧火的小茶炉,她先拿柄茶则取了些茶叶,放进带滤布的白瓷小碗,拿煮温的小壶细细将茶叶浇上一浇,一边解释道:
“这泉陵四季常青,气候适宜,暮雨蒲茶也要娇贵上些。我见这茶叶芽苞尚小,叶片又薄,便拿不沸的温水洗茶,若像其他茶那般用刚烧好的沸水,恐怕茶叶也要煮烂了,还会失掉原本的味道,只余苦涩。”
县令含笑端详着晏云昭熟练煮茶,不禁点了点头。
“晏姑娘心细,懂得度时而异。”
清泉水入壶,茶香扑鼻而来,这味道不似方才苦涩,更多了些晨露茉莉的甘甜清香。
“县令,您请。”
晏云昭满上茶盏,推至县令面前。
“嗯,此茶又称小茉莉,都说清香甘甜异常,我方才却未尝出来,原是茶艺不精,好好的毁了香味。”
晏云昭只盈盈一笑,自己也端起茶盏细品了一口。入口涩而不苦,细腻干冽,连喝几盏也仍有清香在唇齿间不散。
“果然是好茶。”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茶来。周旋了一会,晏云昭便把话题引到了龙王庙上,说龙王庙的孩童们情况好转但住宿条件仍然不好不少已经落了病根云云。
“晏姑娘愿替孩童们操劳,老朽不胜感激。只可惜桂月楼占着一笔商税不还,老朽多次周转,也只能腾出一笔薄款来,安置这十几余孩童仍是杯水车薪。”
说到这,县令叹了一口长气。
晏云昭笑笑,从怀里取出那五百贯票子递给县令。
直接把钱拍桌上只怕冒犯了县令,依县令的性格也极有可能推脱不说,于是便委婉道:
“我筹了一些薄款,还请县令收下。如今龙王庙的孩童替我食肆做活,也能赚上一些小钱,这些就请县令合计着,在龙王庙后面给他们盖上新屋,置办些布粮。”
县令苍老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眸中闪动:“晏姑娘实在是费心了。孩童尚年幼,老朽替他们道一声谢。”
说着,就起身下了蒲团要给晏云昭作揖。
她连忙站起来扶住县令,止住了礼:“这些时日,我早已把他们当自己人,县令莫要客气。”
县令也却之不恭,临行前还给晏云昭提了一饼暮雨蒲茶。
从县令府上出来,晏云昭没有急着回翠良山,而是腿一迈拐弯去了滋味巷——俗称美食街。
梨溪镇的主菜和拉面做的不如她,可小食却不一定。她一直住在深山里,对梨溪镇的百姓喜欢吃什么小食倒不太了解,如今在山脚龙王庙开店,少不了要贴近群众。
一踏进滋味巷,便有一股浓郁的油香甜香夹杂着腾腾热气铺面而来,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百姓挤挤攘攘抢着买什么,热闹非凡。
“五色烧饼——走过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嘞,五谷杂粮面烤饼,有滋有味!”
小摊热情的招呼让晏云昭也不禁顿住了脚步,回头一望,一个粗眉瞪眼的竹篮小哥正热情推销着手中的饼,五种色泽,还泛着油光,看上去确实不错。
“小姐,尝尝我家的饼!五种粗粮的细面,那叫一个实在!只要两文钱!”
晏云昭一向不爱吃素饼,但被竹篮小哥推销的有点不大好意思,也买了一个。
粗油纸包着,捏起来硬,尝着并非。表壳酥脆,内瓤软糯,一口下去满嘴面香,五谷杂糅味却不杂,颇有些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淳朴风味在。
许久没吃过这种纯面粗粮的素饼,晏云昭竟连着咬了好几口,越吃越香。
继续往前走,有一小竹架车盛着满锅汤圆,买的人颇多,挤得窄窄青石板路水泄不通。
单看着只是一锅寻常糖水煮汤圆,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晏云昭见几个孩童吃的面色通红,连连咂嘴,也好奇买了一碗。
瓷碗拿到手,她才发觉这煮汤圆的糖水大有文章,上面细碎飘着些殷红的花瓣末,不知拿什么腌渍过,竟有股酸酸甜甜的奇异味道。
汤圆白白圆圆,煞是可爱。整个囫囵吞下有些烫口,细嚼两下,类似五仁月饼馅的红糖馅料在口中四溢出来,沁入齿间。
花生末等馅料中和了红糖的甜腻,品完香甜可口的馅料,余下的皮馅便显得乏味难嚼,甚至有些噎喉咙。此时再喝上一口汤,就着糯米粉皮馅吞下,酸甜得当,叫人欲罢不能。
难怪如此受欢迎。
不过这些都是寻常小食,晏云昭要找的,是从未见过的本地特色。
她扫过两侧花样繁多的小摊,目光锁定了不远处的“玉露芸豆卷”几个字。
摊主是个面容清癯的妇人,粗布寡衣,虽年过五旬,仍不掩年轻时的绝色,连晏云昭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摊上摆着些许竹筒,里面盛着多色粉末,不知是何物,正中间一张小案上铺开着一张透如凝露的面皮,旁边小瓷碟盛着些芸豆。
“老板,这玉露芸豆卷是何物?”
老板抬眸含笑道:“小娘子应当是外地来的吧,此乃梨溪镇家家户户逢年过节必置办的一道糕点,若说起源,可追溯到永安年间的景成宗。”
“传闻景成宗少时有一宠妃,名唤玉露,素善厨技,又颇爱吃赤豆。一日偶得了些藕粉,突发奇想将藕粉掺料制成了冰皮。藕粉做的冰皮真如玉露一般意境,玲珑剔透,白里透着蓝。卷上赤豆,抹如意桂花酿,别有一番风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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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好看好吃,寓意也好,便传了下来,求一个如意。”
“想不到还有如此典故。多少钱一个?卖与我尝尝。”
“五文钱一卷。”
晏云昭从袖中掏出钱两递给她,观摩起制作过程来。
赤豆兴许是做酱入了味的,色泽瞧着红里透紫,深上不少。只见老板将剔透的玉露冰皮裁了四方四正下来,先抹上一层黏稠的如意桂花酿,再铺上三色细粉,卷上赤豆拿竹简压实了。
见晏云昭欲开口发问,老板主动解释道:“这三色细粉分别是赤豆、紫米、玉米粉做的,只为压一压如意桂花酿的甜,添一份甘冽滋味。”
晏云昭似懂非懂点点头,继续看着老板手下利索的动作。
玉露赤豆卷成了寿司状,看着晶莹的冰皮里透着嫣红的赤豆,还有三色粉,好看极了。
本以为到此为止便制成了,老板却从竹案底下拿出来一个细窄的小筒签,在玉露冰皮上盖章似的错开压了一串。
筒签拿开,竟在冰皮上留下一朵朵朱红的桃花纹样,当真风雅。
“此为红曲米酿制的盖印,只为好看些。”
玉露赤豆卷照例拿油纸卷着,晏云昭道完谢接过,浅咬了一口。
冰皮适口不粘牙,糯糯的,还带有红曲米酿独特的的甘甜。咬破了,味道则更丰富,腌渍过的赤豆更加细腻,舌尖稍抵两下便在口中化开,和在三色粉的干爽口感,恰到好处。
吃完一整个玉露赤豆卷,晏云昭已有些饱腹感了,回小店前还带了几个拿回给楼宿和景明几个人吃。
今日收获满满,晏云昭哼着歌上了山,从未觉得这新修的景区山石路如此好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店门口。
夜色稍浓,小店影影绰绰亮着火光,推门进去,却只看到楼宿一个人,似乎正在等她。
见她掀帘进来,楼宿似是有些不安,凑前蹙眉掰着她的肩膀前后打量了一番。
“楼承靖没有为难你吧?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楼宿不似往日岁月静好人淡如茶的恬淡模样,面上竟出现了鲜有的慌乱,晏云昭被弄的有些摸不清头脑,只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楼坊主出手阔绰,我拿食谱换了五百贯钱两,给龙王庙的孩童修新屋子住。”
想起楼承靖说到楼宿家里的情况,晏云昭心虚了几分。
楼宿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举动的不妥,轻咳一声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松开来,偏开了视线:“如此便好。楼承靖他……一向行事诡谲,你不要与他过多来往。”
晏云昭更加一头雾水,心里揣摩着二人作为堂兄弟关系怎会如此僵硬,竟直言让她少和此人接触。
不过撞破密谋一事晏云昭还是压在了心里,说出来白白让楼宿担忧,她只胡乱点了点头。
见晏云昭允诺,楼宿似是松了一口气,斟酌半晌,犹豫道:“若你需要钱两,我会替你想办法。”
楼宿神情认真,晏云昭又揣摩了一下他话中的意味:这话是说,以后要钱找他,别去找楼承靖?真是个醋坛子。
心里暗暗吐槽,她面上却挂了一个灿烂的笑:“听你的。”
28.娘子
今日一早,晏云昭将小店托付给景明三个人,照例要去碧月坊找杜娘子精进厨艺,却被楼宿拦住了:
“我同你一道去。”
“我去找碧月坊的杜娘子学艺,应当碰不上楼承靖,安心吧。”
晏云昭冲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楼宿却不为所动,薄唇抿着,仍坚持要跟她去。
“好吧。”
晏云昭摆摆手,带上了楼宿。
也不知楼宿为何对楼承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楼坊主这人确实荒诞了些,阴险了些,草芥人命了些……但总不至于认识一个人就害一个吧?
前世现世合计起来也活了二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不把屠刀架脖子上,晏云昭都能笑着道一句消火消火。
一个人走传送阵自然方便些,但碍于楼宿也在,这些总得避着他些,于是二人便一路徒步遛到了碧月坊。
“楼宿,最近你身体有没有觉得好些?”
算算日子,她“没收”青龙玉佩已经有半月余,施了术法封在了木匣里,楼宿应当不会再那么频繁的出现疼痛难耐、动辄咳血昏倒的状况了。
今日风大,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楼宿掩袖轻咳了几声,浅笑道:“确实好了些。”
虽然看着还是有些病殃殃的,但在晏云昭日日枸杞炖鸡汤、红烧猪大肘、爆炒醋牛蛙的滋补下,身子肉眼可见的硬朗了起来。
于是晏云昭揣测,他之前身子那么差该不会有一半原因是饿出来的吧?
“楼宿,你从前在家中都吃些什么?”
楼宿想了想,答道:“大概是些果子、野菜吧。”
难怪身子差,原来真是饿出来的。晏云昭唏嘘地摇了摇头,决心以后在他饮食上下些功夫。
一路闲谈,到了碧月坊侧门,却见楼承靖在门口搬了把躺椅懒洋洋地晒太阳,似乎早就在等着晏云昭。
看见晏云昭旁边跟着的那人,楼承靖愣了愣,依旧换上了那副张扬模样。
“兄长,好久不见。”
楼宿视线淡淡略过他,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越过他跟着晏云昭进了坊内。
晏云昭感觉到二人之间颇有些剑跋扈张的意味,楼宿也板着脸不说话,便不敢多问,只凭着记忆去灶房找杜娘子。
到了灶房门口,楼宿却道:“我去找楼承靖聊聊,在内堂等你。”
晏云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哪像是去聊聊?拉着脸仿佛要去找他泄愤。
对于他们二人的事,晏云昭找个恰当的时机再旁敲侧击问一问。
灶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花香,凑近一看,杜娘子早就将所有食材摆在小瓷碗里收拾好了,五谷研成的面粉、细盐、各类糖浆、还有十几味可添制小食的小料,有花瓣莲子香草等物。
“杜娘子备得齐全。今日可是要制糕点?”
“正是。糕点广受喜爱,其中门道却不少,长宁郡主尤好玲珑香甜的糕点,因此厨娘们在曲水流觞宴里往往在糕点上下足功夫。”
“原是如此。”
“我们照例先揉了面团。”
杜娘子当厨一辈子,肩肘早被锻炼的有力,揉脸盆大的一坨面也不在话下。
揉面也有学问,并非要将它拉开再合上,而是揉搓时注力盘成一团,将力道往面团中间使。晏云昭深谙这一点道理,方才见杜娘子揉面,也是如此。
不过见杜娘子不添水,却添奶,便奇道:“面中添奶虽滋味好,可难存蓄,多放一会难免腥臭,况且不拿清水和着,面团也僵,为何杜娘子还要如此?”
杜娘子笑道:“晏姑娘年纪小,阅历竟不少。面团僵,实际不在于添了何物,而在于发酵,的确有许多人误会。”
晏云昭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她做糕点少,主要以菜、面食为主,这方面倒确实学到了东西。
等面团发酵好,两人便井然有序地手动绘样式、刻糕模。
“长宁郡主喜爱金鱼,因此练好金鱼是极重要的。”
晏云昭点点头,铺开宣纸,提笔点墨。
这可真是她的拿手好活,上辈子晏云昭被逼着学了几年的国画,虽然现在手生,也仅是学了些皮毛,却没少被老师夸赞有天赋。
寥寥几笔,一只金鱼活灵活现在纸上,弯着尾巴为团圆状。国画不讲求每一笔有多像,而在于神韵,神韵十足,那便称得上是好画。
杜娘子此时也绘完了图,拿着晏云昭的金鱼连连点头:“颇有灵气。我这样式倒显得传统了些,那便用你这一版吧。”
杜娘子绘的金鱼一看便知是画匠手笔,精巧细致,却唯独缺了那一点灵动。
给长宁郡主用的,自然得是市面上没有的,最好还能翻出些新花样来。糕点模具模子刻好,杜娘子便带着晏云昭处理糕料,从拣花到渍糖,亲力亲为。
“这糕点啊,得配名茶。糕点甜腻,茶水便得选用稍甘苦的,像红茶、熟普,味偏甜些,便万不可以此上桌。”
晏云昭点点头:“寻常绿茶郡主定看不上眼,可梨溪镇却不产茶,我们要如何弄来好茶呢?”
“此前我已经命了底下婢子跑云州一趟,亲采了云景早春茶尖来,以制成茶砖备好,只待当日泡饮便可。”
杜娘子领着晏云昭将宫廷御制的糕点流程全走了一遍,晏云昭悟出宫廷糕点在于食材精、步骤细,添料烤制方面均有讲究,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金鱼样的糕点出炉,又需拿小楷笔着色点睛勾勒,这颜料乃是九月血菊、陈皮等物研磨而成,清香不说,主打一个绿色健康。
不过晏云昭尝着,味道虽好,却总是差了些新花样。杜娘子做的糕点精细,不似一味的甜,咸甜适中,还有股淡奶香。
若把这白面,换成松散浓郁的豆面,会不会好上许多?
今日收获颇丰,不知楼宿那边如何了,这样想着,她悠悠踱步到了内堂。
堂中二人一主位、一侧位端坐着,楼承靖脸色铁青,像是吃了瘪,而楼宿淡定自若,抿茶缄默不言。
谁在这场唇枪舌战中落了下风,一看便知。
晏云昭揣摩着二人的表情看得精彩,没想到楼宿平日里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竟能让楼承靖这嚣张性子在他这讨不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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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晏云昭脸上的表情太过丰富,楼承靖瞥了她一眼,阴阴地出声道:“有个好消息,听还是不听?”
“听,听。”
“桂月楼有一曲水流觞宴的厨娘,方意,身子不适被换下来了,我刚好报了你上去。”
晏云昭喜上眉梢,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桂月楼白东家与我结怨已久,她竟没有阻拦?”
“这我不知。总之,郡主金枝玉叶,必得在饮食上下足心思,仔细准备着。今日你们便住在碧月坊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
此话说得好听,可楼承靖脸上分明写了“口是心非”几个字,明显不愿多看楼宿一眼。
晏云昭心道:竟然还是个傲娇。
楼宿放下茶盏,温润道:“若你需要,我便陪你留在这里。”
晏云昭点了点头,有些少见食材她手头确实很缺,眼下上别处找,耗时耗力不说,恐怕也难了。
见二人真要借宿,楼承靖似是翻了一个白眼,“啪”地一声合上折扇,大步迈了出去,声音远远传来:“福子,你来安排,务必‘好好招待’。”
他特意咬牙切齿强调了后面四个字,看他如此吃瘪倒是有趣,晏云昭的唇角不禁扬了扬。
今日天色已晚,福子给二人安排了同一院内的两间厢房,小院风雅别致,倒是颇适合把酒赏月。
难得不用忙活小店的事,晏云昭酒兴大发,找丫鬟问了路,去酒窖取了两壶清甜佳酿来。
“右侧案几……”
晏云昭按丫鬟说的位置取了酒,在小院亭下邀楼宿对饮。
楼宿本推脱不饮:“我酒量不佳,还是云昭姑娘自己喝吧。”
“放心吧,我酒量也不怎么样,特意要了点花酿小酒,不会醉的,就尝个鲜。”
晏云昭在玲珑盏里斟满酒,推给楼宿,碰杯后二人一口饮下。
入口清凉微甜,咽下喉咙才觉苦涩甘辣,虽有花香,却不并不是什么解渴小酒,一杯下肚,晏云昭只觉得胃里似有火烧。
两人就这样一杯一杯的喝着,直到一壶见底,才晕晕乎乎地倒在了桌案上。
晏云昭仿佛看见眼前有好几个楼宿重叠又分开,勉强撑着头冲他喊道:“楼宿,你今天跟楼承靖说什么啦?嗝,把他弄那么生气,那脸色,简直比石头还青!哈哈……”
说完,自顾自笑起来。
楼宿状况也没好到哪里,玉面薄红,好像晏云昭团的胭脂面点,说话有些捋不直舌头:“你离……离他远些,他想拿你提高修……”
“为”字还没说出口,楼宿扶着柱子在一旁吐起来。半晌,才醉醺醺倒回了椅子。
“为何我要离他远,难道你……你吃醋啊。”
晏云昭拿起封住的一壶,还欲再满上,却被楼宿抢了过去。
“你是我未来的,娘子,不能,什么妖魔鬼怪都,掳了去。”
说完,楼宿伏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晏云昭迷迷糊糊,仔细思索着他话中的意味,奈何脑子似有一团乱麻堵着,怎么也想不明白。
29.鹿活草
昨夜宿醉,早上醒来晏云昭头痛的厉害,摸到灶房给自己做了一锅清淡解酒的桂花圆子。
碧月坊内盘好的圆子大多为红豆馅,甜润可口,不过她还是更喜欢芝麻馅。
撒一把糖,碗内盛少许桂花酱搭配红豆圆子,清晨热气腾腾来上这么一口,简直不要太惬意。
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已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喝醉后似乎非要拉着楼宿聊什么“人间真理”“你懂不懂什么叫天体物理学”,如今想来还真是尴尬,她不禁难为情地摸了摸鼻梁。
罢了,楼宿也喝醉了,肯定也记不清了,她决定“冰释前嫌”,给他盛一碗圆子拿去。
站在楼宿厢房前敲了半天却无人应答,里面也悄无声息,晏云昭蓦然想起上回楼宿昏过去无人发觉的事,一时情急直接将门撞开了。
这间厢房和晏云昭住的差不多,陈设简单雅致,她端着的圆子方才撞门已洒了半碗,随手放在桌案上便匆忙凑过去往床上看。
楼宿直挺挺躺在床上盖着薄被,眉毛轻蹙着,面色红润滚烫,倒像是发了高烧。
难怪他平日起那么早,今天却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什么动静,晏云昭一时愧疚,准备给他敷毛巾降降温再去喊人。
冰凉的湿毛巾盖在他额头,楼宿紧闭的双眼动了动,似乎还是有些热,盖在肩膀的被子被蹬开了些。
轻薄的里衣领口有些歪,露出半副玉润的肌肤,晏云昭看着那片发红的胸膛,鬼迷心窍将手放了上去。
这么烫!
此人怕是得有四十度高烧,晏云昭顾不上想那么多,一心想着救人,一把将他的被子拉开到了一边,正欲调整他的枕头,却对上一双疑惑的眼眸。
楼宿坐起身,看着她怔愣了片刻。
这一坐不要紧,衣领敞开的幅度却更大了,大片春光泄露在眼前。
晏云昭脸腾的一红,此时半跨在床边,手里还攥着被角,此情此景的确像图谋不轨,面对这突发状况一时百口莫辩:“我……我看你很热就……”
注意到晏云昭的窘迫,楼宿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却没有将衣领合上的意思,领口处紧致线条一览无余,他目光只定定注视着旁边桌案上那半碗桂花圆子。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的确有股桂花的甜香。
他朝着那半碗桂花圆子点了点头,道:“继续吧。”
继续?什么继续?
晏云昭脑子有些发愣。
她扭头看了一下楼宿目光所指,瞥见了那半碗被她洒了的圆子。
难道他发高烧脑子烧坏了以为自己在给他喂圆子?
晏云昭懵懵懂懂端起了圆子,将勺子凑到他唇边,楼宿张了张嘴,很配合地吞下。
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吃完了圆子。
晏云昭的目光全程专心致志盯着勺,丝毫不敢往敞露的胸膛瞥一眼。
她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这对吗这对吗这对吗这对吗……
思绪只走神了片刻,汤勺便喂到楼宿脸上去了,她拿起毛巾手忙脚乱的给楼宿擦脸。
“我来吧。”
楼宿嘴上这样说着,却带着她拿毛巾的手往怀中探去。
晏云昭大脑嗡的一下,四周静得可怕,脑海中只有她狂跳的心跳声。
这是要干什么!
指廓触碰到一个细腻的东西她才视死如归地抬眸——哦原来是擦锁骨啊。
可偏生楼宿动作极慢,带着她的手从左肩擦到右肩,仿佛把肩颈全部展示了一遍才罢休。
晏云昭皱眉:还真是洁癖,一点汤汁需要擦这么久。
她又狐疑地望了楼宿一眼,看他这反常的举动,怕不是酒还没醒?今日的楼宿看起来似乎确实有些呆傻……
“我去喊大夫。”
说完,起身就要走,手却被楼宿拽着不放开,他一借力,晏云昭毫无防备跌到了他怀里。
二人呼吸交织着,此时近在咫尺,她才发现楼宿右眼眼尾有一个细小的泪痣,若是不像此时这样凑近看,难以发现。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桂花的甜香和热气扑面而来,晏云昭镇定心跳一手撑着床坐起身,更加笃定楼宿就是还醉着。
可昨日二人不过也就喝了一壶,怎能醉这么久?
安抚好楼宿,晏云昭整理衣装出了院子去喊大夫,恰巧路上碰到在坊内遛鸟的楼承靖。
见晏云昭一脸疲惫面色不佳,楼承靖戏谑道:“听闻昨夜你们二人春宵一度,怎么独自出来了?我那好兄长呢?”
晏云昭没好气地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你们碧月坊的酒都是假酒吧,你那兄长醉了两天,又吐又发烧。”
楼承靖挑了挑眉:“怕喝的是春露酒吧。我去看看。”
晏云昭不置可否。大夫没喊来,反倒喊来楼承靖,罢了,他既知道什么“春露酒”便应当有法子解酒。
楼承靖托着那只七彩大鹦鹉,和晏云昭一道往院内走去。
见这鹦鹉羽毛鲜亮华丽,价格定是不菲,便问道:“会说话吗?”
鹦鹉歪了歪头,反问晏云昭:“会说话吗?”
她被这么一问,倒是愣住了,只觉这鸟机灵有趣,忍不住笑了几声。
鹦鹉扑腾着翅膀在楼承靖手腕上颇不安稳,见晏云昭不说话,叫嚣道:“哑巴,哑巴。”
“死鸟。”
楼承靖警告似的敲了下它的头,鹦鹉脑袋歪了歪,住了嘴。
进了厢房,楼宿依旧昏迷了似的倒在床上,楼承靖抬手探了探他的鼻,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
“怎么了?”
晏云昭见他僵住半晌不说话,不知楼宿此时是什么情况,忍不住问道。
楼承靖垂眸思索了片刻,只替楼宿掖了掖被角,随口道:“也没什么。大抵就是……病入膏肓了吧。”
“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一旁的鹦鹉瞬间遭到两记眼刀,蓬着毛悻悻缩到了桌上的瓷瓶后面。
“病?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难道不是受了法器影响?怎地没了玉佩反倒严重起来?
莫非……跟昨晚那壶酒有关?晏云昭的心提了起来。
楼承靖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他……是被下毒了。本就没几年可活,眼下发生此事也在意料之中,不必自责。”
楼承靖平淡的语气反倒让晏云昭更加揪心,她思绪沉重,却还有一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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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能救楼宿的人……她想到了叶秦。
可仙界素有规定,仙门不得干涉尘果,哪怕求得仙师,若想让叶秦同门药师帮忙,如何能两手空空白让人来医治?
想到此处,晏云昭打开了千象囊。遭天劫之前从清山门顺的草药还剩几株。
之前不用,并非不舍,而是她不懂医术,不知楼宿患的是何种病,且此药药性极强,稍微不慎便腐蚀肺腑。
若是解毒,应当有效。
她传音于叶秦,言简意赅诉说了状况,至于报酬……便用这百日艾吧。
这两株灵药在清山门涵养多年,似乎很是难得,晏云昭凭着小符悄无声息顺手拿走不少,本是小符用来修炼,如今小符沉睡,倒是闲下来能救人命。
听闻有百日艾作报酬,叶秦吆喝来不少师兄弟,众人瓶瓶罐罐摆了一地,好似要大展身手,但见雇主竟是一平平无奇的凡人,又诧异了几分。
“叶师妹,你怕不是诓我们来,千年灵草怎会在这样一个凡人手上?”
为首的药师气韵清丽,晏云昭半晌竟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位师兄……师妹……额,这位仙师,”她清咳一声顿了顿,“灵草不假,其中机缘深厚一时道不清,但只要你治好他,百日艾绝对如期奉上。”
“行吧。”仙师一甩袖袍,昂首道:“我叫柳江。”
“柳江仙师。”晏云昭作揖道。
见这位名唤柳江的药师要出手,众人似是气焰都低了。
“哎,柳江师兄要出马,还有我们什么事?打打下手得了。”
“可别想偷懒,我会盯着你们的。”
叶秦挂着浅笑,却叫众师兄弟不寒而栗,纷纷凑去帮忙,叶师妹的脾气和长鞭可都不是好惹的。
晏云昭只向坊内不明所以的众人解释为她的道士朋友,楼承靖没有怀疑,反倒将一大院子都慷慨让给了众人。
“我可不是好心,只是死在我院子怪晦气的。”
楼承靖托着鸟,见晏云昭似是要感谢,赶忙撇清关系道。
晏云昭了然一笑,虽然不明白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竟让他们如此针锋相对,但她发现楼承靖其实就是个毒舌豆腐心的傲娇,与叶秦倒是有些相像,只不过嘛……叶秦的性格还是要比阴森森的楼承靖好上很多。
十余位仙门药师皆有一身超群医术,却因楼宿凡人之躯犯了难。
“晏姑娘,这位公子的毒气绝非凡物,已侵肺腑,气脉淤结不畅,寻常草药治不了本,上品灵药却药性猛烈,定是要反噬的。”柳江探脉后叹惋道。
“若是……有鹿活草,加之敛灵草中和烈性,兴许可以一试。可这两位上品灵草更是难得,饶是我们宗门也寻不出一味来。”
众药师听闻此,纷纷摇了摇头:这凡人定是要没命了,整整两株有价无市的上品灵草,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找。
晏云昭笑了笑,默默从千象囊掏出一株仙草,灵光星星点点照亮了整个屋子。
“我……好像有。”
众人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仙界罕有的鹿活草就这么放在那个几百年前的小破袋里?这凡人到底什么来路?
30.生意危机
柳江接过鹿活草怔了片刻,半晌才欲言又止道:“鹿活草娇贵,当由寒天袋小心看护着,放进寻常储物囊定要枯死的。可姑娘这株是如何看护的?竟还鲜活着。”
听柳师兄这么一说,其余几人也颇为好奇,纷纷凑前一观,见这鹿活草灵光闪动、叶片硬朗,更是奇怪。
晏云昭摸了摸鼻梁,大脑飞速想出来套说辞:“此物我也刚得手,是从一位大师处千辛万苦求来的。它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众人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左不过是个气运逆天的凡人,还以为能学到些真本事呢。
柳江倒是体贴接过了话茬:“鹿活草千年罕见,世间不过廖廖几株,晏姑娘实乃福运昌隆之人。公子的病我会尽力为之,还请宽心。”
晏云昭点了点头,替不省人事的楼宿掖了掖被角就掀帘出了门。
此处有叶秦和柳江在,她是极放心的。几日未回翠良山,不知三草妖忙活的如何了,她画阵回了翠良小店。
此时日头落山,正是筹备暮食之时,小店却似乎较往常安静。
晏云昭心下疑惑,进门一看,绒绒正躺在窗边打盹,而景明几个人闲坐在桌边摇蒲扇,清闲极了。
“老大,你回来啦!”
景明凑上前欣喜地摇摇她的胳膊,见晏云昭神色疑惑,扭头打量了一下小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好像有些搞砸了。”
晏云昭淡定地拍了拍她的肩:“不怪你们,恐怕跟前阵子街上的流言蜚语有关。我早料到会如此,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便有效果了。”
“我不在这几日小店生意一直惨淡?”
疏雨点了点头:“前日开始翠良和龙王庙小店食客便渐渐少了。问饭菜是否可口,食客都夸好,可就是没人来了。”
“我猜是有人蓄意为之。近几日你们先把龙王庙和翠良山的小店好生操办着,有乡亲问状况就打诨糊弄过去,称一切如常。”
晏云昭吩咐完,又见三个人都在这儿,不禁问道:“那龙王庙小店如今是谁在看顾?”
疏雨道:“前日告示招来两个能干的帮厨,芳姑娘和陈姑娘,学的很快,我和景明晴溪将汉堡胚、饼皮烤好托给她们,剩下的交由她们去做,倒也和咱们做的如出一辙。只是最近食客少,不需要太多帮厨,便叫她们看着店了。”
晏云昭了然,提点道:“还是要有自己人看着才是。”
若说对家,翠良小店荒郊野岭、龙王庙小店也偏僻,应当不存在抢了别人生意一说,她没什么思绪,刚好从新来的这两位帮厨着手。
下了山,见龙王庙小店也是冷冷清清,里面有两个模样还算清秀的姑娘陪孩童们做游戏。
“陈姑娘、芳姑娘?”
听到问话,二人回头打量了晏云昭片刻,试问道:“是……翠良晏东家?”
晏云昭含笑点了点头:“听家中小妹说,二位姑娘聪明伶俐,学的极快。近日看守龙王庙小店,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二位看着面善,毕竟不是晏云昭自己选出来的,为人、出身一概不知,还是有些戒心。
其中一位姑娘也带笑:“晏东家,我唤陈月。麻烦倒称不上,但确有些棘手,小店汉堡披萨短短时日在梨溪镇卖了足有两千份,却叫别人给抄去了。”
另一位便是芳姑娘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补充道:“不错。披萨咱们卖三十文,野生菌菇稀少,腌牛肉又耗时,不过是卖个成本价。可那刘记卖二十文,拿寻常蘑菇仿了个七七八八,竟生生抢了咱们的生意。您看这如何是好?”
做食肆这行,总会有模仿借鉴,眼下她未加入食肆十七行,想请行里做主自是无望,私里寻那老板商量又恐怕谈不出个名堂。若不立好食肆口碑,不仅付不起二位姑娘的薪资,小店三草妖、病重的楼宿和龙王庙这些孩童如何养?
念及此,晏云昭太阳穴突突地跳。
合计合计,近日下山采买食材和付薪酬的钱两应当还能撑段时间,她便先去镇子上寻了那家仿制汉堡披萨的店。
一路打听,晏云昭寻到了巷角处那家烟火十足的烧饼店。小店门口摆着烧饼的招牌,飘出来的味却并非寻常烧饼传出来的。
掀帘进屋,她装作食客挑了处干净桌案落脚,小二乐呵呵跑过来问道:“客官,您想喝点什么?”
“一碗豆浆。小店可有什么红火的招牌?”
“嗐,那您定要尝尝我们家的烧饼,近来可是卖得极好。”
店内嘈杂,晏云昭只淡定点了点头,然后端详起里面陈设来。
小店装修简单,店面不大,每桌却坐满了人,大多是一些过路的乡亲,扁担摞了一地。
再看他们桌上,摆得不正是披萨汉堡么?
红酱汁配绿菜酱牛肉、脆饼底配红薯泥……何止是抄了个七八分,便是照样全学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烧饼”上桌,香浓实在,的确让人眼馋。
晏云昭顺道打探了句:“郎君,你家店从前就是烧烧饼的?”
“那可不?这东十二巷就属我家烧饼卖的最好!如今师傅学了新方子,您快趁热尝尝吧。”
小二热情洋溢,晏云昭笑了笑,却先喝了一口豆浆润润喉。
面对食物,晏云昭挑剔得很,就比如这碗豆浆,研磨蒸煮工序不落,却甘苦干涩,豆沫发腻。若是研磨时再加少许红枣、核桃干调调味,多滤几遍,想必味道大抵要好上许多。
再吃这披萨,饼底外壳酥脆,颜色黄澄澄的也正,内里软糯,似乎还掺了南瓜汁,面香十足。
不愧是做烧饼出身,对火候把握确实要比晏云昭好上一些,这点她自以为不如。可蘑菇牛腩入味不够,煮得糜烂不说,水分还过多,自是比不上晏云昭煮高山菌菇的水里也有文章,煮水单拎出来都可作一味鲜汤。
一番品鉴,这生意兴隆大抵胜在价格,晏云昭提出的外卖虽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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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可价格就要足足高出十五文。
商业竞争本就会有不公,在古代也没有什么知识产权法食品专利,晏云昭也就劝自己想开点,另寻他法恢复小店生意,况且这汉堡披萨连她也是抄来的做法呢。
不过她觉得其中有猫腻,仅是一道小食被抄,何至于让翠良山小店的生意也淡下来?
晏云昭一边思索,一边在街巷踱步,看着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不知不觉走了盐坊外面。想起周奉为人精明,打探些事也方面,便拾裙迈进了门。
周奉眼尖,本在柜台后忙碌,一下子将她认了出来,打招呼道:“晏老板又来替你家楼公子买盐?”
晏云昭笑着摇了摇头,随口道:“闲来无事随意转转罢了。”佯装挑盐向周奉问起话来:
“近日小店生意不佳,店里姑娘说是这细盐不如从前,味不正了。周郎君,你道如何?”
晏云昭淡淡注意着他的神情,果不其然,周奉神色微妙的变了一瞬。
“我们这盐自是和从前没分别,照例是那般制法。晏老板聪慧,不过呀,店里姑娘的话您也别什么都往心里去。”
听着此话像是有其他意味,晏云昭便进一步探话道:“也是,有些传言从自己人身边说出来,黑的也传成了白的,可不叫人伤心吗。”
说着,她做出一副惆怅模样,长叹了一口气。
周奉似乎也颇有些叹惋道:“有心人最是难防,晏老板您年纪轻,手又巧,定是遭了人妒忌,竟传出那等恍人的浑话来。”
此番对话,晏云昭心下已了然,果不其然是之前听说的风言风语惹人惶恐。
“是啊,我和楼公子清清白白,怎就成他人口中那般私奔夫妇了?”
晏云昭继续装傻,听的周奉一愣一愣。
“此等流言实难入耳,我自然相信晏老板的为人。不过啊,我倒是听过一个更恍人的,大家都说,您和三小妹是山上妖怪变得呢!你说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周奉难为情的说完后半句,抬头瞄了晏云昭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竟还有如此招笑的传言?实在是让人惶恐。”
晏云昭愈晏愈夸张,仿佛痛心疾首道:“难怪近日小店生意惨淡,此间缘故我分明了,多谢周郎君。”
前段时日头回听说此等传闻时,她便疑心是有人故意为之。可那人如何得知她是妖?她隐隐觉得,此事恐怕并非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背后搞鬼之人是谁,她还无甚头绪。
出了盐坊,晏云昭在巷子里买了些鲜菜到龙王庙去,无意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芳姑娘么?
晏云昭心下一喜,她背着满筐的菜着实有些不便,此时恰巧需要帮忙,便紧赶慢赶小跑过去,却见芳姑娘一遛烟进了桂月楼。
她步子顿了顿,桂月楼价格高昂,芳姑娘衣着言谈并不像富贵之人,若说是去吃饭,未免牵强了些,于是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31.煮粥闲谈
晏云昭却没有跟着芳姑娘进桂月楼,而是回了龙王庙,云淡风轻等着她回来。
陈月朴实能干,此时没有食客也是忙着撒水扫地,擦擦这个擦擦那个,晏云昭很满意。
“陈姑娘,你可知芳姑娘是何出身?”
陈月忙活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番:“这我确实不知。她近日像是心情不大好,性子也疏离,不怎么同我说话。不过她处理食材可麻利了呢,大抵从前也是常做些吃食吧,兴许是哪家的小厨娘。”
晏云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呢?”
“我原本是被雇去种田的,可这是力气活,实在辛苦。”陈月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做帮厨比那轻松多了。”
晏云昭忍俊不禁。
估摸着也到了午膳时候,今日天阴,倒是想吃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片。
晏云昭招呼陈月帮忙切洗芹菜、青椒、香菜,她来小火翻炒羊肉沫,面片倒水下锅,一股浓郁的肉香便弥漫在庙里。
面片大多是西北美食,尤其羊肉面片,虽然晏云昭不爱吃芹菜和香菜,但这两样菜可有效掩盖羊膻味,增添面食鲜味。偶尔再加些红薯粉进去,撒一点胡椒粉,汤汁麻酥,吃的人直冒汗。
如果是大冬天来上这么一碗,很是惬意。
众孩童们盛完最后一碗面片,连汤汁也没有放过,吃得正热乎时,芳姑娘悠悠从门外迈了进来。
见晏云昭在龙王庙灶台洗着碗,她愣了一下,上前怯生生点了下头:“晏东家。”
“不必忧心。此时没有食客,你不守在龙王也不会少你工钱。”晏云昭看她一眼,似是善解人意地一笑。
“我来吧,您去歇着。”
芳姑娘执意替她,晏云昭也没有再坚持,甩了甩手上的水,将盛满瓷碗的石头池子空出来让给了芳姑娘。
“芳姑娘今日上街,有什么事办?”
芳姑娘手下利索不停,道:“今日回家探了一趟祖母。祖母病重,身边却没人伺候着,还望晏东家体谅,我定不会误了小店活计。”
“这是自然。”
晏云昭点点头,倒是很同情她。如果家中有病重祖母要养,那去桂月楼多寻份生意也无可厚非。
但小店配方泄露、谣言四起等这一系列事件同时发生,那可就不是巧合了。
虽说这个年代已颇有些人与妖和谐共生的由头来,但民风毕竟还是没有那么开放,大家对妖一向忌惮,晏云昭还是有些隐隐担忧。
“祖母患的是什么病?或许我可以帮忙寻位良医来。”
芳姑娘听到此似乎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瓷碗连连摆手:“这可万万不敢。小店生意不如从前,晏东家却依旧不少报酬伙食,已经很是感激,怎敢再麻烦您呢?”
晏云昭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这算不了什么。祖母看病需要钱,你的报酬提早给你预支便是,还需要什么尽管提,我能帮的一定帮。可否方便带我去瞧瞧祖母?”
芳姑娘垂头拿袖子掩了掩眼角,她吸吸鼻子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晏东家。”
芳姑娘的家在城东偏僻的小巷里,晏云昭跟着她一路绕过狭窄堆满杂物的巷道,终于在一座寻常的院门前停了脚。
院内也是尘扑扑的,疏于打扫,一园小菜地荒草丛生,外人瞧着大抵是不信这里有人住的。
芳姑娘注意到晏云昭打量院内,不好意思道:“我在外做工,平时只急匆匆来给祖母烧饭,连院子也没顾上扫,让晏东家见笑了。”
晏云昭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她进了屋内。
黑墙矮炕上卧着一老嬷,神色惫懒,似乎有气无力,见到晏云昭来掀了掀眼皮,气若游丝吩咐道:“芳丫头,怎么有客人来也不提早说一声?快给客人倒茶。”
见老嬷似挣扎着要起来,晏云昭连忙扶住了她:“无妨,祖母。您好生歇息着。”
说着,便将带来的一盒芙蓉玉糕放在了桌子上:“听芳姑娘说您脾胃不大好,给您带了暖胃补气的枣瓤芙蓉糕。”
芳姑娘将一盏茶放桌上递给晏云昭,笑着向祖母解释道:“这位是我如今做帮厨的东家,晏老板,特意来看您的。”
祖母闻言,笑着冲晏云昭点了点头:“好,好。”
芳姑娘凑过去给祖母掖了掖被角,又拣了一块芙蓉糕送到她嘴角,嘱咐道:“祖母慢些吃,仔细噎着。”
这芙蓉玉糕玲珑剔透,模样制成一朵朵花样入口酥软香甜,内有豆面粉搭配枣泥润味,喉咙细腻,垫垫肚子吃粥也是极合适的。
“晏东家实在有心了,上回吃到这么好的点心,还是芳丫头一门心思做厨娘天天捣鼓食材的时候。”
芳姑娘听了此话有些不自在,赶忙解释道:“做着玩罢了,哪能成厨娘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晏云昭佯装没有听懂话中意味,好奇道:“芳姑娘竟还有这类手艺?怎不自己做个小营生,反倒甘心做起帮厨来。”
“自己开店需要底金,祖母还病着,我只能寻些有工钱的活计来做。”
芳姑娘心不在焉给晏云昭添着茶,一时走神,滚茶倒在了桌子上。
“哎呀,芳丫头今日怎么毛手毛脚的。”
祖母嗔怪,芳姑娘也心虚,只赶忙拿了布来擦,一边连连给晏云昭道不是。
晏云昭笑着打圆场:“定是芳姑娘思祖母心切,往日忙着做工,今日难得回来一趟,难免疏忽。”
“不过祖母身子是哪里不舒服?”
“年纪大了,身子处处不利索罢了。大夫说是心脾两虚,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实在是劳晏东家费心。”
晏云昭抿了一口茶,笑着应道:“心脾需好生静养着,吃食上也要注意。”
“不过芳姑娘干活伶俐,又会做吃食,桂月楼雇价更高,怎地没去试试?”
芳姑娘擦桌子的手顿了顿,茶水早已擦干了。
“这些招牌大的食肆要人严苛,只是有心无力。”
“我恰巧认识桂月楼的白东家,可以替你引荐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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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芳姑娘闻言,抬头慌乱了片刻,不知如何回答,只道:“晏东家帮的实在太多,便不劳您费心了。”
晏云昭只是顺水一提,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打算。今日打问的也差不多了,向二人和和气气道过别后便没有久留。
之后的几天,晏云昭依旧常常提了各色小食去看望芳姑娘的祖母,什么玉面点心莲子小粥,景明帮忙张罗着食材,却不明白了:“老大,怎么觉得您越来越喜欢做善事了?先前养着龙王庙还好说,毕竟县令替您修了路,如今小店入不敷出,何故还要倒贴着去给芳姑娘祖母送吃食?”
晏云昭切了小葱生姜放进酱料瓷碗,将肉条细细揉搓腌着,头也不抬:“芳姑娘家中境况惨淡,祖母纯善却病重,能帮便多帮些。不过我揣摩着,镇中流言兴许与芳姑娘有关,此番也算打探。”
景明点了点头,主动替晏云昭剥着莲子:“可长久这么淡着也不是个办法,库房都快空了,咱们就一直这么坐以待毙?”
晏云昭手下不乱,唇角勾了勾:“自然不会。梨溪镇秋天短,严冬说来就来,到时候才是咱们真正赚钱的时候呢。”
景明抬头一喜:“对啊,我们有小符!冬天也可以种菜。”
晏云昭冲她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冬天吃食花样少,没有新鲜的菜可以吃,乡亲们都爱趁早屯土豆子。咱们没法彻底根绝了那些流言,做食肆还得有真本事才长久,店开起来了,那些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咱们既不害人,也不伤人,为什么是妖就一定要被人人喊打呢?”
景明似乎有些伤脑筋,剥了几个莲子送进了自己嘴里,嚼得自在。
“听闻妖界许多妖也是心性纯良的,并非都会害人,咱们是妖,何不如去妖界开店呢?”
景明所说不无道理,晏云昭道:“此事我也有所考虑。可咱们对妖界了解太少,饮食风俗一概不知,还是得长久计划。何况现在楼宿还在被医治,他一个凡人,定是不愿跟我们去妖界的。”
“可楼公子的家,不正是在妖界边缘吗?说不定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倒也有理。”
楼宿近日被天临宗药师弟子轮流医治着,晏云昭放心甚于担忧,便没有多想此事徒增烦恼,和三草妖做了一锅简单的莲子小粥吃暮食。
“平日里吃的都丰盛,最近只能拿米粥将就着,可还习惯?”
小圆木桌上只有一碟榨菜,一盘切片的炭烤腌肉。三草妖都爱吃肉食,被晏云昭喂的嘴也刁,天天咸菜稀粥的吃着,不知会不会觉得委屈。
晴溪放下碗筷使劲摇了摇头:“清淡些好,老大做什么都好吃。我虽然不喜欢吃稀粥,但唯独喜欢吃老大做的稀粥,甜甜浓浓的,很是好吃呢。”
景明和疏雨纷纷附和,晏云昭冲她们笑了笑,也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她在粥里添了红枣桂圆和莲子,慢煮了好久,滋味确实是不错的。
四人就这样一口一口笑笑闹闹地吃着,晏云昭倒是有些满足此刻清闲。
32.采药
这几日小店清闲,四个人在翠良山也放松不少,偶尔去碧月坊探望探望楼宿,闲暇便去山上采草药蘑菇拿到镇子上卖。
柳江说,楼宿的毒古怪难解,但需些时日,叫她们放心,三草妖也安心不少。
雨后晴空,山路变得泥泞难走,四个人换了一身耐脏的旧衣裳,背着竹箩筐上山,一路搜寻些新鲜蘑菇或者野菜,发现什么草药灵药更好不过。
“老大,那老伯要的土茯苓和五指毛桃该怎么找呢?我看山上有些果子长得也大差不差。”
说着,晴溪采了一个通红的野果就要往嘴里送,晏云昭回头注意到时,她已经吃下去下半。
“晴溪,快吐掉!”
晏云昭和景明疏雨手忙脚乱地凑过去给她拍背,忙活半晌,晴溪抬头憨憨一笑:“已经吃下去了。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应该是没有毒……”
话说一半,晴溪直挺挺地晕倒在地上,手里通红的半个果子摔在地上打了个转儿。
“这山上的野果断不可随意吃,翠良山幽深潮湿,有什么剧毒菌类虫类都说不好……”
晏云昭凑在晴溪身边又掐人中又渡灵力,还一边絮絮叨叨嘱咐着。
一筹莫展之际,一阵均匀惬意地呼噜声悠悠传来,三人低头一看,晴溪面色红润,睡得正酣。
“这果子莫不是有催眠效用?闻起来应该是没毒。”疏雨捡起果子打量了片刻,揣测道。
“兴许吧……”晏云昭望向晴溪,无奈笑道。
景明主动肩负起了背晴溪的任务,晏云昭便提着刃雪在前面开路。
从前采蘑菇不过是在山脚,今日有三草妖作陪,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翠良山深处。越往里,菌菇品质自然更好,还会多些罕见东西。
灌木丛生,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树根交错盘桓,部分粗壮的根条从泥土里抽出暴露在地面,一路磕磕绊绊,并不好走。
树干上、草丛里,不少地方都有可能突然冒出来带着一抹迥异颜色的蘑菇,静静等待被人发现。
有些野生蘑菇毒性强,从前晏云昭做菜都要又煮又炖上好久,这次采蘑菇时便留了个心眼。
“毒性强的蘑菇会有一股淡淡的苦味,注意不要采错了。”
草妖对草木类有天然感知,嗅觉也更敏锐些,有毒没毒,一闻便知。
但晴溪大概是个例外。
晏云昭望了望景明背上熟睡的晴溪,联想到此不禁有些疑惑。
晴溪在几人之间年纪最小,大抵是修为尚低,自然尝不出分别。
这种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的寻宝活动让人不亦乐乎,几个竹筐不一会儿就被各色蘑菇填满。
这次多采了些从前没见过的蘑菇,下山也好卖个好价钱。
几人一路沿着越来越陡峭狭窄的山路向前走,约摸快到了山顶,连空气也更稀薄些。
“五指毛桃不难找,果子圆而小,表皮有细密绒毛,叶片形似五指;土茯苓常依附其他植物而长,倒是要难找些。”
景明和疏雨点了点头,四下搜寻起来。
从前能上山采药的不过是些熟练的药童,武夫不识草,行事也莽撞些,恐伤了根株;寻常人上了山就再难下来,也不好去采药,因此梨溪镇药草稀缺,定价奇高。
“在这边!”
疏雨惊喜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晏云昭和景明不约而同赶过去一看,眼前竟有大片的五指毛桃,场面壮观程度堪比养殖果园。
“我记得药馆先生说,这两味药材是极罕见的,怎么翠良山上竟有这么多?”晏云昭有些错愕。
“可能是山高路远,寻常人走到山腰就会遇到猛兽,况且山路有那么陡,难以走到此处吧。”
景明将睡着的晴溪放在树边,和疏雨背起篮子就一头扎进了毛桃林里,几个人拿着小铲刨土挖根。刚下过小雨,泥土湿滑,三人的衣摆就沾满了泥点。
五指毛桃的根挖了不少,土茯苓也找到了,今日满载而归时,晴溪才悠悠转醒。
景明笑着嗔怪道:“晴溪怪会偷懒,忙活完了才知道醒。”
“下回定要罚晴溪挖整整三筐土豆。”
几人下山后,已到了日暮时分。后半截山路有石阶,下了翠良山就直奔镇子上的药馆交付草药,足足赚了一贯钱。
医馆先生方才瞧见整整两三筐药草,愣神了好一会。
蘑菇照例是摆摊卖,野生菇罕见,一如往日那般被抢空,晏云昭还不忘提醒道:“切记要煮上半个时辰以上方可食用。”
不少是老主顾了,连连点头称是,提着竹篮便急匆匆走了,好像她们几人身上散发着毒气似的。
“这些乡亲们真是奇怪,一边怕我们是妖,一边又敢来买我们的蘑菇。”
景明心直口快,晏云昭也不恼,只提醒道:“小心被他人听去了。究其根本,不过是乡亲也觉得谣言荒诞,却想讲求一个去晦气。”
月挂枝头,蘑菇也卖的差不多了,四个人打道回府前去了龙王庙一趟,却不想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罗姑娘?你怎在此?”
见孩童们手上皆举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灿烂,晏云昭心下了然。
恰巧被熟人遇上,罗姑娘有些不自在:“坊里有些没卖完的糖葫芦,放着恐怕坏了,便拿来了这里。”
“原是如此,多谢罗姑娘善举。”
嘴上这样说着,晏云昭心里却分明:桂月坊何曾卖过糖葫芦?只怕是罗姑娘好心却不想承认罢了。
回想起从前也有一神秘人总是偷摸送来各色小食,晏云昭原本以为是县令吩咐人做的,现在却不这样以为,县令何故偷偷送来?想必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神秘人便是罗姑娘吧。
“罗姐姐,明日你还来吗?”
孩子们拉了拉她的袖子,似乎很是亲昵,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罗姑娘定是没少来。
她抬头飞快看了晏云昭一眼,却见晏云昭一脸淡定和气,宽了宽心,蹲下身子对孩子们温柔道:“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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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也要糖葫芦!”
“当然可以。你们不喜欢吃点心?”
“喜欢,但是晏姐姐经常给我们做好吃的点心。”
闻言,罗姑娘颇有些意外地看了晏云昭一眼。
犹豫半晌,她拉过晏云昭站在了角落,垂眸叹了一口气,道:“晏姑娘,从前多有怠慢。本以为你不会对龙王庙的孩子们上心,如今看来,他们过的比从前好多了。”
晏云昭笑道:“不必如此客气。我早已将龙王庙的这些孩子们看作自家弟妹。听罗姑娘如此说,莫非从前桂月楼接济龙王庙时,罗姑娘也有参与?”
“此事说来话长。”罗姑娘神色有些哀伤,“我幼年家贫,仅有一相依为命的小弟不慎走失,算算时日,如今约摸已经十岁了。看见龙王庙的这些遗孤,总不免想起他,便想着多帮些,为小弟积些福,早日归家。”
“白东家从前本不愿接济龙王庙,是我和县令从中周旋,才勉强得到了桂月楼分拨的一点钱两,我实在有心无力,于是便如你所见,孩子们只能吃些淡粥馒头。”
念及此,罗姑娘很是愧疚。
“罗姑娘能有此心已是极好,如若不是你和县令的一片善心,这些孩童居无定所,食无所依,远不如现在安稳。”
罗姑娘点了点头:“日后这些孩童也要麻烦晏姑娘了,我也会尽我所能筹些钱款来。”
“如此甚好。罗姑娘可有小弟的贴身之物?或记得些特征,我平日也帮你留意着。如今大启太平,想必小弟是被哪家好心人捡了去。”
罗姑娘闻言,错愕半晌,感激地握住了晏云昭:“晏姑娘,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你。”
“这个给你。小弟右手腕骨处还有一点朱砂痣。”
她从袖口取出一枚绣着小老虎的荷包递给晏云昭,针脚细密,活灵活现,是大启常见的庇护祈福之物,与金锁无异。
晏云昭接过荷包,宽慰一笑:“能助罗姑娘寻回家人也是我之幸事。这枚荷包,可否请罗姑娘过几日再来取?我将模样画下来,也好方便。”
“自然,自然。”罗姑娘匆匆点了点头允诺了。
不过将模样画下来只是托辞,晏云昭拿着荷包本是为了通过一点术法搜寻罗姑娘家人的痕迹。
这种望术许久未用,晏云昭有些生疏,拿着荷包摆弄半晌,发现却是法力不够。于是她又打开了那个木匣,取出青龙玉佩祈求一点法力。
玉佩静静躺着,毫无反应,正当晏云昭准备拿它做一套广播体操强行“唤醒”时,玉佩分出了一点法力注入晏云昭眉心。
“多谢青龙大哥!您继续好生休息着吧。”
然后火速盖上了木匣。
晏云昭将荷包摆着桌前,闭眼凝神静气,感受荷包上的气息萦绕在周身,根据这缕气息不断寻找着蛛丝马迹。
这股气息不算近,淡淡传入晏云昭鼻侧,虽然微弱,却好在还能感知到那一缕气息。
来源在北部,正是崔家庄的位置。
33.白米红枣蒸糕糯
“柳师兄,这凡人的病当真如此棘手?竟要惊动师尊出马。”
一圆脸宽腰身的药师弟子给柳江举着茶,忍不住困惑道。
柳江淡淡瞥了他一眼:“休要妄议。”随后招招手让那弟子退下。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床榻上昏睡的楼宿,柳江面色苍白,与楼宿的脸色差不了多少。
那圆脸弟子端着茶出了厢房,心中古怪更甚。
“这些天的治疗越深入,柳师兄的脸色就越苍白一分。那毒虽棘手,咱们堂堂第一药宗也不是没见过,怎得柳师兄吓成那样?”
柳师兄刻意不愿吐露,他又怎好随意窥探?能让柳师兄皱眉的事情不多,甚至师尊都大驾光临,这可如何跟一众好奇的师兄弟交代呀。
圆脸弟子叹了一口气,索性扔下茶盏到街巷溜达去了。
凡间也是热闹,美食最为著名。他在仙界受师尊教导,修的是清净道,辟谷尤为重要,眼下闻着饭菜飘来的丝丝缕缕香气,却是忍不住咽了口水。
圆脸弟子眼尖,跟着人群走到了一处人声鼎沸的酒肆,外悬“桂月楼”招牌,气派至极。
里面却别有乾坤,雕栏桌椅采用古木,小厮个个伶牙俐齿,将圆脸弟子团团围着拥进了包厢。
“可有什么招牌?全来一份。”
“哎,您稍等!”
小厮一见这位果真是大主顾,自己眼光不假,不禁喜上眉梢,乐呵呵地传菜去了。
各类山珍海味摆了一桌,看起来当真有胃口,玉虾剔透、酱炸醋鱼飞花开、,豕肉红润嫩滑、素炒菌菇红绿相掩、糯米丸子酥酥脆脆……
圆脸弟子的口水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他迫不及待下筷将菜夹入了自己碗中,第一口惊艳,第二口略显平淡,第三口却发腻,将各类菜尝了几筷子后就悻悻住了口。
肚子饱了,心却没饱,总觉得不大滋味。
许是自己尝过了琼浆玉露,其他俗物便再难下口了吧。圆脸弟子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想道。
小厮见他吃完,喜笑颜开凑过来询问道:“客官吃的可还好?”
“比碧月坊的伙食差些,不大合我胃口。”
圆脸弟子心直口快,手帕擦了擦嘴角就准备转身出去,小厮连忙跟在旁边:“客官原来是碧月坊的贵客。我家主要吃酒,饭菜自然不比碧月坊,不如客官留下来尝尝?”
圆脸弟子不欲与他多说,只潇洒地走出去摆了摆手,没走出几步又转回来问道:“是不是有个店叫翠良野味?”
小厮愣了会:“是,是。”
依他的意思给他指了路,小厮又神秘兮兮左右瞧了一番,附在他耳边:“听我们东家说啊,那小店老板是山上妖怪变得呢!客官可要小心些,最好不要去。”
圆脸弟子本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这话一下子来了兴趣,眼睛都大了一圈:本想去那晏姑娘处随意逛逛,顺便打问她是如何得来两株上品仙草,竟还有如此传闻?那他更得去瞧瞧了。
前些时日没将晏姑娘瞧仔细,只当是凡人,今日听了这话觉得有理:寻常凡人哪能弄来仙草呢?定是什么大妖变的,掩盖气息混在凡界。
等不及走路,不顾禁忌,他在一处角落画了个阵,一眨眼到了翠良小店。
还没走到门口,他被一阵浓郁的甜米香吸引住了,还夹杂着红枣气味,闻起来热气腾腾,定是好吃,便迫不及待推门走了进去。
本以为会像桂月楼那般人声鼎沸,却不想里面冷冷清清,窗明几净,小绿植、小绒猫,猫儿正在木质地板上捉阳光玩。
听见来人,有三位姑娘从后面探了出来,为首的热情洋溢:“客官,来点什么!”
“这味道……”
“哦,是红枣蒸糕!”
晏云昭此时正在灶房忙活着洗枣摘核,听景明喜气洋洋从外面喊,有一食客竟是要把蒸糕全买了,手陡然顿了一下。
谁人竟如此豪横?这原本可是她和三草妖的午饭!
不过难得有钱赚,晏云昭也不计较,再做一锅罢了。洗手摘围裙,出灶房一看:这不是总跟在柳江旁边那个圆乎乎的师兄吗?
不知怎的,晏云昭竟脱口而出:“圆师兄。”
他很是随和,对于这个没头没脑的称呼也不恼,只急着问道:“红枣蒸糕何时能好?”
“约摸再过半个时辰吧。”
防止他等得急,晏云昭给他端了一杯酸梅汁,只不过留了个小心眼没用法术,否则定是要被这位修为高于她的弟子看出来了。
不过前些时日见面时,众药师弟子见她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再加上之前莫名可以“隐身”的金手指,她推测是敛灵草的真身起作用了。
圆师兄一口一口喝着酸梅汁停不下来,挤出空隙才抬头喊了一句:“这是何物。”然后又把头埋在了杯子里。
晏云昭忍俊不禁,解释了一番酸梅汁的成分,和三草妖坐在一旁看他哐哐喝完了一竹筒的酸梅汁。
“此物妙极,怎得如此美味?此时倒是想尝些辣的,晏老板尽管拿来。”
“圆师兄好胃口,你且稍等。”
见圆师兄食欲正盛,晏云昭去后院拿了她前些时日腌的干辣椒来。
不如就做一锅毛血旺,肉类食材齐齐清洗切片下锅,放了青虾鸭血、腊肉、白肉片,当然少不了土豆片、豆芽、白菜和晏云昭特仿的豆皮,数十样小菜下锅,红油咕咚冒泡,辣椒香气一闻诱人。
辣椒单吃尝不出滋味,可一旦与其他食物搭配做菜,美味程度就呈n次方增长。
果不其然,圆师兄见了毛血旺如饿狼扑食,香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吃的差不多时,蒸糕也好了,晏云昭本以为他早已饱腹,却不想他道:“拿来。”
“圆师兄,不会吃坏肚子?”
他摇摇头,吃得满口流汁,含糊道:“我没有什么天赋,唯独能吃。在宗门这些年日日辟谷,可苦了我了。”
晏云昭笑道:“听闻辟谷者不可轻易破戒,否则修练无长进,还可能原地退步。圆师兄不怕这些?”
他又摇了摇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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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红枣蒸糕就大吃特吃起来。
方糕白米因红枣染了色,晏云昭不吝惜红枣,放了很多在蒸糕里面,因为味道浓郁,白米蒸过之后也不那么粘牙了。
红枣皮薄肉厚,是精心挑过的,一口下去还流着浓汁,简直不要太香。
圆师兄狼吞虎咽吃完红枣蒸糕,终是填饱了肚子,他接过疏雨递去的手巾擦了擦嘴,随口感叹道:“那桂月楼的饭实在吃的人噎得慌。”
“圆师兄竟还去了桂月楼?觉得如何?”晏云昭奇道。
“食谱多,菜吃起来却是一个味,实在无趣。”
回忆起晌午那顿饭,圆师兄似是嫌弃地叹息一声。
“圆师兄若喜欢我做的菜,以后便常来吃。”
晏云昭笑意盈盈地招呼,圆师兄却似乎想起什么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气息普通,没有灵根,没有妖丹。不就是凡人吗?圆师兄心道,随后大放宽心坐了下来,悠悠享受着饱餐后的满足。
晏云昭被盯的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有东西?”
圆师兄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非也,非也。小小传闻罢了,在下最喜欢打假。”
这圆师兄当真是个怪人,不过也有意思的很。
晏云昭听了这话明白了他所指,定是他也听说了镇子上的流言,便灵机一动道:“捉妖降魔仙家最熟悉,不如圆师兄帮我把这谣言化解化解?”
“非也,非也。在下药宗弟子是也,别的一概不知。”圆师兄悠悠闭上了眼,似乎很是高深。
晏云昭自己就是仙门出来的,还能不知道?不论是什么仙家,都有必修课专业课之分。
他是药宗的,但并不影响他学过如何辨妖魔,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她是妖,如果圆师兄能站出来替自己辩解一二,小店生意也能如初了。
圆师兄何尝不知道她的小算盘,便提了一点点小报酬:“我需要仙草。虽然不必是鹿活草那等上品,却也得是仙界难觅的。”
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晏云昭正要奚落他一番,话到嘴边又想起来什么,只招招手,道:“简单,你跟我来。”
圆师兄抱着胳膊高傲地跟着她来到了后院,看见那棵巨树险些跪了下来。
树纹规整宛如上古图刻、树干通天、枝叶高不可摘、三秋无落叶……
这、这……
这不是多年前那个从妖界跑了的那个天君亲赐神树吗?他没有亲眼见过,却在宗门里学过。
圆师兄眼睛瞪的老大,一时竟舌头打结说不出话了。
“我把这树液给你一壶,总该能算作报酬了吧?”
晏云昭云淡风轻,圆师兄的嘴里却能塞个蛋,他结结巴巴道:“给、给我、一、一壶?”
“自然。”
晏云昭从后院取来一白瓷壶,打开给圆师兄看了一眼验验货。
树液奶白,气味甘甜回味无穷,只消闻一口便叫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圆师兄如梦似幻地抱着那一壶神树液,神情恍惚地回了碧月坊。
34.种田开荒煲鸡汤
圆师兄带回去一盒甜糯枣香流汁的蒸糕,碧月坊的药宗弟子们尝过一口后便足足念叨了三日,催促着圆师兄去买了好几回。
晏云昭见他们爱吃,又顺带做了酥皮红豆卷、玲珑玉面糕、糖蒸桂花酥烙拿去,一时间众碧月坊的点心厨娘都闲了下来,药宗弟子们只抢着翠良小店的糕点吃。
他们倒也说不上哪里不同,只是比其他凡界糕点好吃上许多,味道层层叠叠,吃多了也不腻。
更吊人胃口的是,这晏老板花样多,本以为糕点约摸也就那几种了,结果不日她们上山寻得一种新鲜野果野菜,糕点便在手里又翻了新口味,当真如何也尝不完。
不过一个更让人在意的消息在弟子之间爆炸:圆师兄得了一壶上古神树的树液。
原本日日揪着楼宿要给他治病的弟子一哄而散,没人关心那株用作奖赏的百日艾了,虽然难得,可明明是神树液更难得啊!
圆师兄却颇有操守,一口咬死,坚决不认,问是哪里得来的,也绝口不提,不供出晏云昭一个字。
“方师弟,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吧。你们方家本就是一个破落门派,不是我家提携,你哪有今日潇洒?”
“叶师兄,消消火。小心待会叶师姐又来抽你了。”
“滚一边去!”
那邪气少年踹了他一脚,“什么时候我做事轮到你来教?天临宗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
假装被踹到在地的白净弟子慢吞吞地爬起来,叶秦听见此处吵闹声赶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他和一边嚣张跋扈的弟弟。
叶秦黑着脸甩出鞭子,惊的院中鸟雀四窜,冷言道:“叶安,你小子又欠抽了?”
“姐!”见叶秦似乎要动真家伙,叶安急了:“方师弟得了一壶来路不正的上古神树液,我要查查天经地义,他们敢拦我不就是想私吞吗!”
上古神树的事晏云昭早已同她讲过,起初她也很是震惊,转念一想,晏云昭是个连草根都能练成人形的人,有那等神器傍身还不自知,甚至身上还藏着不知多少上等仙草……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叶秦甚至觉得毫不违和。
“什么上古神树液?叶安你脑子摔坏了吧。连妖界都找不到的神树,方百里这傻小子能找到?”
叶秦与被唤作“方百里”的圆师兄对视一眼,他当即会意,委屈道:“是啊!叶师兄,我虽然修为比你高,天赋也比你好,那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吧。”
叶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攥着拳头说不出话来,剜了圆师兄一眼后愤愤离开了院子。
“方师弟,陈师弟,我代叶安跟你们道个不是,他一向行事荒谬,还望莫与他计较。”
叶秦不好意思地笑笑,作揖道。
“叶师姐客气,客气。”
“那你们都散了吧,别聚在这里听热闹了。”
叶秦发话,围观众弟子便听话的各忙各去了。
角落里,叶秦拉过圆师兄,叮嘱道:“神树液一事万不可声张,此事恐牵扯仙界妖界势力,我担心影响云昭。”
圆师兄郑重地点了点头:“师姐放心,晏姑娘信任我,我定不会置她于危险境地。”
叶秦点了点头,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厢房内。
柳江恭请师尊下山来给楼宿看病后,济尘道人却不声不响在蒲团上坐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柳江知道师父静修时不喜人打扰,但楼宿病况愈发危机,还是匆匆开口作揖道:“师尊,这位楼公子体质奇特,在下用灵草舒活脉络,却发现他四肢经脉不通,为死人之相。弟子愚钝,还望师尊教导。”
济尘道人微阖的眼睛睁了睁,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那拿来鹿活草的晏姑娘是何来头?”
柳江顿了顿,道:“晏姑娘是梨溪镇一家食肆的老板娘,弟子不知她如何得到鹿活草,但她是凡人无疑。”
济尘道人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柳江,怎么连你也如此愚钝?她周身气息被刻意隐藏,但仍有蛛丝马迹可寻,莫要被表象蛊惑。”
“难怪晏姑娘一出生便绝非凡品。难道她才是师尊愿意破例下山的缘由?”柳江恍然大悟。
济尘道人凝神叹了一口气:“原先是也。她身上的宝贝,可不止这一件。”
他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楼宿,神情罕见的严肃:“但,不想此行竟还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柳江跟着济尘道人看向床榻上的那人,心中了然,不再追问。
想必应当是师父的故交。
……
近日天气愈发凉爽了,不日便要立冬,街上卖菜的小贩却多了。
对镇上的人来说,这可不太算是吉兆。这些大抵是秋冬的存粮,卖完了库存的这茬,后面便再难买到了。
晏云昭熟悉翠良这一脉的气候变化,春夏热,秋天暖和,到了冬天却严寒异常。
往日百姓们到了这个时节抢着买粮,晏云昭却不急。这恰好是种子最不值钱的时候,她悠哉悠哉到坊里买了些菜种子回去播种。
依旧翻地下种,经过把月的精心养土,土壤黑亮肥沃,或许正是如此,连带着平日散养着地边的土鸡都肥硕不少。
这次买了各式各样的菜种子,梨溪镇有的几乎全买了一遍,齐齐种下,覆上小符,只待成熟。
晏云昭隔几日再去看时,小符摸着温热,里面还渗着水珠,保温保湿效果很好。
“老大,灶房着火了!”
疏雨急匆匆的来喊,晏云昭听完,抄起一个水壶就冲进了灶房。
景明和晴溪正拿着两把蒲扇使劲扇风,灶房烟熏火燎,两个人忙的灰头土脸,灶台上的火势却越来越大。
晏云昭被熏的眼睛和鼻子都辣辣的,却无暇腾出手掩住口鼻,当即把水泼在了熊熊燃烧的柴火上。
火势蓦然小了,只留下一点滋滋的声响,灰烟却弥漫在整间屋子,几个人猛烈咳嗽起来。
四人本能的冲到外面将小店窗户尽数打开,终于贪婪地吸收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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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瘫坐在外面大口喘着气。
“你们三个不是在厨房处理鸡肉吗,怎么把厨房给点了?”晏云昭又气又笑,幸好发现的及时,否则整间小店都有化作灰的风险。
景明呛到烟,猛咳了几声,顺顺气道:“我和晴溪炖鸡肉,想着柴火太小了,便用纵火术烤着锅,不慎把底下柴火全点着了,真是吓死我了!”
景明和晴溪脸颊灰扑扑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晏云昭生不出来气,只笑着掏出手绢给她们二人擦了擦脸:“怎地这么不小心?炖鸡肉便要用慢火,大火煮出来的鸡肉肉质干硬,汤汁也容易收干。”
“都怪我,这下给楼公子送什么吃的好呢?”景明满眼愧疚,垂下了脑袋。
晏云昭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办法多的是。咱们再炖一锅也不是不行。”
“近来山鸡难打了,天气冷,不知道跑哪里暖和去了。不如就把院子里的乌鸡炖了吧?”疏雨提议道。
晏云昭想了想,此时也便只能这样,鸡汤不荤腥油腻,对病人最是滋补。
眼看天色渐晚,几个人便抓紧忙活起来,景明带晴溪洗蘑菇,疏雨备汤,晏云昭处理鸡肉,小灶房里紧锣密鼓。
这锅乌鸡汤里有红枣枸杞桂圆等寻常配料,晏云昭额外加了营养价值高的虫草菇、香菇、牛肚菌,切块煮汤,另少加了些中药材进去,既能补身子,又能添味。
不过药材加多了容易苦,煮久了也容易苦,此间火候必须小心着。黄芪当归薄片少许,大锅里慢炖着,肉沫捞了,肉也泛黄飘油了,就可以揭盖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肉香,晏云昭闻了一口,自己也留了口水。这锅做得多,本也留作几人的暮食,便盛了一人一瓷碗上桌。
葱碎飘在汤面,有一点油花,枸杞红枣红润浮着,嫩黄鸡肉在汤底隐隐可见,看这色泽,这锅鸡汤定是火候恰好。
捞鸡肉入口,果不其然,油嫩溢汁,白嫩的鸡肉无需多咀嚼便在口中化开,肉气也汤底结合的很好,一点也不干涩。吃完鸡肉再喝一口浓汤,唇齿留香,热气沁人肺腑。
“嗯,自家养的鸡,果然香。”
“咱们日日五谷拌虾米喂着,也由着它们跑,味道自然极好。只不过可惜了这鸡尚小,若是再大些,肉质还要更耐嚼些。”
三草妖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喝着热汤,香得说不出话来。
单吃鸡汤,总觉得有些不大饱腹,晏云昭又去下了点细面,拾掇了几碟小菜。
煮好的面条捞在鸡肉里,拌一拌,也是极好的一碗汤面。
一番饱食,晴溪将鸡汤放进瓷锅里,提着匣子给楼宿送去,晏云昭便带着景明和疏雨继续下地干农活。
“地里的菜长得快,咱们近日要辛苦些了,浇完这么一大片地可不容易呢。”
不过三个人这么浇着,晏云昭又往挖了挖引水的水渠,让溪水更好流进地里一些。
这个时节水势已然小了,若是到了冬天,水源的问题还需尽快解决。
35.曲水流觞内幕现
这几日小店几个人除了去碧月坊看望楼宿,就是埋头打理田地,有了灵力注入,菜已经收获了一茬。
新种的菜绿油油的,叶子俏挺,还冒着露水。小番茄圆润通红,一个个玲珑剔透挂着枝丫上,远远看去像一串小灯笼,很是可爱。
将成熟的菜齐齐收割,晏云昭却把它们存在了库房里,施法冷藏。
景明正巧拉来了卖菜小木车,见晏云昭似乎不急着卖,奇道:“法术虽有效,菜却还是会一日不如一日新鲜,眼下梨溪镇正是缺新鲜菜的时候,老大怎么不卖了?”
“镇上流言正盛,此时拿出冬天的新鲜蔬菜反惹人注意。景明,你和晴溪去桂月楼找一下罗姑娘,就说她弟弟有下落了,再去雇位能拉货的车夫。”
晏云昭吩咐完,景明便似懂非懂点点头,拉着晴溪跑去喊了罗姑娘。
前些天她通过荷包追查到主人的气息,并非有意隐瞒罗姑娘,而是经过许多天仔细确认主人是否还活着。
若是活着,便要告诉罗姑娘,可若是没有活人气息……晏云昭动了恻隐之心,原想着就说无能为力,道个歉圆过去了,有时说实话反倒让人伤心。
不过好在晏云昭法力有长进,揣摩了几日还是摸到了门道,确认罗姑娘的弟弟应当还活着,好巧不巧,位置正好在崔家庄。
崔家庄是晏云昭和三草妖对外自称的“故乡”,原本正愁如何将菜不引人怀疑的卖出去,联系到崔家庄便好办了。
既然是故乡,那轻车熟路找到罗姑娘的弟弟不费事吧?卖些老家没卖完的新鲜菜也很正常吧?
计划正筹谋着,景明和晴溪带着罗姑娘几个人回来了,罗姑娘感激涕零,急匆匆上前就握住了晏云昭的手。
“姑娘当真有他的下落?他现在怎么样?他……”
罗姑娘仿佛有千言万语要问,话到嘴边却被眼泪梗住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打湿了衣襟。
“罗姑娘放心,弟弟安好,我今日唤你来便是要同你一起去找他。”见罗姑娘情绪激动,晏云昭连忙宽慰道。
罗姑娘一改往日的跋扈,此时满眼只有找回弟弟的急切与不安,晏云昭便也决定不再拖沓,唤了车夫去地窖里装菜。
不多时,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崔家庄挨着梨溪镇,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眼下拉着货又赶着马,约摸也要走一上午。
一路上穿山路绕溪水,景色极美,到了一处宁静地,车夫拉着马去溪边喝水休整,晏云昭几个人也找了个石头墩子休息。
此行只带了些薄饼,晏云昭偏好甜食,便做的是糖馅素烤饼。原本景明几个人被她喂的嘴刁,和她一样也不爱吃饼,或许是在有山有水有花的山野缘故,多了分野趣,素饼也吃的香极了。
饼身不干硬,外皮脆,里面的瓤却软糯,糖馅甘甜不腻,非常解馋。几人你一个我一个,不过一会儿便吃没了一半。
车夫老伯也觉得这饼香,原本是没尝过晏云昭的手艺,现下也问了小店,说是以后要寻过来吃。
收获意外食客,晏云昭自然也是很乐意的。
到了崔家庄,晏云昭引车夫将四人带到了那个用望气术看到荷包气息的巷落,青砖红瓦,与她看到的分毫不差,就是这里了。
罗姑娘似乎有些紧张,下了马车紧紧地跟着她,唯有景明几个人好奇地东张西望。
若晏云昭看到的没错,此地与龙王庙相似,也是一座废弃收容所,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到了院跟前,罗姑娘率先跨步走了进去,晏云昭和景明几个人紧随其后。
院内景观一眼明了,小小的院子里有几个孩童跑跑闹闹,都是些六七岁的孩子。
罗姑娘大致扫了一眼,心下失落难免。若弟弟在世,应当已经十岁有余,个子也该到了她肩膀,身量怎会这么小?
晏云昭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投来一个宽慰的笑,罗姑娘会意,深吸了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在这些孩子身上。
她记得弟弟右手腕骨有一粒细小的朱砂痣,这点错不了。
孩童们见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人,心里既害怕又好奇,罗姑娘如何招呼也不肯过去,面上怯生生的,反倒退后了几步。
所幸晏云昭做的糖馅薄饼还剩一些,便分给罗姑娘招待孩童们。
孩子见她们拿出饼要发,顾不上其他,立马拥了上来想领饼吃,罗姑娘趁分饼的间隙一一观察他们的手腕,终于,在一众纤细的手腕中看见了那粒熟悉的朱砂痣。
罗姑娘喜极而泣,拉过那个少年就拥在了怀里,少年浑身脏兮兮的,唯有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烁,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小七,怎么这么瘦了?”
罗姑娘视线模糊,拉着他的手,努力想看清他。少年听到熟悉的名字愣了愣,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七……你怎么知道我叫小七?”
少年歪了歪头,神情困惑,罗姑娘的眼泪却再也憋不住,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我是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也是,小七走丢时不过三四岁,一个豆丁小孩,如何能记得这些呢?
罗姑娘心中伤感,小七却犹犹豫豫抱住了她:“姐姐……我记得的,姐姐。”
罗姑娘错愕地抬起头,少年懵懂认真,面庞比从前清秀了许多,依旧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小七,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晏云昭看着这温情场面,会心笑了笑,将老虎荷包归还给他们便带着景明出了院门,给姐弟俩留了一些叙旧空间。
车夫等候在门外,菜还在后面拉着,晏云昭准备上街打探一番崔家庄的集市在哪。
“老大,若是罗姑娘问起来可怎么办?”疏雨忧心忡忡问道。
晏云昭种的菜前月都允诺全部卖给碧月坊和桂月楼,不过她既然如此做,便自有分寸。
“放心吧,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春夏秋三季的粮食蔬果,我卖冬季的菜,哪怕他们问起来,也无理无据。”
崔家庄地势狭长,天气降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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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寻常快些,新鲜蔬果供应早先便断了,拉着新鲜菜的马车走在街巷,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位老板可否留步?”
马车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晏云昭掀帘一看,是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
他作揖道:“唐突姑娘了。不知姑娘这车菜可是要去坊市卖的?不如卖给小生。”
晏云昭允诺:“自然可以。不过我这些菜种类多,有些也是罕见的,反季售卖,价格便会高些。”
书生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意外,甚至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小算盘。
见他诚意,晏云昭也下了马车与他一道合计:“白菜十文两株,莓果六十文一斤……”
算盘噼里啪啦拨了足足两炷香,二人一边笔录一边盘算,总算清点完了价格。
蔬果新鲜,书生验了货便使车夫往他家去了,如此爽快的生意人,晏云昭倒是第一次见。
若换了其他人,定要先挑一番刺,说道说道这些菜哪里不好,有些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也能给你罗列出一长串理由来,这位公子却是一点价钱也不讲,当真豪爽。
马匹拉的几大车菜一下子卖了大致八十六贯,拿着钱行的票据,晏云昭还有些恍恍惚惚。
从前勤勤恳恳不过赚了些小钱,赚得多,开销更多,如今这八十余贯可就是实打实在手里了,甚至够她多盘间小店在镇上。
果然,赚钱还得是赚个新鲜,四个人兴高采烈去钱行兑了些钱两,便美滋滋的去酒楼大肆消费了一把,只是这次少了楼宿。
龙门红烧青玉虾、八珍豆腐、炭烧醋鳜鱼、卤汁猪大肘……琳琅满目的菜品端上桌,众人酣畅淋漓的饱餐一顿,虽然晏云昭依旧觉得手艺不如她,却难得卸下省钱精打细算的担子享受一顿,三草妖也吃得很香。
龙门红烧青玉虾选用新鲜青玉虾,虾身色泽红亮,外壳酥脆,虾肉紧实有弹性,酱汁浓稠,让人食欲大增。滋味与梨溪镇常做的不同,颇有地域特色。
这八珍豆腐也是久远闻名的老菜了,豆腐表面金黄,外酥里嫩,叫人欲罢不能。
不过最好吃的还是卤汁猪大肘,肉皮软糯,入口即化,肉质酥烂脱骨,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卤汁的香味完全渗透到肘子的肉里,味道醇厚,汁水四溢。
一番饱餐后,身上都热了不少,四个人寻着路回了来时那家院子,准备看看罗姑娘如何了。
见晏云昭几个人拾月光而来,罗姑娘连忙起身迎上来,感激道:“如果不是晏姑娘,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小七。眼下家人团聚,我心中牵挂已了,还望姑娘受我一拜。”
罗姑娘说着便要跪下来,晏云昭赶紧扶住了她:“罗姑娘实在客气,能够帮到你便好。”
“若姑娘往后有什么事,我定竭力相助。”
晏云昭点了点头,没有推脱:“眼下确有一事好奇,不过也并非什么隐秘。曲水流觞宴有一桂月楼厨娘无端退出,其中可有什么由头?”
罗姑娘听见此话,顿了顿。
36.以你血换我命一
约摸是六年前,芳姑娘就到桂月楼当杂仆了。
那时的她也不过十四出头,家中贫寒、走投无路之际,一咬牙和桂月楼签了卖身契,立马便有五十贯银子到手。
手底下管人的婆子给她取名方意,也算是留了本名“芳”字的音。方意干活利索,厨艺方面还颇有天赋,不出两年便被调到了主厨手下,学着做些吃食。
方意白日在楼里帮厨,下了工还去其他地方干活赚些杂费。楼内人知晓她家中贫苦,仅有一祖母在侧,便揣测连连:梨溪镇地方小,十里八荒乡亲们不认识也互相知道,未曾听闻方意祖母患什么重病,何故需要这么多银子?
但方意性子内向,自家的事也不爱往外说,有同为桂月楼仆役的想帮忙也不知从何下手,只得平日里多分两三个馍,诸如此类。
恰有一年杏花香,桂月楼酿了一味杏花酒,使小厮遥遥卖到京城去。谁知,小厮竟顺带捎回来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有个从梨溪镇出去的乡亲私贩盐铁,在京城被当众抄斩了。
众人唏嘘,方意听了却当即哭着冲出门去。几个活计好一番打听,终于得知,那被抄斩的乡亲正是芳姑娘的生父,早年赚了点小钱,便抛妻弃女去京城潇洒了,芳姑娘的生母就是这样郁郁而终的。
芳姑娘攒钱原来竟不是要给祖母治病,而是巴巴的拿钱给了那丧心病狂的人,求他回来给母亲上上坟。
商人重利轻别离,哪肯放下荣华富贵就这么回来?自然是拿了钱又随手将人大发了。
听了这故事,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有人可怜芳姑娘身世飘零,有人同情芳姑娘苦苦打拼,也有人嘲弄她热脸贴冷屁股,钱多没处使。
“芳姑娘与桂月楼早先便签了卖身契,现下在你店里帮厨,其实也还是桂月楼的人。”
罗姑娘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什么。
晏云昭点了点头:“芳姑娘是桂月楼的人,我早有察觉。不过我只是好奇,这和曲水流觞宴又有什么关系?”
她隐隐觉得,方意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提这些便是为此。芳姑娘是个可怜人,我也与她共事许久,知道她苦练厨艺多年,为的便是这次曲水流觞宴,她也终于如愿成了曲水流觞宴的厨娘。不过临近宴会,却被白东家没由来换了下来。”
晏云昭恍然想起那日在碧月坊,楼承靖似乎提过,桂月坊有一曲水流觞宴的厨娘因身子不适被换了下来,这才得了空让她去。
莫非就是方意,芳姑娘?
罗姑娘看晏云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不错。那厨娘就是方意,不过她到你的店帮厨是否还有其他目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晏云昭心下也有了几分考量,她的小店虽然在梨溪镇排得上名,但薪酬并不算高的,况且这位芳姑娘一来便带着“腥风血雨”的流言,如何能轻易被看作是巧合呢?
罗姑娘言至于此,晏云昭也明白。她一番话处处替方意说道,没有明说,意思却很明显,便是想着让二人和解和解。
方意的确身世坎坷,但晏云昭并不想做烂好人,能做的只有多多关照芳姑娘的祖母。
此地也没有多留的理由,一行人便收拾东西回了梨溪镇。
小七自然也在马车上,据说是幼时走丢后被人卖到了酒楼干杂活,因私雇童工触犯大启律法,酒楼东家被查处,一众童工却因地方官的懈怠没能得一个好安置,只能靠乞讨施舍为生。
听到此处,罗姑娘又掩袖啜泣起来,只恨自己没能早日找到他,叫弟弟白白受苦。
与小七同一院里乞讨的孩童同样可怜,比龙王庙的还要差上不少。如今翠良小店冬季种菜,赚得极多,小店手头滋润,晏云昭大手一挥给崔家庄县衙捐了二十贯,指明用于给那些孩子们添衣添食。
每月二十贯,虽然不多,却是他们漫漫严寒的救命钱。
姐弟叙说了会家长里短,罗姑娘方才突然想起来问问晏云昭究竟是如何找到小七的。
晏云昭便用了前些日子想好的那一套说辞:“我和景明几个的老家便在此,自然熟悉些,人脉也广,委托乡亲们一问,恰巧就找到了。”
此话经不起推敲,罗姑娘却深信不疑,拉着小七道:“叫云昭姐姐,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以后就是你第二个亲姐了。”
小七冲着晏云昭乖乖道:“云昭姐姐。”
晏云昭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小七乖巧,她也心中欢喜,笑笑允诺了。
此路来时游山玩水走得快,回去的路却漫长极了,晏云昭一路撑着腮帮子闲看落日云舒,直到脸颊被夕阳映红。
和罗姑娘小七在坊市告别,回到熟悉的翠良小店,四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困扰多日的资金问题得以解决,甚至还大赚了一笔,心里说不上有多轻快。
绒绒平时喜欢在山里跑,今日不知从哪捡了一个圆溜溜的松果,在店门口扒拉着玩。
鸡圈里的几只鸡到了冬天越发肥硕,此时缩着脖子将自己窝在厚厚的羽毛里,一步也不想动,和活泼的绒绒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切还跟以前一样,只是少了在旁边那个逗猫喂鸡的楼宿。
幸好这些天店里食客少,要不然没有楼宿,食材从哪来还是一大严峻的问题。从前小店没有成本,需要去山上采猎,后来晏云昭便渐渐觉得,从山野获取食材简直是最棒的决定。
晏云昭本来不是个感性的人,本着“有病就去治不就好了”的心态并没有多担心楼宿的病,直至这些天,不知怎么的,心里竟也有些空落落的。
许是习惯了五个人,少了一个定是要不舒服的。晏云昭想道。
见晏云昭盯着鸡圈发呆,疏雨善解人意,出言安慰道:“前段时间听柳江仙师说,他请了天临宗的济尘师尊来给楼公子治病,既然是柳仙师的师傅,定然很厉害,想必楼公子不日就恢复了。”
晏云昭顿了顿,却心下疑惑:“楼宿不过一个凡人,且有毒必有解药,连鹿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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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他们了,何至于药宗师尊大驾?”
正筹谋之际,一个又白又圆的身影恰巧大摇大摆从远处走来了。
“晏老板!”
晏云昭定睛一看,才从那片白色晕影里找出一张脸来:“原来是圆师兄。”
圆师兄不由分说,袖子一甩就坐进了小店里:“番茄牛肉粒披萨、双层脆鸡汉堡、油泼小面、蘑菇鸡肉煲,再来一道清蒸鱼吧。好了,今日少吃一些,暂时只要这些。”
“呃……好。”
晏云昭不禁汗颜,圆师兄来一趟几乎便要把小店仅剩不多食材给吃空了才肯罢休。
话说他这么吃,济尘仙师竟然不会责骂他?换作晏云昭从前,早就被拖去挨鞭子了。
滋滋冒油的牛肉粒淋上浓厚番茄酱,炸至金黄的裹面嫩鸡肉流着香油汁子,干辣椒甩锅里倒油呛入味,细葱蒜末噼里啪啦在锅里溢出香味……
滑嫩鲜艳的菜盘端上桌,圆师兄闷头吃了三大碗。
他吃起饭来无声无息,偏生吃得极大口,筷子仿佛一个大勺似的往嘴里送,每次晏云昭和三草妖都喜欢坐在旁边看着他吃。
可能这就是吃相下饭吧。
圆师兄饱餐后,慢条斯理擦擦嘴,终于步入正题:“师尊近日下山来给楼公子治病,他说缺一味敛灵草中和鹿活草的烈性,让我寻你来要。嗝。”
晏云昭猛的一颤,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脏,有些喘不上气:“敛、敛灵草?”
圆师兄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呀,也不知道师尊为什么笃定要找你来要,这等灵草寻常人哪有……晏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见她似乎脸色突然有些白,圆师兄一拍脑袋,急忙道:“哎呀,光顾着自己吃了,晏老板一定饿了吧?”
说着,他将方才景明舀给他还没来及喝的粥推到晏云昭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她。
晏云昭望了一眼面前的粥,一时无语,只咽了咽口水道:“你师尊说,这株仙草在我手上?”
圆师兄歪了歪脑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晏老板,这些仙草神树怎么都在你手上,难道这就是……”
“你做饭好吃的秘诀?”
听到前半句,晏云昭的心提了起来,听到后半句,她悬着的心又放了下去,心情就像过山车。
“呃这……可能吧……”晏云昭有些心虚。
“既然是楼宿治病用,那我也不耽误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既然济尘仙师如此说,定然是他知道了自己真身就是敛灵草一事。
敛灵草作为上品灵草的一株,在仙界人人眼红,凭她和叶秦的交情,她相信天临宗也不是那种为了一株灵草就翻脸的人,于是她也不准备向他们隐瞒此事。
碧月坊内,圆师兄领着她拜见了济尘师尊。
济尘仙师面容清癯,一派仙风道骨,依旧白衣拂尘,见晏云昭第一眼却直言:“如果为了救楼公子,需要你的命,晏姑娘愿意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