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陷阱》 1、第一捕 窗外漆黑一片,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全,只有一盏冷白的顶灯亮着,照得房里一切像是蒙了层淡淡的时光滤镜,一切都不太真实。 颜浠月站在姐姐床边,听着姐姐说话,目光随意睃巡了下,有点匪夷所思:“姐,我才回来,你就叫我去参加什么电视节目?” 四年了,她离开家四年了。这刚从英国回来,飞机上困顿了十几个小时才到家,听说姐姐病了,这就上楼来看她,可一切反应还没过来,颜辰凤却要她去参加一档什么电视节目。 “一个月前就叫你回来了,你就是不回。” 颜辰凤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声音较平时柔弱了些,可责问的气势一分不减。 “我那时候学校正好忙,邮件里跟你说了嘛。你看你昨天一说家里的事,我今天不就回来了?” 颜浠月服软,抬手捏了捏输液管,将里面的气泡捏散,看去姐姐扎着针管的手背,感觉扎在自己手背上一样,有点疼。 颜辰凤缩了下手,叹气道:“我们家公司现在情况很不好,也许就要破产了,爸爸血压直飙,昨天进了医院,妈妈只会哭。我现在心力交瘁,胃病又复发,你说怎么办?” 情况还挺严重。 颜浠月看去窗外,有些焦心:“我先去医院看看爸爸吧。” “这么晚了,先别去了,明天白天再去。”颜辰凤语气缓和下来,抬头看去妹妹。 除了平时的视频,两人有四年没有见面了,这个妹妹真是越长越清绝。 完全脱开了年少时候的青稚,个子高挑,身材凹凸有致,送她去做模特也不为过。白皙的脸上,除了些许疲惫,清澈的眉眼像一泊高山湖水,又明媚又干净,是一点点俗尘都没有侵染到的干净。 也是,这个妹妹一直呆在学校,常年与书本图纸打交道,没什么社交活动,心思单纯,相由心生,面容便是这般清纯绝色了。 只不过逆鳞竖起来,也不是谁都hold住她的…… 颜辰凤心里千回百折,把话题扯回电视节目:“我有个认识的导演,他很有名,人脉也很广。前阵子他帮了我不少忙,我们谈定了一个节目。他答应我在节目里留个广告位免费给我,我也答应了我去上。” 说着,她抬头察看妹妹的神色,见她默默听着,才继续往下说:“你可能不知道他的节目有多火,一个广告位要多少钱。就随随便便在镜头里出现一下,都要好几百万,而他答应我的是两千万。” 颜浠月眉心蹙了蹙,已经预感到姐姐后面的话了。 颜辰凤接着道:“现在他的节目筹备好了,要开始录制了,可是你看我,现在病怏怏的样子,怎么上节目?而且家里现在这种情况,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思?” “所以,你要我去?”颜浠月接过姐姐的话,“我和你能一样吗?人家认吗?” “没关系的。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说没问题。” “是个什么节目?” “好像是档恋爱综艺。” “恋爱?”颜浠月皱了下眉,“我都没谈过恋爱,去了能干嘛?” “你只要去就行了,其他的都有节目组安排。你一个剑桥大学的二硕生难道还驾驭不住一档电视节目?” “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嘛。” 颜浠月脑壳疼,她是剑桥大学的二硕生没错,可她的专业是建筑设计,是理科。谈恋爱这种事,她要会的话,还至于在英国那么浪漫的地方单身到现在? 她在房里来回走了几步,感觉自己即将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怕不是比画张图还要难,而且心跳里有种不安,惶惶中在不停加速。 “……那节目要做些什么?跟谁谈恋爱?”她问。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颜辰凤若有所思。 两人正说着,保姆敲了门,进来道:“有人来了,说是一个节目的摄制组,来接人。” 颜辰凤眸色悄悄闪了闪,对妹妹道:“你去吧,就当是替我。你在外面逍遥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为家里做些贡献了。” “我先去看看再说。”颜浠月有些无奈,捏了捏手心,转身下楼。 * 下楼,到客厅,鎏金的进户铜门大开着。 从里面望出去,黑暗的视线里好像除了屋檐下的灯之外还有什么亮光,影影绰绰中,除了树,还有人影。 “人呢?”颜浠月转头问保姆,“他们怎么不进来?” “他们说,让你直接出去就好了,有人会接你。”保姆说着,把一个行李箱推出门外,那是颜浠月进家门时带回来的。 颜浠月看着蹊跷:“怎么,要我带行李一起走?” “刚刚来人说,要你过去住在节目里的,要带行李去。” “什么节目?还要住那?”颜浠月心里更不好了,“你还知道什么?”边问边走到玄关,慢吞吞换了鞋。 “没有了。”保姆笑了下,“我只知道这些。” 她在颜家工作了三年,今天第一次见颜浠月本人,只觉得颜浠月比全家福的照片里漂亮太多了,有点被靓到。 颜浠月叹口气,走出门。 保姆在身后,朝她喊了句:“二小姐,加油。”说着,便把门关上了。 门前突然少了一片亮光,颜浠月正想适应一下视线,一束强光打了过来,跟着一道黑影拾阶而上。 颜浠月抬手挡了挡光,指缝中,一个黑色的男人轮廓,修长挺拔,从光中走来,像是带着摄人的光芒,连他头顶利落的短发上都泛着针尖的光。 离着两层台阶:“站住。” 压迫感太强了。 颜浠月出声制止。 可来人只脚下微顿,依然像一座山一样笔直陡峭得抬步到了她面前。 颜浠月嗅到一丝危险,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追光灯偏移了位置,男人一身黑,一半暴露在光中,一半隐匿在黑暗里,上身黑色衬衫明明可以收敛得更严肃一点,却不好好穿着,领口解了扣,露出冷白.精致的锁骨,又a又叼。 颜浠月呼吸停滞了一秒,眸底一闪,抬手就想提了行李跑。 男人却先她动作,抢先把手按在了提杆上。 “颜浠月。” 久违的沙质低音在耳边划过,他压下来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颜浠月心一慌,像是被烫着,猛地松开了手:“你……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男人看向她。 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如刀刻般的冷峻,漆黑的眼眸隐在剑眉下,深邃得窥不见底。 颜浠月移开目光,这才看清楚台阶下有几部摄像机,四周站了好些人,不远处还有两辆贴着台标的汽车。 这么大的阵仗,无疑就是姐姐说的节目摄制组了,可是为什么来接她的人是江、江、江——远、远——廷! “你是不是以为上节目的是我姐?你大可进门去找她。” 颜浠月手心捏出了汗,敛紧着情绪,冷哼出声,先前所有不好的预感都在这一刻灵验。 江远廷瞥着她,目光兴味十足:“我以为你大了几岁,会自信一点。” 颜浠月咬了咬唇,几年不见,男人一张嘴越来越刻薄了。 她余光扫到跟拍过来的人身上,那马甲上印着“廷娱”两个字,是江远廷名下的娱乐公司。 所以,姐姐说的电视节目是廷娱制作的。 她早该想到,他们从小同学,关系那么好,一个两千万的广告位说给就给,也就江远廷会给了。 “我能不去吗?”去了肯定会被他刻薄个没完。 “不能。”江远廷两个字坚决,干脆,不容置喙。 转身,他提了她的行李下了台阶。 颜浠月站着一动不动。 江远廷走下去后,把行李交给他人,回头看向台阶。 下颔微抬,发出喝令:“快点。” 颜浠月后背僵直,脚下不自觉地抖了下。 明明居高临下的是她,抬头仰望的是他,为什么气势强大的还是他? 颜浠月手扶着栏杆,内心沮丧。 江远廷重新走了上来,什么话还没说,颜浠月瞧见他抬起的右手,往她后脖子上来,急忙捏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自己走。” 随即,高跟鞋“咚咚咚”踩出一片恨天恨地恨江远廷的气势。 她知道他抬了右手想干嘛,无非是捏住她的后脖子,捏着她一起走。就像小时候那样,他总仗着比她大几岁,总是用这种动作挟制她,要她听话。 最开始,她还总是老老实实的,会觉得他动作虽然几分霸道,却也几分宠溺。因为这是她和他最亲近的时候,而且也没见他和别人有这样的行为。 只不过后来,她发现他捏起他家又肥又懒的猫时,也是这样的动作,她就再不要他碰自己了。 颜浠月走到一辆车面前,对着车门用力踢了一脚,踢得警报骤响。 再回头,朝一身黑的男人挤了个凶狠的笑,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缓解心里的悸动和痛意。 江远廷的神情隐在黑暗里,唇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下,走进亮光里。 跟拍导演朝其他工作人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凑到江远廷跟前:“你俩这气场太不合了,要不下台阶那段重新走一遍吧。” 按预期,节目从男嘉宾和女嘉宾相遇的第一眼便开始录制的,正常情况下两人应该是互相笑脸相迎,自我介绍,再一起携手上车去往目的地。 可这一组采集到的所有镜头不但在预期之外,还和预期相反。 江远廷不以为然:“不用,真实记录就行。” “我怕收视率会难看。”跟拍导演有点急。 “不有我么。”江远廷淡淡回了句。 有你? 江氏太子爷亲自下场担当恋爱综艺节目的嘉宾的确有噱头,可是女嘉宾这么不配合,你还能强摁头? 不对。 跟拍导演看去太子爷走向的人,他懂了。 这一组两人气场貌似不合,但确实cp感很强,女主一张脸看起来很清纯,像个未经世事的学妹,可浑身有股子劲,看着不是那么容易屈服。 这么看,和他们心机深沉的太子爷,岂不是要天雷勾地火? 哈,这档综艺一定精彩。 跟拍导演一高兴,打了个响指,指挥各路人马继续。 有工作人员过来要给颜浠月戴上随身麦。 颜浠月靠上车门,拒绝:“这就开始了?” “你觉得这么多人跟着来是为了什么?”江远廷单手抄兜,站在她对面,语气里一丝玩味。 “我以为是你的排场。”颜浠月发出讥讽,目光不自觉飘到他喉结,滑动下,弧度深刻,线条流畅…… 视线下移,嗯?男人解了扣的衣领上怎么有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什么?”颜浠月警惕地小声问了句。 江远廷指尖捏了下那东西,大大方方扯开了给她看:“你说呢?” 那是随身麦的收音器,因为是黑色,隐在了衬衫里,不注意根本看不见。 颜浠月喉咙里“啊”了一声:“你戴这个干什么?你不会也要上节目吧?” 江远廷勾着唇角,微微点头。 艹!艹!艹!艹!艹!艹! 啊!啊!啊!啊!啊!啊! 颜浠月感觉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到底是一档什么节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捕 “我先打个电话。”颜浠月内心挣扎。 江远廷点点头。 颜浠月离开他们远一点,拨了妈妈的号码,先聊了一下爸爸的病情,知道他没有大碍,才放下了心。 再两句话之后,问妈妈:“妈,我这刚回来,姐姐就叫我去参加一个电视节目,你知道这是个什么节目吗?” “我不知道,她叫你去,你就去吧。”妈妈回道。 “可是这节目是江远廷公司的,我觉得我去了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这是个恋爱综艺。”她着重强调了“恋爱”两个字。 “行啊,你也不小了,是该好好谈个恋爱了。” “……不是。”颜浠月苦恼,“江远廷是男嘉宾。” “那好啊,他会照顾你的。” “……”这话说不下去了,“我觉得很尴尬啊。” “有什么尴尬的?”妈妈有些心不在焉,“你们不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吗?你小时候最喜欢黏他了。” “我……” “好了,时间不早了,就这样吧。” “好吧。”颜浠月最终约好明天探病的时间,挂了电话。 走回江远廷跟前,她张开双臂,像只被缚的鸟,由着工作人员给自己戴上了随身麦。 * 两人上了车,颜浠月坐在副驾驶位上,看去车上无死角的各个摄像头,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她不是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只是一路从英国奔波回来,是为了爸爸,为了家里,可脚刚沾了地,想做的事一件还没做,这就被赶鸭子上架去什么鬼特么的综艺……太离谱了。 而且,接她上节目的人是江远廷!是毁灭自己智商,让自己无法理性对待的生物。 这……里面不是误会就是阴谋。 姐姐丢得这道题,也太考验人了。 江远廷上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听到安全带警报,侧眸瞥了眼旁边的人:“把安全带系上。” 颜浠月听着那警报声却被爽到了,晃了晃上半身,几分嚣张。 江远廷眸底隐着情绪,停了车,倾过身来。 颜浠月眉心一凝,眼神盯着男人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手,“非礼”两字压在唇齿间,只等他一个逾矩就放声大叫。 可惜,男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索又克制,一点点、一丝丝都没有碰到她,最后一声“咔”也干脆利落。 反而是颜浠月看着那两只冷白修长的手,目光飘了飘。 妈妈说的对,她小时候是喜欢黏他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车外有灯光划过,在车窗上留下一抹光影,那光影随着汽车的行进变幻,扭曲,渐至淡出,消失。 颜浠月手指绞着自己衣服的下摆,绞到自己指腹微微刺痛才收了手。 可车里太安静了,心里莫名一种仓皇。 她找话说:“我替我姐上节目,你是不是很失望?”语气里带着点儿刺。 江远廷单手在方向盘上,目光从他左边的摄像头瞥到女孩脸上,反问道:“你知道牛是怎么死的吗?” 颜浠月没回答,只用眼神瞥回去。 江远廷也不要她的回答,抬眸看去车前方,语气漫不经心:“是钻它自己牛角尖钻死的。”一副懒得说废话的样子。 颜浠月瞟着他那张薄唇,弧度太妖冶了,一张一合里全是刻薄,嘲讽。 他在嫌恶她把他和姐姐放一块说? 他俩出状况了? 颜浠月一时愣怔,说到底自己有四年没过问他们之间的事了。 “就你会说话。”颜浠月嘀咕了声。 车里有面包的香味。 颜浠月一撇头,看到后座上一个纸袋,上面赫然印着“k”面包坊的品牌logo。 那是枫城几十年的老品牌,是她最喜欢的面包坊。 她不喜欢吃飞机餐,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人早已饥肠辘辘,偏偏一回来还没人款待她,连口水都没喝过,这一闻到味,肚子就打鼓了。 颜浠月从座位上爬起,手指勾过纸袋,打开来。 里面竟然是k记的招牌面包,是自己最喜欢吃的十全十美。 这面包捧手上,比板砖还大,表面的面皮烤得焦焦酥酥,里面核桃仁、花生仁、葡萄干、蔓越莓等等一共有十种果仁,全是她的最爱。 “谁买的?”颜浠月试探一句。 几年不见,两人之间的熟稔似乎都丢光了,不问自取好像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我买的。”江远廷只手打着弯,侧眸投过来一记眼神,大有“你别吃”的意思。 颜浠月轻哼一声,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就开始扒面包。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越是刻薄,她就越是不能认怂。 颜浠月抓起面包,大卸八块,掏出里面的果仁,一一吃下肚。 等车子到达目的地时,纸袋里被当作阶级敌人处置的、可怜的面包只剩下了零零碎碎的一堆残骸了。 “你可真会吃。”江远廷停了车,侧身转过来,抬起一根手指勾起纸袋,讥诮赞她。 “谢了。”颜浠月冷哼了声,推开车门下车,先前的气恼莫名其妙消了不少。 江远廷看着她背影,漆眸眯了一瞬,转而恢复平静,跟着下了车。 * 脚下红毯铺地,两边树木上挂满了星星火火的彩灯,直通眼前的别墅,而眼前别墅红砖尖塔,外观带着英伦风,在漆黑的天幕下一片灯火璀璨。 感觉……像是回到了英国,而且逼格有点高。 颜浠月的专业是建筑设计,对建筑欣赏的品味一向在线。这一眼过去,要不是旁边有摄像机架着,她一定不会以为是录制节目,而是一次探访贵族的豪华别墅。 “这到底什么节目?居然住这么好的别墅?”颜浠月问,“太子爷的节目都这么砸钱?” “想讨你的欢心。”江远廷站到旁边,口吻戏谑,让听着的人很想捏了拳头揍他。 男人现在这么风流了吗?这种玩笑也随便开的吗? 颜浠月眼神刺了刺他,最终把拳头捏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推着往前走了。 到了门前,两对帅哥靓女迎接了他们。 几人一起进门,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 颜浠月这才知道自己替姐姐来上的恋爱综艺叫《爱情捕手》。 貌似几男几女要在这别墅里共同生活一个月,互相培养感情,捕获爱情。 “完蛋,这节目根本不是我应该来的。”颜浠月有些懊恼。 “黑板上有节目规则,你可以看一看。”江远廷敲了敲黑板,提醒她。 颜浠月随便看了几条: 一,入住第一天嘉宾的职业和年龄为保密项,互相之间不可以交流。 二,每位嘉宾私下不可以有任何联络方式,约会和派对都有节目组安排和组织。 三,每位嘉宾每天晚上需要选择一位异性嘉宾,给其发送一条匿名心动短信,短信内容有节目组统一用户名接收和转发。 四,节目期间嘉宾们之间可以自由互动,但各自的秘密身份不得向他人透露,必须维护到最后一天才能公开。 …… “还有秘密身份?谈个恋爱整这么复杂?”颜浠月心里说不上来的抗拒,“爱情捕手?爱情捕尸还差不多。” 江远廷看她一眼:“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呆着。”口吻里带着奉劝的意味,还有点儿强势。 “你觉得我找我的爱情需要你的规则?” 忽然勾起回忆,颜浠月情绪又有些不好了。 江远廷眸底一沉,也不再说话,提了两人行李,转身上楼。 旁边站着的其他几位嘉宾面面相觑,感受到两人极其不对付的气场。 一个后脑上揪着一撮小辫的男人看向颜浠月,笑道:“你俩很熟吗?” “不熟。”颜浠月回得干脆,要是可以,她倒是很愿意没认识过江远廷。 原本,屋里的四位见到最后来的一对,心里各自咯噔。 男人帅气逼人,女人清丽明媚,如果这两人直接组成了情侣,那他们的存在岂不只是一种陪衬? 不过现在有了颜浠月的一句话,大家暂时放松了些。 小辫男人引着颜浠月往餐厅走:“先吃饭吧,你们来得这么晚,肯定饿坏了。” “对,对,先吃饭吧,大家都饿了。”另外两位女嘉宾也附和,一左一右簇拥颜浠月。 颜浠月莫名一种受宠若惊,回头看向楼梯,却对上另一位男嘉宾的笑容,她尴尬得回了个笑,转过头进了餐厅。 之前自我介绍时,她只是敷衍了一下,名字并没记清楚,这会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和友好,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江远廷的话不赞同也得赞同了。 于是,她重新把大家的名字问了一遍,正式和大家结识了。 * 就江远廷在楼上洗了把脸的功夫,颜浠月已经和大家在楼下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了。 不愧是她,这个适应能力连他都自叹不如。 江远廷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进餐厅。 笑声嘎然而止,空气诡异得凝滞了两秒。 江远廷高大挺拔的身躯完全遮挡了身后的一盏侧灯,周遭全是逼人的气势,一身黑衣都敛不住他。 四年不见,男人的变化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想象。 颜浠月喉咙口感觉被什么堵了下,默默收回目光,喝了口水。 女嘉宾陈瑾华站起身,指着自己对面的空位,对江远廷道:“江远廷,你位置在这,快来坐。” 江远廷点头,走过去,坐下。 另一位女嘉宾徐清稚坐在颜浠月旁边,没说话,却也对江远廷挤了个笑。 这两位长相都不俗,陈瑾华一身职业套裙,看着精明干练,估计是个社会精英,有点事业女强人的范。徐清稚一头长发飘飘,衣着的剪裁上时尚又大胆,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两位风格迥异,却各有魅力。 颜浠月心想,如果嘉宾都是江远廷挑来的,那这家伙的眼光也太好了点,不过看他们之间好像并不熟,连姓名也是刚知道。 正腹诽着,颜浠月一抬头,对上对面男人的目光,他竟然一直在看她,颜浠月尴尬地想抠个地下城出来。 对方叫古天樵,长得有点魁梧,个子没有江远廷高,却比江远廷粗壮,后脑上还揪着个小辫,看起来很随性,有种落拓不羁的洒脱。 古天樵朝颜浠月笑了下,端起酒杯在桌上敲了敲,发起开场宣言:“来吧,各位,为了我们的相聚,为了我们的缘分,大家一起干杯吧。祝我们每个人在这里早日捕获到自己的爱情,早日结束单身。” “好。捕获爱情,我们爱情小屋里的第一餐,甜甜蜜蜜的滋味。”另一位男嘉宾叫朱成元,爱笑爱说话,非常活跃。 大家一起举杯,碰了个“叮叮”响,青春洋溢得就此把《爱情捕手》开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捕 餐桌是长方形,两两对座,一排男嘉宾,一排女嘉宾。 颜浠月坐在最边上,和江远廷成了最远的对角,够不着碰杯的距离。 为这点距离。 颜浠月满意得把杯中酒一口干了。 时间有点晚,大家都饿了,吃饭的速度都很快。 倒是颜浠月吃了个面包,没吃多少。 “不合你的口味吗?”古天樵注意到她的筷子没怎么动。 “不是。”颜浠月心想他们四人下午就来了,忙了这么大一桌丰盛的晚餐,她要说“因为吃了江远廷一个面包,所以吃不下这些菜”,会给人造成什么影响? 她想了想,找了个借口:“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没什么胃口。” “要不先挑些你喜欢的菜出来留着,等你饿了的时候再吃。”朱成元出了个主意,拿起一个空盘子就要给颜浠月挑菜。 “不用不用。”颜浠月急忙摆手,却阻止不了朱成元的动作。 江远廷朝朱成元手里的菜盘子瞥去一眼,没吱声,却很诡异地,朱成元手抖了下,放下了盘子。 朱成元长得没有古天樵强壮,也没有江远廷个高,但人很阳光,很积极,一桌人吃饭,他是欢乐制造机。 而江远廷相对来说是最沉默的,主动的话不多,附和的表情也几乎没有。 颜浠月有种感觉,他是来搭桌吃饭的。只是现在见他一个眼神制止了朱成元,才发现他是他们六个人中最有压迫感的。只有他不开口的时候,大家的气氛也才显得热烈,不然恐怕更像一群人在开会,讨论严肃问题。 用餐结束时,大家脸上笑容洋溢,初次见面的陌生感渐渐消除,互相都有了些了解。 颜浠月扫过餐桌上的杯盘狼藉,打算主动干点活。 她对大家道:“你们做了这么一桌子好吃的,我却什么都没做,碗就让我来洗吧。而且我这最后一个到的,让你们饿着肚子等那么久,太不好意思了。” 徐清稚目光看去桌上碗碟:“六个人的餐具可不少哦。” 颜浠月轻扬头:“没事,我可以。” 陈瑾华笑着打击她:“厨房还有一大堆。” 颜浠月士气很足:“没问题。” 古天樵笑道:“我帮你一起吧。” 朱成元也参与进来:“我也帮你,多大点事。” 几人正说着,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们俩就够了。” 明明嗓门没有任何人高,却莫名其妙地压住了任何人。 颜浠月朝江远廷看去,如果五个人中让她挑个盟友,的确是江远廷最合适,因为他也是白吃白喝的那个。 只是有个疑问,他会洗碗吗? 而江远廷一眼扫过众人,也没再说话,垒了桌上一沓碗,往厨房走去了。 大家虽然还不知道彼此的职业与年龄,但这一顿饭吃下来,谁都能感受到江远廷上位者的气场,既然他发了话,大家也就不再过多坚持了。 而且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墙上挂钟显示都夜里11:20了。 第一天入住爱情小屋,大家虽然都想快点融入集体,但拘谨还是免不了得,更何况有节目规则约束着,不能交流身份。 于是这会,几人在餐桌边帮着颜浠月稍微收拾了一下,再多坐了会,便都各自上楼回寝室了。 颜浠月也迅速忙碌起来,收拾了一沓餐具,抱去厨房。 厨房里,江远廷已经挽了衣袖,站在水池边洗锅具了。 他那样子,背线挺拔,站在水池边像棵黑松,垂眸做着手上的事,有种专注的冷酷。 颜浠月把餐具放到流理台上,离着一米远的距离看着他,没想到他还真的会洗碗。 江远廷抬眸:“不去收拾桌子?” “你洗你的吧。”颜浠月移开目光,怼归怼,却还是去餐厅继续收拾去了。 江远廷看去她的背影,嘴角悄悄牵起一丝弧度。 颜浠月来来回回奔走了好几趟,才把餐厅里所有的餐具都收拾进了厨房。 她有看到江远廷衣服上被水溅湿了,便随手摘下橱柜上挂着的围裙,问道:“要不要给你戴上?” 江远廷略一点头,说了个:“好。” 随即,关了水龙头,对着女人微微弯下了腰。 颜浠月也没多想,抬高手,面对面就把围裙套上他脖子,再一环腰,伸长手绕到他后背给他系扣。 江远廷垂眸看她,张着手臂一动不动。 颜浠月只在闻到男人喷薄的呼吸时,才知道自己把自己陷进了一个怎样的尴尬境地。 系围裙带来的衣料摩擦声,在耳边清晰回荡。 男人散发着荷尔蒙的身躯只离着自己一个小拳头的距离,还就在自己虚虚的怀抱里。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我一定是飞机坐晕了头,没睡醒! 颜浠月脸上滚烫,猛地抽开身,咬了唇准备接受男人的嘲讽。 谁知,江远廷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转而又开了水龙头,继续洗刷。 也是,江氏太子爷身边多的是投怀送抱的女人,她这样程度的算什么? 投!!怀!!送!!抱!! 艹!艹!艹!艹!艹!艹! 颜浠月内心惊天海啸、磅礴火山、汹涌雪崩一发不可收拾,只求自己瞬间灰飞烟灭。 她慢吞吞走到男人身边,难以启齿地,声音嗡嗡地:“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都洗好了,你归置一下,收进橱柜去。”江远廷发令的声音盖过了她。 “哦。”颜浠月搬起洗好的锅具,深吸一口气,既然男人不当一回事,她又何必小肚鸡肠? 可怎么了,水池里刚捞上来的一只盘子在手里一滑,颜浠月心里“咣”一声,只觉得自己现在太不在状态了。 电光火石间,却见有只膝盖一抬,精准地拍住那盘子,贴在了水池下方的柜门上。 江远廷弯身,捡起盘子,递给颜浠月。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男人的眼里沉得深不见底,颜浠月说不上来慌张还是感激。 忽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两人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又好像彼此都很珍惜被挽救的这一时刻,谁也不想破坏。 颜浠月敛下眼睫,小心翼翼地把盘子重新冲了水,收好。 徐清稚拿着水杯走进来倒水,走到流理台对面,眼里看着江远廷,言语却对向颜浠月:“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回来,比我们所有人都累,你去歇着吧,我来替你。” “我没事,都是他在洗,我只是给他打下手。”颜浠月摊开手,一副实话实说的样子。 徐清稚撩了下头发,背对摄像机,有些话不能明说,只能朝对面的人挤了挤眼睛,挤出一句“你俩关系不是不对付吗?我来解救你”。 颜浠月读懂了,把嘴唇张成了一个圆形的“o”,脚下正想移动,江远廷倏地一记冷光扫过来:“赶紧的。” 语气颇为不耐。 颜浠月有点被喝住,加之先前出的状况,顿时垂了头,老老实实地把他洗好的碗一只只摆上沥水架。 徐清稚同情地瞧她一眼,端着水杯走了。 * 餐具是真的多,两人洗好后,颜浠月长吁一口气,看着男人最后搓干净了抹布,晾在置物架上,莫名一阵恍惚。 印象里,江远廷从来都是矜贵公子,和姐姐颜辰凤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地气也不接,可今天这碗洗得,挺颠倒人认知的。 “时间很晚了,早点睡。”发怔时,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哦。”颜浠月松了肩膀,倦意爬上后背,可是,“你少管我。” 他有他的关照,她也有她的警告。 莫名其妙来这样的节目,阴谋的气息越来越重,好像有双无形的手要抓住她,扼制她。 颜浠月看向江远廷,可江远廷却自顾摘下围裙,留给她一个黑色的背影,出了厨房。 没理她。 好像不想和她起冲突,是种包容的态度,却也像对她的挑衅不屑一顾。 颜浠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趣,男人现在已经是大佬级别的人物,她却还在耍小孩子脾气。 正一个人胡思乱想,节目组有人找颜浠月,请她去三楼工作人员的一个临时办公室,签合同。 “我姐没给我签合同?”颜浠月到了办公室,心一喜,“那我现在可以走人吗?” 办公桌对面坐着总导演陈学彬,笑眯眯地看着她:“开张饭都吃了,就不走了吧。” 陈学彬年纪半百,是廷娱公司综艺类的名导演。 他认识颜辰凤,常常在人面前不惜言辞地夸赞她的美貌,可现在见到颜浠月,才知道颜家还有个宝藏妹妹,完全盖过了姐姐。 颜辰凤长得是漂亮,只不过她行商多年,早已沾染了商人的精明在身,加上她自己本身就是个要强的人,气质凌厉,为人高傲,让人总是轻易不得接近。 颜浠月和姐姐容貌上有六七分相似,但她眉眼比姐姐更多一份清纯与柔媚,尤其是今天远途劳顿,耳鬓碎发都缀着疲惫感,让人看着只觉得楚楚动人,更惹人怜爱。 陈学彬让人冲了杯咖啡过来,递给颜浠月,颜浠月谢过,想反悔的话更说不出了。 颜浠月问了广告位的事,陈学彬笑道:“放心,和你姐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给你们的。你不信我,你也应该相信太子爷,他不会玩你的。” 话说得很漂亮,可一个“玩”字,颜浠月听着眼皮子跳了跳,感觉不是玩世不恭的“玩”,而是阴谋诡计的那种“玩”。 但眼下对方也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陈学彬把《爱情捕手》的合同摊在了她面前。 颜浠月粗略地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在最后一页,发现一个关键的玄机。 那上面说,《爱情捕手》里的嘉宾每个人都有两个选项,一为爱情,二为金钱,每个人只能选择其中一项作为参与节目的最终目的。 什么意思?这就是黑板上说的秘密身份? “这档节目不是纯粹的谈情说爱?”颜浠月发出质疑,“也可以为了钱?有多少?怎么获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捕 “你们现在有六个人,三男三女,按节目规则和行程走,走到一个月结束,最后牵手在一起的男女,如果其中两个人都是为爱情,那就恭喜你们,获得了爱情,节目组会有一系列的爱情礼包送给你们。 “而如果两个人都是选择的金钱,那就不好意思,最后什么奖励也没有了。但是,如果两个牵手的人里面一个是金钱,一个是爱情,那么其中选择金钱的人将获得巨额奖金,选择爱情的人就只能独自离开,什么也没有。” 陈学彬细心解释了一番:“这么说,清楚吗?” 颜浠月听了,莞尔。 那就是说,选择金钱为目的的嘉宾,需要打着寻找爱情的幌子,骗个单纯为爱情来的异性嘉宾,组成一对之后,斩获奖金。 这节目原来这么有意思! “所有人都签了?江远廷也签了?”她问。 “都签了,就剩你了。” “江远廷选得什么?” “节目合同里有写,此项为保密条款,不到最后,谁也不许泄漏,嘉宾自己也是。谁泄漏了,谁就将被提前出局。” “奖金有多少?” 颜浠月随着陈学彬在合同上移动的手指,看到了金钱捕手的奖金。 “这么多。”她看去那数字,感叹了一声,又问,“真的成功了,会兑现吗?” “放心吧,一个两千万的广告位都给了,一笔小百万的奖金还会赖你?何况有太子爷在,他要敢赖账,你大可黑了他。”陈学彬开起玩笑。 但颜浠月还是很认真地问:“江远廷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他会看到我的合同吗?或者别的嘉宾的合同?” 陈学彬拍了胸膛保证:“他虽然是我的老板,但他进了我的节目,就必须听我的。这个节目是我的,我说了算。所有合同有我掌管,你大可放心,在节目结束之前,这合同不会给第三个人看见。” “至于他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他接着说,“如果我告诉你,是1号男嘉宾临时来不了,我拉他下水的,你信吗?” “这个借口有点牵强,我一定会扒出他来的真实目的。” 颜浠月低头看着合同,嘉宾承诺部分,有一条写着:必须保证自己在节目期间是单身状况。 联想到江远廷,她若有所思。 对面的陈学彬指着合同,对她补充道:“我忘了提醒你,节目规则里,你们自己的秘密身份,也就是马甲要护好,即使猜到别人的马甲也不能讨论,等最后一天才能见分晓。” “明白。” 两人又说了几句,颜浠月握起笔,毫不犹豫地在金钱捕手的选项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节目录制过程中,每位嘉宾都有一次更改秘密身份的机会,如果到时候你想更改,就来找我,记住,只有一次。”末了,陈学彬提醒道。 “我应该不会需要这个机会的。”颜浠月信心满满。 忽然之间,今天一天的车劳舟顿和烦躁都消弭了,先前对这节目的抗拒也消失了,反而多了种挑战的兴趣。 * 签完合同,回到二楼女生寝室,徐清稚在玩手机,陈瑾华在卫生间洗澡。 颜浠月第一次进来,四下打量了下。 房间不小,有几处被安置了固定的摄像头。 梳妆台超长,衣柜也超大,估计是节目组知道女孩子爱美,给足了空间,不过都在摄像头的视角范围以内。 睡觉的床是两张双层的高低床,并拢靠在墙边,也在摄像头的视角内。 颜浠月心里疙瘩了下:“节目组要看着我们睡觉吗?” “到点了,他们会关的。”徐清稚坐在懒人沙发上,抬头回她。 “那还好。”颜浠月舒了口气,看去两张下铺,上面都放了东西,“下铺都有人了吗?” “对。”徐清稚指了指自己的床位,和另外一张,“我和陈瑾华一人一张,你选个上铺吧。” “嗯。”颜浠月应了声,却没有挑床铺,而是把自己行李箱打开,把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和洗簌用品拿出来,再把衣服全都挂进了衣柜。 没一会,行李箱就空了,推去了角落。 “你东西好少。”徐清稚看着,有点诧异。她带了四只行李箱,而陈瑾华也有两只。 颜浠月瞅了瞅墙角下一排整齐的行李箱:“来得有点匆忙,不够再买吧。” 她原本只是想回国探个亲,想着一星期足够,也就没带什么行李,可是谁能想到她探亲探到了这里。 不过现在她在节目里是隐藏的金钱捕手,这个身份不适合被人探究,而且目前还是因为不能私下交谈职业和年龄的原因,大家说话都揣着几分小心。 徐清稚也不再多说,继续低头玩手机了。 陈瑾华洗澡出来,三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颜浠月拿了衣服也准备去洗个澡。 正此时,三人不约而同收到了节目组的短信,要求每人对今天初印象里最心动的异性发送一条短信,反馈给节目组,再由节目组以不记名的方式发送到对方手里。 颜浠月想了想,问另外两位:“你们也都是男嘉宾接来的吗?” 徐清稚点头:“我是古天樵接来的。” 陈瑾华贴上面膜,也回了句:“我是朱成元接的。” “今天这第一条短信礼貌上是要发给接人的人,但是节目组问的是初印象里最心动的人,那么,这个人可以不是接自己的人吧?”颜浠月捧着手机征求意见,但也好像下了决心。 那就是,坚决不发给接自己的人,等同于直接说,她不会发给江远廷。 陈瑾华和徐清稚朝她看了看,一起点了赞同的头。 本来她俩也有些犹豫,颜浠月这一点拨,都明确了发送短信的对象。 颜浠月心想,虽然自己是替姐姐来的,但心动短信这种事不能也替了姐姐吧。 何况自己现在金钱捕手的身份,是一定要在三个男生中找一个爱情捕手的,那么江远廷暂时就不用考虑了,先把另外两个男嘉宾的底摸一摸。 这一想,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写:【to:古天樵,你做的菜很好吃,谢谢。】 一个一个来吧。 发完之后,她在徐清稚的帮助下把随身麦卸了下来,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暂时放下了这事。 等洗了出来,她问:“有反馈了吗?” 陈瑾华仰脸躺在沙发上,脸上面膜还没撕,看不清表情。 徐清稚朝她笑了笑,把手指向她的手机:“你自己看嘛。” 颜浠月擦了擦头发,拿起自己的手机一看,晕,三条未读,脸上忽然有点火辣辣的,怪不好意思。 第一条:【欢迎来到爱情小屋,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语气这么官方,不会是古天樵吧。 第二条:【初次见面希望没有给你坏印象,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更多的了解彼此。】 这话听起来像朱成元。 第三条:【别多想,洗了澡早点睡。】 这一条,想也不用想,就能肯定是江远廷。 很平常,可就这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字里,颜浠月能闻到他强硬的语气。 曾经他也总这样管她,像个遥控宿管大哥,隔着几千公里,用网络管她吃饭管她睡觉。 不过四年前,她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两人之间失联了一千多天,没想到今天会用这样一种方式重新联络上。 颜浠月茫然得给自己涂了护肤品,拍了拍脸。 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微微发红,眼角下耷,黑眼圈在不够明亮的灯光下尤其深重。 算了算,差不多有20多个小时没睡觉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人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手机响了声,是英国的好朋友邦妮发来了微信:【可爱,到家了吗?你爸爸可好?还有你的男神见到了吗?】 什么男神? 不过把自己的心事告诉过她,从此江远廷就变成了邦妮口中的男神。 无语子。 颜浠月抓了手机拉开阳台的门,确定这里没有摄像头,才伏上栏杆,给邦妮回去短信。 【我爸没有大碍,人还没见到,明天上午去医院探视。】 【我姐也病了,在家吊点滴,我现在替她来上了一个恋爱综艺节目。】 【我现在内心一片兵荒马乱……】 消息刚发出去,邦妮就回了过来:【你确定你是兵荒马乱的“乱”,不是心慌意乱的“乱”?但凡你用这个词,一定和你男神有关,快说说,你俩这次这么快就见上了?】 颜浠月哭笑不得,看去阳台外面。 八月的枫城,燥热,不安分。 漆黑的夜空下,风,一浪一浪吹来,却吹得人越发得热。 别墅地处好像是郊外,目极之处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有的只是星星点点的灯光隐在树丛里。 倏地,有一束车灯从树丛里穿越而来,像一只迅捷奔跑的猎豹,而他行驶的方向正巧是自己所处的位置。 颜浠月的视线莫名其妙地被牵引,目不转睛地落在那车身上,直至那车到了别墅的院门前。 她要记得没错,那车是今晚载她来爱情小屋的车,可她不觉得这是江远廷的,因为很普通。 揣着几分好奇,她看着车靠到马路边停下,看着车门被推开,内心很希望这回的司机不是江远廷,这样好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然而,那个人下了车,拉直了脊背,车门还没关,就抬头把目光对视了过来。 颜浠月心跳跳停了一秒,冷目灼灼里有了种讽刺,好像本来想抓对方包的,结果变成了自己被抓包。 因为她这么站在这里,看起来像极了在等他。 风鼓鼓得往她后背吹,吹得她一身燥火,决计压下心虚不逃跑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 江远廷看着这样的她,眼神里缓缓放柔了几分。 可颜浠月还没怎样,他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朝他笑道:“诶诶,眼睛里快滴出水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捕 江远廷移开目光,看了眼来人,没说话,只把车门关上,又开了后车门,从里面提了一袋子东西出来。 陈学彬走到他面前,看去那袋子,一个大号的超市购物袋,里面东西装得满满的。 “你也会上超市?”惊讶里带了嘲讽。 江远廷淡然地:“我上超市怎么了?” 陈学彬把他看了看,笑得更开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你要下这么大的代价,到最后人家还是不叼你,挥挥衣袖走人,哈哈哈,我一定给你个特写镜头,太子爷的面子碎了一地,如钻石一样。” 到底是文人出身,损起人来都这么诗情画意。 可江远廷不买账,从袋子里掏出一瓶漱口水递过去。 “干嘛给我这个?”陈学彬疑惑脸。 “你嘴太臭了。” “……” 两人玩笑几句,陈学彬背对着别墅,知道颜浠月在二楼看着他们,他就偏偏使坏不让江远廷进门。 而颜浠月注意到他手里的公文包,料想着自己的合同在那里面,心里有份紧张,不知道陈学彬和江远廷的关系到底怎样,陈学彬真的管得住合同?她或者其他嘉宾的秘密身份,江远廷真的一概不知? 只是距离不近,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她在的位置什么也听不见,无法做些有效的判断,但江远廷面对着路灯,他的表情却教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男人几年不见,真的越发有男人魅力了。脸上轮廓比以前更分明了,尤其是那双漆眸,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深沉,像黑夜里的海,无边无垠。 陈学彬裤兜里摸了烟盒出来,递到江远廷面前,江远廷手背轻轻一个推的动作,淡淡地一扬眉,说了句什么,朝颜浠月看过来。 颜浠月斜过眼睛,回他一个“刺”,转身进了房间。 要说这男人有什么缺点,恐怕就是抽烟吧。 她不喜欢他抽烟。 年少的记忆里,她曾见过他几次抽烟的模样,那倦懒的身躯靠在窗沿,淡粉色的唇角吐出烟圈,眼神里迷离着野性的样子,真是痞气十足。 但是姐姐喜欢,姐姐说,这样的江远廷才是最迷人。 因为这个,颜浠月似乎终于找到了终止自己对江远廷胡思乱想的办法。 那就是,只要一想到他会抽烟,就提醒自己,他不是神,他只是魔,是妖孽,是想蛊惑她,破坏她姐妹情谊的痞子。 * 微信里,颜浠月把自己上了《爱情捕手》的事和邦妮说了。 她说:【江远廷高高在上的一个太子爷进组来上这么一个恋爱综艺,还亲自去我家接人,结果接得却是我。】后面跟着一个痛苦面具的表情。 【他一定没想到会是这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和我姐怎么了。】 【可他还真行,一点不高兴的情绪都没表露出来,我却快尴尬死了。】苦恼摊手。 【我这样替我姐来上节目,天天对着他,可特么的修罗。】一个修炼成仙的绝世表情。 【人有时候真的是越压抑,越容易反弹。我以前在他面前还能好好说话的,但现在感觉不能了。一和他说话,我就心悸,手心冒汗,简直是个魔障。】 邦妮笑:【那你要怎么办?这个节目要你们同居一个月,你天天这么魔障可还行?】 颜浠月:【同居!!!!!朋友,我只是跟你说大家一起共同生活一个月,怎么到了你那意思全变了?????】 邦妮:【共同生活不就是同居?没错啊。】 颜浠月没词了,甩了几个板砖表情过去,砸得屏幕都颤抖了。 邦妮只好回了个投降的表情,同时惊叹:【快去看你的文,好多人投霸王票,要你加更。】 颜浠月赶紧退出聊天,转到一个文学app。 这些年,她在英国读书,除了学习,多余的时间她都投放在了这个文学app上。 起初只是在里面找书看,找精神寄托,可是看多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总有个空洞无法填满。 索性,她尝试了自己写。 这一写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想要什么就写什么,缺什么就补什么。在异国他乡,祖国的文字在指尖亲近着她,渐渐地,颜浠月排解了那份寂寥和空虚,同时有份感情也在她的文字里逐渐清晰,成了她最擅长的题材。 那就是暗恋文。 她笔下的人物每一个都生动鲜活,每一个故事也都扣人心弦,尤其是暗恋的那份酸涩与敏感,每个小细节都被刻画得形象到位而受读者喜爱。 到了如今,她利用闲暇时间已经写了八本书,本本畅销大卖,其中几本还出版了实体。 颜浠月也没想到自己那份小小的感情会给她这么多的创作源泉,在这片文字的土地上得到如此充沛的抒发。而在心灵受到慰藉的时候,稿费也使得她跻身进了网站四星级作者行列,让她在同龄人中颇有成就。 只不过,她的文不适合给现实中的人知道,比如姐姐,比如江远廷,连带着爸爸妈妈,和身边的同学朋友。 所以,邦妮是唯一的知情人。 邦妮说:【你还有存稿吗?看你评论,读者都在嗷嗷叫,霸王票砸了好几页,你这不加更不行啦。】 可不是? 颜浠月正常一天一更,都是存进存稿箱自动更新,读者们习惯了节奏,到点了就来收看,平时虽然也有催更的,但都是少数,问题不大。 可今天正好卡了个很重要的剧情节点,读者们被卡得意难平,这才闹评闹得有点凶了。不过她有几个铁杆粉丝很善解人意,一直有帮她说话,让她心安不少。 颜浠月迅速进了作者后台,加了一更,在评论区一一回评。读者们一见作者出现,又更加热闹活跃了。 等互动平息下来,夜已经深了,各处的摄像头也都被关闭了。 陈瑾华和徐清稚各自上了床准备睡觉,颜浠月却还没有睡意。 身体是疲倦的,可大脑兴奋地像是打了鸡血,连个哈欠都没有,而且床只有上铺了,她曾经从上铺摔下来过,有心理阴影,不敢睡。 看着告急的存稿箱,颜浠月揉了揉眼睛,带上笔记本电脑出了寝室。 * 男生寝室和她们隔着楼梯在对面,此刻门关着,估计大家也都睡了。 颜浠月往楼下走去,径直去了客厅。 别墅有点大,四处静悄悄的,该关的灯都关上了,颜浠月开了一盏沙发边上的落地灯,把笔电放上茶几,背靠沙发盘腿坐到地毯上。 酝酿情绪准备码新章,可怎么,脑子里乱乱的,思想集中不起来。 颜浠月只手撑了脑袋,翻看前文,忽然觉得文里的男主很low,比起江远廷差得很远,完全没有他那种冷傲的气场。 是了,书里的人物一直没有变化,可现实中的人却不一样。 四年了,时间真是快,怎么一晃两人就四年没见了? 那之前不欢而散的情绪还一直郁结在胸口,怎么就已经过去了四年? 抛开13岁之前的事不说,13岁之后,她到英国读书,他去了美国念哈佛。 之后每年寒暑假回国,两人总还有见面的机会,也就是在那些为数不多的见面里,彼此总在刷新着对对方的认识程度。 颜浠月不知道自己在江远廷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只记得他老早叫她“小朋友”,后来改叫“小妹妹”,再后来就是“又长大了,变大丫头了”。 别人见面都会夸赞她几句漂亮,可他从来不,还质疑别人:“不就是年龄大了几岁,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17岁那年,她考上剑桥大学,学业忙,暑假没回来。江远廷那时已经哈佛毕业,接管了江氏集团的部分业务,到伦敦出差,顺便去看她。 她高兴地带他在学校里游园,可他却把一个上来搭讪的法国籍男同学打了,理由是:“他举止轻佻,不安好心,他想泡你,懂?” “那又怎样?人家又没有真的干什么。”颜浠月看着男同学捂着鼻子走开,周围一圈指指点点的人。 她以后在学校还怎么混? “你还想等人家真的干了什么?” “都是同学,能干什么?真处得好了,也就是谈个恋爱,有什么不可以?” “颜浠月,你才17岁!” 那之前,江远廷一身桀骜的气势,颜浠月都觉得他在用温和收敛着,可爆出这一句话的时候,那眦裂发指的模样像要撕了她。 “17岁怎么了?”她顽抗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江远廷耳朵好,听见了,又吼了声:“你还没成年,就想谈恋爱?谁允许了?” “你是谁啊?你有资格管我吗?” 建筑物狭缝里,炽热的太阳从头顶直射而下,两人面对面,一个暴怒,一个倔强,热风如火一样在他们周边蔓延。 颜浠月心里想说,她又不是真的想跟别人谈恋爱,不过就是想试探试探面前的人,看他这样反应,那算成功了吗? 她把话怼到这个份上,气得他双手叉了腰,却也没再接腔还嘴。 她想自己要不也退一步算了,说到底人家千里迢迢来看她,还给她带了很多礼物,而且江远廷打人的手指骨上破了皮,一片血印子触目惊心。 可是话该怎么说? 僵持中,江远廷的手机响了,竟然是姐姐打来的。他声音很快放柔,当着她的面告状:“大了,想谈恋爱了,不让我管呢。” 一句话撩起她心火,两步上前,抢了他的手机就朝墙壁砸去。 “哐”一声,手机猛烈撞击后摔下地,屏幕冰裂。 那之后,两人有近一年没再说话。 这事压在颜浠月心里,一直很难受。 第二年暑假,她回来了,她把他的微信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就看到他打过来的字:【都气一年了,累不累?】 【就你这么小气,还想谈恋爱?】 【放我出来,我们谈谈。】 颜浠月看着这几条消息有点懵。 谈什么?谈恋爱?和江远廷? 他在告白吗? 可是懵不过一分钟,消息全被撤回了。 屏幕里重新出现了一条:【颜浠月,你舍得放我出来了?】 颜浠月笑了,原来刚刚那些都是他的自言自语,只是没想到她忽然把他放出来,他的自言自语被抓包了,才忙着撤回。 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每天都在干这样的自言自语呢? 颜浠月指尖敲着字,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许是江远廷等得不耐烦,界面突然跳转,他请求视频。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捕 她转成了语音,摁了接通。 可是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颜浠月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躺倒在床上。 她没有想跟他较劲了,她只是想他这么迫切地主动求和,那就把第一句话的机会给他好了。 “这样就开心了,嗯?”终于,他的声音传来,伴着他轻轻的叹息声。 “你这算是道歉吗?”她顽固得想要他多一点诚意。 “明天请你吃饭。” “明天去小姑家。” “那就后天。” “后天我约了同学。” “……”还在故意刁难呢,江远廷轻笑,“你哪天有空?” “你今晚干嘛?”颜浠月语速很快。 “今晚有个高中同学聚会。”江远廷这才听明白了,小妮子比他还着急见面,“要不你也来?” “在哪里?” “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叫司机,你给我地址,我自己去。”家里耳目太多了,颜浠月不想他过来。 “好。” 两人定下时间地点,颜浠月在家花了半天时间,精心打扮了一番去赴约。 * 路上堵车,晚了一会。 颜浠月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吵吵嚷嚷,酒气冲天。江远廷坐在居首,正在与人赌酒吹酒瓶。 忽然闯进来一位美女,一桌年轻男人全都愣了神。 “过来。”江远廷放下酒瓶,看向颜浠月的漆眸里带了久违的笑。 颜浠月走过去,江远廷把他旁边的人往外一推,把颜浠月按在了座位上,动作几分强势,又亲昵。 大家发出调侃的哄笑:“好家伙,太子爷闷声不吭金屋藏娇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现在才带出来?” “胡说,只是妹妹。”江远廷的右手搭在颜浠月的右肩膀上,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我妹妹很矜贵的,你们一个个斯文点。” 颜浠月偏头看他,男人给她的宠溺好像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分离,更没有不愉快之说,可是为什么只是妹妹? 桌上的人个个以江远廷马首是瞻,笑声全都收敛了些。 有人觍着脸求表现:“敢问妹妹芳名?在哪读书?需不需要提书包打伞的?我可以。” “滚开,你也配?”江远廷笑骂过去,语气傲慢,轻狂。转头看颜浠月,声音低了几度,“想吃什么,要我给你夹吗?” 颜浠月听出来了,他还是把她当孩子,她忍不住为自己辩白:“我不小了,我18了。” “那又怎样?还能长到我上面去?”江远廷说着,倏然一笑,唇角挑起一抹弧度,带着一种永远压制着人、不由得人反抗的傲。 颜浠月几分泄气,不再说话。 饭吃到一半,包厢门被敲开,又来了一位美女,一桌男人又狼叫了一阵。 颜浠月对上那女人的视线,竟然是自己的姐姐颜辰凤。 颜辰凤和江远廷从小是同学,还一直同到了高中。那江远廷的高中同学聚会,怎可能少了颜辰凤? 颜浠月后悔自己忘了这一茬。 江远廷左手边的人主动站起来让了座,颜辰凤毫不客气地直接坐下了。 “你们这一对金童玉女,多少年都在一起,还真是没人拆得散你们。”有人说话意味深长,目光在江远廷左右两边睃巡。 “吃你饭吧,就你话多。”江远廷眼里放了一记冷刀过去,阻了别人的玩笑,可他自己也把原本倾在颜浠月一边的上半身摆正了。 在颜浠月看来,自姐姐进来后,他就正经了很多,和人拼酒没那么猛了,对她也疏于照顾,不给她舀汤夹菜了。 散了席,颜浠月跟姐姐的车走,江远廷陪着下楼,走到酒店大堂,他顺手在甜品处拿了份甜品,颜辰凤接了过去。 “浠月晚饭没吃多少。”江远廷朝颜浠月看过来。 “知道了,我会叫她吃的。”颜辰凤拍了下甜品盒。 颜浠月看着他俩有点搞笑,像极了爸爸跟妈妈投诉孩子的不听话。 当真自己在他心里永远都只是个孩子了。 回去的路上,颜浠月问姐姐:“你们在一起了?” “有什么在不在一起,三天两头的见面。” “那你们要结婚吗?” “还早吧。”颜辰凤看去窗外,眼里带着点憧憬,“我们都还年轻,先做事业吧,感情的事水到渠成。” 那天之后,颜浠月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没过几天,就收拾了行李去英国了,走之前非但没跟江远廷打招呼,还把他再一次拉黑了。 这四年,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业和写书之中,也好在身边多了一个邦妮,两人处成了闺中蜜友,无话不谈。 她接受了邦妮的一个词,把江远廷定义为男神,把自己的感情埋藏进文字里,慢慢消融,稀释,祈望有一天能斩断这份妄念。 而现实中,她也尝试对着镜子叫“姐夫”,希望有一天回去参加姐姐的婚礼时,不叫自己太难堪。 颜浠月认为,她一定能做到,因为她这么努力。 可事实上,时隔四年,自己好像更难面对他了。那些以为在文字里稀释掉的感情,现在发现其实是化成了几百万字堆积在心里,而这个男人如今的魅力也不只是吸引人,而是令人致命。 颜浠月指尖轻触键盘,缓慢地组织语句,把自己的思想转变成文字。 忽然厅门那里有动静。 有灯亮起,有个人影走了进来。 颜浠月指尖一顿,差点以为是幻觉,来得人竟然是江远廷。 黑t恤,棉长裤,身姿依然挺拔,却比白天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头发因为刚洗的澡还湿漉漉的,在灯下亮晶晶的泛着光泽。 江远廷看到她也很诧异,走过来坐上沙发,问:“在做什么?怎么不睡觉?” “写……点东西。”颜浠月警惕得把笔电背对他,与他拉开一点距离,生怕他凑过头来看内容。 可江远廷的注意力丝毫没放在那上面,只问她:“不累吗?飞机坐那么久。” “还好。”颜浠月仰头眨了眨眼睛,就是忘记带滴眼液了,眼睛有点酸胀是真的。 “黑眼圈都出来了,还好?”江远廷反问了句,视线集中在她的眼睛上。 “你又管我?”颜浠月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怼过来。 江远廷前倾了一下身子,抬手想拍她脑袋,可看着颜浠月一脸抗拒的样子,只好又坐回沙发,默视了她一会,看她低头把键盘敲得劈哩啪啦响,唇角微微勾了勾,打开平板,专注自己的事,沉默下来。 “你怎么不睡觉?你干嘛?”颜浠月有些不自在,抬头看他。 偌大的客厅,头顶的吸顶灯被打开了,亮如白昼,可只有他们两个,感觉怪怪的。 “睡不着,做一会工作。”江远廷答着她的话,脸都没抬,很是漫不经心。 颜浠月翘了翘嘴唇,对他的出现表达着不满,可是真要赶他走,又有些舍不得,内心纠结片刻,看对方也没有干扰自己的意思,便留着他,和平共处吧。 这一想,颜浠月又埋头码字。 四周静谧,两人各忙自己的事,状似谁也不干扰谁,可是谁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且举足轻重地影响到自己身上每一个触觉。 空气里渐渐默契又微妙。 不知过了多久,江远廷站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岑寂:“喝水吗?” “好,谢谢。”颜浠月随口答。 “咖啡喝吗?” “什么咖啡?” “蓝山的。” “好啊。” 江远廷看着她指尖飞舞个不停,眸底沉了沉,走了出去。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颜浠月回头张望了一眼,拉直的脊背瞬时放松,脑袋一歪,贴着茶几就趴下了。 再把眼睛一闭,身上紧绷的弦似乎倾刻之间全都瓦解,灵魂解了束缚,变得轻飘飘,像要剥离开自己,只留下乏困的身躯沉甸甸得往下坠。 颜浠月脸面对向厅门,耳尖用力放着听觉,可是好像过了很久也不见江远廷回来。 这压不住的困意排山倒海,趴在茶几上的姿势又很不舒服,她索性合上笔电,爬上沙发迷糊一会,等着那杯有人主动为她冲泡的咖啡。 而江远廷在厨房也的确花了点时间。 饮水机已经关闭,他要重新打开烧水。 他又去男生寝室把超市购物袋提下来,从里面拿出一袋咖啡,和一个白色冰裂图案的陶瓷杯。 他猜到颜浠月来得匆忙,肯定没有带水杯,这就给她买了一个。 新杯子要消毒,还得多清洗几遍,等水烧好了,他又从公用的水杯里随便给自己拿了一只,合着颜浠月的,这才一起冲调了两杯咖啡。 可是等他一手一杯端进客厅时,之前精神抖擞的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远廷放下咖啡,走到颜浠月身边,弯下腰轻声唤她:“颜浠月。” 女孩没有应,怀里抱着个抱枕,安静地侧身卷曲,像只小虾米,一动不动。 “浠月。”江远廷放低了身架,几乎俯到她耳边。 颜浠月含糊“嗯”了声,眼睛依然没睁。 “去房间睡。”江远廷将自己的手穿过她后颈,试图扶她起来。 “嗯……不要……”颜浠月扭捏得动了动,推开他,迷迷糊糊地喃喃发声,“只有上铺,我不要睡上铺。”说完,把抱枕在怀里抱高了些,继续睡过去了。 上铺? 江远廷站起身,这一刻似乎才明白颜浠月为什么一直强打着精神不肯睡觉的原因。 那年,颜浠月13岁刚到英国,寄宿在学校,第一次睡上铺,起先还兴奋来着,可是后半夜夜起,人直接一个踏空,摔了下去。 好在抢救及时,性命无忧,可摔碎了膝盖骨,坐了好几个月的轮椅才好起来。 那之前,他对颜浠月一个人去留学一直持着反对意见,毕竟她还那么小,才13岁,可小丫头一意孤行,她父母也放任她。 而他自己那时候也要去美国留学,事情一多就疏忽了。 直到第二年,他暑假回来才得知这件事,大为震惊。可见到颜浠月的时候,她蹦蹦跳跳得没事人一个,他才没话说了。 现在,听到她梦呓般的真相,不知怎么勾动了他心里的歉疚。 这份歉疚说不清道不明,有自己当时反对的不够坚持,有自己漠视未理的疏忽,还有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教人心疼的过意不去。 他走出客厅,拉开大门走到户外,划开手机给陈学彬打电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捕 电话一通,“是谁把嘉宾的床设置成上下铺的?”江远廷冷着声音,问,“廷娱没钱了吗?我要你们在这上面省钱了吗?” “出什么事了?”陈学彬睡梦里惊醒过来,听出是老板的声音,差点以为出了大事,因为他从来没在这么深更半夜的时候接到过江远廷的电话。 江远廷抬眸,往头顶的天穹看去。 夜风干燥,温凉,他胸口起伏,情绪有点大,可气谁呢? 不应该是自己吗? 嘉宾的寝室说大也不大,为了全视角展现大家的生活状态,把床铺设置成上下铺安排在一起,也是为了镜头紧凑,场务的出发点没错。 是他自己急了心。 沉思片刻,江远廷对着手机道:“明天,让人买张单人床,要实木的,床垫要软硬适中的,睡得舒服的。” “这样一张床要不少钱,经费里可没这一项。”陈学彬听明白了原委,松下一口气,转而又捏起自己老导演的架子,和年轻老板谋起虎皮,“而且,为一个人搞特殊,于节目不合适。” “行,我私人赞助,可以吧?” 江远廷公事上一向民主开放,不独断专行,两人平时又是说笑惯了的,磨皮磨了好一会,才把事情谈妥,挂了电话。 回到客厅,江远廷把吸顶灯关了,把自己床上的薄被拿来,给颜浠月盖上,又轻轻抱起她的头,给她塞了个枕头。 颜浠月许是太累了,睡得雷打不动,毫无知觉。 旁边的落地灯暖色淡黄的铺泻下来,镀在女孩的脸上,像浮了层滤镜。 小巧的脸蛋上,鼻梁微挺,逸着清清浅浅的呼吸,往下,柔软樱色的嘴唇如花含露,往上,一对弯眉又细又长,像四月里刚吐新的柳叶儿。 不怼人的时候,这么静静地看她,就像看着一轮皎洁的月色,美好,安宁,让人想把她嵌进心里呵护。 江远廷轻哂,单手撑在她旁边,凝视了好久。 忽见她轻蹙眉头,眼睫毛微微颤动,是有蚊子飞过。 他转身回男生寝室,拿了电蚊液下来,找了插座插上。再回到沙发前,抓过颜浠月的手腕放进被子里,重新给她拢了拢,关了灯离开。 * 这一觉香甜。 第二天,颜浠月醒来已近上午10点。 客厅窗帘厚重,一室幽谧,她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搞清楚自己在哪里。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起要去医院看爸爸,迅速起床。 笔记本电脑还在茶几上,旁边多了只陶瓷杯,空的,很干净,外观白色,带冰裂图案,看着清凉,又别致。 这么明显摆放在这儿,像是给她用的意思。 是节目组配送的吧。 颜浠月不作多想,将杯子拿上了手。 餐厅有两个工作人员坐着,在刷视频。 颜浠月走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才知道其他嘉宾全都走了,都上班去了,连江远廷也去公司了,整栋别墅只剩他们三人。 “我叫洪雅秀,是你的跟拍pd,你可以叫我洪姐。这位是宋明哲,是你的跟拍vj,你叫他宋哥好了。”洪雅秀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 颜浠月手指理了理自己的长发,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跟着我拍什么?” “拍你的日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们,当我们透明的就可以。”洪雅秀笑着回她,旁边宋明哲已经开了摄像机对准颜浠月拍上了。 颜浠月赶忙抬手一挡:“我先洗簌去,别拍我鬼脸啊。”说着就往楼上跑去。 餐厅上的两个人笑了笑。 宋明哲看着镜头里的人影,说:“这女孩的确漂亮,清纯里带着一种野,难怪太子爷要亲自下场。” “可不是。”洪雅秀往楼梯口看了看,放低声音,“这节目档期推了又推,我还想不过是个素人,推一天要损失多少钱,值得嘛?就算是颜辰凤的妹妹,也没理由这么推着吧?不过昨晚第一次见到人,我不得不说这女孩果然长得好。” “你没看昨晚太子爷脸色一直绷着。”宋明哲说着,机器里调出昨晚上抓到的画面,“看,之前我还以为太子爷不高兴,后来,你仔细看他眼角,全是紧张。笑死我了。太子爷什么时候有过这个样子?” “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和颜辰凤一对吗?外面不都这么说吗?他至于为个小姨子紧张成这样?”洪雅秀看着视频,觉出点不为人知的味道来。 “搞不清楚,我感觉他俩就是传传cp,没有实质进展,要是真有什么,他俩怎么还不结婚?” “你这么说也对,毕竟太子爷太吃香了,多少女人都想往他身上扑。有颜辰凤做cp,可挡了不少人。” “就是,反正机器不会骗人,太子爷的微表情都在这里。我们且跟且拍,谁能有我们看得明白?” 宋明哲抖了抖手里的摄像机,为自己能抓第一手资料得意了一番。 洪雅秀点着头,附和。 颜浠月在二楼女生寝室里洗簌好了,给家里司机王叔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定位给他,让他过来接。 再换了身衣服,下楼来,趁着等司机的时间,去厨房找点吃的。 橱柜里发现一袋咖啡,是蓝山的,已经拆封,旁边还有一袋燕麦片,没有拆。 颜浠月在英国,早上一般都是吃燕麦片,随便对付一下。可这袋燕麦,她没法肯定是江远廷买的,但咖啡一定是。稍一犹豫,她放下了燕麦,选择了咖啡,给自己冲泡一杯。 说到底,这里所有人之中,也就和江远廷亲近一些,他的东西她敢随便动,别人的就没那么好意思了。 冰箱很大,打开来,里面塞了很多食品。颜浠月意外发现有一块三明治,保鲜膜包着,上面贴了张便利贴,写着:“to颜浠月,祝用餐愉快。” 字是手写字,看着不像江远廷的字,而只言片语的语气很可能是古天樵。 颜浠月端着盘子,犯起困难选择症,觉得随随便便接受人家的好意不太好,可是再一思量,想起昨晚签的合同,既然自己摆明了要来骗人骗钱,现在有人主动送上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一想心安理得,她揭了保鲜膜,就着咖啡吃了。 忽然门铃响,颜浠月心想说,王叔开车好快。 可是门打开来,来人说:“我是家具店的,送床来的。” 颜浠月赶忙叫了洪雅秀,只是洪雅秀也不清楚状况,又打了电话给陈学彬,这才知道有广告商强行插了赞助进来。 陈学彬电话里说:“问问嘉宾有要睡单人床的吗?没有就退回去了,这些广告商真烦。” 不等洪雅秀询问,颜浠月已经从手机外放里听到了,高兴道:“给我,我要睡单人床。” “是谁啊?颜浠月吗?”陈学彬问道。 “是我,颜浠月。”颜浠月从洪雅秀手里接过手机,说道,“陈导,我不喜欢睡上下铺,这个单人床给我吧。” “给你是可以,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广告商都奸得很,不会免费送的。”陈学彬说得煞有介事。 “明白,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提高节目收视率。”颜浠月一听就懂,对方这是拐着弯要她的保证。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那就给你用吧。”陈学彬在电话那头眼睛都笑眯了。 挂了电话,陈学彬对面的江远廷坐在老板椅上,眉角突起,阴森森地看过来:“别当人家年纪小,就这么玩人家,坏得过分了啊。” “你还是多谢谢我吧。”陈学彬翘起二郎腿,抖了抖,“不这么来一下,她怎么知道珍惜这张床?” 江远廷挑眉,不再理他,拨了内线给助理:“给我订个水果篮,一会我要去趟医院。” 助理马上应声去办。 陈学彬听闻,笑道:“怎么,要走岳父路线了?” 江远廷勾了勾唇,没有否认。 * 颜浠月到达医院时,爸爸颜穆笙进了核磁共振室,妈妈姜绯玉一个人坐在走廊上。 “妈。”颜浠月走到跟前,怯怯地喊了声。 面前坐在长椅上,弯腰佝偻的女人,上次视频时还雍容华贵在某个高级宴会,此刻见她,却已是两鬓垂丝,面色憔悴,让人感觉牡丹着了风雨的摧残,凋零得过快了。 姜绯玉抬起头,认出小女儿,唇角微微动了动,开口叫出名字:“浠月。” 颜浠月一下子扑进妈妈怀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姜绯玉原本就是个爱哭的人,这下情绪被带动,搂着女儿,也哭起来。 洪雅秀和宋明哲跟在后面看不下去,合着护士一起走上前劝解了好一会,母女俩才渐渐止住了哭。 “你这孩子,到现在才回来,家里当真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吗?”姜绯玉使了点力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伤心过后,气恼又上来了。 “不是啊,我也想早点回来,可我不是刚好赶上论文答辩嘛。按计划还得要一周,我拜托了导师给我提前安排了,这才前天答完的,我这不昨天就赶回来了嘛。”颜浠月坐在旁边,吸了吸鼻子,抱住妈妈一只胳膊,解释了一番。 “那你现在算是读完两个硕士了?” “嗯。” “还要读?” “读。” “读什么?” “博士啊。” “……”姜绯玉叹了口长气,“这书读得就那么有意思吗?” “有。”颜浠月见妈妈面色不喜,上半身倒进她怀里,拿脑袋蹭了蹭,像小时候那样撒欢。 不管过去多少时间,不管自己心性变成如何,父母跟前,她只想永远做他们的孩子。 姜绯玉无奈又怜爱地抬手摸了摸她。 良久,检查室的门开了,母女俩赶紧走上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捕 颜穆笙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最终被确诊为脂肪肝,三高数值有点高,其他方面都还马虎。 回到病房,医生给了一份治疗方案,主以物理治疗,药物加上合理的膳食,再辅助适当的运动,先近期内把三高降下来,其他再慢慢调理。 颜浠月和姜绯玉都松了口气,颜穆笙坐在病床上,摸着大肚腩,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没事的,我还能再活五百年。” “你要活到背上长绿毛。”姜绯玉睨了他一眼。 “那肯定不是人了。”颜浠月补上一句。 颜穆笙姜绯玉四只眼睛看过来,旁边医生护士还有洪雅秀宋明哲也都朝她看了过来,脸上全是惊异的神情。 这颜家二女儿怎么说话呢? 颜浠月唇一扬,粲然一笑:“那肯定是神仙啦。” “哦——” “哈哈哈。” 大家这才都乐了,颜穆笙也笑歪了嘴。 等医生护士走了,颜浠月说起上节目的事,颜穆笙问:“还都适应吗?” “还好,这事老爸你就别操心了。公司里的事情我帮不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颜浠月趴在床头,和爸爸亲昵,“我至今都没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这个广告位,说什么我也得挣回来。” 她已经想明白了,虽然节目里有江远廷,但那不过是自己小情绪的排斥,为了家为了公司,她不能意气用事,得顾全大局。 “那就好。”颜穆笙下耷的眼皮往上掀了掀,露出一个慈爱的笑,“老爸这一生碌碌无为,就盼着你们两姐妹好了。你们都好好的,老爸就放心了。” “瞎说,老爸怎么碌碌无为了?老爸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我们姐妹俩。”颜浠月一边哄着老爸,一边拉着老爸的手,一个个拔着他的手指,做活血动作。 她说:“生意场上再有作为,不过就是多点钱财,哪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得在一起开心?老爸现在安心养病就好了,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我和姐都会好好孝顺你哒。” “好啊,老爸就盼着你们出息了。”颜穆笙听着高兴,笑眯了眼,精神好了很多。 几人说说笑笑,当真不像是在医院。本来私家医院的病房环境就很好,和酒店的豪华套房有得一拼,颜浠月随处看了看,夸了几句。 “也好在远廷帮忙联系的。”姜绯玉说,“现在就算私家医院病房也紧张,医生也是他找的,你没看都挂着副院长的牌子呢。” “江远廷现在这么牛逼了嘛?真想象不到。”颜浠月脊梁骨不自觉得弯了点下去。 “那可不,江家就他一个儿子,枫城也就一个江家。如果说我们在金字塔的腰部,他江家就是那尖尖上的,能一样吗?”姜绯玉提起这个话来也有点自惭形秽。 “那我们家公司情况不好,能找他帮帮忙吗?”颜浠月避开“破产”的字眼,小心问道。 “在商言商,欠了人家的不要还?”颜穆笙回她。 颜浠月“嗯”了一声,说到底,她从来没参与过公司的事,什么都不清楚,也说不上什么,何况还有跟拍的两个人在,太过私人的话也不太好说。 姜绯玉拿了几个苹果,要去洗,颜浠月接过手,让妈妈歇着,她去厨房洗。 厨房狭窄,有个小窗,八月盛大的阳光从外面热烘烘得投进来,照得里面像蒸笼。 颜浠月打开窗户,透透气。 窗外底下是个停车场,一辆辆车整齐排列,却又五花八门,从五层楼的距离看下去,就像柜台里待出售的玩具车一样。 忽然视线里有一辆红色的车驶进停车场,那鲜艳的色彩耀眼,加上跑车特有的发动机轰鸣声,让她感知到是姐姐来了。 而在红色玛莎拉蒂跑车前面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颜浠月没太在意,直到那车上下来的人和颜辰凤走在一起,她才胸口隐隐发胀,又开始心悸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远廷。 颜浠月随手把窗帘拉下,埋头洗了苹果,端回病房去。 * “真巧。”江远廷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女人。 “可不?”颜辰凤推了下鼻梁上的水钻墨镜,叫苦的语气,“早知道你要来,让你从我公司拐一下,稍我过来了,也省得我自己开车。” “颜大小姐不至于这么点汽油费都要省吧?”江远廷嘴角牵起一个笑,玩味。 “哎,胃不舒服呀。”颜辰凤声音娇软了几分,“昨天吊了两瓶水也没起色,难受死了。” “门诊部不是在那边?”江远廷眼色一抬,往门诊部方向,“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了不又要吊水?”颜辰凤摇了摇头,跟着男人的脚步,还是往住院部走来。 江远廷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后面司机跟上,手里提着个水果篮。 颜辰凤只觉得隔着墨镜被他那么一看,莫名得心虚,好像自己昨晚装病的事被他知道了。但是对方不提,给她留足了面子,她自然也没必要自己揭短。 走到阴凉处,“诶,我怎么听说昨晚是你去我家接的浠月?”颜辰凤开口问道。 “是,接了你的电话我就去了,她一见我就想跑,幸好我动作快。”江远廷回忆起昨晚的事,心里的悸动还在胸腔里跳跃。 “你不是说男嘉宾会来接?怎么你自己来?”颜辰凤还是有疑惑。 “这还不明白?我说的男嘉宾就是我自己。”江远廷淡淡地笑了声,“我要告诉你真相,你再跟浠月一说,我还怎么抓得住她?” “你……”颜辰凤神情掩在墨镜里,有些事的真相似乎在一点点露出来,“这么说,这个节目从一开始就是你策划的?” “是。”江远廷回得坦率,“再没有一个比这更好的办法,能把她留住。” 颜浠月对他有误会,这些年都不肯面对他。而这些误会,他知道不是三言两语能让她释怀的。 他需要时间,给两人相处的时间。 广告位的事,他让陈学彬和颜辰凤谈的,但当时说起嘉宾的事,是指明了要颜浠月,理由是要有海外生活背景的,学历越高越好。 两千万的广告位,颜辰凤当然不会放弃,一个月前就打了电话叫颜浠月回来,可颜浠月学业忙没回,节目组的档期也因此拖了又拖。 好在现在颜浠月终于回来了,虽然中间有点曲折,方式有点不好看,但最终她还是进了节目组,还签下了合同。 他有一个月的时间和她朝夕相处,他似乎看到了他们俩的未来…… “你要来真的?”颜辰凤万万没想到这节目背后是这样的渊源,她一向自认为聪明,却没想到自己被利用了。 “当然,感情的事我从来不开玩笑。”江远廷敛了笑,“姐,你以后要多帮我。” 一个从未出过口的称呼,像晴天霹雳一样炸在头顶,生生炸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条天堑鸿沟将两人的关系定了义。 颜辰凤心头震荡,红唇抿了几次都抿不住颤抖。 她和江远廷从小一块长大,从来都是互喊名字,如果真的要分尊卑,也是江远廷大几个月。 年少时,她就觉察到江远廷对颜浠月的心思,只不过这男人口风很紧,从来不说,她也渐渐地忽略了。何况颜浠月把江远廷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他们两人之间真空了四年,他那点小心思还能一直在? 这次让颜浠月回来上节目,她有和他提过,可江远廷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冷淡,只说节目具体的事他从不过问。 她竟然以为他对颜浠月已经没有想法了,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是等不下去了,他要为他自己做嫁衣,而她间接帮了他。 她要不要生气,气从哪里生? 颜浠月一直不肯回来,她当然知道原因。这一次趁着家里有事,她才能把颜浠月叫回来。 但如果让颜浠月知道自己拿她去换广告位,这个妹妹一定不肯去,所以她才编造了自己上节目的话,又故意装胃病打点滴,博得妹妹同情,用替她的借口骗了颜浠月去…… * 病房门被推开的时候,颜浠月正背对着房门口,坐在椅子上削苹果。 江远廷带着水果篮走进来,和颜穆笙姜绯玉一阵问候,颜辰凤搬了椅子给江远廷坐,四个人或站或坐说着话。 颜浠月手里动作不停,眼皮子抬也不抬,好像与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可是耳尖却留神着他们每个人说的话。 妈妈在陈述爸爸的病情,责怪他酒喝得太多,爸爸一边承认反省,一边谢着江远廷,谢他帮忙联系的医院。江远廷则一直谦虚着,只说“举手之劳”。而姐姐很沉默,话不多,感觉她……不太高兴。 颜浠月削好苹果,直起身,递给爸爸。 颜穆笙努了下下巴:“先给远廷,远廷是客。” “他一个小辈怎好意思吃你的苹果?”不等江远廷婉拒,颜浠月先他之前劝说爸爸。 江远廷赞同:“叔叔,你吃。” 颜穆笙这才接了过去。 颜浠月继续在他们说笑声中削第二个苹果。 她削得又快又稳,还很小心得把苹果皮保持完整,第二个削出来后,给了妈妈。 到第三个的时候,给了姐姐。 颜辰凤转递给江远廷。 可是又没等江远廷婉拒,颜浠月又抢先道:“姐,我给你削的,你自己吃就好了。” “浠月说得对。”江远廷唇角不自觉抽了抽,这才感觉到颜浠月这是有意针对自己了,而且是那种划清界线地针对,似乎要把他打到对立面去。 颜辰凤看看他俩,默默咬了口苹果,自己吃了。 第四个、第五个削好了,颜浠月给了洪雅秀和宋明哲。 等到削第六个的时候,江远廷把目光落在了她手上,可颜浠月削好之后,收了刀,自己吃上了。 江远廷:“……”果真如此。 姜绯玉问颜浠月:“你怎么不给远廷啊?” “没了呀。”颜浠月丝毫没有歉意。 “远廷买来的水果篮里有苹果。”颜辰凤提醒了句。 “不用,我也不喜欢吃苹果。”江远廷看了眼颜浠月的脸色,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颜浠月这下啃着苹果更心安理得了。 宋明哲手里的微型dv机把面前三个年轻人的表情都抓了个分毫,洪雅秀看着暗笑,心想后期把他们仨剪辑出“一个苹果引发的恋爱战争”的狗血番外来也不是不可以。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医院给颜穆笙配送了营养午餐过来,姜绯玉陪着他在病房里吃。江远廷作主,请颜家姐妹去外面饭店吃饭,洪雅秀和宋明哲跟着他们的脚步也出了病房。 等电梯的时候,江远廷对洪雅秀说:“你们跟拍了一上午也差不多了,现在放你们假,收工吧。” 乍一听,这老板好好,主动放员工假,还薪水照发。 宋明哲收了dv机,有些心动,可洪雅秀却不愿意放弃跟拍他们仨的修罗场,很敬业地说:“江总,跟拍是我们的工作,这个节目投资不小,为了收视率大家都在冲,我们没道理玩忽职守。” 江远廷眸底幽深地看了看他们,他自己的跟拍人员早上跟他跟到公司就被打发掉了,颜浠月这一组真的这么敬业? 可是这冠冕堂皇的理由,饶是他是老板,也没有理由反对。 只不过有人看不顺眼了,发出嘲讽:“连自己的员工都镇不住,你这太子爷是假的吧?” 颜浠月终于于今天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了。 江远廷眸色微动,回她:“我这是不想做昏君。” 颜浠月:“……” 真会给自己找台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捕 电梯到了,人有点多,江远廷最后一个进,站在了最前面。 一电梯的人,他个子最高,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把他照得出类拔萃,身姿卓越。 江远廷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在意旁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像棵黑松似的。身上的黑衬衣版型挺括,下摆收敛在浅灰色西裤里,皮带流畅得从腰腹穿过,精致的锁头发着暗哑的光。 看起来斯文,又禁欲。 可是往上,那领口没系扣,衣领要松不松的敞着,微凹的锁骨半隐半现,有种张力等着呼之欲出。再往上,喉结轻轻一个滑动,滑出一个勾人的弧度。 妖孽,败类。 颜浠月站他旁边,瞄着镜面里的人,往另一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江远廷嘴角噙笑,把她小情绪尽收眼底。 颜浠月捕捉到他的那点笑,心里一羞恼,冷着脸放出声音:“这么热的天,穿这么黑,也不怕热死。” 江远廷默然,气定山河。 电梯到达一楼,人群鱼贯而出。 颜浠月先出来,放慢脚步等姐姐,江远廷从她身边走过,低声一句:“你今天这一身白裙子,我看着怎么这么像一朵小白花呢。” 小白花? 颜浠月低头看自己,她身上的连衣裙是白色不假,但衣领、袖口和裙角都镶了暗红色的滚边,裙摆长至膝盖,随着脚步轻盈飘动,不说仙气飘飘,至少也是清新别致吧。 “小白花”是个什么意思? 这三个字从男人嘴里出来,怎么就有那么一股子嘲讽刻薄的味道? 就为说他一身黑? 而姐姐颜辰凤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连余光都没匀一个。 这给颜浠月的感觉很不好,颜浠月朝江远廷飞去两记眼刀,捏着裙子,放慢脚步走在了最后。 到了停车场,江远廷的司机已经提前接到电话,开了车内空调,而颜辰凤的车里烫得像火炉。 “坐我的车,吃了饭再送你们回来。”江远廷开口道。 “也好。” 颜辰凤推着颜浠月上了后座,江远廷坐进了副驾驶。 洪雅秀和宋明哲站在车外,正想和江远廷协商一下怎么跟车,江远廷转头吩咐司机:“快走。” 司机秒懂,一脚油门轰了出去,把两个尾巴甩在了正午火辣辣的日光之下。 “哈哈哈。”颜浠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先前刻意想和男人拉开的距离忽然又好像被拉了回去。 这个男人现在身份地位再多倨傲,骨子里的顽劣还是一分不减,跟小时候一样。 路上,江远廷侧头问后座两位颜家姐妹:“午饭想吃什么?” “吃法国餐吧,我想吃鹅肝了。”颜辰凤回道。 “姐,你不是胃不舒服?”颜浠月挨着她坐,瞧了眼姐姐脸上的气色,劝道,“还是吃清淡点吧。” 颜辰凤推了下脸上的墨镜,昨天的胃痛本来是装的,这下可好,间接变成了把柄被颜浠月捏住了。 颜辰凤语气恹恹:“我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就想吃个鹅肝,补一下元气。” 可颜浠月并没想到那些,她只想着鹅肝不过就是一块脂肪肝,能补什么元气? 只是话到嘴边,她看了眼姐姐,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你想吃什么?”江远廷问颜浠月。 “我什么都想吃。”颜浠月一脸坦诚,且虔诚,“我对我们祖国的食物,每天都在思念当中。” “那你还狠得下心,四年都不回来?”江远廷半侧过身子,看向颜浠月,只手把椅背拍了下。 这一句,他说得很平淡,声音也不高,似乎没有半点抱怨,可他拍椅背的动作却教颜浠月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感觉要不是有那椅背挡着,他的手拍下得就是她的脑袋了。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课有多紧,我能完好无损得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颜浠月对上他的眼神,心里莫名得发虚。 正巧汽车进入一个交通隧道,车里光线蓦地暗下来,江远廷收回目光,身子回正了去,没再说话。 倒是颜辰凤反问道:“能有多忙?你们剑桥不是一年有三个假期?一年上课的时间加起来只有6个月,其他的6个月你在做什么?” “不是这么算的。好学生是全年无休的,比如我。”颜浠月为自己申辩,“天天刷题,画图纸,写论文,我平均一天睡不到6小时,半夜都要跑图书馆查资料。如果剑桥大学有勤奋奖的话,我肯定要第一个申请。” “嗯,你最勤奋了。”江远廷转过头来,后面用英国腔飙起一句英式英语,那是颜浠月曾经自豪得和他夸赞自己是剑桥大学生的话。 江远廷在美国留的学,学得英语是美式的,美式英语比英式英语直白,也没有英式英语那么多翘舌。 两人曾为此互相口嗨互怼,彼此笑话对方的英语笑了很久。 颜浠月记忆里有这件事,但哪一年什么时候发生的已经完全没了印象,此刻被江远廷扒出来,气得她不得不怼他:“太子爷,你要不要这么小肚鸡肠,这么点的小事你记这么久?” 江远廷笑道:“是你一口英国腔太好笑了,想忘都忘不掉。” 语气讥诮得让颜浠月捏了拳头,朝他椅背上的头枕举了举。 颜辰凤看着他俩,把墨镜遮了大半张的脸转向窗外,没吱声。 * 江远廷指挥司机把车开到了一家高档中餐厅门口。 进了包厢,三人坐定,服务员递上来菜单。 颜辰凤推去给妹妹:“你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 “谁买单?”颜浠月问。 “有什么区别?”颜辰凤不答反问,同时将手边的绿茶挪开,对服务员叫道,“谁要喝绿茶?给我们两个换玫瑰花茶。” 服务员应声把绿茶端走了。 江远廷把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叩,看去颜浠月:“我买单,你随便点。” 颜浠月低下头,看菜单。 姐姐已经从不高兴上升到发脾气了,她也没什么好心情了。 随便翻了几页,颜浠月把菜单一推,推到圆桌中间:“我不会点,你们点吧。” “点个菜都不会?你剑桥毕业的只会画图纸?”颜辰凤说不上来的心气不顺。 江远廷把菜单拉到自己面前,圆了场:“浠月四年没吃过中餐了,不知道怎么点不是很正常吗?”语气温和的,还带着点儿护短。 颜辰凤不作声了,指尖剥着指甲油,掐到自己的肉,刺一样的疼。 颜浠月听了他的话,也没高兴。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人到底怎么了? 她只想做咸鱼啊,她已经很克制很克制了啊,而且《爱情捕手》不是姐姐叫自己替她上的吗? 菜点好后,江远廷又问姐妹俩:“喝什么?” “你喝酒吗?你喝的话,我陪你喝点。”颜辰凤捏了下酒杯。 “不喝,下午还有工作。”江远廷回得坦率,转而问颜浠月,“浠月,想喝什么?” 颜浠月支肘撑着脑袋,视线定在墙上的一幅装饰画上,听到叫她,才转过头来放下手,把左右两人看了看。 还没说话,颜辰凤道:“那就来扎现榨的山药汁吧,养胃。” 江远廷没应,眼神依然在颜浠月身上,等她的意见。 “我想喝牛奶。”颜浠月一脸傻白甜的样子。 “牛奶?”颜辰凤难以置信地看去妹妹。 “对啊,儿童牛奶的那种。”颜浠月塌下肩膀,两只脚在桌底下凌空荡了荡,荡得上半身跟着抖动,声音还故意娇里娇气。 活脱脱一个撒娇长不大的小孩子。 颜辰凤弯唇,送给妹妹两个字:“幼稚。” 颜浠月这下非但没正形,还越发戏精上身,抓起小毛巾,咬在嘴里:“我就要喝嘛。” 江远廷看着这样的她,笑得咧了唇,漆眸里透出微光,细细碎碎的。 他伸长了一只手,长臂横生,斜斜地压在桌上,往颜浠月的方向,可惜桌子太大,他鞭长莫及,没能碰到她,手掌只虚虚得做了个拍的动作:“多少年了,还是这么可爱。” 颜浠月抿唇,把唇瓣抿成了一条粉红色直线,吹了气在口腔,撑得两腮鼓鼓的,像只生气的小河豚。 “好了,没完没了了。”颜辰凤嗔她。 颜浠月唇瓣轻轻一“噗”,泄了气。 最终,送上来的饮料还是山药汁,甜甜的,入口细腻软糯。 颜浠月握着杯,啜了口,的确比牛奶像话多了。 菜一道一道陆续上桌,听着另外两人说着商场上的事,颜浠月一句也不插嘴,但是她能感觉姐姐情绪好了不少。 颜浠月低着头,默默吃饭,悄悄吐了一口气,暗赞自己,傻白甜真香。 放下筷子的时候,“颜浠月。”江远廷看向她,“每天都在思念祖国食物的人,怎么吃这么少,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是你点太多了。”颜浠月瞧着一大桌的菜,估计一圆桌坐满十个人也吃不完,“我本来也不饿。” 可不,刚刚吃那么大一个苹果。 江远廷心里暗嘲。 正说着,服务员上了一道水煮鱼,江远廷把鱼转到颜浠月面前:“尝尝。” 颜浠月举起筷子,却没有夹鱼片,而是夹了一筷子垫盘底的豆芽。 “你吃鱼不行吗?吃什么豆芽?”颜辰凤轻责了句,“这些年你一个人在英国,变成什么样子了?当真是没人管你,野蛮生长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捕 饶是抗击能力再多强,再多想转圜场合,颜浠月这一刻内心是真的不舒服了。 她垂了眸,神情淡了下来:“鱼在英国我也经常能吃到,但是豆芽没有,一次都没有。所以我就想吃豆芽。” 颜辰凤投了个“你没救”了的眼神,自己夹了片鱼肉吃了。 她以为对豆芽的见解,除了妹妹是奇葩,江远廷应该和自己一样。 可是没想到,江远廷把水煮鱼转到自己面前,也夹了一筷子豆芽。 他说:“我也喜欢吃豆芽。在美国的时候,只有在进口区才买得到,比肉都贵。” 颜辰凤脸上有些绷不住,这男人深藏了多少年的感情,一定要这样表露吗? “那你多吃点,把这里当美国好了。”颜浠月仿佛抓到了一个战友,上半身不自知地往他那边倾斜了斜。 “但是现在的豆芽不好吃了。”江远廷吃完一口,皱了皱眉,“现在的豆芽都是工业催芽的,没小时候的味道了。” “你记得小时候?”颜浠月一双杏眼看着他。 “怎么不记得?”江远廷侧了脸面,对上她,眸底浮上了笑,“我还记得你三年级的时候,课堂上被布置了作业,回家找了一个大纸箱,说要发豆芽。然后到处找稻草,都找不到,非拉着我去乡下找。后来我们在一个农田里偷了一捆,你做贼心虚,逃跑时在田埂上摔了一跤,差点滚到水沟里去。” “就知道,你记着我的都不是好事。”颜浠月听完,故作气恼地把筷子在桌上敲了敲。 江远廷越发兴致盎然:“好歹我出了力的,后来那豆芽发到哪去了?我怎么没吃到?” “别提了,我也没吃到。”颜浠月有点沮丧地,“我放在房间里发得,缺少阳光徒长了,还长了虫子,被我妈扔了。” “快吃饭吧。”颜辰凤手指捏着转盘,转动开来,转移了两人的视线,对江远廷道,“你不说下午还有工作?” 江远廷点头,正巧来了个电话,应付了几句,挂断之后,饭桌上原先的话题被打了岔,再捡起来未免太放大本质,只好撇了过去。 * 三人吃好饭,江远廷的车把姐妹俩送到医院,直接在停车场打了个转,便掉头走了。 颜浠月和姐姐进病房看了眼爸爸,颜穆笙已经午休睡下,姐妹俩这又一起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我去公司,你呢?”颜辰凤问妹妹。 “去爱情小屋吧。”颜浠月回道。 “爱情小屋。”颜辰凤嚼着这几个字,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帅哥多吗?江远廷也在节目里?” “对啊。姐,你不知道?”颜浠月诧异了下,“你不知道他也出演?” “我要知道,就不会让你去了。”颜辰凤说了句实话。 颜浠月预判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我送你过去吧。”颜辰凤道。 “好啊,谢谢姐。” 颜浠月挽过姐姐手臂,一块走去停车场。 “别这么贴着我,热死了。”颜辰凤推开她,“你还没说帅哥多不多?” 颜浠月垂下手,回道:“不多,总共就三个男的,颜值都不低。除了江远廷大佬气质,另外两个都很温暖亲和,比江远廷好相处。” 两人上了车,颜辰凤把空调风力开到最大,迅速制冷,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渍,看妹妹拿手背擦汗,也给她递了张。 “谢谢姐。”颜浠月接过。 颜辰凤发动了车子,出了医院,往大马路开去。 颜浠月把早上发给司机王叔的定位图找出来,重新设定成目的地,搜索了导航,交给姐姐。 没想到颜辰凤一看,就知道那是哪里了。 她说:“那是江氏开发的纯别墅小区,四周有山有水,号称枫城生态环境最好的小区,也是现在地皮最贵的小区,很多有钱人都在里面买了房,只是现在入住率不高,周围的配套设施还在建设。” “是嘛,江远廷真有头脑,把节目设立在那里,那不是活生生的广告?”颜浠月不自觉钦佩了句。 “这几年,江氏的股价翻了几倍,全是他的能耐。”颜辰凤开着车,发出感慨。 “那你俩呢?”颜浠月想和姐姐好好聊聊,“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昨晚她一直以为江远廷上节目是为了姐姐,毕竟她只是替姐姐上的。可是今天一顿饭吃下来,她要是还感觉不到江远廷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她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但是那种感觉不一定会是真的,也可能是他和姐姐之间出现了问题,江远廷拿她做垫脚石。 正午,阳光白灿灿地投射在大地上,到处是明晃晃的刺眼。 颜辰凤一晃神,眼前一个红灯,猛地踩了下刹车。 颜浠月惯性下往前一冲,好在安全带绑在身上,才没教她脑门磕上控制台。 她转头看去姐姐,再不敢乱说话了。 等了半晌,绿灯亮起,颜辰凤重新开动车子后,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我们颜家配不上他们家的。” 颜浠月听着,别开脑袋,看去窗外。 一路飞驰,到达爱情小屋后,颜辰凤放下妹妹便走了。 “拜拜。”颜浠月掩着口打了个哈欠,目送姐姐离开,再从手机备忘录里找出昨天存的进户门密码,输入后进了门。 别墅里有留守的工作人员在,不过没见洪雅秀和宋明哲。 不在上机时间,工作人员说,不强制要求她必须戴麦,也不妨碍她私人生活,他们保持隐形。 真是太好了。 颜浠月迅速上二楼女生寝室洗了个脸,开了空调,往新组装好的实木床上一趴,舒服,分分钟睡着了。 * 江远廷出了医院,指着司机往超市去。 “超市?现在?”司机有点不可思议。 他跟了江远廷五年了,就从来没去过超市。 江远廷点头,也不多说,坐在后座上,身背靠上椅背,闭目养神。 他坐得位置正是颜浠月坐过的,有点暖,仿佛还留着她的余温。 这些年他在商场里杀伐决断,已经养成了沉稳内敛的性子,在人跟前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冷漠样,情绪很少外露,但是从昨晚见到颜浠月之后,那颗淡如冷潭、古波不惊的心就如年少时一般被搅动了。 难以平静。 他需要做点事。 他上超市找到粮品区,买了两斤有机黄豆,结账出来,看到门口鲜花店花团锦簇,他又挑了一束雪山玫瑰一并带走了。 雪山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雪白洁丽,只在花蕊里含了一丝暗红,盈盈发着暗香,和某个女孩今天的衣着很配。 江远廷低头轻轻嗅了下,那香气旋即浮上他英俊的脸,在眼周散下隐隐笑意。 到公司楼下,他下车前对司机说:“你现在去趟乡下,帮我找些稻草来。” “稻草?”司机又一个惊讶。 “是的,干稻草,不需要太多,一小把就好。” “江总,你是要发豆芽?” “对。” “好的,明白了。” 到了办公室,江远廷把黄豆拿卫生间去洗了下,先浸泡起来,又叫助理去找来一个空纸箱。 陈学彬过来找他,看到满满一盆黄豆,伸了手到水里捞了一把:“你这是要搞什么玄机?” 江远廷打开他的手,把黄豆端开离他远一点:“追忆往昔。” “哈哈,”陈学彬甩了甩手上的水,脸上忽然板起表情,很严肃的样子,“你这样可不行啊,节目规则里说了,男女嘉宾不得私自有接触,你现在可是违反节目规则了。” 看来洪雅秀向他告状了。 江远廷不以为意:“我俩那是巧遇。巧遇是老天安排的,是命运,私自接触才是人为行为,能一样吗?” “……”陈学彬不服气,“你不能仗着你是老板就开挂啊,这样对其他男嘉宾不公平。” “怎么?你还想撺掇别的男人来撬你未来老板娘?”江远廷一语击中他的歪心思。 “……”陈学彬嘴角一垮,只好举了双手投降,“不敢。我还想加薪呢。” 江远廷这才挑了挑眉,心情愉悦。 助理找了个纸箱来,江远廷比划了下,感觉大小还合适,就是有点深。 他这就亲自拿了裁纸刀把纸箱裁剪了一部分,做成浅口的,摆到了办公室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看他一个集团太子爷对这么丁点儿小事严阵以待的样子,陈学彬忍不住又想使坏。 他说:“我女儿最近养了只兔子,我看它吃青菜吃得发闷,等你豆芽发出来了,先收一茬给我家兔子尝尝鲜。” 江远廷本来蹲在地上观察光照,这下站起身,对旁边的助理说:“以后这个人别让他再进我办公室了。” “……”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一捕 颜家只有两个女儿。 从小颜辰凤作为长女,被颜家当作继承人培养着。 虽然父母亲在物质生活上没有厚此薄彼,但颜浠月也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家庭地位,任何东西都不去和姐姐争抢。 久而久之,她学会了察看姐姐的脸色,学会了处处以姐姐为先。 只要是姐姐喜欢的,她都会自动放弃,包括江远廷。 她像是站在了月亮的阴影里,而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一枚月亮。 直到13岁那年去了英国读书,一个人的求学生涯让她脱离了姐姐的阴影,成了一种“野蛮生长”。 好在她适应能力强,又够努力,考进剑桥,有了现在的成绩…… 下午睡了觉起来,颜浠月坐床上,想东想西,想到中午这顿饭吃得不是滋味,想到节目结束就回英国。 只有在那里,她才有真的快乐,有真的自己。 只不过这一个月怎么过?再想到《爱情捕手》,想到自己的秘密身份,想到奖金,想到广告位。 颜浠月略略理了下思路,起身,下楼去找水喝。 楼下有动静,有人在厨房忙活。 颜浠月走进去,对方朝她挤了个笑,颜浠月愣怔了好一会,才把人认出来,是古天樵。 古天樵昨天那个小揪揪辫子不见了,很明显地理过了发,头发剪短了,还微微烫成卷曲,蓬松在头顶,看着时尚活力了很多。 “你在家?”古天樵好奇地看着她。 颜浠月点点头,喉咙干涩,不太适宜说话。 她拿了那白色的陶瓷杯去饮水机上接水。 “我买了冰淇淋,你吃吗?”古天樵又问。 “好。”颜浠月接受了他的好意。 古天樵这就从冰箱里拿了根冰淇淋给她,还贴心地给她撕了包装。 “我自己来就好了。”颜浠月有点过意不去。 “这是美女的权利。”古天樵笑着递给她。 冰淇淋底下的木棍长度有限,男人的手有点大,古天樵捏住底下一小端,举给颜浠月。 颜浠月便捏住上面一小部分,接了过来。 两人动作友好,礼貌,像交接重要物品似的。 厨房很大,是爱情小屋的名场所,摄像头涵盖了各个角度。 虽然此刻没有第三人在场,但是机器全开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在案,被人看在眼里,有可能还会被加以揣测,分析。 “谢谢。”颜浠月想到这些,有点不自然。 她是个随性的人,在学校和男同学也能称兄道弟。但是真要区分性别,尤其是往感情之路上走,她又有些怂。 她是理科生,感情是她的弱项,除了书本里她布局写得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真实的复杂的虚情假意或是勾心斗角的事她并不擅长。 可是再一念金钱捕手的巨额奖金,豁出去了。 颜浠月咬着冰淇淋,隔着流理台,张望着古天樵的忙碌。 古天樵买了很多菜和面粉回来,现在要和面做披萨胚,大家今晚的晚饭便是披萨和牛排。 颜浠月略带惊奇地:“你是厨师?” 古天樵摇了摇头,神秘一笑:“不是。” 没到公布职业的时候,两人适时止了话题。 颜浠月本来想去码字的,可吃了人家的冰淇淋,又见人家一个人要张罗六个人的晚饭,她也不好意思走开了。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她吃完冰淇淋,钻进厨房,洗了个手,像个小厨工一样站立待命。 古天樵展眉,他等这句话等很久了。 他笑着指了指水池里的基围虾:“你能把这些虾子处理了吗?” “怎么处理?”颜浠月看去在水里蹿动的虾,抓了一只出来,不得要领。 “把这须须剪了。” “哦。” 原来这么简单。 颜浠月拿了剪刀就开干。 剪完两条长须须,她把虾子抓给古天樵检查:“是这样吗?” “还有它的爪子?” “……” 颜浠月左手抓着羸弱的基围虾,右手握着锋利的剪刀,举了好一会,下不去手。 忽然有些感慨,做出精致美味的厨师,背后全都是残忍的刽子手啊。 “那你要吃吗?”古天樵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比虾子还厉害,不由得笑了,“你放着吧,一会我来弄。” “吃。”颜浠月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操了剪刀“咔咔咔”把可怜的虾子的爪子都剪掉了。 “你在家一定是个小公主。”古天樵赞她。 颜浠月苦笑了下,摇了摇头:“公主的确是不会干活的,但不会干活的不一定只有公主。” 古天樵没在意,陪着她笑了笑。 有了第一次的狠心,第二次、第三次就容易多了,颜浠月处理基围虾越来越得心应手。 想起一事,她主动开口:“早上那个三明治是你做的吗?” “你说冰箱里留给你的那个?”古天樵手里熟练地打起鸡蛋。 “对。”颜浠月投去感激的眼神,“谢谢你了。” 古天樵却尴尬一笑:“说真的,不是我做的,是朱成元做的。” “……” 颜浠月耳根一红,好想把这段对话撤回。 “你是不是以为是我做的,才吃的?”古天樵走到她旁边,开了水龙头,冲洗自己的手指。 他靠近得很自然,说得话也像是个玩笑。 可颜浠月不自然了,安全距离突然被打破,她手里一剪子差点把一只虾拦腰剪断。 正巧门厅上传来动静,有人回来了。 颜浠月抬头从门里看过去,喊着人:“徐清稚。” “诶。”徐清稚应了声,换了鞋,走进厨房。 “快来帮忙。”颜浠月发出求救。 徐清稚把两人看了看,笑着提了下肩上的手提包:“我先去放包,马上来。” “快点。” 这一打岔,颜浠月自动把古天樵刚刚的问题避开了,又看着他去忙着捏面团,才暗暗吐了口气。 没一会,徐清稚下来了,颜浠月注意到她换了衣服,还补过妆。 再一对比自己,简直是披头散发。 原本她下来只是想倒个水,也以为别墅里没人,就脸没洗,头发没梳,然后……到现在。 “我觉得很好,这才是真实的你。”古天樵笑着把她重新打量了一番,“尤其是你这身裙子,看起来像个小仙女一样。” “小仙女?”颜浠月手臂上一片鸡皮疙瘩,“你确定不是小白花?” 古天樵一声“什么”,眼神亮了下,再次看过来,颜浠月低下头,迅速把最后几只基围虾处理了,放下剪刀,洗洗手,上楼去扎头发了。 那裙摆翩翩,跑动的样子像只蝴蝶,倏地从眼前飞走。 古天樵看着那背影,心头一笑,指挥着徐清稚把颜浠月处理过的基围虾再做一次处理,那就是剪开它们的背部,挑出肠线。 等颜浠月重新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洗过脸,一头长发束成苹果花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较之前随性的样子添了几分柔媚。 古天樵放下手里的活,一只手支在台沿上,另一只手手背掐在自己腰上,眼神直勾勾得把颜浠月欣赏了下,笑着对徐清稚说:“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漂亮又能干,今晚这顿晚餐我要不好好发挥一下,都对不起你们。” 徐清稚手里用力得“咔嚓”一剪刀剪残一只虾子,脸上恭维地笑:“是哦,你一定要好好做。” 颜浠月:“……” 有些后悔自己又下来了。 颜浠月见虾子们一只只好可怜的被剖膛挖肚,不敢直视地错开徐清稚,拿了蔬菜,在水池里一件一件洗。可这个位置离古天樵很近,这让她内心又警惕不断,很怕对方突然又靠近过来。 好在古天樵正在把力气往面团上使,还使得很专心。 徐清稚一边挑虾肠,一边和颜浠月闲聊:“你昨晚怎么睡客厅了?” 颜浠月这才把自己不敢睡上铺的经历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那你昨晚怎么不说?说了我可以跟你换。”徐清稚口吻体贴道。 “没好意思。”颜浠月老实回。 “那今天我们寝室里的那张床是节目组特意给你的?”徐清稚口吻没变,只在“特意”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不是。”颜浠月忙着解释,“是正好有广告商赞助来的。” 只是这话说出口,也才觉得心虚,有些欲盖弥彰。 她昨晚睡在客厅了,早上起来身上多了被子,脑袋底下还有枕头,这些会是谁的手? 一个节目六个嘉宾,广告商只送来一张床,就刚好被她占了便宜? 颜浠月拍了拍脑门,暗暗骂了句自己“笨蛋”。 古天樵没太在意她们的聊天内容,只是问:“你们不觉得这里蚊子多吗?” 他伸了胳膊给两人看,好几个大包,又红又肿:“这里树多水多,蚊子毒得不得了,昨晚我快被蚊子咬死了。” “房间里不是有电蚊液?”徐清稚看了他的胳膊,啧了啧。 “有吗?”古天樵不太可信。 颜浠月心一动,走去客厅,找了下,果然在沙发旁边的插头上找到一瓶电蚊液,还通着电,没关闭。 而沙发上,被子枕头还在,就不知道是谁昨晚空躺床上一夜,没被子盖,没枕头枕了。 颜浠月唇角微微翘起。 门口,朱成元和陈瑾华回来了,还有部分工作人员。 别墅里一下子热闹了很多。 大家互相打了招呼,颜浠月继续回厨房帮忙,朱成元和陈瑾华随后。 原来略显空旷的厨房,顿时变得拥挤。 可还有人没到。 大佬天天这么吃现成的合适吗?难不成他今晚又想洗碗了? 正腹诽着,一抬头,颜浠月撞上一双漆眸,江远廷身高体长地站在了厨房门口,长臂半弯里还有一束硕大的白色的玫瑰花。 那片白映衬着他身上的黑衬衣,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却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相反,还中和了他冷峻硬朗的外表,在灯光下镀上了一层柔焦的色彩,把他衬出些许温柔。 明明中午才见过,可现在心跳又漏拍了。 颜浠月对自己有些失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二捕 “江远廷回来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江远廷看去,离他最近的陈瑾华第一个开口和他打招呼,笑着朝他走过去,张开了手。 江远廷微颔首,将花递了出去:“谢谢。”语气温和,只是没有亲近之感,仿佛只当对方是个收花的工具人。 “这花太仙了。”陈瑾华接过,抱在胸前,看了又看,“这花叫什么?根本不像凡尘俗世里长出来的。” “雪山玫瑰。” “这名字好绝。” 颜浠月看着他俩,眼睛忽然好干涩,抬手揉了揉。 下一秒。 “啊,辣死我了。”她脱口叫出了声。 “怎么了?”厨房里几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从江远廷身上转到她身上。 颜浠月刚刚在剥辣椒,还抠了辣椒籽,这一揉眼睛,辣得可想而知。 古天樵离她最近,可他手上戴了一次性手套,等摘下来的时候,江远廷已经疾步到了颜浠月旁边,抓了她的胳膊就把她往水池边上推。 其他人纷纷让开。 颜浠月心里对他抗拒:“我自己来。” “你手那么辣,怎么自己来?”江远廷低沉出声,带着压迫感地捏了她后脖,把她摁到了水龙头下。 颜浠月战败了,只得低着头把眼睛的部位伸到水流之下,由着男人的手在她眼周摸来揉去。 那水流,大而急,还冰凉,冲刷在肌肤上,让人感觉磅礴、窒息,难受,可男人的手宽厚,温润,将急骤的水流在他指缝里流泻成涓涓细流,并着他的体温,一遍一遍过渡到她的脸上,忽然就让人产生依赖的感觉。 她妥协了,由着他洗。 江远廷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差不多了吧?”旁边有人问。 “还辣吗?”江远廷俯身问颜浠月,把结束的休止权交给她,好像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继续为她洗下去。 “好了。”颜浠月低声答。 水龙头关上,她直起身抬起脸的时候,只觉得腰都酸胀了,脸上糊着一脸的水,额头耳鬓的碎发也湿漉漉的。 江远廷抽了几张面巾纸递过来,也不顾四周人的目光,拽着她就出厨房:“不会干活就别干了,别给人添乱。” 这句话是劝诫,可口吻更像是教训。 “那你来干。”颜浠月擦着脸,挤了挤眼睛,怼了一句。 江远廷挑眉,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了。 他看着她,一双茶色瞳仁像雨后初露的宝石,潋滟水光,此刻嵌在了通红的眼眶里,勾动了人心里无限的保护欲。 而她额头垂下的发丝凌乱,粘着水,在她瓷白的脸颊上微微垂动,有种生动的明媚,又让人心生柔软。 “自己的手别碰到眼睛。”他提醒了句,抓开她的手,给她拨开眼角周围的头发,用自己擦手的纸巾,将她眉上凝着的几滴水珠拭去。 “你脏死了。”颜浠月推开他,嫌弃地瞧了眼他的纸巾,自己转身上楼,重新洗脸去了。 * 托古天樵的福,晚餐很丰富。 除了披萨和牛排,还有几道秀色可餐的菜肴,尤其是那道基围虾,虾尾散开摆成花形,上面浇淋了蒜蓉和葱花,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欲满满。 颜浠月看着,先前那什么残忍的想法都统统抛之脑后,拉开椅子坐到餐桌边,只想和基围虾拉近距离。 等大家都坐定之后,她才发现今晚的座位怪怪的。 她两边是古天樵和朱成元,对面是江远廷,陈瑾华和徐清稚分别坐在了江远廷两边。 大家有说有笑,气氛比昨晚更热烈了些。 朱成元最活跃,笑话和段子一个接一个。颜浠月久不在国内,听到这些感觉新鲜又有趣,哪怕一个很过时的笑话,其他人都反应不大,她却要笑好久。 但每次都能接住朱成元梗的人不是颜浠月,而是徐清稚。 徐清稚对当下网络流行的东西也很熟悉,和朱成元几乎可以开赛车辩论。而她说话的时候,手指小动作特别多,尤其喜欢在耳边撩头发,一撩一种风情,撩得人注意力集中不到她说的话上面,而是在她的手上面。 颜浠月觉得,再撩下去,男人们还不动心,她要动心了。 陈瑾华相对就比较安静了。她今天换了身连衣裙,脱下了事业精英的形象,变成了大家闺秀。吃东西慢嚼细咽,说话也不大声,就连笑也是掩着口,浅浅的,比昨天初见的样子更多了些女人味。 看来大家都在暗地卯足了劲,积极参与节目啊。 再看她俩中间的男人。 江远廷话不多,笑容也不深,全程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时候,都是在聆听,或者偶尔回答别人的问话。 如果镜头里要刻意剪掉一个人,那他完全可以被抹杀,也丝毫不影响剧情进展。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的他在哪都是焦点,众星捧月似的。如今就算他在社会里浸淫了几年,人变得深沉了,那他也是江氏太子爷,有的是主导能力,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淡漠啊。 唯一想得通的是,这家伙在隐藏实力,不然让大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怕是谁都没这么自在了。 果真是有了城府的人,心里装得下事。 而有了江远廷的避让,六个人之中,古天樵不用大家推举,便自然而然地成了领导人的角色。什么事都他在张罗,他在提议,其他人跟着附和,听他安排就行了。 颜浠月在心里默默把每个人考量了一番,期待一会的职业介绍,尤其是江远廷,很想知道他要给自己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江远廷,把那蔬菜沙拉端给我,谢谢。”古天樵朝江远廷说道。 江远廷点点头,把自己右手边的沙拉递到了左边,给古天樵,同时接过他换盘过来的海蜇丝。 “江远廷,能递下橙汁吗?”徐清稚在旁边开口请求。 江远廷又点点头,递了过去。 一个游离在气氛边缘的人,莫名其妙得因为座位占据了大家的视野中心。 颜浠月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就像有双猫爪子,特别的想挠他:“江远廷,你怎么都不说话?” 江远廷抬眸:“我听你说就行了。”语气不咸不淡。 颜浠月:“……” 这人真是,长大了太有差距了,一点都不好玩。 还是小时候两人比较聊得来。 “廷哥哥,这个字怎么读?” “廷哥哥,我想要那树上的花。” “廷哥哥,为什么猫会爬树,狗不会爬?” 那时候,她说上一句,他能回十句,滔滔不绝,把她当个无知小孩灌输各种知识,而她也喜欢黏他,一有空就黏着他,问东问西。 可是现在,两人之间总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话可说。 到底是人大了,心性复杂了,生活层次不一样了。 颜浠月低头剥虾,默默吃着,可头顶倏地感觉有两束光直逼着自己。猛一抬头,是对面男人,一双漆眸毫无避讳地往她脸上直直射来。 那双眸,黑得宛如窗外的夜,若不是屋里灯火如炬,怕是他要吞噬了她。 颜浠月心内颤了颤,斗胆对视过去,却发现男人的目光不只是直逼人心,而带着审视的意味。 好像……她做错了事,他在等她检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捕 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能有什么错? 颜浠月“哼”了一声,小声抗议,可是“哼”完后,男人灼灼的目光丝毫不动。 她慌了神,脊背都快弯成虾米了,恍然回想刚刚那句话,才发现自己错在哪—— 那就是叫了他名字——江远廷——全名! 从小到大,她都是叫他“廷哥哥”的,几乎没有叫过他的全名,毕竟男人比她年长四岁,她懂得敬老。 可现在,她竟然叫了他的全名,脱口而出,想都没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在邦妮面前提他的名字,提得太多了才变成这样的。 只是,同在一个节目里,所有人都平等相待,叫他全名算冒犯吗? 颜浠月心里千回百折,睁了眼睛回视,却难免心虚。 江远廷盯了她一会,将她所有情绪全然窥尽,才唇角轻轻一弯,似一阵微风拂面,将一切随之烟消云散。 他抽了张纸巾递过来:“擦擦。” “什么?”颜浠月不解。 斜对面徐清稚点了点自己唇角下面,示意道:“这儿,有蒜蓉。” 呃…… 一桌人都看了过来。 颜浠月一把抓过纸巾拍到自己唇角下。 真是羞愤死了。 * 吃完饭,颜浠月跑回女生寝室,第一时间把这事敲字告诉了邦妮。 【怎么办怎么办?我情绪乱了。】 【这人就是个刻薄鬼,就是有本事扰乱我心智。】 【我姐说,我们家配不上他们家。直觉中,他们这几年并没有在一起。】 【但中午一顿饭吃得我很不爽,我只想尽管完成节目回英国。】 【可是知道他悄悄塞了张床给我,我又对他加了分,想着要不要冲一冲。】 【但是,他现在一个眼神就能扼杀我,看我就像看幼稚鬼一样。】 邦妮安慰她:【是你太敏感了,他不一定是你以为的这种想法。】 颜浠月走去阳台,没开灯,站在阴影里吹了会风。 四周漆黑一片,暑气刚刚消退下去,风徐徐而过,吹进人胸口,缓缓释去燥意,让人冷静下来。 是的,那团深埋心底的情愫,在见到他人的时候,一个眼神,一抹笑意,都像雨水浇灌,催化了那团情愫里的种子。 它要破土而出。 她紧张,她慌张,她该怎么办? 她一会想继续压住它,一会又想让它钻出来。 这种左右摇摆不定的念头让她产生和他对抗的情绪,想怼他,想打压他,想刻薄他,嘲讽他,可对抗的结果,却是十倍的反作用力,这些全都统统反弹回了她自己身上。 邦妮:【我教你一个办法。】 【把他的话反过来听,他说不好听的,你都当做很好听。】 【他怼你,嘲笑你,你就赞同他,顺从他的心意。】 【等你冷静下来,再来想他是不是真的怼你,嘲笑你。】 邦妮本名叫周黎雪,也是中国女孩,比颜浠月大两岁,她主攻专业是社会心理学,对人心理的把握总是很精准。 颜浠月自从认识她之后,在她面前就没了秘密,颜浠月也乐于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弥补自己的弱项。 颜浠月:【好吧,我试试。】 两人又聊了会,没过多久,徐清稚上来喊她:“去楼下吧,要公布职业了。” “好。”颜浠月应着,收了手机。 她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徐清稚已经下去了,整个二楼都静悄悄的。 别墅有点大,但好几个房间都紧闭了门不开放。 颜浠月走去楼梯,朝对面敞着门的男生寝室瞄了眼,看到里面家具摆设和她们女生寝室差异不大,尤其是他们的床也是上下铺,心里就很好奇江远廷睡得是哪一张。 想着他那样高层次的人,那样高大的身材每天晚上要横着放进这么普通这么窄的床里面,居然有些替他委屈。 “要不要进去看看?” 突然有个声音从她耳后吹过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像海风一样。 “你吓我!” 颜浠月耳根滚烫,浸了火油般燃烧,倏然红了一大片,蔓延了整张脸和脖颈,尤其是耳垂,像要滴血一般。 江远廷唇角清晰地牵起一个弧度,目光从她耳垂离开,只手拍上她的后脖。 就在他要捏她的时候,颜浠月迅速转身,离开他的控制:“你家猫没了?” “……”江远廷脸面微侧,看她,表示疑惑。 多少年了,还是喜欢捏人后脖,这么喜欢捏,回去捏你家猫啊。 颜浠月瞪他一眼,解释在心里变成腹诽,跑下楼梯。 江远廷唇角弧度更深了。 * 客厅进门处,黑压压的工作人员架着各种机器或蹲或站,沿着墙脚占据了很大一片区域。 《爱情捕手》从昨晚开播以来,这是第一次的大阵势。 颜浠月走到跟前,心里有了点紧张,想起自己在英国参加过的一些重要学术讨论会,那时候的紧张都没有现在来得激烈,怕不是自己还是受了某个人的影响吧。 “让让。” 身后一声低沉的命令。 明明声音很低,却教所有工作人员几乎全都回了头,挡在路口的人,更是如鸟兽状,忽地往两边分开,拨出一条路来。 颜浠月悄悄一个深呼吸,捏着裙子,抬腿往沙发那里走去。 参演的几位嘉宾正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聊天。 那茶几上,雪山玫瑰插在深紫色的花瓶里,素雅又柔婉,极好地拉升了氛围感。 颜浠月有一刻想,江远廷选花的品味不错,该不是经常买花送人吧。 沙发上的几人个个坐姿随意,神态自若,似乎谁都没把这么多的工作人员和摄像机当回事。 颜浠月又暗暗佩服了一番。 只不过,大家见到颜浠月身后的人,都还是不约而同得正了正身形。 朱成元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让开座位给江远廷:“江远廷,给你坐吧。” 他觉得单人沙发多少有点“王者+孤独”的意思,最符合江远廷的气质了。 江远廷却没应,越过颜浠月,走到三人沙发前,与坐在上面的古天樵略一点头,古天樵便往旁边一让,他就居中坐下了。 朱成元又朝颜浠月看去,继续推销他的单人沙发:“颜浠月,那你来坐这里吧。” 颜浠月看着那位置,摇了摇头。 那位置太显眼了,像是要把她一个人丢进一条船似的。在求生欲满满的情况下,怎么都是选择三个人同舟共济的船比较好。 颜浠月绕过单人沙发,坐到了江远廷旁边。 朱成元殷勤献错也不恼,做了个“你们都不懂”的滑稽动作,自己霸总附身,坐下了。 隔着茶几,他对面的双人位沙发上,陈瑾华和徐清稚看着他,不同程度地朝他点赞比了个夸赞的手势。 嘉宾们的正对面,临时架起了一台投影仪。 有工作人员操作,幕布亮了,画面呈现。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深褐色皮鞋的脚,从汽车里踏出地面。那双鞋锃亮,纤尘不染,鞋型冷感,高贵,包裹着男人的脚,沉着,有力。 “这是手工高定,非常贵。”徐清稚眼睛亮起,惊得插嘴点评。 “不是皮鞋广告吧。”朱成元嘻嘻笑道。 颜浠月扫了眼江远廷的脚,此刻上面只套了双拖鞋,松松散散,哪里还有镜头里的气势? 而拖鞋里的脚感知到目光,大脚趾往上勾了下,表达愉快。 颜浠月迅速敛神,视线重新投到幕布上。 幕布上,镜头往上,浅灰的裤管垂感,笔直,线条流畅优雅,勾勒出一双紧实而修长的男人的长腿,转往背后,臀部圆润,饱满,还挺翘。 这跟拍的vj角度也太刁钻了。 颜浠月瞧着那臀,眼神不自觉滑走。 好在镜头在移动,又往上走了。 那男人整个背部一片黑色,却在阳光下有点点碎碎的光似丝绒般投射在上面。镜头拉远,张括有度的后背渐渐显山露水,再远点,便是肩宽腰窄,一副完美身架的呈现。 “你要出道吗?” 镜头还没转到正脸上,颜浠月忍不住朝江远廷开了腔。 这个拍法,不是给男明星拍写真的惯用手法吗? “看这片子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们拍了什么。”江远廷回得漫不经心,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颜浠月眼神刺了他一下,把幕布上男人的脸略了过去。 幸好,镜头没再在男人身上,而是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公司,拍得是沿途遇到的人。 可是,“江总好。” “江总好。” 为什么,不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点头哈腰的样子? “你的跟拍导演真会拍马屁。”颜浠月对这条片子下了总结评论。 江远廷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姿态闲适,看去投影的漆眸几分懒意。 他说:“嗯,给他发奖金。” 颜浠月:“……” 吐槽没吐出效果,徐清稚也说好:“江远廷,你不做明星太可惜了。你随便一站,就能成顶流。真的。” “做明星有什么好?还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陈瑾华反驳,“你看江远廷年纪轻轻,被人喊‘江总’,这才叫好。” “也是。” 片子停在江远廷推开一扇鎏金的大门结束,那大门旁边挂着一块金铜色的铭牌,上面除了“总裁”和姓名其他都被打了马赛克。 “这还用猜吗?就是总裁,实锤了。”朱成元兴奋道。 “你做哪行?”古天樵饶有兴趣地问江远廷,“片子里根本看不出来。” “有,开头那里,汽车停的地方看着像是金融商贸区,那可是枫城的华尔街,多少财团都在那里扎堆。”朱成元分析得头头是道,“我猜江远廷也是里面某个玩金融的资本家吧。” “你说对了,那是商贸区。”江远廷后背离开沙发,交叠的双腿分开,随意屈了膝盖骨在两边,“不过,不是所有商贸区的公司都玩金融。” “哦?那你玩得什么?”古天樵追问。 “其实很普通,就是……”江远廷顿了顿,在大家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到他身上的时候,才说出答案,“文化产业。” 笼统,始终没有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廷娱都没说。 颜浠月默默看他。 江氏产业多不胜数,是他们几辈人的心血,江远廷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是他们三代单传的唯一继承人,将来江氏所有的财富和荣耀都会归于他一人。 但事实上,仅如今而言,只有廷娱是江远廷自己一手创立的。 所以他说“文化产业”也没有错。 只是他这么说,又有什么用?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饶是江氏治家严谨,处世多为低调,但是想要扒他马甲还是能够扒得出来的。 还有,这节目江远廷真的有必要自己上吗?要不是为了姐姐,他还能是什么理由? 而自己却是替姐姐来的…… 这逻辑是两条线,根本不通啊。 颜浠月挪了挪位置,感觉身边坐得不是人,而是一片磁场,在不知不觉中吸噬她。 神思游走,面前几人围绕江远廷的话题已经结束,投影仪上开始播放新的片段。 镜头里,出现了一架挂在墙上的硕大电子屏,那上面股票瞬息万变的数字在激励跳动。再一转,露出陈瑾华一身职业装的笑容。 大家很容易地猜到她是证券分析师。 接着是古天樵,偌大一个会议室里,坐无虚席。他坐在首位,脸上一丝不苟,身后ppt投影上黑色粗大的标题,是某某酒店的并购案。 “我就说。”陈瑾华拍了下手,心情激动,“我之前见过你,应该是去年在华庭的收购酒宴上。” “对,华庭那个项目的确是我做的。”古天樵脸上带笑,意气风发,“那案子结束后,我才升任的总监。” 他没有家庭背景,大学毕业后,在社会上爬摸滚打,靠着一己努力,才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位置。 “厉害。”颜浠月随口恭维了一句。 江远廷转头瞧去她一眼,为什么他听着那两个字,很有拉高踩底的意思?敢情他因为有家庭背景,他的廷娱做得再多好,都显不出他的能力,抵不上一个投行的总监? 颜浠月点点头,在与他交汇的眼神里,回他一个笑——你说对了。 而三人沙发另一头的古天樵,隔着江远廷的后脑勺,朝颜浠月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颜浠月随即将自己与江远廷的笑延伸了过去。 江远廷眸底一暗,不动声色地拉直脊背,像座山一样横隔两人之间。 投影仪继续播放,画面里出现了一条被截取的视频。 徐清稚站在视频正中间,貌似人没动,但身上的衣服一帧一帧在变幻,时尚百搭,各种风格竞相演出。 原来她是穿衣博主,难怪来《爱情捕手》带了四只行李箱,对自己妆容衣着这么有要求。 接下来的是朱成元,幕布里是他打网球的画面,还是某个国际比赛的现场。 “可以啊,朱成元,看不出来,你是个网球运动员,怪不得麒麟臂这么精壮。”徐清稚笑着打趣道。 朱成元捋起衣袖,得意地举高手臂,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麒麟臂。 “只是。”他说,“我去年小腿韧带受伤,手术后再不能打球了,我已经提前退役了。” 徐清稚“啊”了声:“那你现在做什么?” “准备开个健身房。”朱成元笑得开朗,“还在装修,等装修好了请你们去玩。” “好啊。” 几人说说笑笑,接着看最后一条,只有颜浠月的没有播放了,朱成元搓了搓手,一脸期待。 颜浠月自己也挺期待的,不知道节目组会播个什么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捕 画面开启,是一群白鸽从蓝天里飞过,镜头自然过渡到一片广阔的异国风情,正中央呈现出伦敦标志性建筑——伦敦塔桥。 大家不约而同地屏息,视线定了格。 镜头接着穿进一座宏伟的建筑物,红墙白窗,拱形天穹。再下移,青翠的草坪上到处是穿着学士服的学生,或三三两两交谈,或随意走动拍照,每张脸上都是青春和欢笑。 镜头再往前,挤进一群笑声最大的人群,从一张张不同肤色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一个东方女孩身上。 颜浠月抱着一束花对拍视频的人招了招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自信,阳光,如盛开的花儿。 “我猜到了,我猜到了。”朱成元跳了起来,显得有点激动,“昨天你一来,说是从英国伦敦来的,我就猜你是学生。然后再看你气质,我又猜你肯定是剑桥大学的。果然,哈哈。” “为什么一定是剑桥呢?”颜浠月笑问。 “因为只有剑桥大学的气质才配得上你。”不等朱成元回答,古天樵抢了话去。 这话听着,让人很不好意思。 颜浠月虚心地笑了下。 “你学得什么专业?”陈瑾华问。 “建筑设计。”颜浠月回道。 “女孩子学建筑,你好了不起。”古天樵发出赞叹。 “我很多同学都是女的,个个都很强。” 颜浠月忽然有点担心,怕大家继续问下去,问她为什么一个女孩子学建筑设计。其实原因无他,是江远廷在哈佛大学读得也是建筑学。 而且江远廷认为全世界最好的建筑学专业都在哈佛,颜浠月表示不服,所以才一心要用剑桥的文凭打败他。 但世界名校的排名不是她能左右的,剑桥的建筑学就是被排在了哈佛之后。颜浠月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在本科毕业时,她又申请了相关专业硕士的offer,用这样的加持在心里面自认为比过了江远廷才罢。 好在大家没有深入追问,只有徐清稚问道:“你这是本科毕业吗?那你岂不是年龄很小?” 前面五个人中,古天樵年龄最大,30岁,江远廷和朱成元都是26,陈瑾华27,徐清稚24。 “还好吧。”颜浠月解释,“这条视频的确是本科时拍的,那时候是20岁,我现在已经22了。” 视频里的事已经是前年的事了。 当时家里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没能够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她就让邦妮拍了这条视频,发送给了姐姐,没想到现在被节目组拿到了。 这么一想,还是姐姐最好了,事隔两年的视频都还保存着。 “那你本科毕业后有继续读吗?还是工作了?”朱成元问。 “继续读了。”颜浠月点头,“我现在已经读完剑桥两个硕士了。” “啊,学霸啊。”几人一起尖叫。 颜浠月扬头,露齿而笑。 古天樵钦佩了一番,问:“你是哪一年去的英国?怎么考上剑桥大学的?是不是非常难?” 颜浠月看了眼江远廷,沉思了片刻,才回道:“我13岁去的英国,读了一年预科,第二年进入高中,高中毕业时申请了剑桥,没想到申请通过了,我就去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那些异国他乡里小小年纪独自承受的孤独和挫折,在自己毅然决然地拖上行李箱,踏上英国那一刻就让她咬了牙吞在了肚子里。 世界之大,有很多选择,却从来没有一条后悔之路。 而她,亦没有后悔。 大家对她的剑桥生活都很有兴趣,一个个问题问不停,颜浠月也临时充当了讲解员,给大家一一释疑。 只有江远廷一言不发,后背重新靠上了沙发,脸上神情淡漠,似乎要遁开话题中心,却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情绪翻涌。 颜浠月13岁那年,他17岁,刚刚高中毕业,家里给他指了路,要他去美国留学。 作为江氏的继承人,他的人生早被设定好了,去美国只是其中一步。 那时候,他心里最舍不得的是颜浠月。 可她那么小,他也不够大,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只能藏在心里。 可她怎么了?受了人的挑拨,对他冷言冷语,也要去留学,却是去英国。 而她是那样叛逆,越是不让她做,她越是要做。 他想好好劝说她。 站在她家墙角下等她的那天,从太阳落山等到了月挂树梢,她回来了,经过他身边,却把他当个陌生人一样,只丢了一句冷哼:“又是一个追我姐追到家里来的人。” 他气极,当时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而她也不听解释,没多久还先他之前去了英国。 真是……一言难尽。 这条视频是他提供给节目组的,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他还有颜浠月在剑桥生活的很多片段。 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动人,在没有他的地方骄傲,张扬又自信。就像现在坐在他身边与别人说话时都是神采奕奕的,可是唯独与他面对面,她就总是抗拒他,想要逃离他。 连小时候的亲近感都没有了。 他要怎样才能让她正视自己? * 职业与年龄公开了,彼此之间像是拆除了一道屏障,六个人的气氛更融洽了。 谈天论地,话题越说越多,大家几乎无视了节目组的存在。 直到两个小时后,看着时间不早了,工作人员都还坐在地上呢,大家这才意兴阑珊地互相道了晚安散了。 回到寝室,陈瑾华拉住颜浠月,悄咪咪地问:“你和江远廷是不是之前认识的?” 颜浠月一怔,认识是认识的,但是这个话说出来会很敏感。 徐清稚也凑近了过来,眨了下眼睛,等着答案。 “他……”颜浠月小心措词,语速放慢,“和我姐姐是同学。” “原来是这样。”陈瑾华舒了口气,似乎放心了。 徐清稚却仍有疑问:“他好像对你有点特殊哦。” “那是我姐姐拜托了他照顾我。”颜浠月心虚,回得巨快。 “特殊不是很正常嘛。”陈瑾华朝徐清稚递了个隐晦的眼神,“节目规则不就是‘无限暧昧’吗?” “对。”徐清稚笑了下,话题就此止住。 本来这节目的表面看点就在男女嘉宾之间的暧昧互动,而爱情捕手与金钱捕手之间的较量则是隐藏的更深层次的内容。 现在才第二天,谁的目标都没明确,谁的马甲也都护得很好。 和异性相处,魅力的施展是个技术活,轻了,吸引不到人的注意,重了,会把自己变得功利心太明显。 可同样和同性相处,也是个技术活,因为彼此之间有竞争关系,走得近了,容易泄漏自己的外包装,走得远了,又怕人误会过分敌对。 真难。 颜浠月窝进懒人沙发,和邦妮发消息吐槽了一番。 邦妮安慰她:【才接触,不着急,慢慢来。】 颜浠月回了个:【嗯。】 邦妮:【今晚你的心动短信打算发给谁?】 颜浠月稍微想了下:【江远廷是暂时不考虑的,古天樵感觉他太油腻了。】 她想起自己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古天樵的突然靠近,完全打破了她的安全距离。 她虽然平时与人随和,但一旦触到底线,她还是没办法容忍的。 颜浠月打定主意后:【我发给朱成元好了,总共就三个男的,排除了两个,只有他可以发了。】 邦妮:【江远廷要排到什么时候?】 颜浠月:【先把另外两个的底摸清楚了再说。】 邦妮:【江大佬好可怜。】后面拖着个呜呜的表情。 颜浠月笑了笑,摁灭了手机屏。 短信发出去之后,很快反馈的来了,三条短信提醒音接连响起时,颜浠月急得捂住手机,可惜来不及了。 陈瑾华和徐清稚不约而同地笑过来,只不过都有了一点僵容,没昨天那么无所谓了。 颜浠月打开手机,匆匆一略,第一条是:【能考进剑桥大学的都是世界级学神,你的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加油。】 口吻这么官方,还是个领导者,无疑是古天樵了。 第二条:【我最佩服的就是学霸了,以后请多指教。】 朱成元从小打网球,运动细胞发达,文化课匮乏,这一条肯定是他。 第三条:【今晚的你很好看。】 颜浠月捧着手机,人直接傻掉了。 刻薄鬼嘴里抹蜜了,居然会夸人了? 中午不是还说她“小白花”的吗?而她裙子一直没换,怎么又好看了? 难不成是夸赞她公布职业时的表现吗?可是他当时都没有说话。 颜浠月捧着手机,就差把这几个字看出一朵花来,可是一转念,不对,刻薄鬼不会正话反说,说得还是晚饭时,她唇角粘了蒜蓉的事吧? 啊!啊!啊!艹! 差点就得瑟,着了他的道。 所以,狗男人还是在刻薄她,压根就没有改变。 颜浠月忿忿地盯了盯那几个字,放下手机,洗澡去了。 * 颜浠月洗澡很快。 出来后,徐清稚坐在沙发上,喊了她:“颜浠月,快过来。” 旁边陈瑾华也放下手机,朝她笑着看过来。 “什么事?”颜浠月边擦着头发,边走过去。 “明天要第一次和男生约会。”徐清稚说,“节目组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条短信,给了三个地址,要我们自己各选一个。你看看,你选哪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捕 颜浠月这就开了自己手机,打开短信,果然上面有条新消息,如徐清稚所说。 节目组给了三个地址,分别是:餐厅,公园,博物馆。 “就这?”颜浠月一脸问号,“多个字都没有?” “选完之后,发给节目组,节目组再给具体的地址。”陈瑾华回道。 “这是节目组挑的地?”颜浠月看着那“博物馆”几个字,眼皮子直跳。 第一次约会,谁会想去博物馆?而且是个什么博物馆也不知道。 节目组确定是让嘉宾去约会,而不是恶搞? “是节目组定的,男嘉宾也一人挑一个,明天谁跟谁约会,全看缘分了。”徐清稚笑道。 颜浠月“呃”了声:“你们挑好了吗?” “这不等你嘛。”陈瑾华是三个女生中年纪最大的,自然而然充当了领头,给大家出主意,“我们先定个挑的次序,就石头剪刀布吧,谁第一谁先挑,好吧?” “好。”颜浠月和徐清稚都赞成。 三人这就一起出拳,结果颜浠月一把剪刀被两块石头直接锤死,垫了底。而后,陈瑾华又一把剪刀剪到了徐清稚的布。 陈瑾华很高兴,第一个挑,挑了餐厅,徐清稚挑了公园,颜浠月最后一个,没得挑,捡了博物馆。 各自忧喜。 颜浠月给节目组回复短信之后,便放下了。 她是金钱捕手,明天不管和谁约会,她都要打进对方心里,摸到对方的真实身份。 是同类还是异类,是时候过过招了。 * 除开节目,今天一个字还没码,颜浠月一想到这,头皮就发麻。 寝室里,陈瑾华和徐清稚先后洗澡出来准备睡觉了,她们明天都还要上班。颜浠月没理由在寝室打扰人家,想想还是带了笔记本电脑往楼下客厅去了。 工作人员已经全部撤离,此时的客厅和昨天一样,安静,又空荡荡的。 颜浠月扫了眼几处固定摄像头,确定都已经关闭,才把笔电放上茶几,屈腿坐到地毯上,开始码字。 雪山玫瑰静静绽放在眼前,清清袅袅的花香散在空气里,不刻意的,却让人无法忽视。 颜浠月抬了手指捻那花瓣,一捻二捻,指尖沾染上那香气,挺好闻的。 捻着捻着,厅门口传来脚步声,高大的身影刚出现,有朵花像是受了惊吓,花瓣扑簌簌地落下,如雪一样洒在了茶几上。 颜浠月看着来人走近,投诉道:“你看你,一来就把花吓得掉了。” 江远廷走到她身边,弯腰看了看那朵花:“它的心怎么比你还虚?”虚得一见他就怕。 “你才心虚。”颜浠月小声嘀咕。指尖点在花瓣上,每一瓣都带着怜惜地点了一遍。 江远廷轻笑,压低了声音:“喜欢吗?” “又不是送给我的。” “直接送给你,你会收吗?” 温热的气息从额头落下,颜浠月脑门往一侧别了别:“……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傻瓜。” 江远廷抬手捏住她的后脖,像捏一只猫那样,不重,却很强势,不让人躲。 颜浠月转头瞪他,防了他这么久,还是被他得逞了。 江远廷勾唇,捏了几下之后才收了手,从她身后绕过,坐到了长沙发上。 颜浠月没来由地安静,内心深知自己这不是被人欺负后该有的样子,可自己就是什么也做不了,像被下了降头似的。 两人几乎都是昨天同样的位置,说不上来的默契,空气里有什么情绪像是在延续。 颜浠月看着男人打开平板:“你这是又睡不着,来工作吗?” “嗯。”江远廷视线在平板上,散漫地答,又散漫地问,“你呢?” “写点东西。” “不是答辩都过了?” “那我就不能写点别的?” 颜浠月低下头,思想集中到笔电上,开始敲键盘。 江远廷笑,不言语,放下平板,站起身,去厨房冲了两杯咖啡来。 放到面前的时候,颜浠月也不言谢,只眼睛瞥了眼杯子:“你怎么知道这个杯子是我的?” 那是她今天早上才认下的,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我随便拿的。”江远廷淡声回了句,不甚在意地坐回自己位置上,继续投入工作。 颜浠月却灵光一闪,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 她对男人叫了声:“江远廷。”有点恼地,“这杯子是不是你买的?” 昨晚江远廷说冲咖啡,冲到她睡着,今天早上她就多了个杯子,只可惜她反应迟钝,到现在才想明白,而且这杯子的图案,怎么那么像那年她把他手机摔坏后的图案。 白色,冰裂。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江远廷这才笑了,算是承认了。 可这话在颜浠月听来,又是一种讽刺,口里说着她“聪明”,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笑她“笨蛋”了。 颜浠月咬唇,眼里带刺地瞪他。 江远廷却坦然接受,端起咖啡喝了口,还故意啧了下,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是满意咖啡,还是满意她的表情。 气得颜浠月又多刺了他几眼。 咖啡浓郁的香气渐渐盖过花香,萦绕在静谧无声的空气里,两人不再说话,各忙各的事。 颜浠月正巧写到一段有关男主专心工作的段落,以往全靠脑补想象,此刻她倒是得了便宜,直接把视线瞟过45度,投放到江远廷身上。 男人洗过澡的衣着很随意。 上身一件圆领的黑t,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可他的胸肌却被这样一件简洁的衣服勾勒出完美的形状,的确再有别的图案都是画蛇添足。 而他下身一条深灰色松闲的五分裤,露出膝盖来,可把他衬得散漫不羁了。 再往下,小腿笔直,劲瘦有力,腓骨外踝削瘦凸起…… “颜浠月。”江远廷冷不丁地叫了声。 颜浠月被一吓,收回视线:“干嘛?” 江远廷抬头看她,眼角上挑起一个笑:“就想叫叫你。” 那漆眸里有折射的灯光,像星辰一样。 “……”颜浠月晃了下神,“不许叫。” “哦?”江远廷笑得更恶劣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颜浠月:“……” 这是偷瞄又被抓包了。 正想说点什么反驳的时候,江远廷的手机响了,两人的战争只好暂停。 颜浠月双腿蜷曲在地毯上,动了动身子骨,换了个坐势,左手托腮,右手滚动鼠标检查文稿,目光落在笔电屏幕上,耳朵却听着男人的电话。 只听见他说:“不去,最近都不会去,不要再找我。” 看来是有人找他夜生活。 “嗯,你们等着叫人吧。”江远廷倏然轻笑,带着慵懒的语气,目光还直勾勾得朝颜浠月看过来,那意思好像这一句跟她有关。 颜浠月耳尖一烫,托腮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到耳垂,捏了捏。 “想送见面礼可以,不过先送我这,给我过目。”江远廷投过来的目光非但没有收回,还越来越大胆,炽烈。 颜浠月被看得浑身冒火,好像自己没穿衣服,被他看光了似的,她心里羞恼,却还躲避不开,不知道逃跑。 她端起咖啡,大口喝了一口,可夏天的热咖啡久久凉不下去,她一下子被烫到,却又不敢放声大咳,压着喉咙轻咳了几声,咳得脸上越发滚烫。 “不说了。”江远廷当即挂了电话,挪了位置靠近她,抬手给她拍了拍后背。 “轰——” 男人的掌心比咖啡还烫,那灼热的温度从后背灌进,颜浠月背一直,心里像有什么炸了,火云冲天,要将她烧得片甲不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十六捕 “不要拍,不要拍。” 颜浠月几乎用告饶的方式,抓住男人的手腕推开他,可触碰的一瞬间又如过电一般,又将她烧了一回。 这下,她彻底慌了,满面红潮,连嘴唇和鼻头都红了,落在男人眼里,就像色泽诱人的樱桃。 江远廷压住唇角,忍笑,端了咖啡递给她:“喝一口,慢点。” 颜浠月神志混乱,机械地接过,小抿一口,那丹唇有了水的颜色,更加娇艳欲滴了。 江远廷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恰时,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江远廷的爸爸。 江远廷划了接听,神情收敛了些,应对了几句,点头:“行吧,我现在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看了眼颜浠月,要离开的样子。 颜浠月早就恨不得他走了,挥舞起双手赶他:“有事就快走吧。” “你一个人没事吧。”江远廷看去她脸上,那高烧般的样子看着一时半会退不下去。 “我能有什么事?”颜浠月急狠狠地放言,“快走。” 江远廷这才站起身,先上楼换了条长裤,拿了车钥匙,再下来时,颜浠月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只在脸颊和耳根下还有些微粉红。 他走到跟前,端起自己的杯子,将咖啡几口喝尽,放到颜浠月视线下:“一会帮我把杯子洗了。” 颜浠月坐在地上,目光在笔电上,也不看他,只用鼻子轻轻“嗯”了声,以作回应。 “我走了。” 江远廷告别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暗哑得像窗外吹进来的夜风。 颜浠月一动不动,下了决心不理他。 江远廷不甘心自己这么被冷漠对待,看着她黑色的脑顶,在灯下一圈光弧,便抬手上去摸了摸。 颜浠月史无前例地没脾气,由着他“蹂.躏”,男人的动作轻柔,指尖在发丝里穿行,像种蛊一样。 而这个蛊种得也颇有成效。 在江远廷即将走出客厅时,她竟有些不舍地追问了句:“今晚还回来睡吗?” 江远廷回头,唇角扬起:“会回来的,你不用等我,自己早点睡。” “谁要等你啊?” 颜浠月迅速收回目光。 可是话这么说,江远廷走了,她还是等到了凌晨2点。 码字码了两章,杯子都洗干净了摆好,就是不见人回来。 颜浠月有了点心神不宁,但是又怕自己再等下去,下一秒男人回来,自己被抓包。 她拉开客厅窗帘朝外面张望了好一会,可树木众多,视线受阻,根本看不到什么。 骗子,肯定是不回来了。 颜浠月默默生气,最后去鞋柜里看了下江远廷拖鞋的摆放位置,上楼睡觉去了。 * 次日日晒三竿,颜浠月起来时,爱情小屋里又没人了,除了一个值守的工作人员。 这会下楼,她先去门厅看了眼鞋柜里的鞋子。 江远廷的拖鞋昨晚出门时摆在了第一层最右边的位置,现在还在第一层,不过到了最左边。 看来他真的回来睡了,不过一早又走了。 颜浠月好像什么事落了地,放心地去厨房找吃的。 冰箱里,和昨天一样也有一个三明治,不过今天上面没有留言便利贴,她也没客气,直接拿出来吃了。 再联系了司机王叔,让他来接人,接去医院陪爸爸妈妈,等中午姐姐颜辰凤来了,一起吃午饭。 今天没了第三个人,颜辰凤直接把颜浠月带去了一家法国餐厅。 第一个点的菜就是鹅肝。 “姐,你终于得偿所愿了。”颜浠月笑,只手撑着脑袋,上半身半趴在餐桌上,懒洋洋的。 颜辰凤轻蹙眉,坐得端庄:“坐直了,像样吗?” 颜浠月看去四周,餐厅环境优雅高端,轻慢的法语情歌弥漫在空气里,侍应生个个燕尾服,单手托盘,穿梭来往。 太高大上了。 颜浠月只好抬头挺胸,拉直脊背,做起淑女。 她看姐姐翻着菜单,几乎每页都有菜被点中,侍应生在旁边摁着点菜器,脸上的笑像摁着自己的抽佣似的。 “少点点吧,今天就我们两个人,不是吗?” 颜浠月有些心疼姐姐的荷包,心想公司都要破产了,自家姐妹吃个饭就别这么铺张了吧。 可颜辰凤说:“我们姐妹俩都几年没一起吃饭了,姐姐请你吃个大餐,你还不乐意?” “乐意。”颜浠月笑,“我就知道我姐最好了。” 想起昨天中午那顿饭,心想今天没有江远廷,就她们姐妹俩应该可以弥补一下感情吧。 只是,有些事不是一个人有想法就可以的。 法餐上菜的速度很慢,份量也少,几乎一道菜在肚子里被消化了,第二道菜才上来。 两人吃着聊着,一顿饭下来,都已经下午3点了。 颜辰凤全程坐得笔直,举止优雅得体,进食速度很慢,说话声音也小。 颜浠月投降了,她后背靠在椅背上,手里拨弄着叉子,每一分钟都在感觉浪费时间,很煎熬。 在英国这些年,她早习惯了奔忙,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尤其是写书之后,时间都像是从海绵里挤出来的,一分一秒都极其宝贵。 而现在,丢开学业,人可以轻松一点了,但要把时间这样一次几个小时花在一顿饭上,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还有,姐姐总在提醒她仪容举止,像是要把她画地坐牢,让她放松不得。 出门时,颜浠月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吃了一顿美味大餐,心里却很别扭。 “法餐又不是天天吃,难得一次而已。”颜辰凤看去妹妹,心里有种快意在悄悄滋生。 花了一许多心思才骗到颜浠月去上节目,结果却是送她进了江远廷的温柔乡。 这口气她要怎样才能消平? “我不是你,做不到这种优雅。”颜浠月感觉到了,但她的感觉稍微有些偏差。 她以为姐姐在后悔让自己替她上节目,原因无他,不过还是江远廷。 她回头看了眼法国餐厅豪华的门头:“我‘难得’都不要了,一次都不想再来了。” 昨晚才稍稍放开了自己思想里的禁锢,想和江远廷走近一点,今天就吃教训了。 内心真是…… 颜辰凤对妹妹的反应有所满意,戴上墨镜,高昂了下巴:“你呀,这么多年没人管你,一回来又参加电视节目,连基本的用餐礼仪都不会,怎么行?” “我们爱情小屋里不吃法餐,嘉宾们也都很好相处,没这么多讲究。” “那也不行,你得自己有要求。” “……姐,你还是饶了我吧。”颜浠月再次投降,自嘲地笑了笑,“你是花儿,我是草,你是国色天香,我是野蛮生长,我俩完全不一样。” 颜辰凤被哄得高兴,这才放过了她。 两人走到停车场,一起上车。 颜辰凤问:“你们节目里,每天都做些什么?” “就,该干嘛干嘛,不影响日常工作,下班后都回到爱情小屋共同生活,这样。” 颜浠月简单地把节目介绍了一下。 “就是在同个屋檐下谈恋爱?” 话出口,颜辰凤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受控地抽搐了下,像是神经末梢受了刺激。 “算是吧。” “要住一起多久?” “节目定了一个月。” “具体做些什么?” “就一起做饭,吃饭,都是些日常小事。” “有单独一男一女做的活动吗?” “……”颜浠月本想敷衍一下就算了,可姐姐问到这,她也不善隐瞒,只好道,“有的,有单独约会。” “什么时候?”颜辰凤轻轻皱眉。 “就,今晚。”颜浠月含糊一声。 “和谁?” “还不知道。” “江远廷吗?” “应该不会。”颜浠月否认,同时坦白,“我的约会地是博物馆,是别人挑剩的,是没得选的选择,江远廷像是没得选的人吗?” 这个话题引起了颜辰凤的兴趣,她转头看了眼妹妹,前面十字路口方向盘一转,不送颜浠月去爱情小屋了,而是往购物中心。 她说:“既然要约会就不能穿得太随便了,等下姐姐给你包装。” 颜浠月:“……”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了两年的连衣裙,有点为它委屈。 * 购物中心,两个小时后,颜浠月如活体衣架被支棱得生无可恋。 她看着穿衣镜里一身抹胸礼服的自己,身材被包裹得玲珑毕现,优雅,高贵,特别的淑女。 她差点没认出自己来。 颜浠月苦笑:“姐,我去的地方是博物馆,不是酒会。” 颜辰凤也疲乏了,这个妹妹看着由她摆布,可事实上每穿一件衣服,颜浠月都能挑出理由来否定。 “那你自己想穿什么?”颜辰凤坐到客椅上,终于放弃了改造她的念头,“你自己去挑吧。” 颜浠月这才捡了自己心仪的衣服裤子进了试衣间。 再出来时,上身一件宽松的豆绿色t恤,下摆塞在a字的白色五分裤里,高高的马尾辫一甩,双手掐在纤细的腰上,往镜子前一站,清爽干净的颜浠月本尊显出了原形。 颜辰凤扶额:“约会嘛,你要穿得艳一点,性感一点,要能勾到男人才算。” “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勾他?我自己舒服就好了。”颜浠月却对自己的衣着很满意。 颜辰凤最终对妹妹“无可救药”地叹了口气,随便她了。 倒是旁边的售货员一直夸着颜浠月:“腰细,腿长,皮肤又白,真的穿什么都好看。” “这是我家基因好,都是遗传的。”颜浠月扬眉,自信地甩了甩头。 “哦。”售货员左右把姐妹俩看了看,又低声问,“除了遗传,你有没有吃什么进补的?”她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你的看起来大很多。” 颜浠月拎了拎衣领,笑:“我遗传了我爸,我爸是个大胖子。” 不等售货员再恭维,颜辰凤止了他们话题:“好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姐。”颜浠月指了指自己衣服胸前一只夸张的尖细的高跟鞋的图案,“你有没有觉得这只鞋和你脚上的鞋很像啊。”说着,她揉了揉自己的胸,表情痛苦,“姐,你踩我胸口了,好痛啊。” “送你上个节目,演戏演上瘾了是吧?”颜辰凤脸带愠怒,一句玩笑戳中她心理,让她有些心虚,“你信不信我真的踩你一脚?” “姐姐饶命。”颜浠月旋即又嬉笑,摇了摇姐姐胳膊。 颜辰凤一脸嫌弃。 两人走出购物中心时,太阳已经西斜,暑气却还一波一波地迎面而来。 洪雅秀来了电话,把约会地址发给颜浠月,要她马上出发。 “男嘉宾是谁?”颜浠月问。 “你来了就知道了。”洪雅秀保持神秘,“你快点。” “好吧。” 挂了电话,颜浠月准备给司机打电话。 “我送你去吧。”颜辰凤看着那地址,眼皮子突突跳,“你第一次和男孩子约会,姐姐去给你把把关。” “好啊,谢谢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20 第17章 第十七捕 节目组故弄玄虚的博物馆地址发过来, 是枫城的天文馆,在城区西郊最高的山岭之上。 路上,洪雅秀又打了两次电话来, 确认到达时间,偏偏颜辰凤走错了路,多花了近一个小时。 红色玛莎拉蒂开上盘山公路时, 太阳坠下了山背, 天空被大团大团的云盘踞, 霞光从缝隙里铺展而下, 洒金一样。 颜浠月伸了手指到车窗外,山风粗狂,却温凉。 “姐, 能把顶篷打开吗?” “好。” 顶篷敞开后, 颜浠月从副驾驶位上站了起来,迎着风大叫:“喔!喔!” 放飞自我的感觉。 她仰头,拔高了下巴,与生硬的风直面撞击:“我居然从来都不知道枫城有这么多山, 这么好看的地方。” 颜辰凤戴着太阳镜,冷嘲:“一会见了人, 千万别跟人说我俩是亲姐妹。” “就说。”颜浠月笑。 快到山顶时, 路边上有人手里摇晃着一块非常醒目的《爱情捕手》的KT板。 “姐, 停车, 到了。”颜浠月眼尖, 一眼认出那人是洪雅秀。 颜辰凤这就把车往山崖边上, 一个小型的停车平台开过去。 车刚停好, 颜浠月就跳下车, 洪雅秀也不多说, 动作迅速地给她戴上随身麦:“男嘉宾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是谁?”颜浠月问。 “等会你自己看。” 洪雅秀始终卖着关子,她旁边的宋明哲已经举上DV机对上了颜浠月。 颜浠月被他俩带了节奏,匆忙跟着他们往前走。 “别急,还有我。”颜辰凤不紧不慢地下车,锁车门,走上来。 “这是我们节目组里嘉宾之间的约会。”洪雅秀停下脚,善意提醒。 “我知道,我就看一眼。”颜辰凤摘下太阳镜,适应了下光线,神情冷淡又傲。 洪雅秀不再说话,只颇有意味地示意宋明哲给颜辰凤上个镜头。 她走在后面,偷偷将这对姐妹打量了一遍。 颜辰凤一头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上,随意一个动作,一句话都是女王范,不过是盛气凌人的女王。 妹妹颜浠月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清纯,干净,却在眉心骨的地方有一股子绝艳。在这一行,漂亮的脸蛋见多了,却没见过谁能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糅合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但是颜浠月却做到了,她像一朵惊世骇俗的莲花,花色惊艳,本质却纤尘不染。 这种花稀有,珍贵,这就难怪有人独独钟情于她了。 几人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山体凹处,苍翠的古树下掩映着一家饭店,门前一丛丛波斯菊灿烂绽放。 而在一片清泉水滴的水景下,有个男人一身黑衣地站在那,背影颀长,单手插在裤兜里,听到动静,侧过身来,目光准确无误地捉住了颜浠月。 颜浠月小心脏停跳了两秒,继而毫无章法地猛烈狂跳。 “等你很久了。” 风把男人的声音带过来,夹杂着水声,像有石子落进湖里,荡得人心情涟漪。 “我……” 一切解释都是多余,颜浠月哑然。 洪雅秀在身后轻轻推了一把颜浠月,颜浠月脚步一倾,被推出和姐姐并排的距离。 “过来。” 江远廷站着没动,眉目间却越发深邃,天边最后一抹云彩像是被他的黑衬衣敛了去,只有鼓鼓的风吹来。 颜浠月听着他的话,走到他跟前,视线像被人扯住,移不开,挪不动。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第一次约会的对象会是江远廷,而面前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击中她的心,她除了被他扯住,好像也做不到别的了。 “头发怎么这么乱?”江远廷抬手理了下她额前鬓角的碎发,眸底映着光火。 颜浠月看着那簇光火,心慌到满面羞红:“我自己来。” 四周几台摄影机位全都对准了他们,捕捉他们一丝一毫的神情。 颜浠月后背僵硬,心里更慌了。 她从江远廷身上移开目光,想找个地方重新把头发扎一下,可似乎根本没有躲得开的死角,何况这些机位都是活人,会移动的。 “去卫生间吧。”江远廷提醒道。 颜浠月这就往饭店里面跑,洪雅秀也跟了去。 外面的工作人员在跟拍导演的示意下,也都迅速转移进餐厅,准备下一场。 江远廷看去颜辰凤,往她跟前走了两步:“今天谢谢你了,送浠月过来。”语气淡而疏离。 “不客气。”颜辰凤攥紧手心,也不再多说话,转身离开。 她早该料到他的处心积虑,怎可能放任颜浠月和别的男人约会? 一个节目,一场场戏。 竟是自己在给他推波助澜。 天完全黑下去的时候,绵延的群山像一个个蛰伏的巨大怪兽,风从耳边刮过,像它们叫嚣的嘶吼。 颜辰凤关闭顶篷,将油门踩到了最底,发动机破天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她所抗拒的情绪。 * 卫生间里,颜浠月双手掬了把冷水拍在自己脸上,冰凉与滚烫相冲的温差渐渐使她冷静。 心里总有个否定的声音,一直在逃避和江远廷发生感情上的碰撞,那是自己的怯弱,是自己害怕无法驾驭的部分。 现在应该怎么办? 原来以为今天的约会对象不是古天樵就是朱成元,还想着要扒他们的马甲,那现在变成了江远廷,怎么扒?从哪扒? 还有姐姐…… 颜浠月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更不好了。 她迅速洗好脸,扎好头发,正想出去,洪雅秀拉住了她。 “别急,我给你补点妆。” 洪雅秀打开化妆包,给颜浠月一层一层涂抹描摹。 颜浠月皮肤白皙,五官柔和,素颜就是个美人坯。稍加一点淡妆,五官便马上立体化,明艳得不可方物。再在眼尾的地方刷上一层薄薄的珠光眼影,原本清澈如溪的一双眼,便有了妩媚的风情,会勾人了。 “真好看。”洪雅秀停下手的时候,赞叹了句,“是男人都会被你迷死。” “那有没有迷到你啊,我想迷你啊。”颜浠月开起玩笑。 “早迷到了,不过我怕有人吃醋,我饭碗会不保。”洪雅秀接过茬,笑道。 颜浠月:“……” 接不下了。 饭店被节目组包下了,整个大厅装修格调古色古香,木制的桌椅有着一股子的沉香,就连灯具都透着古韵,光影静静投在上面,一切幽雅,暖情。 颜浠月走进餐厅,四周扫了下,没看到姐姐,又去大门口张望了下,也没有。 应该是走了。 颜浠月走到餐桌边,江远廷正在点菜。 她坐到他对面,问:“怎么才点菜?你不是来了很久?” 江远廷勾唇:“只顾等你了,忘了点菜。” 口吻戏谑,听着不像真的,可又好像是事实。 颜浠月:“……”侧头,喝茶。 等菜点好,服务员走开,她才又问:“我姐走了?” 江远廷轻皱眉:“我们的约会不要提别人。” 颜浠月止了话,和他错开视线,目光扫过四周机位,明明白白的,不过是一档节目。 颜浠月啊颜浠月,别玩脱了。 可先前在门口,见到江远廷的第一感觉太强烈了。 这种真与假,实与幻像两股对立的势力,在大脑里不停地拉扯着自己,像深陷泥沼一样,越想冷静,越无法冷静。 “想什么呢?”江远廷手指轻轻在桌上叩了叩,打断她的思绪。 颜浠月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只手支了下巴,看向对面男人:“我来之前,你知道你的约会对象是谁吗?” 江远廷摇头,也像她一样只手支了下巴,一个镜像动作,对视而望:“不知道。” 他漆眸里折射着灯火,带着打量的意味,目不转睛,好像是要用这样一种方式弥补自己那么长时间的等待。 颜浠月被他看得又要心律不齐,放下手,换了个姿势,继续发问:“你为什么会选博物馆?” 江远廷挑了挑眉,笑了:“不是我选的,我只是捡了他们剩下的。” “哦,你这意思,我是你捡的。”颜浠月故作委屈地翘了翘唇。 “是啊,捡了个宝。” 一个“宝”字咬音很重,沉在男人唇间,颜浠月耳尖一烫,感觉自己被咬了似的。 “……”这天怎么聊呢? 颜浠月没词了。 “今天一天做什么了?”江远廷看了眼她,一边问,一边抬手把她茶杯里的残茶倒了,重新倒上新的。 他做这个,好像是很顺手的事,又亲切又自然,把颜浠月一下子拉回到从前,一时没办法再把他当个考察对象对待了。 “没做什么。就上午去医院,中午和我姐吃了饭,下午逛街。”颜浠月三言两语汇报式完毕。 江远廷不满足,一句句展开追问:“你爸今天好点了吗?” “嗯,好很多了。” “中午吃得什么?” “法餐。”颜浠月想起自己受刑式的那顿饭,苦笑了下。 “还是去了啊。”江远廷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感觉到了什么,“上菜又慢,份量又少,还得淑女绅士,不能发火,要枯坐几小时,才算完。” “是啊。”男人句句全中,颜浠月感觉自己有被安慰到。 而江远廷还不忘追加一句:“太难为你了。”好像不只是和她感同身受,还有太了解她,替她委屈。 颜浠月笑了,心里这半天的不舒畅忽然之间全都消散了。 “身上的衣服今天买的?”江远廷抬眸,略带欣赏的目光。 “嗯。”颜浠月想起售货员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领口,看到一条很分明的事业线,脸上一热,抬手拎了拎衣领,挡下一片雪白。 抬头,见男人薄唇在笑,不由得咬唇,问:“小白花吗?” “谁说的?”江远廷扬眉,收回目光,好像早已忘了昨天那茬,“你穿什么都好看,怎么会是小白花?” “……”颜浠月盯他一眼,端起茶喝了口,“其实我也知道,你不过就是一张嘴刻薄了点。” 江远廷:“……” 也有被将军的一天。 菜上来了,颜浠月举了筷子,第一筷夹了放到对面男人的碗里:“让你等了两个小时,这一筷补偿你。” 江远廷看着她,心里一片平静的水域像是忽然跃出一条红锦鲤,收获到了意外的惊喜。 “为你,一切都值得。” 他笑,唇角牵起一个弧度,牵动到下颔线都漾开了波纹。 颜浠月耳根一红,低头吃饭。 桌子斜对面,江远廷的跟拍PD罗南溪和洪雅秀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这级别的在廷娱几乎没有和江远廷正面接触的机会,印象里都只知道老板是个沉稳内敛不苟言笑的人。 此时见老板笑成这样,不由得全都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四周的机位们也觉察到了,对向主角的镜头也更精准了些。 菜一道一道上,两人你来我往,不停地说着话,气氛欢快。 颜浠月吃得开心,可是除了开心,她还能感觉到江远廷的控场能力,虽然他总在给她话语权,在意她说的,可是真正主导的全是他。 而自己,因为对他有着与旁人不一样的情感在,脑子里根本没办法冷静地客观地判断他的言词。 所以,她给他的结论是:太强大,如果他只是爱情捕手,那就太大材小用了,他最好是金钱捕手。 那么,他就不会是自己的目标。 事实上,她潜意识里也不希望他是自己的目标,不然自己太被动了,非但扒不到他的马甲,怕是自己的马甲也护不住。 * 吃好饭,两人往山顶,去达天文馆。 平时这个时间,天文馆是闭馆的,今天有节目组提前安排好了,馆内有工作人员热情接待了他们。 两人在指引下参观了一路。 颜浠月走走停停,在走进一条狭窄的通道时,问江远廷:“节目组为什么会想到把天文馆放进我们的约会当中来?还是第一次约会。” “为什么这么问?”江远廷侧过头,反问。 “要说平时,我很乐意来接受宇宙星河的知识,可是谁会想在天文馆里和人约会?另外两对都是去餐厅和公园,想想就浪漫,天文馆有什么好浪漫的?” “感受宇宙的魅力,不浪漫吗?”江远廷眉头微蹙,这条通道是模拟的星河大道,四周地上墙上处处皆是蓝光和星辰,随着人的脚步,变幻无穷。 “充其量只是有趣。”颜浠月放眼四观,发出点评,转而笑了下,“好在是我们俩来这里,如果换别人,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约会很幼稚?” 幼稚? 江远廷深深皱了下眉。 最初天文馆放进《爱情捕手》第一次约会的场合里,是他提议的。 小时候,小小的颜浠月脑袋里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天上的,地上的,尤其是宇宙星球和外星人。 很多问题都问到他词穷,知识匮乏,而那时候还没有天文馆。 近年,天文馆一建起来,他就想着要带她来一次。 他以为约会地写上“天文馆”,颜浠月就一定会选。可谁知道,陈学彬那只老狐狸,故意模糊成了博物馆。 而他在饭店等那么久,老狐狸又拿节目原则说事,怎么都不肯告诉他女嘉宾是谁。 好在阴差阳错,他还是等来了他想等的人,可颜浠月说什么?幼稚?不浪漫? 他看去踮着脚尖在踩地上星光的人,那双腿纤细长直,骨肉匀停,A字裤包着的臀部如蜜桃一样,细柳的腰肢在她跳动的步伐里柔软堪折,盈盈一握,侧身转过来,玲珑的曲线更是证明了她已不再青稚,不再是懵懂美里的少女,而是有了女人魅力的年轻女子。 他心里那个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江远廷疏朗一笑。 * 江远廷领着人往穹顶走,至高处有个露天的平台,面积不大,视野却一下子脱开了人工布景,投进苍穹夜茫之中。 头顶的天,黯黑,静谧,像是触手可得。 适应一会,渐渐有星光闪烁。 工作人员调好了天文望远镜,请两人观看。 颜浠月把眼睛凑上去,浩瀚无垠的天际里,闪闪亮亮的星光在墨蓝的背景下如珍珠散落,汇聚成璀璨银河,美不胜收。 “不错,很好看诶。”颜浠月盯着镜筒,“江远廷,快来看。” 江远廷站在旁边,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真的好看?” “好看。” “浪漫吗?” “……”颜浠月转头看去男人,“你要跟我较劲吗?” 江远廷一本正经地:“你的意见很重要。” 颜浠月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重新看去镜筒,回了两个字:“浪漫。” 江远廷不想她敷衍,又追问了句:“真的浪漫?” 颜浠月盯着镜筒:“真的浪漫。” 那杏眼睁得极大,茶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泛着蜜一样的色泽,卷曲浓密的眼睫毛扇一下,又扇一下,像振翅欲飞的黑蝴蝶。 江远廷站在旁边看着她目不转睛的样子,勾了勾唇,终于满足了。 良久,颜浠月直起身,揉了揉眼睛:“星星都在动,整条银河像流动的水,好想掬一把带回家。” “何必那么麻烦。”江远廷抬头,“你张开怀抱,就能拥有整个世界。” 颜浠月依言,仰了脖子,张开双臂。 肉眼看到的,和天文望远镜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肉眼里的天空更真实,更有感觉。那夜暗得浓稠,像化不开的墨,星辰散落其中,没有望远镜里的多,却更像是少女首饰盒里的钻石,粒粒珍贵。 两人坐到靠墙的木制长椅上,说些有的没的。 晚风吹过,吹起女人的发,吹起男人的衣角,深邃的夜空下,唯独他们这一片有着温柔的光亮。 忽然就觉得,这样的约会也不错。 没有刻意的人为营造,没有肤浅的世俗比较,单纯的自然环境里,两人一起分享这么美好的夜晚,忽然之间这份美好便渐渐生出了美妙的感觉。 “我想躺一会。”颜浠月仰着脖子,有点累了。 可他们四周全是扛着摄像机的人工机位,她有点不好意思。 江远廷却没有顾忌,说了个“好”,往后靠了靠椅背,拍了下自己大腿:“我给你当枕头。” 颜浠月犹豫了两秒,散了头发躺下,脑袋枕了上去。 江远廷给她捋了下耳边的碎发,见她有些拘谨,只枕了半个后脑勺,便低声道:“再往上枕一点。” “好啊。”颜浠月这下也没再客气,挪了下身子,脑袋全枕了上去。 有头发打缠,她抬手伸过去想理一下,可是那手没有方向感,也没有眼睛,不知碰到了哪里,烫了一下,吓得她赶紧缩手,再不敢乱动。 江远廷腹部一紧,嘴角抽了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入V啦,谢谢一直支持陪伴的小伙伴们,爱你们!!! 第18章 第十八捕 夜, 深邃如梦,风温柔地停在发间,谁也不说话, 只有头顶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应和着人的心一动一动。 忽然,一颗流星划过, 刹那一道美丽的弧度, 稍纵即逝。 “流星, 流星。”颜浠月拍着手, 指了指天。 江远廷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江远廷,你怎么不看?” “我看你就行了。” 颜浠月:“……” 今天男人的一张嘴怎么这么甜?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问。 “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那我再看会。” “好。” 颜浠月动了下身子, 男人嘴甜是有好处的, 这会最后一点疏离破除,她把自己躺得更舒服了些。 可是,这么躺着躺着,人一放松, 加之昨晚睡得晚,今天白天又没补过觉, 颜浠月眼一阖, 竟睡着了。 夜越来越深, 四周群山早已沉睡, 头顶星空犹如梦境, 奇妙, 旖旎, 令人遐思。 江远廷侧眸看着女孩, 睡着的样子, 静得犹如遗落的星星。 她怎么就这么能睡呢? 不挑地的,搁哪都能睡。 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颜浠月,是在自己家。 那天家母请客,来了很多女眷,其中有个妈妈带了个小女孩,看样子只有4岁左右。 小女孩梳着羊角辫,身上穿着粉红的蓬蓬纱裙,在他家里跑来跑去,一开口就笑,小眼睛弯起来,像星星。 她跑着撞到他,也不怯生,还仰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远廷。” “……”她眨巴眨巴眼睛,跑走了。 过了一会,她又跑回他跟前:“我知道了,你叫小廷子。”声音脆甜脆甜。 江远廷多少年以来,始终记得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唇角开始会抽抽的。 那时候,同学之间流行起绰号,电视里老是播放什么“小卓子,小邓子”,有同学恶作剧,给他起了个“小廷子”。不过没等传开,就被他灭杀了。 当时,不知道这小屁孩被谁教唆了,只是见她一脸天真,童言无忌,他也就没计较,只凶了她:“我比你大,要叫哥哥。” “那就是……廷哥哥?” “嗯。” 她喊完人,蹦蹦跳跳,又跑走了,好像“小廷子”与“廷哥哥”之间没有差别。 下午,女眷们离开,他在房里打游戏,忽然听到对面客房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他打开门,就见她光着小脚丫子站在床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看样子,是刚醒过来,见到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害怕了。 而她妈妈心是有多大,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在第一次来做客的人家家里。 他走到床边,给她擦眼泪,哄她,逗她,还给她穿袜子,穿鞋子,用尽了耐心。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心软,会看不得一个小女孩的哭,他只是觉得她像星星一样,不应该被冷落,被遗忘。 “廷哥哥,我想上厕所。”小浠月下了地,抬头和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水光盈盈,泪意还没消退。 江远廷眉角上跳了跳:“你自己会……解吗?” 小浠月用力点了点头。 “卫生间在那里。”他指了指门,领她过去。 “廷哥哥,你不会走吧?” “不走。” 小浠月走了进去,江远廷又关照了句:“把锁摁一下。” 随后,他听到一声“咔嗒”,心想这个小女孩还不错,听话又聪明。 只是没多久,他又听到门锁捣鼓的声音,再一会,小浠月又哭了:“廷哥哥。” “在呢。”他在门外回她。 “门坏了。”她大叫。 “……” 他试图跟她说了很多种办法,可她什么都听不懂,就知道哭。 他也急了,转身去找人,才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连保姆也没有。 小浠月的哭声挠心挠肺。 他急吼吼找了把斧头,把卫生间门上的玻璃砸碎,把小人儿弄了出来。 后来证实,是门锁里的弹簧坏了,那是小浠月根本没办法处理的。 …… 那时候,他8岁,她4岁。 距今已经过去了18年,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根植在了他的记忆深处,像颗永恒的星星。 江远廷抬头,望向天穹。 是的,宇宙那么大,星辰那么多,他只要眼前这一颗,足够。 罗南溪凑到他身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腕表,意思:时间不早了。 江远廷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颜浠月,俯身低唤:“浠月,颜浠月。” 颜浠月也没有睡得很沉,“嗯”了声,一叫便醒了。 “对不起,我睡着了。”颜浠月微囧,坐起身跟大家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罗南溪笑着摆了摆手。 节目第一天接颜浠月的时候,他也去了,他当时觉得颜浠月很有个性,也很有脾气,心里还期待着她和太子爷会天雷勾地火,可今天这场约会走下来,两人的CP感好温馨,就像恋爱了很久的一对情侣。 按这个走向,岂不是很快就要大团圆结局?那后面拍什么? * 一行人出了天文馆,罗南溪示意手下都收了机器,今晚的拍摄算是告了一段落。 大家也都松了口气,下台阶的脚步个个匆忙,都想早点回家。 颜浠月走在他们后面,却不见江远廷。 一回头,男人落在最后,差了她十多层台阶,步履从容得像是在散步。 颜浠月等他走近,想也没想嘟哝了一句:“你和我姐真的是同一类人,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今晚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你就不能不说这种煞风景的话?”江远廷眸底沉了沉。 颜浠月:“……” 把他和姐姐放一块都快成了她的惯性思维,的确是她的不对。 颜浠月停住脚步,略略反省了下,眼见男人擦身走到自己前面去了,才追了下去。 “哎呀。”不小心踩到石子,脚踝崴了下,有点疼。 “怎么了?”江远廷转身看过来。 天文馆因为在山顶,台阶特别长,而两边的路灯此时已悉数关闭,依稀只有头顶的星光照见彼此。 江远廷走回身边,开了手机电筒,蹲下身握起颜浠月的脚踝看了下:“肿得还挺快。” “那不是肿的,那是骨头。”颜浠月看着他蹲下腰伏低的样子,心里怪怪的,把脚往后挪,从他手里挣出来。 江远廷站起身,把手机给她:“拿着。” “干嘛?”颜浠月接过手机。 江远廷转身又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下去。” “不用吧,我能走。”颜浠月感觉男人有点小题大做,她就小小崴了下,稍微歇一下就好了。 可是江远廷不听,发令的口吻:“快点。” “真没事,我又不是娇娇女。”颜浠月说着,自己往下挪了一步。 只不过为了避免疼痛,步子有点慢。 江远廷抓了下她的胳膊,也往下一步,挡在了她面前,又蹲下了:“快点,人都走光了,你想在这儿过夜吗?”这回语气冷硬得很。 颜浠月这才往他后背一趴,江远廷抓了她的两条腿,往上一托,背稳了往下走去。 手机电筒的光圈,冷白,明亮,照在男人脚下,显得男人的脚步特别的清晰,坚定。 颜浠月双手圈着江远廷的脖子,他的喘息平稳短促,近在咫尺,他身上温热的体温也在渐渐往自己身上传导,而她自己的心跳不可抗拒地狂乱。 “我和你姐只是同学,以前是,以后也是。” 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一句话。 “嗯?”颜浠月愣了一下。 江远廷脚步停顿了下,把她重新托高一点,脸面微侧往后:“要我重复吗?” “我听见了。”是花开的声音,是流星划过的声音。 颜浠月轻声回答,好像怕这句话不小心被摔了。 她也借势重新搂了搂他的脖子,一埋头,自己的嘴唇碰到了男人的后脖。 江远廷心一紧,那冰凉的触感让脖子不自主地一缩。 “我不是故意的。”颜浠月急忙道歉,把自己脑袋抬高一点,拉开两人头部的距离。 “傻瓜。” 男人的头发没有想象中的生硬,相反还很柔软,擦到脸颊的时候,像羽毛一样微微发痒,还带着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像是高山上经年不变的冷杉,深沉,稳重。 颜浠月不知不觉两只胳膊把男人圈紧了,半张脸贴了上去。 “颜浠月。” “嗯?” “你还记得小时候去一个爷爷家玩,他家门前有一条小溪吗?” “记得。从桥上走要绕很多路,你就说要淌水直接过去。” “然后呢?” 江远廷停顿了一下脚步,诱导她往下说。 颜浠月笑,伸长脖子到他耳边:“你怎么老记着我的糗事啊?” “怎么就是糗事了?” “我那时候小,不敢淌水不是很正常嘛。” “所以你就跳上我的背,要我背你过去。” “可你却在水中央吓我,要丢我下去。” “哦?”江远廷突然身子一倾,手一抖,“这样吗?” 伴着他的话音,颜浠月吓得双手双脚八爪鱼一样攀紧了他。 “江远廷。”颜浠月气得大叫。 江远廷笑,背着她的脚步快了些。 颜浠月不得不更贴紧了他。 小时候的事她怎能不记得?只是没想到江远廷也会记得。 小时候打打闹闹,背了就背了,都不过是小孩子的心性。 可现在,谁也不再是孩子,每一处的触碰都有着最敏感的神经反应,哪怕只是男人的一根小拇指刮蹭在她的裤管边上。 贴合在一起的体温渐渐融合,颜浠月抿住唇,将半侧脸颊埋进男人的脖颈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教自己的心不跳出喉咙…… * 回到爱情小屋,已至深夜,没想到另外四位嘉宾一个也没睡,正在客厅闲聊等着他们。 颜浠月和江远廷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你们怎么还没睡?”颜浠月显得有点吃惊。 “在等你们呢。”徐清稚屈腿坐在地毯上,仰头回答她,目光重点落到了她身后的江远廷身上。 “你们去哪约会了?这么晚才回来?”古天樵坐在沙发上,见人进来,放下交叠的双腿,正了正坐姿。 “就,天文馆。”颜浠月揉了揉眼角,一副犯困的样子,“结果我睡着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一众人神色各异。 古天樵和陈瑾华去了空中旋转餐厅,很浪漫的一顿晚餐。 徐清稚和朱成元去了湖心公园,他们的重点不在吃饭,而是很多水上游乐项目,还有摩天轮。 只是谁都猜不出博物馆是个什么约会,所以大家才都好奇地等在这。 “大家都早点休息吧。”江远廷开了口,眉宇间有种笑意,笑得浅淡却愉悦。 那是他对约会满意的笑。 大家了然,再看去颜浠月,颜浠月却没说什么,只默默转身,一个人先上楼去了。 谁也没看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联想到她之前说的“睡着了”,古天樵笑向江远廷:“没把人哄好呀?” 江远廷淡笑:“有种心情叫秘而不宣。” 大家“喔,喔”哄笑一阵。 其实,江远廷说对了。 颜浠月此刻的心是甜蜜的,只不过这几年她习惯了把自己的感情隐藏,现在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而且,她还干了件很羞耻的事。 就,她像只八爪鱼一样爬在他身上的时候,鬼使神差得嘴唇亲了他。和之前不小心的触碰不一样,是她内心的一种驱使。 江远廷当时脚下停了下,微微转了头,慌得她:“快走呀。” 赶着他下了台阶,而后回来的路上,她一路装睡睡到了家。 颜浠月用文字向邦妮简述了约会过程,她说:【我感觉我身体里17岁的我回来了。】 【那是个躁动不安,整天都想和他在一起的我。】 【去天文馆看星星,听他聊小时候的事,还有躺在他身边居然睡着了,这些都是我以前会干的。】 【就连亲他这种不要脸的事,也是只有年少无知的时候才干得出来。】 【可我特么的现在全干了。】后面跟了个杀人越货的张狂表情。 颜浠月问:【我还有救吗?】痛苦面具。 邦妮笑:【我觉得很好啊,这才是真实的你啊,这几年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是该释放释放。】 颜浠月:【他今天嘴好甜,都没刻薄我。他还说,他和我姐只是同学。】 邦妮:【这不就是变相表白吗?你还在等什么?】 颜浠月叹气:【我现在一颗心像是在空中飘着,不踏实。】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怕怕的。】 怕一切都是假的,怕来得快去得快,怕失去,怕人觊觎,怕见光死。 四年了,那一粒种子,她压了它四年,如果现在让它发芽,它会长成什么样? 邦妮:【别怕,冲吧,江大佬会接着你的,冲!!!】 颜浠月咬唇,那羞耻的亲亲触感还一直在,甜丝丝的像冒着奶油,只是当时那胆大妄为的脑子现在变成了一颗怂头。 颜浠月:【我先冷静一下。】 邦妮问:【他背着你的时候,你没觉得哪里胀吗?】 这句话把颜浠月噎住了,抬手拍了下胸口,脸瞬间红了。 邦妮在那边偷笑:【冲吧,今天的心动短信发了吗?你快给他发。】 颜浠月:【马上就要发了,但是,我现在好混乱啊。】 邦妮:【为什么?】 颜浠月:【就是怂了。等他多给我一些信号再说吧。】 都亲了他,他还没表示呢。 再想想:【我现在只是在上节目,这个所谓的心动短信都是产生在节目里的,而我和他之间却不局限这个节目。而且在节目里我是金钱捕手,我需要抓一个爱情捕手。】 这么一想,理智回归,节目里节目外一分为二,她一下子就脑子清醒了。 邦妮:【江远廷也许就是爱情捕手呢。】 颜浠月:【不敢确定呢,我现在夹杂了私人感情,没办法对他下判断。我想和另外两个男嘉宾也接触接触,最后再做决定。】 邦妮:【你不愧是理科生,谈个恋爱都这么理智。】 颜浠月笑,同时也打定了主意:【我想明白了,我是来参加节目的,我要的是那笔奖金。】 邦妮:【那江远廷呢?】 颜浠月:【如果他对我也是认真的,那就等出了节目再说吧。你不知道,在节目里,每天对着镜头,对着机位,总感觉怪怪的,好像一切都是演的。】后面跟了个僵尸表情。 邦妮:【好吧。】 两人结束聊天之后,颜浠月在古天樵和朱成元之间点兵点将,最后点到古天樵,给他发了短信。 洗澡洗了出来,三个女人在寝室里聊了会天,心情都不错。 回到自己床上,颜浠月打开手机,才发现今晚只收到一条短信,看来大家的第一次约会都很开心。 而她收到的这条,上面说:【我才知道你这么能睡,是不是以后约会我都要给你带个枕头?】 颜浠月一口气吸住,好一会才吐了出来。 不用想,这是江远廷的短信没跑了,第一次约会才回来,刚感叹他不刻薄了,这就又怼上了。 能睡? 那还不是信任他,在他面前放松了,才会睡着的吗? 带个枕头? 他不愿意当人肉枕头了吗? 以后约会? 这句还差不多。 颜浠月倒床上,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拆解出无数心思。手机按在胸口上,那里怦怦乱跳,里面好像有只小鹿要撞出来。 想谈恋爱了。 头顶天花板白白的什么也没有,可她却能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眸,深邃,幽沉,平静地无波无澜,却又藏匿了无数诱惑,诱得人想往里面跳。 颜浠月打开微信小黑屋,里面唯一的住户,头像还是以前那个,晴朗澄净的天空下,一只纸飞机在遨翔,飞得跟真的一样。 用户名是:江远廷。 这不是颜浠月给他备注的,而是这一位就这么用自己的本名本姓做名片。 好像坦坦荡荡,不躲不藏,又好像怕人遗忘,时间久了认不出,要给自己挂个姓名牌。 颜浠月手指点在上面,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他出来,有消息进来了。 是邦妮:【快去看你的文,你的无敌霸主又出现了,又给你砸了霸王票,把你砸到第一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大佬快表示表示 第19章 第十九捕 颜浠月:【!!!】 心惊了, 这就转到文学APP去。 邦妮说的无敌霸主网名叫“等一个人”,是她四年前第一本书完结时出现的一个读者。 当时那本书收藏惨淡,点击寥寥, 却某一天登上了霸王票榜首,一夜成名,成了爆款, 颜浠月的名气和收益也因此水涨船高。 而花了重金, 给她砸榜的读者号, 在评论区滚屏了好几页, 全是一个名——等一个人。 当时,颜浠月看到这个名字,眼皮子直跳, 第六感让她以为是江远廷。 她那本书其实写得很一般, 收益也不好,平时零星投雷的一块、二块都几乎没有,一下子在她身上砸这么多钱的,一定是钱多人傻。 而这个人除了江远廷, 她想不到别人。 可是她写书,身边除了邦妮, 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同学朋友, 没一个知道的, 而邦妮也发誓不认识江远廷…… 等一个人留评说:【作者写的暗恋很细腻, 戳中我了, 就像为我写得一样, YYDS, 我要做你的头粉, 永远为你打call。】 果然, 这人说到做到了,从此颜浠月的每一本书,他都追,砸榜,捧上位。 但以往,他都是在她完结的时候才来,这一次怎么连载期就来了? 颜浠月翻了翻好几页的砸雷评论,给等一个人回评:【等等,你每次的出场方式一定要这么惊艳吗?】 “等等”是颜浠月叫的。 作为金主头粉,一般对读者的昵称,“小可爱”、“小天使”、“宝儿”什么的,颜浠月觉得都不适用,无法显示他的独特性,可她对他又不够熟,直接喊网名又怪,所以便叫他“等等”了。 这四年等一个人给颜浠月砸了很多钱,但他们之间对话屈指可数。 颜浠月大概判断出对方是个男的,还是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和她一样也在受暗恋之苦。 有钱男人,暗恋,这两个词好像有点不搭,可是颜浠月也提取不到别的有效信息,暂时对他的印象也只能这样了。 等一个人很快回复:【今天遇到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颜浠月好奇:【哦?能分享吗?】 对方却很干脆地拒绝了:【不能。】 颜浠月呆了两秒,开心却不能与人分享,所以他来散财偷着乐? 有钱人的表达方式真的是简单又粗暴啊。 颜浠月表示支持:【那你继续砸吧,我想看看你有多开心。】 这句话之后,颜浠月就抱了笔记本电脑,下楼去码字了。 她想不过一句玩笑而已。 谁知道,不出一小时,邦妮发了消息来:【可爱,快去看霸王票榜,上面八本全是你的书。】 颜浠月:……!!! 转去文学APP。 果然,首页霸王票榜单里,妥妥总共就八个书位全是她的书。 每本书底下的评论都炸了锅,连同论坛都沸腾了,前三页都是讨论她的帖子。 颜浠月内心尖叫,想一口气喊20个“艹”,想喊等一个人叫“爸爸”。 这么有钱任性又慷慨大方的人是她的头粉? 她要抱着他做他的头粉才对! 颜浠月欣喜若狂,跑去等一个人底下留字:【金主爸爸,爱你。】 她刚发出去,底下立即被无数读者跟帖:【太太,你节操掉了。】 【就是就是,掉了一地了。】 【我也看见了。我追的太太里面就数这位太太最矜持了,从来最多只有么么哒和笔芯,“爱你”这两字第一次见哦。】 【口嗨算什么,要实惠的。】 【谁说他们只是口嗨,这位爸爸肯定是在追我们的太太。】 【啊啊啊,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位爸爸就是我们书里的男主。】 【我也这么觉得,我感觉我从书里磕到书外了,剧情越来越有想象力了。】 【……】 不能再看了,画风已经偏了。 颜浠月摁灭了手机,目光放到笔电屏幕上,狂喜之下,人忽然变得出奇的冷静。 文学网站开办近20年也没遇到这样玩票的,她一下子成为热议对象是肯定的,但她自己清楚,她不过就是个幸运儿,是等一个人太开心了,惠及了她而已。 那她应该怎样? 只有继续写好文,才能报答这位金主爸爸了。 思及此,颜浠月深吸一口气,搓搓手,继续埋头码字。 门口有动静,有人走了进来,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了。 颜浠月脊背一直,敛起自己屈在地毯上的坐姿,只拿余光瞟了眼来人。 江远廷坐到沙发上离她最近的位置,目光直直地投到她脸上:“你天天晚上不睡觉,忙什么呢?” 口吻带了好奇,不解,却没去看她的笔电,似乎想等她亲口说。 “你管我?”颜浠月条件反射般地怼了上去。 江远廷眸底幽沉,不再说话,站起身就走了。 颜浠月瞥过他背影,胸口一含,又后悔了。 明明看见他,心里是欢喜的,却还是总忍不住和他开怼。 到底怼什么呢? 又矛盾,又反复无常,像个情绪化的幼稚妹。 噢,那个17岁的自己。 颜浠月敲了敲自己脑袋,集中思想开始码字,没想到江远廷又走了回来,手里还端了两杯咖啡。 一杯放到了她面前,另一杯他自己抿了口,搁在长沙发旁边的高茶几上去了。 然后,颜浠月就看着他侧身躺进了沙发,后背塞了个大抱枕,靠在扶手上,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一手弯了枕在后脑勺上,一手拿起手机玩起来。 看起来悠闲自得,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起来的样子。 颜浠月懵了会,对江远廷这半夜三更的神操作有点无法理解。 “江远廷。”她叫了声。 以前她总是不敢叫他名字,可今天约会叫了好几回,对方似乎都没摆架子,也没生气,她就放开了叫,越叫越顺口了。 江远廷抬眸看过来。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你干嘛?”她问。 “你管我?” “……” 一报还一报,和她刚刚一样的语气。 颜浠月吃了瘪,不再说话。 她端起咖啡喝了口,继续码字,可面前躺了个大活人,还是个男的,还是江远廷,她怎么静得下心? 而江远廷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唇角拉起了弧度,眸底全是笑。 “江远廷。”颜浠月决定再主动一次。 “……”江远廷抬头,从手机里牵出来的笑还在脸上。 “你今天是不是很开心?” “没有。”很冷淡的一句否定。 笑意消失,直到目光重新投回手机,才渐渐重现。 颜浠月又懵了。 不开心,你笑什么? 不开心,你给我倒咖啡,陪我坐在这? 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我都亲了你了,你还不开心? 哦,是不是因为没给你发心动短信? 颜浠月差一点就问出了口,但一个转念,如果全是自己单方面的臆想,这些话问出去算什么? 而且,现在两人这样的状态也挺好。 安静,微妙,做自己的事互不干扰,又有着对方的陪伴,一点也不孤独。 颜浠月想开了,便继续码自己的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沉得悄无声息,客厅里有一扇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白色窗纱轻轻飘动。 有种温柔,弥漫在空气中。 连带着人的心绪也是温柔的,加之今晚的写文状态极好,思如泉涌,颜浠月指尖敲打键盘的动作轻轻洒洒,如音乐奏曲,一个断点都没有,悦耳的很。 一整章码下来,5000多字,一气呵成。 颜浠月仰起脖子,举起双手,伸了个大懒腰。 抬头再看去江远廷的时候,他已经换了姿势侧躺着,可手里还抓着手机在看,一会眉头深锁,一会窃窃暗笑,一副很投入的样子。 “看什么?这么好看?”颜浠月从地毯上爬起来,揉了揉酸胀的腿骨,挨近沙发。 可江远廷根本不给她靠近的机会,一下子摁灭手机,坐了起来:“都这么晚了。” 他眼神略过颜浠月朝四周飘了飘,看手机得来的兴致旋即放空,随手拿过咖啡杯,大概想喝,可是空了。 于是,他站起身,把杯子往旁边女人手里一塞:“喏,把杯子洗了,我去睡觉了。”很不见外地。 颜浠月:“……” 江远廷也不管她的反应,绕过女人站着的位置,从另一边走了,似乎一点也没有颜浠月心里想的那些旖旎心思。 而他从坐起到离开,时间短短只有几秒,速度快得更像是他身上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急着逃跑。 颜浠月目送他的背影,冷嘲了两句,最后还是没脾气地把两人的杯子拿进厨房,洗干净了收好。 可自己今夜的情绪还高涨着,没有睡意,沉思了会,她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回到客厅继续码了一章,才睡。 * 第二天,颜浠月定了闹钟,起来早了点,因为今天爸爸颜穆笙要出院。 洗好簌下楼,远远地餐厅里传来人声,欢声笑语的。 走进去,是徐清稚和陈瑾华在吃早饭,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堪堪是江远廷。 不知道江远廷说了什么,逗得两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早。”颜浠月越过男人的黑脑勺,打了声招呼。 “起来了?”徐清稚笑着回。 “快吃早饭吧。”陈瑾华也应和了一句。 江远廷侧抬头看她,只和她眼神短暂交流了下,没任何言语,好像他俩之间不需要这般客套。 徐清稚和陈瑾华对视一眼,一致对他俩存了好奇。 颜浠月朝他们三人的桌面上看了看:“你们吃什么?” 一目了然,是三人份一样的意面。 “你吃吗?那里还有。”徐清稚指了指厨房。 “好。”颜浠月应着,转身进厨房。 她以为徐清稚说的“还有”是煮好的现成的,没想到却是还躺在包装袋里生的意面。 颜浠月皱了皱眉,放弃了。 拉开冰箱,想找别的吃的,可是连着吃了两天的三明治今天没出现,别的可以直接吃的也没有。 最后,她只好从柜子里拿出咖啡,冲了一杯。 再转身端到餐厅,拉开江远廷旁边座位的椅子,坐了下去。 换平时,有人在的地方,她是不愿意和江远廷靠这么近的,可现在此时此景,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插进他们,打乱他们的氛围。 第20章 第二十捕 “不吃意面了吗?”徐清稚看着她的咖啡问。 “我就喝咖啡吧。”颜浠月举起杯子, 小抿了一口。 她不是不想吃意面,她是根本不会煮。 “那柜子里不是有麦片。”江远廷侧眸看她,声音温和, 算是主动和她说今天的第一句话。 “谁买的?” “我。” “不早说。” 只言片语,颜浠月先前进来时,对江远廷产生的小情绪就这么和风细雨地被化解了。 “可我已经倒了咖啡了, 麦片留着明天吃吧。”颜浠月惋惜了声。 “咖啡能当早饭?”江远廷语气带了点不满。 “你们意面谁煮的?”颜浠月看去他碗里。 “……”江远廷没回答了。 “我煮的。”徐清稚笑着插嘴道。 颜浠月点头, 真相了。斜眼睨向江远廷, 丢了个“混得不错”的眼神。 她一直在自己的三寸天地里打着小九九, 现在才意识到,门外各个阵营里的主角都是什么情况,她竟一概不知。 就说江远廷, 他是不是每天都吃着她们做的早饭?每天都在收着另外两位女嘉宾的短信?也在期待和她们的约会? “朱成元呢?”颜浠月问。 “他还在睡觉吧。”陈瑾华道。 “难怪了, 我今天没有三明治吃。”颜浠月叹息了声,故意拖长了尾音,三分委屈,三分炫耀, 还特意要给旁边的男人听见。 江远廷没吱声,似乎一点也没醋意, 漠不关心的样子。 倒是对面的陈瑾华笑道:“你说昨天冰箱里那个三明治吗?昨天那个是古天樵做的。” “……”颜浠月尴尬了。 前天早上那个她以为是古天樵做的, 结果是朱成元, 昨天早上的她以为是朱成元做的, 结果又换古天樵了。 怎么办?她居然也没吃出差别来。 “连谁做的都不知道, 就吃。”江远廷终于发表了一点意见, 还伴了声嗤笑。 颜浠月咬了咬唇:“……那你又不做给我吃。” “你现在要吃吗?” “你做我就吃。” 颜浠月的话像撒娇又像撒气, 当着两位女嘉宾的面, 是想把男人往自己身边争取, 又怕争取不到,一句话,就像递了把刀,是杀别人还是杀她全凭他了。 江远廷看去她的茶色眸子,把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眉上倏然一扬,放下自己没吃完的面,进了厨房。 徐清稚和陈瑾华面面相觑。 “我随便说说的。”颜浠月冲着那背影叫了句,桌子底下翘着的一只腿晃了晃…… * 半个小时后,一大份意面摆到了她面前。 色香诱人,里面还有洋葱,青红辣椒和小肉丁,比他们仨吃的好多了。 颜浠月凑上鼻子闻了闻,眉开眼笑,可惜徐清稚和陈瑾华已经走了,眼前这份快乐无人见证。 “江远廷,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颜浠月抬头看去男人,脸上掩不住的欣喜。 她以为江远廷,太子爷一枚,高高在上,会洗碗就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还会做饭。就算真做,也就是开水煮煮吧。 她都做好了奚落他的准备,可是现在,她除了笑,再使不出别的表情。 江远廷身形笔直地站在餐桌前,睥睨的额上轻轻一扬。 连头发丝都是狂傲的。 颜浠月看着他笑,感觉自己熟悉的江远廷回来了。 “我要吃了,我不客气了。”颜浠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赞道,“真不错,江远廷,以后我的早饭包给你了。” 江远廷坐上椅子,嘴角轻抽了下。 吃着吃着,颜浠月又放下筷子,拿了手机拍照:“这么好吃的意面,不与人分享太可惜了。” 怎么说,都是江远廷做的,是第一次啊,给她吃的啊。 颜浠月各个角度拍了几张,挑出最好的一张,准备发朋友圈。 身边忽然有个冷幽幽的声音传过来:“把我放出来。” 颜浠月朝旁边瞥去,江远廷上半身靠近了过来,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 这是说她把他关在微信小黑屋里的事呢。 “五年了。”江远廷眉心蹙起,有种阴阴的狠要发不发。 “哪……有那么久?”颜浠月有点惧怕这样的他,身子往后退了退。 脑子里飞速计算,除去四年前短暂的把他放出来了一天,好像的确是有五年了。 而眼下她退一寸,他就逼一寸。 空气在男人的视线里极速冷冻,颜浠月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她笼罩而下。 “节目规则里不是有一条说,嘉宾不可以私下互通联络方式的吗?” 颜浠月整个上半身都仰出了座位,只靠一只手抓紧椅背拼死顽抗,只怕再一寸,自己就要掉下椅子。 江远廷漆眸幽沉,蓦地一垂一抬,放松了神情:“胆肥了。” 好像这逼迫的行为是他故意的,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看看她的反应。 却没想到她敢对抗了。 颜浠月:“……” “等节目结束了,把我放出来。”江远廷随即目光柔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似乎一个浪过去,退下沙滩,一切又归于平静。 可颜浠月狂乱的心脏在胸腔里一时平复不下。 太气人,这是活活被捉弄了? 颜浠月换出一口气,抬手碰上江远廷胳膊上面一点的位置,隔着衣料,屈了食指和中指的指骨,狠狠拧了他一把。 “嘶……”江远廷吃痛,猝不及防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那声音如海底暗涌,颜浠月听了,耳尖不自主地发颤,脸倏地红了。 “长本事了。”江远廷转过身来,张了两只手摁在她肩膀上,本想碾压报复她的,在看到她脸上的云霞时,掌心又收了力道,只抬手轻轻拍上她脑袋,揉了揉。 “不许摸。”颜浠月打开他的手,心里更慌乱了。 这样的动作,像安抚像鼓励,像要给心里的小鹿解去束缚,这种感觉是不可控的,她害怕…… “傻瓜。”江远廷看着她的眉眼,松开了手。 颜浠月调整了几次呼吸,抓起筷子,埋头吃面。 一时,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她吃面的声音,而男人坐在身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颜浠月又觉得尴尬了,吃得又慢又小心。 “快点吃了,今天你爸爸不是要出院?”江远廷转头催促,语气很正经的,先前那些好像全都翻篇了,好像那就只是和她玩闹的,现在的他才是真的他。 可颜浠月的情绪却还在,还有点恍惚:“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爸约了今天有事要谈。”江远廷说。 颜浠月听出一点端倪,感觉到他们今天谈的事一定事关重大。 她忐忑地问:“我家要破产吗?” “不会。”男人刷着手机,口吻回得漫不经心,却又异常坚定。 颜浠月松了口气,有他的这句话,比爸爸妈妈姐姐三个人加起来一起说“不会”,都更教她来得安心。 她继续吃面,不吝言词地夸赞:“我这辈子,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你才多大?这辈子?”江远廷放言冷嘲。 “我这是夸你呢。” “哦,谢了。”轻飘飘的,一点也不领情的样子。 颜浠月:“……” 男人这语气不对,刚刚不是这样的,可一时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直到她吃下一半之后:“江远廷,面太多了,我吃不下了,怎么办?” 江远廷视线从手机上移到她脸上,唇角勾起一抹嘲意,却没开怼,只把自己的盘子推过来。 那上面还堆着他之前吃剩的。 颜浠月把自己的往那旁边拨,想着这么倒掉太可惜了,拨着拨着,舍不得得就只拨了一小半。 谁知道。 诶? 男人把盘子拉回去,举了筷子吃上了。 “江远廷……”那是我吃剩的啊。 话没出口,一个转念,颜浠月端起自己的盘子:“我再拨点给你。” 说着,就往江远廷盘子里又拨了许多。 江远廷瞥着她,全程就像冷眼旁观,只等她拨完了,他才继续吃。 颜浠月也不说话了,埋头把自己盘里的吃掉。 可是那面好像变了味道,甜丝丝的,像蜜,像奶酪,更像爱情的滋味。 * 吃好饭,颜浠月主动承担起洗碗的工程,江远廷正好有电话进来,用眼神支持了她一下,便走开了。 没一会,徐清稚和陈瑾华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她们约了一起去逛街。 颜浠月这才知道今天是星期六,大家都休息。 朱成元和古天樵也起床了。 朱成元要去他的新店看看装修情况,古天樵答应和他一起去,徐清稚和陈瑾华也就临时改了主意,跟着去。 爱情小屋里,一时热闹开来。 “你呢?”古天樵问颜浠月。 “我去医院,我爸今天出院。” “……祝你爸身体健康。”古天樵满脸诚恳,“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好的。”颜浠月笑了下,感谢。 江远廷也下来了,虽然身上和刚刚一样是黑衬衣,颜浠月还是一眼看出来已经换了。 因为现在这件领口上有手工刺绣的图案,先前那件没有,估计先前那件做饭时沾了油烟味,所以要换掉。 这男人真讲究。 颜浠月正暗暗腹诽,江远廷离着两米的距离,朝她发了问话来:“叫司机了吗?” “叫了。” 江远廷也不再多说话,和众人视线扫过,就当是打过招呼了,径直往门厅走去,出了门。 “总裁就是不一样。”徐清稚发出一声赞叹。 “就是车普通了点。”朱成元伸长脖子朝窗外看去。 颜浠月没吱声,只把目光落在那身黑背影之上,直到他上了车,离开视线。 * 一个多小时之后,颜浠月到爸爸的病房。 颜穆笙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已经完全没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姜绯玉和颜辰凤正在整理衣物,收拾行李,准备出院。 而房里除了他们仨,还有一人,是江远廷。 颜浠月一脸讶异,走到他跟前:“你怎么不说你要来医院?说了我就跟你一起来了,也省得王叔跑一趟。” 江远廷点头,嘴角扯了个笑:“因为比较起带你过来,我更喜欢看你现在的表情。”言语间,毫无愧色,还一副被爽到的样子。 颜浠月:“……” 特么,我什么表情? 没有搭到他的车,惋惜了? 颜浠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本来没什么,忽然就觉得有点烫。 颜辰凤抬头,看了眼他俩,目光重新放回衣物上。 私立医院的服务好,颜穆笙出院手续,有医务人员帮忙办好了送过来,连回家吃的药都一件一件整整齐齐放进一个医药箱一起送来了。 主治医生带着助手进来,和颜穆笙又提了些医嘱。 这些都还算正常,只是渐渐地,颜浠月发现医生对着江远廷要比对着她爸爸更恭敬。 一行人走出住院部,后面跟上来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却多半都是冲着江远廷来的。 有几个年轻女护士拽尾巴似的跟在人群后面,眼睛不时地瞄向江远廷,颜浠月还能理解。 可一群医生,围绕在江远廷身边鞍前马后,这就让她觉着有点过分了。 尤其是副院长,近60岁的老头儿,比她爸爸年纪还大,走在江远廷旁边,不管江远廷说了什么,他都频频点头,一副得到金口玉言的样子。 而同时,这些医生好像都忘了,他们出来送行送得应该是病人,可是病人此时却被冷落在一旁的了。 颜浠月心情有点复杂,想起妈妈说的金字塔,还有姐姐说的那句“我们颜家配不上他们家”,这阶层的差距她现在真实地感受到了。 “听说医院要建三期,全靠江氏投资,他们能不这么巴结吗?”颜辰凤悄悄对她说。 “哦……”颜浠月长叹了一声。 到停车场,医务人员们留了步,看着他们一一上车。 江远廷和副院长握过手之后,看去颜浠月:“坐我的车。”似乎想弥补先前没带她的遗憾。 颜浠月扫了一眼他的千万豪车:“我跟我姐走。” 江远廷点点头,也不再勉强。 三辆车依次驶离医院,颜穆笙夫妇一辆,颜辰凤带着颜浠月,江远廷的车在最后。 头一辆的车,司机王叔开车稳重,不疾不徐。 他一带头,后面的颜辰凤也放慢了车速,缓缓往家的方向驶去。 颜浠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后视镜里的迈巴赫,有点好奇江远廷是在哪里换得车。 颜辰凤瞥了眼她,推了下脸上的大框墨镜,问:“你俩昨晚的约会怎样?” 颜浠月回过神:“就那样,吃吃饭,聊聊天,去天文馆看了星星。”语气平淡得好像约会一点意思也没有。 颜辰凤大半张脸隐在了墨镜里,神情不叫人窥探,只是她的红唇张张合合了几次,似有难言之隐。 “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颜浠月早就想和姐姐把江远廷的事摊开了明说。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姐姐和江远廷是一对,才把自己的心意暗藏,可江远廷昨晚的话明明白白摆出了他的态度,她心里的疑虑解除了一半,却还有一半在姐姐身上。 “有件事,我没有跟你提过。”颜辰凤艰难地开了口,“我和江远廷讨论过结婚。” “……”颜浠月心一惊,一下子坐直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捕 “江远廷他家三代单传, 他需要的妻子不只是门当户对,首要的还必须是为他生孩子。江远廷说,孩子最少要三个, 最好都是男孩,也都要跟他姓。” “……” “而我们家,你知道的, 没有男孩, 爸妈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上虽然不是太严重, 但也一直要求我将来的丈夫是入赘的, 我的孩子将来要跟我姓颜。”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怎么还有这种思想?”颜浠月扭过头去,心里愤然。 “你从小没人管, 我们的社交圈你也没呆过, 你不知道,越是有钱的人家越是对子嗣的问题看得严重。”颜辰凤语气里透着无奈,还有一丝悲伤,剩下的话不愿意再说了。 颜浠月也没法再听了, 她没想到江远廷和姐姐都有过谈婚论嫁,更没想到江远廷对姐姐那“只是同学”的态度, 竟然是建立在这个问题之上的。 忽然就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认识江远廷。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从小自由自在, 什么包袱都没有, 想怎样就怎样。”颜辰凤缓了情绪, 边开车边继续道。 “怎么会呢?”颜浠月心里有种酸楚被勾了出来, 可是见姐姐神色不好, 还是先安慰她, “姐, 你从小就是我们家的骄傲,你看你多优秀啊,什么考试都拿第一。我是自由,那都是放弃式的自由,爸爸妈妈对我从来都没有期望。” “你现在读着书不是挺好?专心画你的图纸,不需要接触社会,也就不会知道社会对一个人的毒打有多狠。” “有多狠?” “就说江远廷吧。我们公司就要破产了,市值不值钱,他这个时候跟我们提并购,表面上看起来是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但其实就是在最有利的时机下,吞并我们,扩大他的利益。” “……” “我知道在商言商,商场里不能有私人感情,但是我就是很难过,我没办法做到他那样冷血,把利益和感情分得清清楚楚……” 后面姐姐说了什么,颜浠月已经不太听得清了,脑子里嗡嗡的,全是江远廷。 颜家是做家电起步的。以前科技进步缓慢,行业竞争力也不大,颜家稳稳当当,在市场上占比额也不小。 但近些年,电子业日新月异,他们还保持老一套,技术跟不上,自然就会被市场渐渐淘汰。 再加之一两个重大决策的失误,资金链一断,便到了崩盘边缘。 但是再怎么样,他们家的底子还在,多了解市场,多些技术创新,再寻求一些资金援助,翻盘不是没有机会。 颜浠月虽然不知道公司的具体运营,但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她也懂,而且她还知道前两者他们颜家自己努力努力就行,只是资金方面需要外来力量的帮助。 可现在是什么? 江远廷直接并购他们家? 那意味着什么? 趁他们颜家市值低,江远廷只需要投入比市值多一点点的钱就能成为颜家的大股东,从此颜家的公司就跟了他的姓,成为江氏旗下众多小小投资的子公司之一。 原来江远廷说他们家不会破产,是这个意思。 颜浠月的心莫名冷了下来。 她一直都有种感觉在,江远廷不会对她家公司坐视不理,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何况资金援助也是一种投资方式,等他们颜家重新占据市场的时候,回报率也不会亏。 江远廷是商人,这些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但是,颜浠月发现自己低估了他。 他当真没有坐视不理,还来了一招并购,不只是要利益回报,还要利益最大化。 江远廷没有错。 那是哪里错了? 资金援助,听起来多少都有些人情在,可并购算什么?颜家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公司从此以后变成江远廷的了。 就好比自己养大的孩子,只因为没了能力再抚养,就让他喊别人叫爸爸去了吗? 这不是雪中送炭,这是趁火打劫。 颜浠月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她想象不出爸爸怎么可能答应这种并购,而她自己竟然接受不了。 忽然之间,对江远廷这些年所有的感情,都像是被车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暴晒了,晒得一口气喘不上,在车来车往中,冲撞,碾压,至血肉模糊。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阴险,这么冷血,这么工于心计,唯利是图? * 三辆车先后到达颜家后,颜穆笙、颜辰凤和江远廷一起进了书房去谈事,颜浠月跟着妈妈姜绯玉去了厨房。 厨房里,热火朝天。 不只是有保姆薛姨,还临时请了位专业大厨和一个家政阿姨,全在为中午的午饭做准备。 鸡鸭鱼鹅什么都有,流理台上摆满了菜肴,灶具上还架着一个陶瓷坛,里面煨着一盅盅小瓷罐,香气四溢。 “是什么?”颜浠月好奇地问。 “佛跳墙。”薛姨笑着回。 颜浠月转头对妈妈道:“不就是请江远廷吃个饭?至于这么隆重?” “当然要隆重。”姜绯玉系上围裙,加入帮厨行列,“关系我们颜家的生死存亡,你说呢?” “怎么就生死存亡了?”颜浠月不服气。 “我们公司现在的情况,就破铜烂铁都卖不出去了,要不是远廷肯接,你爸和我恐怕下半生连咸菜馒头都吃不上。” “……太夸张了吧。”这和姐姐说的差太多了。 “你都多少年没在家里呆着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姜绯玉叹了口气,当着他人的面,有些话也不适合多说。 “好吧。”颜浠月洗了个手,也进到流理台里面帮忙。 书房那边,直到中午,门才开了。并购的事情似乎谈得很顺利,几人心情都不错。 颜浠月一边在餐桌前摆餐具,一边察着他们的脸色。 大家走进餐厅,入座时,颜穆笙笑着对江远廷说:“远廷,你喝点酒吧,我有瓶好酒藏了很久了。”同时让颜辰凤去取酒,“我不能喝,让辰凤陪你喝。” “叔,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中午不喝酒,下午还有工作的。”江远廷拦下颜辰凤。 “这……”颜穆笙觉得有点怠慢。 可江远廷一再坚持,一番推让后,颜穆笙还是听从了他,让厨房去榨玉米汁了。 餐桌是长方桌,颜穆笙以一家之主的地位坐在顶端,江远廷随便选了一边坐,姜绯玉坐到了他对面,颜浠月抱了玉米汁进来,挨着妈妈坐了,等颜辰凤洗了手,最后一个到,她坐到了江远廷旁边。 颜浠月余光里睨了睨江远廷,江远廷抬眸,回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浠月,爸今天有件喜事要告诉你。”颜穆笙笑着看向小女儿。 颜浠月抬头:“是说并购吗?” “嗯,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颜穆笙笑道,努了下下巴,“先给大家把玉米汁倒了。” 颜浠月依言,给大家一一倒上,倒到江远廷的时候,对着男人笑了声:“恭喜你啊,把我家吞并了,以后我家都跟你姓江了。” 江远廷听着,虽然是个笑,但语气明显不善。微微一垂眸,目光落在杯子上,看着女人故意把玉米汁倒到了满口的位置。 他嘴角轻抽了下。 “怎么说话呢?”颜穆笙也注意到小女儿的语气不太对,接了话去说,“这次公司危机重重,我也老了,有心无力,现在有了远廷,我才终于可以安心养老退休了。” 颜浠月听着,没吭声。 等她一圈倒完,颜穆笙笑着举起了杯,对江远廷道:“来,我们走一个。” 江远廷应了个“好”,任是手里使了八辈子的平稳功夫,才端起玉米汁没有撒出一滴。 喝掉几口后,放下杯子,他朝颜浠月挑了挑眉。 颜浠月回了个白眼。 大家吃着饭,说着话,话题一直在商场上。 颜浠月默默听着,一抬头,对面两个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江远廷对着姐姐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比对她可友善多了,姐姐回他一个笑,也不是对待一般人的笑。 不愧是旧同学,谈婚论过嫁的。 佛跳墙端上来,颜浠月吃得没滋没味。 “浠月,爸说了还有件喜事要和你说。”颜穆笙朝小女儿看过来。 颜浠月没来由的情绪低落,抬起头,面无表情。 江远廷看过来,感觉不对,出声道:“叔,下次再说吧。” 他知道颜穆笙要说什么,但颜浠月情绪有些反常,此刻说出来怕是会适得其反。 颜穆笙一直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只是小年轻的世界他有些看不懂。 在医院时两人还好好的,打情骂俏来着,现在在家同桌吃饭,怎么小女儿又像是在针对人家,把人家玉米汁故意倒满口,还说风凉话,这是又闹矛盾了? 不过见江远廷这么说了,他便点点头:“行,下次你自己跟浠月说。” “嗯,我会的。”江远廷回道。 颜浠月看了看桌面,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只觉得说什么都离不开江远廷的算计和阴谋,不知道的话还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你们上得节目怎么样了?”颜穆笙看了眼小女儿,委婉地问江远廷,“浠月和人处得还好吗?” “挺好的。”江远廷笑道,“浠月又聪明,又漂亮,还会抢着做家务,大家都很喜欢她。” 颜浠月抬头,错开爸爸的视线,睨了睨他。 颜辰凤看眼两人,笑着推波助澜:“爸,你别为浠月担心,浠月不管什么事,都有远廷照顾着呢。”说着,看去旁边的男人,“远廷,你以后要好好照顾浠月。” “我会的。”江远廷点头。 姜绯玉也招呼道:“吃菜,远廷,别放筷子。” 江远廷温和回应:“我自己来。” 只有颜浠月不吭一声,朝男人丢了个“假惺惺”的眼神。 “来,我们走一个。”颜辰凤举杯,先主动碰了下江远廷放在桌上的杯子,又抬高了举到餐桌中心,“来,浠月,今天爸爸出院,公司的难题解决了,你又回来了,远廷也在,多少高兴事都挤在今天啊。来,高兴一点,我们一家齐齐乐乐,一起喝一个。” “对,今天高兴,来,远廷,一起一起。”颜穆笙也端起杯朝江远廷举起。 江远廷却之不恭,姜绯玉也端了杯,颜浠月在大家目光注视下,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性子,也端起杯子。 * 午饭过后,江远廷有事先离开了,颜辰凤也去了公司,颜穆笙要午睡,姜绯玉则忙着打理家务,颜浠月有些无聊,便叫了王叔送她回爱情小屋。 爱情小屋里,只有值守的工作人员在,其他嘉宾一个也没。 颜浠月进了女生寝室,关上门,窝进懒人沙发抱了个抱枕在怀里。 想找个人说说话,可算算时差,邦妮那边还没起床,想码字又没有心情,脑袋沉沉的,很烦躁。 最后躺进自己床上,阖上眼,睡觉。 可这一觉梦魇不断,乱哄哄的,光怪陆离,全是江远廷各种各样的脸,冷漠的、温和的,讥笑的、宠溺的。 很真实的在眼前,可手抬上去,还没触碰到,他又变成了狰狞的,虚幻的,直至面目全非,成了漆黑的漩涡,旋转成两个无底黑洞。 阴森可怖地看着她,回过神,才知那是江远廷的眼睛。 爬起来想逃跑,却怎么都跑不动,深陷泥沼一般,耳边还有风撕裂开的他的声音,像鬼怪一样…… 好在地底下有什么在破动,挽救了她。 颜浠月一眼睁醒,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大脑过度缺氧,身体比睡觉之前还累。 怕是长这么大,这是最累的一场觉。 枕头底下的手机又震动了下,颜浠月摸出来,是邦妮发了消息来问安。 颜浠月趁着没人在,回了视频给她,感谢她救了自己一命。 邦妮笑:“多新鲜呀,把你吵醒还救了你。” 颜浠月:“真的,你不知道这个梦,唉——” 长叹之后,颜浠月把梦境描述了一番,提起江远廷咬牙切齿,又把姐姐车上说的话和对方说了。 邦妮听了之后,沉思片刻道:“你姐姐肯定在撒谎。” 第22章 第二十二捕 颜浠月叹气:“我知道, 并购的事肯定没她说得那么惨,不然我爸妈不会那么高兴。但是,她和江远廷之间……” 那几个字, 她都不愿意提了。 “不对。”邦妮说,“你姐说‘和江远廷讨论过结婚’,讨论结婚和谈婚论嫁意义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比如我问你, 想找什么样的结婚对象, 想多少岁结婚, 结婚后生几个孩子, 男孩女孩。我们这样就是讨论结婚啊,这就是一个命题而已,谁都可以讨论的嘛, 不局限男女朋友。但谈婚论嫁却只存在男女朋友之间。这个, 我觉得你姐姐在故意误导你,往歪路上想。” “不管她误不误导我吧,她喜欢江远廷是真的。”颜浠月苦恼,“江远廷现在虽然给我的态度很明显, 但是如果他和我姐谈婚论嫁过,你觉得我还能接受他吗?我不膈应死就不错了。” “江远廷不是那种人啦, 这个肯定是你姐姐撒谎的。” “我姐为什么要撒谎?她是我亲姐。” “因为她喜欢江远廷, 她嫉妒你。”邦妮一针见血。 “所以, 这就回到原点了。” 所谓的原点, 就是颜浠月不愿意和姐姐争, 拉黑江远廷, 和他再无任何瓜葛, 自己在英国呆着, 再不要回来。 “不不不, 浠月,你别总是什么都让给你姐好吗?你明明那么喜欢江远廷的。” “喜欢归喜欢,但是你要知道,亲情是血脉相连的,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辈子割不断的,而一个男人能算什么。”颜浠月苦笑了声。 “江大佬好可怜。”邦妮替某人委屈,“凡事你也多听听江大佬的说法,不要太相信你姐姐的话。你和江大佬在一起还没几天,有的是时间……” “等等。”颜浠月打断她,“我怎么就成了和江远廷在一起了?” “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上节目嘛,那不跟在一起一个意思。” “……” * 和邦妮聊完后,颜浠月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在梳妆台上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自己的码字人生。 虽然有了邦妮的安慰,对江远廷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善,但情绪不是一阵风,说过就过。 这次回来再见江远廷,她承认自己被他的颜值吸引,可人品、内在不是更重要吗? 先不论姐姐是不是撒了谎,但自己对江远廷缺乏了解也是真的,他这么优秀一个男人,身边没有一只莺莺燕燕? 鬼信。 算了,不想了,还是专心码字,在书里塑造自己最爱的男主,想他多专一就有多专一,想他多深情就有多深情,才不要江远廷那样的,花花肠子。 可是,说归说,满脑子都被某个人占据,卡文卡得厉害。 颜浠月对着屏幕枯坐半天,一个字没动,最后还是选择去刷个爱情剧,缓解一下。 傍晚时,楼下传来一阵笑声,上午一起出门的几个人又一起回来了,还带回来10斤龙虾和2个大西瓜,准备今晚大干。 颜浠月下楼去,加入他们,嘻嘻笑笑中,想自己的心情好得快一点。 那龙虾全是活的,通体深红,个头饱满,大钳子张牙舞爪。 古天樵分了几个盆,每人一盆,交给大家处理。 颜浠月不敢下手,就帮着洗些蔬菜瓜果。 “那你敢吃吗?”古天樵笑着问。 颜浠月点点头,回忆道:“吃过一回,还是小时候。” 是江远廷一只只剥了肉给她吃的。 那时候,一大锅龙虾端上桌,她怕得紧,可是别人都在边吃边说好吃,她嘴一馋,就抓了江远廷的胳膊,馋兮兮看着他。 江远廷剥了一只给她尝了鲜,她一发不可收拾,可自己怎么都不敢剥。 最后,锅底被.干得干干净净,江远廷双手沾满龙虾油汁,面前的龙虾壳堆成山,却自己没吃几个,全进了颜浠月的肚子。 今天这情况,吃什么不好,吃龙虾…… 平时压根不可能想起来的事,都被这龙虾勾了出来。 外面下雨了,雷阵雨,来得又急又猛,天地瞬间昏暗,雨像箭一样直击落地,溅出片片水花,形成洼地,泥泞了人的脚步。 颜浠月走去关窗户,眼里看见一男人,冒雨下车,黑衣匆匆往别墅里来。 进了门,四目相对。 男人头发上湿重的水滴扑簌簌落进他的肩头,瞬间消弭无形,好像那雨都是黑色的,融进了他衣服里便成了他的一部分。 而他漆黑的眸子上也染了雨气,宛如密林深谷里的古潭,氤氲着千年不化的愁绪。 “看见我这样,是不是开心一点?”低哑的声音伴着雨水的味道,还有门外带进来的冷冽,听着有点儿卖惨。 这问题不能答。 “是”与“不是”都是心软,心疼他。 而且这雨来得急,他完全可以等雨停了再进屋,或者按个喇叭,让屋里的人给他送把伞,完全没必要非要这么冒雨回来。 他这行为,不是蠢,就是故意的。 可不是谁都洞察得到他的动机。 “你这回来得真巧,正好赶上雨最大的时候。”徐清稚走过来,递了条毛巾给江远廷。 “谢谢。”江远廷接过,随手擦了下额头,换了鞋,先上楼去了。 “你怎么了?”徐清稚看向颜浠月,颜浠月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没什么。”颜浠月随口应了声,走回厨房去。 晚饭的时候,江远廷洗了澡下楼来,重新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冷杉的味道。 “江远廷,你沐浴乳用的什么牌子?味道特别好闻。”徐清稚吸了吸鼻子,笑着看去江远廷。 江远廷还没回答,旁边朱成元先“喔,喔”发出嘲弄的声音。 “怎么了嘛?大家都这么熟了,问问怎么啦?”徐清稚耳根微微发红,“我要偷偷问,才真的有鬼了。” “哈哈哈。”大家笑闹一阵。 本来嘛,这就是个节目。 男人女人,爱情捕手,金钱捕手,在这一方寸天地,暧昧与戒备,试探与捕捉,或善良或虚假,或吸引或猎捕,谁是谁的猎物?谁又可能会是谁的真心? 真认真就输了。 颜浠月看着江远廷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个法文的品牌名递给徐清稚,忽然觉得自己太感情用事了。 餐桌上,大家吃着龙虾,喝着啤酒,胡天海地,大为快意。 除了颜浠月,只默默咬着蔬菜,悄悄观察起对面的古天樵和朱成元,暗自判断着他们是什么捕手。 碗里忽然多了个虾尾肉,壳已经剥掉了,入口即食。 颜浠月侧头瞧去旁边的男人,江远廷却事不关己得和他人在说话交谈着,连看都没看她。 颜浠月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了那肉一眼,大脑先于理智指挥了她的筷子,把肉塞进了嘴里。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顿饭下来,两人之间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个交流的眼色也没,只是颜浠月的龙虾吃得也不比别人少。 其他人都看在了眼里,只是谁也没挑明。 “今晚的碗,我来洗。”大家放下碗筷的时候,江远廷开了口。 “好啊,我帮你。”徐清稚道。 “不用。”江远廷口吻生硬,“只要颜浠月就行了。”不容人抗辩。 颜浠月刚拉开椅子想走,闻言怔了一下,真是吃人嘴软,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其他人眼色互相飞了一波,都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磁场微妙了。 古天樵笑道:“那行,那就辛苦两位了。” 有他带头,另外三人也便一一离开了餐厅。 等他们走了,江远廷开始对颜浠月发号施令:“快点收拾了……把这些全倒了……垃圾桶拿过来……别漏地上……这些先送去厨房……” 颜浠月瞪他,想撂挑子不干,想骂他阴险算计,可是嘴长在自己身上,当时吃得欢的也是自己。 而且,她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挑衅她,想惹她说话,想逼她把气生出来。 他每说一句话都察着她的神色,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有些话她没办法说。 无论他和姐姐是讨论结婚还是谈婚论嫁,她都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没有理由去指责他的私生活。 她是生他的气,气他这样子招惹她们姐妹俩,让她心生膈应。 她也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什么要偷偷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餐具陆陆续续搬回厨房,颜浠月一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连眼神也不愿意丢给男人一个,只把自己当个工具人,全程听他指使,像还债一样配合他洗碗。 “把围裙拿过来,给我系上。”水池边,江远廷说。 颜浠月听了,拿过围裙给他系上,这次得了教训,套上男人脖子,走到身后给他系带子。只是起了报复的心,手里使了力,一把勒到了最紧。 江远廷身子一僵,倒吸一口凉气,等女人系好后,转过身来,他把手里的剁肉刀递了过去,“喏”了一声:“给你来个痛快的。” 意思是他任由她动手,宰了他。 颜浠月冷嗤他一眼,接了刀,对着灯光指向男人,一片刺目的雪亮,手臂笔直地伸过去,却最终越过人,刀插进了刀架。 江远廷站着没有避让,目光一直落在女人漠然的脸上:“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嗯?”声音异常低沉,温柔。 尤其那声“嗯”,低低的音节,宛转,忧虑,像飞鸟掠过湖面,掠出一圈碎光,震碎了整个湖。 颜浠月不自觉地撇过耳尖,不想再对着他,语气生冷地回了三个字:“别烦我。” “哦——”江远廷故意拖长音,“那你烦我。”与女人截然相反,是开放、热烈的语气。 颜浠月耳尖再抵不住,像被烫了下,气急而怒:“快点洗碗。” “哦——” * 半个多小时后,所有餐具终于都洗好了,颜浠月得了解放似的,不等江远廷再说什么,甩下他便先上楼去了。 正巧陈瑾华洗了澡出来,徐清稚说不急,颜浠月这就先去洗了。 可是还没洗,只上了个厕所,就发现不对了。算算日子,又提前了,又乱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坏心情影响的,那是不是也应该怪到江远廷头上去。 真的郁闷。 颜浠月只好先问两位室友借了姨妈巾,才重新进卫生间洗澡。 出来后,她看看自己那张崭新的洁白的床,再想想自己的睡相,决定去趟超市,买考拉裤。 可徐清稚和陈瑾华都没去过附近的超市,不知道在哪里。 “你问下朱成元,他好像去过。”徐清稚说。 “好。” 颜浠月换了短T和长裤,湿头发随便擦了下,用鲨鱼夹夹在脑后,就出了寝室。 穿过楼梯,男生寝室的门半掩着,她站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对上了一个男人的视线。 江远廷正面对墙壁在通电话,侧眸看过来,眸色一亮,挂了电话便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我找朱成元。” 颜浠月试图往里面探一眼,可江远廷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扶住门边,故意挡住她。 “他洗澡。” “那我等会再来。” 颜浠月说着就要转身,江远廷一把抓住她小臂,触手滚烫,颜浠月顿时像被电击了下,脊背都拔高了。 “什么事?”江远廷却似乎不想就此放过她。 “就是,想问问他,超市在哪。”颜浠月语气变得温吞。 “要买东西?” “嗯。” “我陪你去。” “……”颜浠月抬头看他。 江远廷已经转身去拿了车钥匙。 “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颜浠月不太想和他相处,尤其是单独。 “有点远,要开车才能到。” “……那多叫几个人吧。” “我还能吃了你?” 话是问话,却说得肯定,不容置喙,江远廷抓起女人的手腕就往楼梯下走,不给她一丝犹豫。 颜浠月心想买那东西,给他知道总比给其他男人知道了强,也就不再坚持,跟着他出门了。 * 路上,颜浠月保持沉默,江远廷却一改以往的寡言少语,说个没完。 他边开车边说:“你还记得高展鹏吗?小时候老喜欢抢你玩具,然后每次都被我揍到哭的那个。” 他背靠座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虚虚地放在档位上,姿态松闲,看着不像是在开车,更像找人闲话。 颜浠月坐在副驾驶位上,斜眼瞥他,不搭理他。 江远廷继续自说自话:“这孙子今天晚饭在饭店跟人打起来了,说是为了个女服务员,现在被人送进局子里去了,哭着打电话来叫我去捞他。” 语气颇为八卦,还带着十足的嘲弄,是他风格了。 但是,说这个干嘛?要自己感谢他牺牲朋友的友情,陪她去超市? “那你快去啊。”颜浠月怨气加重。 “不去。”江远廷很干脆地,似乎也不在意她的语气,冷漠地,“让他在里面长长教训再说。” “……” 真特么欠揍。 车外,黑沉沉的,还要下雨,路灯都像是被蒙住了,隐在树木里,晦暗不明。 颜浠月收回视线,仰头靠在头枕上,看去各个角落安置的摄像头,全都关闭了,而且他们俩也没戴随身麦。所以,男人再怎么喋喋不休,再怎么一反常态,除了她,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他不装了? “江远廷。”颜浠月决定与他对持,“你为什么要换车?怕什么?” “不是怕什么。”江远廷却声音温和,“只是为了融入大家,拉近距离。” “这不很虚伪吗?哪天大家发现你的真面目,你不觉得尴尬吗?”颜浠月加重“虚伪”两字。 “这怎么是虚伪呢?这最多就是善意的谎言,就算大家知道了,想必也都会理解。” “理解?”颜浠月咬文嚼字,“高高在上的人都是这样习惯了玩弄别人的,是吗?就算被揭穿了还都是善意的谎言,还要要求别人理解,是吗?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捧着你,仰望你,还要感激你?”火药味十足。 第23章 第二十三捕 “……”江远廷侧眸看她, 唇角抽了抽。 好一会,看着女人平静点了,才缓缓开口:“人与人之间是生而平等的, 只是社会属性给了人各种身份。我承认我的社会责任比一般人大,几万人的就业拽在我手里,但我从来没觉得我高高在上, 我的压力没人知道。” “是吗?所以你就惯于伪装, 惯于撒谎了。”颜浠月又带上了情绪。 一句话, 把人定了罪。 江远廷舌尖用力抵过自己后槽牙, 女人这种生物,不可理喻的时候真的没道理可讲的。 车子开进停车场,熄了火, 江远廷扯掉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在颜浠月准备下车时, 他拉住了她,侧了上半身越过中线,口吻强硬:“很多事要用自己的眼睛看,而不是听人说。” 说着, 将自己的脸面对向她,似乎要交给她看个清楚。那脸上棱角分明, 光明磊落, 只差刻上“真诚”两字, 只是一双漆眸在半隐半明的光线里越发深邃, 直逼人心。 颜浠月心被击中, 呼吸一滞, 转而又忿恨了:“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还能知道姐姐和她说过什么? 江远廷轻叹一声, 敛回目光, 抬手摸了摸女人的脑袋, 动作轻柔,宠溺,和早上的恶作剧不一样。 颜浠月心有点慌,隐约中有清冽的冷杉香气,交杂着鼻息,缠绕在两人周边。 “别乱想。”男人暗哑的声音在离她鼻尖十公分的地方响起,“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颜浠月推开他,慌乱下车。 * 超市里,人头攒动,灯如白昼。 颜浠月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把狂乱的心跳抚平。 江远廷走在她身后,路过购物车区随手推过一辆。 “用不着。”颜浠月睨他,看他推车感觉怪怪的。 男人身上的黑衬衣领口解着扣,锁骨处凹线分明,肤色冷白,在灯光照射下黑与白相冲,映入人的眼禁欲又勾人。 再往上,喉结微耸,冷俊的脸上眉目森然。 就这副模样,放到任何高大上的场合都是挺拔亮眼,气质绝尘到不沾染一丝丝烟火气的,可现在他偏偏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普罗大众的超市里,怎么看怎么突兀,还推着个车。 “先推着,万一你越买越多呢。”江远廷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目光,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扶着购物车,动作好像不带力道的,好像是购物车自己变得乖顺,要随着他的步子一起走。 颜浠月没来由地瞪那购物车一眼。 如果是以往,她想她也许会和他并排走,想靠他近一点,可是现在,排斥他的情绪堵满了自己整个心房。 一团黑乱毛线。 颜浠月找到纸品区,面无表情地对男人说:“你别跟着我了,你想买什么自己去买。” 江远廷点头,终于明白了女人的情绪来源,眸光清和地望了她一眼:“我等你。” “不要。”颜浠月推了一把购物车,往自己的反方向,要赶人。 江远廷抓稳了,不让她动:“超市这么大,一会走丢了怎么办?我们又没有联络方式的。” 后一句,语气着重强调了下。 颜浠月有点好笑:“江远廷,你多大了?还走丢。” 虽然是个嘲笑,但也是从中午到现在的第一个笑。江远廷收进眼底,竟然觉得有点珍贵。 “是啊,我怕丢了你。”他学着她的语气,回敬了一句。 颜浠月不想和他再废话,转身往货架里面走去。 在英国用惯了某个牌子,国内的改换了包装,颜浠月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等全部挑好后,抱在手里走出去,江远廷果然还等在原地。 只不过旁边多了两位中年大妈。 颜浠月耳朵尖,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其中一位对着江远廷说:“你不是演员?我看你很面熟啊。” 江远廷敷衍:“不是。” “那你也给我一个微信号吧。”大妈又说。 江远廷眸色骤冷:“不方便。” “你别误会,我是给我女儿要的,我女儿大学毕业了,还没谈过男朋友,我觉得你不错哦。”大妈张着嘴笑道,那笑皱在脸上像菊花一样。 颜浠月听着,心里说不上来的不爽快,挤到他们中间,也不说话,径直把手里的几包姨妈巾往购物车里倒。 “这是我女朋友。”江远廷眉心一动,顺着颜浠月的动作,张口就来。 颜浠月咬了咬唇,掀着眼皮,瞥他,有点忍辱负重的。 “……这,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嗐,不好意思。”大妈道歉。 另一个大妈笑了:“我就说嘛,这么帅的小哥哥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转头把颜浠月看了看,“很登对哦,两人很有夫妻相,特别是鼻子那里,夫妻生活一定很和谐。” “……”颜浠月倏地耳根滚烫,浑身燥热到冒汗。 她不过是发了善心没揭穿江远廷,怎么就被调侃到这个份上了? 虽说类似的话,她在英国听闻过不少,就她写文也因为剧情需要,常常自己编排一些出来,但亲耳听到的感受来得实在是太真实太强烈了,还是和当事男主一起,她得有多大的心承受啊。 江远廷却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如沐春风,对大妈的话表示赞同。 颜浠月看不得他的表情,拔腿就往前走,江远廷这才推着车从两位大妈的包围圈中突围,跟上脚步。 两人往收银台,路过粮油区的时候,江远廷叫住了颜浠月:“等一下,买点东西。” 颜浠月停了脚,心想刚刚他陪着自己买了自己的东西,现在陪他买他的东西,也算公平。于是,站在过道上等他。 可男人在货架前,好像被什么迷住了,一直在挑挑捡捡不出来。 颜浠月留学的这些年,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她不认为江远廷能比她懂多少,何况他之前还说自己身系社会大责,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颜浠月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人出来,只好走过去,往购物车里扫了眼,男人都挑了什么? 红糖、银耳、枸杞、红枣,还有莲子,赤豆。 “你买什么?”颜浠月一脸迷惑,不可置信。 “给你吃。”江远廷回得平常,目光在手里拿着的一包黑米上。 “你会做吗?” “只要想做就会了。” “行,你做。”颜浠月嘴角微扬,终于有了一丝笑。 “你再挑挑,有没有想吃的?”男人挑好了黑米,放进购物车,走到通心粉的地方,半蹲下来,又开始挑。 颜浠月跟过去,在一排各种通心粉里挑起一袋,递给江远廷:“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像蝴蝶结。” 她弯了腰,身子前倾,身上鸡心领的T恤惯性下坠,隐现一片雪白风光,那弧度优美的曲线里,江远廷分明看到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他点着头,站起身,鼻腔里猛地一股血腥味刺得他仰了仰头,深吸回去。 “怎么了?”颜浠月看着他,不知其因,只感觉他有点不对劲,那喉结很深刻地滑动了几次后,人才恢复神明了似的,脸色正常了。 她担忧道:“你不会贫血吧?” 江远廷眸色微明:“不是。” 有点糗,多大的人了,居然因为一颗痣,马失前蹄。 要知道昨天小妮子趴他背上那么紧,还偷亲他,他都稳住了。 可是,这颗痣真的很蛊惑人,就一眼,能要人命。 颜浠月指了指购物车:“所以,买回去之后,你给你自己补补吧。别说为了给我吃,我怕我受不起。” 江远廷:“……” 行吧,为了那颗朱砂痣,忍了。 购物车很快装了很多东西,连蔬菜,牛奶,鸡蛋,江远廷都拿了很多,最后还去挑了一口紫砂电炖锅,才大功告成得准备回程。 “开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家庭煮夫。”颜浠月又刷新了对男人的认知,“你怎么就会做饭了呢?” “那年不知道谁,刚到了英国,天天哭着说这不好吃,那不好吃,饿得半夜睡不着,天天掉秤。”江远廷语气平淡,夹着嘲意,像是在说一个陈年老旧的笑话。 “江远廷,你怎么这样?”颜浠月老羞成怒,“我那时候才多大?英国餐是很难吃嘛,但我后来不也适应了?好好得记我这些干嘛?你可别说是为了给我吃顿好的才学得做饭,那我这些年怎么一口也没吃到?” “我是想做给你吃,那我也得有机会不是?”这一句,江远廷说的时候,挑着眉,神色微动,大有求表现的姿态。 太难得了。 颜浠月已经不记得上次见他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了。 “那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心情忽然好了些。 “说了,你有信吗?”江远廷表情越发丰富,连委屈都来了。 那年颜浠月刚到英国,饮食不适应,而他也同时刚去美国,也一样不适应。颜浠月的那些抱怨哭诉,他都感同身受,可是天南地北,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没有有效办法。 后来,他在学校附近投资了一家餐厅,方便自己吃饭。偶尔有空进厨房跟着厨师学两招,久而久之,便会了。 “江远廷。”颜浠月叫了他一声,记忆里好像有什么被勾出来,想起早上吃得那个意面,后知后觉男人不是一时兴起做出来的,是真的下了功夫。 可是,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自己对他有多不够了解。 “明天还做早饭给我吃吗?” “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一会去K记买个大面包。”江远廷勾唇。 “……”颜浠月睨了睨他。 结账出来,东西太多,购物车只能到超市门口,江远廷一手提起一个购物袋,颜浠月便抱起那口紫砂锅,跟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这么巧,又遇上先前那两位大妈。那位很会说话的大妈看着两年轻人满手的物品,笑着祝福道:“你们要幸福哦。” “会的。”江远廷应了声,带着笑。 颜浠月瞥他,低声抗议:“会什么呀?乱答应。” “难道你不要幸福吗?”江远廷反问她。 “……” 东西放进后备箱,两人上了车,江远廷拿过一个小盒子朝颜浠月递过去:“喏。” “什么?” “滴眼液。” “对哦,我自己都忘记了,你什么时候拿的?”颜浠月心里有了感激,平时她用惯了滴眼液,这几天没得用,还真不适应。 接过手,她就拆了包装,仰头给自己滴上了。 “以后呢,没事就多滴滴,眼睛好,比耳朵好要强上一百倍。”江远廷边说边发动车子,口吻和动作都很用力,好像卯了劲。 这是又把话拐到先前叫她“多用眼睛看,少听人说”的话上去了。 颜浠月正眨着眼睛,一双瞳仁受了滴眼液的滋润,像明珠出尘,视线清明又温柔,可听见男人的话,潋滟水光里又生出了刀子,朝旁边人扎去。 只不过,她的一双眼天然清澈如纯,硬生生拧出的锐利刀光,乍一看以为多有杀伤力,可细瞧却会觉得如水般温纯,能伤害到谁? 江远廷侧着身倒车,接收她的目光,挑了挑眉,心情愉悦。 * 回去的路上,雨下了,和傍晚时候的不同,雨丝绵绵,在昏黄的道路上,与灯光纠缠,有种莽撞,也有种温柔。 到爱情小屋时,颜浠月正要开车门,“等等。”江远廷喊住了她。 他伸手勾到座椅后背的兜里,摸出一把雨伞来,拿给颜浠月。 颜浠月看着伞,细眉跳起:“你有伞,之前干嘛冒雨下车?” “那时候忘记了。”江远廷言辞凿凿,一点也不心虚。 “现在怎么就想起来了?” “不能让你淋雨。” 颜浠月白他一眼,把伞递回去:“你亲自给我打伞,不是更有诚意?” 江远廷眸底划过一道暗光,说了个字:“好。” 他接了伞,转身下车,转到副驾驶门前。 先前大雨时,他忘记车里有伞是真的,现在才想起来也是真的。他把伞给她,让她自己走,是担心她不愿意和自己共撑一把伞,可没想到她还嫌自己服务不周到了。 江远廷把伞举过车顶,另只手拉开车门,等女人下了车,他一只长臂展开,很自然地把人揽进他胳膊弯里,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一起走进别墅。 “别靠我这么近。”颜浠月几乎被他裹挟在了怀里,她不只是闻到他身上的冷杉味,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每一点点的接触,都像火星子往她身上擦,擦得她火烧火燎。 “伞有点小。”江远廷的唇在女人头顶肆无忌惮地张扬,翘起。 进了家门,江远廷把伞给颜浠月,自己转身又去车上拿东西,颜浠月追着问:“不撑伞吗?” “不用。”江远廷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等他开了后备箱,把两个购物袋提上手,低着脑袋转出车门顶时,旁边站了个女人,纤细的胳膊高高举着一把伞,把他罩了进去。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江远廷眸色一亮,难掩惊喜。 “我来拿我的东西。”颜浠月振振有词。 “哦。”江远廷把嘴型张成一个圆圆的“O”,实在是合不拢了。 回到门厅放下购物袋,车里还有一个紫砂锅没拿回来,颜浠月把伞交给男人:“你自己去吧。” “不行,那个锅有点重,我得两只手,撑不了伞。” “……”还是不应该心软的。 颜浠月只好跟着江远廷又走了一趟,再回来时,客厅里才有人发现门厅里的动静,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其他几位嘉宾都在客厅,茶几上摆满了西瓜。 “正说着,你俩去哪了呢?”古天樵朝他们笑道,“快过来吃西瓜。” “一会。”颜浠月应了声,拿了自己的姨妈巾先上楼去了。 江远廷和朱成元把东西搬去厨房,陈瑾华和徐清稚也跟了过去帮忙。 很快东西归置好了,大家一起坐去客厅吃瓜聊天。 颜浠月也下来了,加入他们。可她的手刚摸到一片西瓜,就被旁边的人捏住甩开了,没有言语,动作却十分强势。 “你要不要这样?”颜浠月嗔怒,瞥去那手的主人。 江远廷点头点得很肯定,话却委婉了些:“凉的,不是不能吃吗?” “一片西瓜而已。” “忍几天了。”劝诫的语气,他自己却吃得香甜。 “……”颜浠月咬唇,瞥他,“你把我供起来啊。”入佛龛的那种,供起来就不用吃了。 江远廷点点头,陷入了沉思,好像在想怎么供她。 颜浠月生气,避开众人的目光,小幅度地朝他小腿肚踢了一脚。 第24章 第二十四捕 可这一脚, 在江远廷身上却像挠痒痒,还是亲昵的那种。 江远廷放下手里的西瓜皮,又拿起一片, 好似安慰地:“我替你吃。” 颜浠月:“……” 古天樵朝他们看过来,笑了笑,说道:“先前你俩不在, 陈导来了。他给了我们一笔预算, 说明天星期天让我们找个地方集体活动, 一起去玩。” “行。”江远廷点头。 “那我们现在讨论一下去哪里吧。”古天樵朝众人示意道。 朱成元第一个出了主意:“去水上乐园吧。昨天我们去太晚了, 没玩到什么,太可惜了,明天白天去, 好好玩上一天。” 其他人正要附和, 江远廷骤然一声:“不行。”打断他们,“有人不方便。” 他没具体说谁,可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颜浠月。 颜浠月脸上一红,急口道:“我没事, 我哪都可以。”可紧接着,小腹上唱起了反调, 一阵一阵抽痛起来。 她只好站起身, 抱歉道:“你们商量吧, 一会把结果告诉我就行。”说着, 再顾不上众人的目光, 先上楼去卫生间了。 * 女生寝室的卫生间里, 颜浠月感受着小腹的坠痛, 骂了句英文。 她的生活作息从来不规律, 大姨妈也从来不规律, 时痛时不痛。不痛的时候静悄悄地就过去了,可痛起来,会把人痛到萎靡不振,痛到生无可恋。 先前感觉不深,这会痛感渐渐袭来,人开始有点儿蔫。 上完厕所,也不想下去了,颜浠月把空调风叶拨离了自己床的方向,趴进床上,再不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瑾华和徐清稚进来了。 “你不要紧吧?很痛吗?”徐清稚坐到颜浠月床边,关心道。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颜浠月耷着眼皮,挤了个笑。 “大家商量好了,明天去打保龄球。”徐清稚转达他们讨论的结果,“其实是江远廷的提议,就在室内,运动量不会很大。” 她看去床上的人,带着一点儿坏笑:“江远廷对你很特别哦。” “是哦。”陈瑾华也笑过来,“所有室外的活动都被他否决了。为了补偿,他说明天晚上请大家吃自助餐。” 颜浠月轻哼了一声:“是我姐姐叫他照顾我的,他当然就照顾我了。” 一想起姐姐的那些话,颜浠月感觉肚子更痛了。 “诶,上次你说你姐姐和江远廷是同学,那他们有没有处过男女朋友啊?”徐清稚好奇问道。 “没有。”颜浠月心虚了下,感觉自己说太多了,赶紧维护两人,“他俩只是同学。” “哦。” * 这一夜,颜浠月睡得很不好,人像是在水里,浮浮沉沉,抓不到任何可以保命的物体,可是窒息了很久又死不透。 第二天起床,脸色苍白,浑身没劲。 厨房里飘着香甜的气味,好几个人都在。 颜浠月走进去,江远廷一眼看见她,眉上一皱:“怎么这样了?” “你这话讲得好新鲜,我不这样,我哪样?”颜浠月见他整个脸黑下来,好没见识,女人来大姨妈都没见过吗? 江远廷眸底沉了沉,不再说话。 徐清稚笑着招呼颜浠月:“快吃早饭吧,今天我们有口福了,江远廷新买的锅,炖得红枣银耳粥,好好吃。” 颜浠月走过去,朝那紫砂锅里看了眼,满屋的香甜就是从这里来的。 “来一碗。”颜浠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进流理台里面去拿碗。 “别进来了。”江远廷挡住她的路,“里面已经够挤了。我给你盛,你去餐厅坐好。” 徐清稚端着碗刚走出来,里面就剩古天樵在煎培根,路口一个江远廷,根本算不上挤,不过听男人主动要给自己盛,颜浠月还是放弃怼他了,转身去餐厅。 餐厅里,陈瑾华和朱成元已经吃上了,颜浠月和他们打了招呼,拉开一张椅子,软绵绵地趴桌上了。 江远廷端了粥来,放她桌前,递了调羹给她。 颜浠月坐起来,吃了一口:“烫。”放下了。 把粥往旁边一推,折了胳膊在桌上,脑袋往上一趴,眼皮子耷拉了下去。 江远廷坐到旁边,皱着眉看她:“要去医院吗?” “过几天就好了。”颜浠月闭着眼睛说话,呼吸都重了。脸上白得没有血色,额上碎发凌乱地垂在眉眼上,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像只受伤的小麋鹿。 江远廷抬了手,捋过她的碎发,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问:“每次都这样吗?” “你觉得你问我这些合适吗?”颜浠月说着,把脑袋换了个方向,朝另一边趴着了。 江远廷看着她的黑脑勺,冷了脸,唇角拉成了一条直线。 朱成元和陈瑾华坐在对面,都投了关切的眼神过来,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放小了。 徐清稚端了一盘三明治进来给大家,是古天樵做的。 “让他少做一个。”在徐清稚转身要回厨房时,江远廷对她说道。 “好。”徐清稚看了眼趴桌上的颜浠月,了然。 江远廷把颜浠月的粥端到自己面前,搅动着调羹,使其慢慢变凉。 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拍了拍颜浠月:“可以吃了。” 颜浠月转过身,嗅了一口,这才接了调羹,重新吃起来。 记忆里,这个粥曾经邦妮给她煮过。那时候,每吃一口都把她感动得要死,乃至于两人成了闺中密友。 但是比起来,好像味道还是现在这个好吃一点。 只不过现在这个是江远廷做的,不能夸,也不需要受感动,反正他这粥人人有份。 徐清稚和古天樵也坐进餐厅吃饭的时候,三明治很快分完。 颜浠月看着空盘子,朝江远廷嘟囔了句:“为什么我没有?” “你有胃口吃?”江远廷掩下真实原因,那吐司放冰箱一夜了,早就凉透的,他怕她吃了不舒服。 “我为什么没有胃口?”颜浠月说不上来的想和他生气,“你不要总是做我的主好吗?” 江远廷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倔起来有种病态美,心一瞬间就软了:“那我现在去给你做一个。”语气和风细雨,极其有耐心。 古天樵听见他们的对话,笑道:“不用去了,吐司已经没有了。颜浠月,你今天注定没得吃。” 颜浠月咬了咬唇,目睹旁边的男人把他手里的三明治三两口吞掉,好像她要抢他的似的。 “想吃的话,我去买吧。”对面朱成元说道,“小区门口有超市,有卖的。” “……”颜浠月脑回路转了个弯,“小区门口有超市?”心思已经不在三明治上了。 “有啊,走过去就10分钟吧。”朱成元说着站起了身。 颜浠月赶忙说:“不用去了,我没有胃口。”阻止了朱成元的行动,她转过脸面对向江远廷,朝他抛了个“大骗子”的眼神。 可不,谁昨晚把她骗那么远的超市去的? 江远廷却不动声色:“是吗?我从来不知道。” 颜浠月连连用眼神刺他:小区你家开发的,有没有超市你不知道? 江远廷不要脸地眉毛飞起:我就是不知道。 颜浠月:…… 使劲瞪他。 “省点力气好吗?”江远廷勾了勾唇,安慰的口吻,“吃荷包蛋吗?” 颜浠月这才收回眼刀子:“我要两个。” 江远廷啧了下,起身进厨房去了。 十分钟后,颜浠月桌前多了一碗红枣汤的荷包蛋,很大一只,中间鼓鼓的,有两个蛋黄。 “这是双黄蛋?”颜浠月惊喜。 “是两个蛋,打在一块了。”江远廷瞥她,还她“没见识”的眼神。 颜浠月管不得他的报复,举了筷子开吃。一口咬开,夹杂着红枣味的蛋黄里流溢出浓稠的溏心,满齿都是香甜的。 “还不错。”颜浠月唇瓣上沾了汤汁,色泽饱满,红润了很多。 江远廷眸里微光亮了些。 吃完后,颜浠月朝江远廷比了个赞:“人类高质量男朋友。” 男朋友?被承认了? 江远廷弯唇。 谁知,下一刻女人的嘲讽就来了:“不过,比起徐先生还差那么一点。” “……”江远廷内心震荡,“徐先生是谁?” 颜浠月吃了早饭,有了精气神,下巴一扬:“不告诉你。” “……” * 吃过早饭,江远廷去公司,朱成元去他的新店,徐清稚也要出门拍视频,一下子走了仨。 剩下的三人,古天樵和陈瑾华商量了去买菜,回来做大家的午饭,颜浠月身体不好,也就没让她跟去。 颜浠月也逞不起能,摸着肚子回寝室休息去了。 不过她也没好好躺着,抱了笔电窝进懒人沙发,开始脑力劳动。 有时候身体虚弱了,大脑会变得异常强大。也可能潜意识里为了抵制身体的疼痛,人就会集中注意力投放到可以宣泄的地方上去。 临近中午时,颜浠月发现自己竟然码了三章,有1万多字了。 叹出一口气,自己都佩服了。 下楼去倒水,才发现江远廷已经回来了,和古天樵陈瑾华都在厨房里忙碌。 香味扑鼻,“做什么呢?”颜浠月挨到江远廷身边,看他在灶台前翻搅着什么。 眼前一口大锅,里面白花花的卤汁煮着豆腐干,是生豆腐油炸出来的那种豆腐干,加了豆芽,五香八角,香得人直流口水。 “能吃了吗?”颜浠月舔唇。 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看起来柔弱得像一根垂柳,站立的姿势都是摇摇晃晃的,怕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江远廷靠近她一点,回她:“没好,才刚开始煮,煮好了就给你吃。” “先给我喝口汤吧。”实在是太馋人了。 江远廷弯唇,拿了个大勺子,舀了一口汤喂她。 小馋猫就着勺子吸溜一口,舌尖绕了个弯:“味道不错。” “等会吧。” “嗯。” 颜浠月这就拉过一张高脚椅坐到流理台前,抱着水杯,等。 古天樵在处理一条鱼,满手血腥,还不忘笑过来搭腔说话:“果然不会做饭的人都是最幸福的。” 颜浠月避开他的视线,瞄去江远廷:“那也得会做饭的人能给人幸福啊。” 陈瑾华手里正在剥着蒜头,抬头问道:“你找男朋友是要找会做饭的吗?” “那倒没有。”颜浠月坦诚道,“我自己不会,也没想过要要求别人会。” “那你找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古天樵问。 颜浠月下巴磕在水杯边沿,目视前方,正是江远廷的背影:“其实只要喜欢就好了,他的存在便是标准。” “喔——喔——”陈瑾华和古天樵都被她的答案折服了。 江远廷转过头来,颜浠月目光秒收,撑起一只胳膊,托了脑袋看去墙壁。 从来,她喜欢的人都只有一个,他不是标准是什么? 只是一定要给这个标准加点东西,那就是占有欲,她见不得他和别的人好。 13岁那年,她从懵懂无知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像是一夜之间进入了成人的世界,看什么都多了层意义,看什么都带动着心气,尤其是江远廷。 那时候的他,清瘦,英俊,面皮也没有现在这么冷,性格有些顽劣痞坏,完全没有现在这么深沉内敛,尤其喜欢以年长自居,以大哥哥的名义多管她的闲事。 可也就是个大哥哥了,根本不懂她刚萌芽的小心思。 有一天姐姐告诉她:“江远廷要去美国留学,让我和他一起去。” 颜浠月心里咯噔了一下:“你去吗?” 颜辰凤摇了摇头:“爸爸没要求我去,我就不去了吧。不然还要考雅思,我不想努力了。” 颜浠月同情地点了点头。 后来她发现江远廷那段时间几乎天天跑她家来,怕不是留学在即,想劝说姐姐,又或者是想多看看姐姐吧。 正巧英国有学校到他们学校开放渠道招生,她果断报了名,谁劝也不行。 如果占有不到,那就放弃,不用拖泥带水。只不过,这么多年,占有和放弃哪一件都没做好…… “颜浠月。”江远廷打断了她的思绪,从微波炉里取出一杯什么黑糊糊的东西,端放到她面前,“把这个喝了。” “什么?”颜浠月摸了下鼻子,那东西一股子药味。 “喝了,肚子就不痛了。” “……你怎么就这么多管闲事呢。” 颜浠月站起来就走,江远廷也没拦她,只是端起药,跟着她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颜浠月快走几步,进了女生寝室就想关门,却被江远廷一脚硌住。 颜浠月一个回头杀瞪过去,江远廷却目光柔和,把药举到了她面前。 “你怎么这样?”颜浠月生气,“你哪里弄来的药?我不喜欢喝。” “那你想不想吃豆腐干?想不想吃豆芽?”哄小孩哪。 “……” 两人大眼瞪小眼,眼神厮杀无数,时间在刀光剑影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还是那豆腐干的香味飘上来,打败了颜浠月。 “你先喝一口,我就喝。”颜浠月讨价还价。 “我又不是女人。” “那我去抓一副男人吃的药来给你。” “你看我有那需要吗?”江远廷嘴角含讥,深眸看去女人,“快点。”喉结微微滚动了下,耐心到了极点。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她眼睛有多勾人,她对人的攻击性根本就不是她自以为的那种。 颜浠月怂了,接过杯子,小口地喝了一口,苦丝丝的,回甘还算有点甜,一咬牙,整杯灌下去了。 “乖了。”江远廷这才笑了,奖赏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摸小狗一样。 气得颜浠月一把推开他,“嘭”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 但江远廷煮的豆腐干是真的好吃。 开饭前,颜浠月一连吃了好几块,连豆芽都吃了一大碗。 要说以前,豆芽不过是配菜,主要好吃的都是豆腐干,可这豆芽特别好吃,又嫩又爽口,连根都摘干净了,味道好得超过了豆腐干。 “怎么这么好吃?”颜浠月欣喜,“豆腐干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而这豆芽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芽。” 江远廷淡然:“好吃就行。” 那豆芽可不就是他在办公室里亲自照管发出来的,倾注了他多少心思,不好吃才怪。 颜浠月感慨:“算算我有将近十年没吃这个了。” 小时候学校门口的摊点上,每到放学时,她就闻着那味找去,买几块吃了才回家。 但从来没想过江远廷会煮出这个来给她吃。 “江远廷,你真的挺让人刮目相看的。”颜浠月半讥讽半夸赞。 江远廷冷哼了声,讥诮回她:“是呢。小时候不知道是谁,放学晚了没买到,硬往人家老奶奶手里塞钱,说是预订明天的,要人家一定给她留。老奶奶说记性不好,不要给钱,她就死活不放心,惦记了一晚上。” “你怎么这样?”颜浠月睨他,“我跟你上辈子有仇吗?总记着我的糗事。” 江远廷挑眉,唇角噙起一抹笑:“我也不想记,可是这样的事总在我脑子里蹦跶,跟你人一样。” 颜浠月吃着豆芽,听着他的话,情绪又有点乱了。 之前因为姐姐的话,生着他的气,但江远廷这么照顾她,她也不是木头人,不是不懂。 人一柔弱就会想找依靠,想得到一个温暖的宠,想像孩子一样撒娇。 正巧,江远廷都给予着她,可她却不敢放纵自己,是怯懦也罢,是想得太多也罢,就是没有驾驭一份感情的自信。 没一会,朱成元和徐清稚回来了,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了午饭。 下午稍事休息,集合了五辆车,和工作人员一起往保龄球馆开去。 江远廷让喝的药果然有效,颜浠月觉得自己肚子没那么痛了,只是精气神还是不够好。保龄球她抡了一次便再抡不动,坐在沙发上看大家玩。 其他几人兴致都有些高,尤其是三个男人之间展开了角逐,但几局下来,江远廷就遥遥领先了。 “你以前经常玩吗?”徐清稚问他。 “偶尔,不多。”江远廷答得随意。 好像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太努力,随随便便就成功了。 大家朝他竖起大拇指,只有颜浠月轻哼了声,大佬的自诩方式真深沉。 不知道是谁,十几岁的时候沉迷上了保龄球,整个暑假都埋在里面,后来还听说他动用了自己的一笔基金,把那家保龄球馆买下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一家,不过看球馆经理亲自陪在旁边,和江远廷说笑的样子,应该是了。 颜浠月四周打量了一番环境,装修高档大气,顾客比比皆是,腹诽之余,又不得不暗赞了下,只是一个人干坐有点无聊,她摸了手机出来玩。 江远廷打了一会,坐到颜浠月身边休息,看了看她脸上的气色,又看了看她抱着手机目不转睛的样子,眸底又沉了。 “出来玩就别看手机了。”他声音冷肃。 “要你管。”颜浠月口里回了句,注意力还在手机上。 江远廷抬手,把她手机抽了。 “干嘛?”颜浠月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被男人收走,揣进了他的裤兜,她也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抢。 因为,肯定是抢不过的。 “你刚说,要我管。”江远廷复述着她的话。 “……”颜浠月被气笑了,“你怎么这么听话?” “是你太不听话了。”江远廷眉头蹙着,语气保持着生冷,“你爸妈太放任你了是不是?你一个人在英国就乱来?生活不规律,饮食也不健康,你看你,都22了,瘦成什么样?” 男人话里满满的苛责,像是对她一个人在英国的生活做总结点评,还是个恶评。 【作者有话要说】 人类高质量男朋友的梗来自网络,这里就不展开说啦,就当是女主借这个人物故意酸男主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捕 颜浠月气得掐腰, 挺胸,拉直脊背,一一反驳:“第一, 我爸妈放任我,那是我自己自觉,不需要他们管。第二, 生活不规律, 我承认, 但那也是没办法, 我们剑桥大学,哪个学生不是在拼啊。第三,我不瘦, 我是苗条, 我在学校还混过礼仪队呢,有人请我去做模特,我都没去。” 她身上衣服还是昨晚去超市的T恤,鸡心领口上气得一起一伏, 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白的晃眼。 只是那颗朱砂痣……没看到。 江远廷勾唇, 侧倾了脸面, 声音放低:“我说你瘦, 不是说你身材不好, 你再胖一点, 多吃一点, 会更健康更好看。” “你在说我现在不好看?”颜浠月抠起字眼, 下巴扬起来, 纤细的天鹅颈高傲倔起, 不容人轻视。 可那脸蛋上却是柔弱病态的白。 “不是。”江远廷轻笑,女人这副样子与其说她在生气,不如说她在勾惹更贴切。 心底的柔软都被勾了出来,他凑低头:“好看,全世界就你最好看。” “滚吧。”颜浠月听不得他的大言不惭。 可江远廷没滚,还靠上了椅背,姿态些微懒散,好像一时半会都不会走开了。 颜浠月:“……” 沙发很长,除了他俩,没别人。可男人坐在她旁边,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亲近得有点不像话。 颜浠月正要赶男人走,江远廷又开口了:“你一个人在英国太任性了,作息没一点点的规律,长久下去,身体怎么能好?” 好像就刚刚的问题,他还没放下,还想和她继续说教说教。 “我再不规律,也是跟着课表走,又没有特别出格。”颜浠月就男人的态度,突然来了一种感觉,感觉他很清楚自己在英国的生活状况。 这让她有些诧异,好像他在自己身边放了奸细,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了然于掌。 “你干嘛要这么说我?你有证据吗?”她问。 “你浑身都是证据。”江远廷垂眸,一锤定音。 “……” 颜浠月被这句呛得说不上话,她伸手去桌上拿可乐,可是还没有够到,就被男人打了一下。 “又干嘛?” 不是很重,却还是打得她缩回了手。 江远廷也懒得解释,直接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吩咐了声:“倒杯白开水过来。” 颜浠月微微弯下腰,手臂抱在肚子上:“江远廷,你真的好讨厌。本来都不痛了,现在又被你气痛了。” “哦,那我还挺有成就感的。” “……” “气气你,就能代替你那个痛。” “……” 颜浠月一脚踹去男人,把他踹去打球,不要他呆在自己身边。 江远廷看了眼裤管上的脚印,也不处理一下,就这么明晃晃地带着被女人欺负的证据去众人面前了。 气得颜浠月撇开头,眼不见为净。 打球的几个人打得十分欢快,一直打到日落时分,才都尽了兴。倒是没打球的人,蜷曲在沙发上,睡着了。 “颜浠月。”江远廷走过去,拍了拍她,把她叫醒。 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体质,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而看到头顶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正汩汩往下吹着冷风,江远廷又蹙了眉,不等颜浠月睁开眼清醒清醒,他就把她拉了起来,离开沙发。 * 到自助餐厅吃晚饭,颜浠月还是不太舒服。 这家餐厅很高档,大家各自拿了食物,坐在长方桌上吃饭时,个个神采奕奕,谈笑风生,只有颜浠月软绵绵趴在桌上,不想吃也不想动。 “想吃什么,我给你拿。”江远廷坐到她旁边,轻声道。 颜浠月摇了摇头:“家里豆腐干还有吗?我想一会回家吃那个。” “还有一点。”江远廷点头,看了眼取餐区,又俯身道,“我去拿个鳕鱼给你吧,多少补充一点营养。” “好。” 很快,双面煎得金黄的鳕鱼到了,江远廷什么酱都没抹,只挤了些柠檬汁上去,切成了小块,摆到颜浠月面前。 颜浠月这才坐起身,慢慢吃起来。 “颜浠月。”对面的朱成元看过来,笑道,“1000块一位的自助餐,你就吃一块鳕鱼?” “可不是,你这块鳕鱼真贵。”旁边徐清稚也打趣道。 可是1000块的自助餐也没有那个豆腐干好吃啊。 颜浠月也不好意思直接讲出口,不然好像自己在给江远廷脸上贴金似的。 吃好饭,所有人员回去爱情小屋,颜浠月肚子痛,直接上楼,趴进床上去了,惦记着的豆腐干也不要了。 江远廷说得对,她平时一个人在英国的生活太随心所欲了,毫无规律可言。 正常情况下,她都是按课表走,或者听导师安排,偶尔也出门或出国考察实践。但没课的时候,时间便是乱过,日夜不分。 醒了就刷题画图纸,写论文码字,饿了就吃饭喝水,困了就睡觉,做什么都很投入,切换得也很自如。 这也就养成了她睡觉都像是挤时间睡的,有点空隙就睡一下,补充精力,只怕自己下一秒忙起来便什么都顾不上。 这样紊乱的作息,能有什么规律,身体时好时坏也就成了一种常态。 颜浠月睡到后半夜醒来,身体又舒服了些,起来冲了个澡,一时找不到鲨鱼夹,便随手拿皮筋把头发扎了个丸子,悄悄抱了笔电下楼码字去了。 夜深人静,一个人也没有。 她趁着心旷神怡,思路清晰敲敲打打又码出了一章。 停下手的时候,深深呼吸了一口。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身体的裂缝里寻找到了精神的快乐。 她也知道身体是根本,是本源,没了身体什么也谈不上,可是如果没有快乐的精神,一具身体只是行尸走肉,那又有什么意思? 就像暗恋,偷着,藏着,从感情的千丝万缕里扯出那一纤丝,轻轻吹口气,都能化成心尖上的甘甜,滋养整个人的精神世界。 思绪胡乱飘了一会,颜浠月拿起滴眼液滴了几滴,闭上眼默了默。 肚子有些饿了,她起身去厨房找吃的。 好在豆腐干还有十来块,豆芽也有不少,她从冰箱里拿出来,倒上醋和辣椒酱拌了拌,一个人独享美味,吃了个干净。 吃好后,颜浠月擦擦唇角,又想起这一整天还没和邦妮互通过消息,算算她那边刚刚入夜,便拨了视频过去。 可是手机响了两下,被对方摁断了。 紧接着,邦妮回了文字过来:【有事?】 颜浠月看着这两个字,感觉不太好,不像好闺蜜该有的语气。 她立即打字敲过去:【没事,想你了,看看你在做什么。】 果然,好一会邦妮回消息说:【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正是需要闺蜜的时候吗? 颜浠月果断地又拨了视频过去,响了好一会,邦妮才接了起来。 “怎么了?”颜浠月一接起,就盯着屏幕看去里面的好闺蜜,“还有人能惹毛你?” 邦妮是主修心理学的,心理能力强大到不行,平时颜浠月认为惊心动魄的事,到她那里都是风轻云淡。 能引起她心情不好的人,一定不普通。 颜浠月第一个想到的是,邦妮谈恋爱了。 “不是,是被老板骂了。”邦妮叹了口气,脸上有些阴郁。 “怎么回事?老板还能骂到你?”颜浠月更迷惑了。 邦妮现在硕士毕业,在伦敦找了家心理咨询机构实习。这家机构很大,要说她的上司骂她,还有可能,可要说是老板,中间隔了很多层,怎么骂得到? 邦妮闭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隐忍了一会,发现颜浠月的目光还在探寻,眸光一转,反问道:“你那里现在什么时间?怎么还不睡觉?你肚子不痛了?”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痛不痛?”颜浠月诧异了,她昨晚到现在都没跟邦妮通过消息,更没说过自己来大姨妈的事,对方怎么会问出这个话,“你好奇怪啊。” 邦妮也觉得自己突兀了,笑了声:“我是学心理学的嘛,你有没有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我还能看出你有多痛。” “你要不要这么牛逼?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不刚进阶的嘛。” 邦妮刚考了个三级心理咨询师,这就又得意了一番。颜浠月祝贺她,两人说些有的没的,聊了好一会,才挂了视频。 回去楼上睡觉,颜浠月翻来覆去,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堵着。 她码字写文,画建筑设计图最讲究的是个逻辑和合理性,但邦妮突然问起她肚子痛不痛,太意外了。 这跟江远廷忽然苛责她生活不规律,似乎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多想想,邦妮不但从来没说过一句江远廷的不是,还总说他的好,给她凑对,无论是在英国,还是现在她回国来。 就昨天她心里对江远廷有了别扭之后,邦妮的开解电话很快就来了,晚上和江远廷一起去超市,他说得话怎么也就那么契合了她对邦妮说的? 这两人……有认识? 好像也不可能。 邦妮是榆城的人,颜浠月认识她的时候,听说她家境并不富裕,到剑桥留学所有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皆是得了一位有钱人的资助。 那时候,颜浠月非常艳羡她的奇遇,对那位有钱人的眼光和慷慨也钦佩了很久,同时自己也脑补了这种有钱人的形象,无非是事业有成,大腹便便,家里金钱堆积成山,却匮乏政治成本,需要在社会上做些公益,树立公众形象。 但是,这个有钱人真正长什么样,邦妮从来没说过。 如果这个人是江远廷会怎样? 这念头一出,颜浠月更睡不着了。 想起认识邦妮的四年,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如果背后是江远廷操控的,她要怎样?她还能怎样?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那半夜吃的豆腐干和豆芽,她没有热一下,是冷的,此刻也在肚子里张牙舞爪折磨起人来。 颜浠月睡睡起起,一夜往返卫生间数次,到天亮时才差不多消停,浑浑噩噩地睡去。 * 第二天日晒三竿,颜浠月才醒过来。整个人比前一天更不好了,没精打采,疲累不堪。好在其他嘉宾都上班去了,没人看见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下楼泡了杯麦片带上房间,关了门,打算用自己坚强的精神力量和虚弱的身体做个斗争。 那就是,开笔记本电脑,码字。 邦妮和江远廷认不认识,全是自己的推测,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如果真的去追问,怕是两边谁也不会承认。 四年,不是四个月,更不是四天。 如果是真的,那江远廷太可怕了。 不能想了,不能什么对付的办法还没有,就先把自己吓死。 颜浠月深吸一口气,她需要理智和冷静。 只是这种心智上的困扰和大姨妈一起来,对人是1+1>2的摧残。 接着几天,颜浠月像是生了一场病,总是一个人独处,与人话也不多了,对江远廷更是冷淡。 倒是江远廷对她的闲事依然孜孜不倦。 每天下班回来,他都会给她带一杯黑糊糊的药,看着她喝完。白天管不上她的饮食,晚饭便要盯着她把一碗饭吃干净了,才放她上楼去。 颜浠月喜欢吃的豆芽煮豆腐干,江远廷抽空又做了一次,只是这次量做少了,只够吃一顿的,不给她留剩的了。 颜浠月感慨:“你真的比我爸妈都喜欢管我。” 要知道,她肚子痛,给妈妈打电话,姜绯玉只是回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了,家里也不用回来了。” 也是,这些年她在英国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爸妈只知道她独立要强,学习好,成绩好,别的都不太了解。 相比较姐姐,现在和江氏签下并购合同后,颜辰凤忙了很多,每天和江氏有开不完的会。 “好啊,很好啊。”颜浠月赞道,却有点口不对心。 她祈愿她们家的公司繁荣昌盛,但想到姐姐和江远廷天天处在一块,心里又有些不爽。 姐姐不停地叫江远廷多照顾她,江远廷便不停地应着,天天盯着她吃饭吃药。 呵,男人可真听话。 一个人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把昔日讨论过结婚的人改做成普通朋友? 姐姐和江远廷可都是个中高手。 可自己为什么总是做不到? 而节目里,这些天的相处,颜浠月大概已经推测出古天樵和朱成元都是金钱捕手。 古天樵是做风投的,金钱的魅力在他眼里比爱情更有吸引力。而朱成元是网球运动员退役,现在要开健身房,心思都在事业上,缺得也是钱。 只有江远廷不缺钱,上节目是玩票,再根据这类恋爱综艺节目的尿性,颜浠月99%肯定他是爱情捕手。 那么,自己要去抓他吗? 一想到这,颜浠月就感觉这节目不好玩了。 到了星期五,彻底送走了大姨妈,她心里却还是不够爽快。 晚上,节目组往女生寝室送了三份礼物,说是男嘉宾送的。 “你们一人挑一份,挑了谁的礼物,明天就和谁约会,而约会的内容和行程都有男嘉宾制定好了。”节目组的人说。 “好啊,终于又可以约会了。”徐清稚笑道,有些迫不及待的。 礼物打开来,有一枚蝴蝶珐琅的戒指,还有一串琥珀吊坠的项链,看着都好高贵典雅,价值不菲。 可是第三个是什么?一个红色锦盒,比另外两个礼盒都大,看着更昂贵,可是里面只是一只紫色塑料的鲨鱼夹,上面还有些许刮痕,像是旧的,用过的那种。 巧了,正是颜浠月丢了的那个。 颜浠月跟江远廷去超市那天,回来路上滴了眼液,脑袋靠在头枕上被夹子膈着,她便摘了鲨鱼夹。后来下车时忘了,再后来也懒得跟江远廷要,就随它去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现在将之当礼物送了回来。 “有这样的人吗?”颜浠月拿起鲨鱼夹。 她总不能把自己的鲨鱼夹交给别人挑,自己要了戒指或者项链吧。 徐清稚和陈瑾华两人打着眼色,“呵呵”地笑,进节目这些天,她们还有什么没看明白的吗? * 第二天周六是个大阴天,天空灰扑扑的,不见天日。 颜浠月觉得,老天在垂怜她,天气都跟她心情一样。 中午回家陪爸妈吃了顿饭,想睡午觉的时候,洪雅秀打了电话来,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出发去约会。 “这么早?”颜浠月一想起江远廷,心里就有所抗拒。 “不早了,男嘉宾已经在约会地等了。” “那就让他多等会。” “还有整个工作组呢。” “……” 让江远廷一个人等,虐虐他是不错,可是让其他人一起等就有些不太好了。 颜浠月只好挂了电话,叫了司机出发。 地址是一个马场,在郊外很偏僻的地方。 颜浠月脑海里预设了约会的情景,无非就是骑骑马兜兜风,可她正好不会,也不喜欢,那到时候和江远廷唱唱反调,推掉就行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到了地方,那是一片旷野之地,绿草茵茵,坡岭起伏,远远得有马嘶鸣,头顶还有白鹭飞过。 “风景不错。”颜浠月看到洪雅秀,就在路边下了车,走过去与她打招呼。 “可不,今天天也不热,风吹得凉快,天公真是作美。”洪雅秀回道。 “……”颜浠月无言于表。 洪雅秀拿出随身麦给颜浠月戴上,领她往里面走。 穿过一片芦苇,眼前豁然浮现一弯蓝水,那形状有点像弯弯的月亮。水面平静,微微漾着碎光,不似人间,美得很。 而湖边上,有几个人在打水漂,莫名得给湖增添了几分生动。 其中有个男人,黑衣白裤,斜倾着身子弯折了腰,右手捏着一片石子,朝湖面看准方向,一个凌厉挥动,石子离了手,飞向湖面连连欢跳,伴着“叮咚嗒哒”轻快的音节,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像鱼儿一样,有了生命。 旁边有人叫好,还有人吹起口哨,学他的姿势,捡了石子打。 颜浠月还以为江远廷会像第一次约会那样等她等得心急火燎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在打水漂,打得还十分得怡然自得,根本不像是要跟她约会。 亏她还牺牲了午睡的时间……无名火莫名其妙地就上来了。 江远廷转过身看到她,走近了,微微垂目:“颜浠月,你才22岁,你有没有想过,你老这么生气的话,不用多久,就老过我了。” “……江远廷,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你的阴谋。”颜浠月拉直脊背,抬头朝他怼过去,“你总是有各种办法惹我生气,就是想加速我变老,是不是?” “你说对了。”江远廷顺着她的话音,“我想快点把你变老,变成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大佬冲啊 第26章 第二十六捕 颜浠月嗤笑了声:“老巫婆那种吗?” 这种口嗨, 谁不会呢? 江远廷勾唇:“你现在变幽默了。” “那是,看跟谁在一起了。” “这话听着,像是夸我呢。” 颜浠月瞥去男人:“你还用夸吗?脸皮已经铜墙铁壁一样厚, 再夸,可比得过钛合金,可以上太空了。” 江远廷听着, 咧了唇, 笑。 后面工作人员跟了上来, 有人指了下不远处的房屋。 两人往那里走去, 在专职人员的带领下,各自进了更衣室换了骑士服。 再出来时,有两匹马牵到了门口。 “你挑一匹。”江远廷对颜浠月道。 那两匹马都很高大, 一匹纯黑色, 一匹枣红色,四肢粗壮,雄姿勃勃。 颜浠月被马儿吸引了,尤其是枣红色这匹, 马鬃一绺一绺干净顺滑,闪着金红色的光芒。个头虽然高大威猛, 站立的姿势却非常的温顺, 那硕大宝石般的眼珠子还会看人, 朝着颜浠月眨了眨, 颜浠月之前不想骑马的心瞬间被融化了, 还有了跃跃欲试。 只是, “我不会骑。”颜浠月抱憾。 “我教你。”江远廷答。 “怎么教?” “你想我怎么教?” 有风吹过, 江远廷眯了眼, 他看到女人眼尾上翘, 露出一丝狡黠,不知道是什么坏主意。 “你给我牵马。”颜浠月笑了,像马前卒那样。 “行。”江远廷一口答应。 他扶着女人踏上脚凳,握过她的左脚踩进马镫,等她跨上马背,便牵起了马绳。 “好高。”颜浠月生平第一次骑马,马背上坐了好一会,确定把自己挪平衡了,才敢让马儿往前走。 渐渐适应了,才发现马背上的视野比平路上开阔了很多,连男人都在自己的肩膀之下。 江远廷换了一身黑色的骑士服,肩宽窄腰,背线笔直地勾勒着他的身材,脚下马靴却是白色的,每一步在绿草上,都是踏实,飒爽。 他牵着马,也不跟她说话,只安静地走着,目光在脚下,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江远廷。”颜浠月感觉自己被怠慢了。 江远廷转过头来看她。 “你走近一点。”颜浠月抓紧缰绳,表示一点畏惧。 江远廷眉上一挑,女人假装害怕的眼角里分明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兴头,怕是自己脑袋不保。 果然,他一挨近了,颜浠月立即抬手拍上他脑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揪了揪,动作过分粗暴。 跟拍的VJ一边忍笑,一边扛着机器一个表情也不落下的全部拍下。 江远廷也不反抗,由着女人玩弄,只在她把自己头发揪成鸡窝时,才问了句:“玩够了吗?” 颜浠月得逞地笑,手里动作幅度更大了些:“这机会太难得了,江远廷,你也有今天。” 只是下一秒,她蹬在马镫里的脚被人拔了,一只长腿迈了上来,她只感觉座下马儿抖动了下,身后便有个滚烫的躯体靠上了她。 “不行的,马吃不消的。”颜浠月心慌骤起,为马儿叫屈。 “你怎么知道马吃不消?”江远廷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等她再挣扎,手里抓着的缰绳已经被抢走,随之一声“驾”,马肚被夹了下,马儿兴奋地跑了起来。 “不不不,我怕。”颜浠月大叫。 眼前景象像是疯狂抖动的视频,风直面撞进胸腔,像火一样炽烧。 她惊慌失措,呼吸不畅,甚至有了想跳马的念头。 可男人的双臂箍住了她,坚实的胸膛在她后背像座山一样坚固。 颜浠月只有挨紧他,才感觉自己安全。 这种安全感,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再恐惧,眼前的一切也随之平静,天与地变得越来越亲和。 果然,人总是要在外界的压迫下,才会寻找与人的联系性。 工作人员全被甩了,江远廷指挥着马儿跑上一处高岭,才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下来。 炽烈的夏风一阵又一阵,从远方而来,抚过树木,吹过芦苇,飘过湖水,最后落到人脸上,有了温凉的湿意。 颜浠月重重喘息了一回,才感觉自己的心脏落回了正常位置。 江远廷抬手捋过她的头发,下巴擦在她耳鬓上,轻轻问道:“还害怕吗?” 颜浠月放眼远观,没回答,只是挨着他的坐姿没有变。 颜浠月能感觉到男人心跳的节奏,非常的强而有力,那一起一伏带动着她的共振,就像身体里有两颗心脏在同时跳跃一般。 “浠月。”江远廷的声音又柔了几分,双臂绕着她的包围圈也缩小了一点,“我要你信任我,任何时候。” 就像现在,信任他,依赖他,从他身上得到庇护。 可是,颜浠月只“哼”了声,直起上半身,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刚刚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 一路惊险过来,让她害怕,让她恐慌,现在再反过来叫她信任他,怕不是要她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江远廷嘴角抽了抽,否定:“我没有,我不是。”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是看她反应不对,只好压了回去。 他慢慢踱着马,像散步一样,往坡下走去,淌进一条小溪,让马儿喝水。 “啾——啾——”马儿低头,马嘴埋进水里,发出怪声。 “好有趣。”颜浠月看着新奇,“马是这样喝水的?它为什么要叫?” “这不跟你一样,遇到好吃的就要叫。”江远廷揶揄。 气得颜浠月侧了肩膀撞了他一下,江远廷故意“啊”了声,沉在喉咙里,像被撞伤了一样,上半身往前倒,几乎所有的力量压到了她身上。 “江远廷。”颜浠月被压得弯了腰,心悸狂乱,想要抵抗,却在马背上,又在溪水里,不敢乱动,“我才知道你这么胡闹。”完全没有平时矜贵沉稳的模样。 “那是因为你。”男人把话语清晰地吐在她耳边。 伴着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别这样,我们在上节目,所有的话都被人听见了。” 她感觉到他的滚烫,后背火辣辣地犹如被火炉焚烤,他灼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也像是要烫掉她一层皮肤。 “你没发现我把我们的麦都关了吗?”他的唇在她耳边徘徊,她的发在他额前飘动。 只是坡岭上有工作人员骑了摩托车追来,江远廷紧了眉心,默眼。 “……所以,你要胡作非为吗?”颜浠月却没看见,她只知道男人的怀抱越来越紧,勒得她就快不得动弹了。 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意乱,让她身体发软到想要从马背上滑下去,她鼓起一口气,侧转过身去,不等男人有什么动作,抢先伸手朝他身上胡乱地掐过去。 这就,不等男人胡作非为,她先发制人了。 江远廷被掐得喉咙里嘶叫了声,又怕她掉下去,还得圈住她,掐到痛处,他才放了句“实话”:“其实,我就关了我的麦,你的还开着。” 颜浠月瞳仁一下子睁到最大,江远廷也不再给她机会,迅速一夹马肚,越上溪流,上了草地,奔跑起来。 而且速度越跑越快。 快到颜浠月在马背上被颠起,头晕目眩中死死抓住男人的袖子,不停地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领教到你的报复心了,我以后再不敢掐你了。” 这种告饶,直把男人刺激到要发疯,踢了马肚,像与风比拼速度,跑到疯狂。 后来,颜浠月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下得马,大概是男人把她抱下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软绵绵倒在了树底下,天旋地转,浑身颤栗,尤其是两条大腿抖得厉害,连爬都不能够了。 她发誓这辈子再不要骑马了。 而江远廷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瓶水,坐在她旁边喝着,还口吻幽幽道:“就你这体质,简直就是个豆腐渣。” “呜——明明是你太疯了。”颜浠月哭腔投诉。 “喝口水吗?”江远廷抱她坐起来。 水瓶喂到嘴边,颜浠月也没多想,就着姿势喝了几口,喝完了才意识到那是男人喝过的,而且江远廷还拿过去继续喝了。 她就:“……”一脸黑了。 有光从树叶里投下,亮亮晶晶,散在人周围,像遗落在海滩边上的明珠贝壳。 颜浠月坐在草地上,手指捞过那光影,捡着玩。 江远廷看着发笑:“我们改天去海边,让你捡个够。” 颜浠月白他一眼:“骑马去吗?” 那枣红色的马儿就在不远处,悠闲地啃着草,马尾巴轻轻甩着,毛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江远廷轻轻笑。 “看我还理你吗?”颜浠月身子一仰,躺倒在草地上。 “快起来,有毛毛虫。”男人忽然语气急骤。 颜浠月“啊”地一声,一跳而起,惊慌地拍打自己浑身上下,江远廷却举起水瓶,含笑吞了口水。 “江远廷。”真是欠揍啊。 颜浠月捏了捏拳,可是想想男人疯狂的报复心。 算了,暂且留他一命,等晚上码字的时候,把他往死里写。 这一想,颜浠月又得到了安慰,不与男人计较了。 “还喝吗?”江远廷递了水过来。 “不喝。”颜浠月很有骨气地拒绝。 江远廷赞扬地点点头,自己一仰头,喝光了。 颜浠月渴得只有自己吞了吞口水。 准备打道回府时,颜浠月又犯倔了,不肯上马。 她说:“你先回去吧,然后叫节目组的人来接我。” 江远廷牵了马过来,摸了摸马头:“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语气痞坏痞坏,和他年少时一样。 “……那你想怎样?”颜浠月瞪他,偏偏这种痞坏对她还是致命的吸引,又爱又恨的那种。 “你只能跟我走。”江远廷朝她投去目光,那目光坏得磊落,毫无遮掩,“不过,你可以选择坐我前面还是后面。” “有区别吗?” “有。” 就是谁抱谁的区别吗? 颜浠月咬唇,脑补了片段,嘀咕了句:“我才不要抱你。” “那你先上马了。”江远廷勾唇,把马牵到她面前。 颜浠月又瞪他,男人说话好委婉,好像抱不抱都只是她自己想的。 “你走吧,我自己走回去。”颜浠月豪迈道,不想稀罕男人了。说着,甩开脚步,往前面走。 江远廷一把拉住她,有所妥协地:“这次我骑慢一点,散步一样散回去。” “你要骗我呢?” “任你罚,任你掐。” 听起来,好像不错。颜浠月往远处眺了眺,旷野之地,别说不知道节目组在哪了,连只小动物也没看见。 想要快点离开,只能忍一时之气了。 “没有脚凳,我怎么上去。”她说。 “不有我吗?”江远廷答了句,不等颜浠月反应,他双手一抄,将她公主抱抱了起来。 颜浠月只感觉视线剧烈倾斜,隔着衣料,有两块烙铁烙上了她。 “把脚踩进马镫,跨过去。”而她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男人的声音又从头顶落了下来,语气一本正经,好像他真的只是帮个忙,让她上马而已。 颜浠月依言照做,上了马背,左脚刚脱开马镫,江远廷已经踩上,跨了上来。 马儿走动起来,慢悠悠的,遇到可口的青草,还低头啃一把再走。 “你是怎么指挥它的?”颜浠月左右看看,也没看出男人和马儿怎么交流的,马儿怎么就这么听话,要跑就跑,要走就走? “要我教你吗?”江远廷拢着她,笑。 “不要了。” 男人温热的呼气就在耳边,别开一寸,就靠近一寸,甩不开。 她内心想抗拒,却又本能得被吸引,这种矛盾让她心悸不断。 她想问问姐姐的事,问问邦妮的事,可是戴着随身麦,有些话不能多说,而且有工作人员开了车过来找他们了。 回到湖边,橘黄色的遮阳伞下,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铺了碎花的田园桌布,三层的水果架上摆满了各式水果和甜点,还有一束蓝白色的野花,清新,野趣。 江远廷下了马,没等人递了脚凳来,便张开手把颜浠月抱了下来。颜浠月也没多想,勾着他脖子就下了地,动作亲密又自然。 四周工作人员互相使着眼色,敢情男女主刚刚脱离他们的视线,感情飞速发展了? 两人就着湖边,洗了手,那水清澈冰凉,肉眼可见很多彩色的小石子。 颜浠月捡了几枚,塞进口袋。看着男人也在捡,她起了玩心,抄起一把水就朝他挥去。 江远廷猝不及防,那水糊了他一脸,连眉毛上都挂上了水滴,晶莹剔透的。 这下两人也不用去小方桌前风花雪月了,颜浠月站起身就跑,江远廷又岂肯放过她。两人沿着湖边追逐打闹,笑声撒了一路。 像是回到了孩提时候,两人没了成人的隔阂,有的只是亲昵玩闹的童心。 玩耍中,颜浠月被江远廷钳了双手,她便拿脚去踢他,人没踢着,把鞋子踢掉了。 还得江远廷去给她捡,趁着空隙,颜浠月把袜子也脱了,裤管一卷就踩进了水里。 冰凉的水瞬间从脚底浸润,凉得颜浠月“喔喔”直叫。 “快点出来了,下个月肚子又要痛了。”江远廷站在岸边,双手掐在腰上,漆眸上横了眉,一副家长管教小孩的模样。 颜浠月离着他两米远,侧眸笑他山高皇帝远:“你管不着。” “别往里面走,水很深的。”江远廷叮嘱。 “我不走,我捡宝贝呢。”颜浠月弯下腰,找着好看的石子,“有鱼哦,还有螃蟹。” 刚抓住一只小螃蟹,直起身想给男人看,却见江远廷也下了水,正朝自己走来。 颜浠月踩着水就跑,却没几步被男人拽住,横腰拎起,像只可怜的小猫小狗那样,缩着脖子,被拎着丢到了岸边。 “江远廷。”颜浠月大叫,“懂不懂怜香惜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人要表白啦,猜猜是谁 第27章 第二十七捕 “你再不听话, 我还有更狠的。”江远廷低眉,眼神阴恻恻的。 颜浠月怂了,像小时候那样怕了他, 爬起来,分分钟把脚洗干净,穿好袜子鞋子, 坐到小方桌前, 端起淑女柔情。 还好, “优雅”地把水果甜点吃完, 一下午也就耗完了。 回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旁边站着马场的一位小姐姐,从镜子里把颜浠月看了又看。 “有事?”颜浠月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叫颜浠月?三点水希望的‘浠’, 月亮的‘月’?”小姐姐问道。 “是。” 小姐姐“哦”了一声, 一脸恍悟到真相的神情。 “怎么了?”这让颜浠月好奇。 “就我们那个湖,叫浠月湖,当年开挖出来的时候,江先生起的, 我们只觉得好听,没想到是人名, 还是小姐你的名字。” “……” “还有江先生养的那两匹马, 一匹叫浠浠, 一匹叫月月, 我们还以为他起这名字是随了湖叫的, 现在明白了, 全都是你的名字。” “……”这下轮到颜浠月吃惊了, “那个湖是人工挖的?叫浠月湖?什么时候的事?两匹马, 浠浠?月月?” “你……不知道?”小姐姐比她还要惊奇。 她先前在湖边目睹了颜浠月和江远廷两人之间的互动, 心里实锤了他俩的情侣关系,没想到江大佬一向看着冷漠,不苟言笑,却还有温柔的一面。而且,把那么大一个湖以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名字命名,那得有多深情啊。 “那个湖以前最早的时候,只是一个野塘,并不大,是江氏把这片地买下后,把野塘挖到了现在这么大,还挖成了月亮形状,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浠月湖。”小姐姐完全没想到当事人一概不知,越说越兴奋。 “还有浠浠和月月,就是先前牵给你们的那两匹,黑色那匹叫浠浠,枣红的那匹叫月月,今年都三岁了。它们是江先生的私人财产,品种和待遇都是马场最高的,从来不对外出骑……” 颜浠月走出更衣室,外面天黑了很多,阴沉沉的。 洪雅秀说:“是台风要来了,今晚可能就要下雨,你们真是运气好,玩了这么一天,接着几天都不能户外活动了。” 颜浠月心想说,何止是台风,简直是地动山摇。 她把目光投去屋檐尽头,江远廷站在那里通电话。 他已经换回了黑衣白裤,一只手握着手机在耳侧,另只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闲得,由着风把他衬衣吹得鼓起。 她盯着他看着,像盯着一个不明生物。 江远廷转过头来,快速结束了通话,走到跟前,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颜浠月抬头对视他的漆眸,深黑如渊,窥不见底。 “有。”江远廷倒是坦然,“你想知道什么?” 他今天带她来马场,就是想向她表露心意的,可时机总是不对,从大局着想,他便忍下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止一件。”颜浠月依然望着他,好想跳进那深渊,扒开他的心看一看。 江远廷微微低头,和她拉近距离:“无论有多少,我都希望你能用你自己的心去感受,去判断。” 他朝她递了手过去,神情有些认真。 颜浠月愣怔了一秒,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人的手温不同,男人的温热,干燥,女人的柔软,偏凉,触碰在一起的时候,温度交融,渐渐蔓延至心。 江远廷把小手握在掌心,领着她往湖边走去。 风吹起芦苇,莎啦啦作响,却似乎丝毫动摇不了这片深沉的湖,湖面依旧静谧,宽容,不声不响。 江远廷停下脚,面对湖放眼远观,问旁边的人:“这片湖,你看出是什么形状了吗?” “没有。”颜浠月答得干脆。 江远廷轻轻笑了下,给了她答案:“是一个半弯的月亮,一个美好的,明媚的,洁净的月亮,它叫浠月湖。” “……”颜浠月不吭声了。 从别人那里听到,和从他的口中亲自说出,意义完全不一样。 “浠月。”江远廷转过身,面对她,两只手牵住了她的两只手,“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从今以后浠月湖就是你的了。” 他心里有太多的话想和她说,也有太多的事想和她分享。 比如他知道她的农历生日是九月初六,浠月湖的形状正是那一天的月形。 比如他想她拿出她的设计水平,在湖边设计一栋房子,作为他们将来的度假小屋。 再比如,他们的将来要每天都在一起,长相厮守,他再不要她离开,再不要她去英国那么远……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颜浠月对他的感情远没有他对她那样的深度,他还需要等她,等她不是只把他放在想象里,不是只把他藏于她心里的某个角落。 他要她挣开自己的樊笼,坦坦荡荡地爱他。 颜浠月胸腔里剧烈跳动,男人靠近她的时候,把风挡住了,她感觉到两人之间有温度在上升。 她抬头,男人的漆眸依然深邃,可她却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小小一只,清晰明亮。 周围不少机器对着他们,捕捉着他们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她看见了他的隐忍,她也一样煎熬。 “我想抱你,可以吗?”最终,她还是不想忍了。 话音刚落,她后腰已经被男人扣住,圈进了他怀里。 黑夜无声息地拥裹,蕴藏了无数暗涌,急剧升起的炽热像要把两人融为一体。 颜浠月从来不知道男人掌心的力量会有这么大,仿佛要将自己揉碎。 她的呼吸在他怀里时缓时重,激越的心跳像要从喉咙口跃出,她的唇在男人衣领上,擦到他的肌肤,那触感滚烫得像要燃烧她。 “我终于等到了。”江远廷声音暗哑,将亲吻落在女人的发顶。 这么多年的思念与牵挂,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圆满。 “浠月,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爱,这件事,他从不吝于付出,而她终于愿意走出这一步,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江远廷。”颜浠月满脸通红,男人把她勒得太紧,她仰着下巴在他喉结处发出低声:“我喘不过气了。” “傻瓜。”江远廷手掌移到她后脖上,揉了揉,放开了怀抱。 颜浠月看着四周的机位们,很懊恼自己的冲动,她和江远廷的第一个拥抱就这样被人看光了吗? “我倒是觉得不错,回头我要看一百遍。”江远廷笑,是那种脸上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愉悦的笑。 “……”颜浠月咬唇,瞪他一眼,往前跑了。 江远廷追上,牵了她的手一起走。 后面机位们争着跟上,罗南溪和洪雅秀走在最后,洪雅秀感叹:“真美好,没想到太子爷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 罗南溪却没她那么入戏,很理智道:“这节目才上了10天,就大团圆了,接着还有什么看头?” “对哦,那怎么办?总不能拆了他们。” “你敢拆了太子爷的CP,怕是不想要饭碗了吧。” “那你说,《爱情捕手》接着怎么搞?其他嘉宾的戏码都很零碎,没有他们的看点。” “回去跟陈导汇报一下再说吧。” * 天彻底暗下来,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交扣。走不了几步,两人就要相视对望一眼,好像要确认彼此的存在,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颜浠月不像江远廷那样有城府,她开心,笑便是张扬的,明媚的,路灯远远得投射在她脸上,淡白的光泽像月亮一样,盈盈亮亮。 “接着我们做什么?”她问。 “吃晚饭。” “去哪里吃?” “就我们上次吃自助餐的地方。”江远廷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上次你不舒服只吃了一块鳕鱼,我今天带你去弥补。” 颜浠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灰色的T恤:“去那么好的餐厅我得穿得好看一点才行,我这一身也太廉价了点,衬不上你。” 本来,她这衣服就是赌气才穿得,现在可好,又啪啪打自己脸了。 江远廷低笑,略带审视的目光看她:“我觉得很好,你穿什么都好看,穿什么都和我搭。” “不行。”颜浠月执拗道,“我不能丢你的脸。” “那你想怎样?先去买套衣服?”忽然感觉到自己在女人心里的地位变重了,江远廷由内而外的舒畅。 “换个地方吃饭。” “去哪?” 颜浠月低头想了想:“你还记得小时候那条小吃街吗?我想去那里吃小吃,我已经好多年没吃了。” 江远廷笑,点了点头:“那地方现在已经改成旅游商业街了,小吃都还有,就是人比以前多了很多。” 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颜浠月一说,他就知道是哪里了。 “有就行,人多了也行。”颜浠月朝身后的VJ们投去坏坏的一瞥,凑近男人低声道:“我们把他们甩掉。” 江远廷勾唇,回了个字:“好。” 两人上车,PD和VJ们听到他们的话,也迅速开了两辆车,跟上。 路上,江远廷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另只手握着颜浠月的手。 “你专心开车,好不好?”颜浠月想抽手。 江远廷握紧了她,不让动:“你要抽开,我才不能专心开车了。” “……”颜浠月嗔他一眼,压住唇角,笑。 感觉很奇妙。 好像以前蒙在心上的一层纸被撕开了,没了那些晦暗的苦涩的滋扰,空气里只有甜蜜的爆浆的香甜气息。 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 她和江远廷? 颜浠月感觉大脑像喝了酒一样,晕乎乎的,比在马背上还要晕。 她也只有握紧了江远廷的手,才敢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两匹马,浠浠和月月,你怎么也没告诉我?”颜浠月问,“我们还骑了半天呢。” “其实我想说的。”江远廷坦白,“我怕我说了,你要跟我生气,说我随便拿你的名字用,毕竟你总是喜欢跟我生气。”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当然不是,我懂的,你就是想在我心里多刷点存在感。” “江远廷,给你脸了是不是?”颜浠月气得要抽手。 江远廷抓得更紧了,还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怎么办呢,偏偏我就吃这一套。” “……”越发没脸没皮。 颜浠月把脸撇去窗外,抑制不住地笑。 * 如今的旅游商业街完全脱开了小时候小吃街的模样,变化巨大。 曾经宽阔的石板路现在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两边的居民楼已经全部改成了商铺,个个门头巍峨,招揽生意的旌旗飘飘。 就连路口的一棵老槐树,江远廷小时候还爬上去捣过鸟窝的,现在树底下挂满了红绸带,变成了姻缘树。 “怎么这么神奇?”颜浠月完全料想不到,绕着老槐树走了两圈,“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它成精了?会给人牵姻缘了?” “对。”江远廷笑,跟着她的脚步,“第一个被牵的不就是我们?” “……江远廷,你说话越来越不注意形象了。” “我这叫不虚伪,哪像你,总是口是心非。” “我只是脸皮没你那么厚。”颜浠月开启怼人模式。 江远廷勾唇,揽过她的肩膀,两人往街里面走去。 有VJ跟上,在拥挤的人群里,两人开始还防着他们,尽量和他们拉开距离,后来渐渐得心思都在对方和吃的上面,也就不再理会了。 满眼各种小吃的招牌,空气里也都是各种美食香味的交杂。 颜浠月寻着小时候的记忆,只要店家标了“老字号”的,她都要尝一尝,江远廷则跟着她,在身后扫二维码付钱。 排队买到一个蟹黄包,颜浠月先用吸管扎进去,把汤汁一口吸完,再掰开把里面的蟹黄吃了,面皮嘛……她左右看看,想找垃圾桶。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江远廷管教的口吻。 “我不喜欢吃面皮。”颜浠月双手一递。 江远廷接过去,也没再说话,只用吃的方式帮她处理掉了。 颜浠月看着他,眼眶里有东西一滚,只觉得自己被宠到了,甜丝丝的。 再买什么吃的,颜浠月便都只吃一半,留一半给江远廷。江远廷拿到手,每次都是嫌弃地看她一眼,最后又似乎无可奈何,全都没有脾气地替她吃完。 “两个人现在灌了蜜一样。”隔着三四个人群,洪雅秀看着他们,感慨了句。 “他们刚从暗恋转到明恋,感情升温得快。”罗南溪站在她旁边,附和。 街上人太多了,VJ们跟拍不容易,而且围观和好奇的人也越来越多。 罗南溪打开工作群,给同事们群发消息,让大家各自有镜头可供选取就行了,放男女主自由恋爱。 可是却没一个VJ愿意收工,宋明哲第一个回复:【难得看到太子爷这么忠犬的样子,不全录下来,我良心会痛。】 “……”罗南溪笑了笑,“这些人。” 洪雅秀低头看手机,正好接收到一个朋友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们老板江远廷和颜家的颜辰凤联姻了?】 洪雅秀皱了皱眉,回问:【哪吹来的风?我们天天和老板在一起的,怎么都不知道?】 她朋友:【外面都在传,说江氏最近并购了颜家的公司,这并购的背后是联姻。】 洪雅秀把手机举到罗南溪面前,罗南溪一看,也觉得吃惊,不过很快想通了。 他说:“真要有这事,联姻也是联得颜浠月,他们这是瞎传。” 洪雅秀点头,给她朋友回复:【这是个修罗场,我们老板的确正在追求一位颜姓女子,但却不是你说的那位。】 她朋友立即被勾起了八卦精神:【快说说,难不成颜家还有一个女儿?】 洪雅秀笑了声,摁灭了屏幕,没再回复。这一行做久了,多的是娱乐细胞,什么事都只说三分真,剩下的全由爱脑补的大众发挥想象去了。 不远处,颜浠月又排队买到一份黑糊糊的臭豆腐,在人群中,边走边用牙签扎着吃。 江远廷走她旁边,拉住她,纸巾包里抽了张纸巾出来,把她唇角上一滴酱汁擦去。 边擦还边说:“我说什么了?你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永远要我的照顾。” 颜浠月抬起脸面,由着他动作:“那你就多宠宠我,对我好一点。” 江远廷将她往自己身边搂近一点,低了唇,道:“我心都想掏给你。” 颜浠月回看他:“你再这样,我要叫你油腻大叔了。” “傻瓜。”江远廷搂着她肩膀,将她隔离开人群,让她慢慢吃,吃得舒服点。 颜浠月笑,眉眼柔媚,比平时多了一种风情,樱红的唇弧度优美,泛着鲜艳的光泽。 看得江远廷心头一动,言语却不忘奚落她:“这个臭豆腐能有我做的五香豆腐好吃?” “不一样嘛。”颜浠月笑,“你做的再好吃,那也只能在家里吃,现在我们在外面,当然就要找些在家里不容易吃得到的吃,这样就什么都吃到了。” “这话我听着怎么怪怪的。”江远廷挑眉,什么家里的外面的,很像出轨的人在给自己找理由。 “你才怪怪的。”颜浠月扎了一块臭豆腐喂他。 江远廷刚低头咬上,身侧几个人影里,有人喊了句:“小江总?” 江氏集团里现在主要坐镇的还是江远廷的父亲,所以除了廷娱,集团内部的同事都是称江远廷为“小江总”。 江远廷转头,和来人视线对上,微微点了个头。 来人是江氏集团人事部的经理,平时和江远廷接触不多,对江远廷的印象一直保持在矜贵高冷之上,此时见他出现在人潮汹涌的街市,还吃着臭豆腐,一脸惊愕难以言表。 而且,旁边还有个女人,肤白,清纯,眼睛尤其漂亮,看过一眼,就让人忘不掉的那种。 “这位是……”来人本着做人事的素养,热情问道。 颜浠月看去江远廷,江远廷则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女朋友。” “啊,啊,哦……”来人惊讶得平时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打结了,“小江总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没公开啊。” “这不就公开了吗?”江远廷坦然一笑。 “哦,哦,是,是。”来人惊喜一番,又说了很多恭维的话,才走开。走时还不忘,偷偷在他们背后拍了张照,迅速发到公司微信群里。 这边,颜浠月看着人走远,低声嗔向江远廷:“我是你女朋友?” “都抱过了,你还想不认账?” “只是抱了一下,就是女朋友了?那你的女朋友会不会很多?” 第28章 第二十八捕 江远廷唇角弯起, 把她手里吃剩的空纸杯丢进垃圾桶,趁着两人的距离有点疏远,他伸了长臂, 掌心扣到女人的后腰,把她带进自己的胳膊弯里。 颜浠月腰上一烫,后背不由自主地拉直, 脚底却轻飘飘地靠了上去。 “那你说, 要怎样才算?”男人暗哑的声音从他唇齿间传到她鼻尖, 带着喷薄的气息, 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怦然心动的事情要发生。 颜浠月心慌慌,转头把脸往他肩上埋了埋,口齿不清地:“等我说了才算。” “那你说。”江远廷的掌心又紧了几分, 视线落在她唇上, 艳艳的,勾人。 “那……也不是现在。” 颜浠月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推他往前走。 江远廷轻笑,暂且放过她。 吃了一路, 两人都饱了,后面遇到好吃的, 颜浠月就想打包, 江远廷笑她:“没有明天了?” “明天不一定会来了嘛。” “你想吃, 我天天带你来, 吃到你腻死为止。” “江远廷。”颜浠月叫住他, “刚刚要我做你女朋友, 现在就想我死了?” “……”江远廷嘴角抽了抽, 抬手伸到她纤细的后脖上, 捏了捏, “傻瓜,这么会咬文嚼字了?” “那是因为是你说的。” “哦,所以我说的每个字都在你心里占有很重要的份量。” “……平时看你冷冷的,敢情都是脸皮太厚的关系啊。” 江远廷笑,手指揉捏她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颜浠月打开他的手:“你这毛病几十年都不改。” 江远廷笑得更深了。 往回走的时候,颜浠月买了一些小玩意,想着回英国的时候,送给邦妮,导师和他夫人,还有一些走得比较近的同学。 “什么时候回去?就一个毕业典礼了吧。”江远廷陪着她挑挑拣拣,在旁边问道。 “不啊,我申请了继续读博,导师说我99%可以通过。” “你还要读博?” “嗯,除了读博,我还申请了一家建筑设计院的offer,暂时还没有消息,但导师说也不会有问题,让我多等等。” 颜浠月把自己曾经规划好的计划一次都说了出来。 面前的男人是她深深爱着的,可她是那样的怯弱,只敢把他爱在自己心里。 除了读博和工作,她甚至有想过将来都留在英国发展,枫城会变成她漫长人生里的童年部分,而他也许会在他结婚生子以后,慢慢淡出她的记忆。 但是现在,江远廷就在自己面前,还公开说自己是他女朋友。这份爱情她期望了很久,却又似乎来得突然。 她现在大脑被荷尔蒙占据了,完全不能理性思考,她想和他在一起,那是不是要放弃英国的生活?那……之后呢? 两人站在挂着一排风铃的柜台前,那风铃在头顶发出空灵、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 江远廷靠近她,单手揽了揽她:“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但是我要我们在一起。我将来所有的决定都会把你考虑进去,我希望你也是。” 他说得很自然,嗓音低低的,好像都没有用力,话就出来了,可是却莫名其妙的沉着,每个音节落在人心上都掷地有声。 颜浠月莞尔,心里欢喜。 有导购员在叫卖饰品,颜浠月拿了一串红红的手链给江远廷看:“送你,要不要?” 江远廷嘴角轻抽,口里却说:“你送什么我都要。” “每天都戴?”颜浠月继续试探。 江远廷沉住气:“戴。” 颜浠月被男人的态度爽到了,不过她也没有真的给他买那样一串俗红,她徘徊在柜台,挑了很久,最终挑了一条男款手链。 那手链编织绳是深咖色的,古风的编织纹路很大气,头上一只镂空的白色玉石,里面镶嵌着一粒红豆,表面看,隐隐透出一点红,要藏不藏的,沉稳中一丝风骚。 “配你的气质。”颜浠月当即给他戴上手腕,贴着几百万的腕表,居然也没有拉低他的品味。 导购员一个劲地夸:“这位帅哥不光是脸长得帅,手也好看,瞧这手腕又白又有力,手链戴上去,给你加不少分。” 江远廷转了转手腕,自我欣赏了番,朝颜浠月道:“眼光不错。” “你是说选手链呢,还是选男人?”颜浠月笑。 “你说呢?”江远廷回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答案不言而喻。 他手指在柜台上叩了叩,挑了一条女款的出来给颜浠月戴上,款式和他的是一模一样,只是编织绳是暗红色。 是情侣款。 导购员又夸上了:“你俩太般配了,瞧这两只手牵在一块,就是天生一对。” 颜浠月把手腕靠上江远廷,左看右看也很满意。 她答应了江远廷送他,自然便是她来付钱,江远廷也不抢,看着她扫二维码。 导购员拿了计算器,给他们打八折,她说:“二位也真是运气,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做活动,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恢复原价了。” 谁知颜浠月说:“别打折,我们的爱情不打折,是多少就多少。” 导购员愣了一下,转而兴奋脸:“好的,好的,不打折,你们的爱情美美满满,甜甜蜜蜜100分。” 江远廷站在一旁,不置一词,眉宇里尽是风流。 * 回到爱情小屋,另外四位嘉宾都已经回来了。 朱成元带徐清稚去了一个非常惊悚还烧脑的密室,玩了一场大逃脱。古天樵和陈瑾华去了一个有山有水的风景区,坐船赏了半天风景。 “你们呢?去哪潇洒了?”古天樵笑着问颜浠月。 颜浠月叹了口气,回道:“骑马。” “哇,好有趣的啊,在哪里?”徐清稚羡慕。 “一点意思都没有。”颜浠月说着,在几人当中,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两只大腿痛死了,跟拉锯一样。” “骑慢点就好了。”朱成元笑道。 一想起马背上某人疯狂飞驰的样子,颜浠月摇头:“我能活着回来就万幸了,别的还敢想?” “可是看你,很高兴啊。”陈瑾华看着她,笑眯眯的。 颜浠月笑了下,看去江远廷,心想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把两人的事公开。 江远廷会意,走近茶几一步,朝她道:“我来说吧。” “说什么?”徐清稚看他们神神秘秘的,另外几人也看了过来。 颜浠月却想到什么,站起身,抢在江远廷开口前,对他道:“我们先洗手去。”说着,走过去,把江远廷推进厨房去了。 后面一阵笑声。 厨房里,两人站在水池边上,江远廷开了水龙头,颜浠月故意抢他的水,一定要自己的手在他上面,让男人洗自己洗过的水。 江远廷轻笑,挤了洗手液,抓起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搓了搓,像剥茧抽丝一样把她手指一根一根地洗。 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有水流声时而阻隔时而顺畅的声音。 江远廷将两人的左手腕相靠,将两条手链的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它们是天生的一对。”他沉着嗓音对她说。 颜浠月“嗯”了声,男人这是要给她坚定的信心呢。 等洗好后,两人指尖都泛白了,颜浠月朝江远廷睨了一眼,就着他的衣服,揩了揩手。 那湿漉漉的冰凉的小手掌覆上男人的后腰,江远廷虎躯一震,转过身来抓住她的手:“男人的腰不能随便碰的。” “我就碰了,怎样?”颜浠月仰头,茶色眸子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挑衅的光,不,是挑逗。 江远廷舌尖扫过齿贝,余光扫去四周固定的摄像头,最终把眸底的暗涌隐了下去。 颜浠月得逞地笑,铁定了他不会逾距,伸了手往他面前:“手机借我用一下。” 在浠月湖边,姐姐的谎言不攻自破,姐姐的心思她也不想再顾虑,但现在理智回来,她心里还有一个问题没答案。 江远廷正抽了张纸在擦手,想也没想,把装了手机的半边裤兜朝她一挺:“自己拿。” 颜浠月拿到手机,一看锁屏,只好还回去,江远廷浅笑,摁了指纹密码重新递给她,转身去冲咖啡。 颜浠月这下也不急着出去,拉过高脚椅坐下,打开江远廷的微信,在通讯录里一个个往下划去。 这时代,人们最重要的通讯工具就是微信了。 颜浠月屏了呼吸,手指莫名地发抖,好像要抓男人奸情的证据似的,却又很希望自己落空。又或者直接问出口,邦妮的事是与不是,都让他自己说。 大脑高度紧张,手指划拉得厉害,人名一个个一闪而过,她看到爸爸的姓名,看到姐姐的姓名,手指顿了下,继续往下划拉。 “Y”之后很快就到了“Z”,再划拉两下就见了底,正想自己多卑劣呢,这样翻人的手机。 突然,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头像跃入眼帘,和邦妮的一模一样,上面备注的名字叫“周黎雪”。 正是邦妮的中文名。 江远廷原以为颜浠月拿了手机是要把自己放出小黑屋,人站在饮水机前冲调咖啡的时候,看到她只是一个劲地刷着他的手机,顿时意识到不好,匆忙间想起什么,小妮子的神色已经骤变,什么都不用说,他也一刻惊醒。 放下杯子,疾步走过来抢手机,却为时已晚。 颜浠月抓着他的手机,跳开高脚椅,一双眼瞪着他,反倒没了以往的凶狠劲。 那是因为除了愤怒,愚弄的背叛的失望的情绪更多。这些情绪一股脑地挤入胸腔,压迫着她的呼吸都紊乱了,脸上气得青红皂白,就像是有刺眼的彩灯打上来的灯光一样。 “听我解释,我是担心你,牵挂你才这么做的。”江远廷急着解释,鲜有地乱了方寸。 “那年,你回来又突然走掉,让我很慌。” “我被你拉黑,再也联系不上,我怕自己从此就那样失去你。” “所以,我才找到了邦妮……” 江远廷坦白了,恨不能递把刀给她,让她发泄。 这事他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他需要一个好的时机,而绝不是现在这种状况。 颜浠月的脾气他太清楚了,懂事乖巧的时候,温柔可人,可一旦任性起来,就会变得非常固执,还特别会钻牛角尖。 四年前,他刚接管江氏的部分企业,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家族与集团都不允许他把重心放到一个女人身上。 枫城到伦敦,八千多公里,他想她的每个日夜,他都无能为力。 后来他想到了这个法子,几经筛选,他挑中了邦妮,资助她考进剑桥,接近颜浠月,照顾她。 而邦妮是学心理学的,在和颜浠月相处的四年间,将颜浠月的性格分析得透透彻彻,这教江远廷对自己心里的这枚月亮越发深爱,也在知道颜浠月对自己的感情时,让他更坚定了自己这份感情。 可是颜浠月总不肯回来,而他工作太忙又鞭长莫及。他在知道她有了留英的打算,便策划了这个节目,他想把那风筝一样的人儿收回来,再不要她离开自己半步…… “你变态啊。”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在我身边放个人,还四年,我把她当闺蜜,你们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虽然之前有怀疑,有过预设,但真相真正揭开的时候,颜浠月还是崩溃了。 人际交往中,她一向直来直去,何况长年生活在校园里,除了学术和写文,她与他人接触并不多。 她是那样喜欢邦妮,信赖邦妮,心里所有的秘密都和她说,把她奉为至交好友。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邦妮不过是个工具人!是江远廷操控了她!!而自己所有的心事秘密在江远廷面前也没有一丁点的遮羞布!!! 这种感觉不只是被欺瞒被愚弄,还有被控制被冒犯…… 颜浠月靠着墙站着,目光游离,灯光明晃晃地照着,没有一个死角,摄像头里那么多双眼睛,也没有一个死角。 一切是这么令人窒息而阴谋发酵。 她发了狠,把男人的手机朝墙上砸去,再不想听他说一个字,转身往楼上跑去。 听到动静的几人都走了过来,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机房里的工作人员看到画面,预感到爆点,迅速给陈学彬打了电话,汇报出去。 手机猛烈撞击墙壁后,“啪”一声落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这是被颜浠月摔碎的第二只。 江远廷肃冷着脸,捡了起来。 “怎么回事?”古天樵问。 江远廷摇了摇头:“没事。”转而跟徐清稚和陈瑾华道,“你们回寝室,帮我看着她,别让她走了。” “好。”徐清稚答应着,和陈瑾华一起上楼去了。 而江远廷的担忧没错,颜浠月一回寝室,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 “怎么了?”徐清稚一进来就问。 “你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陈瑾华也说。 颜浠月一声不吭,她现在已经没办法信任任何人了。 她把手链摘下来,往垃圾桶里扔去,却没扔准,扔在了外面。正要去捡,徐清稚抢在她前面给她捡了起来,劝道:“别连累无辜啊。” 陈瑾华在旁边也劝:“是啊,手链又没有错。” “多好看的一条手链。”徐清稚拿手上看了看,很宝贝似的,瞧着颜浠月的情绪,塞进了她行李箱的侧兜里,不让她再扔。 颜浠月争不过也就没再争,继续收拾衣服。 陈瑾华看着她:“闹一点小别扭,也不用走吧?” 徐清稚也道:“就是,江远廷手机都被你摔碎了,他也没说什么。” “要不让他道个歉,请你吃饭赔罪,再不行,拿键盘去,罚他跪半天。” “真的走了,你有没有想过违约金?节目之前你签合同了吗?” 陈瑾华和徐清稚一唱一和,直到这一句,颜浠月胡乱塞着衣服的手才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从邦妮开始,江远廷就处心积虑。 而《爱情捕手》从一开始就是个坑,是个陷阱。什么广告位,什么替姐姐上节目,全是江远廷骗人的幌子。 亏她当初还信誓旦旦,要为广告位,为自己家做点贡献,江远廷该笑死了。 之前总猜着江远廷上节目的原因,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小雀喜,想他是不是为了自己。 好了,是的了。 真相大白了。 那么不知羞耻地投怀送抱,江远廷要笑疯了。 可是,她的合同也是白纸黑字签得真的。如果现在退出,金钱捕手的奖金她可以不要,但违约金怎么办?广告位泡汤,爸爸那里怎么交代? 该死。 江远廷这人真是阴谋诡计太黑了,她竟然到这一刻才看清了他。 再想想自己这些年写文挣来的钱,和画图纸挣来的钱,跟违约金比起来简直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不对,那个给她砸榜的金主爸爸“等一个人”,怕不是江远廷吧…… 真是气死了。 颜浠月狠狠摔了自己的衣服,可衣服落进行李箱轻飘飘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倒是手机响了,夺命call那种,一条接一条,打开来全是邦妮发的道歉,文字、表情轰炸着屏幕。 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简直是铁锤。 气得颜浠月胸口起伏,一口气出不去,动手把邦妮也拖去小黑屋,和江远廷关一块了。 “去洗个澡吧,冷静一下。”陈瑾华劝道。 颜浠月椅子上坐了一会,才接受了她的建议,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了出来后,她丢进行李箱里的衣服都被陈瑾华和徐清稚重新挂进衣柜里去了。 “来,看你脸凶巴巴的,给你敷张面膜改善一下。”徐清稚不等她拒绝,直接揭了一张面膜贴到颜浠月的脸上来了。 还神秘兮兮地说:“这面膜是面膜里的极品,是我给厂商直播带货,万分之一的返点要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用,今天便宜你啦。” “谢谢。”颜浠月不能不领情,只好抬了脸让她贴。 想想自己和江远廷之间的矛盾是不该影响到其他人,她情绪渐渐收敛了些。 徐清稚开了手机音乐,对着穿衣镜反复练习着一段舞蹈,说是过些时候要与人PK。 她拉了陈瑾华做舞伴一起跳,可陈瑾华躯体僵硬,怎么也跟不上她的节奏。 颜浠月在英国聚会舞会参加得不多,专业舞蹈谈不上,一般跳跳的动作还行。 她参与进去,细腰扭动,顶着面膜和她们一起跳,四肢学着徐清稚的动作时而快速挥动,时而掉了链子脱了节奏。 镜子里,在两个人类的舞步中,活脱脱多了一只清纯艳丽的女鬼。 第29章 第二十九捕 江远廷可恨, 邦妮可气,但是在爱情小屋里,颜浠月没办法一个人躲起来舔伤, 也没办法把这点事说给她们听。 她在音乐声中发泄着自己,跳到后来,徐清稚和陈瑾华都说不行了, 要歇会, 颜浠月却越跳越起劲, 还故意对着墙上固定的摄像头做各种鬼脸。 陈学彬刚到机房, 看到这一段,“哈哈哈”笑个不停。 江远廷却没能笑得出来。 他此时站在爱情小屋的门厅里,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天气预报说今晚将有强台风过境。 而外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 雨还没到, 风已经疯狂造势,树木在飘摇中东倒西歪,一个个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高展鹏顶着大风前来送新手机,嘴里骂骂咧咧, 一见到人,立马又献上狗腿:“哥, 你怎么站在这?” 江远廷双手抄兜, 站着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手机呢?” “在呢。”高展鹏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手机盒, 递过去。 江远廷接了, 也没急着打开, 只垂在身侧, 轻轻拍打自己的大腿, 似乎借此动作缓解心里的焦躁。 高展鹏朝门里张望了一眼, 江远廷不请他进去,他也不敢往前,只闲扯道:“哥,你在这拍的是爱情综艺,又不是武打片,怎么还把手机摔了?” “你嫂子摔的。” 还没结婚,就这么底气十足的给人摁个名分,也没谁了。 高展鹏挖苦道:“嫂子脾气这么大呀?小时候不是很柔弱的嘛?哥,你站在这里不会是被嫂子赶出来的吧?” 江远廷没回答,只问道:“有烟吗?” “有。”高展鹏立即从兜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递过去。 江远廷接了,横到鼻尖下嗅了嗅,烟草的气息有种复杂的刺激,可以掩盖或者释放人的情绪。 尤其在人焦虑不安的时候。 高展鹏“咔嗒”一声,打火机点了火,拢在手心凑过来。 江远廷看着那火苗,莹莹的蓝光,映衬出一张女人的脸。 他眉上一蹙,把火吹灭,只咬着烟在齿间把玩。 高展鹏收了打火机,嗤笑一声:“哥,你这戒就破不了了?嫂子管你太紧了吧。” “人靠自觉。”江远廷冷淡出声,瞥他,“你走吧。” “别呀。”高展鹏来劲了,“来都来了,让我见一下嫂子嘛,我去给你求个情。好歹都是小时候一块长大的,多少情分总会有的。” “滚。”江远廷眸一沉,“别让我踹你。” “好好好,那,别忘了替我向嫂子问好。”高展鹏没脸没皮,讥讽带笑地跑了。 江远廷咬着烟,舌尖抵在海绵滤嘴上,烦躁了一阵,丢进了垃圾桶。 那年,他20岁,寒假回国办生日宴,颜浠月也回来了。 大家坐一块聊天的时候,他抽烟抽得很凶,还故意把烟圈吐在她脸上装酷,那是他自以为男人成熟的作派。 可颜浠月很不高兴,碍于他生日没有甩身就走,却连连对他翻白眼。后来蛋糕推出来,要他许愿的时候,小妮子竟然擅作主张替他许了,说不要他抽烟。 他不以为然。 谁知道,第二天颜浠月就进了医院,得了肺炎。 她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又怒气冲冲,手背上连着输液管,咳一下,骂一句。 骂得全是他。 他全盘接受,虽然心里明白她的肺炎和他抽烟关系不大,但还是从此戒了。即使颜浠月不在跟前,他也不抽了。 那时候,身边朋友都笑他,他却将之当个信条一样恪守了。 没想到,一晃已经六年。 夜深时,台风如约而至,瓢泼大雨,狂风肆虐。雨珠砸在玻璃窗上,“啪啦啦”的响,吵得人夜不成眠…… * 第二天星期天,雨势不减。 颜浠月一早起来,打了电话叫司机过来接,早饭没吃就走了。 回到家里,爸爸和姐姐已经出门去了,妈妈换了一身素服,要去参加一个长辈的葬礼。 “你和妈妈一起去。”姜绯玉对颜浠月道,“正好很多亲戚朋友很久没见了,带你见一见。” 颜浠月摇了摇头,心情已经够糟的了,今天不想见人,也不想去这种场合。 她赖在了家里,开了笔记本电脑码字。 登上文学网站才知道,她的八本书又被人砸在霸王票榜上了,不用进作者后台,她也能猜到是谁。 而等一个人这回不只是砸榜,还在书下一本本留言。 【现实与梦的距离,不是八千公里,而是你愿意抱我的那一刻。】 【暗恋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比你陷得更深。】 【想靠近你的每一天,不是想控制你,而是想和你在一起。】 【等你,多远多久我都等。】 …… 颜浠月看不下去了,后面读者跟帖都跟疯了,帖帖楼层建了百层以上。随便翻出几条长的: 【卧槽,真相了,等一个人一掷千金是为了追我们的太太。】 【这么砸榜的是网站第一人,等一个人肯定是大佬。】 【磕到了磕到了,这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美好的爱情故事吗?】 【我命令你们,立即在一起,下本书我不要看暗恋了,我要看甜甜的恋爱,求婚结婚造小人。】 【我要看车,豪华车那种,太太八本书都没开过车,下一本一定要开。】 …… 江远廷的这波操作无疑是把颜浠月推上了一个新高度,全网站都在讨论她。 颜浠月平时课业繁重,要学习又要码字,论坛方面几乎不去,除了微信和少部分朋友有联系,其他社交帐号全都没有。 一时,她成了神秘话题。 而这样还没完,个人主页有几封新站短,打开来,是网站版权部要和她谈改编影视的事,那有意向的影视公司正是江远廷的廷娱。 狗男人,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 保姆薛姨送了草莓来,颜浠月抓起叉子就朝草莓扎去,很快碗里一片血肉模糊。 可惜草莓不是江远廷,扎不到他身上。 【改编的事再等等,我需要一点时间再想想。】 她这么回了网站。 打开自己的书,和江远廷之间搞成这样,她忽然就写不下去了,好在存稿还有很多,颜浠月躺倒在床上,脑袋空空。 身下的床有点硬,像木板一样,不如爱情小屋那张舒服。 江远廷对她各种的好,她都记着。 从一张床到一个杯子,从管着她的饮食到亲自为她下厨,还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大姨妈不舒服的时候,他对她的照顾全是无微不至,亲力亲为的。 就是浠月湖,和两匹高贵血统的马,也是他对她感情的佐证。 她能不懂吗? 她放下姐姐,挣开自己心里的樊笼,甚至有一瞬想过要更改自己的未来,把他考虑进去。 可是,不过半日的女朋友,半日的甜蜜,一切竟然就都化为了泡影。 她想她是热爱自由的,不喜欢被束缚。 她的几幅评价比较高的作品,设计主题都是自由、大胆和热烈,就是她写的文里的女主也多是这种性格。 但是,江远廷是个上位者,是个惯于控制的人。 这和她的性格相悖。 再想到邦妮,四年的闺中密友,竟是江远廷的一枚控制她的棋子…… 太可怕了,可怕到无法呼吸,无法想象。 颜浠月不敢往细里想了,那感觉就像有种渗透进毛孔的禁锢,在她皮下组织里钻营。 还有19天,节目结束了就回英国吧,无论怎样,自己还有博士要读,有工作要去。 再怎样,她一定要把自己过得更好,没有江远廷,人生独美,不香吗? 颜浠月挺尸挺了一天,傍晚洪雅秀打电话来找:“今晚有约会,你在哪里,马上出来。” “和谁?”颜浠月警惕心一下子上来。 “新的,4号男嘉宾。” “单独吗?” “不是,你们三位女嘉宾和他一个。” “其他三个男嘉宾不参加?” “对。” 鼻腔里忽然嗅到一点阴谋的味道,颜浠月笑了,应了个字:“好。” 她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感情薄弱,但理智在线,无论如何,这个节目她还是要参与到结束的。 不就是演戏吗? 即使知道《爱情捕手》是江远廷的陷阱,但合同是真的,广告位也是真的,她倒没必要感情用事,让爸爸再来操她的心。 至于金钱捕手的设置,她现在也看穿了,也不过是江远廷引诱她的一个方式。 亏她之前投身其中还不亦乐乎。 颜浠月自嘲地笑了一番。 现在这身份,她说抛就抛,根本无需留恋,但此时进来一个新的男嘉宾,如果他是爱情捕手,那就有点意思了。 * 到了约定的餐厅,进了包厢,新来的4号男嘉宾和徐清稚、陈瑾华都已经到了,四周还围着几个扛机器的工作人员。 “来啦。”徐清稚招呼着颜浠月。 颜浠月“嗯”了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对面的男嘉宾微微欠身,朝她展颜一笑:“你好,我叫路沁泽,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颜浠月。”颜浠月也回了个笑。 六个人的长方桌,三个女嘉宾坐一排,路沁泽坐在她们的对面。女嘉宾们的目光齐刷刷都在路沁泽身上,路沁泽一个人有些应接不暇。 颜浠月感觉这座位坐得有点怪怪的,像三对一的相亲,忍不住轻笑了声。 “笑什么?”路沁泽问。 “看你面善。”颜浠月玩笑道。 对面的男人长得挺英俊的,面容谦和,彬彬有礼,身上穿着白色polo衫,很有绅士的样子。 路沁泽笑道:“听说你是剑桥大学建筑系的?” 颜浠月来之前,他们仨已经聊了好一会,颜浠月的基本情况也被聊了出来。 颜浠月“嗯”了声,回问:“你呢?” “我是牛津大学建筑系的。” “啊?”有点吃惊。 “现在供职伦敦一家建筑设计院。”路沁泽随即说了那家设计院的名字。 颜浠月又“啊”了声:“这么巧?我申请了他们的offer。” “是吗?录用了吗?” “面试通知都还没有。” “我们院一般要硕士生。”路沁泽面露难色,好像颜浠月没被录用,是他的错一样。 颜浠月点头:“知道。我已经二硕毕业了。” 她把她的专业说了说,还有自己的导师姓名。 没想到路沁泽激动了:“我知道他。” 这下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越聊越多,越聊越投机,路沁泽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了。 “咳,咳。”徐清稚假咳了声,打断他们,问路沁泽,“你既然在英国工作,那现在来这里参加节目,为什么啊?” “因为我爷爷。”路沁泽叹了口气,“他80多了,身体不好,最近一直住在医院。他的遗愿就是想看到我结婚,而我在英国这些年一直忙工作,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报名参加这个节目,就是想快点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 几人了然,神色各一地点了点头。 徐清稚和陈瑾华两人中,颜浠月大概猜到徐清稚是金钱捕手,陈瑾华是爱情捕手。因为徐清稚的玩心挺大,看似跟谁都热情,其实跟谁都没走心,最多就是养鱼场罢了。 而陈瑾华因为工作的关系,为人很谨慎,做事也细致入微,对爱情的渴望都很认真。 菜上来了,大家有说有笑。 路沁泽很会照顾人,每次都主动给大家分菜,每次都分均匀了,谁也不偏颇。 状似很公平,也没有一点陌生感。 “你要不要坐我这边?”路沁泽对颜浠月道,“你们仨会不会有点挤?” 颜浠月稍微迟疑了下,答了个“好”,挪了过去。 相对于对着一个男人吃饭,坐他旁边不用看到他的脸也许会更自在一些。 * 同一时间,江远廷回到爱情小屋,只见古天樵和朱成元在煮方便面,悲惨兮兮的。 “怎么了?今晚饭吃这个?”江远廷看了眼四周,觉察到一点不对劲,“其他人呢?” “说是来了4号男嘉宾,女嘉宾们都跟他约会去了。”朱成元搅拌着锅里的面,没精打采。 “4号?”江远廷心一沉。 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怕不是陈学彬想要节目好看搞什么事情吧? 如果是别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偏偏这个时间点是颜浠月和他闹脾气的时候。 江远廷转身去找罗南溪,可罗南溪摊摊手,推得一干二净:“我是你的跟拍,我只负责你一个人,其他的我怎么知道?” 江远廷阴沉着脸,盯着他看了两秒,看得罗南溪逃到三楼办公室去了。 江远廷只好摸了手机出来,给陈学彬打电话。 陈学彬一接电话,就嘲笑道:“你们三个太咸鱼了,都10天了也没有一点进展,我这不抓条鲶鱼进来,刺激刺激你们嘛。” 江远廷揉了揉眉心:“行,我们现在求生欲很强,快把地址给我。” “你要去?那里三对一气氛好得很。” “我们必须去,为了节目收视率,给你制造修罗场。” “他们那边现在够修罗的了,你们去了只会破坏氛围感,不好不好。” “陈导。”江远廷快没耐心了,“年底年终奖你是不想要了吧?” “诶诶,我是为节目啊,你是老板也不能公报私仇啊。”陈学彬油腔滑调,故意笑大了声,笑得阴险。 “对,你是为节目,但你要把老板娘搞丢了,你觉得你还会有节目吗?” 江远廷冷冰冰地放出威胁,陈学彬握着手机抖了抖嘴唇:“我这年纪一大把了,我为什么要给你这样一个老板打工,太可怕了。” 戏精上身,演了一会可怜,讨价还价地从江远廷牙缝里抠到一笔申请了几回都被打回票的经费,陈学彬总算把那边的约会地址吐了出来。 江远廷挂了电话,带了古天樵和朱成元就杀气腾腾得过去了。 * 江远廷怀疑陈学彬故意的,那约会地址离爱情小屋很远,加上堵车,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紧赶慢赶了才到。 到的时候,颜浠月他们已经晚饭用过了,正吃着甜点聊天。 江远廷找到包厢,推开门,和颜浠月目光一撞,颜浠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避瘟神一样避开。 江远廷不动声色,把里面情形收在眼里,和另外坐着的几人点头示意了下,也没特别的情绪表露。就连颜浠月旁边的男人,他也好像没看见似的,直接忽略了过去。 倒是路沁泽站起身,和他、以及他身后的古天樵、朱成元一一照了个面,自我介绍了下。 等服务员加了椅子,江远廷便在餐桌的顶端坐下了,古天樵和朱成元也一个坐到陈瑾华旁边,一个坐到路沁泽旁边。 三个男嘉宾的突然加入,令原来欢笑的气氛添了不少紧张的硝烟气息。 尤其是江远廷,虽然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有,可就是这样才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好像这一桌人先前在这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很对不起他似的。 徐清稚试探他的情绪,问他:“你们来干嘛?” “吃饭。”两个字,江远廷说得冷淡无波,好像先前来的路上,一直见缝插针地超车,拍着方向盘嘴里飙“傻逼”的人不是他。 朱成元看着他,和古天樵偷偷笑。 江远廷随便点了几个菜,把菜单转交给了朱成元,让他们继续点。 颜浠月低着头,事不关己地默默吃自己的榴莲班戟,优雅得一小口一小口,像个淑女。 江远廷斜看她一眼,这么端庄怕不是装给她旁边的人看? 什么也不用想了,他伸手就把那碟甜点端了,放到自己面前,在颜浠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夺了她的叉子,叉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第30章 第三十捕 江远廷这一套动作, 霸道强势,却又亲昵自然,无疑是要教大家看看清楚, 他们两人关系有多亲密。 的确,大家看着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路沁泽摸着下巴, 尤其地饶有趣味。 颜浠月蹙着眉, 茶色瞳仁瞪了下江远廷, 但众人面前, 她做不到他那样不要脸,没什么拿他的办法。 不过看他一口吞的甜点,眼神刺过去:“里面有榴莲。” 那是榴莲班戟。 江远廷从小不吃榴莲, 闻到味都捏着鼻子绕道走。 现在不知道是那榴莲外面裹得面粉太厚了, 盖住了味道,还是他心里有气,气到嗅觉失灵了闻不着味,他就那么一口进了嘴里。 江远廷皱了眉, 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糗住了,但到这个份上, 他也不可能吐出来, 只得喉咙口吞毒药似的吞了下去。 “你有病。”颜浠月轻骂了声。 “诶?”江远廷喝了口水顺下去, 榴莲回甘上来, 口齿香甜, “还不错。”说着, 又继续叉了一块, 吃了。 “……” 颜浠月支肘撑了脑袋, 别过头去, 不想再看他。 后面点的菜很快上桌,吃过饭的几人也重新上了餐具,陪着他们再吃一点。 江远廷解了袖扣,把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手臂,又把左手上的腕表摘下放在一边,那冷白的皓腕上便异常明显地露出一条深咖的手链,顶端白玉镂空的洞眼里透出一点明艳的鲜红,绝色,亮眼。 就这样,他还不放心,担心有人看不到,微微起身,伸长胳膊到餐桌中心,故意把两个菜盘子换了换,那手链惊艳地晃过所有人的眼。 徐清稚心领神会,笑着帮他起个头:“这手链很精致,怕不是有人送的吧?” 江远廷把头一点,下颌朝向颜浠月:“她的眼光,不错吧?” “好极了。”徐清稚赞叹道。 “喔——喔——太好看了。”其他几人也配合得一阵嚎叫。 路沁泽嘴角轻轻一弯,没附和,也没吱声。 而颜浠月气血上涌,要不是想着节目,她就要甩开身走了。 吃好饭,出了餐厅,外面没下雨,风却大,温度急剧下降。 几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抱臂,挤在一起取暖,等男人们开车过来接。 可等了一会,只有江远廷一个车过来。 她们这才知道,朱成元和古天樵没开车来,两人已经坐了路沁泽的车走了,剩下她们仨都只能一起坐江远廷的车。 阴谋,又是阴谋。 颜浠月瞥去驾驶位上的人,连坐个车都要算计,不给她一点自由选择的机会。 徐清稚和陈瑾华无所谓,拉开后车门先后上了车,颜浠月内心挣扎了好一会,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的车都走了,她才不情不愿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江远廷扬了下眉,迅速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那些孤独的,感伤的,所有的负情绪都似乎被头顶漆黑的夜空吞噬,让人看得见的只有繁华与热闹。 颜浠月摁下车窗,把视线投在街景上。 这个城市,太久太久没有触碰,每一眼都陌生,每一眼又亲切,夹杂着无数复杂情感。 车里另外三人说些有的没的,颜浠月不想和江远廷说话,靠在椅背上,闭了眼装睡。 可装着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颜浠月脑袋空白了好一会,有些不明状况。 人还在江远廷的车里,没错。 颜浠月察看了方向盘,控制台,还有几处粘着的摄像头,确认无误。 可是江远廷呢?后面两个人呢? 汽车静止不动,车子前面后面和左边都是车,就自己右侧是一片灌木丛,看起来像是在一个停车场。 灌木丛里黑影重重,远处的灯光投射在上面,泛起一层莹莹的亮光。 是下雨了。 雨不大,打在窗玻璃上,溅开一个又一个破碎的水花,像泪痕一样爬满玻璃,看得人糟心。 颜浠月手指勾到门把,车门却纹丝不动,打不开。 锁了? 她被人锁在了车里? 丢在了停车场? 像有个惊涛骇浪打过来,一种无助的、被抛弃的、缺了氧的窒息感迅速包裹了全身。 颜浠月瞬间清醒了。 “江远廷,你个王八蛋!” 颜浠月气得捶了捶窗玻璃,看到摄像头工作灯在闪烁,她把拳头朝那里举了去,放开了喉咙大叫:“江远廷,你两分钟内不滚回来,我一定杀了你。” 话音落,两秒都没有,车门锁“咔嗒”一声,解开了。 好像是一个玩笑,故意捉弄她。 颜浠月推开车门就跳下车,看到江远廷和徐清稚陈瑾华站在另一侧,好像他们去买了什么东西,刚回来。 颜浠月怒气值爆表,拔了腿就跑,一心只想离开这辆车,离开江远廷,离开这该死的节目。 江远廷眉心一蹙,知道坏事了,跟着就去追。 他们仨去K记买面包了。 本来只是徐清稚和陈瑾华去的,江远廷留在车里陪着颜浠月,他让她们带一个十全十美。后来徐清稚她们走了,他又想起来颜浠月喜欢整个撕着吃,但面包坊正常情况下都是切成片出售的。 嘉宾们之间没有联络方式,他看着颜浠月,自我判断她两分钟内不会醒来,便下车去了。 谁知道,颜浠月偏偏就在他们回来前醒了呢。 雨,小而急,伴着温度的骤降,打在人脸上冰凉凉的,心随之骤凉隐隐生出痛意。 颜浠月浑身打了个哆嗦,却也顾不上这些,只管往前跑。 江远廷追上颜浠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错了。”声音哑哑地,带着哄人的语调,“给你打一下,不生气了,嗯?” 颜浠月一口气顺不上来,堵在心口痛,脸上的雨水在光洁的皮肤上泛着光,湿意濛濛,像泪一样。 “我去给你买面包了,就两分钟。”江远廷拽住她,不让她走,把当时情况解释了一遍,手里的面包往她手边送,让她感知面包的热度。 颜浠月摇着头,气到一个境界,她不想再计较了。 果真爱情只有存在想象里才是最美好的,它根本经不起现实的一点点考验。 一次,二次,真实的人跟想象中的差别太大太大。 “浠月,你说句话好不好?”江远廷感觉到她动了真怒,一只手揽过她后腰,想把她拥进怀里。 但颜浠月推开了他。 她冷了声音:“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 “我知道。”江远廷拉紧她手腕,“我不该抛下你,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 雨细细密密落在他的额前碎发里,又黑又沉,将他平时冷酷倨傲的气势压落一分,显出一种温柔。 颜浠月仰头:“你根本不懂。” 把她一个人关在车里,不只是一种禁锢,还是一种抛弃。 无论哪种,都是她憎恶的,而江远廷一个行为两次伤害,人就像是被他捅了两刀,她怎么接受?怎么原谅? “我懂,全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要关着你,我是担心安全问题,前后两分钟都没有,我就跑回来了。你不信,可以问徐清稚,问陈瑾华。”江远廷靠近她,抱紧了她,不让她抗争,一句句和她解释。 他抬手捏到她衣领上,关掉她的麦,指尖碰到她的肌肤,柔软冰凉。 “浠月,原谅我,原谅我。我也没有要抛弃你,我去买面包也是为了给你吃。你看看,热的呢,整个的,我特意挑的。” 江远廷把面包往她手里塞,手指抚摸上她的脸,给她擦去雨水。 “浠月,这就是一个小事故,小错误,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犯了。你可以先不原谅我,但你别这么较真好不好?我走开是我不对,但绝对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一切的出发点,都是我太想和你在一起,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以后我做任何事都一定先问过你。” 江远廷弯腰低头,用自己额头靠上她的额头,嗓音低沉的话一句一句落到她耳边。 而最后一句,是为邦妮的事一块道歉了。 可真顺当呢。 “没有以后了。”颜浠月身体僵硬,体温湿冷,在男人的怀里挣扎着。 “有,谁敢说没有?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江远廷抱紧了她,带着她往回走,“回家我任你打任你罚,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好不好?我绝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要不你现在就骂我打我,嗯?” “你……”颜浠月狠了心不想再理会他,可男人身体上的强势,和他的话一起像雨一样细密入侵,让她根本逃不开。 她被男人禁锢在怀里,她越挣扎,他就越是用强大的力量压制她。 而他们站得位置靠近斑马线,很多行人和路过的车辆都停下来看向他们。 颜浠月早知道江远廷这人不要脸起来有多不要脸,可她还要。 “你放开我。” “我们回家。” 像是柔情时间结束,江远廷不再多说一句,很强硬地把颜浠月裹挟着往回走,前一句承诺的“做任何事都一定先问过你”好像不是他说的。 “我恨死你了。” “可以,回家让你继续恨。” 颜浠月举了双拳打他,可拳头落在他身上,像毛毛雨一样。 江远廷低头,像是要和她说话,但滚烫的唇却擦到了她冰湿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但这一刹那的触碰像着了火的火柴烫得颜浠月一个激灵,人瞬间就呆若木鸡了。 江远廷趁势把她连抱带推地带回车前,塞进车里,后座上的陈瑾华和徐清稚立即递了纸巾过来,给颜浠月擦雨水。 “我们下车的时候,想喊你的,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叫醒你。”徐清稚为江远廷说话,“江远廷留在车里陪你的,可他又担心我们买不好,才去的。” “是啊,江远廷买面包特意给你挑了个最好的,那包装都包了两层,怕被雨打着。”陈瑾华也帮腔。 看着江远廷转回驾驶位,上了车,徐清稚朝他道:“江远廷,回去表现一下咯。这事不管怎样都是你错了。” 江远廷点头,侧过身看去颜浠月:“回去之后,你要我怎样就怎样。” 他见颜浠月脸上冷冷的,不吭声,耳颈处和眼角却有薄红,也没有再跳车,心里才疏朗开来,拿过纸巾把她头发擦了擦。 “别碰我。”颜浠月打开他的手。 就刚刚被男人半抱在怀里,那种触碰,刚硬强势又灼热,说没反应是假的。尤其是额头被他落了吻,那感觉就像脑门被烫开了一个洞,也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柔弱与妥协,甚至还有不可抑制的兴奋,真是……羞耻。 * 回到爱情小屋,颜浠月身上衣服有些湿,第一个上楼回寝室洗澡去了。 等她洗了出来,正擦着头发,有人敲门。 徐清稚去开了门,是江远廷。 他头上半干的头发略显凌乱,散发着沐浴后的冷杉气息。身上干净的黑T恤,烟灰色的棉长裤,敛去了他白天上位者的气势,变成了居家的随和款。手里再端上一杯牛奶,面容清和微笑,简直就是个好好先生的广告招牌。 江远廷第一次进女生寝室,却一点也不见外,直接走到颜浠月面前,把牛奶杯往前一送:“热的,先喝了。” 当着另外两位女嘉宾的面,一点避讳也没有,好像和颜浠月就这么公开了,闹别扭都闹得这么路人皆知。 不过也奇怪,被他这么胡搅蛮缠,颜浠月最初那些强烈的怒与火气都像是被搅碎了,现在对着他生气,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都像是为了生气而生气。 男人端着牛奶举起的手臂,皮肤冷白,那手链在腕骨上碍眼的很,尤其那绳结底下坠着两颗白色小玉石凌空晃啊晃的,顽劣张扬,和它主人一样没脸没皮。 颜浠月抬手越过牛奶,就去捋手链。 “别。”江远廷手腕迅速往回收,另只手抓住她,“你想要,我给你,先把牛奶喝了,暖暖身子。”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颜浠月收回手,不想和他有肢体接触,“你先把手链给我,我再喝。” 江远廷也不装了,直白道:“你都送给我了,怎么还好意思要回去?” “我不想给你了。” “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我只要你就好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小学鸡一样拌嘴,过家家。 徐清稚和陈瑾华在一边看着发笑。 颜浠月吵不过江远廷,也不再和他吵了,头发用鲨鱼夹随便一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抹护肤品。 她平时都是三两下解决完,这会对着镜子慢吞吞耗着时间。 江远廷也不催她,把牛奶放到梳妆台上,坐上半圆的懒人沙发,摸出手机,开始刷屏,很漫不经心。 颜浠月左脸一个问号,右脸一个问号,镜子里瞪了瞪眼,头顶一串问号。 这是女生寝室,且其他女嘉宾都在,他一个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在这里,非但一点臊意都没有,还懒懒散散的样子,脸皮这是厚到了什么程度? 而且那张沙发是凹型的,是颜浠月平时最喜欢坐的沙发。 她每次窝在里面都会有一种被包容的感觉,很舒服。可是这男人,别说他人有多大只,坐在上面把沙发衬得多小,就那一双大长腿交叠在沙发前,都占据了很大一片空间,显得他在这个房间里非常得有存在感,完全令人忽视不了。 颜浠月胸口的气不顺,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乱,再这么下去,她都觉得自己要得哮喘了。 只不过,不是谁都和她一样对江远廷反感的。 沙发那片区域里,陈瑾华和江远廷隔着一个座位,正面对电脑做股市分析,想到一个什么问题,抬头随便问了下江远廷,没想到江远廷也就随随便便给出了答案。 陈瑾华受到点拨,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又问出第二个问题,江远廷也轻而易举地回答了她。 斜对面的徐清稚在刷手机视频,刷到一个好笑的,凑过去拿给他们看,江远廷看了眼,很散漫地笑了笑。 这下可好,他们仨围着茶几坐一块,笑声不断了。 颜浠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沉住气,端起牛奶一口气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走到江远廷面前,把空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脑袋一甩,拿后脑勺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但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江远廷勾了勾唇,也没再说话,拿起空杯子,满意地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捕 作为晚来的嘉宾, 节目组给出了补偿,路沁泽拥有两次约会特权,在三位女嘉宾中任选两人。 而路沁泽目标明确, 两次都约了颜浠月。 第一次去了一个日本料理店吃晚饭,之后去游船。 夏天燥热的夜风,沾染上水汽, 有了清凉的湿意, 拂过人的脸像亲吻一样温柔。两岸水草的气息, 炫丽的灯光和浮雕夜景, 在微微起伏荡漾的水波中有着迷离的美。 两人坐在船头,路沁泽只手横在颜浠月背后的矮栏杆上,没有逾距的动作, 似乎只是担心颜浠月一个后仰就会掉进水里, 要护她一护。 颜浠月感激地笑了下,只是心里更没了往后靠的意思。 第二次约得是一个下午,路沁泽带颜浠月去开卡丁车。 颜浠月之前从来没开过车,连驾照都没有, 但是一圈开下来,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焦油气味吸引了她。 她开了一圈又一圈, 一圈比一圈速度快。 她才发现速度果然是产生激情的温床, 运用到写文中可以创作出很多东西。 那种大脑高速运转, 注意力超常集中的时候, 反而是人最冷静的时候。 这几天在爱情小屋, 古天樵和朱成元都不再给颜浠月发心动短信了, 平日里的互动也都避嫌似的避开了颜浠月。 不用想, 肯定是因为江远廷了。 倒是路沁泽, 对颜浠月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 他们有相同的留学经历, 还有相同的关于建筑的话题,更重要的,将来还可能会成为同事。 如路沁泽期望的伴侣那样,颜浠月就是他的理想型。 “我感谢这个节目,让我认识你,虽然时间还短,但我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即使下了节目,我也不会放弃。”这是路沁泽的话。 颜浠月听了,很感激他,在这种时候,像是有个盟友在支持她对抗江远廷似的。 只是并没有心动的感觉。 路沁泽为人温和,很绅士,一张笑脸也很标准,就像一杯75°的白开水,温温的,不烫也不凉,入口刚刚好。 可就是缺了点什么呢? 是激情。 江远廷那个人,冷静,且冷漠,但就是在那样一张外表下,一个瞥你的眼神,一个勾唇的微动都像是岿然不动之下不小心流出的柔情,反而更容易地刺激人的肾上腺素,让人心跳狂乱。 这些天两人闹着别扭,她生着他的气,可只要他望过来一眼,她还是容易心动。 马背上,她靠着他,听见他的心跳。浠月湖边,她在他怀里,闻见他的气息,还有那个雨夜里划落在额头上的吻,无论过去多久,一想起来都是颤栗的心悸,牵动到呼吸都会打颤。 他算计她,不管她怎么想,他的目标就是她,而现在算计从阴谋变成了阳谋,堂而皇之成了公开的追求。 而她除了拉住路沁泽做盟友,似乎也没有其他有效的对付办法。 可路沁泽却还不甘于只做个盟友…… 卡丁车时间结束时,颜浠月摘下头盔,换了衣服,额前的碎发贴在脑门上,像块黑绸缎。 路沁泽看着她笑,抬手过去想给她捋一捋。 颜浠月挡住他:“我自己来,我去下洗手间。”说着,便转身走开。 洗手间里,颜浠月低头,掬了把水拍到自己脸上,清凉感渐渐消褪开车带来的涨热。 她想她是不喜欢异性对自己的触碰的,那种行为存在暧昧与危险,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反感过江远廷。 仔细想想,一次都没有。 就他的那种禁锢和强势,虽然第一反应会想要抗拒,可是同时也会引起荷尔蒙的爆发,会让人更激动更渴望…… 颜浠月看去镜子里的自己,耳根两侧带了薄红。 该死,在和别的男人的约会中竟然总想到他。 颜浠月散了头发,拿手指当梳子,稍微梳理了一下,重新束了个马尾辫,在脑后甩了甩,甩出一片清爽干净的气质,朝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应酬的笑,回去找路沁泽。 见了面之后,路沁泽问她:“你喜欢印度菜吗?晚饭我们去吃印度菜怎么样?” “好。”颜浠月客随主便。 * 两人吃过饭,回到爱情小屋,另外五位嘉宾全都在客厅,笑声不断,一进大门就听见了。 他们以茶几为中心,或坐沙发上,或坐地毯上。那茶几上摆了好几个纸盒和快餐盒,里面有炸鸡和披萨,还有一些小吃点心。 不知道江远廷说了什么,引得大家一阵一阵乐不可支地笑,尤其是徐清稚和陈瑾华笑得双手摁在肚皮上,东倒西歪的。 “你们搞派对吗?”颜浠月走过去,口腔里泛上酸意,随手拿起一杯满杯的可乐,“有人喝过吗?”见没人回答,咬上吸管就啜了两口。 江远廷坐在单人沙发上,嘴角牵起一个弧度,那杯可乐他刚喝了两口。 在座的其他人要么没来得及说,要么在等别人提醒她,但见颜浠月既然喝了,江远廷自己又不说,几人笑意了了,全都心照不宣,也就不再给颜浠月制造尴尬了。 “约会开心吗?”江远廷抬头看去颜浠月,捕捉着她的神情,口吻几分委屈,“你们就这么抛弃我们,我们一个都没心思做饭了,就这样随便叫点外卖对付一下。” 颜浠月喝着可乐,对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竟一时说不出话。 路沁泽面上也一僵,好像撬人家墙脚当场被抓包,但也随即展开温和的标准笑:“你这说得哪里的话?我不过按节目流程走而已,只要没到最后一天,谁都有机会。” 而与此同时,颜浠月垂在身侧的手有根手指被江远廷的一根手指勾住了。 当着大家的面,明目张胆的。 颜浠月急着甩他,第一次轻轻地没甩开,第二次再想甩的时候幅度大了点,可是这样拉动他的手更像是一种撒娇。 大家一阵“喔,喔”地哄笑,也不知道笑江远廷的讨欢举动,还是路沁泽的挑衅言语。 而路沁泽的内心似乎比他细皮嫩肉的外表强大很多,他也没一点尴尬,余光瞟去江远廷手指的小动作,似乎有不惧之色,摆明了要和他竞争。 也幸好颜浠月终于甩掉了江远廷的手,路沁泽才放心的在人群中找了个位置坐下,加入了他们。 颜浠月有点恼,但在节目里也不好发作,先去厨房洗了个手,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又重新回到客厅。 茶几边七个人略显拥挤,因为正对面要留给镜头,大家只能围坐三方。而三人位长沙发离茶几有点远,吃东西不方便,除了古天樵坐在上面,徐清稚和陈瑾华都是坐在地毯上的。 “到我身边来。”江远廷收了长腿,在自己单人位的沙发下留出一个空位,给颜浠月。 颜浠月犹豫了一下,对面双人沙发上坐着路沁泽,朱成元坐在地毯上,相比较去那里挤个位置,的确是江远廷这里更好一点,但是,她对江远廷道:“你让开,沙发给我。” 江远廷嘴角抽了抽,却也没脾气地挪开,盘腿坐到了地上。 就他那身高体长的,一坐下去,像座黑色山峰一样盘踞一方,而他西裤紧致,屈腿之后,更显紧绷,那腿部肌肉受到压迫,有种血脉偾张的欲。 “算了算了。”颜浠月见不得他那样子,又主动让开沙发,“你坐吧。” 江远廷勾唇,撑着沙发扶手又站起来,和她换回座位。 颜浠月坐到地毯上后,耳边听着大家的说笑声,挑了个鸡腿吃起来,吃完后又挑了个鸡翅,一个接着一个没停过。 “晚饭没吃饱?”江远廷半屈身,两只膝盖张着,上半身几乎折叠在上面,下颌凑近了她的耳边,把自己的话语低低地传给她。 这样说话,那声音伴着他温热的气息都喷在了颜浠月的耳颈上,颜浠月耳尖一颤,瞬间红了一片,转头厌弃的眼神朝男人睨去:“关你什么事?” 那印度菜口味太重了,除了咖喱鸡,能在咖喱里扒到一点鸡味,其他的菜不是酸就是辣,颜浠月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个什么。 “吃咖喱了?”江远廷却压根不在意她的小眼神,吸了吸鼻子,“印度菜?”见女人不回答,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眉毛抖动了下,带着笑意,“那咖喱鸡是不是还不如炸鸡好吃?” “我发现你现在话很多诶,你才26就更年期了?”颜浠月白眼翻过去。 “那不是跟你在一块才喜欢说得嘛。”江远廷眼角一挑,还她一个白眼。 两人都白眼,暗斗频发,颜浠月带着自认为的攻击性,其实却柔得潋滟光华,江远廷的带着戏谑,余光里却有种宠溺。 斗了十来个回合,互相受不了对方了,才断开目光,结束。 颜浠月炸鸡吃满意了,捧起可乐,含了吸管在嘴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说笑的事情上。 江远廷却瞥着她那樱红的唇瓣和那一截白色吸管,舌尖扫着自己的齿贝,一遍又一遍,嫉妒上那吸管,恨不能把自己喝过的事告诉她。 “那披萨是榴莲的。”他俯身,又凑到她耳边去放风,把她的注意力勾到自己身上。 颜浠月按了按耳根下一个穴位,又恼着拿眼神刺了他一刺,但视线还是往披萨那瞅了去。 那披萨是13寸的,有点大,颜浠月估着自己的肚子吃不下一片。 “你拿一片,我俩分。”她还没谢绝,江远廷又开口了。 “你真要吃?榴莲的?”颜浠月不可思议,本来就觉得他那天吃榴莲班戟就装逼装过头了,现在居然还要? “我错了,你是对的。”江远廷现在态度好得要死,一有机会就主动认错。 他知道颜浠月那口气还没消下去,每天她愿意和他说句话,他就尽着法子顺她气。 小时候有一次江远廷在颜浠月家里,还有颜辰凤,三个人围在餐桌上一起写作业。 颜浠月作业少,第一个写完,跑去冰箱拿了榴莲出来,放到餐桌上吃。没想到那味道一散开,江远廷“呕”了声,当场就要吐。 颜浠月从来不知道还有人会对榴莲的香味这么反感的。她起了恶作剧的心,抓起一块榴莲,靠到江远廷面前,哈着口气吧唧吧唧地吃。 江远廷捏了鼻子就跑了,颜浠月追着他。那气味不用靠很近,隔着几米就能熏到他。江远廷从来没那么狼狈过,被个小妮子用个榴莲欺负得无处藏身。 颜浠月那时候大概只有8、9岁,瞅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大哥哥会怕一个榴莲,简直笑死了。她一手一个榴莲,像抓着两个凌驾对方之上的权杖,逼着江远廷连连后退,小样儿有恃无恐。 江远廷被逼到角落,无奈之下,也是年少气盛,他抓了一张纸巾揉碎了塞进两个鼻孔,趁着颜浠月靠近,他将她打横抱起来,连着榴莲一起扔出了门,并且放言:“不吃完不许进来。” 明明是自己家,竟然被一个外人扔出门,颜浠月气得拍门大叫,叫到后来江远廷死活不开,她就哇啦哇啦哭了。 再后来还是姐姐颜辰凤开了门,两边劝解了很久,谁也不理谁。 再再后来两人谁都不记得怎么和好的了,反正就是中间颜浠月气了很久很久,连“绝交”、“老死不相往来”的话都说过。 眼下,颜浠月才不买他的账,她说:“你别想浑水摸鱼,你错得可不是一点点。” 话这么说,但她还是半起身撕了一片披萨,又在中间的位置撕成两半,把大的给了江远廷:“吃,吃给我看。” 江远廷嘴角抽抽,当真他一卑微,她就作威作福了。 他咬了一口,嚼动两下,唇角一翘,一个弯弯的弧度,愉悦地:“真香,真好吃。” 颜浠月嫌他一眼,转过头吃自己的,又加入到他人的聊天中。 江远廷吃完披萨,用手背拍了拍她:“给我抽张纸。” “你自己不能拿?” “你近一点。” 不想和他纠缠,就只能快点照办。 颜浠月抽了纸递给他,还不忘例行公事地白他一眼。 过一会,在颜浠月和别人聊天正起劲的时候,江远廷又拍了拍她:“那个马卡龙拿个给我。” “……”颜浠月有点恼了,“大人,你有什么事能一次说完吗?” “不能。”江远廷回得干脆。 “要不,你坐地上来。”颜浠月说着,就要起身。 江远廷按住了她:“不用,你坐着。” 他是用手掌按在了她肩头上,那掌心滚烫的温度如烙铁一样穿进颜浠月身体,颜浠月感觉心被烫了个窟窿。 “爪子拿开。”颜浠月转头投诉,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警告道,“你别靠我这么近,我还要跟别人谈恋爱的。” 江远廷嘴角又抽,反投诉:“你都是我女朋友了,怎么还在想着跟别人谈恋爱?” “半日女朋友?”颜浠月很不屑地,“我们当天就已经分手了。”说完,头转回去,不再理他。 江远廷看着她,小妮子生气的瘾儿真高。 却也只能暂时作罢。 路沁泽坐在对面,视线有一半都在他们俩身上,看着两人亲密的程度,想自己的困难还有点艰巨呢。 还好他一向宽容大度,节目还剩半个月,他还有时间。 * 客厅聚餐快结束的时候,陈学彬来了。 自从安排了路沁泽进节目,他在公司不受江远廷的待见了。 “我要考虑整个节目的效果嘛,你是老板,难道不想这个节目好?不想挣钱?”陈学彬这样理直气壮地跟江远廷解释。 “要节目效果可以,你就给我制造个情敌?”江远廷磨了磨后槽牙,要是眼神能杀人,他当场就要开刀。 “怎么,威胁到你啦?”陈学彬不怀好意地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堂堂江氏太子爷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我不是不自信,是看不得你中间乱插杠。” 江远廷当初做这个节目的初衷就是为了绑住颜浠月,防止她逃跑,想要两人好好谈场恋爱。 节目时间一个月,他觉得足够。事实上,他在第10天就成功了。可是谁叫自己太得意忘形,只做了人家半天的男朋友就被甩了。 他承认自己对颜浠月有强烈的控制欲,谁叫小妮子从小叛逆,我行我素呢。但再怎样,他认为这是他俩的内部矛盾,他只是需要和她磨合。 可是陈学彬这个时候塞个人进来,他虽然不担心颜浠月会变心,但是节目里要走形式,要颜浠月和别的男人约会,他怎能做到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于公,从大局客观地看这节目,他已经放了权力给陈学彬,没道理为自己一己私欲任意为之。不过于私,冷落冷落陈学彬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这些天,陈学彬在公司都进不了江远廷的办公室了。 此刻,陈学彬来爱情小屋,是要和大家说下一次约会的事。 他说:“后天是七夕,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们《爱情捕手》是恋爱综艺,怎可能错过这么好的节日?” 朱成元搓了搓手:“那是要整什么样的约会?” 陈学彬在他们正对面选了个居中的位置,很随意地盘腿坐到了地上,后背挡住了镜头,目光从右往左,依次睃巡过每位嘉宾,尤其在江远廷和颜浠月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笑道:“会很有意思的。上次的约会是男嘉宾准备礼物和制定行程给女嘉宾挑,这一次反过来,由女嘉宾做准备,明天晚上礼物送到男生寝室,给男嘉宾挑。挑中了谁的,后天谁就和谁约会。” “行啊。”古天樵坐在他对面,上半身往前倾了倾,道,“但我们现在男嘉宾有四人,女嘉宾只有三人,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会很有意思嘛。”陈学彬诡秘一笑,卖了个关子,“因为你们多一个人,所以你们四人中必定有一个会轮空,你们想想怎么个轮空法。这个交给你们四个自己决定。” 第32章 第三十二捕 “太残忍了。”朱成元拍了下大腿, 叫了声,“七夕谁不想约会?轮空做单身狗,谁愿意?” “那你们决斗咯。”陈学彬没良心地发起鼓动。 大家一阵哈哈笑, 谁都没把他的玩笑当真。 颜浠月对江远廷送上真挚的祝福:“祝你轮空。”笑眯眯的。 江远廷回她一个笑:“你开心就好。没有对比怎能突显我的好?祝你七夕快乐。” 颜浠月刺他一眼,真自信哪。 陈学彬站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苍蝇拍一样的东西来, 头上是个塑料小人手, 骚红骚红的。 他举着小人手在茶几边缘敲了敲, 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 说:“节目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你们各自的目标都确定了吗?爱情捕手们,你们确定自己能捕获爱情了吗?金钱捕手们, 你们确定自己能获得巨额奖金了吗?” 大家看着他表演, 这么敏感的话题谁也不接腔,只都笑着。 陈学彬也不需要他们回答,自导自演地认真上戏:“要更改自己秘密身份的随时来找我,还剩半个月, 也就两个星期了,你们都有点上进心了。” “我们一向都很上进啦。”朱成元“积极上进”地抬起一只胳膊往天空做冲刺的动作, 其他人跟着起哄。 陈学彬笑了, 将骚红的小人手挥舞起来, 好像那是条赶牛羊的鞭子, 挥一下, 牛羊们就能跑起来。 只是现实中, 牛羊们谁都懒懒得, 没人正经得当回事。 * 散会后, 男女嘉宾们各回寝室。 江远廷先独自去阳台, 把之前未接的工作电话回拨处理了一下。 再回到寝室时,路沁泽已经洗完澡爬上上铺他的床,准备就寝了。 这几天的相处,男嘉宾们都发现了,路沁泽的生活非常规律。早上总是6点准时起床,晚上总是11点前上床睡觉。 “你在英国也这样吗?”朱成元抓着高低床的爬架,打趣头顶的人,“现在年轻人像你这么正经作息的太少太少了,你这样可是要活100岁啊。” “为了和家人多些长久的幸福,健康的作息是必要的保证。”路沁泽坐在床上,回道。 “你说得对。”太正经了,朱成元聊不下去。 江远廷刚从阳台进来,听到这话,勾唇冷笑。 他很想问问,说着作息规律的人为什么总是一整夜一整夜的翻身,动个不停? 因为他睡在路沁泽下铺。 高低床本来就没有家里的大床睡得舒服,这就不用说了。最近为颜浠月的事,他夜里睡眠质量不高,路沁泽一来,睡到了他上铺,他的床就再没安稳过,好像是来故意折磨他的,搞得他的睡眠变得更差了。 但目前还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江远廷不想多事,也就不提了。 为明天4:3选礼物的事,江远廷想到一个主意,他对室友们提议:“我们现在就把谁轮空的事决定了吧。” “这么刺激?”朱成元一边眼露惊色,一边又雀雀欲试,“也好。早一点决定了,早一点接受,轮空的人还好另找节目,不至于太难过。” 古天樵在玩手机,听见这个话题,也赞成:“现在礼物还没有看到,大家心情都放松着,不然明天看到礼物,再来决定恐怕会很紧张。” 江远廷微微点头。 要说之前只有他们仨,他丝毫不用担心,但现在来了个路沁泽,他很清楚这个角色是陈学彬故意为难他而放进来的,而路沁泽也一定会为了颜浠月与他竞争到底。 他得想办法快点解决。 朱成元问:“那我们怎么决定?” 古天樵放下手机:“听说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女嘉宾她们是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的,我们也可以来试试。” “这么幼稚?”路沁泽本来要躺下睡觉了,这下又坐了起来。 他很好奇自己没来之前,爱情小屋里发生的故事,不过他这么一说,另外几个男人也不好意思石头剪刀布了,因为“幼稚”。 “那我们掷骰子吧。”朱成元提议。 “有骰子吗?”古天樵问。 朱成元拍了拍口袋,摊手:“没有。” “我有个提议。”江远廷走去桌边,随手拿起一本书,手指划过书页,比着页角的页码,“我们每人抽三页,将页码的最后一个数字相加,比大小,最大的轮空,剩下的按顺序选礼物。” 这个办法简单也有趣,几人纷纷赞成,只是,“为什么最大的轮空?”朱成元表示好奇。 “因为他最大,别人都比不过他,平衡法,那他轮空不就很应该了嘛。”江远廷解释。 “哈哈哈,就是越大越要削弱他的优势,是这个意思吗?”古天樵懂了。 “这样有点意思。”路沁泽下了地,准备加入。 这下,四个成年大男人围到了一起,按江远廷说的各自抽了页码,当场相加,一个一个比。 结果,最大的是路沁泽,第二是江远廷,第三是朱成元,古天樵最后一个。 “太有意思了。”古天樵看去江远廷,知道他对路沁泽有意见,现在就把路沁泽轮空了,这要是巧合,也太神奇了点。 江远廷勾了勾唇,放下书,这点小伎俩,他上大学的时候没少和人赌。只不过以往的经验,他很少抓到最大,所以才想到一招“去最大”。 但是没想到去的是路沁泽,那真是太好了。 他对路沁泽道:“多谢。” 路沁泽有点不甘心,感觉江远廷在书里搞了鬼,可那书普普通通,还是古天樵的书,书页也是自己翻的,完全没有任何玄机。 “愿赌服输。”他最终报之一笑,“祝你们约会愉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侧身对着江远廷,江远廷莫名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 不过暂且也理会不上他,江远廷算了下时间,下楼去厨房热了杯牛奶,送到女生寝室给颜浠月。 现在颜浠月夜里不去楼下码字了,江远廷找不到单独和她相处的机会,便做起了送奶工。 颜浠月本来也是故意回避他才不下楼的,但他现在追到寝室来,牛奶不喝就会一直呆着。 她抗议道:“我不喜欢喝牛奶。” “谁说的?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喝的吗?” “我现在不喜欢了。” “牛奶做错了什么?”江远廷叫屈。 他现在表情很多,眼神也特别丰富,就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也敛了不少。 颜浠月心里欣赏着他的改变,面上却还是要和他作对。 只不过这种作对并不能持续多久,颜浠月口才不如江远廷,没几个回合,就只能用刺他的眼神代替斗嘴,似要在他身上刺出无数窟窿之后,才勉强为之地接过牛奶喝了。 而江远廷就喜欢她那小眼神,每一个眼神里的刺头都像是花洒的喷头,喷淋出清澈的山泉水淋浴到他身上,令人浑身振奋,清爽,越密集越舒服。 不过今晚,颜浠月使了坏,想到一种更刺激他的办法,那就是当着他的面给别的男嘉宾发短信。 路沁泽来之前,颜浠月每天的心动短信都是轮着发给古天樵和朱成元,路沁泽来了之后,便都发给了他。 江远廷至今还是零蛋,一条她的短信都没收到过。 当着江远廷的面,颜浠月编辑好了,边喝牛奶边亮了亮手机,点了发送,嘴角挂着坏笑。 江远廷把唇抿起,拉成一条直线,眼睛眯成缝地看向她,像是要在脸上扯出一朵太阳花,却非常得“强颜欢笑”。 他学她,也当着她的面,把编辑好了的短信朝她举了举,点击发送。 很快,颜浠月手机的提示音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哪里来的了。 颜浠月一口气把牛奶喝光,把杯子往男人手里一塞,先男人的脚步走到门口准备送客。 “你这样子,手里抓把扫把会更像一点。”江远廷出门时,发出调侃。 “把你扫地出门,是吗?” 就没见过这么拿自己开涮的,颜浠月朝他刺了个“佩服”的眼神。 等江远廷走了之后,她立马关上门,松了脊梁骨,打开手机看短信。 【我知道有一家咖喱鸡特别好吃,下次带你去。】 颜浠月轻哼了声,江远廷这人胜负欲太强了,什么事都要比过别人。 紧接着又进来一条,上面写着:【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我才好改正。】 这一条一看就知道是路沁泽了,估计是看到她今晚回来在客厅吃了不少炸鸡,知道她不喜欢那个印度菜,才这么说的。 颜浠月摁灭手机,转身去洗澡休息。 * 次日,颜浠月一大早就起来了。 最近,她的作息规律了很多,倒不是跟着路沁泽学的,而是她现在不想夜里去楼下码字遇上江远廷,可是在寝室码字的话又会打扰到室友,所以她就只能选择睡觉。 晚上觉睡好了,早上自然而然便起得早了。 她现在每天和大家一起吃早餐,吃好后,也和大家去上班似的离开爱情小屋,带上笔电回自己家去码字,下午到下班时间再回来。 此刻,下到楼下,厨房里已经香味扑鼻。 又是江远廷做的早饭。 他买的紫砂电炖锅利用率非常高,几乎每天都在用。 江远廷每天晚上把想喝得粥的食材放进去,预约好时间,第二天早上便自动煮成了。然后他再在晨跑的路上买些包子烧卖带回来,就可以吃了。 这个早饭满足了爱情小屋里的所有人,为大家省了不少事,大家对他的好感度也蹭蹭蹭得上,除了颜浠月。 颜浠月走进厨房,等着大家不同程度地夸完江远廷,再陆续盛了粥去餐厅,她才最后一个走进流理台。 “今天的粥里我加了赤小豆,特别糯。”江远廷拿着大勺子在锅里搅动,对靠近身边的人说道,“给你盛一碗?” 颜浠月点点头,没说话,眼角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江远廷盛好后,只手端着碗送到颜浠月鼻尖下:“闻闻,香不香?” 男人眉梢上有种神气,好像心底有什么高兴的事。 但这种神气,给颜浠月的直觉是,他肯定又干了什么阴险算计人的事。而且刚刚大家都夸了他,要是没人压一压的话,怕是他的尾巴要翘天上去了。 于是,她冷声道:“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别以为做个早饭就能赎罪,这点表现强差人意得很。” 江远廷“嗯”了声,转过身来,正面看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颜浠月莫名心虚,抬了一根手指就戳到了男人衣服左胸前的品牌logo上:“不要给我装。” 她脸上表情凶狠,乍一看,不像是善意警告,更像一个欺压同学的不良女校霸。 江远廷这下放下了碗,又“嗯”了声,语气极其配合,还往前挪了一小步,把自己送上去给她戳,只不过他身高体长,昂首挺胸,哪有什么谦卑? 江远廷今天身上跑步的运动服还没换,一身黑色,拉链只拉在锁骨以下几公分的地方,大片的肌肤在黑衣下白的耀眼,近距离还能看到一层薄薄的汗在上面,晶莹剔透的。 近距离…… 男人这样像座黑峰一样压迫而来,伴着他强烈的热气息,颜浠月忽然觉得他才是校霸。她手指头顶在他肌肉上,像顶着坚硬的石头,隐隐地疼。 “你想欺负我?”颜浠月背靠着流理台,男人越靠越近,她为了保持距离,不得不往后仰。 后腰都快弯进水池里去了,她口气还在垂死挣扎:“你想罪加一等?” “我很好奇你的腰能弯下去多少度。”江远廷戏谑的声音从他薄红的唇里吐出,勾起一个弧度,迷人心魂。 颜浠月心跳得厉害,脸上一片一片潮热涌上来,像热浪翻滚,偏偏自己的眼睛还移不开去。 江远廷也一样,漆眸里有了别样的情绪,展过双臂,手掌扣到了她的后腰,抱住了她。那滚烫的触感让颜浠月瞬间坠进云端里,腿软得只想攀在他身上。 可就此时,耳边传来脚步声,好像从一个梦里被召唤回了现实。 颜浠月气恼得用双手推开了江远廷,转身往外跑去。 迎面来得是路沁泽,看到颜浠月小脸红涨,眼角浸了湿意,想也不想就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事。”颜浠月含糊了一声,跑开。 厨房里,只剩下江远廷一个人,他盯着空气看了一秒,似乎眼睁睁看着一个七彩的泡沫碎了而无能为力。 他敛了神情,拿起一只碗又盛了一碗粥。 路沁泽走过去,也不问早安,直接道:“大家公平竞争不好吗?搞什么小动作。” 他还在为昨晚自己被轮空的事有些耿耿于怀。 江远廷冷笑:“别仗着节目规则和浠月单独见过两次,就以为自己有戏。希望你看清事实,以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时不用那么尴尬。” 说完,他侧着身,抬手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却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警告。 路沁泽本来个子就没他高,在他面前矮了一截,被他这样一拍,气势上顿时落了下去,愣怔了几秒,反应过来时江远廷已经端着两碗粥出去了。 * 餐厅里,大家边吃饭边说笑。 徐清稚和陈瑾华从节目一开始注意力便主要都在江远廷身上,但自从第二次约会回来,也就是颜浠月摔了江远廷手机之后,她们两人似乎就都和江远廷拉开了距离,虽然热络照旧,但没有颜浠月感觉的那种暧昧气息了。 尤其是徐清稚在江远廷面前都不再撩头发了。 颜浠月看着,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 “我走了。”江远廷叩了下她的桌面,打断她的思绪,“你收一下。”说着,把吃过的碗往前一推,站起身,挪开椅子。 “你懒死算了。”颜浠月怼他一句,甩了下头,把后脑勺对着他,不看他。 那高高的马尾辫也跟着一甩,有点气势。 江远廷从她身边走,抬手捏了一小簇,往下轻轻一拉,拉得颜浠月“啊”一声,破了气势。 可等颜浠月再转过脑袋,飞眼刀子的时候,他却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其他几人看到这一幕,打趣地笑了一阵。 颜浠月叹口气,这种情况,再多大怒气都只会显得自己矫情,只好把自己摆得大方点了。 剩下的几人先后吃完,颜浠月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放着,都放着,我来就行。” 她不会做饭,所以在这个家里,她就尽量多干些别的。 陈瑾华笑道:“每天吃早饭的时候,我总感觉是在你们家吃的。” 她说的“你们”指的是颜浠月和江远廷。 现在除了路沁泽,其他四人都已经默认他俩是一对了。 每天早饭是江远廷做的,碗是颜浠月洗的,这两人可不就像开夫妻店似的。 古天樵也笑:“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补,对吗?” 最后两个字,他是对着陈瑾华说的。 古天樵刚进节目组的时候心思是放在颜浠月身上的,但后来深深感觉到江远廷对颜浠月强烈的霸占欲,他便转换目标,转投陈瑾华了。 “你说什么都对。”陈瑾华笑着睨他一眼,等着他最后两口吃完,将两人的碗筷一起送进厨房去了。 颜浠月看着他俩,暗暗窃笑,有戏。 洗碗之前,颜浠月给司机王叔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她为明天的七夕约会,打算去买份礼物,另外网上搜了几个网红的可供游玩的地方,想着去踩踩点,准备明天的约会行程。 谁知道,王叔哎呀了一声:“二小姐,我今天恐怕接不了你了,我和颜总现在在路上,颜总今天要出差。” “是嘛。”颜浠月叹了口气,电话转到颜穆笙手里,父女俩聊了几句。 王叔本来就是颜穆笙的司机,平时都是送完他去公司,再回头接得颜浠月。 颜穆笙说:“你打电话给你姐姐吧,让她给你叫个车。” “姐姐也忙,我自己能搞定。” 颜浠月心想多大点事,不就是叫个车嘛,爱情小屋里不缺生活小能手。 她找徐清稚,求教了一款网约车的软件,很快下载注册好,下了单。 等大家都吃好了早饭,颜浠月便收拾了餐桌,去厨房洗碗。 路沁泽走了进来,也没多说什么,挽了衣袖站到颜浠月旁边,拿起她洗好头一遍的碗开始冲水洗第二遍。 “你放着,我自己洗就可以。”颜浠月借着拿流理台上的碗,脚下挪开一点,和他拉远了距离。 “没事,我现在回国休假,也没别的事要做。”路沁泽手下不停,边洗边说。 颜浠月也不再推辞,随他洗去了。 洗好后,颜浠月翻看手机,想看看网约车到哪里了,结果意外地发现订单被取消了。 “还能这样?” 颜浠月有点难以理解,不太明白为什么被取消,被谁取消。可是她第一次下单,也不懂这网约车的具体规则,人有点被气到,却也没办法。 “投诉司机。”路沁泽替她气愤,伸手过来要她的手机,想为她出头,“一定有投诉路径的。” “算了。”颜浠月没给他,直接卸载了网约车的软件,不想多事。 爱情小屋里现在除了她和路沁泽,其他嘉宾都走了,而他们所在的小区偏离市中心,入住率也不高,附近还没有通公交。 颜浠月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姐姐打个电话,让她安排一辆车过来。 “你去哪里?我正好要出门,我可以稍你一段。”路沁泽说。 颜浠月听着手机里的音乐,响了十几秒都没人接听,只好挂了。 眼皮子突突地跳,第六感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我去购物中心。” 只是出个门,怎么这么不顺? “我去医院看我爷爷,所以我们还算顺路,一起走吧。”路沁泽温和道。 颜浠月迟疑了一会,答应了。 等路沁泽上楼取了车钥匙下来,她背上背包,和他一起出了门。 * 路上,两人聊了些有关建筑的话题,还有路沁泽工作的设计院。那是颜浠月向往的设计院,她想自己offer申请递了很久,可到现在面试通知也没来,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以你的学历和你的作品,进我们设计院是不会有问题的。要不我帮你问问吧,你知道英国人做事的效率,没人催一催,估计你的申请都不记得放在哪里了?”路沁泽安慰她。 “没关系的,就算现在到了,我也没办法去面试,我再等等好了。”颜浠月婉言谢了声。 前方十字路口,路沁泽说话说得太投入,一不小心并错了线,本来应该直行的路,他开进了左转车道。 “我们到前面路口再绕回来吧。”他抱歉道。 “嗯。”颜浠月点头。 可是到了前面变成了丁字路口,没有左转,也不好掉头,再七拐八拐,路越走越不对。 第33章 第三十三捕 英国的汽车驾驶位在右边, 和国内不同。路沁泽在英国生活多年,早习惯了英国的开车方式,现在坐在左边开车, 总有些不太适应。加之国内的路况复杂,他又生疏,路沁泽握着方向盘, 开着开着, 自己也摸不准方向了。 “你别急, 不管怎样我们都还在枫城。”颜浠月安慰他。 但她也这么多年没在枫城, 对枫城的路况也早就不熟了。她打开导航,给路沁泽指路,好半天车子才重新拐了回来。 正巧这时候, 路沁泽手机响了, 他摁了车载电话,当着颜浠月的面,直接连上通话了。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个带着沙哑啜泣的声音:“小泽,你在哪?快到医院来, 爷爷要进手术室了。” “奶奶,我在路上。”路沁泽脸上随之紧绷。 原来是路沁泽的奶奶。 “你快点过来, 爷爷说一定要看你一眼再进去,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眼了。”路奶奶催促道。 “好, 我马上到。”路沁泽挂了电话, 脸色不好了。 颜浠月听见他们的对话, 心里几分同情, 安慰了几句, 指着路边说:“你把我放下吧, 我自己去购物中心就行。” “这儿是主路, 不好下车,医院就在附近了,要不我带你到医院门口吧。” “也行。” 汽车很快到了医院门口,颜浠月正要下车,“颜浠月。”路沁泽叫住了她,“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 “我爷爷这次手术风险很高,谁都不敢预测结果。他最大的遗愿就是看到我结婚,可我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路沁泽声音带了恳切,“我想你假装一下我的女朋友,跟我一起去见他一面,哄一哄他,好吗?” 颜浠月眼皮子跳了下,回了两个字:“不好。” “我知道这样有点唐突。”路沁泽极其为难的样子,“我是我爷爷一手带大的,我出国也是他倾囊相助,我对我父母都没有对我爷爷的感情深……” “这事。”颜浠月打断他,稍微想了下,看向对方,“我也挺替你难过的,希望你爷爷手术成功。但是我没办法假装,你都说这是你爷爷的遗愿了,我要帮你骗了他,我怕我将来要下地狱。”语气缓和的,却也是不容再商量的。 “……我明白,我可以给你一些报酬……”路沁泽还想再说点什么。 “不好意思。”颜浠月又打断了他,心里起了抗拒,“这事真的不行。”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关车门的时候,看了眼还坐在车上的人:“你还不快点去看你爷爷?我走了,今天谢谢你了。” 说完,再不管对方的想法,小跑着往大马路上去了。 * 颜浠月跑走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但在残忍之前,她是个理性的人,而且还是个很注意距离感的人。 这下好了,想保持友谊,拿路沁泽气气江远廷的路子被自己堵死了,而且路沁泽如果是爱情捕手,她也不好意思再抓他了。 原来做金钱捕手还真没那么容易,要心黑,够虚伪,要心狠手辣了才行。 八月炽热的日光从头顶照下,颜浠月低头看自己脚底下一小簇变了形状的影子,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江远廷。 如果天底下真有克星这种东西,那江远廷就一定是她的克星。 她好像只有在他面前会用不上脑子,会很容易情绪化。邦妮的事,换成任何一个人,她可能早和对方决裂了,就是事件最初的时候,她也有想过要厌恨江远廷一辈子。 可是事到如今,她每天都在被他牵扯,每天都有被他攻陷…… 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扬起的灰尘一卷一卷。 颜浠月叹口气,什么逛街买礼物,从来没约会过的七夕,所有期待美妙的心情全都被这不顺畅的出行破坏了。 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爸爸的公司,想着好几天没见到姐姐了,去看看她。 到了公司门口,保安认出颜浠月,因为觉得她长得漂亮,辨识度高,几天前刚来过公司,还是和颜穆笙颜辰凤一起的,只不过保安猜不透她的身份,想了想还是请她登记了一下姓名。 颜浠月也没有多说什么,按保安说的一一照办。 进了大门,颜浠月没有直接进办公大楼,而是在厂区里走了走。 往仓库方向,停了几辆重型大卡车,有工人正在装卸货物。 酷日当头,人们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个人是懒散懈怠的。 办公区有人拿着文件夹走过去,脚步也是匆匆的。 繁忙中,让人感受到的全是欣欣向荣之气。 颜浠月松了口气,所以和江氏的并购,对他们家来说,利还是大于弊的。那姐姐何必要和自己说那样的话,就为了江远廷? 可她们是亲姐妹啊,有着任何情况下都斩断不了的血缘关系。 转身走进办公大楼,往电梯方向,颜浠月先去了趟卫生间,这么巧,听到了一场八卦。 卫生间不大,总共就两个洗手池。 有两个女员工一人占了一个,颜浠月从隔间出来,靠边等着。 那两人对着镜子不慌不忙地闲扯,一个问:“江氏太子爷今天又来了,这联姻是真的吧?” 另一个回:“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公司怎么起死回生的?” 她们声音不高也不低,似乎都没有想过要背着人,好像这些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已经路人皆知。 可是落进颜浠月的耳朵,意义便全不同了。 “你们说的是江氏集团的江远廷?”她问。 心尖上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扎针似得生疼。 “是啊。”其中一个回头打量了她一眼,“你新来的?也是,公司刚并购,什么都在重组,江氏派了不少人过来。不过你们江氏的人不知道这个事吗?” “你说联姻?”颜浠月只想确认自己听到的,“江远廷和颜辰凤吗?” “当然了,不然说谁?”对方回得言辞凿凿。 颜浠月脑袋里“轰”了一声,一片空白。 后来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得卫生间,怎么上得电梯,她心里只想快点见到姐姐,得到求证。 江远廷一边和她谈恋爱,一边和姐姐联姻? 这个狗男人…… 真的还是假的? 到了顶层,电梯门打开,前台见过一次颜浠月,认出她:“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姐呢?”颜浠月越过她,往颜辰凤的办公室看去,那里门关着。 “在。”前台应声。 在?在为什么关着门? 颜浠月疾步走去,一种不好的预感从那紧闭的深色大门席卷而来。 “二小姐。”前台站在原地喊了声,像有什么话想提醒她,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一声,简直是给颜浠月脑子里的警钟上足了发条,整个大脑都突突突狂轰。 也不用敲门了,手握上门把,颜浠月呼吸停滞。 而门一把撞开,一刹那的视觉转换,果真…… 江远廷坐在姐姐的老板椅上,面容不清,被姐姐弯腰倾在他面前的上半身挡住了。 两人在做什么? 那姿势完全脱离了她的想象,完全不是她可以接受得了的画面。 “啊——” 惊叫声从胸腔里被震出。 颜浠月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惊震碎,化成了血水,要从喉咙口喷涌而出。 她转身就跑,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要再看见这两人。 “浠月!” 男人沉哑的声音像突如其来的雷声。 颜浠月跑得更快了。 可电梯下去了,两部都在别的楼层。 颜浠月手指颤抖,狂按着下行键,后面像有野兽追来,世界末日都不会有现在这样让人绝望。 江远廷追上,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她,试图安抚住她:“浠月,浠月。” “放开我!”颜浠月疯了般挣扎,极度崩溃的内心除了逃离,别无他求。 江远廷却把她抱得更紧了,把她抱离了地面,往一个会客室抱去。 颜辰凤跟在旁边也喊着“浠月”的名字,前台和其他员工全都跑出了办公室,看着眼前一幕,全都屏了呼吸,面面相觑。 江远廷把人抱进会客室,用脚踢了下门,“嘭”一声把后面的颜辰凤关在了外面。 颜辰凤正想按门把进来,又一声“咔”,上了保险了。 看来江远廷想独自面对妹妹,颜辰凤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心里说不上滋味,转身看向众人:“没什么事,我妹妹闹小孩子脾气,大家都回去工作。” 员工们这才散了。 会客室不大,三面靠墙摆着几张沙发和茶几,只有朝南的方向有扇窗,阳光从那里射进来。 颜浠月在江远廷怀里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四肢乱舞,泪流满面,还口齿不清地骂着人。 “浠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江远廷把她丢到一张沙发上,面对面把她压制住。 沙发是单人沙发,一个人坐还算宽阔,两个人就有点挤。 颜浠月双手被男人死死抓住了腕骨,双腿也被男人半跪的姿势压在他腿下。她只能斜了上半身靠在椅背上,脑袋伸到扶手外,力求与他拉开最远的距离。 “浠月。”江远廷心底也似有惊涛骇浪翻滚。 不过他的浪和颜浠月的不同,还截然相反。 他从来没见过颜浠月这副样子,从来不知道她会为了自己情绪失控成这样。 他要不要开香槟庆祝? 颜浠月被他压制得不得动弹,同样,江远廷的双手双脚也没办法动,一动,颜浠月就会反抗。他上半身靠上她,脸颊擦上她的脸颊,用这种方式给她擦眼泪。 颜浠月一个抽泣停住自己,人瞬间全身僵硬,连呼吸都似乎没了。 “浠月,我只是和你姐在看电脑文件,在讨论公事。”在感觉到女人渐渐消停,恢复理智时,江远廷才缓缓解释,“我和你姐之间清清白白,清得比水还清。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相信?” “你放开我。”颜浠月冷静了一点,但这种冷静只是夹缝里短暂的一束光,是从一种无法面对的情绪过渡到另一种无法面对的情绪的断裂带。 她承认自己刚刚被那一眼的画面失控了,但现在被男人欺身而压,她正向另一种失控滑去。 会客室里没开空调,门和窗户密闭,火辣辣盛大的阳光像柴火堆一样在外面炽烈燃烧着这间屋子。 温度渐渐攀升,屋里的人像是进了蒸笼,尤其是男人,本来体温就比女人高,此时浑身滚烫,像个火炉。 颜浠月觉得自己每处被他触碰的地方都有被烫伤,特别是脸上,他潮热的气息都把自己的泪腺烘干了,让她再掉不出眼泪。 江远廷对自己的姿势也不满意,抱不像抱,跪不像跪,一张沙发,委屈了两个人。 他爬起来,放开了她。 颜浠月得了机会,钻出他的空子就往门口跑。 江远廷觉察不对,长腿长臂一迈一伸,又把人抓住,卷进自己身边。 “姐夫,姐姐就在外面,你还要点脸吗?”颜浠月抬手就朝他脸上张了巴掌打过去。 江远廷眼明手快,一手迅速扼住了她的手:“胡说什么?”他低喝一声,眸底阴沉,带了薄怒。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颜浠月的怒气也勾了上来,用一种死鱼白的眼神朝他冷笑,同时抬了腿想踹他。 江远廷腿往外一撇,避开了,拽住人压到了门板上,“咚”一声,是颜浠月后背很重的撞击声。 江远廷心一紧,又忙抱她。 颜浠月闷哼了声,倒不是背有多疼,是手腕被箍得太紧生疼,趁男人收了力道,她又打又踢,一点也不手软。 她个子比江远廷足足矮了一个头,看着单薄瘦削,却极富力量感,肢体的灵活性比江远廷想象中好太多。 江远廷几次抓着她,都被她滑脱。 “浠月。”江远廷耐心到了极点。 在她脚尖踢到他小腿骨的时候,他拿膝盖抵在了她两腿之间,双手抓住她两手腕摁上了她头顶,唇齿做了武器,攻进了她想骂人的嘴唇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舌尖瞬间侵入四肢百骸,扩张性地吞噬了人的身和心。 颜浠月呼吸停滞,一双茶色眼眸瞪到了极致,涣散又聚焦,聚焦又涣散。男人的眉骨放大在眼前,浓密的睫毛下拓出一片阴影,桀骜,冷峻,带着不可逆的强势。 耳边有沉沉的声音传来:“浠月……我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浠月……我爱你……” 像隔着水,带着轰隆隆的回响。 那一声一声“浠月”伴着氧气,一口一口渡给她,颜浠月意识渐渐回笼,神明清醒的那刻,反唇就咬了男人一口。 “嘶”一声,江远廷吃痛,血腥味蔓延开来,唇色鲜红妖冶。 再管不得别的,江远廷掐住颜浠月的下颌,又掠了进去。 火舌一般,像灼烧的酷刑,偏偏又教人动情。那点血腥味带着一丝甜,犹如高温下的爆米花,膨胀,爆浆,不可言喻。 “你到底要我怎样……我爱你……爱你……爱你……只爱你……” 男人的侵略霸道,蛮横,温热的气息卷着深沉的“爱”字一下一下撞进人心里,似要将她的心烙出一个“爱”的形状。 颜浠月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溃败,发软下沉。她胡乱抓住他的衬衣,抓出许多皱褶。指尖划进他皮肤,划出一道道红痕。 江远廷痛得皱眉,微微弯腰,将她更紧密地贴近,箍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该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长大,等你看看我,等你明白我。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嗯?” “真动听。”颜浠月呼吸急促,胸前的温度急剧上升,好像要炸裂似的,“这些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和我姐姐说过很多遍?” 江远廷气得咬了她的下唇瓣,咬出一排牙印,充血般殷红,又怕真的咬伤她,在她吸气时又松下了狠劲。 “我们现在就去和你姐说个清楚。”他漆眸里满是阴鸷,拉起她的手腕,就要开门出去。 颜浠月却靠着门板僵持住了,不肯动。 男人下唇瓣被她咬破的地方,颜色鲜艳又生动,还挂着血珠。这么出去,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江远廷捕捉到她的视线所在,舌尖轻轻抵出,轻舔了下伤口:“挺狠的。”语气带着点自嘲,和夸赞。 “不应该吗?”颜浠月也舔了舔自己的唇,就这么会初吻没了,她22年的初吻啊。 还是被强行没的…… 江远廷倾下身,唇瓣覆上她的唇瓣,辗转厮磨:“我的守了26年,不也给你了。”说得他还吃亏了4年。 颜浠月气愤,推开了他。 但经过这样一闹,最初的那点恨和痛意都似乎卸载了不少。 “公司都在传,你要和我姐联姻。你并购我家公司,是因为我姐。”颜浠月仰头靠在门板上,终于愿意心平气和地说句话了。 “什么?”江远廷大为震惊。 “你再装得像一点。”颜浠月发出讥讽。 江远廷眉上骤冷,这下总算明白了小妮子这情绪大波动的来源了。 他拽了她的手腕就出了会客室,往颜辰凤办公室走去,却不料颜辰凤不在。 “她人呢?”江远廷喝问前台。 “出、出去了。”前台吞吞吐吐回了句,平时看太子爷够冷漠的了,这会更觉得他要杀人,心里怕死了。 “打电话叫她回来。”江远廷发了话,同时抓着颜浠月的手移到她手指,将她四指紧在了自己掌心里,很怕她又跑了似的。 “是。”前台应着,战战兢兢给颜辰凤打电话,可响了好久,打了好几次,都没接。 江远廷挑眉,让前台挂了,他心里已经明镜似的,知道问题症结在哪了。 颜浠月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就男人的态度,已经莫名其妙地让她信任了他。 江远廷摸出手机给他的一位助理打电话,让对方到顶层来。 他带颜浠月重新回到会客室,开了空调,松开了两人的手,汗津津的,颜浠月拿了纸巾擦了擦,顺便也给了江远廷一张。 江远廷接了,却没擦手,而是给颜浠月擦了擦眼睛,将之周围的泪痕一一擦去。 “离我远点。”颜浠月推开他。 江远廷却摁住她的手,没让她动:“这些都是为我流得泪。”他擦得很小心,像擦拭宝贵瓷器一样,“要是能把这泪收集了就好了。” “你变态。”颜浠月刺他一眼,“我天天给你哭,要不要?”那眼刀子带着茶色的暖光,毫无杀伤力,却反而柔情似水。 江远廷唇角掀起一个弧度,欣然接受。 颜浠月转身,走去一张沙发前坐下,脑子里晕乎乎的,好像刚刚被人灌了酒,这么一会所有发生的事她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尤其是舌尖、唇齿里总好像有什么在搅着她,一直没离开过。 江远廷跟到她身边,面对她半蹲了下去,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认真。 他说:“我的确有件事瞒了你。” “你又有事瞒我?”颜浠月瞳孔一下子放大,脑海里想起邦妮的事,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 第34章 第三十四捕 江远廷拉住她的手, 坦白:“我和你家并购,的确是有原因的。” 他看着她的脸,每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斟酌自己要说的话,怕引起她一点点的抗拒:“那就是,为了你。” “……” 男人抬头仰望的姿势太虔诚, 加之这句话, 颜浠月感觉小心脏里有重要的东西压下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 想和你结婚, 和你组建我们的家庭。这些事,我想了很久很久。” “你家有事,我不可能不管, 但是我不想用这件事做筹码。我知道你是个感情纯粹的人, 我也不希望我们俩的感情夹杂商业利益在其中,所以我一直想把你真正追到手的时候,再跟你说这件事。” “而这件事,我和你爸最初谈并购的时候跟他提过了, 你家里人都知道,但为了考虑你的感受, 我让他们暂时都别告诉你, 但没想到事情现在会变成这样。” 江远廷说得恳切, 半蹲的姿势放下了他平日里的倨傲, 将人的心一刻之间就熨平了。 颜浠月手掌贴在他一角衣领上, 那是她刚刚抓起皱的。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好像在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 是不是自己喜欢的。 男人衣领里的锁骨精致完美, 喉结微微滑动, 有种不羁的欲动,往上,下颌线上扬的轮廓分明,唇色烈焰似的…… 不能看了。 颜浠月摇开脑子里的杂念,问道:“我爸出院那天,你们在家谈并购,中午吃饭,你和我爸欲言又止的,是不是就合谋了这件事?” 江远廷扬唇:“是,可你那天怎么了?早上我们还好好的,到你家之后就一直给我摆脸色,我哪里还敢说。”说着,抬高下颌,将嘴唇咬破的地方对向颜浠月,“不怕你咬我?” 他爱颜浠月,最爱她的热烈,直接,可偏偏她在对待他的感情上却心虚,不自信,也好在她不擅长虚伪,心底有什么想法很难瞒住人,尤其是他。 江远廷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稍一撩拨,颜浠月就耳根红了,羞愤愤的。 可她还是要嘴硬:“谁叫你那么阴险,瞒我这么多事。这事既然只有你们几个知道,为什么公司里会传出这样的话?”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答案跟着出来了,姐姐她…… 江远廷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再看下去怕自己也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站起身,拉直了脊背:“这事我也大意了,我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估计只是一小部分的风言风语。” 走到空调风口下,他背对着吹起冷风,抚去一身热汗,将自己冷静下来。 他和颜辰凤从小一块长大,相处时没有常人那么多避讳。甚至有些场合,他会请颜辰凤做自己的女伴。但是男女之情上,他从来都是跟她分得清清楚楚,他不逾距,她也没有。 就像异性兄妹一样。 也是从邦妮那里,他才知道颜浠月有多介意他和颜辰凤之间的关系。 为此,他已经和颜辰凤刻意拉开距离了,也尽量不和她单独相处。 今天在办公室,本来门是敞着的,也还有别的同事在。可人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了,他不想自己像个小心眼一样把目光放在这种小事上,所以也就没去开门了。 谁知道,这么巧颜浠月来了。 而她当时进来时,他正和颜辰凤讨论电脑上的文件,颜辰凤的确是站在他旁边的,不过两人之间距离并不近。 而更巧的是,就那时,颜辰凤的笔帽掉了,在桌上弹跳了几下,滚到电脑显示屏后面去了。她要捡笔帽,才有了弯腰伏到桌上的动作。 但他已经推开了座椅,给她让了位置,可偏偏就颜浠月的角度看不出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脑补到了什么不堪的画面。 江远廷把办公室里的情形解释了一遍,颜浠月别过脑袋,假装听不见,只留个后脑勺对着他。 江远廷走到她面前,只手捧过她的脸正对自己,半倾了身和她拉近距离:“要你信我的时候不信,要你不信的时候,你偏信。” 这是说她对他不够信任,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信以为真。 “我怎么知道?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颜浠月委屈。 男人掌心的温度太烫了,小半边的脸颊在他掌心里,像冰糕一样要被融化,渐渐化成水。 “你有给我机会吗?”江远廷拇指轻轻刮蹭她,身子又俯低了些。 女人的肌肤细腻白嫩,指尖划过,触感冰凉柔软,只怕再用点力就能掐出水来。 颜浠月抬眸,发出控诉的声音:“我现在也没给你机会啊,你还不是横着来?” 这是怪他呢,怪他刚刚那么强行霸道,强取豪夺呢。 “我看你还蛮喜欢的。”江远廷漆眸又逼近了几分。 有人又耍横了。 颜浠月心一震,男人特有的气息瞬间充满全身,她想她又轻而易举被攻陷了。 只是这回没了之前的粗暴和蛮力,像是换了一个人,温柔的,多情的,一下一下加深加重。 颜浠月感觉脑海里有烟花绽放,绚烂,多彩,情不自禁地兴奋,想要更多,更多…… 外面有人敲门,传来第二次的时候,江远廷才放开了人,直起脊背。 正要去开门的时候,颜浠月从沙发上跳起来,喊住他:“等一下。” 她抽了张纸巾将他唇角上的水痕擦去,伤口边上尤其小心。 江远廷手指也划了下她的唇瓣,划出一道水光,眸底一片宠溺。 两人一个交汇的眼神,仿佛打通了暗号,忽然之间变得惺惺相惜了。 来人姓孔,是江远廷的助理之一,也是颜家并购案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最近这边有什么谣言,你知道吗?”江远廷问道。 孔助理“啊”了声,将面前两人神色看了看,再加上敲门许久没开,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他老实道:“我来这边时间还短,接触的几个人都是高层,他们并没有什么话传到我这里。只不过的确有人问过我,我们两家并购是不是因为你和小颜总要联姻。我说我不知道,老板的事不是我们可以随便问的。” 他说的“小颜总”指的是颜辰凤。 江远廷点了点头,孔助理为人一向严谨稳重,他的话不会虚。 孔助理又说:“不过集团那边有件事在风传,还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你有了女朋友。” 江远廷点头:“是的,那件事我知道。” 那还是上次他和颜浠月在小吃街遇到人事部经理,被他放了消息出去的。 “那个我已经默认了。”江远廷看向颜浠月,忽然皱了下眉,“只是那照片不够清晰。” 孔助理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去沙发上的女人,眉眼清澈漂亮,像是一点点都没有沾染过俗尘之气,可额前碎发些微凌乱,眉心骨还有一股子的蛮性,感觉狠起来会是个很狠的人。 而老板嘴角破了好大一块皮,绝对是…… 孔助理自行脑补了敲门不开的片段,忽然觉得老板一向性子冷,但某些事情上一定是那种卯足了劲不到蛮荒不肯停的人…… 这一想,他脑补一时停不下来,耳边江远廷发了话:“你马上给我拟一份声明,告公司所有员工。我们两家并购只是商业战略,不牵扯私人感情。但我将来的太太也的确会姓颜,是颜家小姐,不过不是颜辰凤,而是叫颜浠月。这个名字你一定要写得明明白白,别再给人制造任何误会。” 孔助理张了张口:“是,是。”连连应下。 谁知:“不好。”颜浠月开口了,不同意。 “你求婚了吗?我答应了吗?”颜浠月看去江远廷,一份声明就给自己贴上“江太太”的标签,她也太廉价了。 江远廷勾唇:“以后给你补。” 语气和孔助理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柔了十八度。 “主要是……”颜浠月停顿了下,心里想到了别的,“《爱情捕手》还没结束,现在发声明,感觉自己在作弊似的。” 江远廷笑了下,理智回归的人想问题比他还周全。 “那好。”他转头对孔助理道,“这样,声明就不要白纸黑字的了,用口头传话吧。另外一定要告诫员工,造谣传谣者,公司内部处分,降薪调职,严重者辞退。” “好。”孔助理应下。 江远廷又说了几点要注意的事,一一交代清楚了,才让孔助理去办了。 关上门,室内的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气氛又随之微妙了。 江远廷伸手将沙发上的人儿拉起身,拉进自己怀前,低头问道:“这下满意了?” “马马虎虎。”颜浠月想问问他,刚刚说那份声明的时候,怎么说得那么流畅,那么自然,怎么好像她真的已经是他太太似的。 可是这话要问了,只会让自己又羞耻,还是先假装忘记了好了。 江远廷看着她,轻轻笑,今天说结婚的事太匆忙了,他也没准备好,这话题要再拿出来说,恐怕自己跟个口嗨没诚意的无赖差不多了。 心一念,他转移话题,问她:“你今天怎么会来公司?” “来看你。”颜浠月抬头,笑回去。 很奇怪,谣言一破除,之前所有的坏心情都随之消散了,感觉那些全都不值得一提,就连邦妮的事都似乎破了防,不生气了。 她看去他的唇,上唇瓣比下唇瓣略薄,弧度分明得像个“M”字母,唇色是非常饱满的浅红,而自己咬破的那点红在下唇瓣上,像颗血痣似的,性感妖冶。 她以前总认为他脸上最好看的是眼睛,可现在改观了,她更喜欢他的唇了。 为这点喜欢,她踮起脚后跟,主动亲了他一口。 江远廷被爽到了,一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明明今天才第一次,彼此生涩,磕磕碰碰的,毫无章法,两人却好像早就熟悉了对方,亦等待了许久。 颜浠月感觉自己像颗溏心的巧克力,暖滑中,甜蜜的部分一点点被裹吮,辗转,溢满全身…… * 出了会客室,颜浠月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和江远廷相处了,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不只是她怀揣的小鹿想下地撒丫子奔跑,还有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了新的定义。 不是之前那种拥抱一下就承认男女朋友的轻率,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肯定,是吻赋予了他们亲密关系的实质内容,让心里那份感情变得具体,有了爱的方向。 而且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也在重新定义他们,他俩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人们判断两人亲密程度的砝码。 只不过江远廷没那么在乎,他觉得现在这种状态还来得晚了些,他在心里早预设过了千百遍。 不过嘛,被咬这种事,他却从来没想到过。 现在唇瓣上的伤口很明显,而且还红肿了,每个见到的人都能想象到他俩经历了怎样的激烈。 “你要不要戴个口罩?”颜浠月不太想他这样带着她的罪行处处向人昭示。 “欲盖弥彰吗?”江远廷轻笑,“你不如想想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 “明天的约会想好了?” 颜浠月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就是和你。” “不和我,你想和谁?”江远廷挑眉,口气冷硬了。 颜浠月想起他上次送礼物,那种作弊的方式,忽然受到启发。 正好公司为了宣传做活动,准备了很多送顾客的小礼品。 颜浠月从中挑出一组冰箱贴,每一个冰箱贴中间都有一层夹层,可以插放小照片,用来做礼物挺合适。 江远廷看着,嘴角抽了抽:“这么敷衍?” “如果明天我的约会对象是你,我就再送你一份礼物。如果不是,就这个送给对方,也已经很好啦。”颜浠月笑,随手又找了张包装纸,给冰箱贴包装了一下,一份礼物就好了。 她这心性坦率又真诚,喜怒哀乐什么都不藏,狠起来会咬人,爱起来又要掏心窝送人。 江远廷看着这样的她,忽然觉得自己那样惯用心机,和她一比,还真就像个魔鬼。 可是魔鬼就是爱天使,天使也就只迷恋魔鬼。 呵,谁能有他俩更般配? * 中午,江远廷趁食堂人多的时候,带了颜浠月去吃饭,还特意叫上了公司所有高层一起。 虽然颜穆笙和颜辰凤都不在,但江氏已经成了公司的第一股东,江远廷自然也顶替了颜穆笙的位置成了最大老板,再加上他不凡的相貌和矜贵的气质,短短数日,他在公司已深入人心。 而刚刚有孔助理发下的那份口头声明,也在公司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颜家还有个小女儿,即使有人耳闻过,也表示没见过。 可不,颜浠月13岁就出国留学了,来往的亲戚都很少有人见过她,何况只是公司的职员。 江远廷牵着颜浠月的手,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食堂时,所有在座的职员无不瞠目结舌,目光一致雪亮地投到了前面两人身上和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颜浠月感觉江远廷身上的黑衬衣都起了一层白色雪光的滤镜,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也像画上了雪花,飒飒飞落。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相当于官宣了,也不知道被人偷拍了多少侧颜和背影。好在在《爱情捕手》里已经习惯了面对镜头,颜浠月就当自己在表演真人秀了。 “这不是表演。”江远廷反驳。 “嗯。”颜浠月用附和的语气,瞥眼他的唇角,“是对我的无声控诉,对吗?” 就江远廷唇角破成那样,谁还不明白是谁干的就真傻了。 江远廷点头:“就说,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的。” 这一刀扎得…… 下次咬他另一边,给他凑一对。 颜浠月暗暗发誓。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么高调地破个谣言,弄得人尽皆知,好吗? “节目组知道了,怎么办?”颜浠月低声问。 “什么怎么办?”江远廷不屑的眼神,“这节目本来就是我为了追你才做的,现在我人追到了,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呗。” “你怎么这样?”颜浠月朝他瞥了眼,“我还没完全肯定你呢,你少得意忘形。你一个表现不好,我就不要你了。”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一桌人都看着呢。 江远廷嘴角抽抽,知道自己话说大了。《爱情捕手》是他廷娱的节目,投入那么多,他怎么可能随便他们自生自灭?不过是为了哄小妮子才这么说罢了。 可颜浠月也故意接他的茬,要在他心里追加存在感,迫使他认真一点,他又岂能不懂? 江远廷夹了一筷子菜放她碗里,侧身对向她,只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其实我们就只是在食堂一起吃了个饭,是人们的想象力太好了。你说,你和我能怎么办?节目组能把我们怎么办?” 第35章 第三十五捕 颜浠月咬着唇, 吐出四个字:“老奸巨猾。”这才举起筷子,重新吃饭。 同桌的人互相使着眼色,全都啃了狗粮似地笑了。 吃好饭, 谣言不攻自破,口头声明也得到了最有力的佐证。再有网络的传播和速度,外界关注江远廷和颜辰凤的人也各种程度地受到了震动, 迅速更新了自己的新认知。 颜辰凤一个人坐在一家西餐厅里, 手机电话、短信、微信响个不停, 全是向她求证消息的, 她摁了关机,不予接受。 牛排送上来了,不知道是牛排太老, 还是刀太钝, 怎么都切不开,气得她丢开了刀叉,靠着椅背,徒生气。 * 公司里的两人出了食堂, 江远廷派了车送颜浠月,自己则回江氏集团, 那边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 分别时, 颜浠月坐在汽车后座上, 隔着车窗朝江远廷挥挥手, 心里有了些不舍。 江远廷亦如此。 他敲开了车窗, 探下头, 对她说:“要不跟我一起去江氏, 晚上我们再一起回爱情小屋。” “我去给你买礼物。”颜浠月看向他, 清澈的眉眼含了春水般, 盈盈波光。 “好。”江远廷回看她,看得心里柔软,可嘴上却还是强硬,“如果不满意,我不收的。” “好。”颜浠月点头,学他的语气,“那我就送给别的男人。” “你敢。”江远廷直起身子,双手叉在了腰上,一身黑色戾气正在后背集聚。 颜浠月按上车窗,急忙喊司机:“快走。” 司机从来没见过太子爷还会这般与女人打情骂俏,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判断,直到又见江远廷笑了,他才发动了车子,开走了。 * 颜浠月最想给江远廷买的其实是衣服,想换了他那身黑。 她知道他小时候就喜欢穿黑色,但也不是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为什么年龄越大,越偏执到只穿黑色了呢? 只不过现在就给他买衣服,好像太快了点,感觉还没有到那一步。 颜浠月到了购物中心,边逛边想。皮带、领带、钱包等等这些礼物,她自己在书里都写遍了,真正用到现实,才觉得有些普通,又或者太正式。 挑来挑去,就想给江远廷买块表,让他每时每刻都看着,仿佛自己分分秒秒都盯着他一样。可是,江大佬的表随随便便一只就几百万,她要送个便宜的,怎么配得上他? 男装部转了一圈又一圈,什么也挑不定。 洪雅秀打了电话来,问她:“明天约会的行程定好了吗?定好了就交给我,我们要提前做准备。” “还没呢。” 颜浠月这才觉得真正的谈恋爱好花心思,好花精力。她以前为写文都是看书看剧找找素材就好了,真的到自己身上,原来这么让人纠结。 因为,心里总想着让自己的约会独一无二,她和他有个美好的开始。 再想起和江远廷的第一次约会,去了天文馆看星星,第二次去马场骑马,送了浠月湖给她。 哪次都有趣又有意义。 看来,他用心了的。 “我建议找个室内的约会。”洪雅秀提议,“现在天气太热了,如果长时间在户外,我怕要中暑。” 毕竟这还是个节目,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行啊,那就看电影吧。”颜浠月赞同道,她也怕晒太阳,怕户外活动。 两人电话里商讨了一番,颜浠月这就听了洪雅秀的建议,径直去购物中心顶楼影视厅选了场电影定下了场次,报给了她。 再下来时,路过一个手工工艺品店,进去长了长见识,这么巧,看中了一个车挂钥匙扣。 那钥匙扣不大,是黑檀木做的,黑得大气,有光泽。正圆的形状,却不全,划开了一个弧度,面上还雕刻了“回”字形如意的图案,手工流畅宛转。 而正中心是镂空的,镶嵌了一颗暗红的玉石,不仅有画龙点睛之妙,还有矜贵之气。 就它了。 颜浠月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 回到爱情小屋,一个嘉宾都没回来,屋里很安静。 颜浠月在寝室休息了会,打开手机微信,想和姐姐好好聊聊,却又觉得有些话文字不太好表达,说到底是亲姐妹,又有关江远廷,想了想还是下次找机会当面说吧。 翻到小黑屋,里面两个人还关着呢。 颜浠月指尖点在江远廷头像上,轻轻摩挲了会,想着节目规则,嘉宾之间不可以有联络方式,那就还是再关关他吧。 不过邦妮倒是可以提前放出来了。 她给邦妮发消息:【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把你拉黑了这么多天。】 【其实我早想明白了,你没有错,错得是江远廷,是我太情绪化,才这样拿你出气。】 【抛开江远廷,这四年你对我的照顾像家人一样,不,比家人还要好。我感冒,来大姨妈都是你在我身边陪我,给我做吃的。感情的事,也是无数次开导我,让我没那么难过。】 【你真的好贴心好温暖,我都想我如果是男人就好了,我可以娶你。】 后面跟了一个偷着乐的jpg。 【这几天,每天不和你说话,我都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我想如果我不和江远廷和好,我也要和你做朋友,他不资助你,我来养你。】 【你吃得不多,衣服也不追求名牌,平时日用又很省,嗯嗯,我养你一点负担都没有。】 接着抛出一个夸张的麒麟臂,献宝似的jpg。 颜浠月还在不停地敲字,邦妮那边回了消息过来了:【可爱,我的小可爱,你真的太好了,太善良了。】 要是可以,她都想抱着颜浠月哭了,明明是她动机不纯,利用了她的单纯和善良,做奸细一样,把她心底的秘密窥得一清二楚,再交给江远廷。 她相信江远廷最终会搞定颜浠月,会把人追到手,毕竟这个男人对颜浠月的爱太深沉了,已经超出了一般情侣的感情度。 但是颜浠月会怎么对她?他们和好了,她何去何从? 她这样利用颜浠月的感情,和江远廷又只是金钱交易。往坏里想,她估计他们会和她断绝来往。就是往好里想,也最多只是江远廷做些面子功夫,颜浠月也不会真的再把她当姐妹,她们之间再无可能恢复以前那样无话不谈。 但是,但是,现在颜浠月主动给她发来这么多消息,不只是原谅她,还在努力修复她们的关系。 邦妮激动地给颜浠月拨去了视频。 画面刚接通,彼此一看到对方,第一个动作竟然都是擦眼泪,继而相视一笑,久违的笑容在两个年轻女孩的脸上漾起花纹,热烈,真诚。 不过断了联系才几天嘛,两人就有说不完的话,互相把各自身边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说。 颜浠月道:“我现在跟你说的,你可别再跟江远廷说啦,如果再被我发现,哼哼,那下次真的死闺蜜了。” “不会不会。”邦妮连连摇手,“我给江远廷退了一小部分钱,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他的钱还完,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把我们之间弥补回来。” “你别这么想。换个角度,你工作得挺称职的。我和江远廷能走到这一步,你是大功臣,他该给你发更多的奖金才是。”颜浠月安慰她,“你退他钱,他收了?” “没有。” “那还差不多,他要敢收钱,我就跟他分手。” 邦妮笑了,有这样直心肠的好朋友还求什么呢?不过,她还是不忘提醒了一句:“你呀,别动不动把分手挂嘴上,男人会吃不消的,尤其是江远廷。别看他什么都不放在脸上,心底把你可宝贝了。这种玩笑你最好别跟他随便开,他会难过的。”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颜浠月唇角上扬,站在窗台边举着手机,看着外面的风景,脸上笑意明媚。 她说:“我也挺宝贝他的啊。我从小就喜欢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就像根蛊虫,种在了我脑子里。我都没有喜欢过别人,也喜欢不起来。以前我都想,如果他结婚了,我该怎么办?我如果嫁给别人,我会觉得我以后的生活都没什么意义。” “喔。”邦妮惊呼一声,“你说的这句话好好,我要记录下来传给江远廷。” “滚开啦。” 两人笑着,窗外蓝天白云,树木在风中飒飒摇动,有树叶飘落,像跳舞的精灵,欢快,喜悦。 * 颜辰凤拍了下肩膀,把树叶拍掉,走进公司。 “小颜总。” “小颜总。” 同事们像平时一样称呼她,可她总觉得大家的目光不太一样了。 到顶层自己办公室,刚坐下,有人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下门,没等她应,就径直走了进来。 “姐。”江远廷主动叫了声。 颜辰凤脸上一僵,看到对方唇角破的地方,脑补到他和颜浠月之间发生的事。 但江远廷并没说她期待的事,而是把几份公司文件放到桌上:“这几份文件我都看过了,需要更改的地方我都批注好了,你重新拟一下。”好像他进来只是和她谈公事的。 “好。”颜辰凤机械地点了点头。 江远廷接着又说了几件公司的事,末了,才话锋一转:“中午你和叔叔没在,我让孔助理下了一份口头声明,把我和浠月的事公开了,免得给人造成误会,影响不好。” 语气温和,还是和谈公事一样。 “应该的。”颜辰凤却大气不敢喘。 “姐,以后我就叫你姐吧。”江远廷只手插在裤兜里,一身轻松又坦荡,像是闲聊,“我和浠月在一起了,早点叫你姐适应适应,你也适应适应。” “好。”颜辰凤又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江远廷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指责,但话却说得明明白白,给足了她面子。 颜辰凤内心的撕扯都变成了感激,再不懂这是对方给自己留得最后一点点尊严,她就白瞎混了这么久的社会。 她看向江远廷,给自己表了个态:“浠月好福气,有你这么真心对她,我也沾光了,得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妹夫,将来我们颜家一定会更好的。” 江远廷点头,了然一笑:“这话你下次和浠月说说,她很听你的话的。” 颜辰凤心里一吓,末一句听起来是个夸赞,却又像个警告,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她怔了怔:“好的,我会的。” “我现在回江氏。”江远廷移动了一下脚步,像是临行前的最后交代,“这边基本上也上轨道了,我后面不会常来了,你有什么事多和孔助理沟通。” “好的。” “那就这样了。”江远廷看了看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颜辰凤后背靠上椅背,满身是汗。 * 爱情小屋里,傍晚时分,古天樵回来了,他买了很多菜,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做饭。 颜浠月在女生寝室码字,刚好码完一章,这就下去帮忙打下手。 古天樵站在流理台前,将颜浠月看了又看,笑道:“我总算搞清楚你和江远廷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颜浠月装作不知。 “你们两家联姻了?”古天樵富含深意地笑,“现在整个枫城都在传,只不过江氏集团,金字塔顶尖上的家族也需要联姻?”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江远廷的真实身份,也知道颜浠月是谁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大家早晚会知道。 只是所谓的联姻要解释的话,要扯很多话。 颜浠月心里一个转念,简单回了句:“有人爱那么想,也可以。” 毕竟世人眼里,哪有多少纯粹的爱情,尤其是家族背景深厚的人家,不带一点利益参杂其中,都会觉得感情不牢靠。 颜浠月不想把江远廷那套无关利益的话拿出来说,毕竟江家比她家有钱的多,江远廷可以理直气壮说的话,换成她来说,只会显得自己矫情。 “你俩挺般配的,我祝福你们。”古天樵脸上带着诚意。 “谢谢。” 两人把菜分捡出来,开始干活。 古天樵没话找话:“你知道吗?我开始是想追你的,可惜江远廷严防死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只好放弃了。”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很沮丧的样子。 “哈,你好幽默。”颜浠月觉得他的表演太夸张了,“陈瑾华不错啊,你做风投,她做证券,金融圈的钱都被你们挣去了。” 古天樵没明着回答,只笑道:“你也好幽默。” 两人把话说开了,颜浠月以前对他那点油腻的别扭也解除了。果真,人还是要坦诚了才能做朋友。 正说着,门口传来动静,陈瑾华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颜浠月朝陈瑾华招招手,把她喊进厨房帮忙。 陈瑾华放下手提袋,走过来一边和两人打招呼,一边就着水池洗手。她问颜浠月:“我今天在朋友圈刷到你和江远廷的消息,说你们在一起啦?” 颜浠月尬着笑,点了点头。 没一会,朱成元回来了,也是同样的话问了一遍。 到徐清稚回来的时候,她是网红,收到的消息比其他几人多一点。她笑着打趣道:“听说你今天啃人啃得十分凶猛,把人家嘴都啃破了。” 颜浠月捂脸,薄薄一张脸皮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等江远廷到家,所有人都像是见证颜浠月的凶猛成果一样,看去他的唇。 果然,果然……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不用说,看看就都明白了,为了给主人公留点面子,几人相视用眼色嬉笑,不动言语了。 颜浠月走到江远廷跟前,试图挡住众人的视线,可江远廷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根本挡不住。 “你这么早回来干嘛?”颜浠月抬头,嗔他。 “想你了。”江远廷低眸,声音暗哑。 颜浠月细眉颤了下,转身继续择菜去,不想理会他了。 现在大家都戴了随身麦,其他人都知道避讳,没开口调侃他俩,这男人倒好,自己把这么肉麻的话讲出来了,真不知道“羞”字怎么写呢。 临近晚饭时,路沁泽回来了,脸色似乎没什么异样,不喜不悲的,也没问任何八卦的事。 反倒是颜浠月礼貌地问了句:“你爷爷手术没问题吧。” 路沁泽点点头,面无表情:“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颜浠月止了话题。 江远廷将两人睃巡了遍,看去颜浠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你管得可真多。”颜浠月怼他,眼眸流转,想睨他一睨,可睨出来的却是风情万种。 江远廷受用,心一下子就酥了。 菜上齐了,大家围坐到餐桌边,江远廷选了三人位的头一个位置,颜浠月挨着他,坐到了中间。第三个空位,路沁泽坐了过来。 颜浠月多少有了些不自然,江远廷心里也不爽,他拍了下颜浠月,和她换了座位。 其他四人看着,都窃窃笑了。 今天的菜,有一道青椒灌肉,肉馅是颜浠月灌的,只只饱满,紧实,流着香浓的汤汁,大家吃得赞不绝口。 江远廷夹了一只放到颜浠月碗里,颜浠月看了看,没动筷子,她刚吃了两只,再吃怕自己要腻。 “你自己吃。”她转头谢过男人。 “把青椒给我扒了。”江远廷舌尖抵了下自己唇上的伤口。 意图很明显,他嘴唇破了,青椒太辣,下不了口,而且他唇角挂着一抹笑,大有“你把我搞成这样的,你要对我负责”的意思。 颜浠月又低头瞧了眼碗里的青椒灌肉,再抬头瞧一眼男人的唇,余光扫到大家纷纷投过来的视线,是笑话还是秀恩爱全在于她了。 想想自己“凶猛恶犬”的人设,现在想反转,那就只能—— 忍气吞声的,一口一口,像个小媳妇一样把青椒啃了吃了,啃出粉花花的肉。 颜浠月为了以示自己的乖巧,啃完后还特意检查了下,确定青椒都啃干净了,才把肉送回去。 还不忘,吐了吐舌头,扮个小型犬可爱讨欢的样子。 江远廷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小妮子这番表现太深入他心了,真想摁住她狂亲。 但是他却微微垂眸,语气不紧不慢:“我只是想让你用筷子扒掉青椒就好了,可没想到你这么殷勤,亲自动嘴啃掉。呵,你的牙齿果然尖利。” “……”气得颜浠月连连睨他,敛回乖巧的模样,恨不得恶犬上身再扑了咬他一番。 * 吃过晚饭,大家坐在座位上聊天,陈学彬来了,带了女嘉宾的礼物。 这下,四位男嘉宾和他一道上了二楼,回了男生寝室。 陈学彬让人把礼物摆到茶几上,并排放置。三个盒子一模一样,连包装纸都是相同的图案。 男嘉宾们全都问号脸了。 “三位女嘉宾们买了同款?”朱成元诧异,伸手上去想摸一下,被陈学彬打开了。 陈学彬说:“想来你们和女嘉宾相处了这么久,都很熟悉了,估计你们一看到礼物就能猜到是谁。所以我们在礼物之外多加了一层包装,给礼物增加一层神秘感,让你们的约会更魔幻,更有期待感。” 这话他是对着镜头说的,好动听。 说完,他抬头将男嘉宾们全扫了一遍,尤其扫过江远廷的时候,目光交汇了好几秒,接收到对方恶劣的眼神,他才一脸得逞地转过头去。 “这不就是盲猜?”古天樵有意见了,“我倒觉得这样不但没了期待感,还没意思了,还不如你们直接分配个约会给我。”他心里想和陈瑾华约会,万一选错人,多尴尬。 “就是。”朱成元也附和,“明天七夕多重要的日子啊,不能和自己想在一起的人约会,那还不如不约。” 江远廷冷笑,对陈学彬道:“陈导,节目的可看性可不是盲目得把两个人凑成对就能制造得出来的,真正好看的地方在于两个人互相吸引,互相心悦,想和对方在一起做喜欢的事,说喜欢的话。你不会都没谈过恋爱吧?” 末一句,嘲笑的杀伤力极强。 第36章 第三十六捕 陈学彬斜着眼睛, 被他将军将了好一会,才妥协道:“那好吧,允许你们摸一摸, 但不许打开。” 这是他的最大让步了。 江远廷想着那冰箱贴的份量,走到茶几前,第一个拿起来掂了下, 超重了, 第二个拿起来, 也超了, 第三个,嗯? 怎么三个份量都一样的? “哈哈哈。”陈学彬的阴险一时没忍住,发出爆笑。 今天江远廷和颜浠月的桃色新闻, 他怎么可能收不到风, 而且他还料想到了他俩会在礼物上作弊,所以就有了如此对策。 现在,三份本来各不相同的礼物,被他按称补足了填充物, 外包装又全都一样,连他自己都难辨哪个是哪个的, 何况男嘉宾? “太坏了, 陈导。”朱成元抗议。 “抗议无效。”陈学彬笑得腿都抖了, 选了张沙发坐下, 翘起二郎腿, 看他们仨围着礼物琢磨。 路沁泽没的挑, 脸上挂着笑, 坐到另外一边, 看他们研究。 礼物盒捧到手上摇起来有“莎啦啦”的声响, 江远廷猜那填充物是黄沙和碎纸,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摇动的声响和黄沙的多少有关,那就只能靠手感反推。 其实,也就是个小学生的智力题。 江远廷没想到自己到了今时今日还要来解这么幼稚的题,只不过如果解错了,那就不只是个笑话,还得和心爱的姑娘失之交臂…… * 第二天,天气不错,颜浠月一早回家去了。 她不知道江远廷找姐姐聊过了,只想着自己也要找姐姐当面谈谈,却没想到姐姐先她回来之前出门走了。 而爸爸妈妈并不知道姐姐和江远廷之前的谣传,颜浠月也不便多说,不过她和江远廷恋情曝光的事,爸妈却都知道了。 “老爸早就想跟你说了,是远廷怕你有负担,让我们先别告诉你。”颜穆笙昨天出了一天差,人有些疲累,今天在家歇着了,但精神还不错。 他笑道:“远廷从小就对你存了心思,这么多年都没变,老爸对你们的将来寄予厚望。” “从小?多小啊?”颜浠月好奇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颜穆笙:“就那年,你去英国留学,他知道了还来责问我,怪我。我都震惊了,那时候他才多大?” 颜浠月“啊”了声:“那时候我13岁,他不过17。” 17岁! 他17岁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那还在她17岁的时候教训她,不许她谈恋爱? 颜浠月感觉自己抓到了江远廷的把柄,暗暗捏拳。 “我那时候只当他年少气盛,何况他是江家唯一的儿子,他的婚姻怎可能自己作主?我压根没放在心上。”颜穆笙喝着茶,看着小女儿,看着看着,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倒是这一次,我们家差点破产,我寻思着去找他,他倒主动送碳来了。” 颜浠月扬眉:“他不表现一点诚意,谁跟他好?” 颜穆笙笑:“他诚意还不够?听说昨天他嘴都被你咬破了。” “爸。”颜浠月咬唇,脸上羞了。 “哈哈。” 在家陪爸妈吃了午饭,颜浠月去了购物中心,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服,怎么说今天七夕,是她和江远廷的第一个情人节,她要漂漂亮亮得去约会…… * 下午到了约定时间,颜浠月和洪雅秀宋明哲先见了面,三人找了家咖啡店坐会,等待男嘉宾的到来。 洪雅秀把眼前的人儿看了又看,惊叹道:“小仙女,你今天好漂亮,天宫下凡来了吗?” “对啊,我来和牛郎约会。”颜浠月笑。 她新置的衣服是件樱花粉色的连衣裙,无袖斜边的设计,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性感,不落俗套。领口弧度优雅,两根飘带系成蝴蝶结在纤细的脖颈处翩翩欲飞,漂亮得恰到好处。 宋明哲的摄像机对准她,从远镜头开始,一点点拉近,再细致到她的侧颜,切准角度从清澈的眉眼往下,过耳鬓,到耳垂,最后停留在精致的下颌线上,拍得他啧啧称赞。 他想着自己拍到的这些带子,都可以剪一辑颜浠月的单品了,标题就写:江氏太子妃的惊世美颜。 送给太子爷,保证喜欢,说不定还能得个大红包,或者升个职。 这一想,宋明哲端着摄像机更卖力了。 颜浠月放下咖啡杯,支起一只手肘,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在自己下巴尖儿的地方,半胳膊的高度,刚好将自己唇角扬到某个角度。 是和江远廷接吻的角度。 脑海里一闪,脸颊泛上了薄红,赶忙放下手,换个姿势坐着。 “江远廷什么时候到?”颜浠月问洪雅秀。 洪雅秀正在刷手机,闻言,抬头反问道:“谁说今天和你约会的是江远廷?” 颜浠月轻轻“啊”了声,有些意外:“难道不是他?” 那么简单的礼物,他都见着了,不会还挑不中吧? “一会来了就知道了。”洪雅秀诡秘地笑了笑。 颜浠月抬起左手,白皙腕骨上一条暗红的红豆手链特别抢眼,那是和江远廷一起买的情侣手链。 好在那天徐清稚拦住了她,没扔得成。她翘了翘唇,今天特意戴上了,可别来得人不是江远廷。 颜浠月手指捻着玉石,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心情忽然就紧张了。 玻璃窗外,人群熙熙攘攘,多的是成双成对挽着胳膊搂着后腰的情侣,就连周遭商铺的广告个个打得都是七夕鹊桥相会的主题。 而她自己,这些年想象和江远廷的情人节都N回了,眼看就要美梦成真,来得人不是他? 目光游移在人群里,忽见一男子穿梭而来,身姿挺拔,脚步稳健,那一袭黑衣在人群里像颗黑曜石,灼灼发散着光芒,将其他所有人都虚化掉,全世界只有他,只有他…… 颜浠月笑了,等着他推门进来,目光都不曾移开过。 “你要不要把眼珠子摁我身上?”江远廷走到跟前,回望她,亦笑。 “好啊。”颜浠月坐在椅子上,抬头嗔他一眼,“你摁啊。” 两人视线交缠,眼里只有彼此,真想来场大拥抱,深深拥吻,可四周的摄像机说是透明,却也不可能真的当他们不存在。 江远廷俯身,将手里的一束红玫瑰递给她,一只手用力地搂了下她的肩膀,将吻落到她发圈上:“七夕快乐,我的浠月,你今天漂亮极了。” 颜浠月嗅了嗅红玫瑰的香气,莞尔:“人类高质量男朋友,我要差了,怕配不上你啊。” “傻瓜。”江远廷宠溺得在她肩膀上揉捏了两下。 * 两人往电影院走去,颜浠月捧着红玫瑰问江远廷:“我要抱着这么大一束花看电影吗?我怕我会被熏得晕过去。” 江远廷笑,把花接过去,交给旁边的罗南溪。 罗南溪谢道:“这下可好,省得我今晚再花钱买花送老婆了。” 江远廷瞥头,看一眼:“谁说给你了?你就是个工具人,捧花的花架子,拿好了,掉一片花瓣就扣你工资。” 颜浠月被逗笑了:“就是,送花给老婆当然要自己买的才有诚意。” “嘿。”罗南溪瞧着二位,“这么快就一个鼻孔出气啦。” “这叫夫唱妇随,你会不会说话?”江远廷朝他一记否定的眼神,揽过颜浠月往前走了。 工具人罗南溪捧着花跟在后面,对旁边的洪雅秀嘀咕道:“昨晚上不知道是谁,选个礼物跟考古似的。” “是嘛?” “那一段我一定要剪出来,让全国观众看看我们江氏太子爷紧绷窒息的状态。” “哈,你跟着陈导学坏了啊。”洪雅秀笑道。 “你不知道多有意思。”罗南溪随即把昨晚的过程讲了讲…… 进入剧院,男女主找到座位坐下,其他工作人员也迅速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就位。 正前方荧幕亮了起来,电影开场了,是颜浠月选得一部爱情轻松喜剧片,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看得极其投入,从荧幕上出现第一个镜头开始,就聚精会神地看进去了。 剧中人物的服饰造型,故事背景的渲染铺垫,还有剧情走向的框架节奏等等,她像平时在家刷剧那样,边看边分析,从中吸收营养成分,转化成自己的写作能力。 江远廷把爆米花递给她,她就捧在手上,也不知道吃,可乐给她,也是如此。 江远廷看着她,荧光灯在她脸上时时刻刻变幻着色彩,不变得只有她盯着屏幕的神情,太专注了。 敢情她这是真的来看电影的啊。 江远廷轻哂,捡起一粒爆米花喂到女朋友的嘴边,颜浠月这才微微张口,吃了。 喂得多了,颜浠月小声抗议:“看电影呀,别老吃东西。” 江远廷笑:“你看电影,我看你。” “不好,你别打扰我。” “……” 渐渐地,荧幕里进入一个静谧的画面,整个电影院都陷入了寂静里,一点声响都没有。突然,耳边一声清晰的“咔嗒”声,是金属扣的声音,皮带锁头的那种。 颜浠月耳尖一颤,脖颈不自觉地朝声音来源的地方转去,视线落在后排一对男女身上,只见那两人交颈相缠,胳膊隐在衣料里,抖动剧烈。 “还看。”江远廷把女人的脸捏回正方向。 颜浠月这才后知后觉,耳根迅速蹿烧红了起来,感觉冒犯到人家的隐私,心理有了负担。 江远廷将两人之间的座椅扶手收起,横过长臂,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轻嗔:“傻瓜。” 女人的肩头圆润,冰凉,纤骨柔软,江远廷掌心覆裹其上,指头轻轻揉捏她的软肉,心里有种情绪随之揉捏聚生。 “烫。”颜浠月拿开他的手。 这男人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掌心总是这么烫,火烧烙铁一样,总是这么要烫伤人的温度。 “还有更烫的。”江远廷戏谑,捉住她的手不让她抗争。 颜浠月只觉得肩上被人一箍,正面灼热的气息压来,有座火山喷涌而发,瞬间燃烧了她。 “嗯……”情不自禁,颜浠月喉间发出轻微细柔的声音,却不知这小可怜的呜咽变成了情动的催化剂,被江远廷尽数吞进腹中。 男人的侵略性完全无法小觑,来势汹汹,霸道蛮横。颜浠月在他与座椅的禁锢中,似沉沦入海,所有氧气被人卷走,身体瘫软下滑,意识陷入了混沌。 “艹。”宋明哲低低叫了声。 本来他挑了个离他们最近,视线最好的位置,只是男女主看电影专心无二,加之光线不好,他便收了机器。现在肉眼见到他们的亲密,只恨自己错失良机,匆匆忙忙开机器。 可是男主太狡猾了。 江远廷感知到镜头,松开了人。 颜浠月不明状况,瘫坐在座位上,满脸绯红,像濒临死亡的鱼终于又得到了生机,大口喘息。 江远廷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只手理着她耳鬓的碎发。 颜浠月神明清醒过来,张手搂过他脖子,在他脸颊上蹭了蹭,低声投诉:“受不了。” “不喜欢?”江远廷嘴唇轻轻擦着她额头,低问。 “……”颜浠月咬唇,不答。 “不说就是喜欢了。”江远廷轻轻笑,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说着两个人的悄悄话,“浠月,我爱你爱了很久很久……” 这一句低柔,像潮湿的热风吹过沙漠,瞬间草长莺飞,桃红柳绿。 颜浠月手指触到他滚动的喉结,抬起下巴,在那上面嘬了一口,温柔动情的话语吐到他耳边:“我也爱你,爱了很久很久。” 没有男人抵抗得了。 江远廷再顾不上镜头不镜头,捧住女人的脸,丢了冷静与沉稳,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头野兽…… * 电影院出来,颜浠月脸上灿若桃花,一双茶色眸子像是染了天边夕阳的颜色,潋滟水光,樱唇上饱满,充肿,玉色妖艳。 洪雅秀一边看着她,一边擦着眼角的湿意。 她从节目一开始就天天在颜浠月身边,虽然日子不长,却见证了颜浠月和江远廷之间的点点滴滴,现在见他们终于冲破阻碍,双双表明心意,她为他们欣喜,感动。 罗南溪就没她那么感性了,把红玫瑰往颜浠月面前一递:“快拿回去,香得熏死我了。” “谢谢。”颜浠月笑着接过。 宋明哲朝江远廷拍了拍自己的DV机,笑道:“江总,我回头给你做个专辑,要不?” 他录制到了两人的激情相吻,那是绝对不可能收录进节目里去的,只能做私人珍藏。 江远廷点头:“你直接把母带给我。”这么私人的东西,他当然不能给别人留存底,“晚点,去找孙助理要红包。” 孙助理是他在廷娱的得力助理。 “好勒,谢谢江总。”宋明哲等得就是这个。 “我也有,我也拍到了。”另外也有工作人员抢着到面前。 江远廷挑眉:“行,都把母带交了,让孙助理给你们每人发个红包,过个好节。”说着,把颜浠月揽进身边。 “谢谢江总,祝江总和颜小姐七夕快乐。”大家都乐了。 江总和颜小姐相视一笑,往停车场走去。 “我们接着去哪?”江远廷问颜浠月。 “我不知道啊。”颜浠月感觉自己被蜜泡过一样,浑身带着甜,反应迟钝,只想笑,动脑筋的事一概不想。 第37章 第三十七捕 “今天约会行程不是你制定的吗?” “是啊, 这不电影看完了吗?” “只有看电影吗?” “是啊。” 江远廷捏了下颜浠月的鼻子,学她的语气:“是啊是啊,傻瓜。” 颜浠月抱着花, 笑:“那我们现在干嘛?” “晚饭想吃什么?” “不知道。”颜浠月笑着,明媚的脸上有种娇,还有种憨,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爱情会把人降智, 会把人变傻, 原来都是真的。 江远廷看着她, 仰头笑:“那我决定了。” “好。” 两人上了车,颜浠月把花放到后座,肩头卸下自己的背包, 放在大腿上。 江远廷问她:“不是说给我买礼物了吗?” “是啊。”颜浠月差点忘记了, 拿出来之前,又藏了下,“你猜是什么?” “我猜,皮带?” 颜浠月摇头。 “领带?” 还是摇头。 “钱包?” “……”颜浠月神秘地笑, “再猜,猜不到不给你了, 作废。” “好吧, 那就是钥匙扣了。”江远廷淡淡悠悠报出答案, 好像之前都是故意答错的, 这才是他真正要说的。 “你早知道?” “我猜的。”江远廷轻笑, “猜对了?” “怎么就猜对了呢?”颜浠月拧眉, 有些不服气, “你先说说怎么猜到的。” “那还不简单, 你写了八本书了, 过来过去,男女主之间送的礼物都是那几样。”江远廷啧了啧,一脸不屑,“我猜你肯定会给我一个与众不同的,想想还得要你拿得出手,又能挂在我身上的,那就只有钥匙扣了。” 颜浠月瞪了眼睛看他。 他竟然把她的书全看完了。 他竟然这么了解自己。 不过买个礼物,思路都被他摸准了。 “那你猜到什么样的钥匙扣了吗?”颜浠月问。 江远廷摇摇头,朝她张了手:“快点给我吧,我等不及了。” 颜浠月这才递给他。 江远廷打开,漆眸一亮:“很别致。” “喜欢吗?”颜浠月看着他,怕他瞧不上。 江远廷点头,回她一个满足的笑。 一个小小的钥匙扣,其实在他,不只是一份礼物,而是一种被承认,是继手链之后,他在她心里占据更多地位的一种肯定。 江远廷当即把车钥匙挂进了钥匙扣里,插进车子,用上了。 “给个评价,打几分?我也好知道下次给你买什么……”颜浠月问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炽热的吻就堵上了她的唇。 “你买什么我都喜欢。我爱你,再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江远廷倾了身在她面前,只手从她脸颊划到耳垂,轻轻捏了捏,伴着细细密密的吻一起落下。 “浠月,以前有些事我都只考虑了我自己的部分,假借为你的名义,却没有真正考虑你的感受。” 他在说邦妮的事。 “我重在了利益。”江远廷深深自责,“我是个商人,感情薄弱是我的问题,但是我现在却想把我所有的感情都给你,和你好好谈场恋爱,你要吗?” “我能拒绝吗?”颜浠月笑问。 “不能。”男人咬她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那你还问?” “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还其实就是个假民主……” 后面的话没得说了,都被假民主吞了。 * 恋爱的滋味甜蜜,幸福,眼里所有的一切都自带滤镜,百看不厌。 两个人在一起,也无关乎吃了什么,说了什么,看了什么,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江远廷带颜浠月去了一家情侣餐厅,吃的情侣套餐,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连餐具都分男女款,是情侣的。 颜浠月看去男人的唇角,昨天被她咬破的地方已经明显好了很多:“今天好点了吧,不疼了吧?” “疼。”江远廷轻嗔,舌尖抵了下,“这笔账我会记很久的,时时索要赔偿。”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坏得明明白白。 “你看我信你吗?”颜浠月看去他筷子上夹的辣椒,“真的疼,还吃辣?” “是吗?”江远廷看眼辣椒,塞进嘴里,“这个不是辣椒,是甜椒,很甜。” 颜浠月:“……” 男人先前就说这家餐厅的菜偏甜,她现在懂了,不是菜偏甜,而是某人的味蕾甜了,吃什么都是甜的,连辣椒都能吃成甜的来,那味蕾可就太甜了。 两人吃完甜蜜蜜的饭,手牵手一起去了古城墙。 夜幕悄悄降临,灯火璀璨下,人潮汹涌,到处都是甜心蜜意成双成对的人儿。 两人登上城墙,走到一处豁口,颜浠月支肘伏在砖墙上,抬头看天,鸦青的天幕下,星光几许,遥遥辉映。 “今天天不好,看不到牛郎织女了。”颜浠月几分惋惜。 “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江远廷站她身后,将她拥在怀里。 “嗯。”颜浠月回头,朝他一个妩媚的笑。 夜风温柔,抚过人脸面,吹动发丝飘扬,江远廷鼻尖抵在女人发圈上,闻着女人的发香,低头瞧了眼她脚上银白色的恨天高:“今天穿这么高的鞋子?累不累?” 颜浠月抿唇:“有点。不过谁叫你长这么高,为了配上你,我才特意买的这么高的鞋。” “傻瓜,任何时候我们都是最般配的。”江远廷搂着她的掌心力道收紧了几分,声音低了低,“我更喜欢你的呼吸正好在我胸口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的心有种起飞的动力,向往更高更高的地方。 “那我以后还是穿低跟的好了。”颜浠月被安慰到,她抬手摸过他的下颌线,“不过,现在感觉靠你更近一点,把你看得更清楚一点呢。” “那就多看看吧。”江远廷慷慨地抬高下颌。 两人相拥而笑。 夜色越来越沉,人越来越多。 颜浠月眼尖,“诶”了声,朝着不远处,对江远廷道:“看,那是不是路沁泽?旁边有个女的,大波浪卷发,好漂亮。” 江远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人群里路沁泽和一个女人并排走着,侧边和身后跟着PD和VJ。 “这么看,那女的应该是四号女嘉宾,今天刚来,补位的。”他一眼看穿了玄机。 颜浠月这下也看明白了:“不错,陈导挺会的。” 所以节目里,没选到礼物的男嘉宾今天并没有落单,陈学彬早就安排好了四号女嘉宾今天补位。 “可不。”江远廷冷嘲出声,“听说昨天路沁泽爷爷病危,他带你去医院了?” “你怎么知道?”颜浠月好奇道。 当时不是节目时间,谁都没戴麦,也没人跟,去医院的事也是路沁泽的私事,她没和人提过,路沁泽总不可能自己跟人说吧。 江远廷扬唇:“好在你聪明,没跟他进去。” “什么?”颜浠月更诧异了,“你哪知道的?听起来知道的还挺多。” 江远廷神秘一笑,这才耐心地给她解释了:“路沁泽是陈导故意安排进来拆散我们的。” 颜浠月“啊”了声:“我是觉得路沁泽把我当成目标太明显了点,但是我俩交谈过,他应该是真的建筑设计师,他的很多见解很专业。” “他的身份是真的,他也的确是牛津毕业的,现在也在英国工作。”江远廷道,“我要说的是他编造的上节目的借口,医院里那个爷爷是陈导安排的戏托,还有一群家人都是群演。如果你昨天跟路沁泽进去,你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估计他们都不会放你出来。” 颜浠月又长长地“啊”了一声:“这么惊悚。” 江远廷点头,下巴擦在她额头上,声音变得温柔:“幸好你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同情心泛滥。” 颜浠月反问:“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我?我昨晚上见到他,还内疚了好长时间。” “我也是今天白天才知道的。”江远廷嘴唇下移,亲了亲她,“这场戏,陈导忙活了好几天,结果你没去,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要命。于是,陈导把报复放我身上了,昨晚在你们的礼物上动了手脚,想让我挑不中你的。” “陈导好有趣。”颜浠月笑了,“礼物怎么做了手脚?” 江远廷这又把昨晚寝室里的事告诉了她,可没说内心激烈挣扎怕失手的话,只把自己说得英明神武,一拿一个准:“就陈导那点雕虫小技,还想难倒我?” 听得颜浠月眼神崇拜,献了个吻给他。 江远廷扬头,如沐春风。 路沁泽也发现了他们,只是彼此约会中不便打扰,于是双方隔着人群互相目光接触了一下,便罢。 颜浠月听完江远廷的话,再看路沁泽的心境就不太一样了,只把他当个演员看待了,心里也不觉得尴尬了。 “我脚有点痛了。”颜浠月对身边的人说。 “那我们回家。”江远廷看了眼她的脚,“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 “不用,我能走。” 两人下了城墙,往停车场去的路上,江远廷买了条丝质的披巾,披到了颜浠月的肩上,将她两只冰凉的肩膀包裹住了。 动作是宠溺的,可伴着他说话的语气却又强硬了。 他说:“我喜欢看你漂漂亮亮的样子,但比较起来,我更不喜欢你哭唧唧的样子,所以,你平时给我多注意点保暖,别让我心烦意燥。” “我哪有哭唧唧?”颜浠月反驳。 “你上次那几天还不够严重吗?”江远廷讲起女人的姨妈期居然一点都不臊,颜浠月反倒脸红了。 她说:“那也没有哭唧唧。”不过就是不舒服了几天,“我哼都没哼。”脑海里一闪,她在英国倒是痛得哭过,怕不是邦妮告诉过他。 “天。”她甩开他,往前走,“邦妮还有什么不告诉你的吗?” 江远廷跟上她,牵了她的手:“她也不是什么都告诉我的,只是偶尔一次我问到了,她才说的。”他将她的手带到自己身侧,“我没那么变态,我只是想要她替我照顾你,怕你遇人不淑。” “什么遇人不淑?你分明是怕我和别人谈恋爱。”颜浠月揭穿他。 “是啊,怕死了。”江远廷一口认下,口吻还带了几分紧张,把她的手牵更紧了。 颜浠月笑:“如果我谈恋爱了,你会怎样?” “马上去英国,杀了对方,把你抢回来。” “你要不要这么狠?” “要。” 坚定的,干脆的,虽然是个笑话,也够颜浠月开心了。 * 新来的四号女嘉宾叫许韵雪,当天晚上大家在爱情小屋就都见上面了。 许韵雪是个小学音乐老师,不只是人长得漂亮,声音也特别甜美,每句话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听得人浑身骨头酥软。 按规则,除了七夕补位,和路沁泽约会了一场,许韵雪还有两次邀约其他男嘉宾的机会。 夜里,大家都上楼去休息的时候,江远廷一个人在厨房准备第二天早上喝的粥,许韵雪进去和他打了招呼,向他发出了约会邀请。 江远廷手里正拆着一袋红枣,左手把剪刀插回刀架上,长臂横生,从对方眼前划过,那皓腕之上的手链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光芒,顿时吸引了许韵雪的眼。 江远廷不动声色收回手,抓了一把红枣放进水盆,开始一个一个洗,动作慢条斯理,话说得也慢条斯理:“颜浠月送的。” 在对方“啊”了一声后,他又接了一句:“我和颜浠月已经确定了。” 许韵雪不以为意:“只是约个会嘛。”尾音上扬,带着娇气,“节目组说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江远廷勾唇,却没被她的声音吸引,同时心里还暗暗把陈学彬骂了几遍,对面前的人也不再客气了:“我话说得这么明白,你还要和我约会,你当真面对我的时候能心情好?能吃下饭?与其在我这里看冷脸,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 许韵雪没想到他会把话说这么直白,但想到陈学彬给她打过的预防针,还是想再坚持一下:“只是吃顿饭嘛,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嘛?” 女人的声音娇软的像春水一般,半撒娇半乞怜,还是主动邀请,饶是一般男人恐怕没一个抵抗得住。 可江远廷冷笑了声,关了水龙头,拉直了脊背,右手拨了拨手链上的玉石,像是无意识的一个小动作,却是周身冷气压里唯一一个温暖的举动。 他声音冰冷:“许小姐,《爱情捕手》不是只让你在节目里约约会,吃吃饭,最主要的是为了展示你个人的才华和魅力。你来的时间已经够晚的了,你不会还想把剩余的时间浪费在无用功之上吧?” 说完,也不再管对方什么表情,端起红枣转身摆弄紫砂锅去了,只留下冷煞的黑背影给许韵雪。 许韵雪一向对自己很自信,平时身边追求者无数,却没一个入她眼的。陈学彬找她来上节目,把江远廷的照片给她一看,她当即就答应了来了。 可是来了才知道这男人名草有主了,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再强求下去,就没意思了。 许韵雪红了脸,知趣地走了。 * 江远廷搞定好红枣粥,热了杯牛奶,送到客厅,做他的二十四孝男朋友去了。 颜浠月正屈腿坐在茶几旁,朝厅门口张望着。 等人走近了,一副嗔怪的表情:“你可真刻薄诶。” 就男人和许韵雪在厨房里的对话,她虽然在客厅听得不太清晰,但看许韵雪匆匆上楼的背影,却也能猜到江远廷怎么对人家女孩子了。 “那我应该怎样?”江远廷把牛奶放桌上,许韵雪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倒是自己女朋友的反应,他感觉怪怪。 “答应人家,去约会嘛。” “……我和别的女人去约会,那你呢?” “我没什么的。”颜浠月很慷慨的样子,还带着点报复,“大不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敢。”没想到男人脸一下就黑了,刚坐上沙发,抬手过来就捏住了她的后脖。 “哎呀。”颜浠月失声叫了声,投降,“玩笑嘛。” 江远廷捏着她,将她搂近:“我也玩笑的,不过嘛,我不喜欢这个玩笑,快点换句话来说。”声音低低的,有种诱哄的味道。 “话哪有实际行动来得好。”颜浠月说着,半抬起身,在他唇边印了个吻。 江远廷被安慰到了,笑着松开了手。 你来我往,两人亲昵了好一会才分开。 颜浠月坐回地毯上,整理情绪,准备快点码字。 可是看到新键盘,才敲了几个字,又忍不住高兴:“这个键盘太好用了。” 新键盘是江远廷送给她的七夕礼物,是特意为她定制的,小巧玲珑,携带方便,尤其颜色是带着光炫渐变的樱花粉,和她今天的裙子不谋而合。 最特别的是在空格键上,有激光刻字在上面,写着: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爱了你很久。 这是网络上很流行的一句情话,可这么被男人清清楚楚地刻在她每天都要敲打无数次的键盘上,那感觉,好像每次摁下去的时候,都摁着江远廷的心。 “喜欢吗?”江远廷笑着问。 “非常喜欢。”颜浠月回了个笑,“加快了我的码字速度。” 江远廷朝屏幕上瞥了眼:“这本书还没写完?两人都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好写的。” 他现在说起书里的人物头头是道。 颜浠月嗔他一眼:“在收尾了。” “下本写什么?” “火葬场。” “什么?”江远廷听那三个字,眼皮子直跳。 “追妻火葬场。就是男主对女主一开始不疼不爱,女主就甩了他,送他进火葬场,男主急了,浪子回头,拼命追回女主。”颜浠月简单解释了一遍。 “……这就火葬场了?”江远廷轻啧了啧,“你要写这么狠的女主?” “那是男主不对在先,必须虐一虐才长教训。”颜浠月笑,朝他挥动了一下小拳头,“你以后如果待我不好,我就送你进火葬场。” “……”江远廷嘴角抽了抽,陪她演,“不敢。” 头顶灯光流泻而下,空气里有种温柔在人周围飘动。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颜浠月码字,江远廷平板里处理邮件,偶尔交流几句,会心一笑。 “《她不贪心》的版权还没答应卖?”江远廷打开一封邮件,问颜浠月。 《她不贪心》是颜浠月写的,江远廷决定买下版权改编影视,这事交给下属去办了。但现在下属发来反馈,说作者一直没给消息。 颜浠月点头,先前在气头上想拖一拖,现在两人和好了,她又觉得多少钱卖了都不值得,因为收益要和网站五五分。换句话说,江远廷不管为她花多少钱,都要分一半给网站。 她心疼。 “网站这么黑?”江远廷才知道。 “对啊,你砸的那些霸王票也是要分一半给网站的。” “……万恶的资本家。” “你说你自己。”一百步笑五十步。 两人玩笑几句,颜浠月给网站回了站短,江远廷也回了下属,都放了权利,让他们去谈吧。 “以后你写书直接给我,不要经过网站了。”江远廷提议,自己女朋友的书,他都想收入囊中。 “不行,我和网站签了约,他是独家代理。” “签了几年。” “五年。” “那还剩一年?” “嗯。” “一年后解约,以后专门给我写。”江远廷拍了板。 “想得美。”颜浠月笑他,“解约后,我应该不会写了。后面我要读博,还要工作,没那么多时间。” “那我怎么办?”江远廷抬眸,他听到了分离的风声。 “你看着办。”颜浠月莞尔。 江远廷放下平板,挪了下位置,往她跟前坐了些,颜浠月也在地毯上挪近了靠到他脚边。 一个俯身,一个仰头,不用言语,彼此找到对方,双双默了眼。温柔缱绻中,鼻尖沟堑如古溪幽深,浓密的眼睫毛像飞舞的黑蝴蝶,双双翩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她不贪心》,啊啊啊,羞耻了我 第38章 第三十八捕 日子变得快起来, 颜浠月收到了导师的微信,告诉她博士申请通过了。没两天,正式通知的邮件到了。 “什么时候开学?”江远廷拉着女朋友的手在小区里散步, 边走边脑海里想对策。 “说是说十月。”颜浠月跟着他的脚步,“但我可能会提前走。导师说九月巴黎有个建筑展,要带我去。还有爱尔兰有个岛上的城堡要修葺改造, 他推荐我进设计组了, 人员一定下来就开工。” 心里有些难舍, 但是为自己为将来, 她还是要有所决断。 江远廷听了,眉心拧了拧,这么说是分别在即了, 但伤别离的话他也不想说。 他将人儿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我女朋友太优秀了, 即将成为世界级的建筑设计大师,我得尽着法子讨好讨好,将来为我所用。” 颜浠月笑着拿手肘顶了他一下:“你不是哈佛毕业的吗?哈佛不是比剑桥牛的吗?” “你也说了,是哈佛比剑桥牛, 那不等于我比你牛。我就学了点皮毛,怎么和你比?”江远廷难得的谦虚。 “那你快点哄哄我, 把我哄好了, 我兴许会考虑在浠月湖边上给你设计一套别墅。”颜浠月停下脚, 看着他, 感觉自己的心现在就像浠月湖一样, 看似平静, 却涟漪不断。 “这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江远廷笑了, “我早就想让你这么做了。” 颜浠月侧头:“那你快点……” 动作快过了语言, 她被人缄了口。 * 颜浠月自从和江远廷在一起之后, 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爱笑,眉眼弯弯,说话更是柔声细语。 “你现在好温柔。”徐清稚笑着看她,“爱情的魔力真是大啊。” “是被许韵雪带的啦。”颜浠月尾声上扬,学着许韵雪的腔调,“你看你现在讲话也‘啊啊啊’的。” “你们是在笑我嘛。”许韵雪甜美的声音从上铺传下来,像撒糖一样。 徐清稚揉了揉耳朵:“受不了。”出了寝室。 她俩现在有点竞争关系。 为了路沁泽。 江远廷和颜浠月确定了,古天樵和陈瑾华也差不多确定了,剩下两位男嘉宾,朱成元大概率是金钱捕手,路沁泽进节目组是奔着颜浠月来的,应该是个爱情捕手。 所以,金钱捕手的徐清稚想要抓路沁泽。 剩下的节目时间不多了,徐清稚行动力很强,天天在路沁泽身边打转。 可最后来的许韵雪在放弃江远廷之后,把目标也放在了路沁泽身上。 路沁泽温文尔雅,除了配合陈学彬骗过颜浠月之外,人还是很真诚的。许韵雪一对他撒娇发嗲,他就面红耳赤。 这不,徐清稚对许韵雪就有意见了。 另外朱成元在推测到许韵雪是个爱情捕手之后,对她也表示了兴趣,展开了各种攻势。 这么一来,这四个人的感情戏亦真亦假精彩纷呈,在节目后期占据了重要篇幅。 颜浠月看得通透,每天隔岸观火,不亦乐乎。 想自己当时进节目组签合同的时候可是雄心壮志的,然而事实证明,不过都是江远廷的阴谋诡计。 就…… 唉,早掉进坑里不能自拔,还雄什么心壮什么志? “你太阴险了,这样算计我。”颜浠月对着江远廷发起投诉。 “那,给你咬一口?”江远廷放低姿态,一副愿意接受惩罚的样子。 颜浠月眨了下眼,才不轻易上当:“你等着。”她得另想个办法。 江远廷眼皮子跳了下,口里还是答了个“好”。 剩下的日子里,每天吃过晚饭,两人就摘了麦,走出爱情小屋,沿着小区的步行道散步。 是江远廷说颜浠月的体质太差,需要一些适当的运动。 颜浠月没有反对,依了他。 其实这样走出来,两人也更方便说些悄悄话。 这天,两人路上说起当年留学的事。 江远廷说:“我去美国读书之前,跟你姐说过,希望她好好照顾你。我喜欢你,可你那么小,我没办法跟你说。我天天去看你,你却摆脸色给我看,还嘲笑我追你姐。真是气死我了。” “好嘛。”颜浠月挽过他的手臂,“那我当时也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没办法说,我哪有办法说?我姐说你叫她一起去留学,那意思太明显了。我也气死了,所以我就去英国了。” 真相大白了。 太令人唏嘘。 江远廷停下脚步,将女人展臂拥在了怀里:“以后我无论有什么想法都跟你说,你也有什么都跟我说说,我们之间不要再有误会了。” “嗯。”颜浠月应下。 可不是,两人之间的沟通太重要了。 颜浠月将耳朵贴在男人胸口上,听他的心跳,听他的激跃,听他绵绵情话。 风吹动树木,摇曳树枝,飒飒作响,那是亲吻的声音,在幽蓝夜色里,在清柔月光下。 “我姐说你和她讨论过结婚。”颜浠月想起来,随口说了一句。 “胡说,我和她讨论这个做什么?” “还说你要三个孩子,最好都是儿子。” “……”江远廷哑然,想了好一会,才道,“这么说,我好像是说过,但不是和你姐单独说的,只是一群人喝酒聊天时吹牛说的。” “吹牛?”颜浠月抬头看他,“真不是你自己心里想要的?” “如果你想生,我不介意的。”江远廷低下头,轻舐她耳尖。 “我不知道。”颜浠月踮起脚后跟,搂过他的脖子,“我以前从来不敢幻想我们的未来,我只想过我一个人独美的日子。” 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摇摇欲坠,却又似乎有更高大更华丽的理想在拔地而起。 她说:“我以前的设想里只想要一份好的工作,能游历各个国家,看遍各国的建筑风格,再参与一些世界性的建筑设计,在业界里能得到一定的地位和肯定,我就会很满足了。” 但是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你现在开始想。”江远廷抱她,吻她,“把我想进你的生活,你的人生中去。你所说的这些,我都会支持你。但感情部分,我要你的全部,不能有一点点的欠缺。” 好霸道啊。 颜浠月笑,抬高自己,轻轻咬他的唇:“我的感情,从来都只有你,全部都只有你,从前,现在,到将来。” 女人说话老实又认真,是那种理科生对待专业时的态度,可偏偏这样的话最动听,最诱惑。 江远廷有些情动,箍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我也是,浠月,所有爱的语言都匮乏,这一生,我打定了主意只想谈一次恋爱,那就是和你,且只能是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词可以表达我对你的爱,但是我想将来我所有的决定和行动都会是一切最好的证明。” “其实,对我而言,有你就够了。” “嗯,我也是,有你就够了。” 天上,一枚弯月银光浅晕,浮云柔软,如娟如絮,清逸,飘荡。 * 自从和江远廷在一起之后,颜浠月几乎见不到姐姐。偶尔几次在家碰上,也是一个进门一个出门,擦肩而过。 这天,颜浠月去了公司,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和姐姐谈一次,却不料颜辰凤正在开会,颜浠月就去爸爸的办公室坐了会。 “江明柏约了我们一家明天一起吃晚饭,你知道了吗?”颜穆笙问她。 江明柏是江远廷的父亲,现在江氏集团的掌权人。 颜浠月点点头:“江远廷说过了。” 她小时候见过江远廷父母的,江明柏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身材高大魁梧,不苟言笑,人随便往那一站,都是一副威严冷厉的模样,气场极大。 小孩子都怕他,颜浠月更不用说了。 江远廷母亲姚秋瑜正好和江明柏相反,是个很爱笑很慈爱的妈妈,对小孩子尤其和善,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颜浠月很喜欢她。 不过自从颜浠月去英国留学后,大家就都没再见过面了。 按说,他俩现在恋情公开了,颜浠月应该去拜访两位长辈的,但要双方家长一起见面,就感觉隆重了点,某种速度也太快了点。 “他们不会催我们结婚吧。”颜浠月有了点担忧。 “结婚也不是不可以。”颜穆笙笑道,“难道你不想嫁给远廷?” “想归想,只不过现在还早了点,先谈个几年恋爱再说了。” “谈个几年?你还想读博,想去英国,可远廷要在国内忙事业,你觉得你俩这样异地合适吗?真的能长久吗?” “绝对可以。我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个三年没问题。”颜浠月很有信心地,“我相信江远廷。” 自从那晚和江远廷谈过,颜浠月已经想好了,把博士读完了就回来,和江远廷结婚,至于工作,并不是只有在英国才可以。 世界之大,人生之短,于她,事业重要,但没有他,一切都会不重要。 “你呀,少任性就好了。”颜穆笙看着小女儿,语重心长道,“我听说这几年你把远廷一直拉黑着,电话、微信都不留一个,为什么?” 这话问得颜浠月哑口无言。 爸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要扯起原因,恐怕就要扯到姐姐,可是要她说姐姐的不是,颜浠月又难以启齿,怎么说两人都是爸爸的亲女儿,她和姐姐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我去找姐姐了。”颜浠月听到外面有动静,是会议室开会结束了。 颜浠月转身到颜辰凤的办公室,颜辰凤正和人说话,边说边拿了车钥匙,这是又要出门了。 “姐,你去哪?”颜浠月问,“现在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真的好难,是不是我得预约?”语气委婉地。 “公司刚合并,事情一大堆。”颜辰凤搪塞。 颜浠月点头:“那,合并到底好不好呢?” 颜辰凤:“……” 颜浠月一句话轻轻巧巧四两拨千斤,颜辰凤只觉得自己被她打脸了。 “你想说什么?”颜辰凤面容有点僵。 说什么,都是亲姐妹。 颜浠月垂了眼睫,心软了:“我就是想找你一起吃个饭。” “行,我正好有个饭局要去,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颜辰凤道。 颜浠月说好,这就跟着姐姐出了公司,路过爸爸办公室,还和爸爸挥了挥手。 颜辰凤瞥她一眼,没吱声。 自从江远廷和她谈过话,她就感觉自己是个loser。 她一向很要强,从小就认为自己比颜浠月强,可是江远廷却只喜欢颜浠月。 她搞那么多小动作,是想自己得不到江远廷,那就也别给颜浠月得到,但没想到江远廷对这个妹妹的感情完完全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她现在看到颜浠月,就好像看到自己破碎的心,所以,她内心不想面对这个妹妹。 * 颜浠月在英国聚会派对参加过不少,但国内的饭局文化了解的还真是不多。 到了地方,豪华酒店的包厢里,一张大圆桌,围坐了十来个人,男人居多,都是大老板的模样,个别带了女伴的,看那艳俗的妆容和与男人的暧昧举动,能让人联想到不太好的身份。 姐妹俩一进去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颜辰凤是社交圈里公认的美人,容貌气质能超过她的寥寥无几,可她现在身边就站了一位。 颜浠月长相清纯,一双茶色眸子随意扫过众人,就像一缕清风从远山拂来,给人一种不染俗尘,与他们皆不相同的第一印象。 “这是我妹妹,颜浠月。”颜辰凤给在座的介绍了下。 众人或笑或接腔,都敛了些促狭,气氛也没先前闹腾了,都变得斯文了些。 但也总有轻佻的人,朝颜浠月眯了眼睛:“这么好看的妹妹怎么不早点带出来。” 颜浠月感觉后背一阵阴凉,这个“妹妹”绝不是她理解的妹妹。 颜辰凤比她更懂,朝说话的人递了个不悦的眼神:“这是我亲妹妹,一直英国上学的那个。” “哦哦。”有人叫起来,“我知道了,就江远廷公开承认的第一个女朋友嘛,和你家联姻的正主儿。” 原来是她。 众人全都把目光再一次投到了颜浠月身上,这次带了些意想不到的意味,还有人的眼神带了恭维和惊叹。 都是冲着江远廷的面子。 颜浠月随着姐姐坐下,也不多言,礼貌,矜持。 颜辰凤本想叫她放开一些,别拘谨,却蓦然发现大家对她这个妹妹都特别有好感,比对她更多一种东西,那竟然是尊重。 颜辰凤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有人端了酒杯敬她俩姐妹,颜辰凤笑:“来。”仰头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众人皆喊:“好。” 再看向颜浠月,颜浠月却只是端起饮料,浅浅抿一口。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饭局,但见姐姐与她介绍对方是某某老板,说些“承蒙多关照”的话,心里就莫名心疼姐姐。 酒过三巡,颜辰凤面色酡红,单手支肘扶着自己额头,与人嬉笑中言语微醉。 颜浠月看着这样的姐姐,把椅子挪近了一点,给她拿了毛巾稍微擦了擦脸。 有认识江远廷的人给江远廷拨了电话,片刻,江远廷的声音响在了包厢里:“你们脸真大,竟然有我女朋友陪你们吃饭,都给我收着点,别丑态百出,让我女朋友倒胃口。” “啧啧啧,太子爷,你要不要这样?”有人起哄。 颜浠月别过脑袋,耳颈处飞红,脸丢大了。 “电话给我浠月。”江远廷发了话。 立即手机传到颜浠月手里,颜浠月摁掉了免提,把手机贴到耳边:“喂?” 没想到,事隔多年两人之间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通过别人的手机通话的。 “吃过饭做什么?要不要我去接你?”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带着沙石里的质感,往人耳膜里钻。 “不用,我和姐姐在一起。”颜浠月声音放轻,注意到一桌人都在看她,电话里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道了一句,“有话回去再说了”,挂了电话。 “真甜。”众人皆羡慕,“磕到了,太子爷真会疼人。” 有人酒多了,笑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乌龙事件?我一直以为江远廷是和颜辰凤一对的嘛,怎么搞到现在居然是妹妹?” 颜浠月听了,淡淡笑了笑:“我们从小认识,是我一直不在国内,给人造成误会了。” 颜辰凤弯了弯唇,没有言语,只与人喝酒。 “喝,喝不痛快谁都不许走。”她举着酒杯,朝大家道。 “姐,别喝了。”颜浠月感觉姐姐的酒越喝越不对,别人敬的酒她来者不拒,可是敬完了,她还要回敬,没完没了。 应酬是这么应酬的吗? 怎么越看姐姐,姐姐越像是带了几千愁绪要在这里买醉? “你来?”颜辰凤看向妹妹,冷笑了声,向她介绍端着酒杯的男人,“这位是陈总,上次帮我们公司处理了一批库存,缓解了我不少压力。” 说着,转头对向陈总:“陈总,我敬你,谢谢你了。” “客气,客气,颜小姐一句话,我赴汤蹈火。”陈总笑,和颜辰凤说着话,一双眼睛却在颜浠月身上打着转。 颜浠月瞧他一眼,獐头鼠目的,眼神猥琐,心里说不上来一种嫌恶。 饭局结束时,颜辰凤脸上已经红霞满天,双眼微濛,靠在椅背上,没了平时的高傲,好在精致的人一向注重仪容举止,醉也醉得得体。 她和人一个个道别,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出门。 脚步有些不稳,颜浠月赶忙扶住了她:“姐,小心点。” 陈总也站在颜辰凤的另一边,虚虚做着搀扶的动作:“颜小姐,慢点。” “我没事。”颜辰凤提起自己的手提包,对颜浠月笑道,“这点酒算什么?今天大家都收着,都没放开闹场子呢?” “是的是的,这不是看在二小姐的份上吗?”陈总朝颜浠月看过来。 第39章 第三十九捕 颜浠月秒懂, 敢情这顿饭这些人都没尽兴,因为她是江远廷的女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 大家平时都敬着江氏,敬着江远廷,所以在她面前也没好意思太放肆。 代驾到了, 可颜辰凤的玛莎拉蒂只有两个座。 “我送二小姐吧, 你们去哪?”陈总一腔热情。 “美容院。”颜辰凤说, “那就谢谢你了。” “姐。”颜浠月想反对, 可话还没出口,颜辰凤已经拉开她自己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颜浠月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些排斥陈总, 但比较起来又更担心姐姐的状态。 她本想提议她们姐妹俩一起坐陈总的车, 可看到姐姐的车发动开走了,她只得坐进了陈总的车,跟了上去。 陈总的车有专职司机,颜浠月坐在后座, 目光一直放在前方姐姐的车身上,旁边陈总和她隔着半人位的距离。 陈总递了张名片过来:“我叫陈天卓, 我公司主业是电器产品的销售, 其实什么都卖, 和江氏也打过交道, 和江远廷也认识。” 颜浠月接过, 看了一眼, 点点头, 没再多说。 车里有种香水味, 谈不上难闻, 但味道偏重,闻久了,颜浠月感觉呼吸不畅。 好在美容院不远,很快就到了。 下车后,颜浠月缓了几口气,才把那香水味渐渐抛弃掉。 进了美容院,颜辰凤开了一间两人的包厢,选了两套顶级面部+身体的全套护理。 颜浠月跟着她,沐浴之后,套了个抹胸的睡裙,像个人体木偶躺到按摩床上。 脸上一系列清洁程序做完,敷上面膜后,护理师开始给她做身体护理。四肢被拿捏的有点痒,暂可以忍受,但身上不行,陌生又敏感,颜浠月心理上抗拒了。 “就做到这里吧。”颜浠月止了护理师的动作,看去旁边床上的姐姐。 颜辰凤中午酒喝得太多了,人已经沉入睡眠。她的护理师给她做各种按摩,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面膜揭了之后,颜浠月下了床,换回自己的衣服。姐姐还是没有醒,她有点无聊,翻出手机,随便刷一刷。 《爱情捕手》还剩三天就要杀青了。 江远廷做节目的初衷她已经完全了解。 所以,她这个金钱捕手到底捕什么?整个一个节目都是江远廷这个爱情捕手的陷阱。 “你到底怎么想得出来要整这么个节目来抓我?”颜浠月有一次问他,“为什么开始邀请的是我姐?我替我姐上,歪打正着了?” “其实节目一开始邀请的就是你,你姐怕你不肯,才找了借口让你替她上,这是她的主意,跟我没关系。”江远廷当时解释了句。 “哦,敢情我上这个节目是被你们双重骗进去的。”颜浠月这才把心里的几个疑问点理清楚了。 江远廷坦然地笑:“那还不是你总不回来,回来了我又怕你跑了。” “这话说的……”颜浠月嗔他,“所以你制作了《爱情捕手》,还在里面设计了金钱捕手的身份,就是想我入局。”几分深意,“你蛮了解我的啊。”把话拐到了邦妮身上。 江远廷笑了下,转而又为自己叫屈:“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四年前,你回来,我以为我们有机会好好开始,谁知道你听信了你姐的话,没有一声招呼就走了,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心里多难受。” 颜浠月学他的表情,也叫屈:“我也很难受,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姐,我那点小心思能搁在哪里?我不走,难道看着你们天天秀恩爱?” “傻瓜,你对我坚信一点好不好?” “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只信你。” 想起这些,可真是…… 颜浠月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都算了吧,姐姐也是因为喜欢江远廷才这样的。 人生还长,所有的这些都会慢慢遗忘在时间里,而她们依然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再想回江远廷,《爱情捕手》整个节目都是他为了自己制作的,自己却还占着金钱捕手的身份,想着那点奖金,眼光未免太低了点。 当初陈学彬说是有一次更改身份的机会,她还豪言壮语摆了手说“不需要”。 现在想想,江远廷真是心思太缜密了,就知道她会冲着钱签下合同。但现在,在知道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之后,钱已经不重要了,她也是时候拿出自己的一点诚意,向江远廷表示表示。 颜浠月脚步轻轻出了包厢的门,走去走廊尽头给陈学彬打了个电话。 “陈导,我要改身份。” “哈哈,我就知道。” 陈学彬一点也不意外。 两人聊了一会,约定好更改签名的时间便挂了电话。 窗外,天空晴朗,一年最炎热的季节即将过去,风吹过城市,抚去燥意,剩下的全是宽容与善意。 颜浠月打开微信,翻到小黑屋,看着江远廷的头像,还关着呢。 她把他拖了出来,给他发了个刑满释放的表情包。 正猜着他需要多久才能看到这条消息,手机页面跳转,有人迫不及待发了视频过来。 颜浠月改了语音,摁了接通:“我在美容院,开视频不好。” “我刑满释放了?”江远廷在他集团的办公室里一边签着文件,一边笑,“四年,浠月,你关了我四年,我这个牢坐得是不是太久了点?” “本来还要等节目结束才放你的,现在提前放了,你还不叩谢隆恩?”颜浠月提起气势,强压男人。 江远廷才不买账了,只说:“你想想怎么补偿我吧?四年了,我冤屈的四年,孤独的四年,快点补偿我。”末一句,怨气极重。 颜浠月妥协了:“你想要什么?” 江远廷得意:“你送什么我要什么。” “那我送你个空气。”颜浠月捂着声音轻轻笑。 江远廷也笑:“围绕你的空气,可以。” 两人腻歪了一会,颜浠月要挂通话的时候,江远廷说:“我给你传个定位小程序,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你不是知道我在哪里?” “不一样。从现在开始我要你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视线内,我要一天24小时知道你在哪。”江远廷口气冷硬。 “你控制欲太强了。”颜浠月抱怨一句,摁断通话,却也将他发送过来的小程序安装了,把自己的定位发送了过去。 对于男人这种强势,女人总是一边抗争“不要不要”,一边心里又在叫“喜欢喜欢”。 呵,就是口是心非。 颜浠月笑了笑自己。 * 颜辰凤睡了一下午,傍晚时才醒,酒醉的痕迹已经消散了很多,穿好衣服,又恢复了那个优雅高贵的模样。 她打开手机,处理了几个未接来电。 颜浠月笔电里也刚好码完一章,收拾了东西,准备回爱情小屋。 “今晚有个应酬,你跟我一起去吧。”颜辰凤通完电话,对妹妹说道。 “又有应酬?又要喝酒?”颜浠月叹气,“我得回爱情小屋,晚上要和大家一起吃饭。” “我今晚的应酬有个德国人,要讲英语,你英语好,去了可以帮我。”颜辰凤放下手机,看向妹妹。 这样睡了半天,她以为颜浠月早就走了,没想到她一直在,而且看妹妹脸色平和,似乎并没有要和自己算账的意思。 她心里忽然有些触动,有些明白了江远廷为什么至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她。 “人多吗?”颜浠月问。 “不多,大概三、四个,不过都是男的。”颜辰凤答着,走去梳妆台前化妆。 颜浠月一听都是男的,心里就有些不放心,她看去姐姐:“我跟我的导演请个假试试,请得到就陪你去。” 说着,就给洪雅秀打电话。 洪雅秀稍微一思忖,答应了。 颜浠月现在是江远廷的女朋友,那就是江氏的太子妃,将来廷娱的老板娘,她怎敢为难? 洪雅秀说:“早点回来,别太晚,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颜浠月谢过,挂了电话。 * 颜辰凤的应酬在一家高级西餐厅,除了她们姐妹俩,另外还有一对德国夫妇,和三位老板,中午才见过的陈天卓也在。 德国夫妇有50多岁,两人一口英式英语很流利,而其他几人英语都不太溜,颜浠月这就为大家充当翻译。 德国先生做贸易,全世界各地跑。他太太跟着他,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期间旅旅游,玩玩摄影,特别喜欢拍各地的建筑物。 她随身带着她的宝贝一架长炮筒相机,镜头一打开,席间哗然,颜浠月也来了兴致,两人有得聊了。 一高兴,德国太太撤了两人的饮料,换了红酒。颜浠月和她也相见恨晚,越聊越开心,酒也越喝越多。 饭局结束时,颜浠月也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脸上云霞般涨红,眼眶也泛了红,灯光下一片迷蒙的醉意。 好在她颜家有酒量的基因,爸爸特别能喝,姐姐也不差,而她感觉自己目前状态不太好,但神智还没到糊涂的份上。 分别时,颜浠月和德国太太拥抱了下,互相留了微信,依依不舍地送他们上车离开。 而她自己,呃……颜辰凤叫了代驾,她又没车坐了。 “我送二小姐回去吧。”陈天卓主动献殷勤。 “那就麻烦你了。”颜辰凤道了声谢。 “我自己叫出租就行了。”颜浠月推却道,不想平白无故欠人家人情。 “夜里你一个人坐出租不太安全,往爱情小屋去的路又有些偏僻。”颜辰凤道,“就让陈总送你一程吧,没事。” 颜浠月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酒的后劲好像还在往上升。 陈天卓长相有些猥琐,但今天白天已经坐过他一次车,感觉人还算本分,又有姐姐的话在这里,颜浠月也就不再多想,上了陈天卓的车。 司机没去过爱情小屋,路线不熟悉。颜浠月开了手机导航,给他看一眼,没想到司机直接把她手机挂到手机架上去了,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颜浠月听着那导航,40分钟的路程说长也不长,自己现在晕乎乎的,话说多了又怕失态,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也就没要回手机,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眼,小憩。 陈天卓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也没说话。 车厢里空气静静流动,那浓重的香水味钻入鼻腔,混合着酒气,颜浠月感觉胸口有点闷,想叫司机开慢点,但想想又不如快点回家,便没开腔,忍了下来。 不知多了多久,手机导航里,忽然清晰的女声传来警告:“您的路线已更改,正在重新规划。” 颜浠月脑内警铃大响,睁大了眼睛,往外面看去,问陈天卓:“这是往哪开呢?” 陈天卓懒洋洋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司机回头解释了句:“车子没油了,要加油,这条路拐出去有个加油站,加个油就回来。” “你把手机给我吧。”颜浠月伸手过去要手机。 “这路我不熟,我还得看着。” “你开汽车导航就行了。” “没你这个方便。”司机强辩,“很快就到了,加个油,最多耽误10分钟。” 陈天卓也笑着对颜浠月道:“加个油而已,二小姐别紧张。” 话这么说,颜浠月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升上来,但自己的酒劲也越来越大,脑子里好像一团浆糊,仅存的一丝理智如絮一般,不成形。 她把搁在大腿上的背包往怀里塞了塞,心想陈天卓和姐姐很熟,也认识江远廷,应该不至于把自己怎样,可别自己太敏感,枉做小人。 到了加油站,是自助加油,司机下车去了。 颜浠月想打开车门,下去透透气,才发现车门锁了,手动按钮也没用,应该是儿童锁锁了,必须从外面才能打开。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可以从里面打开的。 “开门。”颜浠月拍了拍车窗,这下是真的感觉不对了。 外面的司机却好像听不见,只顾自己加油,旁边的陈天卓看过来:“就加个油,很快就走了。” 颜浠月看去前排中控台,自己的手机还挂在手机架上,她起身去拿,陈天卓抬手抓住她胳膊:“二小姐,别着急,一会司机还要用。” 那手臂触感带着某种促狭,让颜浠月猛地惊醒,她甩开手,坐回座位。 加油站地处偏僻地带,一大片区域里灯火明亮,却只有他们一个车,车外除了油枪的声音,连风都是静止的。而房屋购物区那里,玻璃门紧闭,见不到里面的人影。 司机加好油,迅速上车,重新发动了车子,开了出去。导航里又传来重新规划路线的语音,却不是往回走,偏离爱情小屋的路线越来越长。 不好的预感被验证了。 颜浠月双手压在背包上,不再说话,一动不动。 陈天卓看着她,笑了声:“二小姐,别担心,我和江远廷关系很好的,好到可以睡同一个女人。”语气没了刚刚的客气,换之全是粗俗,还带着下流的尾音。 听得颜浠月手臂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 “我们现在去哪?”颜浠月酒意已经全醒了,只是太阳穴突突地疼。 车里有两个男人,如果她现在反抗,不但不是对手,还会激怒他们。 她得想办法拖延时间,最好是下了车,能跑的时候。 背包里除了防晒霜和一个化妆小包,还有个笔记本电脑,和一把简易瑞士军刀。 笔记本关键时刻可以用来砸人脑袋,不能心疼文稿了。 瑞士军刀上只有一把折叠小刀和剪子,是平时备着不急之需的时候用的,捅不死人应该也能叫他们受点皮肉之苦。 枫城的路况她都不太熟,尤其是郊外,手机导航已经被司机关掉了,她看去车窗外摇晃而过的树木,大概辨别着方向。 “我有份礼物想送给二小姐。”陈天卓往她身边挪了挪,抬手往颜浠月脸上伸来。 “你坐开点。”颜浠月冲口而出,拿包拍了他一下,眼神一记嫌恶,“陈总好歹也是个老板,别叫人看不起。” 她趁机拉开背包的拉链,摸到瑞士军刀。 陈天卓“嘿嘿”了两声,有些不甘,却也收回了手:“二小姐真矜贵。”想到传言中廷娱正在制作的《爱情捕手》,他又笑,“所以,江远廷追你花了不少心思,啊?” 那个“啊”尾音上调,轻飘飘的,大有轻而易举撬了人家墙脚的得意。 颜浠月没吭声,右手在背包里悄悄掰开了瑞士军刀里的折叠小刀,连方向都握准了,心想陈天卓再动手动脚,她恐怕就等不到下车再动手了。 正巧,有手机响了,是颜浠月的。 屏幕显示人名“江远廷”,一个微信视频请求。 陈天卓看了眼颜浠月,对司机发话:“快点关机。” 第40章 第四十捕 到了这个时候, 陈天卓也彻底不装了。 他以前对江氏对江远廷一直抱着敬畏之心,只不过早段时候在饭店吃饭,为了个女服务员和高展鹏打了一架, 打到了局子里去,闹得有点狼狈。 高展鹏第二天就被保释了,他却被刑拘了五天, 后来得知是江远廷动用了关系, 让他吃到了果子。 这事让他怀恨在了心。 今天恰巧有机会见到颜浠月, 他便起了报复之心。 颜浠月不知道这些事, 但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而且可以说,从一开始上车, 司机借口拿去她的手机就已经是个圈套。 车外光影飞过, 路越走越偏。车里气味难闻到令人作呕,太阳穴也痛得越来越厉害。 颜浠月靠着车门坐,上半身半伏在背包上,左手撑着脑门, 右手藏在背包里握紧了瑞士军刀。 陈天卓看着她猫儿似的,狞笑一声, 朝她凑过来。 颜浠月一阵恶心, 神经绷到了极点, 是极度的紧张和恐惧, 等不到下车了, 她伸出右手就朝陈天卓刺去。 陈天卓没料到这一手, 什么都还没看清, 身上就吃了一刀。 瑞士军刀太小, 入口不深, 颜浠月拼了命地连刺上去,把对方刺出一片鲜血,刺得陈天卓大叫。 陈天卓双手挥舞起来要打颜浠月,颜浠月抓起背包,摁着笔记本的形状就朝他砸了上去。连砸了几次胳膊,砸得陈天卓缩回了手,颜浠月趁机又狠狠砸了他脑袋。 理智和冷静都不需要了,颜浠月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自己就必须把这渣男弄死。 前排司机一见老板情况不好,就想靠边停车,谁知眼前突然两束强光,他爆了句粗口,“哐”一声,还没来不及躲避,对面的车结结实实地头碰头地撞上来了。 后座上的两人惯性中一起往前冲了下,陈天卓脑袋磕到了前面椅背上,颜浠月更惨,跌到了座位底下。 陈天卓气疯了,顾不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骂骂咧咧地就朝颜浠月扑过去,面目狰狞。 颜浠月也红了眼,一手抓着背包往他脸上堵,一手握着刀朝他身上乱刺,狂刺。 但女人的力气终究比不过男人,人又在车座下,空间狭窄,左右两边动不了,一时也无可能爬得起来。 颜浠月被陈天卓逼到背靠车门,背包滑脱了手,东西洒了一地,眼看下一秒瑞士军刀也要被夺,绝望中,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颜浠月后背一空,头一仰就往地上摔去。 “嫂子,小心。”说是迟,那时快,有人及时双手托住了她,没让她摔着。 同时,陈天卓也掉了出来,被另外的人一脚踹了胸口,踹倒在车门边上。 颜浠月被人扶着站起来,浑身还在紧张颤栗中,但从逼仄的车厢里出来了,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让她一下子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旁边有人迅速上去制伏住了陈天卓,将他双手绑在了后背,踹住他双腿跪到了车前,司机也被人拖出来,一起绑了,跪在旁边。 颜浠月余悸不断,走到护栏边,站着,手里还握着刀,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 这些人是江远廷派来的,是今天那个定位小程序救了她。 四周荒凉,除了道路就是田野,黑沉沉的,没有路灯,没有过往车辆,连风都是黑的。 颜浠月朝车后方张望着,祈求江远廷快点来。 “嫂子,别担心,廷哥很快就到。”有人走到她身边,安慰了句。 颜浠月点点头,喉咙口有东西堵着,一时说不出话。 “真是巧,我就在附近,廷哥一个电话,我马上就杀过来了。”来人感觉自己立了大功,滔滔不绝,“这孙子胆子太大了,连嫂子的主意都敢打。嫂子你别怕,有我们在,你只管在枫城横着走。” “嫂子,这包是你的吗?”又有个人走过来,手里捧着颜浠月的包,笔记本电脑和别的东西都捡回来了。 颜浠月点点头,伸了手去接。 “嫂子,我先帮你拿着吧,一会廷哥来了再给你。”对方口吻恭敬。 颜浠月又点点头。 两车相撞那里,还保持着相撞的样子。 两辆车车头都变了形,陈天卓的车有一只车灯撞坏了,拖着电线挂在一侧,发着森白的光,很渗人。 陈天卓身上很多小伤口,浅色衬衣渗着鲜血,在车灯的照射下一片狰狞,和他的脸色一样。 他几次想爬起来,都被人踹了后背,摁住了。他破口大骂,爆着脏话,被人扇了两个耳光才老实了。 司机见状,早吓得双腿跪拢,头都垂到地上去了。 远处有几辆车疾驰而来,像划破黑暗的晨星。 颜浠月看着那束光由远及近,刚到眼前停下,她就朝第一辆的迈巴赫跑去。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颜浠月扑进江远廷怀里,扑进他温热宽厚的臂弯,将她整个拥抱住的怀抱。 终于安全了。 一直抑制住的情绪,这一刻也终于破了防。 颜浠月放声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从来没有经受过的大悲大喜,让她的眼泪如泄洪一般开闸而出。 “浠月,不哭,我来了,我在。”江远廷拥裹住心爱的人,几近用了全力将她紧紧包围,恨自己不能一切替她受了。 他捏紧了拳头,一记凌厉如锋的眼神射到地上跪着的人。 陈天卓一个哆嗦,抖着声音大喊:“误会啊,误会,我只是想送颜二小姐回家。我什么都没做。” 轮不到他狡辩,后面跟来的高展鹏抡起拳头就朝他的嘴脸打了上去。 没一会,有警车到了。 颜浠月情绪缓和了些,松开江远廷的怀抱,摊开右手掌,露出瑞士军刀。 女人掌心里湿湿的,全是汗水,手指因为长时间握刀的姿势都变形泛了白,而那薄薄的刀刃上还挂着殷红色的血珠。 江远廷面目阴沉,车里当时激烈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他握起拳头,两步到陈天卓面前,朝他脸面挥了上去。那拳头像铁锤一样砸在对方脸上,打得陈天卓大喊大叫,吐了一口鲜血,连牙齿也掉了两颗。 有人上来劝架,可根本拉不住江远廷。只见江远廷抬起一腿,一脚踹中了陈天卓的心窝,把对方踹得撞到护栏上,像条死狗一样趴在了地上…… 江远廷今天一天都心绪不宁,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中午得知颜浠月跟着颜辰凤出去应酬,他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很清楚颜浠月从来没应酬过那样的饭局,心里很怕她不适应,好在他们午饭结束得还算早。 下午,颜浠月把他从微信小黑屋里放了出来,两人联系上了,他还有了她的定位,他才松懈了些,盯住她的定位了。 那程序上跳动的小红点就像他的心脏一样,律动,勃发,永不停歇。 可后来怎么偏离了回家的路线? 他拨了微信视频过来还被关机? 他电话打给了颜辰凤,才知道是陈天卓送颜浠月回家,那种心绪不宁的感觉骤然发作。可他离得远,怕自己追不上,这就找人先围截了过来。 …… * 从警局录完口供出来,颜浠月的状态还不是很好。 虽说她从小一个人出国读书,个性上独立要强。但生活圈一直在学校,环境纯良单一,没有社会上那么复杂。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她反应机智,又勇敢果断,没有遭受到恶果,警官都给了她很高的评价,但心理上她还是受到了伤害,对周围环境充满了戒心。 她不想回爱情小屋,让人见到她现在的样子,也不想回自己家,让爸爸妈妈平添担心。 江远廷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护着她上了车,把她带到他平常一个人住的公寓。 那公寓在商贸街附近,离江氏集团不远,是江远廷方便来往公司的一个居所。 颜浠月知道这套房子,只是她从来没来过。 一进门,江远廷开了房里所有的灯,颜浠月制止他:“不要开这么多。” 她现在排斥两人之外的一切事物,只想要江远廷怀抱里的一隅之地。 江远廷抱着她,坐到沙发上,将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呵护在自己怀里,揉着她的脑袋贴在自己心口上,恨不能嵌进心里去。 “怪我,太大意了,没能好好保护你。”他一遍一遍亲吻她,抚摸她的头发,额头,脸颊,手臂用力箍紧她,好像不这样,下一刻他就会失去她似的。 “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么自责。”颜浠月默着眼,男人身上的体温渐渐传导到她身上,她从不喜欢被束缚的心这一刻却感觉到十二分的安全和舒适,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以后就在我身边,哪也不去,今天这样的事我不会再让它发生。”江远廷心底暗暗起誓。 颜浠月手指勾住他脖子,和他说着心里话:“我不是怕陈天卓,我最后一刀都想好了往他哪里刺,我怕的是我以后可能再没办法信任人了。” “信我。”江远廷将她抱紧了些,“从现在起,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好了,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以身犯险。” “你控制欲太强。”颜浠月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了。 “……那我松开一点。”江远廷说着,掌心松了两分力,换来颜浠月一个轻轻敲在他胸口的粉拳。 还能打人,还能说笑,江远廷抓过她的手,心里放下了一点心。 江远廷亲吻着她的眼角,手指轻轻抚在上面,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双眼,现在却红彤彤的,泛着血丝。 这种感觉就像有血珠子滴在他心头,那全是她的委屈。 他握了握拳,陈天卓那畜生,只送他进局子,未免太便宜他。 他绝不要这么息事宁人。 颜浠月抓过他的手,看到他指骨上有几处磕破的小伤口,那都是打陈天卓打得。 她将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下,唇瓣覆上去,含了一会,湿湿暖暖的,像是要给他疗伤。 举动不大,但那点湿暖足够钻进江远廷的心。 让他一颗想保护她的心瞬间被颠覆了。 “浠月,我爱你……”他弯了腰,把颜浠月抱得更紧密了。 * 颜浠月心情好些之后,江远廷进卫生间给她放好了洗澡水,又拿了自己干净的衣服暂时先给她换了穿。 等颜浠月洗了出来,他又给她吹头发,倒了杯水让她喝,补充水分。 “我困了。”颜浠月喝完水,闭了闭眼。 “去房里睡。”江远廷拉过她的手,送她进房间。 颜浠月躺进被窝,侧身蜷曲着自己,手指缠住江远廷的手指:“你睡哪?” “你想我睡哪?”江远廷侧坐在她身边,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你抱抱我。”颜浠月张了张手,挪开一点位置。 江远廷侧下身,躺到她旁边,将她搂进了怀里。 像寻求庇护的幼兽,颜浠月缩在江远廷的怀里,将一侧脸面贴着他,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渐渐松弛下神经,沉入睡眠。 江远廷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一只胳膊在她颈下,发酸发麻了也没动,生怕她容易惊醒,直到颜浠月完全熟睡了,才抽开手,悄悄起了身。 他去书房,先给高展鹏打了个电话:“把那畜生的过往扒一扒,所有的黑料都要,能送警局的送警局,送不了的送热搜。这畜生自己不想做人,就别给他做人了。” “明白了,哥。”高展鹏兴致勃勃,“那畜生现在送到看守所去了,我已经请人‘关照’他了。” 江远廷点点头,挂了电话,又给陈学彬打了一个:“今晚我俩不回爱情小屋,你们都别惦记了。” 陈学彬不知道内情,只以为他俩感情跑野了,忍不住打趣:“动作还真快,还剩三天节目就杀青了,你们都等不了了?” “知道我等不了了,还在跟我说废话,浪费我的时间。”江远廷故作冷漠。 正说着,有铃声响起,是颜浠月的手机,上面显示“姐姐”。 江远廷眉一蹙,这就结束了和陈学彬的通话,拿起颜浠月的手机,划开了接听。 “颜辰凤。”江远廷叫了对方的名字。 颜辰凤心一吓:“浠月呢?她和你在一起是吗?她没事吧?” 陈天卓给她打了电话,向她发出求救,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颜辰凤。”江远廷语气生硬,“你今天为什么要让陈天卓送浠月?你难道不知道陈天卓的为人吗?还是你就是故意的?你是陈天卓的从犯?” “不是的,不是的。”颜辰凤矢口否认,“今天吃饭的几个人,我也就和陈天卓熟一点,我只是想着与其让浠月一个人打车,不如让人送她一送。……我当时也喝了酒,没想太多,陈天卓在外面乱来,但在我们的圈子里他一向表现得都还好,我就,我就……” 颜辰凤说着说着,感觉自己解释得很苍白,怕江远廷不信自己,急了心:“我真的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我听说了,我自己都怕死了,真的真的,你相信我……你让我和浠月说。” “是你让浠月上的陈天卓的车,这件事你逃不了干系,我会彻查。”江远廷冷冰冰道,“浠月是你亲妹妹,你却想推她入火坑。颜辰凤,你还是个人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颜辰凤急得哭了。 江远廷摁断了电话。 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遥遥有星,一闪一闪,像颗跳动的心。 他想呵护的人,从此,绝不要让她再受一点点伤害。 江远廷沉思了片刻,打开手机,上了一个APP购物网站,给颜浠月买了全身的衣服,预定了明天送到。 再自己洗了个澡,才回卧室,把颜浠月重新抱进怀里,睡了。 * 第二天早上,颜浠月醒来,精神大好,眉眼里有了光,像清澈的水又流动了。尤其一睁眼,看到身边的男人,唇角自然而然地上扬。 可是,怎么看江远廷脸色有些暗沉,一副疲累,没睡好的样子? “你没好好睡觉吗?”颜浠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下颌上冒出了很多青茬,有点刺手。 江远廷眼皮垂了垂,声音嘶哑地:“你先让我翻个身。”说着,抽开自己抱人抱了一夜的手,伸到被窝外张了张,同时喟叹了一声,面朝另一侧躺着了。 颜浠月:“……” 这是一晚上抱着她没有动过? 心底有流水淌过,渐渐洇湿自己,蔓延成湖。 颜浠月把脸贴上男人后背,宽厚,温热,像座温暖的山由着她依靠。 可她还没享受够,江远廷转过头,拉拽一下她:“你睡我这边来。” 那后背又软又酥的触感像野火燎原,还不如面对面能让他平静一点。 颜浠月后知后觉,耳根微微发红:“我起来了。”说着,掀了被子,起身去了。 她身上是江远廷的黑T恤,那个黑宽宽松松的在身上,把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更雪白。下摆刚好截在大腿上,遮住了蜜桃一样的臀部,只是走路时,随着手臂的摆动,那粉白的蕾丝便如暗藏枝叶里的花骨朵儿欲欲绽放。 江远廷喉咙干涩,躺不住了,也掀了被子起身。 为了颜浠月睡个好觉,他一晚上温香软玉在怀,岿然不动,他都佩服自己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了。 颜浠月进卫生间洗簌,新牙刷有一点硬,她拿开水烫了一会,才挤了牙膏,慢慢刷。 江远廷走进来,站她身后,展臂将她抱进了怀里,依着她弯腰刷牙的姿势,他也弯下腰,只将自己的鼻尖蹭到她后脑勺上,嗅着她的发香。 颜浠月扭了扭身子,唇里含糊不清:“痒。”同时,放下水杯,腾出一只手抓住他作乱的手。 可男人不容她拒绝,温热的气息从发间一点点下移,在白皙纤细的天鹅颈下逗留了片刻,侧倾了,将吻落在她冰凉的耳垂上。 颜浠月“呜”了声,发出轻细柔软的鼻音,猫叫一般,传进男人耳朵,换来更细密急骤的吻…… 两人很艰难得洗簌好。 “你今天做什么?” “你今天做什么?” 唇齿间,几乎异口同声。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颜浠月手指划着男人的下颌,青茬微刺,酥酥麻麻的,真切的感觉。 “我也是。”江远廷轻轻咬着她的唇瓣,一点点描绘她的形状。 “你不要去公司吗?” “不去了。” “那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江远廷看似把话语权交给了女人,却手臂一用力,托着她的臀把她抱了起来。 颜浠月双腿一勾,双手一搂,树懒一样攀住了他,同时脸面也和他一个高度了。 视觉一下子打开了很多,“喔哦。”颜浠月轻轻叫唤了声,“果然长得高看得远。” “那我以后天天这么抱你。”江远廷声音低柔,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好啊。”颜浠月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边轻啄,“我还想骑你头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3更,0点,9点和12点 祝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事事顺遂,天天开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1章 第四十一捕 第41章 第四十一捕 “认真的吗?” “那样眼界是不是更高?” 本是一句玩笑, 颜浠月嘻嘻笑着,谁知江远廷转身不把她抱去床上了,而是抱到一个储物柜上, 放了上去。 那储物柜不宽,但有点高,颜浠月坐上去刚够一个人的身量, 却比江远廷高了一个头。 颜浠月正不知其意的时候, 江远廷捉住她的脚踝, 托起了她的腿…… * 这一天是热烈的, 盛大的,是幸福的,欢愉的, 是颜浠月真正蜕变出茧成蝶的一天。 她掌着他的短发, 麻麻痒痒里,是前所未有的刺激感知。她被他欺得嘤嘤直唤,眼角泛红,心里却漫溢出更多难以抑制的渴求。 这一天, 两人难分难舍,缠绵厮磨。 当江远廷喷薄的气息和滚烫的汗滴一起落在颜浠月额上的时候, 颜浠月喉咙里逸出了陌生的疼痛呜咽, 抓掐在男人身上的手指也急剧发了白。 “浠月……” 她像一颗包了溏心的硬糖, 在他烈火燎原里, 冰山炸裂, 渐渐融化开, 甜蜜醉人的馅儿流溢了出来。 颜浠月泪眼模糊, 呼吸急促失控, 头顶灯光在摇晃, 是缺了氧的眩晕和迷蒙。 这一刻的痛苦濒临窒息,却教她异常的享受。 她咬住男人的唇,似乎要从他口里争夺氧气,却又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献祭。 地上凌乱的衣服像盛开的黑玫瑰,从清晨开到夕阳,从疯狂浪漫开尽末日荒芜。 …… 两人一天都在床上,没起来过,除了早上、午饭外卖送到的时候。 天黑下来的时候,江远廷看了看时间,问怀里的人:“饿不饿?” “有点。”颜浠月把脸埋在他臂弯里,脸上潮红一直褪散不去。 “起来吧,今天约了我们两家人见面。” “哦。” 江远廷只手撑起上半身,仰了仰头。做了一天的剧烈运动,非但一点疲累感没有,还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再来200个俯卧撑都没问题。 “你体力怎么这么好?”颜浠月软绵绵趴着,全身酸痛,眼皮子抬一下都觉得好累。 明明都是他出的力气啊,为什么现在有精神的是他,快散架的是她? “你呀,豆腐渣的体质。”江远廷抱她坐起来,哂笑,“以后每天跟着我晨跑。” “才不要。”颜浠月靠在他身上,“几点吃饭?我有点饿了。” “那就先点个外卖吧,吃饭还有点早。”江远廷说着,亲了亲她,捞过手机,准备点外卖,“想吃什么?” “你做给我吃吧。”颜浠月娇娇软软地,下巴搁在他胸口,“今天都吃两顿外卖了,不想吃了。” “我这里从来没开过火,拿什么做?”江远廷心疼地吻她,“叫个清淡点的粥,先填填肚子?” “好吧。” 颜浠月回吻他,想起他在爱情小屋做的饭,现在明白了,那都是为了给她吃才做的,他哪里是真正做饭的人。 点好外卖,江远廷抱着颜浠月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氤氲水汽下两人好不容易才洗好,江远廷给女人重新套了件黑T恤,把她抱回了床上。 “只有黑色吗?”颜浠月跪在床上,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你就不能穿个别的颜色的吗?” “能。”江远廷给她擦着头发,往她颈窝里深深亲了一口,“你给我买,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好,那我有空就去给你买。”颜浠月笑,“给你买女装,低领的,露背的,包臀的,绝对妖冶的。” 江远廷嘴角抽了抽:“……那还是你穿得比我好看,你穿就好了。” “我要你穿。”颜浠月想象着那画面,抓过毛巾,把他头发包起来,打扮成女人裹头巾的样子。 江远廷受不了她,把她放倒,欺压了一场才罢。 没一会,外卖到了,订购的衣服也到了。 颜浠月打开来,“啊”了声,是件连衣裙,剪裁非常别致,材质冰凉柔滑,穿上身轻盈的像是能飞,下摆蓬开,是塔裙式裙摆,缀着玫瑰花瓣的水钻,漂亮极了。 可是,为什么是黑色? “你真的是……”颜浠月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对旁边的人又爱又恨,“就这么喜欢黑色吗?” 江远廷手里正在使着剃须刀,听着女人的话,动作放缓,看着她笑:“对,就像只喜欢你一样。” 颜浠月嗔了他一眼,接受了。 * 两人喝了粥,一起出门,到达约定的饭店时,包厢里只有颜辰凤一个人在。 颜辰凤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只烟灰缸,正在里面堆砌一根一根火柴棍,两根横,两根竖,堆起一座空房子的样子,划着了最后一根火柴,轰然一声,空房子着了,又灭了。 一团灰烬。 “姐。”颜浠月挽着江远廷的手臂走近,叫了一声。 “浠月。”颜辰凤抬头,不敢看江远廷,只把目光投在妹妹身上,朝她张了张手。 颜浠月松开江远廷的手,坐到姐姐旁边,江远廷则坐到了单人位上。 “你是不是恨我了?”颜辰凤看着妹妹,开头一句就问。 颜浠月回看着她,觉察到姐姐脸色不太好,眼角有泪痕,好像哭了很久的样子。 “我们是亲姐妹,你怎么会这么想?”颜浠月安慰道。 “昨天陈天卓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他会那样,绝对不会让你上他的车。”颜辰凤有些动容,说着余光里偷瞄了一眼江远廷。 江远廷垂着眸,不动声色。 “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没事了。”颜浠月坦然一笑,“我现在和江远廷在一起了,我有他,便足够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 不论谁发生那样的事,估计都很难一时走出阴影,就连颜浠月自己都以为自己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掉这件事。 但事实上,有着江远廷在身边,她好像也没有太难过,相反还觉得自己很幸运。 就,被人呵护着的感觉远远超过了事件本身带来的伤害,何况她也没被人得逞,所以一切负面的情绪,她都很快消弭了。 取而代之的是和江远廷在一起的快乐。 “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颜浠月对姐姐道,“我不想记着这些事,你也别再提醒我。” 颜辰凤点头,想起江远廷的忠告,语气温吞道:“我以前出于自己的私心,对你说了很多谎,实在不太像……一个姐姐该有的样子。现在我都想明白了,想开了。我祝你们幸福,以后也绝不会再乱说什么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颜浠月听出了姐姐这段话的用意。虽然只字没提江远廷,却字字都和江远廷有关。姐姐摆明了承认她也喜欢江远廷的事,此刻当着江远廷的面说出来,好像也是一种告白。 她撇头看了眼江远廷,没说话。 江远廷勾唇:“我的态度早就放那儿了,要说我一点错没有,也不是。” 他朝颜辰凤投去目光:“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朋友,关系太熟稔,平时相处少了几分普通人的避忌,这是我的错。而你俩又是亲姐妹,我不希望你俩因为我产生隔阂,所以有些事情上我没有明说,这也是我的错。” “这些事情叠加起来,最受伤害的是浠月。”江远廷说着,朝颜浠月伸过来一只手。 颜浠月回应他,挪过去一点,递给他手。 江远廷抓到了,拽紧了在手心,眼眸里和刚刚看颜辰凤完全不同,几分深情,几分温柔。 他对颜浠月说:“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不再让你委屈半分。” 颜浠月回望他,唇角盈盈笑意:“好啦,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才是最重要的。”转头看去姐姐,“姐,我和江远廷之间已经没有误会了,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对我自己而言,这样就都够了。而你,并不需要我的原谅,你需要的是你自己真的放下才好。” 颜辰凤看着他俩牵在一起的手,一个小小的举动,亲昵,甜蜜,也是任何人再插足不进的紧密。 被颜浠月说对了,她需要的是自己真正的放下。 颜辰凤恍悟道:“我知道了,我会放下的,我是你们的姐姐,我会做好一个姐姐的身份。” “那就好了。”颜浠月笑,“大家说开了就好了。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将来还很长。” 江远廷赞同,笑着看她。 几人坐了会,门外传来动静,是双方父母一起来了。 进了门,颜浠月跟着江远廷站起身,挨个把人叫了遍:“爸,妈,伯父,伯母好。” 江明柏点点头,一脸正肃的像是来参加举足轻重的高级会议的样子。 旁边姚秋瑜看向颜浠月,笑道:“浠月,越长越出挑了。” “浠月真的都是靠她自己长大的,没要我们管什么。”姜绯玉也看向自己小女儿,和她旁边的年轻男人,突然有些感悟。 “是的。”颜穆笙笑,走到颜浠月身边,慈爱地拍了拍她后背,看去江远廷,“坐吧,大家都坐吧。” 几人一阵寒暄,入了座。 江明柏朝儿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昨晚陈天卓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江远廷也点点头,回他一个沉着的眼神,意思他会处理好。 就这么一个不足两秒的眼神交流,父子俩把一桩事沟通好了。 颜浠月左右看看,暗暗钦佩。 但颜穆笙和姜绯玉似乎不知道这事,大家吃着饭,兴高采烈,没提一句。 颜浠月也松了口气,不然被他们知道,特别是妈妈,她可能还得反过来安慰他们。 席间,颜穆笙闲话家常:“我这两个女儿个性正好相反,辰凤从小依赖性强,比较黏人。当年我希望她出国留学去,多长长见识,可她却不愿意,要守在我们身边。倒是浠月,从小就胆儿大,主见大得还不得了,13岁就一个人去了英国,又独立又聪明,学业证书拿了一堆。” 好像又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真相。 自己当时赌气去英国留学,原来在父母眼里是这样一个上进的形象? 颜浠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其他几人听着,也都笑着朝颜浠月看过来,江明柏也对颜浠月投来赞许的目光:“浠月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心性倒不坏,也是你们教育的好。” 两句话从颜浠月身上夸到了她父母身上。 颜穆笙听着高兴,端起酒杯给大家祝酒。 一桌人,欢声笑语。 姚秋瑜问儿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对于江家,身份、地位、财富早已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子嗣不旺。江家就江远廷一根独苗,家族的未来都系在他身上。 平常人眼里,江氏夫妇是端坐在云端之上的人物,轻易不得亲近。但是一旦涉及到儿子的婚姻问题,他们表现得却比普通家庭还急迫。这不江远廷和颜浠月的恋情公开了才没多久,他们就来约谈对方父母商量婚姻大事了。 江远廷看了眼身边的颜浠月,笑道:“我随时准备好了,就看浠月什么时候点头。” “我点什么头?你又没跟我求婚。”颜浠月回怼一句。 江远廷放下筷子,把上半身正对她,拉过她的手,脸面往她倾斜,表情认真了点:“那我现在就求。” 像索求,又带着强势,声音低沉的和在床上一样。 “别。”颜浠月耳尖一烫,一桌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羞耻感蹭蹭升了上来,“回去再说了。”她推开他。 一桌人全都笑了,颜辰凤也笑了笑,到了此时此刻,那双蒙蔽自己心的眼似乎终于打开了。 她端起酒杯,朝妹妹和江远廷祝去:“来,我们喝一个吧,姐姐祝你们早点结婚,早生贵子,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谢谢姐。”颜浠月举杯。 “大家一起来吧。”江远廷也举杯,向长辈们提议。 “好。”颜穆笙应和了声,和准亲家碰了碰杯。 姜绯玉也和姚秋瑜一起端杯,互相碰了下:“浠月以后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姚姐多担待。” “放心吧,浠月从小就是我们喜欢的,将来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姚秋瑜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 两家人,其乐融融。 * 回爱情小屋的路上,颜浠月坐在后座,靠在江远廷身边,慢慢消化着长辈们的话。 和江远廷结婚,是她曾经的梦想,像一个美丽的泡沫,虚幻的,不太可能实现。 但现在忽然之间好像梦想之门朝她打开了,她什么都还没想好,后背好像就有人推了她一把,要把她推进那个美丽的泡沫里面。 她好怕手一触,一切就会破碎。 “江远廷。”颜浠月轻轻叫了声,“我还要去英国,去读博。” 江远廷抬起一只胳膊,将她搂进怀里:“嗯,我说过我会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你的事业,我的事业,还有我们共同的感情,以及将来我们俩的家庭和孩子,这些都是互相融合的关系,而不是互生矛盾,没法调和的。” 他说:“所以,你想去英国就去英国,想读博就读博。只不过,在你的事业之外,我要你把其他时间和感情统统给我。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要你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我,我永远是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男人字字坚定,像是在对他们的未来做宣誓。 颜浠月笑了,拉过他的一只手,和他紧密相扣:“还剩下什么?你要想什么办法?” “异国分居的问题。”江远廷另只手抚上她脸面,轻轻摩挲,“难道我们已经这么好了,你还能忍受和我的分离?” “那怎么办?”颜浠月问。 江远廷没回答她,拉下与司机前座之间的隔帘,将女人抱着坐到自己大腿上,鼻尖蹭进她的颈窝深处,像是要品尝美酒,齿间却又用了力。 麻软,又尖锐的痛意钻进胸腔,颜浠月双手没入男人的短发中,像是被卷入了汹涌的热海,涨落间,她不停地闭气,换气,牢牢抓紧他,才教自己保存了性命,活了下去。 汽车到达爱情小屋门前时,颜浠月才被松开,理智一点点回来,她面上滚烫,春潮片片,低头瞧了眼自己胸前。 “你这样叫我怎么见人?”颜浠月低声埋怨,拎起衣领,试图拉高点。 江远廷一脸坏笑地看她,双手扣到她后背,将她搭扣扣好,衣裙抚平。 两人下了车,江远廷没进门,转过身,牵着女人的手往小区步行道走去。 “还早,我们先走走。”江远廷低头看去颜浠月,多余的话没再说。 颜浠月听懂了,也不作声,另只手抬到脸上拍了拍,像发了场高烧似的,人晕乎乎的,只求自己快点退烧。 * 小区里走了两圈,颜浠月才恢复了平静。 回到爱情小屋,其他几人正在客厅闲坐聊天,看到他们手牵手回来,全都“喔喔”狼声一片。 “你们昨晚可是都没回来哦。”徐清稚笑着坐在地毯上,仰头朝他们来回睃巡。 江远廷点头,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往前举了举,笑道:“对,我们在一起了,你们赶紧献祝福吧。” “喔,喔。” “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祝早生贵子。” “那我祝永浴爱河。” “……” 大家又嬉笑一阵。 颜浠月笑着,挤到地毯里坐下,和大家说说笑笑打成一片。 路沁泽看向她:“你有没有收到我们设计院的邮件?我问过我同事,你的简历果然是被他们压在其他文件里了,他们应该很快给你回复。” “我这两天都没看邮件。”颜浠月回道,“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相信我们将来一定有机会做同事的。” “也许吧。” 两人说着话,江远廷坐到颜浠月旁边的沙发上,侧头过去:“你不是说要洗澡?” 颜浠月瞅他一眼,她把自己都交给他了,他还能吃醋呢。 不过嘛,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她捏着裙子站起身,乖巧地应了声:“哦。”往楼上走去。 其他人又“呵呵”笑了一片。 颜浠月上楼,拿出笔记本电脑,这东西比想象的结实,昨天没少用来打陈天卓,却一点也没坏,开机就能工作。 邮箱里果然多了封邮件,正是她英国申请offer的那家建筑设计院,约她明天初试。 这英国人,要么不办事,一办起来就是出奇的效率。 颜浠月回了封邮件过去,说明自己在国内的情况,请求视频面试。 邮件发完,拿了衣服去洗澡,再出来的时候,回信已经到了,同意了她的视频面试。 这个效率! 颜浠月想到了路沁泽,他打了一声招呼,他同事动作就这么迅速,路沁泽不会是个高层吧? 眼下也想不得太多,颜浠月立即换了身干净衣服,把头发梳理好,照了照镜子。 呃,衣领低了点,几个微红的咬痕清晰可见。 想起车里,江远廷…… 颜浠月轻哼了声,重新换了件高领的衣服,选了个好点的背景,和面试官开了视频对话。 时间不长,颜浠月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加上导师姓名和自己作品的加持,很快得到对方的认可,定下了去英国的复试时间。 这算是个好消息,但一想到江远廷,又觉得不好了。 和江远廷的这份感情来之不易,两人刚刚在一起,就面临分离,感觉像是要剥皮抽筋。 如果只是读博,总还有寒暑假,她可以回来,但一旦参与工作,两头忙起来,怕是真的很难再顾得上他。 那怎么办? 这份工作要不要? 颜浠月有些犹豫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2章 全文完 第42章 全文完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爱情捕手》到了最后一天。 嘉宾们商量着,在院子的大树底下选了一片阴凉之地,把餐桌餐椅搬了出去, 架了个烧烤架,买了很多食材,大家一起动手BBQ。 江远廷和颜浠月形影不离, 路沁泽偶尔走到颜浠月旁边, 江远廷都会借故插进两人之间, 隔开他们。 路沁泽就看看, 也没什么可说的,直接走开了。 颜浠月嗔去江远廷一眼:“至于吗?我没给你安全感?这么不信任我?” 江远廷勾唇:“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他。” 一想到颜浠月和路沁泽将来还要一起共事, 他心里就不舒服。 “人家很温和, 是个君子。”颜浠月说。 “人不能只看外表。”江远廷回了句。 自从出了陈天卓的事,他对颜浠月的保护欲简直提升到了最高级别,颜浠月身边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视为危险。 “……好吧, 你说什么都对。”颜浠月暂时也没有好办法改变他,只好任由他。 “那当然。”江远廷笑。 手机“叮”一声, 有条消息进来, 是高展鹏发来的, 江远廷看了下, 唇角弧度更深了。 风从树下穿过, 温柔轻盈, 吹动人的衣裙, 清逸灵动。 几人把菜洗好切好, 一起端到餐桌前, 用竹签穿着。 江远廷和颜浠月穿蔬菜,手里的刚穿好,路沁泽又送了几盘鸡翅过来。 桌对角,古天樵和陈瑾华在穿羊肉串,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很亲密。 颜浠月和江远廷打着眼色,悄悄笑着。 朱成元和许韵雪刚买了啤酒和饮料回来,徐清稚跑了上去,接过朱成元手上的一只购物袋,一起往回走。 一个月说长不长,从陌生到熟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悟和收获。 最后一餐,大家吃得格外的珍惜,也缓慢。 颜浠月察着每个人的脸色,猜测着最后会手牵手在一块的人。 江远廷坐在她旁边,凑近了,低声道:“管人家做什么?你多看看我好不好?我盘子里一个串都没有了。” “你不会自己拿?”颜浠月转头,看他。 “不会。”理直气壮。 “不是。”颜浠月觉得有点不对,“以前吃饭不都是你照顾我的吗?怎么现在你想我照顾你?” “当然。”某人不要脸地,“鱼都上钩了,我还要投饵做什么?” “……所以,你现在想吃了我?” 江远廷笑,下颌一抬,朝烧烤架上一努:“快去给我拿。” 颜浠月咬着唇看了看他,狗男人,白天让你横,等晚上,看你怎么爬。 这一想,好似没脾气得,去给他拿吃的了。 江远廷看着她衣裙飘动里,盈盈细腰,漆眸里似有流光划过。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在香辣孜然的烧烤味中,八个人边吃边聊。杯盘狼藉时,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谁脸上都是意犹未尽,谁也没想离开。 陈学彬来了,带了他骚红骚红的小人手,像权杖一样举在手里。 他说:“《爱情捕手》这一季很圆满,笑点看点都很多,感人的,泪目的也很多,等节目播出时,一定会收视率爆棚,我代表节目组感谢大家的倾情演出。” 嘉宾们一起“哗啦啦”地鼓掌。 颜浠月看着他笑,觉得他是爱情小屋里第九号参演者,好像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综艺节目有他这么高出镜率的导演,还特别爱演。 陈学彬举着骚红小人手,围着餐桌转了一圈,沿途在每个人的座椅后背上都拍了下,引得每个人都回头看他一眼,其实都是正好对上跟拍的特写镜头,一个一个都被捕捉过去。 回到原点,陈学彬让大家每人发言,说一说对节目的感想。 嘉宾中,第一个发言的仍然是古天樵,他在爱情小屋里一直充当着大哥的角色,共同生活的30天,有一半时间的晚饭都是他带头做的。 虽说他是个事业型男人,但颜浠月看出来了,他还是个顾家顾生活,烟火气满满的男人,就是不知道他还是不是金钱捕手,在陈瑾华和奖金面前,他会选择哪个? 古天樵说:“坦白说,我来参加这个节目,最早的目的是想给自己一个平台,推销自己,但来了之后我发现,这里有我更需要的东西,那就是爱情。” 大家“喔,喔”起哄。 颜浠月看去江远廷,江远廷回望她:“不用看我,我的目的一向很明确,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确。” 颜浠月点点头,笑而不语。 古天樵的话还没完,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去陈瑾华,两人眼神交流了好一会,他才移开目光,继续对大家道:“我感谢节目组,能在爱情小屋和大家成为一家人,我希望将来的日子,我们心里永远有个家,永远有个爱情小屋,我们大家一直都住在里面。” “说得好好。”朱成元接了他的话,“你说了我想说的,我还说什么?” “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阵欢笑。 …… 轮到江远廷的时候,他勾勾唇角:“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我为之前的隐瞒,先向大家道个歉。” 说着,他站起了身,拉开座椅,朝餐桌中心鞠了个躬,又朝正对他的一个机位深深鞠了个躬。 大家被他严肃的动作怔住,一时没人说话,颜浠月看着他,也抿住了唇。 江远廷道完歉之后,继续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想必我来《爱情捕手》也能猜到原因了。” 他看去旁边的人,拉起她的手,朝众人道:“没错,就是为了她。” 颜浠月嗔了他一眼,抚了下衣裙,站到了他旁边。 江远廷说:“人生说长不长,为家庭为事业,我们每天都有很多要奔忙的事,有很多要为的事,我也如此。而我的爱情我只想奔向一个人,只想为她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人:“那就是你,颜浠月。” 声音不高,却透过树叶洒下来的光,有了风吹不散的力量。 “喔,喔,喔。”颜浠月还没怎样,其他人都高声狼叫了起来。 其实对于江远廷要说什么,大家早就毫无悬念了,只不过嘛,在节目面前,在即将面对的全国观众面前,这么公开表白要的不只是勇气和热情,更多的是担当和责任。 恰恰,江远廷就给人这种担当和责任,让人相信他,他说什么都会做得到。 许韵雪坐在对面,手指悄悄揩了下眼角,小声嘀咕:“我要早点进节目组就好了。” 旁边徐清稚笑她:“没用啦,人家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陈瑾华也附和:“有些感情羡慕不来。” 可她们仨这么羡慕,站在男人身边的女人却似乎无动于衷。 只听见颜浠月说:“你奔向我,我就要接受了吗?” 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都看向了她。 风吹过鬓角碎发,江远廷抬手给她捋了下,一双漆眸深深望着她。 颜浠月却没看他,只是口吻惋惜道:“我是被动地进了《爱情捕手》的。”后面跟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所有人都屏了呼吸,怕是下一秒会有大转折,江远廷要被打脸。 毕竟,爱情小屋里已经有过前例,江远廷曾经只做过人家的半日男朋友就被分了手。 “只不过。”颜浠月看过大家的表情,忽然把声音抬高了一点,“我被动的很开心。”同时将两人握着的手拉了下,看向江远廷,“爱情捕手,我被你捕了。” 江远廷笑,将她的手十指相扣,见有个机位往他们跟前移动,他便将两人的手举到镜头下:“是的,我捕的。”转头又对颜浠月道,“你就认命吧,一辈子都休想再逃了。” “哈哈哈。”餐桌前一片笑声。 …… “我看你俩这种情况,倒不如快点结婚。”徐清稚拿着酒杯敲了敲桌,看着他俩笑。 “是啊,结婚的喜帖一定要发一份给我。”陈瑾华也道。 许韵雪撩了下自己的大波浪卷发,脸露委屈:“最难为的是我,我是冲着江远廷才来节目的,结果一次约会都没能和他约上,好悲惨。” “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啊。”朱成元朝她看过去,脸上委屈的表情比许韵雪还惨烈。 徐清稚白了一眼他俩,转头问旁边的路沁泽:“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路沁泽一脸微笑:“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 等所有嘉宾感言发表完了之后,陈学彬走回餐桌前,把骚红的小人手朝别墅一指:“女嘉宾们,你们可以先撤了。” 几位女嘉宾这就起身,和在座的男嘉宾一一告别,先后离开餐桌。 颜浠月先和古天樵和朱成元两位打了招呼,估计以后再见的机会不会多了。 “只要在枫城,总会有机会的。”古天樵笑道,“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朱成元也附和:“是的,还有我,我也会等。” 颜浠月抿唇笑了笑,男人婚都没求,结婚遥遥无期,不敢随便答应,倒是江远廷接了话:“行,你们红包随时准备好。” 几人又笑闹一阵。 颜浠月看去路沁泽,还没开口,路沁泽先说话了:“之后去英国,我们还有机会做同事,到时候请多多关照。” 他说得谦和有礼,颜浠月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猜到他在设计院的职位不低,说不定将来还会是自己的上司。 她回道:“路sir,你太客气了,将来还请多多指教。” 一个称呼不卑不亢,端正了两人之间的态度。 江远廷靠着椅背坐着,满意了。 他对女人道:“快走吧,别耽搁了。” 颜浠月点点头,眼尾上翘,笑了下,转身离开。 江远廷看着她的笑,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感觉到有阴谋。 忽有一阵风吹来,吹起桌布翻飞,他转头看去陈学彬,陈学彬正对风的方向,眯着眼,一脸阴险的样子。 江远廷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了捏拳。 * 女嘉宾们回别墅拿上自己的行李,在节目组的安排下,一一坐车走了。 按节目规则,在最后一天每个人还有最后一次约会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不太容易,只存在两个互选的爱情捕手之间。 每位嘉宾在最后的时间里都给节目组发送了一个异性的姓名,是自己最终想牵手的人,只不过不是谁都能够双向选择成功的。 朱成元选择的人是许韵雪,可许韵雪选择了路沁泽,同时徐清稚选择的也是路沁泽,而路沁泽把唯一一票还是雷打不动地投给了颜浠月。 这四个人直到节目最后还是一团麻线。 陈学彬笑着,看着同事在黑板上连的线,仿佛看到收视率飙升的线。 另外四个人,江远廷和颜浠月毫无悬念,他们互选了,而且因为颜浠月在节目最后关头更改了自己的秘密身份,所以他们两人都是爱情捕手,理论上获得了节目组的约会权利。 不过嘛,嘿嘿…… 先看另外两人。 古天樵和陈瑾华也是互选。 陈瑾华在自己期待被表白的地方见到了古天樵,同时节目组公布了两人节目里的身份——陈瑾华是爱情捕手,古天樵是金钱捕手。 陈瑾华瞪大了眼睛看去古天樵:“我早就猜到了你的身份,我也以为你会为我改变,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金钱捕手?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利用我,你真正想要的还是钱!” “不好意思。”古天樵想把话说的委婉一点,但事实摆在眼前,而且节目规则在那,一个金钱捕手和一个爱情捕手不可能成为一对。 陈瑾华失望了,再不想和古天樵多说一句,直接就走了。 节目组的人站在旁边看着,朝古天樵道:“恭喜,恭喜你以金钱捕手的身份捕获到了爱情捕手,你将获得巨额奖金。” 古天樵点点头,看去陈瑾华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转身还是跟节目组的人回去找陈学彬去了。 陈学彬在机房接到电话,“哈哈”笑了两声,也没多作评论,挂了电话,给洪雅秀打过去:“你那边怎样?” 他心思都在颜浠月和江远廷身上。 “江总还没到。”洪雅秀说。 “好,盯住。”陈学彬收了线。 颜浠月现在人在机场。 原计划,她会在一周之后去英国,但现在她提前了。 江远廷收到消息时,眼皮子直跳,那种阴谋的感觉更重了。 他一边开车往机场赶,一边打电话给他的助理:“马上把我的护照送到机场。” 可就“这么巧”的在路上遇到交通管制,只能下高架绕进市区道路,再往机场方向。 然而此时傍晚时分,下班高峰期,市区道路拥堵不堪。 江远廷阴沉密布,迅速把车靠边停了,随手打了辆出租车,重新上了高架,同时也把自己身后的罗南溪和VJ甩掉了。 还真是巧,交通管制刚刚解除。 江远廷唇角一抹嘲意,心里把陈学彬暗暗骂了几千遍。 一路飞驰,到达机场时,颜浠月正在安检处排队。冗长的队伍里,她短T长裤,马尾辫高高扎在后脑勺,背上一个小背包,随着前面人的脚步往前移动。 没有左顾右盼,没有东张西望,目光在前方安检口,看起来就是一个准备登机的旅客,还毫无牵挂的那种。 而她前面正好有个人进闸,她往前挪了一步,站到了黄线上,再等一位下一个就她了。 “浠月。”江远廷急步走来,一把把人拉出队伍,拉出几米远。 “和陈导串通好了?跑来机场耍我?”江远廷皱着眉。 “不是。”颜浠月举了举手里的护照和机票,“我今天真的要走。” “不是说还有一周的吗?” “导师说爱尔兰那个项目确定了,后天就要进组,我只能提前走了。” “那为什么没跟我说?” “嗯……”颜浠月莞尔,笑得直率,“为了节目效果,给你制造个意外。” 旁边节目组的人聚拢了过来,有摄像机对准了他们。 “意外?”江远廷磨了下后槽牙,明白了。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爱情捕手》开机那天,颜浠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他拉进了节目组。 现在以牙还牙,她也不打招呼,用这种方式选择离开。 “给我看看。”江远廷张手去抽颜浠月手里的护照和机票。 “不行。”颜浠月警惕着,拍开他的手,怕他抢走。 “我只是看看。”江远廷妥协。 “你把手放下,我给你看。”颜浠月离开他两步,把机票正面对向他,给他瞄了下。 机票上,姓名是颜浠月,日期是今天,目的地也的确是到伦敦,全是真的。 而且上面还贴了张行李托运单,登机时间就在40分钟之后。 这个节目效果…… 江远廷漆眸沉沉,看去面前的女人。 颜浠月却没有一丁点留恋的表情,对着他就像对着一个普通认识的人一样。 她目光看去安检口,有些着急地:“我要来不及了,我走了,有什么事微信上说吧。”说完,就走。 “等等。”江远廷抓住她的手,“我认栽了,行吗?”声音有些不稳,“你说什么就什么,别这么快走。”几乎带了哀求地,“等下周,下周我陪你一起去。” 颜浠月有一点点被感动到,但是四周几台机位都在,怕男人不是演得吧。 她神情急切:“我刚刚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今天真的必须走,行李都托运了。”她拍了拍机票,“等圣诞节我会回来的,不过就四个月,很快。” 四个月? 不,他一天都不想分离。 江远廷抓紧了她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的小盒子,打开来,单膝跪下了。 盒子打开,露出一枚钻戒,有指甲盖那么大,耀眼,璀璨,还是半弯的月亮形状,像浓缩的浠月湖一样。 颜浠月:“……” 洪雅秀:“……” 四周机位:“……” 还有路过的人们也纷纷驻足,看了过来。 没人来得及震惊,江远廷把盒子双手捧到了颜浠月面前:“这一刻,我已经设想过千百次,总想给你留一个深刻的最美好的回忆,可现在……” 他准备好了今天求婚,不过没想到是现在这种场面。 他说:“也许仓促了点,但此刻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个更让我想做的了。” 男人抬头仰视的双眸里深邃,幽远,最是浓情化不开的时候。 “浠月,我情窦初开时是你,这些年心里装的也只有你,我想将来我活着的每一天也都只有你。我爱你,浠月,这一生从年少到暮年,我都想有你在我身边,嫁给我好吗?” 深情的言语从低沉的嗓音里发出来,像滴水穿石,像亘古远山的水汹涌奔来。 那水奔进颜浠月的眼眶里,有了温度,滚烫的掉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怕那水决堤,止不住倒倾而下。 她想说“这么多人看着呢”,想说“我都是演的,我其实不想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她更想说“我愿意,我愿意,我千百个愿意”…… 但喉咙口和眼泪是一个系统,唯有泪,什么也说不出。 “你点个头,也行。”江远廷跪在地上,说。 颜浠月这就把头点了点,很用力的,很用力的。 江远廷一站起来,就抱过了她,将她拥进怀里俯身相吻。 “喔,喔——”机位们认真捕捉着镜头,发出喊叫的是四周的旅客,还有人鼓起了掌,有人吹起了口哨。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松开时,颜浠月唇瓣充血般殷红,眼角四周湿意濛濛。 江远廷把钻戒给她戴上无名指,笑道:“这回不走了吧。” “不行。”颜浠月一秒回归理智,看了眼时间,“我真的要走了,真的来不及了。我不是骗你的。” 正巧,江远廷的助理到了。 江远廷松了口气,迅速让助理去买同航班的机票。 他对颜浠月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吧。”颜浠月拉住他的手,“你怎么感情用事起来比我还严重?你有签证吗?你能去几天?公司走得开吗?飞机一趟要十几个小时,你来回不累吗?” 江远廷点头:“我打算去欧洲开拓一下市场,计划上做了三年。出发的时间嘛,巧了,本来是下周的。既然今天撞上你要走,那我也就提前一周去,早点开展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今晚去哪吃饭一样。 男人说过会支持她的事业,但也说过他不会忍受异国分居,他会想办法解决,原来他的办法就是这。 不过,“你行李呢?”颜浠月问。 “有你就够了,还要什么行李?”江远廷笑。 颜浠月也笑了,搂过他脖子,亲了他一下。 时间紧迫,助理很快送来了机票和护照,至于签证,既然准备了去英国,江远廷心思这么缜密的人怎可能没考虑? 江远廷和颜浠月快速过了安检,隔着门朝洪雅秀和其他工作人员挥挥手,简单道了别。 罗南溪之前被甩了,现在才匆匆忙忙赶到,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也没来得及宣布他俩的真实身份,反正都是爱情捕手,他们注定在一块了。 匆匆一别,两人上了飞机。 趁着起飞之前的一点时间,江远廷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去英国的事交代了一下。 也给陈学彬打了一个:“怎么,我们现在一起去英国了,你没能拆得散我们,是不是很失望?” 陈学彬笑道:“瞎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们感情更坚固,更珍惜对方。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对你身边的人更喜欢了。” “何止是喜欢。”江远廷搂过颜浠月,对手机道,“《爱情捕手》节目结束了,但我爱情捕手的身份还没结束,我会一直抓着我的爱情的。” “行吧,我恭喜你们。” 两人聊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 颜浠月依在江远廷身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本来以为是场捉弄抛弃式的离别,没想到江远廷跟了自己走,而无名指上的月形钻戒也太亮了,她这回来一个月,不只是和江远廷拨开云雾见天日,还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傻瓜。”江远廷轻轻笑,吻了吻她,“相信我,我永远都比你想象得更爱你一点。” “嗯,我信。”颜浠月脑袋靠在他胸前。 又问:“你今天怎么会带着戒指?” “因为本来就准备求婚的。” “……”颜浠月有些动容,嘴唇凑近他耳边,“江远廷,我爱你。”声音低低的,柔的像团棉絮要将男人包裹住。 “我也爱你。”江远廷低下头,“不过,能不能不要叫我全名了,换个亲切的称呼。” “那叫什么?” “你说呢?我都求过婚了的。”江远廷挑眉,疯狂暗示,恨不能在脑门上刻上“老公”两个字。 “我想想。”颜浠月装傻,“诶,小廷子,怎样?很多年没人这么叫你了吧……” 话没完,女人的唇被人咬住了…… 舷窗外,地面渐渐被远离,蓝天之上,白云大团大团地飘浮空中,美好,幸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叮—— 小甜饼制作完毕,祝大家中秋快乐! 谢谢大家一直的陪伴,爱你们! 接着我会有一个学习和存稿的时间,相信我们会很快再见哒,祝大家天天开心,事事顺遂! 专栏《哄她上瘾》《温暖的他》《七秒记忆》求预收鸭,还有更多甜饼和番外请关注vb,谢谢大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