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总,您女朋友跟人跑了!》 第1章 她要结婚了,男朋友还不知道 沈书瑜要结婚了,谈了七年的男朋友还不知道。 川菜馆。 贺淮旭又放沈书瑜鸽子,在她生日这天。 桌上的菜早已凉透。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她几乎是扑过去,没想到却是短视频app推送。 “贺氏集团掌权人贺淮旭疑似好事将近?三个月多次约会女方被爆,竟是白月光弟妹陈雅。” “砰!” 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视频是从后偷拍的。 能看见贺淮旭将陈雅,他死去弟弟的妻子,搂在怀里。 女人红唇碾过他的脸颊,留下刺目的印记。 他纵容陈雅口红弄脏他的衬衫,纵容她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甚至在她耳边低语时…… 他红着脸低头笑着,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可他对她呢? 她碰一下他的手,他要消毒。 她偷偷亲他,他冷脸三个月。 她情动时想抱他,他嫌她出汗,嫌她呼吸太重,嫌她……脏。 “啪嗒。” 一滴泪砸在碎裂的屏幕上。 同居七年,贺淮旭在外面有人沈书瑜怎么可能没察觉? 贺淮旭衬衫领口的口红印,深夜电话里娇媚的女声,还有那些沾着陌生香水味的西装外套。 她一次次说服自己,没有绝对忠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才能过下去。 她假装闻不到,假装看不见。 可当真相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那个女人的竟是弟妹陈雅。 太疼了。 疼到眼泪都是安静的,像无声电影里最苍白的特写。 她颤抖着触碰脸颊,指尖沾到的不是泪,是心口渗出的血。 “砰。” 碰到了桌上红酒杯。 玻璃碎片四溅,猩红的酒液像血一样泼洒开来。 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服务生惊恐地站在门口,“小姐,您没事吧?” 沈书瑜抬起头,满脸泪痕,却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 换了座位,桌上的菜热了又热,油色浑浊,青菜泛黄蔫软。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服务员犹豫着走近,“您……是在过生日吗?” 沈书瑜缓慢地转过头,眼神空洞, “是。” 几个大学生兼职突然围过来,脸上带着涉世未深的热情, “那我们给你唱生日歌吧!” 他们的歌声在空荡的餐厅回响,“寿星吃蛋糕,来年幸福美满!” 沈书瑜看着蛋糕,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 “我蛋白质过敏,这是我男朋友喜欢的味道…”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算了,你们吃吧。” 沈书瑜拎起包走向门口,背影单薄得像张纸。 夜风扑面而来,她刚要骑上小电瓶。 “沈小姐!” 贺淮旭助理齐明气喘吁吁地追跑来,“贺总就在附近,马上到。” 玻璃窗内,大学生们突然起哄,“姐姐男朋友要来了吗!好幸福啊!结婚结婚!” 沈书瑜猛地僵住。 他来陪她过生日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死死攥着车钥匙,金属棱角深深硌进掌心。 下一秒,贺淮旭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下,“书瑜,陈雅今晚生日,没人陪她,你和我一起过去给她过生日,我给她准备得很好,没人去浪费了。” 每一个字都像针,密密麻麻扎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死死攥着车钥匙,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可脸上却扯出一抹笑,眼眶热得发烫,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多可笑啊。 他对她这个正牌女友的生日,爽约,不记得,甚至没有礼物。 却对陈雅,这个插足他们感情的弟妹,费尽心思准备惊喜。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手一松,钥匙啪嗒掉落。 就像她小心翼翼捧着的真心,又一次被他随手打碎。 夜风吹得眼睛发涩。 “淮旭。” 沈书瑜的声音轻得几乎破碎,“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贺淮旭的视线仍停在手机上,手指滑动着屏幕,认真地回复陈雅发来的消息。 沈书瑜又喊了一声,“淮旭。” 贺淮旭这才抬头,“啊?你说什么?” 七年了。 沈书瑜每次和他说话,他总会自动变聋。 她曾温柔地一遍遍重复。 可今天,她看着眼前这个永远心不在焉的男人,忽然笑了。 原来最疼的不是他听不见。 而是她失去了再说第二遍的欲望。 下一秒,贺淮旭牵着沈书瑜的手就往劳斯莱斯车上走,他着急道, “陈雅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不容易,你是她准大嫂,长嫂如母。” 为了陈雅生日都不在乎洁癖了? 沈书瑜手指攥紧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劳斯莱斯直奔A市最豪华酒店。 踏入云端宴会厅,十层蛋糕的糖霜泛着冷光,厄瓜多尔玫瑰在暗处绽放,香槟气泡无声炸裂,主位的金丝椅空荡刺得沈书瑜眼疼。 这一切准备至少提前要花三个月。 大哥对弟妹真上心。 “准大嫂。” 陈雅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猫步从旋转楼梯款款而下。 沈书瑜和贺淮旭谈了七年,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弟妹陈雅。 鹅蛋脸,小翘鼻,眼尾一颗泪痣。 她和她太像了,特别是眼尾的泪痣。 沈书瑜背脊一瞬间僵直,如同被冰水浇透。 她是替身? 陈雅红唇微扬,语调亲昵地刺耳,“大嫂,我叫陈雅,淮旭哥都叫我啊雅,你也这么叫就好。” 啊雅? 沈书瑜忽是想到什么,指尖一颤,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谢谢大嫂来给我过生日。” 陈雅笑吟吟地递来一块蛋糕,银叉闪着冷光,“尝尝?我特意为你切的。” 奶油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沈书瑜胃里一阵翻涌, “我过……” 过敏两字还未说出口,贺淮旭突然接过陈雅手中蛋糕,笑容温柔递给她,“书瑜我忘记今天你也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沈书瑜怔住。 原来……他记得? 那她对蛋白过敏。 他是不是也记得? 她看着眼前精致的蛋糕,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烫。 然后,在贺淮旭欣慰的目光中,她缓缓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奶油滑进喉咙的瞬间,像吞下一把碎玻璃。 她转身冲进洗手间,水流声掩盖不住剧烈的呛咳。 抬头时,镜中的自己嘴唇泛紫,脖颈爬满骇人的红疹。 再睁眼时人已在医院。 床边站着发小,李佳佳。 李佳佳攥着棉签小心在沈书瑜干裂的唇上轻轻沾了沾,“你他妈疯了吗?”她声音发抖,“蛋白过敏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贺淮旭谈七年了都照顾不好你?” “要我说就听你妈的,跟那个要求六天后闪婚的傅少结婚算了。” 沈书瑜直接就答应了,“好。” 李佳佳捏着棉签轻轻沾水, “要舍得你早分了,还拖到这个时候才另嫁他人?” “这次…我真想分了。” “这七年……”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每次他和我同房…高潮时喊的都是……啊雅。” “他的弟妹。” 第2章 三天后,闪婚 “啪!” 李佳佳手中的棉签应声折断,水珠溅在雪白的被单上,像一滩溃烂的泪痕。 这七年,她亲眼看着贺淮旭为沈书瑜还债,投资,鞍前马后,所有人都说,除了没有结婚证,他们和夫妻没区别。 原来... “早知道我就该听阿姨的!” 李佳佳猛地站起来,高跟鞋“咔”的一声踩裂了地板, “你爸妈这几年……每三个月就偷偷找我,说他们虽然没文化,但吃过的亏比我们走的路都多,一眼就看出贺淮旭不是良人!私下交钱帮你找中介介绍。” 她的声音哽咽, “他们怕你伤心,有了合适的不敢直接给你,每次都先让我把关…可我…” 李佳佳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他妈居然还劝他们别操心!” 沈书瑜想起父母佝偻着背在田里劳作的背影,想起他们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农忙收成去拜托中介介绍时的模样... 她泪眼模糊,就要起身。 李佳佳按住她, “你这样子回家,你妈看了又得心疼,” 一抹眼泪,“我去和你妈敲定这事,听说那边请柬订婚宴一切都订了,就差女方。” 沈书瑜点点头。 走到门口,李佳佳突然回头,红着眼睛冷笑, “现在结婚率为什么低?就是因为这种渣男拖住了女人的青春!” 门关上。 沈书瑜指尖掐进红肿的疹子,疼痛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啊雅?” 原来每一次肌肤相亲,贺淮旭滚烫的唇碾过她眼尾泪痣时,呢喃的都是别人的名字。 她竟真信了贺淮旭那可笑的解释。 “是哎呀。” 她多蠢啊。 信了他餍足后的拥抱,信了他指尖的温柔,信了那套“宠妻狂魔”的戏码。 窗外蝉鸣刺耳,她忽然想起毕业那年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真像。我们在一起吧。” 原来从开始,她就是替身。 心脏像被钝刀生生剖开,她蜷缩着咬住被角,呜咽声闷在胸腔里。 七年。 两千多个日夜的痴心,换来的不过是他借着她的脸,怀恋别人。 最痛的是... 父母佝偻着腰,用卖稻谷的钱,一遍遍求人给她介绍对象。 而她,却在这里用青春祭奠别人的爱情。 太不孝了! 三天后。 304病房。 沈书瑜点开微信,和贺淮旭置顶对话框里最后一条仍是她三天前的“医生要家属签字。” 没有回复,没有关心,没有消息。 她平静地滑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绿色方框: “下雨带伞了吗?” “路过我们常去的店。” “胃疼不舒服。” 全都石沉大海。 她早就习惯了。 习惯他的冷暴力,习惯他的忽视,习惯自己像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只在他需要时才被想起。 疼吗? 曾经疼得整夜失眠,疼得心口发闷,疼得一遍遍为他找借口。 而现在,她关上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嘎吱。” 门口传来声响,沈书瑜回头。 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贺淮旭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右手拎着的保温桶还在滴滴答答地漏水。 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像是彻夜未眠,嘴角却依然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的弧度。 “城南那家米线,”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声音带着刻意的随意,“顺路买的。” 沈书瑜再清楚不过。 城南那家过桥米线,每日限量二十份,这个时间点能送到她面前,除非是排了整整一个通宵。 他总是这样。 犯错后会道歉,会哄她,会突然记起她所有喜好。 可这些温柔,从不妨碍他犯下一次,再下一次,重蹈覆辙。 “医生说你得补补。”贺淮旭坐下打开盖子,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仔细地将米线细细挑开,再吹凉,“瘦得跟个猴一样。” 沈书瑜看着米线汤里飘着雕成心形的胡萝卜,刀工拙劣得可笑。 “太烫了。” 她别过脸,声音比窗外的夏风还轻,“我不想吃。” “你真是越发难伺候了。” 说完立即起身,修长的手指拧开水龙头。 她听见保温盒撞击陶瓷台的闷响,听见他笨拙地调节水温,听见水花溅在他定制西装上的细微声响。 沈书瑜摩挲着手腕未消的红疹,陷入了沉思。 她本是农家出身,却为他硬生生把自己逼成豪门标配。 报礼仪班磨破的膝盖,学商业管理熬红的眼睛,连插花课都要偷偷躲在洗手间背花语。 七年光阴,她活成了贺淮旭最完美的影子。 清晨熨烫的西装,深夜整理的报表,自己的厨具小店,七年时间还只是个体户。 她的付出,换来了他西装内袋里那根长发,比她的长三公分。 还有媒体不断爆出他与陈雅的桃色新闻。 沈书瑜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挠着那片刺痒的红疹。 “别抓!” 贺淮旭盯着她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红疹,眉头拧得死紧,指尖悬在半空迟疑了一瞬,最终竟直接用自己的指腹蘸了药膏。 冰凉的药膏在他指尖化开,小心地在她皮肤上抹匀。 他惯常连签字笔都要消毒的人,此刻却像是忘了所有原则。 “...麻烦精。”他低声骂了句,耳根却悄悄红了。 如果是三个月以前,贺淮旭碰她一下,沈书瑜能开心一整天。 可现在,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拒绝道,“不痒了。” 贺淮旭抓回她的手,牵着她来到桌边,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指尖在她肩头停留一瞬,才不舍地移开,转而夹起一筷子米线,仔细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沈书瑜倔强地别开脸,“凉了。” 贺淮旭的手执拗地停在半空,温热的米线几乎抵上她的唇角,语气却硬邦邦的,“爱吃不吃。” 见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他眼底的期待黯了黯,终是失望地放下筷子。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忽然抬眼看她,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斤重量。 “就因为陈雅?” “就因为?”沈书瑜突然笑出声,眼底一片赤红。 果然,在男人的世界,聊天吃饭三个月不算出轨。 还会说,“我和她只是朋友。” “小傻子。” 贺淮旭轻笑,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角, “我和陈雅只是朋友,你不是还等着我娶你?这么不相信我?” 贺淮旭的目光细细描摹着的沈书瑜。 小巧的额头泛着莹润的光,美人尖下那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鼻尖还带着委屈的微红。 “还不原谅我?嗯?” 他嗓音低哑,带着蛊惑般的笑意,俊颜在沈书瑜眼前寸寸放大。 刚说完,就听病房门口传来李佳佳声音, “书瑜,谈好了,闪婚的,三天后就能,地址在云中路大酒店…” 第3章 怪可惜的 病房门隔音极好,贺淮旭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三天后,云中路。 他动作猛地顿住,温柔放开沈书瑜,起身开门,问道, “李佳佳,你刚说什么云中路?” 李佳佳哪知道这菩萨在,连忙将手中请柬藏起来。 贺淮旭看到了请柬,眉头一挑,“给我。” 沈书瑜呼吸一滞。 贺淮旭五岁失去爸妈,在豪门倾轧中艰难长大,他此生最怕的就是被抛弃。 若是他知道她要走... 估计不会掀起什么波澜?毕竟他现在爱的是陈雅。 但她还想稳妥些,不想临走前出现任何意外。 她连忙上前,虚弱开口, “淮旭,是我大学同学的请柬,她谈恋爱七年没结婚,心死了,背着男朋友相亲成功,三天后要闪婚了。” “七年?没结婚,怪可惜的。” 贺淮旭听见沈书瑜虚弱的声音,有些心疼,连带着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回头望去,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书瑜侧眸避开他的视线,望向李佳佳, “是啊,怪可惜的,但也没办法,她男朋友的白月光回来了,就不要她了。” “这么渣?那你大学同学做得对,及时止损,早点跑路也好,继续在一起就是在浪费青春。对了,你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时,你多给点红包挂我账上,权当是给她的安慰了。” 贺淮旭说完后想到什么温柔笑了,语气却硬邦邦的, “书瑜,哪像你,七年,将会得偿所愿嫁给我。” 沈书瑜平静地点头,手指收紧又松开,指节泛白。 得偿所愿? 第七年了。 光打雷不下雨。 她忽然想起初雪那天,他许诺带她去北海道,最后却临时开了会。 想起她生日那天,他说要亲手做长寿面,最后连人影都不见。 想起无数个深夜,他醉醺醺地对她说“明天就娶你……” 每一个明天都成了泡影。 “工作太忙”,“性格使然”,“需要空间”,她曾为他编织过多少借口,就为自己编织过多少谎言。 直到此刻才惊觉,原来最深的伤口,都是自己亲手划下的。 七年时光,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白。 风过无痕,连痛都显得多余。 贺淮旭忽然问道, “书瑜。” “嗯?” 他抬眸,对上她平静的目光,忽然心头一紧,莫名有种失去感。 就像五岁那年,爸妈临出事前的他心里的惴惴不安。 现在,他竟荒谬地觉得,沈书瑜口中那个“被抛弃的大学同学,背着男朋友嫁人的大学同学”,就是她自己。 但下一秒,他又摇头失笑。 怎么会呢? 她那么爱他。 七年,每一天,她都那么爱他,她不会离开他。 刚想要请柬来看看时,走廊尽头跑来一位医生,“贺总,308病房的陈雅小姐芒果过敏又加重反应了,您快来看看。” 贺淮旭眉头立即一紧,脚步快速迈出,“怎么回事,连个病人都看不好!” “淮旭...”沈书瑜看着他离去背影心尖刺疼,下意识将心里的话问了出口,“这三天你就在隔壁?怎么不来看我,我才是你女朋友…” 贺淮旭停下脚步解释, “这种一般医院你也知道完全是以盈利为目标,你就一点小毛病都能给你说成大问题,你肯定没事。还有我们只是男女朋友,不是结婚夫妻,我来看你我有安排,你别上升道德绑架。” “那陈雅呢?” 沈书瑜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咬住了颤抖的下唇,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咬破了皮,“同一家医院检测的。” 贺淮旭转身,奇怪的盯着她, “你不相信医院你还来医院看病?医院说了芒果过敏那就是芒果过敏,而且都是一家人在外要相互照顾,我走了。” 贺淮旭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书瑜慢慢蹲下来,双臂环住发抖的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泪水顺着眼角,大颗大颗地砸在瓷砖上,就像她心死的声音。 多可笑啊。 女朋友过敏反应生死不知,男朋友却在忙着照顾弟妹。 她突然笑了,笑声混着泪水,咸涩地发苦。 也终于明白,原来在这段感长达七年的感情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多余的人。 可有可无。 李佳佳看出沈书瑜情绪不对,一把拉起她抱住,骂道, “没事,别理这死渣男,我和你妈给你看好的这个特有钱,巨帅,也弄明白了为什么三天后要结婚,好像是生病了,一直在国外治病,好不容易回国就想着把婚姻大事给办了。” 她将请柬轻轻放在病床上后,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资料卡,边缘已经被翻得微微卷起。 沈书瑜接过,看到妈妈工整的字迹: 【183的个子配书瑜正好】 【性子冷了些,但会疼人】 【父母前十首富,完全没有家庭负担】 【就是结婚催得紧,三天,有病?是免疫系统病,不会遗传拖累小两口】 【这些年贺淮旭帮忙的钱,我们陆续存了些,能还得上,别担心】 最后一行字被反复描深,力透纸背。 【书瑜,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一滴泪砸在资料卡“傅行渊”的名字上,晕开了墨迹。 “很满意。”沈书瑜红肿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亮。 中午。 沈书瑜手机屏幕不断弹出消息提示: 【沈老板什么时候回来?没你感觉做不了生意,你家这三天帮忙看店的黑衣人凶得要死还敢收双倍钱!】 【上次那套刀具再给我留两套,等你回来杀价】 她蜷在病床上,指尖飞快敲着键盘, “一会就回,给您打八折。” 消毒水味里,回忆起当年。 刚毕业时她原本要开的是餐饮店,连菜单都设计好了。 可爸爸粗糙的手掌按着账本,“咱家还欠着小贺的钱...” 最后只能盘下这间小厨具铺,取名书书厨具店。 挣得不多,但好歹是份不用看人脸色的生计。 上了李佳佳奔驰车,沈书瑜苍白的指尖仍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打: 【王阿姨,刀具给您留好了,周三来取打八折。】 【李叔,砂锅摔了没关系,我库房还有存货。】 李佳佳瞥了眼她病态的脸色,“傅家少爷虽然体弱多病,但前十首富够你挥霍三辈子。等你跟他去了加州,这点小生意...” 她望向窗外熟悉的街景,“三天后,就都没了。” “想挂个清仓大甩卖,就当是给这七年,一个体面的告别。” 李佳佳向来雷厉风行,沈书瑜刚说完计划,黑色大奔就已经一个急刹停在了复印店门前。 目送李佳佳赶回银行上班后,沈书瑜在街坊邻居的帮衬下,亲手将“清仓大甩卖倒计时三天”的横幅调整到最佳位置。 手机突然震动。 沈书瑜看着来电显示,神色骤然一凛,唇线不自觉地绷紧。 第4章 怎么不喊我来帮你? 是妈妈何敏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 “书瑜,身上还痒吗?”何敏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路途太远,我和你爸……怕去了反而让你操心。”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充,“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什么都自己扛。”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沈书瑜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七年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父母的一句关心,还是让她溃不成军。 “爸妈,对不起。”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温热又酸涩。 “哎呀,这孩子……”妈妈的声音一下子软了,带着微微的哽咽,却又强撑着笑,“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过得好,爸妈就安心了。” 沈书瑜咬住下唇,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曾经以为爱情能给她一切,可到头来,真正毫无保留爱着她的,只有这两个永远为她牵挂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妈妈才轻声开口,语气温柔却坚定,“傅家刚才来电话了,傅行渊准备回国了。三天后,在云中路大酒店,两家人早上见面办订婚宴,下午你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沈书瑜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曾经幻想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可现实却教会她,温柔而安稳地陪伴,或许才是最珍贵的。 “好。”她轻声回答,嗓音柔软却坚定。 这一次,她不会再任性了。 “傅行渊觉得,结婚这么急,挺对不起你的,为了弥补你,给你定了套婚纱,尺码是妈妈给的,地址在爱你婚纱店,报你的名字就可以拿了。” “傅行渊电话发你微信你存一下,婚纱哪里不合适你打电话和他说。” “好” “妈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她轻声应着,乖巧,“下午关店就去。” 刚挂完电话,存下傅行渊电话后,她就发现整条街突然安静下来。 卖鱼张姐的砍刀悬在半空,五金店老王的扳手“咣当”掉在地上,奶茶店员工停下摇奶茶的手,嬉闹的野猫都噤了声。 顺着视线她看见了贺淮旭。 男人就那样站在光里,Armani高定西装裹着宽肩窄腰的身影,像幅被错挂在商场的名画。 不是照顾陈雅吗?怎么有空来她这? 贺淮旭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怀里那摞摇摇欲坠的锅具,眉头拧得死紧,“笨手笨脚的还学人开店?”他嘴上斥得毫不留情,动作却利落地将最重的几个锅全都挪到了自己手边。 “都不会喊人帮忙。”他侧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抱怨。 沈书瑜手一顿。 喊? 怎么没喊过呢? 电话打了无数个,石沉大海。 失望攒够了,她在后来每一个需要他的瞬间,都自觉地闭上了嘴。 她头也不抬,继续理货,声音没什么起伏,“贺总,您这话说得真轻巧。好像我喊了,您就会来一样?” 贺淮旭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飘向别处,语气有点发硬,“我也不是不想来…但我最近有多忙,你不是不知道?” 他目光扫过她沾了灰的小脸,苍白,这里一点灰,那里一点灰,眼眶和鼻尖都红着,皮肤上还冒着几颗不安分的红疹。 像只被人丢在路边的小野猫。 他心口莫名一涩,下意识就抬手想替她擦掉脸颊那点污迹。 摸了陈雅又摸她? 想想就恶心,沈书瑜不着痕迹避开,往另一侧走去。 身后传来他探究的疑问,“怎么突然就搞三天大甩卖了?” 贺淮旭表达爱的方式总是口是心非,可面对失去,他敏感得犹如惊弓之鸟。 沈书瑜拿着库存单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 “嗯?” 迟迟等不到回答,贺淮旭迈开长腿,几步就堵到了她面前,垂眸审视着她。 沈书瑜手指胡乱指了一圈周围堆积的货物,强作镇定, “货、货屯太多了,清仓回笼资金…然后,想带我爸妈出去旅个游。” 为了他,她留在A市,离家三千公里,两三年才有时间回去一次。 她曾经成群挚友磨得只剩李佳佳,还时不时骂她,“你他妈到底要犯贱到什么时候?” 这七年她活成了:他随叫随到的24小时秘书,他衣食住行的全能保姆。 为了爱她活成这样,却连个像样的杀青镜头都没换来。 想来真是可悲。 贺淮旭狭长的眸子微眯,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审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确认找不到破绽后,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想握住她,可离她的手腕仅一寸之遥,却又猛地顿住,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轻轻落在了她光洁的皮肤上。 “又要做什么?”沈书瑜蹙眉,试图挣开。 贺淮旭别过脸,刻意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微红的耳廓和略显生硬的侧脸线条,“去爱你婚纱店。”语气却故作镇定,甚至有点生硬的抱怨, “这几年不是听你念叨了好几次,说想去那家看看?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话音未落,他已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外走,动作流畅地打开车门,将她妥帖地安置在副驾驶座上,手是不舍松开的。 看着她怔忪的模样,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旋即又像被这过于亲昵的举动惊到,迅速收回了手,指节微微蜷缩。 “我只是刚好有空而已。” 他盯着前方,发动了车子,语气故作平淡,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认真,“那设计师很难约,我排了半年。你认真点挑。” 试婚纱? 如果是三个月以前,试婚纱,沈书瑜能激动地原地起飞。 等了七年,盼了七年,哪怕不能与他有肢体接触,她也会开心地跺脚,隔空给他亲吻和拥抱。 可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而且同一家婚纱店,万一傅少给她订的婚纱被发现。 她就不能顺利走了。 沈书瑜手指攥紧,下意识地开口,“我身上红疹还在,现在去试肯定不好看,太丑了,我不想去。” “你不是最期待吗?” 你不会要跑了吧?不想跟我结婚了吧? 贺淮旭心里问道。 想到沈书瑜嘴里的大学同学,他就有些心烦意乱。 劳斯莱斯急刹在婚纱店前。 两排西装笔挺的销售齐刷刷鞠躬,水晶灯折射的光斑刺得她睁不开眼。 “去挑挑?” 沈书瑜快速扫视四周,杏眸微眯,暗中盘算着待会拿了婚纱该从哪个出口溜走最快。 当七八个销售围上来时,她后背渗出冷汗。 直到贺淮旭突然一声不吭转身去看男装,她才喘过气来。 “沈书瑜。”她压低声音对末尾的销售说,“我来取预订的婚纱。” 销售点头,没有多问,带着沈书瑜来到前台查询,查询后微笑, “沈小姐,傅少订的Vera Wang,要试穿还是带走?” “直接带走。”她飞快签字,因为她听见了贺淮旭皮鞋落地的声音。 一分钟后。 沈书瑜刚跑出门外,还没松口气,就听见一声质问,“书瑜,你不等我?” “你不是也自己买了西服?”她强作镇定看向贺淮旭。 余光里,她看见刚才帮她做领取登记的销售,正朝着他们走来。 沈书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5章 不让看就算了,小气 沈书瑜刚目送销售离开,悄悄松了口气,一回头却直直撞进贺淮旭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还看?” 他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紧,又在触碰到她后颈的前一秒硬生生克制住力道,只敢用指腹若有似无地贴上去。 “他哪里比我好看?”语气里的醋意浓得化不开。 沈书瑜感受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心下一动,故意扭着身子躲开他的触碰,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怎么,只许你和陈雅卿卿我我,就不许我看看别的风景?” “沈!书!瑜!” 贺淮旭额角青筋猛地一跳,气得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包死死攥紧,指节都泛了白,“你再说一遍试试!” “哦,”她拖长了语调,故作遗憾地耸耸肩,“不让看就算了,小气。” 贺淮旭死死盯着她眼尾那颗诱人的泪痣,心头那股失控的恐慌如同野火般窜起。 他猛地伸手,近乎粗暴地将人拽进自己怀里,却在真正拥住的瞬间收敛了所有力道,仿佛怀抱的是稀世珍宝。 “书瑜…”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你不会…真的想要离开我吧?” 沈书瑜仰起脸,绽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指尖轻轻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怎么会呢?” 她的声音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七年,我不都是这样…留在你身边的吗?” 贺淮旭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深地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将人搂得更紧。 是啊,七年了。 她陪他熬过接手企业时,腹背受敌的艰难,董事会的刁难,甚至在他最低谷时,都不离不弃。 贺淮旭低头,一眼就看见她无名指根沾了点灰。 他眉心瞬间拧紧,本能地想掏手帕,指尖都绷紧了却又硬生生忍住。 “…脏了。”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下一秒却用自己的指腹,小心翼翼又笨拙地擦掉了那点灰。 “等忙完,”他语气硬邦邦的,耳朵却红了,“给你买个戒指占上这儿。” 沈书瑜没应声。 他看着她瘦得惊人的腰线,一咬牙,猛地将人搂进怀里。 完全忘了什么洁癖原则。 “怎么又瘦了?”他声音发闷,抱得死紧。 他一把拉开车门,将这身沾着商场细菌的她塞进副驾,自己紧跟着坐进去。 “回家试婚纱。” 他俯身给她系安全带,鼻尖擦过她颈侧,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我的西装,必须你亲手换。” 这一次,贺淮旭没回他们同居的齐富路别墅,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云中路的婚房别墅。 时隔四年。 婚房的钥匙插入锁孔时,沈书瑜的手抖得厉害。 这是贺家父母在他们恋爱第三年买的婚房,房产证上只写了她的名字。 只因为那年贺淮旭很认真地向她求婚,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结婚了。 那年,她蹲在还没铺地板的毛坯房里,一点一点和工人核对瓷砖花色,吊顶的灯是她跑了三趟建材市场选的,墙漆颜色调了五次才满意。 幻想婚后生活。 后来呢? 后来她说结婚,他开始推说公司上市要忙。 她想入住婚房,他直接收走了钥匙。 “为什么?”她当时红着眼睛委屈问道,“这是我的房子啊。” 她至今记得他脸上那种烦躁又不耐的表情,“沈书瑜,这房子是你出的钱吗?房产证写你的名字你就觉得自己是女主人了,就能住了?这是给我的婚房,我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住,你别逼得这么紧!” 后来,她甚至求到了贺奶奶那里。 可最后得到的却是贺淮旭派来的保镖,日夜守在婚房门口,她连靠近都不被允许。 沈书瑜不想试婚纱了,想转身就走,可想到是傅少定的,万一大了小了好让人家修改。 跟着贺淮旭进了婚房。 她换好,从房间走出来那一刻,贺淮旭手中的领带突然落地。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夸赞道,“我女朋友穿什么都好看。” 镜中映出他们般配的身影。 他西装笔挺,她白纱曳地,像幅被珍藏多年的结婚照。 这幅画面,沈书瑜想了七年,盼了七年。 如今终于等到,却是在她决定离开的这一天。 有些等待,等到了反而更痛。 “咔嗒。”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沈书瑜猛地抬头,只见陈雅一袭白裙站在玄关处,保姆拖着的行李箱的滚轮还沾着雨水。 她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淮旭哥,准大嫂。” 陈雅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的礼服停留片刻,忽然笑开了,“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沈书瑜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串晃动的钥匙上。 她视若珍宝,四年都未能踏足的婚房。 白月光却轻易得到了。 心脏像是被无数根丝线绞紧,她看着镜中身着西服的贺淮旭,忽然觉得可笑。 “淮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婚房的钥匙,是你给的?” 贺淮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书瑜,你是大嫂...长嫂如母,弟妹这么困难,我们应该帮一帮,而且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说完,贺淮旭脱下西装外套并随手甩在沙发上,快步上前接过陈雅保姆拧着的行李箱, “不是说好下午到?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贺家那些老东西又要说闲话。” 陈雅怯生生看向沈书瑜,“大嫂,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婚房...可奶奶们联合封杀我,我实在...” “理解。”沈书瑜婚纱下的手指掐进掌心,“但我也不想死。” 豪门重风水。 陈雅九年前嫁给贺淮安后,无子,贺家二房生意一落千丈,上周贺淮安还离奇暴毙。 陈雅扫被骂把星,贺家众人避之不及。 “淮旭哥...”陈雅突然红了眼眶,“我还是走吧,不能连累你们。” “胡闹!” 贺淮旭厉声打断,转头对沈书瑜皱眉道,“书瑜,你是大嫂,何必这么刻薄?” 没等回应,他竟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主卧。 “淮旭哥不行!”陈雅突然惊呼,声音却甜得发腻,“哎呀,怎么能直接给我提进主卧呢。” 她状似慌乱地跺了跺脚,“淮旭哥也真是的,这样让我多难做人呀!” 她转头看向沈书瑜,眼睛湿漉漉的像无辜的小鹿,“大嫂,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沈书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太清楚贺淮旭的洁癖有多严重。 记得那次醉酒,她不过穿着外衣躺了一下婚房主卧的床,第二天整个房间就被全部翻新。 而现在他正亲手提着陈雅的行李走进他们的主卧。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她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这七年她小心翼翼遵守的每一条规矩,都不过是个笑话。 规则从来都是用来约束不爱的人,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可悲的不被爱的替身。 心脏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凌迟,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沈书瑜。” 陈雅出了声。 第6章 打了陈雅 “沈书瑜。” 陈雅看着沈书瑜落寞离去的背影,倚在门边,红唇勾起胜利的弧度。 用只有沈书瑜能听见声音说道,“七年感情,还住不进主卧?” 神属于心脏像被浸泡在酸液里,疼痛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 最后三步,两步,一步。 客房门锁咔嗒落下的瞬间,她终于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洁白的婚纱在暗处泛着冷光,像极了这七年错付的真心。 滚烫的泪砸在裙摆上,晕开一朵朵透明的花。 哭够了,沈书瑜起身将婚纱一点点叠好。 "书瑜,我去给啊雅买卫生巾。” 贺淮旭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沈书瑜正在叠衣服的指尖猛地一颤。 堂堂贺氏总裁,竟能为弟妹买卫生巾。 她低头看着手中被泪水浸湿的婚纱,忽然笑出了声。 这七年,她每次痛经缩成一团时,他都嫌她“血腥味太重”,别提买卫生巾他连卧室都不愿进。 等关门声响起,她提着包走出房门。 主卧门口,陈雅斜倚着门框,黑色长裙泛着冷光,“这就受不了了?”她压低声音,“淮旭哥听见你哭了呢,可惜啊...”红唇勾起残忍的弧度,“他更在意我没有卫生巾可用。” 沈书瑜背脊止不住地发颤。 她用力推开陈雅,抓起包就往玄关走。 “就住个主卧你就受不了了?”陈雅踩着拖鞋追到玄关,“那我说其他的你是不是更受不了?” 沈书瑜弯腰,穿鞋,系带。 速度很快,她不想再听陈雅说贺淮旭爱她的一切。 她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 她都要走了。 为什么…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她? 陈雅并不打算放过她,声音就像毒液蔓延开来,“你们刚才去爱你婚纱店时,你没发现淮旭哥拿西装很快?甚至连试都没试?” 沈书瑜手颤,怎么系也系不上鞋带。 陈雅看出了她的失神,好不得意,“因为那套西装是我陪他去订的,所有销售都唤我是贺太太,我们一起试了十几套。” 难怪今天去婚纱店,他独自去男装区,难怪他能这么快回来找到她,难怪他的西服也这么合身。 原来他早就去试了。 她盼了七年才得到,而白月光轻而易举得到?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不再系那系不上的鞋带,而是胡乱揉成一团塞进鞋舌里。 塞好后,她立即起身,拿起包,就要去开门。 陈雅快她一步,白嫩的手按在门把手上。 笑容灿烂,红唇上扬, “眼眶红了啊?” “那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提结婚,淮旭哥都答应了,可总是无疾而终?甚至态度变得很差。” “结婚”二字像一根细弦,在沈书瑜脑中猛地绷紧。 不安在胸腔里膨胀,沉甸甸地坠着。 她拒绝深想,拒绝聆听,只想做个聋哑的逃兵,可以不被伤害。 她不说话,手上使劲推开陈雅放在门把上的手。 陈雅感受到了她的难受,越发得意,“看我还没说原因呢,你就成这样,你就是个逃兵!” 沈书瑜突然停下,转身,玄关的白色灯光为她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这房子在我名下。”她慢慢从包里掏出房产证,“两万一个月,三年起付。”红色的房产证亮得刺眼,她语气冷冷,“或者滚。” 陈雅突然笑出声,手掌从门把手上拿开,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 “七年不见,当年那个软萌学妹倒是长本事了。” 她斜倚在门边,黑色长裙勾勒出腰线,“证是你的又能怎么样?你不是连这房子都进不了?” 说完红色美甲挑起八字刘海, “看我都被你带偏了。” “你知道吗?” 下一秒,陈雅的红唇几乎贴上沈书瑜的耳垂,“每次他向你求婚后,都要等我的回复。”温热的呼吸像毒蛇信子,“美国有时差,所以...他总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给你答案。” 沈书瑜攥着房产证的手指骤然攥紧,指节泛白。 那些被反复回忆的细节突然串联成线。 第一次求婚,是在中秋夜。 贺家几位老太太笑吟吟地看着,他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眼底盛满深情,嗓音低哑温柔,“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她心跳如擂,指尖发颤,几乎要溺毙在他炙热的眼神里。 可第二天,他冷淡得像从未求过婚。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着开口:“淮旭,奶奶们选了个好日子…” 话未说完,他一把夺过那张写着婚期的红纸,“唰啦”一声,撕得粉碎。 “你就这么恨嫁?”他转身就走,背影冷漠得让她心尖发颤。 又一次求婚,是在她高烧不退的第三天。 他终于来了,坐在病床边,指腹轻轻擦过她滚烫的额头,眼底泛红,声音沙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领证。” 他甚至当着她的面,预约了民政局的结婚登记号。 她烧得迷迷糊糊,却仍记得他眼角的泪,记得他温柔的承诺。 可第二天,他再次消失。 仿佛那场含着泪的求婚,只是她病中一场荒唐的梦。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七年,不过是一场精心操控的傀儡戏。 那些深夜耳鬓厮磨时的低语,那些她期待的领证,竟都要先跨越大洋彼岸,得到另一个女人的准许。 她算什么? 是他豢养的宠物,还是他们爱情游戏里一个可笑的陪衬? 沈书瑜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料,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可再疼也比不上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痛。 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那些怀疑自己不够好的眼泪,那些为了迎合他而一点点磨掉的棱角。 原来全是一场笑话。 她像个蹩脚的演员,在别人的故事里卖力演出,却连配角都算不上。 不过是个廉价替身。 她苦笑出声,纤细的身体在一瞬间有了爆发的力量,拉开大门,转身时裙摆划出柔和的弧度。 她回头望向陈雅眼眸依旧悲伤,但眼底多了几分清明。 “弟妹。”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陈雅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我和淮旭之间,从来不需要别人来传话。” “你这爱的样子,太过卑贱,你随你爸你妈的跟了吧?哈哈!” 陈雅讥讽笑道。 下一秒,沈书瑜重重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陈雅脸上。 第7章 收拾陈雅 “啪!” 一记狠厉的耳光炸响在玄关。 “滚出我家。” 沈书瑜垂眸,冷眼看着被扇倒在地的陈雅。 女人狼狈地歪着头,精心打理的大波浪凌乱地散了一地,却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 “你家?” 陈雅抬头,眼底带着讥讽的怜悯,“要不是贺家奶奶们施舍,你这种乡下出来的野丫头,也买得起云中路的别墅?” 沈书瑜没再理她,转身拎起陈雅的包,打开门,直接丢出门外。 “滚。” 陈雅却意外地老实,踩着高跟鞋就离开。 刚关上门。 “砰!” 门外传来重物滚落的闷响,保姆的尖叫刺破空气,“陈小姐!天啊!” 沈书瑜连忙拉开门。 陈雅倒在楼梯转角处,脚踝鲜血顺着台阶蜿蜒而下。 她咬着唇,泪眼蒙眬地抬头,却在看见沈书瑜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沈书瑜浑身血液骤然冻结。 哗啦。 电梯门猛地弹开,贺淮旭提着便利袋冲出,额角青筋暴起。 他一眼看见倒在血泊中的陈雅,瞳孔骤缩,“齐明!叫家庭医生!一分钟!” 接着,陈雅被他打横抱起,黑色长裙在挣扎间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陈雅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泪珠大颗大颗砸在他胸口,“淮旭哥...别进去...我脏...我会害大嫂不高兴的...” 突然她惊恐地看向沈书瑜,声音陡然拔尖,“大嫂我错了!别推我!别打我!” 贺淮旭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身,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一寸寸凌迟着沈书瑜,“我竟不知道,你能是这么刻薄的人!” 沈书瑜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陈雅撕心裂肺的哭喊打断,“啊!好疼!” 主卧门被狠狠踹开。 全球顶级的医疗团队鱼贯而入,那些平日连贺老爷子都请不动的仪器,此刻全部为陈雅运转。 “只是皮外伤。”首席医生擦着汗递上片子,“连包扎都不需要。” 陈雅咬着唇,一脸无辜,眼眶含泪,“淮旭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沈书瑜看着一向视工作为第一要义的男人却温柔地对陈雅说,“没关系,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谁没有难受的时候?” 沈书瑜突然想起上一次她发烧到40度,整个人完全没有劲,工作进度慢。 贺淮旭看出了她的不舒服,非但没有任何关心,反而又增加了新的工作量,“沈书瑜,为了不工作装病?整个团队都被你拖后腿!你不知道我一天很累很忙,我不可能永远包容你。” 和陈雅相比,沈书瑜才明白。 贺淮旭真的不爱她。 因为爱是包容是关心,不爱全是挑剔是嫌弃。 她输得彻底。 她转身就走。 “书瑜。”贺淮旭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该道歉吗?” 沈书瑜没有回头,脚步未停。 这一次,她终于学会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电梯门刚开,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点开查看,是贺家奶奶团的视频邀请。 沈书瑜指尖一颤,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通。 屏幕里瞬间挤进四张熟悉的脸。 “小书瑜!” 大奶奶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笑得满脸褶子,“听说我那亲孙子淮旭今天去拿西装了?是不是带你去挑婚纱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快了呀!” “大嫂你老眼昏花了?”三奶奶吐着烟圈打断,“没看见丫头眼睛都红肿了?” 大奶奶猛地凑近屏幕,老花镜片后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 “哎哟我的乖乖!是不是那个杀千刀的陈雅又作妖?淮旭这个混账东西!” 二奶奶红肿着眼睛挤进画面,声音嘶哑,“都怪我当年瞎了眼,让那丧门星进了门...”她突然咬牙切齿,“小书瑜,等我这就去撕了这个扫把星!” 沈书瑜张了张嘴,可奶奶们炮火连天的骂声像一堵墙,把她所有解释都堵在喉咙里。 视频突然黑屏,视频结束。 她立在暮色中,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老长,孤零零地斜在水泥地上。 婚房内,水晶吊灯投下暖黄的光晕。 陈雅指尖轻轻摩挲着真丝被面,声音柔得像融化的蜜糖, “淮旭哥,我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们感情?” “我们感情很好。” “那真是让人羡慕。”陈雅眼底闪过一丝不开心,“但我更羡慕她好命,这七年,靠着你成就了不少。” 几乎是下意识的,贺淮旭否定,“这些年是我谢谢她才对,为我付出牺牲。” “哦。” 两人忽然没话了。 安静了一会。 陈雅小心翼翼地打探,“淮旭哥,我想休息了,你能陪我吗?” 贺淮旭不断掐灭手机又点亮,听到声音,“啊?你说什么?” 陈雅眼底爬上浓浓的失望,手指猛地攥紧,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我说,天黑了,这边是别墅区,离齐富路别墅有点远,路上怕出…” 话还没说完,贺淮旭立即起身,“我去送她,你有事喊保姆。” 保姆看着贺淮旭背影,“小姐,你不怕他?” “怕,我当然怕。”陈雅不用保姆搀扶地下地,眺望别墅区风景,“但如果我太作了,反而会促成他们结婚。” “我可不想功亏一篑。” “拿结果的女人,会忍,要忍,能忍。” 等贺淮旭开车找到沈书瑜时,她已经快走离小区一公里。 纤细笔直背影,长发捶腰,风一吹,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沈书瑜余光瞥见贺淮旭的迈巴赫,她头也不抬,伸手就要拦出租车。 贺淮旭迈着大长腿下车, “上车。” “不上。” 贺淮旭被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彻底点燃了怒火! 什么深入骨髓的洁癖,此刻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一步上前,猛地攥住她手腕,下一秒竟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死死锁在怀里! 他滚烫的呼吸砸在她耳边,声音又冷又狠, “躲?我准你躲了?” 第8章 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电话铃响,打断贺淮旭的动作。 贺淮旭放下沈书瑜,拿出手机查看,在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呼吸一滞。 二奶奶。 这三个字像一根刺,瞬间扎进他这些年刻意回避的记忆里。 他猛打方向盘,迈巴赫在路边急停。 他指腹在接听键上方悬停三秒,最终转身走向一侧浓稠的夜色里。 “二奶奶。”他按下接听,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老人沙哑的嗓音,“淮旭啊。” 就这三个字,贺淮旭的背脊已经绷直。 “淮安的骨灰...今天下葬了。”二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洛杉矶那边拖了这么久。” 贺淮旭心头闷闷的,“好,您身体还好吗?” “还行,就是迟迟等不到你和小书瑜的结婚喜酒。” 贺淮旭眉头微皱。 二奶奶的电话,一向很少客套寒暄。 他回复,“就这两年了,您身体这么好,肯定是我婚宴上的座上宾。” “这两年?我听了几个两年?” 二奶奶闷闷笑了声,忽然严肃道, “我到能等,你亲奶奶晚年愿望就是看着你结婚生子,可她这个月进了四次医院,虽然说贺家的钱能有医疗条件让她再多等几个两年。” “但是也受不住你气呀?你和陈雅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传得满天都是,你收敛些。” “五岁你爸妈意外离世你受刺激,要不是你奶奶一点一点治愈陪伴你,你可能更敏感,更别扭。人呀,要讲感恩。” “最后还有,作为贺家当家人不能没有良心,小书瑜从19岁跟你,如今26了。你还成天欺负她,可别把人家吓跑了你又后悔。” “陈雅这孙媳妇搞得我家宅不宁,你奶奶都说是我们家替你挡了一劫,没承想你小子还要往枪口上撞。” “言尽于此,挂了。” 这边电话挂了,还没等贺淮旭品一品二奶奶的话中深意,这边陈雅来了电话。 一接通,陈雅哭得梨花带雨, “淮旭哥,救救我,我好怕,二奶奶逼我离开你,她说…她说,如果今晚不离开,她就要来收拾我。” 哭着还不忘拱火, “二奶奶怎么知道我在你这,除了你我,大嫂就没别人知道了啊。” 贺淮旭眉头狠狠一拧,“我知道了。” “砰!” 下一秒,车门被狠狠拽开,巨响划破夜空。 贺淮旭指节泛白地抓着车门,手背青筋暴起,仿佛要把金属捏碎。 “沈书瑜!” 他连名带姓地吼出这三个字,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 沈书瑜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住,下意识推门下车。 夜风掀起她的长发,露出那双满是困惑的眼睛,“发生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贺淮旭猛地逼近,古龙香混着暴戾的气息压下来,“七年!我居然没看出你是这种货色!” 沈书瑜踉跄后退,“你把话说清楚!” “呵!” 贺淮旭冷笑,一双深邃的眸子变得犀利而冰冷, “还装?我都说了会娶你,你就这么没有安全感?你至于跑去奶奶们那里告状?还有我都跟你解释过几遍了,我和陈雅只是朋友,再多一层关系也就是大哥和弟妹。你呢?你长嫂如母啊!你就这么心机,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沈书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连呼吸都结成了霜。 她早就不敢奢望他的爱了。 可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公平都不肯给她? 每一次争执,永远是她低头。 每一场误会,永远是她认错。 就连陈雅拙劣的陷害,都能让他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对准她。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用尽了全身力气,“永远都是我的错吗?” “难道不是你的错?”贺淮旭轻蔑的眼神扫视沈书瑜。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捅进她心窝。 沈书瑜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电线杆。 贺淮旭步步紧逼,“你刚才没道歉,我包容你了,因为是我不对在先,让弟妹住我们的婚房。可你却给二奶奶告黑状!” 又当又立。 听得沈书瑜忽然低笑出声,唇角扬起一抹破碎的弧度。 她抬眸,直视贺淮旭猩红的双眼,“你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吗?” 男人眉头微蹙,“你不说我怎么知…” “我说了你会信吗?"她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说是陈雅自导自演…” “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贺淮旭深深地看了沈书瑜一眼,说道,“如果是这样,应该先问问,你没长嘴?你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就一定要动手打人,你可是她未来准嫂子,你一定要和弟妹闹得这么僵?” 沈书瑜闭上眼,让泪水划过脸颊,“太偏心了。” 下一秒,她抬手擦掉那滴泪,睁开眼笑了,笑得悲凉, “贺淮旭,这七年...辛苦你敷衍我了。” “我期盼的结婚,成了你和陈雅谈情说爱的下酒菜。” “你包下整个会场布置的告白?你单膝下跪流泪?你每一次在我耳边许下的誓言?难道都是假的吗?” “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沈书瑜的嘶喊划破凝滞的夏夜。 贺淮旭沉默。 沈书瑜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千万根钢针,喉间泛起腥甜的血气。 一段感情,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 最后连争吵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太过讽刺。 沈书瑜仰头望天,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灼热的刺痛顺着喉咙烧进心底。 沈书瑜破碎的眼神像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贺淮旭的心脏。 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那种即将永远失去的恐慌,让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拽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 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沈书瑜埋在他肩头,泪水浸透西装。 这份爱,这份拥抱来得炽烈,如果来得更早一些,在她被误解时,在她苦苦哀求他一点关注时,或许能救她于水火。 可如今,她已决定抽身,这份迟来的好,便如同搁置太久,已经变质的馊饭,看着或许依旧精致,内里却早已腐坏,图留令人不适的气味。 她不需要了。 她吸了口气,狠心推开贺淮旭,转身上车,关门。 下一秒,车门再次被打开。 第9章 我们可以顺路去拍 贺淮旭大步追了上来,轻轻打开沈书瑜关闭的车门。 月光洒下,贺淮旭怔住了。 女人垂落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那颗泪痣像是水墨画里最温柔的一笔。 七年过去,她依然像初见时那样,安静美好得让人心疼。 “书瑜。” 喉结滚动间,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娶你,我也在努力实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边框,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听说马尔代夫尔拍婚纱照不错。” “下个月公司出差,我们可以顺路去拍。” 下一秒手机铃声打断两人。 拿出手机,看见“陈雅”二字时,贺淮旭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按掉。 可铃声不依不饶,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第四次,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书瑜?” 沈书瑜轻轻颔首,指尖在膝头轻轻蜷缩,“接吧。” 贺淮旭当着沈书瑜的面按下接听。 他比陈雅先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陈小姐,云中路别墅区安保质量位于A市第一,没有居住证,天王老子来了都进不去,只要你不出来非常安全。” “我让你住婚房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我现在要哄我女朋友,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立即挂断电话,看向沈书瑜,紧张解释, “书瑜,我真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有的话也只是前女友,出于情分的一些帮助,书瑜,相信我好吗?” 贺淮旭的表演堪称完美,冷硬的语气,果断地挂断,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深情戏码。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为这片刻的维护感动不已。 可如今,沈书瑜只是轻轻笑了,眼底一片荒芜,“淮旭,真的不必了。” 原来,心死的时候,连拆穿都嫌多余。 还没等贺淮旭回答,就听见微信消息接连响了七声。 贺淮旭立即掏出手机查看。 陈雅发来七条视频。 是保姆录的。 “贺总,陈小姐不放心你,害怕大嫂误会你,想要出来找你,帮你们解决误会,可是没想到二奶奶的人就在附近。她现在被抓上车了,怎么办?” 贺淮旭的脸色瞬间惨白。 沈书瑜看着他颤抖的唇,忽然笑了,“去吧。” 说完抬脚下车。 贺淮旭感激地看着沈书瑜,“我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这辈子遇到这么体贴的你,她一个女人,确实不安全,我得去看看。” “我相信你独立的能力,回到家了给我发一个消息。” 他着急地关上副驾车门,上车,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 沈书瑜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得干干净净。 别墅区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书瑜看着五个打车软件同时显示暂无车辆。 在路边等了近四十分钟,才等来了一辆五公里外的车。 当网约车终于停在市区齐富路别墅前时,凌晨的钟声刚好敲响。 沈书瑜站在玄关,望着这个住了七年却始终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客房,衣帽间里,她的衣服整齐地挂在最边缘,像极了在这段感情里的位置。 委曲求全从来不是爱。 翻到最后,沈书瑜的指尖突然触到一块落满灰尘的KT板。 【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毛巾擦过时,尘埃在月光下飞舞。 一张张照片逐渐清晰: 电影院里他偷拍她的看鬼片时的害怕神情。 凌晨山顶他裹着毯子陪她等日出。 动物园里她被长颈鹿吓得乱蹿,他笑得开心。 每完成一件,贺淮旭都会感慨,“离结婚又近一步。” 她把情话当了真。 却没发现,第100件“蜜月旅行”的位置,空白了整整六年。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突然笑出了眼泪。 99件事配上99张照片像99记耳光,狠狠扇醒她的自欺欺人。 李佳佳说得对, “男人真想娶你,第一天就带你去领证了,还用等七年?” 她捧着Kt板,盘腿坐在了餐桌,拿起剪刀,一刀一刀剪下。 从此,加州没有等不到的承诺。 马尔代夫的海,她一个人也能去看。 剪刀越剪越快,碎纸片像雪片般簌簌落下。 她突然停住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冰凉,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原来心死的时候,连痛觉都会消失。 这些曾经视若珍宝的瞬间,如今剪起来竟像在修剪一张过期的优惠券。 忽然,贺淮旭的怒吼在凌晨的别墅里炸开,“沈书瑜!你疯了?” 他夺过沈书瑜的剪刀,指节泛着骇人的青白。 地上散落的照片碎片像一场大雪,覆盖了他们七年的回忆。 他跪在地上,双手发颤地拼凑着,日落少了一角,电影票的日期拼不上了,那张她第一次下厨的照片,永远缺了她微笑的唇角... “为什么...”他声音怒吼,手指被碎片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你怎么就把我们的七年剪碎了!” 沈书瑜掌心还残留着剪刀的凉意,她攥紧那些碎片,语气轻得像在讨论天气, “好几年没拿出去,贴着墙,照片都长霉斑了,丑死了,像个妖怪,我不喜欢。” 贺淮旭呼吸一滞。 他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放下剪刀, “剪刀剪这个很伤手的,你手没事吧?我给你拿药。” 药箱被翻得哗啦作响,他的解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一百件小事,我还等着完成最后的蜜月旅行后,好好装裱留在婚宴上让大家羡慕!你说剪就剪了。” “你不该这么冲动,现在技术多么先进,发霉了也没事找人洗洗,而且有些照片我们是手机拍的,有备份,不影响你的美貌的。” “我知道。”沈书瑜松开手,碎屑从指缝簌簌落下,“就像你说的,都有备份。” 她的七年就是他和陈雅的备份。 “还生我的气?” “我已经处理了陈雅。” 第10章 还生气? “还生气?” 沈书瑜接过药抬眸,看见贺淮旭蹲下,昂贵的西装沾满碎屑,那双惯常冷静的眼睛此刻盛满痛惜,正徒劳地拼凑着满地狼藉。 多可笑啊! 明明七年都把她当替身,此刻却演得像个情圣。 她懒得再看这场蹩脚戏码,转身回客房时听见他喊,“书瑜。” 嗓音沙哑,仿佛真的痛彻心扉。 客房。 热水冲不去满身疲惫。 沈书瑜陷进被褥时想今晚终于能睡个清净觉。 却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床垫微微下陷。 她闭着眼装睡,听见身侧人小心翼翼地呼吸, 忽然觉得荒谬。 七年真心换不来一个名分,一场作秀却值得他深夜追来演完,甚至毫不在意自己的洁癖? “陈雅我已经赶去酒店了,不是为了你,主要是房子太久没去住,脏了。” “你的婚纱我帮你拿回来了。” “下个月我出差马尔代夫,我们可以顺便拍婚纱照。” 黑暗中,沈书瑜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又来了,这七年他们过去的每一次争吵过后都这样。 他总以为几句软话,一个拥抱,就能把她的委屈轻轻揭过。 其实他不知道,他以为的问题被解决,是她一次又一次咽下委屈的哑忍。 现在她不想忍了,这场独角戏自然就唱不下去了。 没得到回应。 贺淮旭突然伸出手,动作先是迟疑地悬在半空,而后猛地落下,极其轻柔地将被子往她肩上拢了拢。 碰到她肩膀的瞬间,他手指明显一颤,像是被烫到般想缩回,却又强迫自己停留了片刻,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在她发梢旁徘徊了一秒。 “睡相真差。”他低声抱怨,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呼吸声,“着凉了…更麻烦。”。 然后又突然出声,“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大学同学的订婚宴。” 大学同学? 贺淮旭心头那股失去感又冒了上来,他不再犹豫伸手将沈书瑜搂紧,整张脸埋在她的后颈,闷闷道, “我今天打电话去问了家里,奶奶身体越发不好了,我想我们有空去看看奶奶。” “什么?”沈书瑜有些意外,想也没想,“我们明天就去看奶奶。” 沈书瑜孤身漂泊在千里之外的A市,生活圈子小得可怜,除了那个小商铺,就是围着贺淮旭打转。 每逢佳节,看着街巷里团聚的笑脸,她只能默默拉上店铺的卷帘门。 大奶奶知道后,逢年过节喊上她,甚至就连夏至立秋这样的节气她都会喊上她,当她是亲孙女一样疼爱。 贺淮旭连忙否定,“等你同学订婚宴后,奶奶这两天去陪二奶奶了。” 黑暗中沈书瑜攥紧了手指,没有说话。 那是第四天了,她已经和傅行渊领了证,更不能刺激奶奶了。 有些遗憾。 她鼻尖冒酸,抽泣一下。 “怎么了?你不想去见奶奶?” “没有。” “书瑜。” “嗯?” “你不会离开我吧?” “晚安。” 没等到沈书瑜的回复,贺淮旭心烦意乱,睁眼到了天亮。 天刚鱼肚白。 他给助理齐明发去了信息,“两天后,云中路大酒店,我要去吃我女朋友的订婚宴,听说那对新人早上订婚宴,下午直接领证,这个情况要包两份大红包,你看着来,那一天你都不要给我安排额外的行程。” 八点闹钟响起。 沈书瑜生物钟准时睁眼。 八点为贺淮旭做早餐,八点半准时帮他整理邮件,九点准时送他出门。 可等她穿好衣服下楼,却看到了贺淮旭。 晨光中,男人逆着光站在料理台前,黑色短袖包裹着偾张的肩背线条,腰身却收得凌厉。 那件幼稚的小熊围裙带子在他后腰松松系着,竟显出几分罕见的笨拙。 短袖下结实的手臂上赫然几个红肿的油点,涂着歪歪扭扭的牙膏。 像是故意没涂匀,好叫人看见似的? “书瑜,醒啦?”他转过头,声音有点硬,递来一杯豆浆,“顺手多磨了杯,别浪费。” 餐桌上摆着惨不忍睹的煎饺,有的焦黑如炭,有的还泛着生面粉的白,鸡蛋羹表面布满蜂窝,卷饼边缘已经烤得发硬。 沈书瑜机械地接过那杯豆浆。温热透过杯壁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颤。 这太荒谬了。 七年里从未进过厨房的贺总,居然在煎鸡蛋? 这个视工作如命的男人,今天居然没去上班? 她猛地掐住自己大腿,疼痛尖锐地提醒她这不是梦。 贺淮旭扯下围裙扔在一旁,语气有点冲,眼神却飘忽, “你别多想,就是最近项目告一段落,闲的。” 他顿了顿,突然单膝跪下来,动作有点僵,打开戒指盒时手指甚至有点抖,却偏要板着脸: “前年你不是说喜欢这个?放着也是积灰。” “七年了,反正……也该结了。” 戒指是沈书瑜前年和他逛街时看中的,他当时就说要给她的,那时候也说要娶她。 她没有去接,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他忽然对她这样好? 难道是发现她要离开了吗?因为昨晚她没有回答去见奶奶? 他却突然别开脸,耳根发红,声音低了下去,“不要就算了。” 手却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 “先吃饭。”她伸手去扶。 他不动,硬邦邦扔来一句,“谁稀罕跪似的!” 可就是不起来。 沈书瑜叹了口气,“再不起来我真生气了。” 他慌忙起身碰翻豆浆,乳白液体在地板蔓延,沈书瑜立即扯纸擦拭,可怎么擦也干不干净。 就像她和贺淮旭的感情一样,覆水难收。 吃完早餐,沈书瑜发现贺淮旭依旧没去上班。 他也不再提戒指,只是跟在她身后转,嘴上却说个不停, “你这库存乱得看不下去!” 她去理货,他就一边嘟囔,“这种粗活是我这个总裁干的吗?”一边把最重的箱子全搬到自己手边。 沈书瑜觉得一向惜字如金的贺淮旭今天怎么这么吵,她把手机放下,扭头去店铺外理货。 隔壁杀鱼的张姐八卦,“沈老板,怎么贺氏集团总裁贺总会在你铺子里,是不是最近又要涨租?还是说集团这块地不租给卖鱼卖厨具的?嫌弃我们脏?你大甩卖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还没等她开口,远处米粉店的老板也小跑过来,“沈老板,你大甩卖?贺总就来了!天呐,贺氏集团的总裁哎。” 沈书瑜的手指在货架边缘收紧,纸箱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这七年,除了贺家人知道她是贺淮旭的女朋友外,她始终是他重点保护的秘密: 商业晚宴永远坐最角落,被狗仔拍到必遭高价买断,连朋友圈都不配拥有合照。 可如今他和陈雅的桃色视频满天飞,倒不见他花半分力气撤热搜。 爱与不爱,很明显。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是贺总家里缺了锅碗瓢盆,来我这看看,别担心,我大甩卖是因为自己的私事。你们好好做生意,没人会赶你们走。” 刚说完就听见店铺里传来贺淮旭的声音。 “书瑜,傅行渊来电,我帮你接了。” 第11章 这就是区别 沈书瑜正和几个老板谈着,身后书书厨具店的门突然被推开。 贺淮旭迈步而出,身形修长挺拔,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浑身透着矜贵冷冽的气场,瞬间让周围温度骤降。 张老板一见是贺总,脸色骤变,压低声音,“完了!刚才说的那些话该不会被贺总听见了吧?快撤!”说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沈书瑜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递到她面前。 她的手机正在震动,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三个刺眼的大字:傅行渊。 “电话。” 贺淮旭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本来想替你接,但想了想,还是让你自己处理比较好。” 沈书瑜指尖一顿,下意识摩挲着手机侧边的电源键。 下一秒,她直接按下拒接,抬眸冲贺淮旭弯唇一笑, “诈骗电话,不用管。” 贺淮旭眯了眯眼,忽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嗓音低哑带笑, “沈书瑜,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手指都会无意识地蹭东西?” 沈书瑜呼吸微滞,心跳不受控地加快。 他俯身凑近,薄唇几乎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傅行渊是谁?嗯?” 她指尖微蜷,强作镇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他低笑一声,眼底却冷得慑人,“那为什么不敢接他电话?” 贺淮旭眸色渐深,嗓音里压抑着隐隐不安的情绪,“沈书瑜,你不会是想跑吧?” 幼时的经历导致贺淮旭很害怕失去。 在以前,沈书瑜很喜欢贺淮旭这样问,她会觉得被在乎,很甜蜜,很开心。 可现在,都要走了谁还在乎? 但不能影响她后天离开。 她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淮旭,你不信我吗?” 贺淮旭几乎是脱口而出,“信,我当然信你。”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明天就是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了。”沈书瑜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却让人莫名发慌。 贺淮旭眉眼轻拧。 沈书瑜看着贺淮旭的眉眼,陷入过往。 她记得一周年纪念日那天,贺淮旭直接清空了整座私人岛屿。 直升机降落时,她才发现他的西装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水,是刚签完的跨国合同。 “推了三个会议。”他单手解开领带,另一只手为她拉开机门,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现在,全世界只剩我们两个。” 她心疼地看着他,“其实不用推…我们吃简单吃个饭就好…” “嘘。”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尖,“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今天,我不是贺总。”他低笑,气息灼热,“只是你的男朋友。” 那一天,沈书瑜感动的哭了一晚。 后来的每年纪念日她都数着日子期待着,比盼生日还要虔诚。 可谁能想到,第七年纪念日偏偏卡在她走的前一天。 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场七年的笑话,最后硬是挤出一场体面的散场戏。 贺淮旭忽然被叉开话题,有些意外,甚至隐隐不安。 他点头答应,刚想问什么,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贺淮旭看了一眼,立即回店里拿了包,路过到沈书瑜身边,停下解释,“公司中午临时加开一个会议。” “等等。” “怎么了?” “领带歪了。” 第一次发现贺淮旭撒谎时,她在浴室哭到干呕。 第四次,她学会了在他解释时装睡。 而现在,她甚至能假装没看见陈雅两字,微笑着帮他整理领带,目送他奔向另一个女人的约会。 谎言像钝刀割肉,起初只是浅浅一道红痕,后来伤口叠着伤口,结痂又被撕开,渐渐就麻木了。 不是不疼了,是疼到忘了该怎么喊疼。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足够把一颗鲜活的心,熬成一锅温吞的水。 沈书瑜望着贺淮旭匆匆离开的背影,笑了。 她曾经以为,爱是等待,是原谅,是不断降低底线。 现在才明白爱是及时止损。 是终于承认,那些说过的“没关系”,其实都有关系。 她低头整理着三天清仓大甩卖的横幅,手指一寸寸抚平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这七年所有的折痕。 直到腰酸得直不起来,才扶着柜台缓缓坐下。 手机屏幕亮起,朋友圈里陈雅的头像刺眼地跳出来一张照片。 一碗铺满虎皮猪脚、卤蛋的爆辣螺蛳粉,红油浮在汤面上,鲜艳得像血。 而对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桌边,蓝色领结,她刚刚帮贺淮旭整理的蓝色领带。 配文:【某人陪我竟然不嫌臭!还怼说臭的人,是不懂得欣赏美味的人!】 沈书瑜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三厘米处,像被按了暂停键。 螺蛳粉红油上浮着的虎皮猪脚,让她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湿漉漉的夜晚。 她搓到发红的皮肤还冒着热气,薄荷味的沐浴露腌入味了,可贺淮旭推开门的瞬间还是皱起鼻子,“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吃...吃了一碗螺蛳粉。”她声音小得像是认罪。 “真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就只会吃这些垃圾食品,”贺淮旭扯给她又下了规矩,“这味道真让我恶心,戒了吧。” 七年。 她再没碰过那家开在出租屋转角,她最喜欢去吃的螺蛳粉老店,甚至绕开整条小吃街。 而现在,她的禁忌正被陈雅随意地发在朋友圈,配文带着撒娇的炫耀。 指甲抠进实木桌面的纹路里,掌心肌肤传来尖锐的刺痛。 原来这就是区别。 对不爱的人,连呼吸都是错,对爱的人,连屎臭味都是情趣。 手机锁屏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断了。 像是经年累月绷紧的弦,终于不堪重负。 夜色渐深,沈书瑜刚落下店铺的卷帘门,手机就亮了起来。 “书瑜!”李佳佳元气满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在干嘛呢?” “刚关店。”沈书瑜将钥匙收进包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街道格外清脆。 “我就知道你在忙!”李佳佳突然压低声音,“阿姨可担心坏了,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为那七年的感情难过。” 沈书瑜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手机,“我妈她...没给我打电话?” “哎呀,还不是傅少!”李佳佳声音又扬了起来,“他今天给你打电话没接,就直接打到你妈那儿去了。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婚纱是不是不满意...” “阿姨离得远,摸不准你的情况,就找我打听。”李佳佳爽朗地笑着,“要不我拉个群?省得信息不对称。” “我现在就给他们回电话。”沈书瑜急忙道。 “哎呀别打了!”李佳佳突然拔高音量,惊得路过的野猫都炸了毛,“有本姑娘在还用得着你操心?阿姨早被我哄得眉开眼笑了!” “重点来了!”李佳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又突然尖叫,“傅行渊上飞机了!” “什么?” “人家等不及要见你啊!”李佳佳的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恨不得明天就领证!” “还有更劲爆的!”李佳佳突然大吼,“你爸妈明天就到!傅行渊连你爸的降压药都准备好了!头等舱!专车接送!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加州。”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李佳佳突然轻声说,“傅行渊连你七年没敢吃的螺蛳粉...都学会做了。” 第12章 接我爸妈 “好了,我传话筒的工作圆满结束,好评扣1,不许差评。” 李佳佳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电话却已经挂断。 沈书瑜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颤,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肯定希望爸妈来,可手头的事情堆成山,明天下午的高铁又来得及,她索性就准备晚上回去再定票。 可现在傅行渊全部安排好了?还在乎了这些年她委屈的细节。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像是被人突然攥紧。 公交车缓缓启动,她刚坐下,手机突然“叮”的一声。 微信弹出一条好友添加通知。 对方:傅行渊。 沈书瑜盯着屏幕,眉头微蹙,他不是在飞机上吗? 指尖轻点,通过好友申请,她迅速敲下一行字:【傅少,你不是在飞机上吗?要注意安全,别干扰飞机运行。】 傅行渊:对方正在输入中… 十分钟过去:对方仍在输入中… 机舱内,傅行渊盯着手机屏幕,眉心拧得死紧。 修长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 “张管家。”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果有人担心你的安全,让你不要发消息,但不回复又显得失礼…该怎么处理?” 正在打包傅行渊研究出的螺狮粉配料的张管家手一抖,猛地抬头。 天! 自家少爷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平日里就算是吞最苦的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此刻竟为一条消息纠结成这样? 而且这么简单的问题?解释一句“私人飞机可联网”不就行了? 呵,爱情果然降智。 张管家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温声回答,“傅少,您可以说明这是私人飞机,网络畅通,完全没问题的。” 傅行渊眉头舒张开来,“怎么我没想到。” 立即回复沈书瑜,【这架飞机可以使用,没有安全问题,你放心。】 沈书瑜打开消息,回了,【那就好。】 手机突然再度震动, 【明天要一起去接叔叔阿姨吗?】 沈书瑜呼吸一滞。 想和父母说的体己话,独处时光的珍贵不想浪费在初次见面的生涩里。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三圈。 可想到他跨越十二个时区的风尘仆仆,和对爸妈的上心。 她回了,【好。】 翌日清晨。 沈书瑜拎着包下楼准备出门时,脚步却猛地顿住。 只见厨房里,贺淮旭高大的身影正略显笨拙地守在灶台前,昂贵的丝绸衬衫袖口被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状似随意地晃了晃锅铲,语气硬邦邦地开口: “煎糊了几个,扔了浪费。” 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很不耐烦,“…顺手给你也做了一个。” 他绷着下颌线,故意用身体挡住灶台上那本摊开的《煎饼果子制作入门》,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若是从前,沈书瑜光是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一整天。 她会偷偷幻想婚后每一个这样的清晨。 可现在她淡淡扫过餐桌上形状扭曲的煎饼,径直走向玄关。 弯腰换鞋时,听见身后传来贺淮旭的感慨,“还是喜欢你做的法餐。”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她结痂的旧伤。 那些烫伤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为了学他最爱的法餐,她熬了整整三个通宵,手指被热油烫得红肿溃烂。 换来他一句“不错”。 可后来她才懂。 他喜欢她精心烹制的牛排,却厌恶她指尖的温度。 他赞赏她调制的酱汁,却在欢爱后要求她反复冲洗三遍。 他迷恋她做的甜点,却始终不肯在情动时吻她的唇。 贺淮旭许久没等到回应,猛地转身。 晨光中,沈书瑜一袭素色长裙勾勒出纤细腰线,如瀑青丝垂落腰间。她正低头系着腕表,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淡淡荫翳。 他呼吸一滞。 “早餐不吃?”他声音发紧,“打扮这么精致去开店?” 沈书瑜拎起包,头也不抬,“接我爸妈。” 贺淮旭围裙带子被猛地扯开。 他三步并作两步挡在玄关,袖口还沾着方才溅到的面糊,“我跟你一起。” 贺淮旭比谁都清楚家人对沈书瑜意味着什么。 当年她红着眼眶求他,“爸妈年纪大了,我想接他们来住段时间,尽孝。” 他当时正批着文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我们年轻人不适合和老人住。” 后来她退了一步,“就住三个月。” 话音未落就被他冷笑打断,“沈书瑜,你是没断奶吗?这些年他们不也活得好好的?你就非得找事和我吵架?” 记忆被突然刺破。 “对了。”贺淮旭突然开口,“陈雅想接她父母来疗养...” “我不同意。”沈书瑜斩钉截铁。 贺淮旭脸色骤变,“作为贺家长媳,你连尊老爱幼都不懂?” 沈书瑜头也不回拉开门,秋风卷着枯叶扑进来。 她为什么要懂? 凭什么陈雅爸妈能来,她的爸妈就不行? 身后始终没有脚步声追来。 沈书瑜苦笑一声,赶往机场。 沈书瑜在接机口张望时,忽然听见一声清润的呼唤,“沈书瑜。” 她蓦然回首。 晨光里,傅行渊修长的身影格外醒目。一米八的个子裹在浅灰色休闲外套里,冷白肤色衬得唇色更显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三个烫金红包。 “沈小姐,初次见面。”他走近,将红包和粉玫瑰轻轻递到她面前,“小红书翻了整晚,希望不会唐突。” 沈书瑜指尖一颤。 七年贬低让她早已忘记被珍视的滋味,此刻竟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真的有人,会让你感谢前任的不娶之恩。 “叔叔阿姨在招手。”他温声提醒,目光柔软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沈书瑜转身看见父母大包小包的身影,瞬间红了眼眶。 冲上去抱住妈妈时,泪水浸透了何敏的衣襟,“我错了...真的错了...” 傅行渊安静地递来纸巾,又周到地将鲜花和香烟分别奉上。 两老笑得合不拢嘴时,他已经示意管家将行李搬上车。 “给叔叔阿姨定了市中心的总统套房。”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你们好好团聚。” 沈书瑜慌忙摇头,“不行。我给你钱。” “应该的。”他后退半步,体贴地留出空间,“晚些再来看你们。” 沈书瑜应下,刚走到停车场,打开傅行渊准备的迈巴赫,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她回头。 是贺淮旭的劳斯莱斯。 第13章 我先带爸妈去安顿 沈书瑜背脊一瞬间绷直。 直到劳斯莱斯大灯熄灭,透过玻璃看到车里只有贺淮旭助理齐明时,她轻吐一口气。 齐明也看见了她,下车热烈地打招呼,“沈小姐!” 沈书瑜下意识看了爸妈一眼,快步朝齐明走去,“你怎么来这里?” 齐明抓了抓后脑勺,他也不知道来机场干嘛。 贺总只说了句去机场,中途又说不去了,让他自己去。 他老实告诉沈书瑜,“不知道。” 在贺家这些年,沈书瑜默许下属们在完成工作后处理些私事,不会多问。 她点点头,“那你忙你的,我先带爸妈去安顿。” 齐明站在原地,目送那辆迈巴赫缓缓驶离。 车尾灯在暮色中划出两道红线,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他忽然觉得那车牌分外眼熟。 等等,这不是傅家少爷的座驾吗? 齐明眉头微蹙。 他家里两兄弟都在豪门当差,自己在贺家做事,弟弟在傅家当助理。 这车牌号,可不就是弟弟经常提起的那辆... “得空得问问贺总。”他低声自语,掏出手机拍下远去的车影。 车内,沈书瑜轻轻握住母亲布满老茧的手,“爸妈,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们的女儿现在很坚强,不会再轻易被打倒了。” 何敏眼眶一热,“傻孩子,你在外面是不是受委屈了?我们做父母得帮不上忙,反倒给你添麻烦...” “说什么呢。”沈书瑜鼻尖发酸,将何敏的手握得更紧。 沈阳在旁边感慨,“是啊,小时候你这么苦,我们肯定要…” “到了到了,”何敏连忙岔开话题,“老沈,快去把后备箱的腊肉拿下来。” 看着爸妈默契的模样,沈书瑜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爸爸匆匆下车的背影,妈妈掌心的温度,这些最平凡的瞬间,此刻却让她无比珍视。 原来最动人的幸福,从来都不需要轰轰烈烈。 一茶一饭的相守,便是人间至味。 迈巴赫缓缓驶入酒店地下车库,迈巴赫缓缓驶入酒店地下车库,电梯直达顶层,推开套房大门时,沈书瑜这才真切意识到傅行渊的豪门身份。 何敏惊喜地轻呼,“老沈,咱们省吃俭用给中介的钱真没白花!” 沈阳搓着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变形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的稻谷很有价值。” 沈书瑜眼眶发热,“我早该听你们的话...” “傻孩子。”何敏轻抚女儿的发梢,“人生哪有什么早知道?重要的是及时止损。”她顿了顿,“那天看见佳佳坐飞机回来,妈还以为你生我们自作主张的气了...” “是我自己想通的。”沈书瑜握住妈妈的手。 何敏突然退后两步,声音发颤,“七年感情...说放就放了?妈怕你憋出病来...” “你这话不对,我们女儿这么心软,肯定是放弃过无数次又劝自己无数次,最后一件小事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阳从行李箱掏出用红绳扎好的腊肉腊排骨,“幸好没结婚!来,看,爸给你做最爱的腊排骨炒折耳根,辣出眼泪就舒坦了。” 油纸包裹的土猪肉散发着熟悉的烟火气。 沈书瑜噗嗤笑出声,泪水却先一步滚落。是啊,幸好没结婚。 这七年不过是一场漫长的错爱,而真正的幸福,此刻正散发着腊肉的醇香。 何敏连连点头, “是啊,幸好没结婚,要不然过不好离不掉,那才是真正让人掉眼泪。那还能遇到傅行渊。” 沈阳别过脸吸了口气,打断两母女的难过,“好了,别难过,爸带来你最爱吃的腊肉,腊排骨。还有自己种的菜,猪是我们养的。一会爸给你做腊排骨,腊肉炒折耳根,辣辣的,把难过辣出来,以后就是坦途了。” 沈书瑜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毛豆,指甲陷进豆荚里都不自知。 眼前两鬓斑白的父母正在厨房忙碌,那佝偻的背影像一记闷棍,狠狠敲醒了她。 七年。 她把这世上最珍贵的两个人,扔在回忆的角落里蒙尘。 “妈...”她哽咽着凑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把脸贴在何敏背上。 熟悉的油烟味混着洗衣粉的清香,比任何奢侈品香水都令人安心。 沈阳正笨拙地削着山药,“闺女,这玩意儿黏糊糊的,跟你小时候一样难伺候。” 沈书瑜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掉得更凶。 她抢过爸爸手里的刀,“我来。” 顶级套房的开放式厨房里,腊排骨在砂锅里咕嘟作响。 五万块的水晶吊灯下,三人围坐着摘毛豆的身影,与二十年前农村土灶前的画面渐渐重叠。 原来她穷尽半生追寻的温暖,从来都在最初的地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沈书瑜正挽着袖子摘菜。透过猫眼,傅行渊清俊的轮廓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门开的瞬间,四目相对。 她发梢还沾着菜叶,围裙系带在腰间勒出纤细的弧度。 他简单白T恤掩不住通身贵气,冷白肤色在廊灯下宛如釉瓷。 “我爸做西南菜,傅少能吃得惯吗?”她指尖无意识揪着围裙边。 傅行渊刚要应答,身后张管家突然咳嗽。 不可,少爷的胃病最忌辛辣。 还没说话,少爷已经抢答。 “吃得惯。”一边回答一边递出他准备的鲜花礼盒,耳尖微红,“不知道你中意什么,就都买了。” 沈书瑜看着塞鲜花礼盒的珠宝首饰,慌忙推拒,“这些太贵重...” “你嫌弃?”他眼尾倏地耷拉下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傅少你来了。” 何敏的呼唤适时解围。 傅行渊眼睛一亮,竟孩子气地绕过她直奔厨房,留下沈书瑜抱着一堆礼物发愣。 沈书瑜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真的有人,会把真心捧得这样小心翼翼。 沈书瑜刚将礼物放下,就见贺淮旭来了信息。 【爸妈接到了吗?】 【嗯】 【我过来蹭饭,有点想念岳父做的腊排骨】 沈书瑜不再回复。 既然决定了跟傅行渊走下去,那就不要再瞻前顾后,这对谁都不公平。 她也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只要再跟贺淮旭结束明天的周年纪念日,给这段感情画下句号,一切都结束了。 她带着爸妈远赴加州,开启另一段人生。 她没看到的是,贺淮旭最后一条信息。 【齐明跟我说你在云中路大酒店,岳父岳母也在,我现在就在楼下。】 沈书瑜走过去帮傅行渊添饭。 “谢谢。”傅行渊接过饭,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吃下第一口折耳根。 这时,门铃响了。 第14章 你这孩子,吃不惯还硬撑 傅行渊眉头轻皱,他无法形容嘴里的折耳根是什么味觉? 就像海边晒干的咸鱼,捂在臭袜子堆里几天几夜再拿出来一样。 看着眼前三人期待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空口吃白米饭,硬生生吞了下去。 沈书瑜看出了他的难受,想劝他吐了,他却强撑着。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沈书瑜静静感受着。 忽然发现她的世界根本没有下雨。 那些雨都是因为靠近贺淮旭才带来的。 一顿饭接近尾声,傅行渊准备送沈书瑜回家,就听见门铃响了。 沈书瑜透过猫眼,看见齐明独自站在门外。 她转身看向傅行渊,刚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温柔打断,“是贺淮旭?” 傅行渊放下碗筷,语气坚定,“沈小姐,我相信你。”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而且如果他足够好,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我。” 沈书瑜鼻尖一酸。 “去吧。” 傅行渊转身端起碗碟,单薄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明天是你最后的自由日,后天...”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后天你就是傅太太了。” 沈书瑜深深看了他一眼,对爸爸叮嘱,“爸,傅少吃不惯折耳根,您别给人夹了..." “晓得晓得!”沈阳连忙抢过傅行渊手中的碗,“你这孩子,吃不惯还硬撑。” 门外,齐明正不安地来回踱步。 沈书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门缝透出的那一瞥,让齐明心头猛地一颤。 傅行渊的身影在暖黄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正低头收拾碗筷,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齐明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手机。 就在半小时前,他从在傅家当助理的弟弟口中得知傅少后天结婚。 结婚对象是贺总谈了七年的女朋友! 沈书瑜! 这个认知让齐明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刚战战兢兢给贺淮旭打电话报信,可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贺总不耐打断,“准时接沈小姐回家就行。” 瞬间惊醒他,是啊,他只是助理,这是贺总的私事,他不该过问。 毕竟他每月六位数的薪水,买的就是这份懂事。 “沈小姐。”他恭敬地垂下眼睫,“贺总让我接您回家。” 沈书瑜淡淡嗯了一声。 翌日。 天光刚亮,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傅行渊的早安消息准时弹出,沈书瑜盯着“早”字,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她机械的回复后,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床头。 明天早上订婚,下午领证,大后天永远离开。 说不上开心,说不上难过,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起床,将所有准备好的粤菜食材铺平,以及处理完,腌制,烘烤,三小时后她回到客厅处理玫瑰花。 只是刚拿到,就被扎了一下,疼痛穿过皮肤直达心尖。 疼得她有些惴惴不安。 “沈小姐,玫瑰花要剪刺吗?”佣人的询问将她拉回现实。 她低头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竟让她有一丝恍惚。 七周年本该是庆祝,如今却成了诀别。 手指的血珠滚落在玫瑰花瓣上,洇开一抹刺目的红。 可比起独自等到天亮的夜晚,永远冰冷的另一半床,沾着陌生香水味的衬衫,永远的已读不回。 这点疼算什么? “剪吧。”她突然改口,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总该...学会及时止损。” “汪汪汪。” 手上正剪着花,就听到楼下传来狗叫声,沈书瑜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眉,“张姨,别墅怎么能有狗,赶快驱赶出去。” 贺淮旭的别墅里只能出现大黄,大黄一个月会别墅一起,要是闻见其他狗的味道。 会生气,甚至会把自己气死,贺淮旭得心疼死。 张姨得了令,快速小跑下楼查看,再上来时欲言又止,“沈小姐…” “嗯?”沈书瑜手上继续插着鲜花。 “狗就是贺总的大黄,但牵大黄的人是…陈雅小姐。” 沈书瑜手指猛地攥紧,粉红色鲜花丛中折断。 掉落地上,碎成了几瓣。 “不可能,大黄现在在山里别墅养老,怎么会在陈雅手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然后猛地起身,下楼。 那一抹刺眼的红闯入视线时,沈书瑜的呼吸瞬间凝滞。 陈雅一袭高开叉旗袍,烫卷的发丝垂落在雪白颈间。 她手中的狗绳松松垮垮,大黄却乖顺地贴着她的小腿,尾巴摇得欢快,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 能和大黄相处这么好,说明常见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记得贺淮旭第一次跟她介绍大黄时,贺淮旭脸上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 “淮旭,这是哪来的狗?”她问。 “以前养的。” 沈书瑜给大黄准备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后来她和大黄的感情很好。 大黄也常在这。 可贺淮旭发现大黄和她关系越来越好后,却将让人将大黄带走。 沈书瑜很不理解,很委屈,“贺淮旭,你不陪我,为什么你也让你的狗不陪我。” 她执拗地抱着大黄不松手。 “放开。” 贺淮旭脸上阴沉得可怕,语气阴鸷。 “我们只是男女朋友,没有结婚,不是我的东西全部都是你的,你难道没有一点边界感吗?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大黄听得懂人话,你连条狗都不如?” 沈书瑜放开了手。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看见过大黄,只从管家嘴里听过零星几句。 “沈小姐,大黄被贺总带到了山上别墅去养病,狗狗年纪大了,你别多想。” 她也学会了边界感,不断调整他们的相处方式。 “陈小姐,大黄好乖啊。” 佣人的赞叹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看着陈雅弯腰抚摸大黄的模样,那精心修饰的指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淮旭哥说啦~”陈雅甜腻的嗓音故意拔高,"他的东西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刚好我要来给大嫂布置七周年场景,就把大黄带着来了。” 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扎在沈书瑜最脆弱的神经上。 她死死攥着楼梯扶手,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 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她碰一下都要被呵斥的珍宝,别人却能随意把玩。 沈书瑜踉跄着逃回客房,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原来所谓“边界感”,不过是区分“她"和"他爱的人"的借口。 多可笑啊。 她连条狗都不配拥有。 而陈雅,却能得到他全部的纵容。 窗外,大黄欢快的吠叫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沈书瑜死死咬住颤抖的唇瓣,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她明天就离开了,就要彻底退出他的生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用最残忍的方式在她心上划下一道又一道? 房门关上的瞬间,泪水终于决堤。 指甲深深掐进心口的皮肉,仿佛这样就能止住那里撕裂般的剧痛。 可越是用力的按压,记忆就越是鲜明。 他纵容陈雅的温柔眉眼。 他警告她“别碰我的东西”时阴鸷的眼神。 刚缓过一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陶瓷落地的声响。 忽然想到什么,沈书瑜立即起身。 打开门。 她瞳孔猛地一缩。 第15章 陈雅掉水 那颗和她如出一辙,却更得贺淮旭偏爱的泪痣。 垂眸,就看到张姨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一片青花碎片。 “沈小姐...”张姨声音发颤,“您最爱的那个...” 陈雅踩着高跟鞋,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脚边的碎瓷 “不就一个破瓶子吗?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再卖不就行了?” 沈书瑜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她快跑几步,跪坐进一地狼藉中,染血的掌心紧紧攥着那些泛黄的瓷片。 一片,两片...她疯了一般收集着那些碎片,就像在拼凑自己被碾碎的七年。 锋利的碎片割进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恍若未觉。 这个粗糙的瓷瓶,是二十一岁的贺淮旭带着她在陶艺店耗了一整个下午的成果。 他为了庆祝追到了她。 那时的贺淮旭,鼻尖还沾着陶土,固执地守着窑炉,“老板,就要这个!烧坏了也不许重做!”他眼睛亮得惊人,“书瑜,我们一定要这个,我们亲手做的,是我们感情的开始,我也会保护好,因为等我们老了,我要拿着它回忆今天...” 沈书瑜机械地拼凑着碎片,染血的指尖抚过那些被岁月磨平的花纹。 那是她七年里无数次摩挲的痕迹。 将破碎的瓷片按在胸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垂着头,长发遮住所有表情,只有绷紧的下颌线暴露着近乎自虐的克制。 “沈书瑜你疯了?”陈雅一脸讥讽,"为了个破瓶子..." 沈书瑜突然抬头,染血的手指攥着最后一片青瓷,冷冷地问道, “陈小姐,谁让你上来的?” 陈雅张嘴准备开骂,似是听到什么声响,才开口道歉,“对不起大嫂,我没看见,我还以为就是个尿壶,黄不拉几,我走路时候就没在意,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下一秒。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客厅炸响。 沈书瑜的掌心还沾着瓷瓶碎片,随着这一巴掌狠狠划过陈雅的脸颊,但碎片也被推入肉里,让她手掌冒了血。 “既然喊我一声嫂子,就该懂规矩。” 沈书瑜声音冷得像冰,“路都走不稳的扫把星,也配进我的房间?” 脚步声从楼梯口急促传来。 贺淮旭几乎是冲上来将陈雅护在身后,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抚过陈雅泛红的脸颊,眼神温柔地刺眼。 “沈书瑜!”他转头怒喝,眼底的寒意让她浑身发冷,“贺家的长嫂就是这样欺负人的?” 沈书瑜指向地上那摊碎,“她擅闯我们的私人空间,摔碎了瓷瓶。” 贺淮旭随意瞥了一眼,“不就是个破瓶子?碎了再买就是,你有必要打人?” 碎了再买?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那个他们一起捏了一下午,被他珍而重之放进窑炉的瓷瓶。 那个他说要留着到老时回忆的瓷瓶。 那个她小心翼翼珍藏了七年的瓷瓶...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记得二十一岁时,那个说会爱她一辈子的承诺。 男人的承诺就是张空头支票,动动嘴什么都不付出,却耗尽女人的青春和价值。 贺淮旭说完,紧张地盯着陈雅,“你这伤口在脸上,不小心会留疤,快快快,跟我去看医生。”陈雅嘟着嘴,摇头,“没事的,不疼。” 贺淮旭拉合她就往楼下走,“你呀,就是太能忍了,什么都不说。”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沈书瑜缓缓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 细碎的瓷片深深扎进皮肉,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每一片都像是扎在心上,密密麻麻的疼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小姐...”张姨红着眼眶,颤抖着用镊子夹出碎片。 酒精淋下的瞬间,沈书瑜浑身一颤,滚烫的泪终于砸落在染血的掌心。 原来最疼的不是伤口。 是他明明看见了她满手鲜血,却选择抱着别人离开。 佣人张姨看得心疼,冒着被骂的风险,下楼跟贺淮旭坦白沈书瑜的情况。 贺淮旭嘴角轻勾,一脸讥讽,“真会装,打人的时候不疼?骂人的实话不疼?我陪啊雅来看医生她就疼了?让她继续在二楼装吧。” 门外。 沈书瑜看着掌心狰狞的伤口,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笑得浑身发抖。 不爱你的人,你割腕他都以为你在画红线。 你痛不欲生,他只觉得你在装模作样。 “没事的张姨。”沈书瑜轻声说,“明天过后...就都结束了。” 明天都要嫁人了,只想平安结束这一段感情。 沈书瑜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朝张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们继续布置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至少让这最后一个纪念日...完完整整地结束。” 张姨红着眼眶点头,粗糙的手指悄悄抹去眼角的泪。 当沈书瑜站在楼梯口,望着亭台楼阁,满院的鲜花与彩灯时,那些疼痛似乎都被暂时封存。 阳光穿过玻璃,在水晶装饰上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美得让人恍惚。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泳池上。 水面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浓密得几乎看不见池水。 她清楚地记得,这次的设计方案里,根本没有泳池这一项。 张姨看出了她的困惑,出声解释,“沈小姐,泳池上的花瓣是大家想的主意,因为沈小姐对我们很好,我们也希望您能和贺总领证结婚,走到白头。” “谢谢。”沈书瑜打断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花瓣太密了,记得多加点灯,注意安全。” 总归过了今晚一切都结束了,也是她是最后的纪念,沈书瑜没有拒绝,只是做好分内事。 沈书瑜刚转过回廊,就撞见了倚在亭柱边的陈雅。 “大嫂怎么才来?”陈雅把玩着新做的美甲,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酒精消毒疼不疼呀?” 沈书瑜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陈雅气急败坏的跺脚声。 这位大小姐何曾被人这般无视过? 十厘米的细高跟狠狠碾过鹅卵石小路,陈雅提着裙摆追来的模样活像只炸毛的孔雀。 就在她即将抓住沈书瑜衣袖的瞬间。 “啊!” 高跟鞋卡进石缝,陈雅整个人向前扑去。“哗啦”一声巨响,铺满玫瑰花瓣的泳池溅起巨大水花。 巨大的落水声惊得沈书瑜猛然回头。 只见陈雅在泳池里疯狂挣扎,鲜红的旗袍像血雾般在水面绽开,十厘米的高跟鞋还在空中徒劳地踢蹬。 “快救人!”她嘶声喊道, 几个佣人纵身跃入水中。陈雅被捞上来时,精致的妆容糊成一片,假睫毛黏在惨白的脸颊上,活像只落汤鸡。 懂得水性佣人不断按压陈雅胸口,下一秒,她“哇”地吐出一大口水,混着玫瑰花瓣溅在沈书瑜裙摆上。 远处跑来一个身影。 第16章 泳池的水是你放的吧? 担架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刺耳又急促。 沈书瑜看着陈雅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方才瓷片划出的伤口。 泳池两米深的水,呛进肺里会要命的。 “立刻送去贺家医疗中心。”她的声音很稳,只有微微发抖的指尖暴露了情绪,“做全套检查,特别是肺部CT。” 她太清楚了。 一旦陈雅出事,贺淮旭眼里的怒火会把她烧得体无完肤。 一般情况贺家医疗中心派给贺家人的家庭医生及其设备足以应对大部分问题。 除非特别情况才会对外。 她安排完想给贺淮旭发消息通知一声,一摸口袋,没带手机。 不过带了也没用,他不爱回她消息,连看都不看。 想派人找他… 从暧昧期结束以后,贺淮旭从不会主动报备他的行程。 她从来不知道他在哪在干嘛,找他的话她都要靠齐明助汇报。 她扭头跟佣人说道,“去找齐助理告诉贺总,陈雅掉水,现在往贺家医疗中心送。” “是。” 车子刚停下,她刚护送陈雅进入急诊后,身后急诊室的自动门猛地弹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沈书瑜僵在原地,看着贺淮旭像阵风一样冲进来。 他向来熨帖的衬衫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喻医生!喻医生在哪?”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眼球布满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陈雅的病历档案。 护士长慌忙迎上去,“贺总,喻医生已经在...” “血氧仪!”他突然暴喝,吓得周围人一哆嗦,“我要最新的那台进口的!现在!立刻!” 沈书瑜看着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购物小票,是陈雅常去的那家奢侈品店。 他颤抖着手拨通电话,“把当季所有新款都送来...对,包括上周到的限量版.. 滴答。 一滴汗从他紧绷的下颌滑落。 角落里,小护士小声嘀咕,“贺总连陈小姐对羊毛过敏都知道...还买了内衣,这哪是对弟妹...” 贺淮旭的身影从沈书瑜身边擦过,带起一阵冷风。 他走到病床前,指尖轻轻拭去陈雅眼角的泪。 “我都安排好了。”他低头说话时,额前碎发垂下来,在陈雅手背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化妆师带着你最喜欢的TF眼影盘,还有香奈儿新到的连衣裙...” 陈雅破涕为笑时,贺淮旭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凝视陈雅的瞳孔里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淮旭哥...”陈雅红着脸小声说,“你工作那么忙...” 贺淮旭笑着摇头,指尖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陪你更重要。” 贺淮旭此刻的温柔像把锋利的刀,狠狠捅进她心窝。 沈书瑜站在急诊门口,浑身发冷,仿佛坠入冰窟。 记忆闪回那个深夜。 凌晨两点,贺淮旭说他想吃法餐,她抹黑起来给他准备,她困得不行,一下没注意烤箱滋一下贴到皮上。 她捂着烫伤的拇指,疼得浑身发抖。 伤口狰狞地泛着水光,像张嘲笑的嘴。 他被她的尖叫声吵醒,站在楼梯上,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眼里满是厌烦, “你不想给我做法餐可以直说,没必要上演着一出戏,我上班已经很累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 第二天烫伤化脓的那天。 伤口溃烂发炎,疼得她整夜睡不着。 家庭医生急得直跺脚,“必须去医疗中心!” 可她只是女朋友,不算是贺家人,进不去贺家医疗中心。 她鼓起勇气拦住要出门的贺淮旭,声音细如蚊呐,“淮旭,能...能带我到医疗中心去吗?” 男人系领带的动作一顿,眼神冷得像在看什么脏东西,“沈书瑜,你除了给我找麻烦还会什么?” 第四天夜里,水泡破了。 沈书瑜蜷缩在浴室角落,盯着拇指上那片狰狞的伤口。 皮肉外翻的地方渗着组织液,被热水一冲,疼得她眼前发黑。 沐浴露泡沫渗进伤口时,她死死咬住毛巾才没叫出声。 实在疼得受不了,完成不了三次清洗。 “淮旭...”她红着眼眶回到卧室,声音抖得不成调,“我的手真的...” 贺淮旭扯领带的动作一顿。 灯光下,他眯着眼打量她颤抖的手指,突然冷笑,“不想做就直说,我还不想碰你。” 沈书瑜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翻遍小红书,为他找的那些可笑借口。 情感漠视?回避型依恋? 多讽刺啊。 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 而爱一个人的时候,连她掉根头发都是天大的事。 沈书瑜站在病房的阴影里,像一抹被遗忘的剪影。 二十分钟了。 贺淮旭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陈雅的脸,他甚至没往门口瞥过一眼。 原来最疼的不是被忽视。 是突然看清,这些年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忽然好累好累,想离开这里。 起身,甩了甩湿漉漉的衣袖,水珠溅落在地, “沈书瑜,住手!”身后传来贺淮旭的厉声喝止,“溺水病人最怕感染,你是存心的?” 沈书瑜手指一顿,嘴角勾出无语的笑。 他看清沈书瑜脸上的无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没必要为这事吵。” 沈书瑜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泳池的水是你放的吧?”贺淮旭对着沈书瑜背影问道。 沈书瑜背脊一僵。 云中路也是这样,他连解释都不愿听就定了她的罪。 这次又这样? 七年了,她永远是被指责的那个。 “查监控吧。”沈书瑜冷笑,“别急着要我道歉。” 话说出口时,胸腔里有什么彻底碎了。 灯光下,她掌心的血刺目,指甲掐进旧伤的疼让她清醒。 爱与不爱,差别可以这么残忍。 想过解释? 可他不会信她,也没必要。 伸手拦住要上前解释的张姨,一起转身离开。 湿重的裙摆缠住双腿,像这七年挣不脱的枷锁。 推开门的刹那,热浪扑面而来,她泪流满面。 第17章 覆水亦难收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满嘴血腥味才惊觉咬破了皮。 泪水滚过下巴,砸在医院冰冷的地砖上。她想起每次委屈时,贺淮旭那句矫情,每次被欺负时,他那句忍不了就滚。 而现在他为陈雅的一个呛水,找到所有责任人追责。 沈书瑜回到齐富路别墅,站在二楼露台,夜风掀起她单薄的衣角。 垂眸望去。 整个庭院如梦似幻,千朵粉玫瑰在月色下摇曳,水晶灯串缠绕着藤蔓,连喷泉都精心调成了心形。 转身回到餐桌旁。 为了这一桌庆祝七周年的粤菜,她亲自跑去广州选鸡苗,蹲在山里等老乡挖新鲜石斛。 沈书瑜的手指轻轻划过精心设计的菜单,纸张边缘还留着反复修改的折痕。 就像这七年,她一直在修改自己,却始终换不来他的一个回眸。 可不吃太浪费了,她拿出手机,给齐明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她说,“今晚贺总不回来了,我做的菜太多了,我让张姨给你们送去。” 齐明看了在他身前的贺淮旭一眼,脑海里回想他方才的话。 “齐明,八周年我不回去,我猜沈书瑜会以吃饭喊我回去,那法餐再怎么喜欢吃,吃多了有点也会腻。” “如果打来了,你如实说。” 一边是沈小姐,他不忍心伤害,可面前就是贺总,他的老板,下属不能违背老板, “沈小姐,贺总不想吃法餐,您做了就自己吃,他不回来了。” 还没等沈书瑜回答,电话瞬间被挂断。 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沈书瑜的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玻璃桌面上。 泪水大颗大颗砸落,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晕开一片咸涩的湖。 七年朝夕相处,她熟悉他的一切。 他皱眉时眼角的细纹,喝咖啡时小指微翘的弧度,甚至...连他厌倦法餐时,那抹几不可察的皱眉都看在眼里。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么爱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她比谁都清楚。 她知道他最近喜欢吃粤菜,看粤菜美食。 为了学会这口地道的广式味道,她专门飞去广州,在闷热的厨房里一站就是整天。辣椒油换成了枸杞,花椒变成了蜜枣,连最爱的麻辣火锅都戒了,就为了能做出合他胃口的菜。 为了爱情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此刻显得那么可笑。 原来最痛的不是付出被辜负,而是明知道会被辜负,还是忍不住期待。 如果以往,听到这话她已经下意识为贺淮旭找借口:也许他只是工作太忙才不想吃... 也许他性格就是这样,她要降低期待... 也许... 她低头捡起手机,朋友圈提示刚刚更新。 点开,是陈雅的视频。 自拍画面里,病房里,陈雅穿着香奈儿,化着精致的妆,长发微卷地散在肩头。 病床上的餐桌摆满了法餐,镜头一转,贺淮旭就坐在对面,正张嘴接过陈雅喂下的一片牛肉。 咽下后,陈雅的声音带着笑意,轻轻柔柔地传来,“和淮旭哥的二人世界~” 对面的贺淮旭唇角微勾,那双总是冷淡的眼里竟漾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视频结束。 沈书瑜盯着屏幕,呼吸凝滞了一瞬。 她做的法餐,他说吃腻了,可陈雅喂下的他甘之如饴。 他那是腻法餐,他是对她腻了。 七年,不是他们相爱的七年,是她爱他的七年。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月牙形的红痕深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多可笑啊。 她这个替身,居然真以为自己能等到转正的那天。 “张姨,”她抹了把脸,指尖沾到的不知是泪还是汗,“放烟花吧。” 一分钟后,烟花绽放黑夜。 绚烂,夺目,沈书瑜在秋风的萧瑟里,泪流满面。 再见了,贺淮旭。 再见了,她的七年。 烟花散尽时,她跪在满地碎瓷前,拼凑试图恢复。 可破镜难重圆,覆水亦难收。 天亮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起身,将碎片全部扫进垃圾桶。 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主卧的床铺平整如新,餐厅的餐具纹丝未动。 整栋别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没回来。 她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 明明亲眼看见他在病房里对陈雅温柔备至的样子,却还是可耻地存着一丝期待。 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疼痛都变得迟钝。 “沈书瑜,”她对着落地窗里的倒影喃喃自语,“你还在傻傻期待什么?期待她放弃陈雅回来?别傻了。” 就这样吧。 她该往前走了,别回头,别犹豫。 “滴。” 傅行渊的信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附件里的行程单细致到连她喜欢的香薰品牌都标注清楚。 沈书瑜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那天律师说的话: “傅先生坚持在协议里加上这条,无论发生任何变故,彩礼都归您所有。” 三千万。 不是买卖,是底气。 她忽然笑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原来真正的珍惜是这样的:不必委曲求全,不用战战兢兢,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想通了,她开始收拾行李。 全部收拾完毕,发现她这七年全部家当只有三个行李箱。 她才惊觉,这七年从来没有好好爱过自己。 一点也没有。 花了七年时间,连个属于自己的窝都没有,男人不要你了,你就得搬。 她下一步努力攒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没有任何人能赶走她。 她叫张姨,“张姨,请司机来帮我搬下行李。” 张姨在楼下应声,不一会带着司机走了上来,等司机扛着行李箱走远,她才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沈小姐?你要走?” 沈书瑜脚步一顿,解释,“我爸妈来了,我带他们出门旅游。” 张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家里还有一些水果,要到路上吃吗?” “不用了。” 沈书瑜最后一步离开齐富路贺家别墅,这栋她和贺淮旭住了七年的别墅,却没有等来结果的别墅。 她转身抱了抱张姨,“张姨,谢谢你这七年当我是女儿宠。” 张姨心猛地一沉。 难怪一百件小事被剪了,难怪衣服都收走了,原来沈小姐是心死了,在跟她告别。 怎么能不心死,七年?没有结果,还被出轨。 她红着眼看沈书瑜离开。 等车走远,她走回别墅院中,遇见了溜大黄散步回来的贺总。 第18章 这谁受得了? 贺淮旭吩咐道,“下午煮个野生菌汤,沈书瑜喜欢喝的。” 张姨背脊一僵。 沈小姐还会回来吗? 她不敢看贺淮旭,低声道,“是,贺总。” 贺淮旭面无表情地牵着大黄上楼,脚步依旧沉稳。 他推开客房门的动作甚至称得上从容,直到看见空了衣柜角落空了。 他指尖一顿,又缓缓关上柜门,转身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梳妆台上消失的护肤品,床头缺了的绒布玩偶,这些细节像细针般扎进眼底。 这哪像旅游? 这像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立即给齐明打去电话,“我今天的日常安排有什么?” 齐明尽职尽责地回答,“贺总,您今天推掉了所有行程,只有一件事,就是去参加沈小姐大学同学的订婚宴,下午他们领证,您还说让我包两个大红包。” 结婚!领证! 沈书瑜说的大学同学其实是她自己! 贺淮旭的声线突然绷紧,“跟我赶过去!立刻马上!” 说完,他几乎是冲下楼梯的,西装下摆擦过栏杆发出簌簌的声响。 与此同时。 云中路大酒店。 888豪华套房里。 李佳佳瞪圆了眼睛看着妆扮完毕的沈书瑜。 女人烫卷的长发像绸缎般垂落,婚纱掐出的腰线让人移不开眼。 “我的天...”她绕着沈书瑜转了两圈,“某些人吸走的何止是精气神,根本是美貌封印术吧?”说着冲何敏眨眨眼,“阿姨您说是不是?” 何敏正给女儿整理头纱,闻言手指微顿。镜中的沈书瑜垂下睫毛,唇边浮起很淡的笑,像落在婚纱上的碎钻,晃眼却抓不住。 她目光含着泪,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耗尽自己一生养大的花,她肯定只希望能进温室继续漂亮,而不是再走她的老路,风吹雨打。 沈书瑜抬眸的瞬间,呼吸一滞。 爸妈穿着傅行渊准备的礼服站在那里。 妈妈身上的墨绿色旗袍衬得她从未有过的端庄,爸爸那身笔挺西装让他佝偻了半辈子的背脊终于挺直。 可他们眼里没有半分扬眉吐气的神色,只有化不开的不舍与心疼。 她鼻尖一酸,大步跑上去拥抱住爸妈,嗓音哽咽,“爸…妈!” 李佳佳捂住嘴转过身。 她比谁都清楚,沈书瑜这声哽咽里,是后悔这七年让父母跟着自己受的苦,是恨自己醒悟得太晚,更是心疼父母到这时候还在强撑笑容。 叔叔阿姨流泪,是不舍,是心疼。 她哭? 是因为感慨闺蜜摆脱了渣男,迈进幸福的下一步。 因为这七年沈书瑜为贺淮旭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 李佳佳抽出纸巾,故意用轻快的语调打破感伤,“哎哟,傅少不是都安排好了嘛!等婚礼结束就把叔叔阿姨接到加州,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天天腻在一起,怕是要嫌烦呢~” 她动作轻柔地替何敏拭泪,冲沈书瑜眨眨眼,“新娘子再哭的话,化妆师姐姐该提着四十米大刀冲进来了。” 何敏连忙顺着台阶下,粗糙的掌心轻拍女儿后背,“就是就是,咱们书瑜永远都是妈的小姑娘。” 刚整理好情绪,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书瑜,我来接你了。”傅行渊温润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 李佳佳一个箭步冲上前拉开门,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卡壳。 傅行渊一身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立在门外,梳起的额发露出深邃眉骨。虽然脸色仍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整个人如同开了柔光滤镜般耀眼。 “请...请进!”她结结巴巴地让开路,眼睛瞪得溜圆。 等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塞进手里时,李佳佳瞬间切换成谄媚模式,“傅少您这边请!新娘子刚补好妆!” 傅行渊被她夸张的变脸逗得低笑,唇角轻勾。 李佳佳扶着门把手,自掐了人中。 这哪是病弱贵公子!根本是行走的芳心纵火犯! 屋内。 傅行渊脚步一顿,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 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沈书瑜的模样。 婚纱勾勒的腰线比记忆里更纤细,烫卷的发梢垂落在雪白的肩头。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散了这场美梦。 “书瑜...”他伸手的瞬间,西装袖口微微发抖,指尖相触时,突然攥紧就要往外走,活像怕新娘反悔的毛头小子。 “少爷!”张管家急忙拽住他衣袖,“茶还没敬!” 傅行渊猛地转身,差点撞翻红木案几。跪下的动作却稳得出奇,捧着茶盏的指节都泛了白,“爸,妈。”他声音哑得厉害,“我会比珍惜自己的命更珍惜她。” 何敏欣慰地点头,大家出发。 迈巴赫在云中路大酒店门口停下。 刚下车沈书瑜就看见了齐明的脸,她疑惑地出声,“齐明?你怎么在这?” 齐明的弟弟齐月笑了,“我哥真是混得好,沈小姐你也知道我哥,我叫齐月,是他亲弟弟。” 简单介绍后,沈书瑜安心,不会影响她离开。 齐月见她没了问题,给傅行渊汇报,“傅少,今天不知道谁走漏您回国结婚的消息,一大群记者正在赶来的路上。” 傅行渊安排,“把方圆三公里的路都封了,我不想让人打扰。” 说完擦了擦额头不停冒出的虚汗后,牵着沈书瑜的手就往云中路大酒店里走去。 齐月安排完后想起了自家哥哥也问过傅少结婚一事。 但哥哥总是支支吾吾,像是见不得光的事,不可能说出口。 总归是自家兄弟,他给齐明发了个消息,“哥,沈小姐和傅少正在云中路大酒店,我刚接到他们。” 接到消息的齐明正被堵在路上。 往日宽敞的云中路莫名其妙就被封了,四周全是摄像机。 忽然收到弟弟这条消息。 沈小姐要背着贺总要嫁给傅少了! 他心急,余光看了眼贺总,六位数雇佣他,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又问了一遍,“贺总,我们现在得赶紧过去。” 贺淮旭淡淡道,“不急。” 七年了,沈书瑜的消息总是准时出现,从最初事无巨细的分享,到他皱眉后的精简版报备,却从未间断。 "那个连他随口提的会议地点都会记在备忘录的人,那个坚持七年每天道晚安的人,怎么会突然转身嫁给别人? 听见不急,齐明很心疼沈小姐。 贺总不在乎的态度,还一边和沈小姐谈了七年,一边还和前任纠缠不清。 难怪沈小姐要走。 这谁受得了? 下一秒… 第19章 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云中路大酒店门口。 沈书瑜一眼就看见了傅行渊的妈妈:欧阳夏丹。 资料里叱咤商界的铁娘子,此刻竟一身灰布僧衣,面容平和。 她彻底愣住。 傅行渊压低声音急促解释,“我当年病重,傅家站稳脚跟后,她直接出家,替我求平安。” 沈书瑜心头巨震,还没回神,欧阳夏丹已走到面前,将一枚温润玉佩放入她手中,“出家人不碰俗物,这玉伴我几十年,盼你们安稳。” 沈书瑜刚想还回去。 就听傅行渊替她道谢。 欧阳夏丹看向儿子笑道,“这么急?”忽然眉头微蹙,“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傅行渊勉强一笑,“天热,有点闷,进去就好了。” 那边。 傅正杰也刚和沈书瑜爸妈寒暄完,立即转向沈书瑜,“书瑜,行渊要给你的我全部都准备好了,这是我的心意,以后你们要好好的。” 一个很沉的红包塞进沈书瑜的手中。 李佳佳在身后哇了一声又一声。 看来那句歌词唱的真对,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傅行渊又擦了擦汗,说道,“走吧,先举行订婚仪式,下午就去领证了。” 步入云中路大酒店,绵软的红毯一路铺向深处。 沈书瑜婚纱曳地,细碎的闪光如同她此刻恍惚的心绪。 她挽着傅行渊的手臂,一步步走向“云来厅”。 眼眶没来由地一热,视线微微模糊。 她说不清为什么。 她盼了整整七年的一场订婚,一个红本。贺淮旭耗了她七年,什么也没给。 而傅行渊呢?认识多久?短短六天。 他却把滚烫的诚意、安稳的未来,连同旁人惊叹的艳羡,毫不迟疑地全给了她。 情绪价值,经济价值……他倾其所有,把她荒芜的期盼填得满满当当。 为什么呢? 她想不通。 但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有力。 她忽然不想再想了。 从今往后,贺淮旭是贺淮旭,她是她。 桥归桥,路归路,各自有各自的人生。 刚踏进云来厅,音乐便悠扬响起。司仪带着职业笑容开场,双方家长含笑入座。 傅行渊向来冷静自持,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牵动他的情绪。可此刻,他却激动地深深鞠躬,声音微颤,“谢谢爸爸妈妈。以后,我们一定会幸福。” 司仪正要继续流程,异变陡生! 傅行渊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后重重倒去,砸出一声闷响。 现场音乐戛然而止,一片死寂后瞬间炸开锅!人群慌乱无措时。 一道灰影疾冲上台,是欧阳夏丹!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儿子的人中,力道狠决,眼神却是一片惨烈的慌。 煎熬般的缓了半个多小时,傅行渊才悠悠转醒。 面色惨白如纸,他却挣扎着要起身,“妈…继续。仪式…还没成……” 欧阳夏丹鼻尖一酸,强忍着泪,“你连站都站不稳,怎么继续?” 一向心疼儿子的傅正杰急急俯身,“能走吗?仪式不行,能不能先去把证领了?” “不行!”欧阳夏丹厉声打断。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沈书瑜一家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沉重,“书瑜,亲家母,我儿子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时不时就会这样。如果…如果你们现在想反悔,转身就走,我欧阳夏丹绝无半句怨言。” 何敏和沈阳面面相觑,目光最终都落在沈书瑜身上。 沈书瑜只是浅浅笑了笑,“我听说过的,就是容易晕倒。没关系。” 这事她早已知晓。 若不能接受,她根本不会来,此刻大概还是贺淮旭身边那个看不到未来的女朋友。 因傅行渊衣服湿透,两人都换了身衣服。 去往民政局的车上,傅行渊靠在椅背上,气息微弱,“谢谢你,书瑜…没有嫌弃我。” 沈书瑜轻轻摇了摇头。 生病而已,好过贺淮旭与弟妹的纠缠不清。 与此同时。 云中路大酒店门口,一辆劳斯莱斯猛地刹停。 齐明轻吐一口气。 这七年,他将贺总和沈小姐的感情看在眼里,知道贺总才是问题本身。 沈小姐好不容易才走,他不希望她再回来这个火坑。 开口道,“贺总,这冷清得连个鬼影都没有,哪像办顶级豪门喜宴的样子?我看后面那些记者,都是跟着我们的车才涌过来的。” “我看没必要下车了。” “下车。”贺淮旭的眸子暗沉得能滴出水。 “是。”齐明刚解开安全带,就听见身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齐明赶紧小跑着跟上,只见贺淮旭在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外围骤然停住了脚步。 那几个记者正围堵着一个收拾卫生的阿姨,七嘴八舌。 “阿姨您好,我们是云凤晚报的,想跟您打听一下刚才在云来厅办订婚宴的傅少,就一点点信息……” 阿姨面露惶恐,摆着手想躲开。 一个记者立刻贴心“解释”,“阿姨您别怕!不用说是谁,就大概描述一下长相,这绝对不涉及隐私,傅少那么大方的人,肯定不会追究您的!” 阿姨怯生生地回头看了眼大堂主管,得到默许的点头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你问吧。” “太好了!就简单说说,那新娘子大概长什么样?特别漂亮吧?” 阿姨放下手中的水桶,眼里瞬间迸发出纯粹的惊叹,“哎哟!那可太漂亮了!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到这么标致的人儿!穿着雪白雪白的婚纱,头发是漂亮的大波浪,眼睛又大又亮,最特别的是...”她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的眼尾,“这儿,有颗小痣,啧,好看极了!” 泪痣? 又美得惊人、眼尾还有泪痣的女人,在A市,贺淮旭只知道两个:陈雅,和……沈书瑜。 陈雅现在还躺在贺家旗下的医疗中心。 那只剩下……沈书瑜?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贺淮旭的神经末梢,猛地拨动了他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 一股强烈的不安毫无征兆地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越演越烈,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脸色铁青,呼吸都窒住了。 就在这时,记者追问道,“那您知道傅少他们后来去哪了吗?” 阿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听了一耳朵,说是赶紧去民政局领证!他们从后门早走啦,这会儿……估计证都该办妥了吧!” 贺淮旭脸色瞬间阴沉,他抬脚就往外赶,沈书瑜,你竟然敢嫁给别人! 贺淮旭只觉得心口烧得酸涩,想抓却追不到。 是一种失去感。 他怒斥道,“齐明!” 贺淮旭猛地站定,周身气压骤降。 他单手插在西裤兜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节捏得发白。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淬着冰,扫过眼前混乱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戾,清晰地穿透嘈杂: “我只说一遍:让开。” 这些辛苦跑一线的小记者们面面相觑,根本没人认得眼前这个气势骇人的男人是谁,只当他虚张声势,竟无人退让。 僵持之下,齐明猛地拔高音量,声音里带着急切和警告,“都让开!看清楚!这位是贺氏集团的贺总!贺淮旭!” “贺淮旭”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现场的喧嚣。 刚才还往前挤的三十多家媒体像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镜头齐刷刷地垂下,人群鸦雀无声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齐明趁机钻了出来,一溜烟上了劳斯莱斯主驾驶。 贺淮旭脸色黑得吓人,“开快点。速度。” 民政局大厅。 双方父母都默契地等在大门外里,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新人。 沈书瑜扶着傅行渊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坐下,他手心的冷汗几乎浸透她的袖口。 他是18号。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凌迟。 傅行渊额上的汗越擦越多,呼吸沉重,那件熨帖的白衬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他消瘦的脊背上,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18号,请到3号窗口!” 流程快得超乎想象。 递交身份证,工作人员熟练地审查、盖章。直到他们将那张红底合照递进去。 工作人员接过照片,眼睛一亮,忍不住抬头将他们来回打量,由衷赞叹,“哇…你们这气质绝了!恭喜啊,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刚说完,民政局大门口被猛地推开。 沈书瑜脸色大变。 第20章 心安理得 工作人员刚说完,傅行渊只感觉模糊不清,脑袋歪斜地靠在一侧挡板上。 沈书瑜忙着回工作人员没有看见。 一直死死盯着里面的欧阳夏丹却瞬间炸了,声音尖利得劈了叉,“齐月!快!行渊不行了!” 她赶紧招呼齐月推门进入,“快,行渊身体好像不对劲。” 等齐月赶到时,工作人员也停下手中动作,观察着傅行渊。 只见傅行渊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此刻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淌,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办,快办。” 工作人员眼神瞬间从惊艳变成了警惕,一把将所有材料推了出来,语气硬邦邦地砸向沈书瑜, “他这样儿怎么行?赶紧先送医院!下次?下次记得婚检!别被一张脸骗得搭上一辈子!” 刚说完。 “咚。”一声,傅行渊整个身体向后仰去,齐月正好赶到稳稳接住。 沈书瑜刚收拾好证件,就看见这一幕,心瞬间漏了一拍。 跟着齐月步伐,就往外跑去。 欧阳夏丹给傅行渊额头擦汗,“行渊从加州带回来的医生就住在云中路大酒店,快,现在快回去。” 全部人立刻上了车。 欧阳夏丹指尖颤抖地抹去眼角的泪,声音破碎:“都怪我…当初怀他时心情郁结,糊涂吃了不该吃的药…全报应在他身上了。从小病到大,国内查遍了也查不出名堂,到了国外才说是全身系统性的毛病…可具体是哪一块,他们说了我也听不懂…” 车队疾驰回云中路大酒店,甩开正门记者,从地下车库直抵顶层套房。 看着两位外国医生面色凝重地给傅行渊插上各种仪器,沈书瑜的心直直往下坠,揪紧般地疼。 十分钟后,医生走出来,用不流利的中文沉痛告知, “欧阳女士,很抱歉。行渊这次发病很可能源于情绪过度波动,神经高度兴奋刺激了大脑脆弱区域。我们的核心设备都在加州,必须立刻送他回去做全面检查!” 傅正杰立刻接话,“我马上安排私人飞机!” 沈书瑜一步上前,“我跟去照顾他。” 她和贺淮旭荒唐的七年彻底结束了,她已决意斩断过去。 既然选择了傅行渊,她就必须负责到底。他因她病发,她绝不能置之不理。 傅正杰却直接摆手,“没订婚没领证,你还是自由身!跟着去算什么?白白糟蹋自己的人生!你走了,你父母谁照顾?” 一旁的何敏急忙开口,“亲家,我们身体硬朗得很,不用书瑜操心。让她去吧,两个孩子既然认定了彼此,这时候更该在一起!” “不行!”欧阳夏丹斩钉截铁地打断,泪眼里透着决绝,“书瑜绝对不能去!行渊能活到今天我们已经谢天谢地,他能遇见你更是天大的福分…但他这身子不争气,怨不得别人!他若清醒,也绝不会同意我们这样拖累你!今天没订婚没领证,跟去照顾,若他好了也罢,若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名声怎么办?你往后的人生怎么办?绝对不行!” 说完,她不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示意齐月和佣人推着担架床,决绝地快步离开。 沈书瑜下意识地追着担架跑出套房。 才到走廊,竟迎面撞上一个熟人,贺家医疗中心专门负责照料贺奶奶的董医生。 董医生见到她,也是一脸惊讶,“沈小姐?您这是…要赶去看望贺老太太吗?” “什么?” 沈书瑜猛地愣住,没反应过来。 董医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老太太恐怕…时日无多了。现在在贺家就是在做最后的临终关怀。我最近四处出差,就是为了找能减轻她最后阶段痛苦的药。” 沈书瑜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唰地白了,“不可能!我上次见她…她精神还好好的!” “年纪大了,一场小病就能引发全身的连锁反应。”董医生摇摇头,面露遗憾,“她时常迷迷糊糊地念叨你。你这两天…抽空去看看她吧。” 这时,电梯“叮”一声到了。 董医生先一步进去,用手挡着门,疑惑地看向僵在外面的沈书瑜和后面推着担架的一行人,“不进来吗?” 欧阳夏丹沉声回答,“不了,董医生。我们这有病人,需要等一部空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 走廊里一片死寂。欧阳夏丹看着失魂落魄、几乎站不稳的沈书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终于艰难开口,“贺奶奶…毕竟对你恩重如山。你…留下来吧。”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却说得无比清晰,要怪,就怪我儿子没这个福气。没订婚,没领证,你现在…还是贺淮旭的女朋友。” “你爸妈就安心住在酒店,钱我已经支付了,你不用分心。” 沈书瑜脑子里嗡嗡作响,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凭着本能,茫然地点头。 欧阳夏丹见她点头,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行渊去他情况无论好坏,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沈书瑜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 “叮!” 另一部电梯到了。欧阳夏丹推着担架床进去,冰冷的金属门迅速闭合,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何敏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书瑜,妈知道…这七年我们没尽到责任,都是贺奶奶在照顾你。你别担心我们,这豪华包间里什么都有,饿不着我和你爸的。你快去,做人…不能忘了恩情。” 沈书瑜抬眸,深深看了父母一眼,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为一句,“谢谢爸妈。” 她进了电梯,穿过云中路大酒店大堂时,她在媒体记者中看见了熟人。 一身黑色西装,耀眼夺目。而他身边,正站着穿红裙、卷着大波浪的陈雅。他低头看她,目光温柔地刺眼。陈雅的手亲昵地拽着他的衣角。 昨晚未归…今早一起出现在酒店? 他们睡了?! 这个念头像毒针扎进心里!她刚才还在为没有告知贺淮旭,就和傅行渊领证,这算是“背叛”吗? 七年感情压得她愧疚难受! 可他呢?带着别人开房! 心安理得。 太讽刺了! 她输就输在心软,输在爱他! 心脏像被狠狠碾过,闷痛到窒息。她惨白着脸,扭头就走。 身后,贺淮旭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去…那背影有点眼熟。 第21章 打电话回家,确认 陈雅踮着脚,视线焦急地扫过云中路大酒店宴会厅黑压压的人群。 记者、闪光灯、喧嚣的人声…… 可她找遍了全场,连那位传说中的加州傅氏集团独子,傅行渊。 但连傅少的影子都没摸到! 贺淮旭那边久攻不下,沈书瑜那堵墙比她想的厚实多了。 白月光前任的光环?感觉一点用也没有! 她不得不赶紧物色新目标。 傅家,加州财富榜前十,掌舵人傅正杰就一个儿子,还传闻体弱多病。 这要是能嫁过去……等他两腿一蹬,她攥紧的可不只是天价遗产,更是踏入顶级资本圈的门票,是整个阶级的飞跃! 一听说傅少今天会在这儿露面,她立刻杀了过来。 结果却被堵在这人山人海外围,这些记者一个个力大如牛,挤得她寸步难行。 更让她心凉的是,一打听,里头居然是傅少的订婚宴! 希望瞬间破灭大半。 但她陈雅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订婚又不是结婚!她咬咬牙正准备再挤,却猛地瞥见一个绝想不到的身影! 贺淮旭? 他怎么会在这? 她赶紧喊了一声,“淮旭哥!” 贺淮旭和齐明应声停下脚步。 陈雅喘着气问,“淮旭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贺淮旭瞥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找沈书瑜。” 沈书瑜? 陈雅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恋爱脑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主角是她吧? 不可能! 那女人眼里除了贺淮旭还能装得下谁? 见就要离开,陈雅心头一紧,没了贺淮旭这尊“开路神”,她立刻就会被这群记者挤成肉饼!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淮旭哥!你不用到处找了!”她快步跟上,扯住贺淮旭的袖口,语气故作轻松,“我刚从你家那边过来,看见书瑜姐好端端在家呢,正和大黄在院子里玩。” 她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软声央求,“你看,我都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了,能不能大发慈悲陪我一会儿?我就找个人,没有你在,这些记者真的能把我挤瘪……” 贺淮旭自动过滤了她后面所有的话,只精准捕捉到“沈书瑜在家”。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扫向齐明,“打电话回家,确认。” 电话被张姨接听。 齐明直接询问,“张姨,沈小姐在家吗?” 张姨心里猛地一咯噔。 她照顾沈书瑜七年,早已情同母女,更是心疼这姑娘不求名分地跟在贺淮旭身边苦熬了七年。 如今她走了,在张姨看来是一种解脱。 能帮她多争取一点逃离的时间也好! 张姨攥紧话筒,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睁眼说瞎话,“齐助理,沈小姐在家呢,正和大黄在院子里玩,挺好的。” 齐明闻言点头。 张姨在贺家服务了二十年,信誉极好,他丝毫没有怀疑。 挂了电话,他立刻回禀,“贺总,确认了,沈小姐确实在家。” 贺淮旭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弛了一瞬,立刻就要转身回家。 “淮旭哥!” 陈雅欣喜,“那我的…” 贺淮旭脚步顿住,回眸看她,眸色沉暗下去,里面翻涌着不耐和一丝冰冷的计较。他沉默了几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半小时。” 沈书瑜冲出酒店,心口疼得像要撕裂。 如果她今天顺利领证,从陈雅床上下来的贺淮旭得知后会有一丝难过吗? 会想起她做的饭,生病时的陪伴,那些七年点滴吗? 剧痛让她几乎窒息,蹲在路边缓了很久才喘过气。 痛到极致,只剩下麻木。 他既已选择陈雅,她必须放手。 现在只想尽快看完奶奶,只要奶奶情况稳定,立刻带父母飞加州,彻底离开。 她狠狠擦掉眼泪,头也不回地朝贺家老宅赶去。 贺家老宅坐落在郊区半山,是子孙为长辈建的静养之所,僻静得很。 出租车只能到山脚。 贺家人出入自有车,访客稀少,班车也只在起点等候。 沈书瑜被班车送到大宅门口,下车时才想起,她每次都是蹭贺淮旭的车下去,压根忘了预约返程的班车。 没走没几步就撞见了三爷爷和三奶奶。 两位老人一脸愁容,见到她,眼里瞬间亮起光可瞬间又黯了下去。 “小书瑜,你可算来了…”三奶奶拉住她,声音发颤,“大嫂…是癌症晚期,医疗中心都尽力了,放化疗都上了,还是止不住转移…现在…只能熬日子了。” “啪嗒!” 沈书瑜的手机砸在地上。 奶奶竟病得这么重?六次化疗,三十次放疗…这么久,她竟浑然不知!那个在异乡给了她七年温暖疼爱的老人,正在独自承受这些。 排山倒海的愧疚瞬间将她淹没。 她转身就要冲进去。 “别去了!”三奶奶急忙拦住,“大嫂刚睡下,明天再来吧…” 沈书瑜没走。 贺家偌大的豪门,除了二奶奶,就数大奶奶和三奶奶待她最亲。 如今主心骨倒了,宅子显得格外萧瑟,子孙不见踪影,恐怕只剩分家产那天才会“团聚”。 她留下默默陪着两位老人,直到夜色深沉。 三奶奶情绪稍缓,被沈书瑜安慰得有了些力气,蹒跚回房时,却忘了这姑娘没车下山的事。 老宅沉寂下来,像真的失了魂。 沈书瑜没去麻烦忙碌的佣人。 天色尚未完全漆黑,她估摸着自己走下山应该没问题。 可她忘了自己已整整一夜未眠,加上一整天的奔波劳碌,体力早已透支,脚步虚浮的厉害。 天色彻底墨黑时,她才勉强走了三分之一。 四周寂静的可怕,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自己的心跳声。 这段路没有路灯,浓密的树荫将惨淡的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扭曲摇曳的鬼影。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一段破碎而恐怖的记忆。 也是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电闪雷鸣的夜晚。 她被颠簸着,在不同气味的怀抱里辗转,哭闹就被冰冷的东西堵住嘴,再哭就会换来凶狠的低吼。 然后是漫长到绝望的车程。 她曾问过何敏,“妈,我是没喝孟婆汤吗?这段记忆到底是什么?” 当时何敏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做噩梦了。”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总是装作无比坚强。 可越是伪装,那段冰冷的记忆就越发清晰,像毒蛇般缠绕着她。 她平时极力避免走夜路,晚上绝不出门。万不得已,也一定要拉上好友李佳佳壮胆。 而此刻,绝对的孤独和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根本没注意到,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她竟走岔了路口,拐进了一条从未见过的小径。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四百多米,周围越来越陌生的荒凉景色才让她悚然惊醒!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她慌忙弯腰,哆嗦着捡起一根枯树枝和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死死攥在手里,指节捏得发白。 她强迫自己又往前挪了不到十步。 “咔嚓。” 远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清晰的、枯枝被踩断的异响! 沈书瑜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血液几乎冻结! 第22章 你耳朵红了 她颤抖着点亮手机电筒,一步步挪近,是半截断裂的枯木! 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沈书瑜呼出好大一口浊气。 偏偏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猛地一黑,最后一点电量耗尽。 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将她吞噬。恐惧爬满脊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差一公里…只要走完这一公里,就是贺家买下的私人路段,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巡逻。 老天爷却偏偏在这时开始掉眼泪,冰凉的雨点砸下来。 是为贺奶奶的病情哭吗?那能不能…能不能等她到家再哭? 棒子国那些血腥犯罪片的开场疯狂涌入脑海。 黑夜、雨夜、落单的女人…… 早知道刚才在分岔路口就该看清楚!沈书瑜快被自己的愚蠢和倒霉逼疯了! 极致的恐惧像藤蔓缠住双脚,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冰冷的绝望和雨水一起劈头盖脸砸下来,她终于忍不住,站在荒芜的黑暗里呜咽出声。 脚下的小白鞋早已糊满泥泞,每深一脚浅一脚,都像踩在绝望的深渊里。 湿透的黑色牛仔裤死死黏在腿上,冰冷又黏腻,勾勒出无助的颤抖。 她抬头看了眼盘旋的山路,贺家老宅的轮廓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天庭,看得见走不到。 “见鬼的天气…我再也不爱你了…下次清明真不给你烧纸了…”她哽咽着骂天,又对着四周聒噪的癞蛤蟆抽泣,“别叫了行不行…太吓人了,呜呜…” “癞蛤蟆要能听懂人话,你该更害怕了。” 一道嫌弃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切入,惊得沈书瑜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泥里。 贺淮旭就站在三步之外,不知来了多久。一柄黑色长柄伞稳稳罩在她头顶,将他身前的风雨截停,而他自己的半边肩膀早已被雨水浸透。 “贺淮旭?我…我不是出现幻觉了吧?难道我已经死了?” 沈书瑜难以置信,甚至故意往伞外挪了半步,让冰凉的雨再次打在脸上,“…天堂也下雨?” 贺淮旭看着她这副淋得神志不清的模样,无语道,“你拧自己一下试试。” 沈书瑜特别听话,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呀!好疼!” 她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淌,“真的是你?” 可狂喜只持续了一瞬。 就在这短暂的安全感将她包裹的同时,尖锐的记忆也随之复苏。 他和陈雅并肩走出云中路大酒店的画面,清晰地刺进脑海。 所有劫后余生的高兴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像一株骤然被寒霜打蔫的茄子,狼狈地,重新淋在了雨里。 贺淮旭冷笑一声,直接拽着她手腕拉回伞下,“顺路。” “顺哪门子路?”沈书瑜手指着蜿蜒的山道,冷冷道,“这山坳坳往前三公里只有贺家祖坟。” “……” 贺淮旭喉结滚动了下,突然把伞柄塞进她手里,“拿着。” 没等她反应,他已经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脚踝。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却衬得掌心温度愈发滚烫。 沈书瑜愣住。 为什么她觉得贺淮旭对她的肌肤之亲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多了? “淮旭,你干什么,我很脏!” “闭嘴。”贺淮旭从西装内袋掏出用防尘袋包好的平底鞋,“穿这个。” 沈书瑜很意外,“你随身带女鞋?” “齐明放的。”他别过脸,耳根却泛起可疑的红,“……刚好是你尺码。” 沈书瑜刚想再问,忽然瞥见他袖口的泥点,从山脚到这里的泥泞小路,根本不是豪车能开上来的。 “淮旭。”她晃了晃手里的伞,语气带着不可察的期待,“你不会一直跟踪我吧?” 他系鞋带的动作顿住,突然起身抢回伞,“走了。” 雨幕里,她看见他后颈发梢还挂着水珠,昂贵的手工皮鞋沾满泥浆。 明明狼狈得要命,背影却依然挺拔如松。 “贺淮旭!”她小跑着追上去,“伞歪了。” “事多。” “你耳朵红了。” 下一秒,贺淮旭朝她扔来西装外套,盖住她整个人,“雨水淋的。” 沈书瑜掀开还带着他体温的黑色西装外套,发现那柄宽大的黑伞早已严严实实地倾向她这一边,将她与暴雨隔绝开来。 刚笨拙地穿好还残留着他气息和温度的外套,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她的耳朵被迫紧紧贴上他结实的胸膛,隔着一层湿透的昂贵衬衫,那里面传来的心跳声。 急促、有力,甚至有些慌乱,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安全感瞬间包裹了她,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局促和慌乱。 她微微侧过脸,视线所及,伞面几乎完全倾斜在她头顶,而他另一侧的肩膀和衬衫早已彻底被雨水浇透,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他总是这样。 在她最狼狈、最危险的时刻,像天神一样降临,将她从绝望里打捞起来。 可一旦风平浪静,她又变回那个被他圈养却总是忽略的、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这七年,他到底…爱不爱她? 他只爱他的白月光陈雅,而她也要另嫁他人。 爱不爱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答案像一根刺,在她获得安全的这一刻,精准地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山路泥泞不堪,暴雨倾盆如注,两个人以一种近乎嵌合的姿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忽然,贺淮旭毫无预兆地垂眸,握着伞柄的手故意向外一扬。 “啊!贺淮旭!” 伞面移开的瞬间,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惊得沈书瑜立刻失声尖叫,下意识往他怀里缩得更紧。 男人得逞地勾起嘴角,回味着方才借着一闪而过的惨淡月光看清的怀中景象。 女人精致小巧的脸蛋毫无防备地仰着,湿透的黑发黏在颊边,泪痣被雨水包裹。 一种极其矛盾的、破碎又勾人的清冷妩媚,狠狠撞进他眼底。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雨水滑落的轨迹向下,掠过她修长脆弱的脖颈,没入被西装外套紧紧包裹的、微微起伏的曲线… 贺淮旭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疯了,出格的可笑! 他,贺氏集团的掌权人,要什么女人没有?那刻却像个疯子一样,恐惧着谈了七年的女友会真的消失。 推掉了数亿的合作和会议,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人。 他根本不是顺路。 他是从早上的家,到酒店,折返回家,又冲去老宅,最后找到这荒郊野岭。 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一条路接一条路的地毯式搜索。 找不到的时候,怒火几乎烧穿天际,他发誓明天就把整座山买下来炸平。 可当真的看到她还好端端的、甚至还有力气骂癞蛤蟆时。 他喧嚣的世界骤然安静了,所有烦躁和不安瞬间蒸发。 似乎只有在她身边,这种几乎刻进了骨子里烦躁与郁闷能够得到缓解。 所以这就是他害怕她跟别人跑了,不和他结婚的原因? 说来也怪,现在他竟丝毫不排斥触碰她。 原来总告诉自己是因为她洗干净了。可现在?她满身泥泞,他却没有任何生理性的反感。 在他生命里,此前只有陈雅和奶奶能让他如此。 可能是相处七年,身体习惯了? “沈书瑜,回家再跟你算账。” 走到路边,他猛地蹲下身,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无视她的惊呼,大步走向雨幕中那辆沉默的劳斯莱斯。 “啊!” 第23章 物是人非 回到齐富路别墅,沈书瑜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傅行渊突然晕倒,她这个时候已经领了证,坐上飞往加州的飞机了吧? 现在等傅行渊妈妈明天的消息,好决定她的下一步。 目光所及,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心口。 七年。 她整整七年的光阴、爱恋、挣扎和期盼,都耗费在这个院子里,耗费在贺淮旭身上。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刻着他们的过去,曾经让她甘之如饴,此刻却只余下讽刺。 阳光正好,花香依旧,可那个曾与她许诺一生的人,却让这一切都变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物是人非。 原来这四个字,剜心蚀骨。 车子停下。 她刚推开车门,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猛地跌进贺淮旭怀里。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眉头微蹙,“瘦得硌人。”手臂却锢得更紧。 说完,双臂再用力紧紧搂住,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张姨目瞪口呆地看着贺总抱着沈小姐进门。 沈小姐不是跑了吗?怎么反倒被抱回来了? 难怪半小时前贺总突然吩咐放洗澡水,备花瓣,还特意指明要衣帽间里那套最新款的衣服。 她当时还心酸,以为沈小姐求而不得的待遇要给了别人…… 原来折腾来折腾去,贺总心里装着的还是这位! 不然怎么会一边把人欺负跑,一边又暗地里念叨了多少回要娶她? 不过是嘴硬,不肯低头承认罢了! 沈书瑜羞得跳下来跑进浴室,却看见满缸花瓣和新衣,轻轻“哇”了一声。 门外,贺淮旭假装路过,嘴角明明勾着一抹得逞又愉悦的弧度,出口的话却平淡又别扭, “少见多怪。不过是水龙头坏了,自己流的水。” 可惜他的口是心非,她根本没听见。 窗外秋雨滂沱,寒意刺骨。 她刚才在风里站了那么久,身子单薄,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必须立刻泡进热水里驱散寒气,否则准要感冒。 泡完澡,沈书瑜一眼就看见了桌上那壶姜茶。 满满一大壶,浓得发褐,底下沉着厚厚的姜末,热气扑了她满脸。这哪是“煮多了”,分明是熬了许久。 七年了。 这是贺淮旭第一次照顾她。 以往都是她追着他操心。 他忙到忘记吃饭,她就按时送饭;他通宵工作,她就默默收拾。 她总以为爱就是无条件付出。 可她也会累,也希望他能看见她的辛苦,说一句“别忙了,歇会儿”。 那样被心疼的时刻,七年寥寥无几。 临走前能喝上这一壶姜茶,也算……圆了一点遗憾。 “阿秋!” 一个重重的喷嚏震得她沈书瑜太阳穴突突地跳,鼻腔里泛起难忍的酸意。 匆匆吹干头发,把自己蜷进沙发,用毛毯裹紧发冷的身体回客房。 里面传来贺淮旭视频通话的阵阵低笑,像细针一样扎破了周围的寂静。 她的脚步被钉在原地,鬼使神差地,挪到了门边。 陈雅那娇软得能掐出水的声音,穿透木门,清晰得残忍, “淮旭哥~你别笑我了…阿秋!你看,我又打喷嚏了,难受死了…” 贺淮旭笑着说,“不会呀,啊雅无论什么声音都是动听的,连感冒打喷嚏声都是悦耳的。” 每一个字都像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她心口最软处。 她男朋友在给别的女人说情话? 太讽刺了! 原来他会说情话!只是从来不屑说给她听。 一阵尖锐的酸楚猛地窜上鼻腔,刺得她眼眶发烫。 她死死咬住嘴唇倒退两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下心口那片迅速蔓延的涩痛。 门内又传来一阵娇笑,像淬了毒的蜜,细细碾过她每一寸神经。 “淮旭哥,感冒可是会传染的哦~等见面我离你近点儿,故意把感冒传给你。” 贺淮旭低笑一声,嗓音里满是纵容,“好啊,能和你一起,怎么样都行。” 沈书瑜只觉得耳朵里像被灌进了滚烫的沙砾,磨得生疼。 她恨不得用水泥把耳朵彻底封死。 是弟妹,是前任,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 所以连一起生病都成了甜蜜的游戏,连病毒都成了调情的媒介。 那如果是她知道他也感冒了呢? 沈书瑜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死死搂紧浴袍,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逃也似地躲回客厅沙发。 本想蜷缩着熬过这阵难受,可鼻子堵得她喘不过气,只能认命地坐起来,用尽全力,“噗!” 一声闷响。 她正用纸巾按着发红的鼻梁,一抬眸,却猝不及防撞上楼梯口贺淮旭冰冷的视线。 他眉头紧锁,满眼毫不掩饰的嫌恶,“吵死了。小声点,我在工作!” 沈书瑜指尖一颤,鼻腔里未散的酸涩猛地冲上眼眶。 他纵容陈雅在他最忙时打来电话,笑着听她擤鼻涕,说那是悦耳的情话。 轮到她了,就只剩“吵死了”和“小声点”。 她垂下眼,双手缓缓落回膝上,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雀鸟。 沈书瑜鼻腔堵得难受,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话音刚落,贺淮旭竟像躲瘟疫般,猛地后退一步,瞬间闪回主卧,“砰”地关紧了门。 沈书瑜愣在原地,冰冷的茫然还没来得及席卷全身。 还没缓和,就看见本该早已睡下的张姨穿戴整齐,甚至还戴着口罩,匆匆从佣人房出来。 张姨眼神躲闪,话语吞吐,带着万分的不忍,“沈、沈小姐……贺总吩咐了,让我的立刻给整个屋子做大扫除和消毒。”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垂着头,手指缓缓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掐出一排惨白的月牙印。 可他刚才不是这么对陈雅说的。 他说宁愿被传染,也要和她在一起。 那声音里的纵容和笑意,此刻成了最尖锐的嘲讽。 轮到她,就只剩迫不及待的躲闪和彻底的嫌弃,仿佛她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他还是她的男朋友啊! 世上哪有这样的男朋友? 不,有的。 只是他的温柔从未预备给她这份。 如果没有恰好听见那段视频通话,她或许只会像过去七年一样,麻木地接受这份冰冷的驱逐,甚至还会自责确实打扰了他工作。 可偏偏让她听见了。 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一滴,两滴,晕湿了苍白的指尖。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一字一句地敲下: 【淮旭,我才是你谈了七年的女朋友。你没有一句关心,只有嫌弃和避之不及。】 屏幕漆黑,十分钟死寂。 酸涩灼烧着喉咙,她再度拿起手机: 【所以同样打喷嚏,陈雅是悦耳。同样感冒,你宁愿被她传染。而我,只配让你退避三舍。】 贺淮旭秒回… 第24章 你和她比? 【你和她比?】 冰冷的三个字,像淬毒的刀尖,精准地捅进沈书瑜心窝最软处,绞得血肉模糊。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弹出: 【你偷听?沈书瑜,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看着这熟悉的倒打一耙,她对着屏幕,竟无声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鼻腔的堵塞感骤然加剧,酸胀得让她几乎窒息。 手机再次震动,他的“教诲”如期而至: 【我没想到你为人处世这么差,情商这么低。家人来找我聊天,于情于理都不该直接拒绝,至少给人留点面子。明白吗?】 行。 都是她的错。是她不该听见,不该比较,不该奢求一碗水端平。 沈书瑜熄灭了屏幕,所有争辩的力气都被抽空。 自取其辱,她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心还是像被撕开一个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偏得没边,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争、去问。 凭什么?明明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半边枕头。 鼻子完全堵死,呼吸变得艰难,一阵阵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冷得她牙齿都在打战。 她昏昏沉沉地爬下床,踉跄着拖来另一床厚重的棉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紧,蜷缩成一小团。 在止不住的颤抖和窒息般的酸楚中,她终于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再醒来时,浑身滚烫,扁桃体像刀割般疼痛。 手机显示只过了二十分钟,却漫长得像熬过一整夜。 每一寸骨头都叫嚣着酸痛,仿佛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 喉咙干得冒烟,她挣扎着爬下床想找水喝。 打开门,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瞬间泪流满面。 她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往外挪。 经过主卧,发现门大开着,里面漆黑空荡,如同她此刻被掏空的心脏。 贺淮旭竟然出门了? 是了,他嫌她脏。现在怕是正赶赴他的病毒乡,享受和白月光互相传染的“情趣”吧。 呵。 眼泪无声地砸落在地。 她强撑着下楼,却在最后几阶时腿一软,整个人失控地滚了下去。 张姨听见动静冲进来,看见她这副狼狈脆弱的模样,心疼地立刻摘了口罩, “沈小姐!我正想给您送药上去呢!” 沈书瑜却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具失去生气的玩偶,任由张姨和佣人将她如尸体般搀起、挪动。 身体的疼痛剧烈,却远不及心口那啃噬骨髓的万分之一。 她被轻轻放倒在沙发里,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浸湿鬓角。 然而下一秒,她竟恍惚听见了爸妈的声音。 何敏焦急的俯身,“书瑜,还难受吗?” 沈阳也急着追问,“哪不舒服?跟爸说!” 沈书瑜猛地睁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真实的父母。 齐明上前解释,“贺总一回来就吩咐接您父母过来,怕您没人照顾。” 她被妈妈紧紧抱住,眼泪瞬间涌出。 沈书瑜被何敏抱进怀中,她泪流满面。 她分不清这泪水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父母的突然出现,抑或是因为那个让她恨到骨子里又无法彻底恨下去的男人。 他嫌弃她,避她如蛇蝎,转身却又能精准地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他明明懂她。 可最深的刀子,也来自他。 何敏喂她吃了药,用湿毛巾一遍遍为她擦拭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一个多小时的忙碌后,体温终于暂时低头。 见女儿沉沉睡去,何敏才被张姨劝着回房休息。 她却跌进更深的噩梦。还是那个漆黑的巷口,大人冰冷的手一次次把她推给陌生的影子。她哭喊着“别丢下我”,却无人回应。 猛地惊醒,浑身湿透。凌晨三点,体温计的数字触目惊心:38.5℃。 不行,不能再硬扛了。 家庭医生早已下班,最近的优质医疗资源在贺家医疗中心,第二近的医院在十几公里外,太远。 可贺家医疗中心只看贺家人,她进不去。 除非贺淮旭说话? 算了。 他此刻想必正沉醉温柔乡,怎会理会她? 还是打车去十几公里外的医院。 爸妈刚折腾完休息,她不忍心再麻烦两老,咬咬牙,套上几件厚重的外套,强撑着发软的身体一步步挪下楼。 凌晨三点,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荡的街道。 沈书瑜裹紧三层外套,高烧后的身体虚软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在路边等了整整二十分钟,一辆网约车都没有。 寒意钻进骨头缝,那阵熟悉的灼热又汹汹袭来,烧得她眼前发晕。 绝望之下,她用发抖的手给贺淮旭发去信息,几乎耗尽了全部尊严。 【淮旭,我又烧到38.5了,实在撑不到医院,能不能……帮我和医疗中心说一声?】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白天他都吝于回复,更何况这深夜? 死心了,正准备麻烦已经回家休息的齐明。 手机屏幕却骤然亮起! 贺淮旭的名字赫然弹出。 他竟然回复了! 沈书瑜猛地怔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混杂着委屈和荒谬的酸涩直冲眼眶,几乎让她掉下泪来。 可指尖点开那条信息的瞬间,所有微弱的期盼被彻底碾碎。 【我这边联系不上任何医生。】 【你爸妈能帮你退一次烧,就有第二次,再请他们起来就好,我都帮你叫爸妈来了,你怎么还是鸡毛碎皮小事都要找我?三岁小孩都会找爸妈,就你一天只会找男朋友,我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白天找你我推掉多少会?我现在就在公司一个人加班,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吗?】 【没有危及生命的事都不许再给我发消息。】 她指尖冰凉,死死抠着手机冰冷的边缘。 屏幕上那几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这些劈头盖脸的指责几乎将她彻底击垮。 可她能说什么? 她没资格发脾气。 若不是他抛下工作赶来,她早已在那片漆黑的山坡下没了声息。 她恨他的偏心,可她更记得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 酸涩和委屈哽在喉咙,只化作一句话:【好,我知道了。】 她踉跄回到家,敲开爸妈房门。 何敏见她满脸通红站立不稳,急忙推醒沈阳,“快!书瑜又烧了!” 全家彻夜未眠地照料,直到天明体温才退。 丝毫没有察觉手机屏幕亮起的那条微信。 李佳佳: 【书瑜!出大事了!你绝对想不到!!】 第25章 本质还是偏爱 何敏轻轻带上门,拉着沈阳回到客房,忍不住叹气,“烧成这样,淮旭都不回来看一眼。我们在尚且如此,真不敢想书瑜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阳攥紧拳头,沉声道,“我看着都心疼,得亏我们给她找好了傅行渊。” “见贺淮旭时候要小心,别说漏嘴,不然按他性格肯定会给书瑜带来更大伤害。”何敏红着眼眶。 “好,”沈阳点头。 沈书瑜醒来时,高烧虽退,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细密的酸疼。 她闭上眼缓了很久,才颤抖着摸过手机。 李佳佳那条“惊天秘密”赫然在目。 她点开视频,医院惨白的灯光刺入眼底,好友压低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书瑜,你猜现在几点?凌晨三点!我居然在自家门口的医院撞见贺淮旭了,他在陪陈雅!” 听到的瞬间,沈书瑜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掐灭了屏幕,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她以为决定嫁给傅行渊,就能让这七年的痴缠随风散去。 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只要稍一安静,那溃烂的伤口便如野火燎原,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看吗? 那视频里藏着的真相,恐怕是一把能彻底绞碎她心脏的钝刀。 不看? 那根刺已经扎进肉里,好奇和痛苦交织着啃噬她的理智,逼得她快要发疯。 指尖死死抠着手机,冰冷的机身硌得掌心生疼。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进枕头,洇开一片绝望的湿痕。 最终指尖颤抖着,她终于按下了播放键。 李佳佳的声音结束后,镜头切换成后置拍摄,清晰地对准了一间病房。 惨白的灯光下,贺淮旭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正坐在病床边。 他微微倾身,动作细致入微地为床上的女人掖好被角,指尖轻柔地拂过她的额发。 那侧脸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与温柔,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就是他说的,他独自在公司加班,要她懂事、体谅吗? 结果呢? 他把她丢在发烧的夜里不闻不问,却在这里,对着弟妹陈雅倾注所有的耐心和体贴! 昨夜她那些可笑的反思和愧疚,此刻全化成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扎着她的心窝,疼得她几乎窒息。 他大可以直说,她不是承受不起,可他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用谎言把她贬得一文不值,再用行动碾碎她最后一点尊严!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猛地扯过被子死死蒙住眼睛,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布料。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破了皮肤,渗出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口那片快要炸裂的绝望。 她哭着求他,只是让他动一动嘴,给贺家医疗中心打招呼,这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小事。 他却冷漠地回复她:【我联系不上任何医生。】 可他转头就能为陈雅,他们的弟妹,动用资源,深夜安排在最好的医院,无微不至地守在病床前。 爱与不爱,原来真的如此分明,残忍得不容一丝幻想。 视频末尾,镜头猛地推近。 贺淮旭竟不顾一贯的严重洁癖,毫不犹豫地握住陈雅正在输液的手。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份义无反顾的专注,像个为爱冲锋的战士,与平日里冷峻的模样判若两人。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 贺淮旭猛地抬头,视线如利刃般刺向镜头,声音冷得彻骨,“谁在那里?” 视频结束。 沈书瑜掐灭手机,盯着天花板,发烧后的疼让她动一动不了。 她还希望能有一键删除功能,删除他对别的女人好的一切。 看不见,听不着,她就能继续缩在自欺的壳里,假装他的心不曾偏航,假装自己仍被妥善安放。 那样,心是不是就不会疼得这样彻骨? 可是没有。 没有删除键,没有忘情水,只有滚烫的眼泪默默地涌出眼角,一滴接一滴,砸进鬓发,砸进枕头,砸碎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幻想。 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房门被轻轻推开,贺淮旭高大的身影停在沈书瑜床前。 他本是满心怒火回来质问跟踪的事,可看着她苍白脆弱的小脸,冲到嘴边的斥责瞬间咽了回去,只剩一句下意识的心疼,“笨死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替她掖好被角,动作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随即转身退出。 却在门口撞见张姨,“贺总,您来看沈小姐?” 他脚步未停,声音冷淡,“走错房间了。” 沈书瑜一觉睡到中午,独自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粥。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头也没抬。 贺淮旭冰冷的嗓音从身后压下来,“在家偷听不够,还让李佳佳跟踪我?” 沈书瑜勺子一顿。 两件事撞在一起,巧合得百口莫辩。 解释?他信过吗? 她索性沉默。 女朋友过问男朋友行踪,天经地义。 倒是他,一边对前任嘘寒问暖,一边倒打一耙? 有钱有脸,就能把女朋友当傻子欺负? 没这样的道理。 咽下温热的粥,她声音轻得几乎破碎,“如果我说全是巧合…贺总信吗?还是说,我这个女朋友,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贺淮旭喉结滚动,竟一时失语。 沈书瑜抬起眼,眼底一片通红,却生生压着水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那我的男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说在为我加班的人,凌晨三点会陪在白月光病床前?” “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正烧得浑身发冷…一个人站在街边等车,最后只能卑微地求你…”她声音哽住,指尖死死掐住碗沿,将所有的酸楚狠狠咽回心底,“而你却在照顾别人。” 贺淮旭语气骤然急促, “我昨晚确实在加班!她突然高烧身边没人!你至少有父母照料,我难道能见死不救?沈书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 看,他总是这样。能把所有事都说得冠冕堂皇。 可本质呢?本质还是偏爱。 这个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不过是不死心。 可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行动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她放下勺子,彻底失了胃口。 恰在此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傅行渊”三个字跃动着。 贺淮旭的脚步瞬间逼近。 第26章 谢什么?烧糊涂了? 贺淮旭盯着她放下碗筷,忽然惊觉沈书瑜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争执了,哪怕吵也不过两句就沉默下去,更不再没话找话地围着他转。 她变得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安静。 看着那道疏离的背影,一股强烈的失控感再次攫住他的心脏。 比当年爸妈出事前的失去感还要强烈。 明明她大学同学的订婚宴早已结束,她也没离开,她还是他女朋友的身份,仍在等他娶她。 可为什么……他心底那股没由来的恐慌却越来越重? 仿佛她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他下意识想上前,脚步却猛地顿住。 抬眸的瞬间,正看见沈书瑜面无表情地按熄了手机屏幕。 想开口询问,身后传来声响,“书瑜,你怎么没接傅…” 所有声音在看见贺淮旭的瞬间戛然而止。 何敏的脸色霎时惨白。 她和沈阳今天散步时,从贺淮旭的助理齐明口中得知那段鲜血淋漓的过往:贺淮旭四岁失怙,孤身一人在这吃人的豪门里血肉模糊地拼杀出来…那些狠戾与冷漠,竟全是生活烙下的疤! 难怪…难怪这宅子永远死寂得像个华丽的坟墓! 难怪女儿宁愿吞下所有委屈也不敢说一个字! 回程途中,何敏接到了欧阳夏丹打来的电话。 “联系不上书瑜,麻烦你们一定转告她,”欧阳夏丹的语气透着关切,“行渊的详细检查结果出来了,各项指标都很健康,上次晕倒确实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让她放宽心。” 挂断电话,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贺淮旭大步走到何敏和沈阳面前,唇角微扬, “叔叔阿姨,是有什么好消息?看你们挺高兴。” 老两口一辈子老实巴交,面对这位气场强大的“女婿”,顿时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利索。 沈书瑜适时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妈,我让你去摘的野果…找到了吗?” 何敏立刻顺着台阶下,“啊对!就是想跟你说,南边坡上发现好大一片!” “脏死了。”贺淮旭嫌弃地皱了下眉,却同时拿出手机给齐明发了条信息: 【把西山以南十里的野果全部采回来。】 他收起手机,对二老随意地笑了笑,随即转向沈书瑜,“明天早点起,去看奶奶。” 沈书瑜点头。 见他身影消失在门外,何敏这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书瑜,可吓死妈了,差点就说漏嘴了!” 沈书瑜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带着询问,“怎么了,妈?” “是傅行渊妈妈来电话了,”何敏凑近了些,声音更轻,“说傅行渊身体没事,人也清醒了,想和你商量后续怎么办。但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沈书瑜目光落在那碗早已冷透的粥上,低声道,“刚才贺淮旭在,我把电话按掉了。” “幸亏你机灵!” 何敏心有余悸地点头,“他那气场太吓人了…书瑜,你要是真想好了跟傅行渊走,到时候爸妈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帮你拦着他!” 光是想象贺淮旭可能有的反应,何敏就觉得后背发凉。 沈书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贺淮旭早就有陈雅了。 她的离开不是正合他们的心意。 那还会追? 她没出声,可她低估了两老对女儿的用心程度。 她起身,“我觉得时间还是得等我去看了大奶奶才能做决定。” “肯定,傅行渊想和你在加州领证,因为他的医疗团队都在那边,万一又出现意外,这样能够确保他马上晕马上行,和你领证。” 沈书瑜点点头。 感冒药的副作用来势汹汹,沈书瑜吃完回房,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只在偶尔清醒的间隙勉强睁眼。 一次恍惚间,她瞥见床头柜上竟多了一碟洗得干干净净、红艳欲滴的野果。 爸妈真的特地为她去摘来了? 她当时只是为了解围,随口扯的一个借口。 心头蓦地一酸,喉间哽地发疼。 父母的爱,总是这样沉默又毫无保留。 沈书瑜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病气一扫而空。 她拉开门正想下楼找点吃的,却意外撞见贺淮旭端着摆盘精致的早餐站在门口,似乎正打算进来。 她刚要开口询问,男人却不由分说地将托盘塞进她手里,语气硬邦邦地甩下一句,“张姨今天失手了,难吃。别浪费,你解决掉。” 说完,根本不等她回应,转身就走。 沈书瑜有些莫名地尝了一口,煎蛋火候完美,吐司香脆,甚至那枚煎蛋还被特意做成了爱心的形状。 “张姨的手艺明明很好啊……”她小声嘀咕,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张姨待她真是用心。 吃完上车出发贺家老宅。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却猛地怔住。 前方那段她曾因暴雨和黑暗而走错、险些丧命的分岔路口,竟已彻底变了模样! 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蜿蜒而上,沥青路面平整光亮,两旁更是密集地立起造型优雅的路灯,间隔几乎只有一米,璀璨的灯带如同一条光河,从山脚一路铺陈至贺家老宅的门口,将整条山路照得亮如白昼。 沿途还多了许多安保人员值守。 这样浩大的工程,如此惊人的速度…除了贺淮旭,还有谁能做到?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涌上鼻腔,心口像被温热的潮水浸泡,泛起密密麻麻的感动。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高定西装,发型一丝不苟,侧脸线条冷峻,唯有眼睑下两点不易察觉的乌青,泄露了连日来的操劳。 “谢谢你,淮旭。”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贺淮旭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却仍故作淡漠地看向窗外,“谢什么?烧糊涂了?” “谢谢你买下这条路,谢谢这些灯。”她目光温柔地落在他的侧脸。 “无聊做着玩的。”他扭过头,掩饰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无聊? 前排开车的齐明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天知道他这一天两夜是怎么盯着工程队连夜赶工的! 贺总甚至亲自清点了每一盏路灯的数量!这哪是无聊,这分明是上了大心! 车辆继续向前,沈书瑜却突然脸色煞白,猛地扑到窗边尖声道,“停车!快停车!” 第27章 摘菌子 沈书瑜是在西南山里长大的孩子,最懂八月的雨后天晴林子底下,多的是悄悄冒头的野生菌子。 A市的人不是不想吃,是不敢。 不懂行的人随便摘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眼前飘小人、耳边开演唱会,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眼前这一幕,让她呼吸都停了一瞬。 路砍了边坡的树,山坡上一大窝鸡枞菌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 她本来病恹恹地窝在后座,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可在看见鸡枞的那一秒,什么头疼乏力瞬间飞走,她几乎弹坐起来,声音又急又亮,“齐明!停车!快停!” 手已经按上门把,却忽然顿住。 这趟是来看奶奶的,万一摘菌子耽误久了,奶奶等她怎么办? 她扭头问贺淮旭,“淮旭,现在上去奶奶醒了吗?” 贺淮旭低头打了个电话仔细问过护工,挂断后说,“奶奶的生物钟还有半小时才醒。” “太好了!正好摘点新鲜的给奶奶炖汤补补!”她话音未落就推门下车,三步并两步冲到路边。 一脚踩进松软的泥土里,她蹲在那个覆满腐叶与青苔的土坑边,眼睛一下子亮了。 指尖微微发颤地指向底下那一丛刚冒头的灰褐色小伞盖,嗓音还带着病后的微哑,却掩不住激动, “淮旭你看!是鸡枞还有牛肝菌!这绝对是一窝!附近肯定还有!” 跟着来的贺淮旭没动。 他站在三米开外,锃亮的牛津鞋踩在一片还算干燥的落叶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鼻腔里全是泥土腐烂和草木腥湿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让他胃里隐隐翻腾。 这地方简直糟透了,烂泥、苔藓、不知名的虫子,还有她苍白脸上因为短暂兴奋才泛起的一点可怜血色。 大病初愈不休息,挖泥? 还有她指缝里已经蹭上的黑色泥痕。 “脏死了。” 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上来,你要吃,明天我让人从昆明空运一飞机过来。” “那能一样吗?”沈书瑜回头,脸颊因为急切泛着红,“就一会儿,我摘了这窝就上来,很快!”她眼里那种灼灼的光亮,像极了某种看到心爱玩具就走不动道的小动物。 贺淮旭下颌线绷紧,没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又低了两度。 沈书瑜只当他默许,小心翼翼地探身,伸长胳膊去够。 坑有点深,她大半個身子都快探进去,指尖离那丛菌子还差一点。 “啧。” 贺淮旭极其不耐烦地咂了下嘴,终于动了。 他极其谨慎地挑着看起来稍微结实点的地面落脚,每一步都像在忍受酷刑。 磨蹭到坑边,他朝她伸出手,脸色臭得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个亿,“快点儿!别磨蹭!” 沈书瑜刚要搭上手,视线却被他脚边另一处吸引,“哎!那边好像有松茸!啊!” 话没说完,她踩着的边缘泥土一松,整个人惊呼着往下坠! 几乎是同时,贺淮旭脸色剧变, 想也没想就猛地扑过去抓她。 他刻意踩过的那块松动石头带着大片泥块哗啦啦陷落。 天旋地转。 预想中摔在硬土和碎石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沈书瑜只跌进一个紧绷却温热的怀抱里,被他用近乎禁锢的力道牢牢圈在胸前,严严实实。 男人的闷哼和沉重的落地声在她头顶响起,溅起的泥点冰凉地砸在她侧颈。 世界安静了一瞬,只剩下雨水从树叶滴落的声音,啪嗒,啪嗒。 坑底弥漫着浓重的、湿漉漉的泥土气息。 沈书瑜懵了几秒,才从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 贺淮旭仰面躺在泥泞里,脸色铁青,呼吸粗重,闭着眼,一副“我想毁灭世界”的表情。 他那件价值不菲的意大利高定西装外套彻底完了,深色的泥水浸透了后背和袖口,斑驳不堪。 精心打理的发丝也沾了泥浆,几缕垂落在额前,罕见的狼狈。 可他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硬得像铁,没有半分松动。 沈书瑜眨了眨眼,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气息拂过他沾了点泥的下颌。 忽然她感觉不对,某处... 她原来也很有魅力? 她小脸爬上两抹红晕。 可越来越大,她受不了地挪了挪腿。 贺淮旭猛地睁开眼,那双黑沉的眸子裹着怒火和别的什么情绪,恶狠狠地瞪她,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可疑的红晕,几乎要烧透冷白的皮肤。 “不准动!” 他声音绷得死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转移话题, “再乱动就把你扔这儿!” 沈书瑜立刻抿住嘴,乖乖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坑上方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齐明惊慌失措的声音, “贺总!沈小姐!你们没事吧?天哪!快,快找人拿绳子来!” 齐明和几个匆忙叫来的修路工人手忙脚乱地把两人从泥坑里弄了上来。 站在实地上,贺淮旭的脸色丝毫没好转。 他面无表情地脱掉那件彻底毁了的西装外套,想丢但想到什么只能忍着厌恶拴在腰间。 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然后,他看也没看旁边正在拍打身上泥土的沈书瑜,直接蹲了下去。 在沈书瑜和齐明愕然的目光中,他一把抓住她那只沾满湿泥、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鞋鞋踝,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柔软干净的丝质手帕,力道有些粗暴的、徒手擦拭起她鞋帮和裤脚上已经半干的泥点。 他的动作很生硬,甚至称得上笨拙,眉头死死拧着,全程避开她的视线,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艰巨又恶心的任务,但偏偏又没有停下。 沈书瑜僵在原地,低头看着他专注的发顶,感觉被他手指碰到的那一小片脚踝皮肤烫得吓人。 沈书瑜有些受宠若惊。 贺淮旭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明明不爱她… 估计是怕奶奶骂他才做的。 一旁,齐明张着嘴,活像见了鬼。 泥泞的林间,只有布料摩擦过湿泥的细微声响。 最后一下,贺淮旭几乎是用砸的力道用那块已经惨不忍睹的手帕抹过鞋面,然后猛地站起身,把脏手帕塞回助理手里,动作快得像是碰到了什么病毒源。 “上车,回家洗澡。” 第28章 大早上洗澡? 贺家老宅的浴室门虚掩着,温热的水汽丝丝缕缕逸散出来。 沈书瑜心里记挂着事。 一会儿要见奶奶,带来的野生菌家里佣人没见过,得赶在奶奶起床前用高压锅把鸡汤和菌炖上。 她来得少,佣人临时出去给她买换洗衣物,等了半晌没回来,只好先套上贺淮旭留在浴室的旧衬衫,打算去卧室找件能穿的。 衬衫宽大空荡,下摆刚遮住腿根,走动间布料摩擦着皮肤。 她正弯腰打开衣柜门,半个身子探进去翻找。 贺淮旭掐着时间觉得她应该洗完了,他素来厌恶自己身上沾染的尘土泥泞,径直走向卧室想尽快清理。 推开门的刹那,他脚步猛地顿住。 衣柜前,沈书瑜正弯着腰,窈窕的身影占据了衣帽间大半视野。 那件属于他的旧衬衫只草草系了两颗纽扣,因着她俯身的动作,领口微微下垂,露出一段光滑细腻的脊背线条,更深处的起伏曲线在布料遮掩下若隐若现。 贺淮旭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沈书瑜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猛地直起身回头,看见是贺淮旭,脸颊瞬间绯红,不知是被热气熏染还是别的缘故,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慌乱。 因着他的重度洁癖,两人即便同房都是关灯行事,结束后各自清洗,从无多余触碰,更从未在白天如此刻这般。 若是从前,她肯定高兴地飞起。 可如今,她后退两步,“你来了,我换完衣服马上走。” “嗯。” 贺淮旭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些。 他的目光在她滴水的发梢和光洁的腿上扫过,最终落在她因为慌乱而微微敞开的领口,眸色深了深。 他本该让她出去。 他有洁癖,洗澡是私密事,过去七年都是如此。 可今天他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上前一步。 昂贵西装的面料擦过她裸露的、带着湿热蒸汽的手臂。 他伸出手。 沈书瑜以为他要推开自己。 但那手却越过她,取下他的干毛巾,盖在她湿发上。 “擦干。” 他语气冷硬,“挡路。”动作却带着笨拙的轻柔。 然后头也不回走向浴室,耳朵尖红得滴血。 她砍鸡,都煮上野生菌鸡汤,贺淮旭还没洗好澡出来。 沈书瑜心下有些奇怪。 他平日洗澡向来速战速决,从没这么慢过? 未及深想,佣人匆匆过来,“沈小姐,大奶奶醒了,正找您呢。” “好,”她连忙叮嘱,“麻烦帮我看下火,别烧干了汤。” 交代完便急着往楼上赶。 想着大奶奶房里应当没外人,她直接推门而入。 却见老人正精神抖擞地跟着手机里的广场舞APP扭动腰肢。 不是说病入膏肓?不是说卧床不起? 沈书瑜眼底刚掠过一丝疑虑,大奶奶已迅速捂住胸口瘫坐床边,气若游丝道, “小书瑜来了啊…奶奶刚打过止疼针,每天就这会儿能清醒着动一动…其他时候都疼得下不了床…” 听到这番解释,沈书瑜立刻打消了疑虑。 贺家养着顶尖医疗团队,每年砸重金搞科研临床,能靠一针药剂暂时压制剧痛也不稀奇。 她甚至生出几分愧疚。 老人家病中孤寂,自己不来多陪伴,反倒怀疑起对方。 实在不该。 想到这她立即走上前扶住大奶奶回到床上躺下。 大奶奶看了眼卧室门方向有些意外,“淮旭呢?不是答应一起来的吗?” 沈书瑜有些不好意思,“在洗澡。” “洗澡?大早上洗澡?哎,懒得管他,一辈子口是心非,尽做些让人看不透的事。” 大奶奶叹气,忽然又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书瑜,今年你们能结婚吗?” 沈书瑜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沉默却被老人误读成羞涩,她笑着拍她的手背,“太好了!奶奶就怕耽误你...这七年,等得太久了。” 七年。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针扎进沈书瑜心口。 当年校园里不是没人提醒过她,“贺淮旭的白月光才嫁给他弟弟三天他就来追你,这样的男人敢要吗?” 可十九岁的沈书瑜怎么会懂? 她只看见贺氏继承人光环下,那个为她蹲下系鞋带的贵公子。 以为他突破门第之见选择自己,便是真心。 甚至毕业典礼那天的告白场景,至今回想起来都带着玫瑰色的滤镜。 他捧着学士帽向她走来,身后是漫天飞舞的彩带,他说,“沈书瑜,跟我走吧。” 如今再努力回想,那个传说中的"深情眼神"早已模糊不清。 就像被泪水泡发的字迹,只剩一团晕开的墨痕。 而真正刻进她骨血里的,是七年来无数个被抛下的瞬间。 “奶奶,今天身体怎么样?” 贺淮旭低沉的嗓音将沈书瑜从回忆中惊醒。 她抬眸望去。 男人一米八八的挺拔身形裹在剪裁得体的西装里,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矜贵。 只是内搭的衬衫是旧款?还沾了水? 大奶奶见到孙子顿时眉开眼笑,紧紧攥着沈书瑜的手激动道,“正和书瑜说你们的婚事呢!” 贺淮旭脚步猛地顿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看向沈书瑜,喉结滚动了几下,迟迟才艰涩开口, “奶奶...” “奶奶,”沈书瑜突然打断他,唇角扬起勉强的弧度,“我摘了新鲜野生菌炖汤,现在应该好了,我去给您端上来。” 她不敢看贺淮旭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沈书瑜的脊背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贺淮旭那片刻的迟疑,那眼底的挣扎,全都为了陈雅。 她早知道他娶她根本是镜花水月,是一纸口头支票。 她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坐在那里,等着别人亲手宣判死刑,自找难堪。 若不是顾及奶奶的病体,她早就该离开了。 贺淮旭娶不娶她,她其实早就不在乎了。 可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门内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奶奶,我暂时不能娶书瑜。” “为什么?” “因为陈雅。” 三个字像淬毒的冰针,精准扎进心口最嫩的那处。 不见血,却疼得刺骨钻心。 沈书瑜啊沈书瑜? 明明早该知道的结果,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七年的付出能换来施舍?期待他会在奶奶病榻前演戏? 可他连演都不愿演了。 为了陈雅,他宁愿当着病重奶奶的面,撕碎所有体面。 这次她是真的该走了。 没有等到贺淮旭再说下去,她转身走进走廊尽头的光里。 七年痴妄,终于在这一刻烧成了灰。 第29章 混帐东西 大奶奶猛地掀开被子,抄起拐棍就往贺淮旭身上劈,“混账东西!” 贺淮旭没有躲闪,硬生生挨下奶奶的拐棍。 大奶奶看他执拗的样子,更气,也更心疼沈书瑜。 “你啊!”拐棍结结实实砸在他背上。 直到第三棍后,大奶奶突然丢掉手中拐棍,声音哽咽, “当年奶奶忙着替你死去的爸妈护住家产,不知道你被那帮黑心的丢去孤儿院...养成这副别扭性子都怪我。” “奶奶,没事,早过去了。”贺淮旭偏过头,躲开奶奶的视线,喉结剧烈滚动。 “过不去,这是奶奶一生的痛。”大奶奶抬手擦去眼泪。 许久后她打破两人的僵局,换了话题,“抛开陈雅的事!你到底娶不娶书瑜?” 贺淮旭喉结滚动,耳尖泛起薄红,语气却是硬邦邦的,“她一直想要的,我肯定会给。” “还嘴硬!”贺奶奶扬起拐棍,又一棍子落在贺淮旭背上,却轻了许多。 “...快了。”他声音闷闷的。 大奶奶终于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又蹙眉,“前天才慌得求我装病骗人回来,现在又摆谱!等真把人作没了...” “不会的。”他打断得斩钉截铁,眼底却掠过一丝慌。 大奶奶疲惫地放下拐棍,躺回床,“走吧,我这把老骨头演不动了。”转身时轻声嘟囔,“结婚记得叫我...” 出了门。贺淮旭摸着发烫的耳垂,望向空荡的走廊。 鼻尖传来鸡汤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他大步走进客厅,看见沈书瑜正低头盛汤。 女人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睫毛垂落时像折翼的蝶。 他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可走到她面前时,出口的话却硬邦邦砸下来, “奶奶说没胃口,野味不安全,不吃了。” 沈书瑜的手微微一颤。 最喜欢尝鲜的大奶奶怎么可能突然没胃口? 除非是被气到心口发堵。 为了陈雅,他连最疼他的奶奶都能顶撞。 这份“孝顺”当真令人心寒。 她低下头,长发掩住泛红的眼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哦。” 正要端起汤碗倒掉,却见贺淮旭突然伸手抢过,将整锅汤哗啦倒进他常用的保温桶里。 动作快得近乎粗暴,溅出的汤汁烫红了他的手背。 “大黄没吃过,”他侧过脸不看她,喉结滚动,“喂狗正好。” 说完拎起保温桶转身就走,语气生硬,“奶奶不舒服,明天再来。” 沈书瑜跟着坐进劳斯莱斯后座,却发现后面还跟着一辆宾利。 她下意识问驾驶座的齐明,“还有别人要一起回去吗?” 齐明透过后视镜瞥了眼贺淮旭,才谨慎回答:“沈小姐,我们现在要去见陈雅小姐的父母。他们从伦敦过来陪她散心。” 说完磨蹭半天才递上一份烫金礼单,“贺总,这是临时准备的见面礼清单,您过目。陈雅小姐通知得急,有些东西实在来不及备齐。” 沈书瑜的目光落在那些字上。 茅台年份酒、特供中华、百年普洱、野山参、金条...每一样都透着精心计算的贵重。 这哪是普通见面礼?分明是女婿拜见岳父母的规格。 那个傍晚的记忆像淬毒的针,至今扎在沈书瑜心口。 父母特意穿了压箱底的崭新西装,母亲还偷偷擦了她的口红,两人在酒店包间里坐得笔直,像等待审判的犯人。 “书瑜,”沈阳第无数次整理领带,“这真不丢人吧?听说他喝的水都抵咱家半年收入...” “没事。” 她笑着安慰,喉咙却发紧。 盯着包厢门上那扇玻璃窗,每一次人影晃动都让她心跳骤停。 菜热第三遍时,妈妈何敏小声问,“是不是...嫌我们穷?” 看着妈妈的小心翼翼,还有爸爸悄悄把磨破边的袖口往里折。 她起身冲出包间打电话,听见自己声音甜得发腻,“淮旭...今天见我爸妈的事...” “我在开会。”四个字像冰碴砸过来。 “就一小时...”她几乎在哀求,“我爸妈准备了好久...”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声,“沈书瑜,是我让他们来的?明明是你自作主张。” 沈书瑜浑身血液都凉了,“我们五年了,不该见家长吗...” “五年怎么了?” 他突然冷笑,“拿老人逼婚?你爸妈知道女儿这么恨嫁吗?” 忙音响起时,她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回到包间,爸妈盯着她红肿的眼眶不说话,默默拿起筷子夹菜。 三人默默地吃着那桌奢华的菜。 从此再没提过见贺淮旭。 若不是昨天生病又恰巧爸妈都在A市,不然等到她嫁人,谈了七年的男友都没见过他爸妈。 太可笑了。 她竟然花了七年才明白,不是他忙,不是他讨厌形式主义。 只是她和她背后那个平凡的家庭,从来就不值得他耗费半分心神。 “不够,再加倍。直接送到云中路大酒店豪华包间。” 贺淮旭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出。 她抬眸,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正仔细核对着烫金礼单,侧脸透着罕见的紧张与郑重。 双倍礼物?那些她爸妈不配得到的茅台黄金,现在要成倍塞给别人的父母? 多可笑。 她这个正牌女友还坐在旁边,他就迫不及待地给弟妹的父母准备“女婿见面礼。” “书瑜,”他突然转头看她,眼神里竟带着罕见的征询,“你觉得还缺什么?你帮我看看?” 那双总是冷淡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像生怕怠慢了谁。 沈书瑜感觉心口被钝刀生生剖开。 她抬手… 第30章 还是行渊那孩子好些 沈书瑜指尖搭上车门把手的瞬间,劳斯莱斯正在车流中加速飞驰,没有下车的可能。 贺淮旭见她迟迟不答,已经低头开始发消息咨询家族长辈,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侧脸愈发冷漠。 “齐明,”她声音干涩,“酒店路口放我下车。” 才刚说完就听见贺淮旭激动道,“我看见陈雅他们了!齐明停车。” 他像被按下开关的玩偶,瞬间挂起灿烂笑容冲下车。 沈书瑜眼睁睁看着那个从来吝于给她半个眼神的男人,此刻左手自然地揽住陈雅的腰,右手热情地接过陈母的包,一家四口说说笑笑走向酒店金光闪闪的旋转门。 多么温馨的画面。女婿见岳家,天经地义。 而她这个正牌女友,像件被遗忘在车里的行李。 她缓缓眨了下酸胀的眼睛,“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那个刺眼的世界。 “齐明,”她把脸埋进掌心,声音破碎得快要听不见,“送我回家。” 那点微弱的请求像羽毛般落在真皮座椅上,瞬间被引擎轰鸣吞没。 齐明死死攥着方向盘,骨节发白。 他看着贺总对前任爸妈殷勤备至,却把沈小姐当空气晾在车里,简直像把人的尊严踩进泥里。 之前沈小姐要走时,贺总明明急得发疯。 现在人没走,又不当回事了? 他真想一脚油门直接带沈小姐离开,可他不能。 等着贺总回来是他的工作。 空气窒闷得让人窒息。齐明慌乱地翻出手机想找话题,屏幕却偏偏亮起陈雅发来的家族合照,照片里陈父母年轻时的模样与车外那对夫妇重叠。 齐明那句无心的感慨像根毒刺,猝不及防扎进心里,“你和陈雅小姐不会是亲姐妹吧?” 沈书瑜猛地推开车门。 四百米外,贺淮旭右侧站着陈雅父母,左侧挽着陈雅,四人言笑晏晏走向酒店金光闪闪的旋转门。 那画面和谐得刺眼,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见家长”场景。 七年没求来的圆满,陈雅只用三天就得到了。 九月的阳光烫得皮肤发疼,她却冷得牙齿打战。 死死攥紧衣领低头往前走,四百米的路突然长得没有尽头。 眼泪快要憋不住时,她突然停住脚步。 她估计是太伤心了,被齐明一句胡乱猜测扰乱了心神,才会想要来看看。 她转身就走。 她已经知道他为了陈雅不会娶她,见家长,谈婚论嫁迟早的事。 知道就够了。 为什么还要让她亲眼看见呢? 太过残忍。 然后,她刚走两步,突然,身后传来贺淮旭的声音,“书瑜,快过来。” 他的呼唤就像是一个开关,瞬间打开了她压抑,强制自己不在乎的情绪。也像根针,猝然刺破她紧绷的神经。 所有强压下的委屈疯狂翻涌,却在冲破眼眶前被死死摁住。 她不能哭,绝不能在那三个人面前哭。 七年都忍过来了,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可眼泪自有主张。它们倒灌进喉咙,呛得她发不出声音。 回头吗? 回头去看他如何左手挽着白月光,右手施舍她一点怜悯? 她拼命摇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没必要去。 她的存在很尴尬,也很多余。 他见丈母娘,见老丈人,她去,以什么身份? 她已经当了他们感情七年的话题了,她已经足够让步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呢? 她伸手一把抹去脸上泪水,加快步伐离开,可还没走几步,手臂被一股巨大力量扯住,停在路上。 “你怎么回事,小辈见长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沈书瑜猛地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小辈见长辈?礼貌? 这几个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她心窝又拧了一圈。 她缓缓转过身,通红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眼底,“礼貌?” 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血淋淋的嘲讽,“那贺总教教我,该怎么有礼貌地看着男朋友对别人父母献殷勤?该怎么有礼貌地当七年替代品?” 她突然低低笑出声,眼泪却流得更凶,“还是说...需要我跪下来恭喜你们阖家团圆?” 手腕被攥得生疼,但那点疼比起心口的荒芜。 贺淮旭皱眉,不理解沈书瑜所说的,“她是你弟妹,是我们的弟妹。” 沈书瑜的手指狠狠攥紧,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抬起脸,露出一个苍白到破碎的笑, “淮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女朋友。” “都跟你解释多少遍,她是弟妹,你是准大嫂,长嫂如母,该有的礼貌周到你都没有吗?”贺淮旭语气有些不耐。 “呵。”沈书瑜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从颤抖的唇间艰难挤出, “那抛开不提,两年前我爸妈来时,你说有会议没空来,可人不来,礼总该到吧?也没有。你说怪我先斩后奏...” 她突然哽住,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可陈雅呢?一个临时通知,你就能备齐双份厚礼,亲自作陪。” 远处里面传来陈家人隐约的笑语。 她听着那笑声,慢慢挺直脊背,“所以我不去,不是耍性子,是要给自己留最后一点脸面。这个理由,够不够?” 风掠过她散落的发丝,扬起一道决绝的弧线。 七年了,她第一次把委屈摊开在他面前,却发现连愤怒都显得多余。 他蹙眉的表情明白写着:这些小事,你也值得计较? 贺淮旭义正言辞。 贺淮旭的指责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书瑜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看着这个男人理直气壮的模样,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看啊沈书瑜,他永远能找到你的错处。 比不过对双方父母的天差地别,就开始揪着“礼貌”说事。 她七年掏心掏肺的付出,此刻全都成了“不懂事”的罪证。 “长辈都在等你,”他眉头紧锁,眼底满是失望。 沈书瑜冷冷的看着贺淮旭,眼神满是心寒。 她为他做一万件好事,可一件她不想做了,那些好就会被彻底抹去。 她甩开贺淮旭的手,拦下路边的出租车,“齐富路别墅。” 陈雅看着沈书瑜决绝的背影,有些高兴,她带着高跟鞋来到贺淮旭身边,“淮旭哥,大嫂好像不高兴,要不要解释下?” 贺淮旭皱眉,“可是叔叔阿姨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你解决再来,这离得近。”陈雅话还没说完就见贺淮旭坐上劳斯莱斯已经出发。 陈雅妈妈林馨指着陈雅脑袋念叨,“好不容易约到一次能搓搓对方锐气,你怎么舍得就放手了?” “有舍才有得!妈咪~”陈雅撒娇。 林馨大女儿四岁时被拐,她对这个小女儿无尽纵容。 “好,依你,那我们进去酒店等他回来。” 出租车上。 哪怕已经泪流满面,司机给她递了几张纸,“没事,伤心就伤心,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 沈书瑜埋着头哭得泣不成声,“谢谢。” 刚到家。 却意外看见爸妈在门口等着,她扫码付钱的时候整理了头发挡住眼睛,她不想爸妈为她伤心。 刚下车何敏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淮旭又欺负你了,眼睛这么红?” 沈书瑜不想让爸妈操心,低着头,“妈,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何敏伤心,“相比之下,还是行渊那孩子好些。” “是!” 刚说完看到了贺淮旭… 第31章 舞台剧?和谁? 何敏沈阳两夫妻搓搓了手,看向贺淮旭的劳斯莱斯,想问问他,书瑜为什么红眼,是发生什么了?却迟迟不见人下车。 他们知道贺淮旭的脾气,不敢贸然打扰,又等了一会不见人。 两人屏息等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车窗降下时却愣住。 里面坐着个陌生年轻人,膝上堆满文件。 “叔叔阿姨好,”新助理慌忙起身下车,“齐明哥跟我介绍过您们。” 何敏手指绞着衣角,“贺总他...” “公司突发会议,”助理笑容标准得刺眼,“贺总让我来看看沈小姐是否需要帮助。” 回来看看? 这话像根针扎进何敏心里。 女儿果然又受委屈了。 何敏强扯出笑,“麻烦您了...书瑜有我们照顾呢。” 声音发颤,却硬生生弯出感恩的弧度,仿佛对方施了多大恩惠。 “谢谢叔叔阿姨。”新助理上车一脚油门轰出。 直到车尾灯消失,沈阳才泄了气般佝偻下背,“得快问问书瑜,贺家大奶奶的情况...再拖下去,闺女又要被作践…看着都心疼。” 何敏点头,转身匆匆走进别墅。 沈书瑜刚调整好情绪走出客厅,就撞见爸妈急匆匆迎上来。 两人眼底盛满毫不掩饰的担忧,像小时候她磕破膝盖时那样,连皱纹里都藏着紧张。 “跟妈说,贺淮旭怎么欺负你了?”何敏的手已经抚上沈书瑜脸颊,温暖的掌心带着微微颤抖。 沈书瑜摇头想强撑笑意,可开口就破了功,“就是...就是想起上次他不见你们...” 眼泪猝不及防砸在妈妈手背上,“今天他却对陈雅爸妈…” “哎哟我的傻闺女!”何敏突然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扬起,“我当是天塌了呢!”她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得亏没见成!不然妈看他那家世长相,肯定逼你嫁了,难能找到傅行渊这么好的女婿。” 沈阳文绉绉插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抿嘴,露出当年当语文老师时的腼腆。 沈书瑜怔怔望着父母。 浪费七年,她总觉得自己让二老蒙羞,原来在他们心里,竟一直偷偷庆幸没攀上这门亲事。 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忽然落了地。 她噗嗤笑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索性把脸埋进母亲肩头, “嗯...是福气。” 秋风掠过庭院,吹散哽咽声。 何敏看女儿心情好,趁热打铁,“你今天去看贺家大奶奶怎么样了?傅家那边都在等你今天去看的情况好给你安排。” 沈书瑜摇头,“不是很好,每天都要打止疼针才能像个正常人活动,说话还没十多分钟就喊累了。” 何敏叹息,“哎,没有个准信吗?总不能这么一直拖着你。” 沈书瑜知道妈妈是为她操心,主动解释, “爸妈,我有想法,就是再看一次,如果大奶奶身体状况能撑住一个月,我马上就走,去加州,和傅行渊领证,如果就这两天,估计就等等一等。” 沈阳赞同,“虽然你的未来爸爸很期盼找个好人家,但是我更希望你不能忘本,农村人,就是仁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何敏的话音刚落,沈书瑜的脚步微微顿住。 她转身搀住何敏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沉淀后的郑重, “妈,我想请您和爸这两天先帮我跟傅行渊转达消息。”她垂下眼帘,“我和他暂时就别私下联系了。” “这是为什么?”何敏不解地蹙眉,“多相处才能培养感情呀?” 沈书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那天订婚宴没成,在傅家人眼里,我身上还打着‘贺淮旭女朋友’的标签。”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现在我连具体什么时候能去加州都没定,如果还和行渊保持联系...” 她抬起眼,目光清明却带着清明,“那和吊着人家有什么分别?我不能自已刚被人伤了心,转头就去糟践别人的真心。” “行,妈都听你的。”何敏红着眼眶点头,突然伸手抱了抱女儿。 沈书瑜看着何敏紧簇的双眉,回抱住她开解道,“妈,你放心,就这两三天,我都对贺淮旭死心的,不会再恋爱脑了!” “对了。” 何敏听到肯定答案,稍微放松,忽视想到什么说道,“行渊订了一个舞台剧,他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结果生病了,两张票,让我们搭配着看谁和谁去,我和你爸农村人,那看得懂!你用空去,VIP位置太贵了。” “好。” 应下,送爸妈坐上车回酒店后,沈书瑜刚想问傅行渊票的事。 门口传来齐明的声音,“沈小姐你的快递,我进门顺便给你带进来了。” “谢谢,你满头大汗的,快坐下休息。”沈书瑜起身接过文件袋。 齐明点头,递出文件袋后转身去佣人房给自己倒了一大壶水。 贺总方才开着会看到新助理突然折返,脸色臭得不行,让他赶紧赶回齐富路别墅。 刚停好车,就收到新助理的疑问,“明哥,贺总突然给我三倍工作量,我哪里惹了他?” 正在开的会忽然加高了两倍指标。 喝完水擦干汗走出来正巧看见沈书瑜拆开外包装,里面是两张门票。 贺总要约沈小姐去看舞台剧? 他这个特助怎么不知道? ! 沈小姐和傅少约会? 刚想到这他停下,他是不是太敏感了? 有两张票就一定是沈小姐绿贺总? 不过他可以跟去看看再说,“沈小姐,下午要去看舞台剧?” 沈书瑜点头回应,“是。” “我下午刚好没事,我送您过去?”齐明捂着不停震动的工作手机一本正经。 沈书瑜有些恍惚。 书书厨具店关门了,李佳佳又很忙,爸妈每天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奶奶那边明天才能去,七年里第一次不用围着贺淮旭转。 看着那两张烫金门票,想起大学时穷却快乐的看剧时光。 就当捡回点自己的碎片吧。 大剧院候场区流光溢彩,林馨望着镜前妆容精致的陈雅,唇角扬起骄傲的弧度。 二女儿与她五分相似的眉眼正专注地描画眼线,睫毛卷翘如蝶翅。 多像啊...和大女儿一样喜欢跳舞。 心口突然被细针扎了一下。 她慌忙转身推开化妆间的门,奢华的走廊像条没有尽头的时光隧道。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二十六年了,她仍记得第一个孩子软软蜷在怀里的温度,记得那孩子咿呀学语时喊出的“妈妈”,记得儿童房里没来得及拆封的芭蕾舞鞋... 她颤抖着扶住鎏金栏杆,望着楼下喧嚷的人群。 那些牵着孩子的母亲笑得那么幸福,刺得她眼睛生疼。 陈雅爸爸陈佰安走到她身边,“怎么又掉眼泪?今天不是雅雅复出,跟随舞蹈团的表演,你别又惹雅雅不开心。” “我惹的?”林馨听这话就来气,红着眼质问他,“当年要不是你管不住下身,惹了外面的女人,我的宝贝大女儿会被偷走?” 听见她翻旧事,陈佰安自知理亏,不说话,老实听着骂。 “这么多年你找,你花多少心思?你那个小三你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毛。” 陈佰安觉得好吵,准备找个地方躲躲,忽然他想到什么,扭头看着泪眼婆娑的林馨, “你有没有觉得雅雅和沈书瑜很像?那颗泪痣。” “然后呢?” “会不会沈书瑜就是我们被拐的大女儿?” 第32章 再动,你就得负责了 陈佰安脑子里回忆沈书瑜的长相,眼尾那颗痣,还有和陈雅大差不差的身高,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内心就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不敢说。 怕被骂,今天实在是耳朵疼,才说出口。 林馨猛地挺直脊背,用丝巾狠狠擦掉眼泪,“不可能!”声音尖利得像碎玻璃,“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就算二十六年不见也绝不会认错!”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掐断那些荒唐的念头,“她不可能是。” 刚否定完就见到刚被齐明送到礼堂外的沈书瑜。 女人精致的脸容,和陈雅眼尾那颗泪痣一模一样。 台阶下,沈书瑜刚给齐明说完再见,扭头往大剧院走上去时,就看到了陈雅的爸妈。 两位眼里满是比较和探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剥开来看个干干净净。 想起中午贺淮旭偏袒他们让自己难过的事,她没想搭理两位,想直接绕道离开。 就听见陈佰安喊住她,“沈小姐,你爸妈做什么的?” 沈书瑜眉头一皱,一家人抢她男朋友还不够?连带着父母都要讥讽? 她没理会径直朝礼堂内走去。 她刚抬脚,就听林馨开了口,“陈佰安你不是没听雅雅说过,她爸妈是农民,一家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农村人。” “农村人最会算计!教女儿吊金龟婿的手段倒是无师自通。” 沈书瑜脚步一顿,拳头攥紧。 说她可以忍,说她爸妈就不行。 沈书瑜刚要扭头去找两人,可是入场的观众实在太多,她没办法往回再走。 林馨见沈书瑜离开,讥讽道, “他爸妈肯定打听到我们大女儿的事,让她故意点了一颗泪痣,现在被我们拆穿了,夹着尾巴跑了!” “这种人不可能是我的大女儿。” 下午五点整,礼堂灯光彻底熄灭。 沈书瑜在VIP座落座,这个位置能将后台的一切清晰呈现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望向左侧,呼吸猛地一窒。 陈雅? 女人高昂的发髻像胜利的王冠,演出服勾勒出曼妙曲线。 眼尾那颗泪痣在幽光下摇曳,与她如出一辙,却更添妩媚。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右偏移,血液瞬间冻结。 贺淮旭挺拔的身影紧贴着陈雅,手掌亲密地扶在她腰侧。 那样呵护的姿态,是她七年婚姻对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齐明不是说他在开会? 巨大的讽刺感扼住喉咙。 她看着陈雅感激地仰头对贺淮旭说什么,身体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最终将头倚在他肩上。 黑暗中,那对男女依偎的剪影像把尖刀,捅进她心脏最软处。 原来紧急会议...是来给弟妹当人肉靠垫。 沈书瑜眨了眨酸涩发胀的眼睛,站起身时晃了晃,扶住座椅才勉强站稳。 够了。 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他那样温柔地捧着别人的脸,却是另一回事。 她踉跄着走向侧门,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贺淮旭被灯光刺了刺眼神,看到了从侧门离去的沈书瑜。 他很意外,为什么沈书瑜会出现在这里?还坐得VIP位? 这部舞台剧VIP位不对外售票,只作豪门贵族中的送礼。 还没等他想清楚,陈雅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 “淮旭哥谢谢你,我觉得当年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你当年说会娶我这个约定还算话吗?” 说完,陈雅目光盯着贺淮旭性感的喉结。 伸头就要吻上去。 沈书瑜打开侧门回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舞台灯光下,漫天飞舞彩带,贺淮旭站在一侧,陈雅在他身前。 她细白柔嫩的双臂轻轻勾着贺淮旭的脖颈,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红色的,一点一点靠近他。 下一秒,侧门旁观众骂道,“要走就走,不知道漏光很影响观看吗?” 说完用力撞了她一下。 手松,木门重重合上,压在了她没及时挪开的指尖上。 被厚重木门狠狠夹住的指尖迅速红肿起来,钻心的疼痛沿着神经窜遍全身,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可这尖锐的肉体疼痛,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真正的痛来自心里。 那里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呼呼灌着冷风的空洞。 靠着墙无声滑落坐在地上。 后台。 “啊雅,该你上场了。”贺淮旭向后退了两步,轻松躲过陈雅的红唇。 “淮旭哥,人家记舞蹈剧情都没有你记得牢。” 陈雅有些娇羞,眸子里闪过没亲到的可惜。 “公司会议催了。”他转身走向外侧通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而绕场一周都没找到沈书瑜。 某种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他猛地掏出手机拨打齐明电话 大剧院外侧门路边,正在路边等待沈书瑜出剧院,来确定是不是真又要抛弃贺总时,贺总竟然来了电话? 他赶紧按下接听。 贺淮旭第一句话,“齐明,你在大剧院这边吗。” “是,我在,我刚送沈小姐来看舞台剧。”齐明中肯回答,没弄清事情真相,他不能随便玷污沈小姐的名声。,但也不能违抗老板。 实事求是就行。 贺淮旭回他,“来剧院里,我刚和沈书瑜分开了,来一起找人。” 挂完电话。 齐明吐了一口气。 原来是沈小姐的两张票就是她和贺总的,真是让他担心坏了。 贺淮旭先在昏暗的楼梯口找到了沈书瑜。 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身影,此刻正蜷成小小一团埋在膝盖里,受伤的右手无措地垂在身侧,整个背脊因抽泣而轻轻颤抖。 她甚至不顾地上污浊的泥水,就那样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两步跨下台阶,毫不犹豫地弯腰,张开手臂从身后将那个沾满灰尘的身影整个抱进怀里。 高定西装瞬间被灰尘覆盖,但他浑然不觉。 “啊!流氓!” 沈书瑜正沉浸在悲伤中,突然被一股力量抱住,吓得惊叫起来。 她拼命挣扎扭动。 下一秒,头顶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暗哑, “再扭,你就得负责了。” 第33章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那股熟悉的古龙香从身后笼罩下来,带着剧院里残留的暖气,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沈书瑜整个人都懵了。 贺淮旭? 他此刻不是应该站在流光溢彩的舞台上,陪着陈雅接受掌声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楼梯角,还用这种近乎禁锢的姿势抱着满身灰尘的她? 心里别扭,她拼命想挣脱,动作幅度大。 贺淮旭倒吸一口凉气,手臂却收得更紧。滚烫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廓,低哑的嗓音混着灼热呼吸钻进她耳膜, “再动...”他膝盖不着痕迹地顶开她乱蹬的双腿,“...真要负责了。” 沈书瑜瞬间僵住。 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熏得发软发烫,连耳垂都染上绯红。 受伤的手被他小心托在掌心,疼痛奇异地混着战栗一路窜上脊背。 远处传来剧院散场的喧闹声,而昏暗的楼梯间里,只听见两人交缠的呼吸和她失控的心跳。 但为了不让他再起反应,沈书瑜僵硬地维持着最后一点距离,脸上写满别扭。 这人最近洁癖像是突然痊愈了,总是不由分说地贴近她。 “手指撑着不疼?”贺淮旭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不等她反应,男人突然发力将她往怀里一带。 受伤的手瞬间腾空,被稳稳托在他温热的掌心。 整个人陷入他胸膛时,竟真的缓解了方才牵扯的疼痛。 “齐明,回家!” 沈书瑜猛地回神,“你不是还要陪弟妹跳舞吗?”声音里淬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她怎么办?” 劳斯莱斯车门无声开启。 贺淮旭弯腰将她放进后座时,唇瓣若有似无擦过她耳垂, “你是我的什么?” 温热气息钻进耳蜗,撩得沈书瑜心脏疯狂擂鼓。 她慌乱别开脸。 关上门后,贺淮旭牵起她受伤的手,指尖小心避开淤紫处,“我记得是手伤了,嘴没哑?” 沈书瑜被他逗得想笑,又硬生生憋住,最终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当然知道,”他低沉嗓音裹着笑意,“某人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想忘都难。”后座顶灯亮起,他托着她手指仔细检查,“所以你永远排第一,其他人都得等着。” 暖黄光线描摹着他深邃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那样专注的神情,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她是第一位? 贺淮旭...你现在又演给谁看? 可当他用指腹极轻地抚过肿痛的关节时,那些质问突然卡在喉咙里。 车窗外流光掠过他侧脸,明明灭灭像一场不敢信的美梦。 “回家擦药,”他皱眉看着瘀血,“不行就去医院。” 暖黄灯光下,他专注的侧脸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沈书瑜望着这张看了七年的脸,突然觉得陌生又遥远。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 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玩车、学霸、家世显赫,每一样都和她这个靠读书走出农村的姑娘隔着天堑。 他追她那天,她真的以为只是公子哥们的无聊赌约。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白月光嫁作他人妇,他需要找个新欢来疗伤。 可那时已经太晚了。 她早已沉溺在他织就的温柔网。 他帮她偿还家庭债务,带她见识从未想象过的世界,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她的生活。除了那份该死的洁癖,他几乎是个完美的恋人。 难道这七年全是演戏?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她想起在奶奶房里,他回答大奶奶不结婚时是因为陈雅。 七年。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难道真的捂不热一颗石头心?还是说...他其实有心,只是从来不肯给她? 车子缓缓驶入院中,沈书瑜抽回手,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到了,你回剧院吧。” “我回哪?”贺淮旭皱眉。 “去陪陈雅啊,”她低头解安全带,指尖发白,“家里有医生,你不用...” 话未说完就被男人猛地拽进怀抱。 贺淮旭身上熟悉的古龙香裹胁着怒意袭来,“她只是弟妹!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你才是我女朋友。” 这句话几乎是从贺淮旭牙缝里挤出来的,滚烫的呼吸烫红她耳尖。 沈书瑜突然鼻子一酸。 那些筑了一整天的冰墙,就这样被他一句话轻易击碎。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恨自己没出息。 他总是这样。 先给她最深的伤痛,再用片刻温柔缝补。 像驯养宠物般,让她永远在绝望和希望间反复挣扎。 “又哑巴了?”贺淮旭没听见沈书瑜回应,有些不开心,低头看着沈书瑜一眼。 “讨厌。”沈书瑜挣脱下车,快步朝着家庭医生房间走去。 医生仔细检查,说道,“沈小姐,您这伤幸好不严重,我给您拿冰块冰敷,可以收缩血管,减少疼痛。” “谢谢医生。”沈书瑜点头。 冰块贴上红肿皮肤的瞬间,沈书瑜疼得指尖一颤,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声。 贺淮旭眉头拧得死紧,一把接过冰碗, “逞什么能?”语气硬邦邦的,却小心调整着敷冰的角度,“太冰了不会说?” “真是个小哑巴。” 沈书瑜没好气地瞪他,却见贺淮旭突然收敛了所有锋芒,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认真,“你爸妈怎么教的你,大学时候就常见你在食堂勤工俭学,多累都在忙,受伤也不吭声,太独立了。” “你爸妈把你培养得真好。” 提到爸妈,想到了方才剧院门口陈雅爸妈的辱骂。 她能吃少委屈,可唯独不能接受爸妈被外人欺负。 “淮旭,我爸妈刚刚在剧院门口被陈雅爸妈侮辱了,我想跟他们要一句道歉。” 沈书瑜软软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委屈,像羽毛轻轻落下。 贺淮旭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眉头微蹙,“应该不至于...他们最多就是说了句话,你别往心里去。”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那股熟悉的冰凉从心底漫上来。 她执拗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他袖口,“他们当着我的面说的!我就想要句道歉,文字也行...” “当着面说的你不怼回去?”贺淮旭突然甩开她的手,声音淬着不耐烦,“私底下找我当枪使很好玩?” 空气死寂。 沈书瑜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迅速褪去,只剩下冰碗带来的刺骨寒意。 她只是想要一句道歉啊... 明明知道贺淮旭与陈家关系亲近,她甚至不敢要求任何实质补偿。 只是动动嘴皮的事,对他来说却难如登天。 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冷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贺淮旭的手机响起。 屏幕亮起是陈雅。 沈书瑜离得近,清晰听见电话那头带着哭腔的声音, “淮旭...我爸妈在剧院门口被人欺负了...”抽泣声断断续续,“那些话好难听...你能不能来帮帮我们?” 第34章 怎么会麻烦? 贺淮旭猛地松开手,冰碗“哐”一声砸在理石台上。 沈书瑜红肿的手指骤然暴露在冷空气中,化开的冰水顺着指尖滴落,被穿堂风一吹,刺骨地疼。 可他仿佛看不见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所有注意力都被电话那头的哭声攫住, “啊雅,怎么回事?”他眉头紧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慢慢说,谁欺负阿姨了?” 电话那头陈雅的哭诉清晰可闻,“就是几个没素质的...撞了人还不道歉,我妈都没计较,他们反倒骂得更难听了...” 陈雅缩在厕所隔间里,指尖冰凉地攥着手机。 方才谢幕时被舞团众人故意排挤的画面还在眼前晃。 她原以为贺淮旭仍在台下,才敢挺直腰杆与那些家世显赫的女演员针锋相对。 谁知需要撑腰时,却从妈妈口中得知贺淮旭早已抱着沈书瑜离去! 今日他难得提早下班陪她演出,每分每秒都珍贵如金,偏偏沈书瑜又要来横插一脚! 想到这里她几乎咬碎银牙。 妈妈此刻正被那群人羞辱得节节败退,而她们陈家根本得罪不起那些权贵,只能忍气吞声任人践踏。 隔间外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争辩声,间杂着旁人嚣张的嗤笑。 陈雅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隔板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打电话给贺淮旭告状。 “这些人也真是的,就知道欺负老人, 没事,别怕,我现在过来。”贺淮旭说完头也不回,抬脚朝门外走去。 男人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书瑜心口。 她看着那个男人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左手掌心被指甲掐出深可见血的月牙印。 多可笑啊。 她爸妈被当面羞辱时,他只轻飘飘一句别多想。 而陈雅家人受委屈,他连缘由都不问就断定是对方过错,立刻抛下一切赶去维护。 陈雅矫揉造作的声音隐隐传来,“没事的淮旭哥...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麻烦?”贺淮旭的回答几乎脱口而出。 怎么会麻烦? 这五个字像淬毒的针,扎进沈书瑜心口不见血,却疼得窒息。 多可笑。 她说爸妈被辱只求一句道歉,他说她拿他当枪使。 可陈雅的事,却是不嫌麻烦。 爱与不爱的区别,原来可以残忍得如此明目张胆。 沈书瑜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可那点刺痛比起心口的荒芜,根本不值一提。 “淮旭,为什么我替爸妈要道歉你就不是这个态度呢?” 沈书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扎进凝滞的空气里。 贺淮旭脚步顿住,回头时霞光正落在她身上。 长发松散,脸色苍白,滴着水的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像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 他眼眸深处闪过心疼,语气却还是硬邦邦, “书瑜,你不懂尊老爱幼?那是两位老人,表演团队的人都有家世背景,比陈家厉害得多,他们三个在那儿只能任人拿捏。” 意料之中的偏心,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本不该再有期待,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如今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眼前,终于让她彻底清醒。 爱屋及乌,不爱则反之。 这么多事早已明明白白告诉她了。 沈书瑜望着窗外即将西沉的太阳,忽然觉得这七年就像一场荒唐大梦。 如今梦醒了,只剩满地狼藉。 齐明被贺淮旭留下,转身回到院中,见到了沈书瑜。 女人单薄的身影被晚风吹得摇摇欲坠,受伤的手指裸露在空气中,已经冻得发紫。 他悄声上前,“沈小姐,起风了...您的手会冻伤的。” “没人在乎的。”沈书瑜抬起茫然的脸,扯出一个破碎的冷笑,“没关系。” 然后转身离去。 齐明看着沈书瑜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心口像被细针反复刺扎。 他猛地想起什么,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贺总! 沈小姐肯回来多半是因为大奶奶的病! 要是装病的事穿帮... 职业本能让他立刻掏出手机,可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贺总实在太过分了… 女朋友手伤流血不管,任她吹冷风;她爸妈受辱让忍着,转头却去给前任撑腰。 这哪是人干的事?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最终彻底熄灭。 齐明痛苦地抓了把头发。 一边是职业道德,一边是良心谴责,像两把刀把他架在中间烤。 沈书瑜麻木地回了二楼客房,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好久好久。 直到手机电话声音响起。 她从被子里摸索起身,翻开手机,是闺蜜李佳佳的。 “沈小姐,你这会儿该到加州了吧?这几天忙疯了都没空问你。” 她蜷缩着身子,用没受伤的手指握住手机,“还在别墅...”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文件摔落的声响,“贺淮旭那种双标渣男有什么好留恋的!” “只是不确定奶奶的病...”沈书瑜的声音越来越低,“万一走了又出事...” 李佳佳突然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带着狐疑, “等等...重病的人不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你上次不是说老太太脸色红润还能跳广场舞?”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死寂。 沈书瑜握着发烫的手机,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被轻轻扯动。 当局者迷... 她深吸一口气,“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大奶奶。” “快去!”李佳佳语气急切,“老人家舍不得你情有可原,但不能为此耽误你一辈子啊!” 下午六点半的霞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带。 这个时间,按照往常的习惯,奶奶应该刚用完晚饭,正在露台散步消食。 虽然被李佳佳的话影响,但她还是不想这么去质疑一个对自己真心好过的老人。 万一...万一只是佳佳多心了呢? 她给贺家老宅打去电话。 贺家老宅。 金管家正在教导新来的佣人小荷,“你才刚来别的还不会,不过后面跟着学就行,你今天就先收在电话旁边,接听一个电话,对方是大奶奶的闺蜜,一会要来老宅跳舞,她,但不知道最终来不来,你就负责接听。” 小荷回复,“是。” 金管家得了回复,回头看院子中正在沙滩椅上躺着的老人。 大奶奶左手端着红酒杯,右手不断地切换广场舞视频。 抱怨道,“怎么我最爱的那个劲爆的扭动的视频不在了?” 忽然,老宅客厅座机响起。 第35章 大奶奶在家吗? 贺家老宅客厅里,新来的佣人小荷紧张又感激地守着座机。 金管家给她安排了这么轻松的差使,只需要接一个电话,她一定要做好。 电话铃突然响起,她立刻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道温柔年轻的女声,“大奶奶在家吗?休息了吗?” 小荷愣了一下。 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不像是奶奶的闺蜜啊? 但想到金管家叮嘱的只管传话别多问,她赶紧压下疑惑,毕恭毕敬地回答, “是,大奶奶还没休息。” 电话一头。 沈书瑜本来已经做好了大奶奶已经休息的准备,没想到还没休息。 想到李佳佳的话,她心里不安。 她回复佣人,“那麻烦你给大奶奶说一声,我稍后就到,你让她等我一会。” “收到。”佣人语气恭敬。 等挂了电话刚好遇上来客厅的管家,她主动汇报工作进度,“金管家,大奶奶的朋友已经打来了电话,说是一会到。” 金管家停下脚步,笑眯眯问道,“今天这么好说话吗?” 小荷认真回复,“好说话,很温柔。” 金管家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新来的佣人。 那位以脾气差出名的“珠宝大姐”,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他本是存了考验的心思才让她接这通电话,没想到她竟应付得如此顺利。 “挺好,”他笑眯眯点头,“你这性子倒适合在豪门待着。去帮大奶奶找些广场舞视频吧。” 他还要忙着准备茶点,没再多问便匆匆离开。 佣人小荷来到后院,却见大奶奶正中气十足地指挥着,“快把这些输液袋都扔了!看着就晦气!” 几个佣人连忙抬走一堆崭新的医疗废弃物。 大奶奶转身又回房换了身更艳丽的旗袍,还特意描了眉毛,哪有一丝病容? 满头银发的大奶奶对着丈夫的遗像恭敬地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低语,“老头子,保佑贺家顺顺利利。” 走出房间后,她立刻扯开嗓子朝窗外喊,“音乐声再大点!让整个半山腰都听听咱们的热闹!”皱纹遍布的脸上泛起红光,“老二老三老四来了就行!他们家那几位老古董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隔着院子与妯娌们喊完话,她精神抖擞地指挥佣人摆放茶点,身后的音响震得地板都在颤动。 音乐声震耳欲聋时,她才想起嘀咕,“那老姐妹怎么还没到?”转头看见新来的佣人,随口问道,“小荷,我朋友接到电话了吧?” 小荷恭敬弯腰,“回大奶奶,接到了,说正在来的路上。” “好好好!”大奶奶抚掌大笑,艳丽的旗袍在灯光下晃出耀眼的光泽,“等她来了非得比试比试谁扭胯更带劲!” 贺奶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大半辈子困在豪门里带完儿子带孙子,管完公司管家族,要不是贺淮旭终于能接手,她这把老骨头早该累散架了。 表面风光有什么用?还是现在这样,和姐妹们满世界跳舞快活! “那就好,”她满意地点头,“她估计刚跑完步没开车,让班车去山脚接一下。” “是。”佣人连忙去安排。 与此同时,沈书瑜乘坐的出租车正好停在山脚下。 她付钱下车,夜风卷着山间凉意扑面而来。 班车安静地等在山脚下,沈书瑜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大奶奶总是这样体贴入微,连她没开车都考虑到了。 山道两侧新装的路灯熠熠生辉,像一条璀璨的星河铺展眼前。 是贺淮旭害怕她走夜路,特意安装的。 再看还是感动。 她正望着出神,新来的司机热情地搭话, “这些路灯可是英国进口的!贺总真是大手笔,两天就全部装好了。” 英国进口? 沈书瑜的心脏猛地一沉。 陈雅父母正是英国最大的灯饰生产商... 原来如此。 过去七年,她多少次说过害怕走这段夜路? 他从来只是淡淡一句“让司机接你”。 突然之间一夜安装路灯确实让她很感动。 没想到是为了讨好白月光的父母。 沈书瑜,你怎么又自作多情了? 晚风突然变得刺骨。 她看着那些华丽的路灯,只觉得每盏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司机还在感慨,“贺总对您真上心啊...” 她突然笑出声,眼泪却比笑容先一步滑落。 是啊,真上心。 上心到用给新岳父岳母的献礼,顺便施舍她一点光亮。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 摆渡车行至半山腰,震耳的音乐声浪般扑来。 沈书瑜怔住了,七点了,大奶奶重症病人需要静养的时刻,整座宅子却像在开狂欢派对。 不对... 李佳佳的话像警铃在脑中炸响。 下车后她快步走向宅子,越近越心惊几位奶奶洪亮的谈笑声穿透音乐。 “哎哟大嫂你这腰扭得比小年轻还带劲!” “那是!要不是我家那小子总拦着,我早去参加广场舞大赛了!” 沈书瑜猛地停住脚步,停了几秒,才颤抖着手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穿过玄关,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灯光璀璨,酒水茶点琳琅满目,哪里是重症病人静养的模样? 她脚步踉跄地后退半步,心脏狂跳得快要冲破胸腔。 不会的...大奶奶不会这样骗我… 可李佳佳的话像淬毒的针扎进脑海,“没必要搭进去自己的一生!” 她猛地咬唇,加速冲过最后一道回廊… “砰!” 整个世界突然陷入黑暗。 音乐与欢笑戛然而止。 “山下的施工队断错电了!”是金管家的声音,“就说换颗灯泡,非把整座山搞停电!” 沈书瑜死死贴着冰冷墙壁,指甲掐进掌心。 在绝对的黑暗里,她害怕得一动不敢动。 “已经催了,马上来电。” 几乎话音刚落,灯光骤亮! 她僵硬地转过头… 第36章 去看了奶奶 沈书瑜穿过熟悉的江南园林廊道,小桥流水依旧,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虚无里。她看向院中。 只有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在谈笑,并没有大奶奶的身影。 刚稍稍松了口气,三奶奶就笑眯眯地迎上来,“小书瑜,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你要是以前说了,我们这场会就等着你了。” 沈书瑜攥紧衣角,轻声问,“三奶奶,你们这么吵,大奶奶不好休息吧?” 三奶奶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哎,也就是今天。你知道她最爱音乐舞蹈了,现在只能躺着...就让我们替她热闹,声音大些,她在房里听着也高兴。” 沈书瑜心口那阵紧绷的不安瞬间消散,随之涌上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 她怎么能把大奶奶想得那么不堪? 爱跳舞爱音乐的人,临终前想听听熟悉的旋律有什么错?她居然用那么龌龊的心思去揣测这份心意... “三奶奶,”她声音发颤地抓住老人的手,“是我糊涂了...我能去看看奶奶吗?就一眼,保证不打扰她休息。” 三奶奶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回握她,“好孩子,但刚才我们闹了很久,估计大奶奶也累了。” “摆渡车还在门口等你你快回了,上次是我不好,忘记你没车。” 沈书瑜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门口。三奶奶那句“上次是我不好”像根刺扎在心上。 老人连她没车都记得,自己却那样恶意揣测。 摆渡车旁,一位穿着运动服、满头大汗的陌生阿姨正跳下车,嘴里念叨着,“还好没迟到…” 沈书瑜下意识想问问什么没迟到,车子却已经启动。 她望着那位阿姨匆匆跑进贺家宅院的背影,心里那点疑虑又被愧疚压了下去。 沈书瑜你真是疯了...连路人都要怀疑? 回程的出租车里,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用力掐灭心底最后一丝不安。 希望大奶奶平安健康。 今晚她真的太过分了。 当齐富路别墅出现在眼前时,她已经成功说服自己。 所有疑窦都是病态的多心,那些闪烁的眼神、过分的热情、巧合的停电...都是自己扭曲的想象。 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明天炖些补品去谢罪。 进了别墅。 等沈书瑜推开门时,她感觉客厅像一座被遗弃的黑暗城堡。 沈书瑜的手指刚触到开关,贺淮旭冷硬的声音就从黑暗里刺来, “别开。” 她这才看清男人完全陷在客厅的阴影里,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幽蓝荧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 “去哪了?”他头也不抬地问,每个字都淬着冰。 沈书瑜简直要笑出声。 他不是该在剧院为陈雅家人冲锋陷阵?怎么倒像个被抛弃的怨夫坐在这儿审她? 她懒得搭理,换了鞋径直往楼上走。 “沈书瑜!”贺淮旭猛地起身,电脑“砰”地砸在茶几上。 他眼底翻涌着某种罕见的不安,出口的话却依旧硬得像石头,“我问你去哪了!” 沈书瑜的脚步顿在楼梯上。 这些日子忙着和傅行渊结婚,再加上陈雅的搅局弄得昏头,差点忘了贺淮旭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毛病。 这个被豪门争斗撕碎过的男人,从来就没学会过正常表达关心。 她想起奶奶含泪说过的往事: 贺淮旭父母和爷爷接连离世后,这个被丢进孤儿院的男孩回来时,不会说话也不会哭,只会用拳头砸墙。 花了整整三年才重新开口,却永远学不会好好说句人话。 明明是想问“有没有受委屈”,出口就成了审犯人。 电脑蓝光里他紧绷的下颌线,分明写着恐慌。 怕是又想起小时候找不到奶奶时,面对爸妈意外身亡时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她突然觉得可笑。 自己居然练就了这种本事。 能从他说“去哪了”里翻译出“我很怕你不见”,从砸键盘的动静里听出“别不理我”。 沈书瑜你真是没救了... “去看了奶奶。”她最终干巴巴地答道,故意省略了所有细节。 贺淮旭听见她的回答,紧绷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随即又猛地蹙眉,“你怎么突然想起去看奶奶?” “怎么?”沈书瑜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慌乱,“你怕我去?” “胡说什么!” 贺淮旭立刻拔高音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巴不得你多去尽孝!” 沈书瑜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表演,抬脚往楼上走。 刚踏上一级台阶,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问句,温柔得近乎陌生,“小哑巴...手还疼吗?” “啊?” 她尚未回神,整个人突然天旋地转。 贺淮旭竟将她从台阶上拦腰抱下!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惊呼出声,“啊!” 清脆的惊叫在空旷别墅里荡出回音。 门口值班的保安被惊动,抄着东西就往别墅内跑。 “沈小姐怎么了!” “没事。”贺淮旭将沈书瑜平稳放在地上,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辛苦了。” 保安们恭敬地行礼退下。 队长走到门口时,贺淮旭忽然追加一句,“反应很快。以后继续保持,特别是沈小姐身边出现陌生人,必须立刻报告。” 沈书瑜不高兴了,“贺淮旭,你什么意思,怕我给你戴绿帽?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贺淮旭笑眯眯,“你看看你,我说过这话吗?都是你说的,是不是你想给我戴绿帽?” 沈书瑜一向不会说谎,面对贺淮旭带着压迫的眼眸。 一寸寸压下来。 她心跳得乱七八糟,只能闭上眼。 忽然。 指尖突然传来冰凉黏腻的触感,带着浓重的草药气味。 她诧异地睁开眼,看见贺淮旭正低着头,专注地将黑乎乎的药膏抹在她受伤的指节上。 “...什么呀?”她下意识嫌弃地想缩手,却被更紧地握住。 “狗屎。”他没好气地嘟囔,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齐明挖的。” 可她分明看见他西装下摆沾着新鲜泥点,袖口还挂着几根草屑。 这人大半夜跑去山脚采药,却非要嘴硬说是助理做的。 贺淮旭...你到底想怎样? 打一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若是从前,被接触,被贴心照顾,她会感动流泪吧。 可她是要走的人。 “谢谢。”她突然抽回手,语气疏离,“我累了。” 转身时听见他错愕的呼吸声,却硬着心肠没有回头。 看着她冷漠离去的背影,贺淮旭有些失落。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人。 第37章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齐明刚把贺总亲自采摘的草药仔细收进仓库,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跟着保安冲进来时,却只见贺总站在昏暗的客厅里,修长的手指沾满了黑乎乎的药膏,竟忘了擦拭。 而沈小姐的背影正消失在楼梯转角,单薄得像随时会碎掉。 贺淮旭听见脚步声,扭头见是齐明,眼底刚亮起的光又迅速黯下去。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继续望着空荡的楼梯发怔。 “为什么...”他声音哑得厉害,沾着药膏的手指无意识蜷缩, “为什么我这么关心她了,她却…” 齐明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想起三小时前暴雨倾盆的山路,贺总如何踉跄着在泥泞中寻找草药,昂贵的手工皮鞋陷进泥坑也毫不在意。 那份狼狈又虔诚的模样,连他都为之动容。 明明捧出了一颗心...为什么沈小姐就是不领情?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告诉贺总,沈小姐准备嫁人一事,可当他目光扫过未关的电脑屏幕,微信对话框里刺眼的聊天记录像冰水浇头: 【陈雅:吃了吗?】 【贺淮旭:想你】 【陈雅:我也是】 他心中所有替贺总不值得心疼瞬间粉碎。 还想起贺总每次陪完陈雅后对沈小姐变本加厉的挑剔,想起沈小姐发烧时贺总却在给陈雅选生日礼物... 原来雨不是一天下大的。 他看着贺总依然失魂落魄的侧脸,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一边为旧爱神魂颠倒,一边又对女朋友献殷勤。 “贺总,”齐明最终只是弯腰拾起掉落的药膏管,“药要长期用才会有效。” 他轻轻将药管放在桌上,像放下某种无用的怜悯。 有些南墙总要亲自撞过才知道疼。 而他能做的,只是在彻底崩塌前移开最尖锐的碎石。 贺淮旭蹙眉看向垂首肃立的齐明,敏锐地捕捉到那丝不寻常的沉默。 这个跟了他七年的心腹,此刻竟像藏着什么欲言又止的秘密。 不过他很快自行“想通”了。 下属当然不敢直言老板感情受挫,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保全双方颜面。 沈书瑜回到房间,收到李佳佳短信。 【书瑜,不一定你要见到大奶奶才知道情况,查病历不就好?贺家医疗中心你进不去,贺淮旭的家庭医生你不能求求人家帮忙?】 沈书瑜,【我觉得这是不信任,不好。】 李佳佳,【…,浪费你青春就好?】 沈书瑜也觉得她的青春不能再浪费了。 给贺淮旭的家庭医生发去微信。 【林医生,我想看看贺家大奶奶的病例资料,不知道您那里有权限可以查看吗?我想看看病况做补品。】 翌日清晨。 沈书瑜是被李佳佳电话吵醒。 按下接听。 李佳佳银行业务人员独有的快嘴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书瑜,我最近太忙了都忘了告诉你,明天下午同学聚会。” 沈书瑜迷迷糊糊,“怎么没人跟我说。” “除了我谁还找得到你?你都是贺淮旭24小时保姆,当年的QQ谁还找得到你,只能给我说,可我以为你去加州了,就耽误没给你说,昨天又被大奶奶到底生没生病这件事给绕晕了,也没说。” “不过幸好,来得及,你应该有空吧,邀请函照给你微信了,说是白天去逛校园,晚上去吃饭。为了能够参加我都已经熬了两夜了。” 沈书瑜坐起身准备打开手机查看邀请函,就收到了林医生回她的微信。 【沈小姐。可以查看,但我这两天刚好请假,明天晚上回。】 沈书瑜手指一顿。 刚好错开明天下午的同学聚会,她退出与林医生的聊天框,打开李佳佳的微信消息查看。 同学会邀请函的鎏金边缘映入眼帘,她的眼睛被刺得发烫。 沈书瑜想去,很想去。 这个念头像破土的春笋,顶着七年积压的淤泥疯长。 “哟,我还以为你又不来了。”李佳佳按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的,“这六年贺淮旭不来你也不来。” 沈书瑜手指蜷缩,“王教授也去...当年他替我挨过处分。” 她想起大四那年,贺淮旭的劳斯莱斯堵在校门口示爱,王教授挡在车前吼,“我的学生不是你们有钱人的玩物。” 白发抖得像深秋的芦花。 年初听说身体也不行了,总得去道个谢...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还有个深处藏着隐秘的渴望。 想回校园去见见那个曾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图书馆啃馒头赶论文的沈书瑜。 李佳佳突然笑起来,眼角沁出泪花,“书瑜,我给你说,当年给我下泻药的李娜,现在和秃顶男离异带三娃,这种快乐怎么能错过?” 沈书瑜也被逗乐了,“真假的?” “真的!” “那我更想去了。” “来呀,对了,你要不要带贺淮旭,大家都很好奇你和他怎么样了。” “我得问问。” 沈书瑜挂断电话后,听见楼下大门打开,看了眼时间知道贺淮旭要去上班了。 她连忙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打开门就往楼下跑。 叫停正在开门的贺淮旭,“淮旭,我明天下午有同学聚会,有邀请名额,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贺淮旭闻声抬眼,目光骤然暗沉。 沈书瑜赤足站在楼梯中央,真丝睡裙因奔跑微微卷起,勾勒出纤腰与长腿的轮廓。 他瞥见齐明下意识投去的视线,眸底瞬间结冰,“齐明,去开车。” 几个字砸得齐明仓惶低头,几乎逃也似的冲出门外。 待客厅只剩两人,贺淮旭一把扯下西装外套裹住沈书瑜,动作粗鲁得像在捆扎货物。 布料摩擦过肌肤时,他指尖不受控地颤了颤,多停留了一会才离开。 “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玩。” 沈书瑜手攥着西装外套,语气带着期待,“当年挡着,不让你追我的王教授也在。” “那你替我感谢她,当年不是她,我也不至于越挫越勇。” 贺淮旭回忆当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说完就要转身走。 原本,被拒绝一次的沈书瑜应该像以往一样听话懂事。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 她… 第38章 能陪我参加同学聚会吗 沈书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他即将踏出大门的背影,最后一丝勇气促使她开口, “淮旭,同学们都好奇我们还...我只是怕她们议论,我不喜欢被议论。” 贺淮旭脚步顿住,回头时眉头拧紧,像看什么陌生东西, “原来你要带我出去炫耀?七年了我倒没发现你这么虚荣?” 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沈书瑜心脏。 “你那些同学,” 他语气轻蔑,“除了当家庭主妇嚼舌根还有什么价值?也配让我浪费时间?” 见沈书瑜还要说话,他抬手打断,眉宇间满是厌烦,“够了。我最烦被人当展品盘问。”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西装衣角在门口划出决绝的弧线。 沈书瑜僵在原地,听着跑车发动的声音,突然低低笑出来。 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在慢慢暗了下来,她像个小丑一样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蹲在地上,双手攥着满身他味道的西装许久许久。 泪水像水滴一样,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 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知道,大学时代占据贺淮旭整个青春的人是陈雅,是他的白月光。 所以她很少提及去参加同学聚会。 因为她怕,她怕那些回忆会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她不想他们的感情有任何问题。 可是这一次,她想去,想去和他一起走过当年在一起的地方。 可是他不愿。 也是,他青春的女主角是陈雅,他怎么可能会跟她去。 她是个配角,七年的陪伴已是恩宠,那还敢奢望太多? 张姨的指尖死死攥着毛巾,布料几乎要被抠破。她看着沈书瑜单薄的背影蜷缩在冰冷地板上,心口像被钝刀反复碾磨。 七年了,她看着沈小姐从明媚少女变成如今这般隐忍模样,看着贺总一次又一次用冷言冷语践踏这片真心。 贺总啊...您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她终于忍不住上前,轻轻扶起那个发抖的肩膀,“沈小姐,地上凉。” 时间很快。 等待时候,沈书瑜空看了许多医学知识的书籍,特别是关于癌症方面。 她希望能看在看到大奶奶的病例时候,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离开贺淮旭是治愈自己的一件事。 可她不想伤害照顾过自己的人。 不信任,真的很伤人。 时间到了中午。 李佳佳的大奔准时停在了齐富路别墅门口,她给沈书瑜打去电话,“书瑜,下楼。” 等沈书瑜下楼,李佳佳的眼眸里满是不满。 “你看看,这才几天,又变了个样。” 沈书瑜看了看穿的衣服,都是平常款,疑惑,“那不一样?” “变不好看了。” 李佳佳给她打开车门,说道,“那天你穿上婚纱和傅少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你整个人都是发光的,就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不像现在,很疲惫。他是不是又因为陈雅欺负你了。” “没事,走吧,反正也快结束了不是?” 沈书瑜上车关上门,故作轻松地说道。 到了A市大学。 李佳佳按捺不住性子,先下了车,就听见老同学的调侃,“李经理,不是说好带沈校花来的吗?你这不靠谱。” 李佳佳得意道,“我好闺蜜怎么可能不来,你看。”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副驾。 沈书瑜一身简约针织长裙,眉眼温婉,气质沉静,时光仿佛格外偏爱她,未带走美丽,只添了从容韵味。 当年的校花,如今更显耐看。 女人们见沈书瑜夺走了在场目光。 冷不丁的哼声,“再好看,也会衰老的,现在不就是,七年,什么也得不到。” “就是,听说陈雅还回来了,被欺负得要死。” “就是啊,所以难怪今天同学聚会,都没带出来,哈哈哈,看来贺总就没把她当过未来老婆的人选!” 李佳佳听不得这些弯酸话,站在两人面前,嘴巴长大的说话毫不顾忌口水废物,“秃头老公离婚还有三胎,你都想死了还多嘴多舌。” 沈书瑜连忙下车拉过住李佳佳,“我没事别理她们。” “走啦。” “书瑜。当年你说想把美食带向世界,"班长姜民的温暖声音响起,“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猝不及防捅进她心里最溃烂的伤口。 做到哪一步? 她想起被贺淮旭扔进垃圾桶的蓝带录取通知书,想起他说“做饭能有什么出息”时轻蔑的眼神,想起这七年困在别墅里熬过的无数锅“养胃汤”... 隔壁同学也接了嘴,“书瑜,你当年做的马卡龙...连法国领事夫人都说是她吃过最地道的。” 她低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搓着手指。 这双手曾经能闭着眼雕出巧克力玫瑰,如今连裱花袋都握不稳了。 当年她毕业的梦想是想开一个小店,做自己最爱吃的美食,分享给来来往往的客人。 可和贺淮旭在一起后,她金融出身,在他拿下贺氏集团后成为了背后助力,再也没有时间拿起她最好的厨艺。 只能开一个小厨具店,看着老伙计们找到新的主人,绽放新的味蕾。 而她,永远留在原地。 梦想变得遥不可及。 可这样的付出,这样的牺牲,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想想对不起那些年,厨艺老师对她的夸奖。 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李佳佳感受到了她的失落,连忙回了话,“班长,我们女人哪像你们男人好,你的梦想后面有爸爸妈妈,有女朋友,可女人呢,一辈子都在牺牲。” 说破不点破。 姜民体会到了也不再继续延伸话题。 一路走走停停。 等大家一起捐赠的石头放进教学楼花坛地下时,大家纷纷感慨,“七年,弹指一挥间。”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们现在去吃饭吧。”姜民统筹各位。 带大家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餐饮店,李佳佳神神秘秘的给沈书瑜说道,“这家店是姜民开的,这老小子,偷了你的厨艺,靠自己的金融头脑,真是做得一帆风顺。” 沈书瑜牵强地笑了笑,“挺好,我的厨艺,我的梦想起码没断根。” 众人一起上三楼,路过二楼时,沈书瑜被李佳佳肘击一下。 沈书瑜不解抬头,顺着她所指看去。 她愣在原地。 第39章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 姜民班长走在队伍前列,带着众人走上三楼,边走边介绍道,“这家店主要营业是团队聚餐为主,散客较少,几乎都是定了很久的…” 说完这话声音突然断走廊上,众人纷纷抬头,跟随他的视线看去。 二楼包厢里,坐着沈书瑜的七年男朋友贺淮旭,身边是贺淮旭的前女友陈雅。 李佳佳嘴巴震惊地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手肘捅了捅身边低着头爬楼的沈书瑜。 沈书瑜抬起头,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定格在二楼包厢。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此刻正挺拔地坐在主位。 贺淮旭天生就有这种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气场,像鹤立鸡群。 而他身边,陈雅笑靥如花地侧身与他低语,两人看起来如此登对,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双。 她的脚步猛地一滞,险些没站稳。 他不是在开会吗? 不是说有几个亿的项目要谈,忙得连她的电话都没空接?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陪着陈雅?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接着,包厢里传出恭维, “贺总,每年都见,还得是看陈雅的份上,不然我们这群老同学哪有资格约您出来呀。” 陈雅娇滴滴道,“是啊,还是淮旭哥给我面子,他可是放弃了几个亿的合作项目特意陪我来的。” 方才被李佳佳吐口水的两个女人听后捂着脸一脸讥讽, “原来某人每年都不来参加同学聚会,是因为男朋友每年都要陪前女友参加啊,真是天大的绿帽,瞬间觉得自己那秃头老公好多了,起码会陪我参加活动,不是陪前任。” “还以为七年能混出个什么?真是白给人睡七年。” 沈书瑜咬着下唇,心口猛地一疼。 七年。 她为他推掉所有聚会,今年终于鼓起勇气邀请,却只换来他一句有重要会议。 原来这场会议,是陪陈雅参加她的第七年同学会。 爱与不爱,早就刻在每个细节里。 只是她傻,非要当众凌迟才肯睁眼。 沈书瑜连忙拉住要帮她回怼的李佳佳,笑着摇摇头。 “算了。” 姜民率先移开视线,声音刻意拔高,“大家快上楼吧!" 人群像得到赦令般立刻涌动起来,说笑声重新响起,却都僵硬地避开二楼包厢的方向。 每个人都在表演若无其事,仿佛刚才那场鲜血淋漓的审判从未发生。 毕竟...谁敢议论贺氏掌权人的八卦? 那简直是在找死。 大家心照不宣抬脚继续走,没想到途径包厢时,谄媚的声浪扑面而来, “雅姐带贺总出来,我们哪还用羡慕别人啊!都是别人羡慕我们,我们这一群没混好的,能见到贺总真是太荣幸了。” 陈雅放下酒杯,语气娇嗔却带着得意, “也是淮旭哥给面子。” 对方倒酒,“贺总对雅姐真是深情难忘。” “别胡说~我和淮旭哥可是清清白白,大哥和弟媳的关系。” 陈雅笑着打断。 “雅姐就是太谦虚!”另一侧醉醺醺的男同学突然嚷道,“答案得看贺总怎么说!你说了可不算。” 话音落下,两拨人同时僵住。 包厢内,贺淮旭晃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包厢外,所有同学都屏住了呼吸。 在漫长的三秒寂静里,沈书瑜看见贺淮旭唇角勾起纵容的弧度。 他默认了这场暧昧游戏。 “咯噔。” 她听见自己心口最后那根弦断裂的声音。 原来连撇清关系...他都舍不得。 沈书瑜脸色苍白,齿尖深深陷进舌肉里,直到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才猛地松开。 她曾那样低声下气地问过他能不能来。他说他讨厌被人当做谈资,讨厌被炫耀。可现在呢? 他却甘愿成为陈雅口中津津乐道的资本。 那该是多深的爱,才能让他这样心甘情愿? 她不知道。 姗姗来迟的王教授打断在场所有人,“怎么半天了还没上楼,等我这个老太婆呢不是?快点走。” 众人纷纷看了眼王教授,打完招呼后就往楼上走。 沈书瑜和李佳佳在人群尾巴,刚要抬脚时听到王教授无奈的声音, “书瑜,当年我就想劝你,我一看面相就知道这男的心不在你身上,那现在看明白了吗?男人只会对他爱的女人上心和偏袒,书瑜,你在贺家日子不好过吧?” “真是浪费了。” 沈书瑜手指猛地攥紧。 当年为了贺淮旭,她亲手放弃了金融专业的保研名额。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没能混出个人样。 她对不起当年悉心教导她的王教授。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往后瑟缩地退了两步,让出过道。 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哑得几乎碎掉,“对不起……王教授。” “多大点事?” 王教授却笑了,目光温暖地落在她身上,“我倒觉得,这是好事。” 沈书瑜含泪猛地抬起头,眼中全是茫然。 王教授伸出手,苍老却温柔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不好吗?你现在没有塞不回去的孩子,也没有离不掉的婚。”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父母,这就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日子了。”“这还不算好吗?” “我还听佳佳说了,你爸妈也给你介绍到了更好的,人生呐,就是要学会放过自己,对的人会站在你的前途里等你的。” 沈书瑜咧嘴笑了,“是。” “老了,站着疼,我先上去,你们俩收拾好情绪再上来,我可不想看我看好的学生哭哭唧唧,”王教授故作嗔怪。 她抬脚上楼前又补充了一句,“他现在做这些事说这些话也好,你就当听着,就当是给自己断后路。” 一向好脾气的王教授也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活了几十岁,第一次见这么渣的。” 沈书瑜被逗笑了,心里的那么心酸淡了不少。 是啊,朝前看。 她握紧李佳佳的手,正要跟上王教授的脚步,身后虚掩的包厢门却忽然打开,几句谈笑声清晰地飘了出来: “说真的,我每次见贺总都怕他嫌弃……咱们都早早嫁人,当年那点金融专业的本事早就没了,连喜欢都不敢说了。” “是啊,我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但贺总一点没嫌弃,还指点了我几句,大佬随手洒点的余粮,都够咱们普通人抓住翻身了。” “多亏陈雅在,不然贺总哪会来参加我们这种聚会?” 沈书瑜脚下一软,整个人几乎要从楼梯上跌下去。 就在这一瞬,一只有力的手忽然从身后扶住了她,稳稳地将她拉回。 沈书瑜仓促抬眸… 第40章 查到大奶奶的病例 沈书瑜被吓得心丢了一拍,抬眸一看是李佳佳扶住了她,“小心点,为了个这么渣的渣男不值得哈。” 沈书瑜咬牙点头,一抬眼却正看见陈雅被几个女人簇拥着走下楼,言笑间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书瑜?你怎么在这?” 她倏地转身。 贺淮旭就站在几步之外,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走廊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英俊的几乎耀眼,却也冷漠得令人心寒。 “我靠!他以为我们跟踪他?普信男真下头!”李佳佳当场就要炸。 沈书瑜一把按住李佳佳,王教授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深吸一口气。 她强行压住翻涌的情绪,抬眼直直看向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动, “我来参加我的同学聚会,昨天发消息问过你。” “你呢?你又来这做什么?” 贺淮旭目光微沉,语气淡漠却字字清晰,“我来参加我们班的同学聚会。” 他一句话,彻底划清了界限。 沈书瑜心口猛地一刺。 她以为自己真的能像王教授说的那样,洒脱,朝前看,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疼了。 她是真的想开了。 可没有。 当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所有“有会”“会很忙,没空”、“别等我”的谎言,就像无数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心里,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解释完了,她本该转身上楼。 可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执着什么,却偏偏还想讨一个答案。 她竟然还在期盼。 期盼他来参加同学聚会,是因为他自己愿意来。 她问出了口,“你为什么来的?” 贺淮旭眉头一皱,随即淡淡点头,“陈雅通知我的。” 沈书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像掺了冰碴,“怎么,她喊你,你就不怕耽误你的会了?不嫌弃同学没资源了?也不嫌大家问东问西烦了?” 她一字一句,像刀锋般剖开他曾经的借口,字字诛心。 贺淮旭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尖锐的质问,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却是不解与不耐, “既然是同学聚会,来了不就是攀比较劲?我不来给她撑这个场面,她会被那些人踩到脚底下。” 他语气冷硬,甚至带上一丝责备, “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说完,他再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径直离开。 沈书瑜望着男人毫不留恋的背影,忽然笑了出来,笑得眼眶通红,泪水盈满了眼眶。 她为什么要问?不过是想讨一个态度,一个“不只是因为陈雅”的答案,来掩盖自己从未被真正重视的事实。 可结果呢? 他就是为陈雅而来的。 他不在乎被拿来炫耀,也不介意被攀比,他在乎的只有陈雅的面子。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李佳佳一把搂住沈书瑜,冲着贺淮旭离开的方向大声骂道, “死渣男!早晚有他后悔的那天!” 她感觉到沈书瑜微微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王教授方才的感慨。 是啊,如果当年书瑜没有选择贺淮旭,而是顺利保研读博,如今该是怎样的光芒万丈、前程似锦? 可她付出了整整七年,换来了什么? 不珍惜、不给结果,眼里只有和陈雅的暧昧纠缠。 就连书瑜等了七年的同学聚会他都不屑露面,却好意思说什么“陈雅要面子”? 难道书瑜就不是人?就不要尊严了吗? 李佳佳这暴脾气一点就着,根本忍不下这口气。 她要去找贺淮旭吵架。 她扶着沈书瑜走进二楼一间空包厢,安排她坐下,“我去跟前台要点纸。” 沈书瑜点了点头。 李佳佳踩着高跟鞋,气鼓鼓地就往楼下冲。 一眼就看见贺淮旭独自站在一楼大厅,她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喊道, “贺淮旭,你迟早会后悔的!” “什么?” 贺淮旭听出是李佳佳,皱着眉回头。 “别问我!” 李佳佳看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更来气。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他们倒好,睡一觉全忘了,第二天还一脸无辜地问, “我又怎么了?” 她越想越火大,刚想坦白,却见陈雅从旁边走出来,软绵绵地说,“谢谢淮旭哥。” 这男人! 正牌女友在楼上哭得喘不过气,他倒好,在这儿给前任拎包陪上厕所? 这种渣男不踹难道留着过年吗? 算了,不说了,跟这种人浪费口水都是在耽误书瑜奔赴更好的人生! 她扭头就要上楼。 “李佳佳,”贺淮旭却叫住了她,语气低沉,“把话说清楚。” 她那句“你会后悔的”,像根刺一样扎进他心里,让他莫名烦躁不安。 李佳佳脚步一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碗里的锅里的都想要!死渣男! 她冷笑着放狠话: “怎么?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谈了七年你还不懂?非要来问我这个外人?” 后悔去吧! 等书瑜去了加州,她一定要把贺淮旭后悔的嘴脸拍下来发过去! 让他们一起嘲笑! 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楼。 贺淮旭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行,必须问清楚李佳佳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松开陈雅的包,正要追上去问个明白,身后却传来陈雅轻柔的声音, “淮旭哥,李佳佳就是这样的性格,敢爱敢恨、还特别记仇。” “当年你追书瑜的时候她就对你有偏见,现在看到你陪我来同学聚会,她肯定更生气了。” “偏见”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心中三分之二的不安。 是啊,大学时谁不知道李佳佳是有名的“记仇小天后”? 不仅记仇,记性还特别长。 当年大一劈腿她的那个男生,直到大四都找不到女朋友。 为什么? 全拜李佳佳那张“大喇叭”所赐,校内传遍了不说,连外校的女生都收到了风声。 李佳佳不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从不深究原因。 反正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说几句难听的话也不奇怪。 那句“你会后悔的”,大概也只是气话吧。 不然沈书瑜怎么会什么都不说?七年了,他自认为了解她。 耳边传来陈雅委屈的哽咽,将他的思绪彻底拉回, “都怪我,淮旭哥……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贺淮旭心中最后那点疑问也烟消云散。 他放缓声音安慰道,“怎么会怪你?” 二楼。 沈书瑜和李佳佳整理好情绪,重新上了三楼,参加同学聚会。 王教授难得出席,大家围坐在一起,笑着回忆青春往事,气氛温馨而怀旧。 晚上十点,沈书瑜打车回了家。 刚到别墅门口,遇见了林医生。 沈书瑜先打了招呼,“林医生回来这么快。” “沈小姐有了任务,我肯定得提前回来准备。” 林医生笑了笑。 “能查到大奶奶的病例吗?” “能。” 第41章 你现在看透了 林医生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沈书瑜。 她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哪怕此刻眼眶泛红,对待旁人依然礼貌周到。 他四年前从贺家医疗中心分派出来,担任贺淮旭的家庭医生。 这四年来,他见证了太多。 上一次沈书瑜生病,他也曾想破例带她进入贺家医疗中心就诊。 可贺家医疗中心背后的持股人是贺家二奶奶,明确规定除非特批,否则只接诊贺家族人,外人一律免谈。 被贺淮旭拒绝后,沈书瑜没有抱怨,只是独自想了办法,在深夜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勉强打到车去外面看病。 太多这样的时刻。 她的坚韧,她的沉默,她的付出从不求回报,都让他为这个女孩感到心疼。 而这也是四年来,沈书瑜第一次开口请他帮忙。 所以一处理完家事,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他看着沈书瑜,“沈小姐,当然可以,系统24小时都能登陆,只是需要在贺家的私人网络里才能登陆,所以我说要等我回来。” 边说就边往别墅里进,沈书瑜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后就跟在她身后。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有客厅亮着一盏孤灯,张姨还在里面忙碌着。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景象,沈书瑜却莫名心跳加速,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推开家庭医生办公室的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她后退了两步。 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药水味,不断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站在原地,忽然明白了自己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要背着奶奶调查?这是不信任和不尊重。 万一……万一大奶奶真的病了,并没有装病,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竟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一直敬爱的长辈? 一瞬间,她胆怯了。 “林医生,”她紧张地开口,“我…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儿再过来。” 林医生温和地点点头,“你去忙,我这边不着急。” 她逃也似的来到院子里,拨通了李佳佳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传来李佳佳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 “喂~书瑜怎么啦?” 沈书瑜太过紧张,没听出好友的醉意,声音发颤,“佳佳,我好害怕…我不敢查大奶奶到底病没病…”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先替别人想……”李佳佳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道, “你别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人都是自私的,大奶奶为啥要装病陪你?还不是为了让你稳住贺淮旭的情绪?人和人之间,讲的不就是个‘价值’?” “你现在看透了,不想再被吸血了,这出发点一点毛病都没有!” 沈书瑜觉得李佳佳说得有道理,可真要做起来,还是觉得艰难, “可是上次我去老宅,大家都说大奶奶身体不舒服,确实是病着的。” “哎哟我的书瑜宝贝,” 李佳佳在那边嚷嚷起来,“等你老了我天天给你买保健品!你听到没?音乐声那么大!贺家谁敢在一个真生病的当家人面前这么放肆?除非是她自己想听、自己想跳!” “听我的,现在就查!查出来有病,咱就好好陪着治;没病就干脆利落地道别!别磨叽,等人把你吸干抹净,你到时候连贺淮旭都捞不着,连傅行渊也没了!” 她说着,似乎推开了身边压着的什么人,继续大声道,“你怎么不想想,他们骗你的时候,有没有心软过?” 沈书瑜低低应了一声,这时才注意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暧昧的衣物摩擦声。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 佳佳不是单身吗? “佳佳你……?”她迟疑地问。 李佳佳笑得格外开心,语气轻快,“哎呀,同学聚会遇上老情人,久别重逢,约一炮呗~” “哪个同学啊?” 沈书瑜刚问出口,就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声低喘,她羞得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些,没听清李佳佳后面的话。 “上官宴霖呀,和贺淮旭夹着尿片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沈书瑜挂断电话,重新走进林医生的办公室,态度恭敬,“林医生,麻烦您了。” 林医生低低应了一声,眉头紧锁,目光始终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断敲击键盘,像是在反复尝试什么。 沈书瑜察觉出异常,连忙问道,“林医生,怎么了?” “不清楚怎么回事,”林医生语气凝重,“我的权限突然被取消了,无法登录查看病历系统。奇怪,前两天明明还能正常访问的。” 他一遍遍尝试登录,脸色越来越沉。 沈书瑜心中泛起疑虑。 为什么偏偏是两天前? 李佳佳方才的分析又一次在脑中回响。 可根植于心的道德感,让她无法允许自己以恶意去揣测那位待她极好的大奶奶。 她看出林医生的为难,指尖蜷缩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林医生,如果实在麻烦就不必勉强登录了,您大致了解大奶奶的病情吗?” 她顿了顿,又谨慎地补充道, “我想近期为她准备些营养品,但又不清楚她具体哪里不适,怕弄错了反而加重病情。” 林医生沉思片刻后说道, “我主要负责贺总这边,老宅那边是由我师傅和其他更有经验的同事负责。我只零星听说一些,是结肠癌,早年曾放化疗治愈过,但晚年因丈夫去世、争夺家产、抚养孙子,饮食作息不规律,又复发了…拖到现在,情况不太乐观。” 沈书瑜听得心头一沉。 原来大奶奶身体如此不好,却还一直惦记着她。她非但没有悉心关怀,反而一次次怀疑老人。 林医生叹了口气,低声道,“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听到这话,沈书瑜立刻起身, “谢谢林医生,不用再查了。” 连医生都亲口证实,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爸妈那边她不愿让他们失望,而且她对贺淮旭,早已心灰意冷,早就想走了。 但大奶奶时日无多……她到底该如何选择? 她在楼道里站了许久,思绪纷乱如麻,最终只能再次给李佳佳发去消息: 【我好纠结。大奶奶的病例查不到,不知她还能撑多久。要我继续留在这看贺淮旭和陈雅,我又觉得窒息难受。】 李佳佳秒回:【无语】 沈书瑜:【我快纠结死了。】 李佳佳:【这样,你换个思路:直接去大奶奶的主治医生问不就行了。只要你能问出她至少还能撑两天以上,你就立刻飞去加州领证!路上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只要时间够,你先稳妥把证领了,之后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2章 贺淮旭,你干嘛! 上官宴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下身只围了条浴巾,发梢还滴着水。 他脸色严肃,沉声问道, “佳佳,你刚说沈书瑜要跟别人去领证?贺淮旭还不知道?” 李佳佳醉眼朦胧地望向他,酒精让她毫无防备, “是啊…书瑜付出了七年,结果被贺淮旭绿了还不承认…她彻底失望了,答应了她爸妈去闪婚。” “你这些年都在国外,不知道也正常。” 上官宴霖顿时火冒三丈。 他几年前见过沈书瑜,印象中是个清冷乖巧、又懂事的女孩。 贺淮旭到底是多渣,才能把这样一个乖女孩逼到这一步? 就为了那个拜金女陈雅? 他眼睛是被屎糊了吗? 可骂归骂,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发小的女朋友瞒着嫁人却一声不吭。 更何况,他们通了那么多电话,贺淮旭明明多次提过会娶沈书瑜的啊! 他正想着,李佳佳两条长腿缠了上来,软绵绵的警告, “宴霖…你不准告诉贺淮旭…” 上官宴霖一边敷衍地应着,“我怎么可能说”,一边帮她盖好被子。 谁知李佳佳却突然退开,摇摇晃晃地下床打开门,语气清醒又冷漠,“我睡饱了,你走吧。” 上官宴霖看着她疏离的神情,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弯腰拾起衣服穿上,沉默地离开。 一出房门,他心里堵得难受,立刻拨通了贺淮旭的电话, “淮旭,在哪?出来陪我喝点闷酒。” 第二天一早,沈书瑜主动查了贺家医疗中心官网,找到了大奶奶主治医生赵医生的出诊时间表。 虽然她进不去内部系统,但可以通过公开排班推测医生去老宅的时间。 她仔细核对着。 赵医生今天全天出诊,那明天他休息,应该会照常去老宅巡诊? 刚确认好时间,手机就“叮”的一声进来一条新消息。 是大学时的寝室长安然打来的电话。 当年她们同窗情深,一起勤工俭学,一起熬夜冲刺期末。 可自从和贺淮旭在一起后,她忙得再也没时间赴约,整个寝室八个人,到最后只剩下好脾气的李佳佳还留在她身边。 电话接通,安然热情邀约, “书瑜,好久不见!昨天同学聚会都没来得及好好聊你就走了,今天要不要再约一下?月色KTV,就我们几个姐妹。” 沈书瑜今天没事,爽快答应,“好。” 这难得的干脆,反而让安然愣住了,“ “你真是沈书瑜本人吗?往年可从来约不动你!” 沈书瑜不由笑了, “是我。那个恋爱脑终于醒了,也该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了。” 和姐妹聚会,总想穿得漂亮些。 上次收拾行李后,她几乎没留什么衣服在齐富路别墅,除了几套贺淮旭送的晚礼服。 从前不敢穿,因为他一句“不喜欢她太暴露”。 可现在,都快散了,谁还在意他喜不喜欢? 她就要穿得好看。 她取出一条黑色抹胸长裙,丝绸质感柔软垂顺,紧紧包裹着身体曲线,前凸后翘,每一寸都勾勒得恰到好处。 镜中的自己,雪白肌肤在黑色蕾丝的映衬下愈发诱人,连她自己都有些脸红。 她仔细化好妆,踩上十厘米高跟鞋下楼。 楼下的张姨一抬眼看见她,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太美了! 到了KTV,安然和其他六位室友一见到沈书瑜,眼睛里瞬间写满震惊和激动。 “果然还是没结婚好!换个衣服、化个妆,立马又是当年那个惊艳全校的沈书瑜!” “是啊!要不是这次同学聚会见到你,我都要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喻婷说得格外认真,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李佳佳今天不在,我终于能独占校花真容了,感动!” 安然笑着打断大家, “好了好了,你一句我一句,还让不让书瑜说话了。” 沈书瑜倒不介意,洒脱一笑,“没事,恋爱脑刚切掉,还热乎着呢。” 一句玩笑,瞬间把大家拉回当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沈书瑜沉浸在这久违的轻松中,只觉得那七年仿佛一场大梦。 喻婷递给她一杯酒,凑近问,“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沈书瑜接过酒杯,笑着站起身,“来都来了,唱歌!” 她一口气点了十首:《匆匆那年》《再见》《栀子花开》《起风了》…… 她的嗓音清澈动听,每一句都像带着故事。 没过多久,包间外竟渐渐聚了些人,都不自觉地被她的歌声吸引,驻足聆听。 贺淮旭正陪着几个重要的商业伙伴走过走廊,谈笑间,他们也被门前的凑热闹的人吸引。 也停下脚步望去, 一抹熟悉的、却从未如此妖娆的身影猛地撞入他的视线。 他的女朋友—沈书瑜。 穿着他送给她的,却从未在他眼前穿过的黑色抹胸长裙。 在一个喧闹的包间里,拿着麦克风,眼神迷离,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扭动。 门外的男人说道,“歌唱得好听,人也长得这么美,不愧是月色,高档KTV妞都不一样。” “去问问能不能点。” 贺淮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度。 合作伙伴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问,“贺总,怎么了?” “没事,遇到个…熟人。” 贺淮旭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他对新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让合作伙伴先去预定包间,自己则脚步一转,推开了沈书瑜所在包间的门。 音乐声震耳欲聋,他的出现却像一道冷空气突然入侵。 最先发现他的是安然,被吓得扔掉了手里的骰子。 “贺…贺总?”安然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 沈书瑜正唱到这句,感觉气氛不对,一回头,就对上了贺淮旭那双深邃却翻涌着暗火的眸子。 她的歌声戛然而止,麦克风里只传出伴奏的音乐 “你…你怎么来了?”沈书瑜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拉一下过短的裙摆。 顾夜宸没回答,大步走过去,无视了包间里所有目瞪口呆的人,一把抓住沈书瑜的手腕,脱下自己的高级定制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严严实实。 “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不悦,几乎是把她半搂半抱地拽出了包间,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走廊稍显安静处,沈书瑜被他困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 “贺淮旭,你干嘛!我和室友们出来玩而已!”沈书瑜试图挣扎,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但更多的是被他莫名其妙的态度气到。 第43章 沈书瑜现在能走了吗? 沈书瑜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室友们这么多年才难得聚一次,她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会儿,贺淮旭却连这点自由都不愿给她吗? 他甚至懒得给她留半分情面,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仿佛她只是他随手可以拎走的物件。 是啊。 她差点又忘了。 他所有的耐心、包容和明目张胆的偏爱,从来都只属于陈雅。 而她这个所谓的“正牌女友”,说到底,不过是个暂时摆在台面上的替身罢了。 “你还生气了?” 贺淮旭低垂着脸,目光沉沉地锁着沈书瑜,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我就来玩玩……这七年我几乎没和她们聚过了。” 沈书瑜被他那几乎要噬人的灼热视线盯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玩?” 贺淮旭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修长的手指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直面自己, “玩需要穿成这样?你不知道外面那些男人的眼睛都快钉在你身上了?你就这么享受?” “这条裙子送你三年了,在我面前一次都没穿过。怎么,穿出来给外人看就行?还是说……”他语气骤冷,带着刺骨的讥讽,“你就是在故意穿给谁看?” 沈书瑜听出他话里毫不掩饰的讽刺与怒火,明知他一向霸道专横,可这样被当众拽出来羞辱,再联想到他对陈雅那种无条件的偏袒与温柔,积压的委屈和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我爱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穿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管我?谁看我了?我们只是在里面唱歌!” “自由?” 贺淮旭眼底瞬间墨浪翻涌,浓烈的占有欲几乎化为实质, “沈书瑜,是你亲口说要嫁给我,要当贺太太。既然是我的人,就别想着穿成这样在外面招摇!你的自由,不包括这个!” “你简直不可理喻!谁招摇了!”沈书瑜气得眼圈通红,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放开我!”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因为生气而更加鲜润的唇瓣,贺淮旭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强烈的嫉妒。 他知道自己话重了,但他别扭的性格让他说不出软话。 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带着惩罚的意味,霸道不容拒绝,直到感觉怀里的人渐渐软下来,才稍稍松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 “……”沈书瑜被吻得七荤八素,一时忘了反抗。 贺家旭看着她迷蒙的眼睛,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语气依然又冷又硬,却泄露了真实情绪, “……以后不许穿这样给别人看。只能穿给我看。” 说完,似乎觉得这话太过暴露内心,他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免得丢我的人。” 沈书瑜原本还气着,可听他这句明显口是心非的话,再瞥见他耳根那一抹不自然的微红,忽然就气不起来了。 她眨了眨眼,故意凑到贺淮旭面前,声音里带上一丝狡黠, “哦?所以贺总刚才……是吃醋了?” 贺淮旭身体一僵,眼神下意识闪躲,立刻板起冷脸,“胡说八道。我只是不允许我的所有物被旁人觊觎。” “是吗?” 沈书瑜裹紧了他宽大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清洌的气息。 她嘴角忍不住弯起来,“那好吧,你的‘所有物’现在冷了,要回家——‘主人’送不送?” 贺淮旭瞪了她一眼,对她故意的调侃有些恼火,却更紧地将她揽进怀里,几乎是半抱着她往电梯走去。 “回家自己总结问题在哪。” 他语气依旧强硬,可揽着她的手臂却收紧了几分,透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与保护。 “那……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沈书瑜小声商量,“我室友们还在等我,都好几年没见了……” 话音未落,贺淮旭已揽着她转身,一把推开了包间的门。 里面的六人顿时吓得噤声。 安然声音都有些发颤, “贺、贺总……我们就是单纯唱唱歌,没别的项目,您放心……” 贺淮旭下颌微抬,招来新助理,“这间包间今晚的所有消费,记在沈书瑜账上。” 沈书瑜悄悄伸手,在贺淮旭腰侧拧了一把。 请客不是不行,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可她根本没唱几句啊! 却听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刷我的卡。” 沈书瑜微微一怔,侧眸看去,只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滚动的喉结。 “各位,”他声音平稳,却带着天然的压迫感,“沈书瑜现在能走了吗?” 这句话让在场六人都愣住了。 看来昨天听到的传闻未必是真。 看这个样子,贺淮旭分明更在意沈书瑜。 陈雅手段再多,恐怕也难撼动这份偏爱。 安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笑道,“谢谢贺总!谢谢书瑜!下次再约!” 贺淮旭满意地点头,搂着沈书瑜径直离开了包间。 沈书瑜没有错过室友们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 可那羡慕的目光越明显,她心口就越是疼得尖锐。 她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贺淮旭强烈的占有欲在作祟。 如果今天她只是穿着平常的衣服安静地坐在角落,他或许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一个替身罢了。 他兴致好的时候就逗弄两下,图个开心;心情不好了,便随手放在一边。 贺淮旭啊贺淮旭…… 世人都说占有欲也是爱的一种。 可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在她痛到极致之后,才施舍一颗裹着糖衣的砒霜? 让她短暂地甜一下,没过两天,又亲手将她推回泪流满面的现实。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沈书瑜轻轻合上眼,任由沉重的倦意将自己拖入深眠。 贺淮旭侧过头,目光落在沈书瑜脸上。 她平日素净的脸上略施粉黛,平添了几分柔媚,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无声间牵动人心。 他看得有些出神。 这是谁家的女朋友,这么招人? 他家的。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忍不住自嘲地弯了下嘴角。 贺淮旭,你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在干嘛? 七年了,他非但没觉得腻,反而越看越顺眼。 要是真结了婚,怕是更舍不得放手。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任她的妆容蹭在他的西装上,也丝毫没皱一下眉。 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除了在床上,他几乎从不主动牵她,更别说拥抱。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却开始下意识地想要靠近,想要牵手,想要把她圈进怀里。 沈书瑜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在轻轻晃动。 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贺淮旭低沉的嗓音就从头顶传来,“醒了?”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稳稳抱在怀里,一路走着。 难怪天上的月亮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淮旭,快放我下来。”她小声喊道,耳根有些发热。 “自己不会下来?”贺淮旭低笑一声,故意收紧了手臂,存心逗她。 沈书瑜抿了抿唇,忽然心一横,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 第44章 她嫁给谁? 沈书瑜刚抬起手,想要主动环住贺淮旭的脖颈,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贺淮旭轻轻将她放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上官宴霖? 这小子不是在美国读博吗?怎么突然这个点往国内打电话?估计又是想李佳佳想得受不了了? 李佳佳毕竟是沈书瑜的闺蜜,他并不希望兄弟那点痴情事儿被捅破。 他举起手机,朝沈书瑜做了个口型,“工作电话。” 说完便转身走向一旁的小路接听。 电话那头,上官宴霖得知兄弟的“女朋友”可能要悄悄跟别人领证的消息后,心里堵得难受,独自喝了一整晚闷酒,却依旧没能说服自己保持沉默。 他最终还是决定告诉贺淮旭。 毕竟他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 他声音带着酒醉后的含糊,“淮旭……出来陪兄弟喝两杯,我心里……闷得慌。” “又是因为李佳佳?”贺淮旭直接猜中。 “嘶……”上官宴霖叹了口气,“你就非得往兄弟伤口上撒盐是吧?” “快来。” “行。” 贺淮旭挂断电话,转身走向沈书瑜,简单交代道:“我去接宴霖,他喝多了。最多半小时就回来。” 沈书瑜微微点了点头。 以前他从不报备行程,如今突然主动交代,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贺淮旭赶到酒吧时,只见上官宴霖一个人瘫在吧台上,哭得不成样子。 他有洁癖,只远远站着,蹙眉道, “有事说事。再不说,我叫人直接送你回去了。” 上官宴霖醉眼朦胧地抬起头,一见是他,顿时来了精神, “淮旭……大嫂最近好吗?你们……感情还好吗?” 贺淮旭回想起出门前她温顺窝在他怀里的模样,应当算不错吧? 都要结婚了,应该算不错? 他有些不耐, “你自己那点事都理不清,倒有闲心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上官宴霖一听就急了,猛地站起来, “淮旭!一码归一码!我那点事算轻的,你可小心,别到时候女朋友嫁给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嫁给别人?她能嫁给谁?” 贺淮旭只觉得他醉得不轻,没话找话,懒得再纠缠,抬手招来酒吧保安,“送他回上官家。” 说完,他再没多看好友一眼,转身独自开车疾驰返回齐富路。 从外面看,整栋别墅一片漆黑,没有一盏灯亮着。 沈书瑜不等他? 就这么睡了? ……她睡得着? 贺淮旭猛地停好车,快速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便径直推开了沈书瑜的客房门。 “怕黑也不知道开盏灯?我记得只夹伤了一根手指,另外四根应该还好用吧?” 沈书瑜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小声嘟囔, “习惯了……从小就关灯睡的。” 所以她宁愿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也不愿开灯。 “你快回去睡吧,我好困……”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帮我带上门,谢谢……” 贺淮旭盯着眼前这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就这? 忽然,上官宴霖那句“你老婆要是嫁给别人,你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猛地撞进脑海里。 他一个大步上前,倏地掀开被子,沉声问道, “沈书瑜,你还会嫁给我吗?” “嫁嫁嫁。” 她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剩嘴里无意识地嘟囔。 贺淮旭这才满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一夜安睡。 天刚蒙蒙亮,沈书瑜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刚惊呼“有鬼”,就听见身后传来低沉带笑的声音, “醒了?今天七夕,你想怎么过?” 什么? 七夕? 她一个准备悄悄跑路的人,贺淮旭居然要和她过七夕? 况且她今天还得去找赵医生问大奶奶的情况……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摇头,“没空。” “没空?”贺淮旭掀被子的手一顿,目光审视地看向她, “七夕情人节你说没空?那你要和谁有空?” 这句质问瞬间惊跑了沈书瑜的睡意。她连忙打马虎眼, “有空,有空……中午吧?我晚上怕黑,想早点睡。” “小懒猪。” 贺淮旭轻嗤一声,随手丢来两张门票,“路过商场人家发的,七夕情侣活动,正好是中午。” “待会儿你和张姨先过去,我开完会就来。” 根本没给沈书瑜拒绝的机会,他说完便转身下了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到了中午, 她和张姨抵达商场后,她们将门票交给工作人员。 对方热情地引她们走向最前排的位置,沈书瑜却摇摇头,“麻烦帮我们换个角落的位置吧。” 在一起七年都未曾公开,如今她都要走了,何必再给他添麻烦? 也好让他日后与陈雅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 工作人员却笑着解释, “这个位置是贺总特地花钱订下的,别人坐不了,您放心就好。” “真羡慕您,有贺总这样的男朋友。” 活动是情侣拥抱比赛,坚持最久的一对将赢得七夕大红包。 全场有一百多对情侣,沈书瑜却独自站在第一排的位置。 可时间已过去半小时,她仍是一个人。周围围观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工作人员也来询问, “沈小姐,贺总还没到吗?” 张姨看不下去,尤其是对比身边亲密相拥的情侣,她低声道, “沈小姐,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贺总?” “再等等吧,”沈书瑜轻声说,“他答应会来的。” 她了解贺淮旭,虽偏袒陈雅,却向来重诺。早上说开会,或许只是被要事耽搁。 她甚至存了一丝私心。 围观的人越多,待会儿他出现时,她的“存在”就越能被记住。 既然七年得不到结果,至少该留下一点痕迹。 哪怕只是做个“有名有姓”的前任。 可半小时过去,指点与议论愈演愈烈。 张姨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贺淮旭的电话。 却没想到…… 第45章 再探贺家老宅 沈书瑜今天早上听到贺淮旭主动提起七夕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漾开过一阵隐秘的、压都压不住的开心的。 因为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说要和她过七夕。 往年的每一个节日,几乎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提前准备礼物、精心布置、小心翼翼试探……最后却往往只等来他一句“忙,下次再说”。 所以这一次,她很期待他能来,期待他能记得,期待他能像寻常男友那样,陪她完成一场普通情侣都会做的事。 所以她不问。 她宁愿就这样毫无把握地等下去,至少还能自己骗自己: 他也许正在路上,他也许只是迟到,他也许……真的会来。 自己骗自己,也好过被他亲口告知“不来”那一刻的失望。 能多享受一刻自欺欺人的快乐,就多享受一刻吧。 但身后的张姨已经忍不住,主动拨通了贺淮旭的电话。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贺总,您……还来商场参加活动吗?”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传来贺淮旭冷静的声音, “估计来不了,会议还没结束。你陪沈小姐逛逛,买什么都可以,刷我的卡。” “贺、贺总……” 张姨看着沈书瑜骤然黯淡的眼神,还想再说什么,那边却已挂断了电话。 沈书瑜对心疼她的张姨轻轻摇头, “没事的张姨,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七年他一直都更忙工作,您也知道……如果不是我主动走出来,大概现在还在陪他一起加班。我们要体谅他。” “可今天…是七夕啊,沈小姐。” 张姨望着她强撑的背影,忍不住低叹。 七年。 沈小姐等过多少次? 做好饭,他不来了; 陪他在公司加班,他却先走了; 太多太多次了… 贺总,若有一天沈小姐真的嫁给别人,你会后悔吗? 张姨深吸一口气,抬步想去追沈书瑜,却见她突然停在通道中央,一动不动。 她侧身望去,顿时惊得低呼一声。 沈书瑜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咖啡馆。 明亮的玻璃窗内,贺淮旭正陪着陈雅挑选甜点,两人言笑晏晏,姿态亲昵,身后的齐明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所以…刚才的会议,只是借口? 沈书瑜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根根针狠狠扎透,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她还没和傅行渊领证,就还是贺淮旭名义上的女朋友。 七夕情人节,她的男朋友却在陪他的“弟妹”、他的前任过节! 而对她这个正牌女友,他却选择了撒谎! 想起自己刚才还在替他开脱、体谅他“工作忙”,沈书瑜只觉得无比讽刺。 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再也盛不住汹涌的泪意。 她慌忙低头,不想被人看穿狼狈,只想赶紧躲进洗手间整理情绪。 可七夕叠加周五,商场人潮汹涌。 她非但没能挤出去,反而被人流推搡着往前。 竟一路被挤到了那家咖啡馆的门口。 就在那一刻,店门从里面被推开。 贺淮旭一抬头,直直对上了沈书瑜通红的双眼。 女人一袭白裙,长发编成辫子垂在一侧,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贺淮旭心头猛地一紧,快步上前想要解释,“书瑜,我真的是开完会才顺路过来的……” 沈书瑜却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离得这么近……你看清了吗?” “看清什么?”贺淮旭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清她的小丑模样。 沈书瑜只觉得胸口堵得发疼。 他订的位置,他让她坐在最显眼的第一排,承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她甚至还满心欢喜地期盼着他能来,期盼着“贺淮旭是她男朋友”这件事能第一次被光明正大地记录下来。 可事实呢? 他和陈雅就在不远处的咖啡馆里,或许早就看清了她像个傻子一样苦苦张望的模样。 毕竟第一排那个位置……谁看不见呢? 她化了精致的妆,穿上最美的裙子,戴好首饰项链,可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狼狈又可笑。 为什么她都已经选择隐忍退让、不吵不闹地准备离开,他和陈雅却还要步步紧逼? 七年的感情,就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留给她吗? 那两张门票,她曾以为是爱的证明,现在才明白不过是让她出丑的道具。 不爱了,大可堂堂正正地结束,何必用这样的谎言、这样的手段来践踏她的真心? 有些痛,是真的能钻入骨髓、刻进心脏。 沈书瑜笑了,笑得眼眶湿润,脚步踉跄地向后跌去,被身后的张姨慌忙接住。 贺淮旭看得心疼,想要伸出手去扶,被沈书瑜无声让开了。 她想转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刚站稳,就听见陈雅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大嫂,我给你也点了杯咖啡~在那儿坐了很久,肯定困了吧?”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不愿抬头。 太狼狈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陈雅看着她这副隐忍的模样,心头一阵快意。 她笑着伸出手,故意将那杯滚烫的咖啡塞进沈书瑜毫无准备的手中。 “啊!” 沈书瑜被烫得下意识松手,咖啡杯应声摔落,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啊呀!” 陈雅立刻惊呼一声,瞬间带上哭腔,眼圈说红就红,“淮旭哥……我们、我们买的明明都是冰饮啊,根本不烫的……是不是大嫂不喜欢我,才……” 她声音颤抖,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我、我还是先走吧……” 说完,她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贺淮旭眉头紧锁,目光不赞同地看向沈书瑜,语气带着责备,“书瑜,你作为准大嫂,就是这样处事?大惊小怪,一点容人的气度和长嫂的风范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她被烫红的手,也没有去分辨那杯咖啡究竟是冷是热,便径直转身,两步追上根本没打算真走的陈雅,拉住了陈雅的手腕。 钻石锐利的光芒刺进沈书瑜眼底,疼得她心脏骤缩。她快步上前拉住陈雅的手,待看清那枚戒指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是Tiffany的Soleste系列。 是她喜欢的款式,也是他说会送给她的。 “弟妹...”沈书瑜瑜声音干涩地发颤,“这戒指...在哪买的?” 陈雅优雅地抽回手,对着商场灯光转动戒指,“你说这个呀?” 钻石火彩割疼沈书瑜的眼睛,“早上和淮旭哥吃早餐时他送的~” 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 原来早上那句"紧急会议",是陪着白月光挑选送给她的戒指。 沈书瑜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盼了几年的求婚戒指,最终戴在了别人手上。 替身果然只配用别人挑剩的,甚至可能连挑剩的都不配。 “书瑜...”贺淮旭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不用说,”她扯出惨淡的笑,“弟妹想要...给都是应该的。” 商场人流如织,无数视线黏在她们身上。她甚至能听见快门声。 至少...给他留点体面吧。 所以她没闹。 “你们逛吧。”她后退半步,声音疲惫,“我和张姨要去老宅。” 贺淮旭看着沈书瑜苍白的脸,心口发紧:"怎么突然去老宅?" 第46章 发现大奶奶装病! 贺淮旭心里堵得难受。 他今天特意早起工作,就是想有时间能陪沈书瑜过七夕。 谁知陈雅突然闯进办公室,试戴他本想送给沈书瑜的戒指,结果卡在手上取不下来。 工匠放假,只能由她暂时戴着。 本来还要再找办法摘下来。 陈雅哭哭啼啼,还说,“淮旭哥,我戴了你的戒指,被大嫂误会怎么办?” 听到这话,贺淮旭竟隐隐期待沈书瑜会吃醋,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还在乎他。 毕竟上官宴霖的话终究在他心里留了痕。 可是没有。 她没有吃醋,似乎毫不在乎? 关于活动。 他早早被陈雅拖到商场等。 等的过程中,陈雅说无聊闹着逛街,他想着时间还早,就顺便看看。 他也让陈雅留意沈书瑜是否到来,陈雅也一直跟他“没看见”。 明明是她自己迟到,现在反而怪他? “去老宅就快点去吧,大奶奶睡得早。”语气冷漠毫不在意。 沈书瑜转过身时,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可没走两步,她还是回了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淮旭,你就真的…不解释了吗?” “说了你也不会信,有什么好说的?”贺淮旭看着她,语气冷淡。 沈书瑜咬紧下唇,只觉得这句话问出口,简直是自取其辱。 从前他总会多哄她两句,她也顺势就下了台阶。 可如今有陈雅在,他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是啊,谁会在意中人面前,去哄另一个女人呢? 尤其是在七夕这天。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的自尊被那两人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就算再有勇气,也不敢回头看第二眼。 沈书瑜啊沈书瑜,你在等什么? 这一幕你不是早该预料到的吗? 她离开,贺淮旭就不会再有羁绊,可以更快地迎娶陈雅进门。 可当亲眼所见时,心口还是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走得很慢。 难过是真的,想等他一句解释也是真的。 可一直走到商场门口,身后都没有传来任何挽留的声音。 秋夜的空气还残留着些许暖意,可沈书瑜只觉得浑身冰凉。 那天被夹伤的手指也开始隐隐作痛。 张姨心疼地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沈书瑜,声音哽咽, “沈小姐……”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心酸,一句也说不出来。 沈书瑜抬起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挤出一抹苍白的苦笑, “没事的张姨,我们走吧…去老宅。再晚,赵医生也要下班去过七夕了。” 张姨连忙点头,掏出手机叫了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坐进车里。 到了山脚下,她们换乘摆渡车上山。每一次来老宅,似乎都带着一身伤痕。 路边耀眼的路灯,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这七年的付出和真心。 她深深低下头,任由眼泪一颗颗砸向地面,不敢抬手去擦,怕弄花了精心化好的妆,让病中的大奶奶看出端倪,平添心疼。 多可笑啊。 她倾注了全部真心的七年,换来的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玩弄。 到了老宅,沈书瑜发现今天宅子里格外安静,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人。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大奶奶的主治医生——赵医生。 赵医生是全球顶尖的专家,常驻大奶奶身边,也认得沈书瑜,知道她性子好,为人善良。他有些意外地问,“沈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沈书瑜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疑问,语气小心翼翼, “林医生,您跟我说实话……大奶奶的病,到底是真的还是……” 林医生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沈书瑜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您直说就好……” 林医生这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大奶奶的身体……其实一切安好。”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切安好”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沈书瑜。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奶奶……竟然也骗了她? 为什么? 难道这也是贺淮旭和陈雅想看到的?就想看她着急慌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就在她怔愣之际,金管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轻声道, “沈小姐,大奶奶想见见您。” 沈书瑜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这位她一直尊重爱戴的老人。 她不相信大奶奶会帮着陈雅欺负她。 她将张姨留在客厅,独自跟着金管家上楼。 金管家为她推开房门,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声道,“沈小姐,进去吧。” 说完,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离去。 真相? 沈书瑜忽然有些不敢迈步了。 她害怕那真相的重量,是她无法承受的。 “小书瑜,来了就进来吧。”房里传来大奶奶温和的声音。 沈书瑜踏进房间,只见大奶奶正坐在窗边的躺椅里晒太阳,暖色的光晕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一时看不出真实气色。 大奶奶笑了笑,目光慈爱却带着一丝歉然,“小书瑜,生大奶奶的气了?” “这件事是大奶奶不对,没能及时拦住淮旭那孩子胡闹。但我向你保证,他这么做,绝不是因为陈雅,更不是为了戏弄你。” 听到大奶奶温和的解释,沈书瑜鼻尖猛地一酸。 大奶奶一向最懂她,懂她的倔强,也懂她说不出口的委屈。 她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上前握住老人苍老的手,哽咽道, “大奶奶,我生不生气没关系,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我不要听您任何不好的消息。” “好,但淮旭为什么这么做……你可以去问问他。” 说完这句,大奶奶费力地从身旁取出一张名片, “加州那边有我一位好姐妹,你过去之后可以找她。她性子……和奶奶差不多。” 沈书瑜泪水涟涟的脸庞上写满了震惊, “大奶奶……您?” 大奶奶吃力地笑了笑,眼神却通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淮旭说装病能留你一阵子,我就顺着他演了。奶奶也有私心……因为我发现,有你在的时候,淮旭的情绪才最稳定,这是好事。” “可是奶奶也不能太贪心。” 她轻轻抚过沈书瑜的手背,“你这么好的姑娘,是爸妈手心里的宝贝,我不能这么自私地绊住你。” “大奶奶!” 沈书瑜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她一直背负着对贺家、对大奶奶的愧疚,不敢离开,怕伤了贺淮旭,更怕伤了真心待她的奶奶。 却没想到,大奶奶早已看透一切,甚至支持她离开。 “也挺好,”大奶奶语气轻松了些,带着点调侃,“以后我不在了,有陈雅那丫头磨磨他,我也乐得看戏。” “大奶奶,您别这么说……”沈书瑜握紧她的手,声音哽咽。 “对了还有…” 第47章 大奶奶坦白一切 大奶奶疼爱地摸了摸沈书瑜的头发,声音沙哑而疲惫, “奶奶啊…也想你爷爷了。怨他走得太早,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贺家,在这深不见底的豪门里,独自撑着,偷偷流眼泪。” 沈书瑜听说过那些往事。 大奶奶接手时,上有资本施压夺权,下有虎视眈眈的伯叔争夺家产,那真是一段血雨腥风的日子。 所以贺淮旭的成长是在夹缝里生长。 以至于她知道后,会尽力包容贺淮旭,尽力去温暖他,就是希望他能感受到一点人间的真情和暖意。 可七年了,她似乎并没有做到。他心里装的,终究只有陈雅。 “好了,” 大奶奶收回思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还正年轻。行渊那孩子,就是身体弱了些,性子是顶好的。嫁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 说着,她将一张银行卡塞进沈书瑜手里,“这是奶奶给你的嫁妆。” 沈书瑜连忙推拒,指尖触到老人冰凉的手,心里一紧,却因着急拒绝而忽略了这份异常, “大奶奶,我都不嫁给贺淮旭了,这钱我不能要。” “这本就是早就备好要给你的,” 大奶奶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脸上的疲态愈发明显,“你现在要嫁人了,那就是嫁妆。奶奶怕是去不了加州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淮旭。他自己造的孽,该他自己受着。” “好啦,奶奶年纪大了,累了,要休息了。老金……” 她唤了一声,目光却仍落在沈书瑜脸上。 沈书瑜抬眸,撞进大奶奶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不舍,是痛楚,是深深的无奈,还是一些她无法触及的、更沉重的东西。 她被金管家扶着出了门交给张姨,金管家最后说一句, “沈小姐,带着大奶奶的爱,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 沈书瑜将大奶奶的深意默默记在心里,没有再多言。 下山的摆渡车上,她的心情依旧沉重,但一想到大奶奶身体康健,时日还长,便又感到一丝宽慰。 那七年的难过,终究只关乎她和贺淮旭之间。 刚坐上滴滴车,李佳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熟悉的大嗓门透着关切, “书瑜,情况如何了?” 沈书瑜声音有些哽咽, “大奶奶没生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她只是想让我多陪陪贺淮旭。” 李佳佳一副早已料到的语气, “唉,人嘛,说到底都是自私的,这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你别太难过了。那……大奶奶对你离开的事怎么看?” “她都知道,甚至连我要嫁给傅行渊她也知道。”沈书瑜提起这个,眼眶又湿了, “她说为我高兴,还给了我一份嫁妆。” “大奶奶是真心疼你。” 李佳佳感叹道,随即话锋一转,没心没肺地安慰, “不过没事!傅行渊肯定更疼你!” “嗯,我知道。” 沈书瑜轻声应着,“我也会听爸妈的安排,待会儿就联系他们,和傅行渊那边敲定离开的时间。”她顿了顿,“估计…就这几天了。” 李佳佳的语气立刻雀跃起来, “太好了!你快给叔叔阿姨打电话吧,他们这几天急得不行,又不敢催你,怕你心软愧疚,只好让我来旁敲侧击。” 想到爸妈小心翼翼的爱护和无声的焦虑,沈书瑜心口涌上浓浓的愧疚。 挂了电话,车子正好驶回齐富路别墅。 沈书瑜轻声道别张姨,独自上了二楼客房,反手锁上房门,这才深吸一口气,给爸妈打去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起的。 那头传来妈妈何敏小心翼翼的声音,“书瑜?有消息了吗?” 沈书瑜努力让语气平静下来, “嗯,刚和大奶奶谈了很久……也知道了她装病,其实是不想让我走。” “哎呀!这家人真是……” 何敏一听就来了气,“你付出了七年青春还不够吗?幸亏你是真没嫁过去,不然我得哭晕在老家房梁下!” 沈书瑜知道妈妈是在用夸张的方式逗她开心,心里一暖,也没憋着情绪, “妈,大奶奶也不是故意的。就像佳佳说的,大家立场不同,说不上谁对谁错,她最后祝福了我,也希望我一切顺利。” 听见妈妈似乎还想说什么,沈书柔轻声打断, “妈,是时候联系傅行渊了。让他安排私人飞机吧,我去加州…和他领证结婚。”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何敏带着哽咽却无比欣慰的声音, “好…好……妈妈这就去说,这就去……” 电话挂断,沈书瑜觉得倍感轻松,起身去洗了个澡。 刚出来就听见手机微信响起。 点开查看。 傅行渊,【书瑜,私人飞机我约好了,在明晚去,其他哪里还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和我说。】 沈书瑜点开下面图片,头等舱,后天? 这速度? 真快。 她回复,【谢谢。】 沈书瑜关了手机,感觉有些饿了,便系好浴袍下楼想找点吃的。 刚走到楼梯口,一股浓郁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红烧肉! 张姨总是记得她只爱吃纯瘦的。 心里那块关于大奶奶的石头终于落地,也确定了要离开,不再纠缠于贺淮旭和陈雅之间,她忽然觉得格外轻松,胃口也开了,忍不住开心地喊道, “张姨!” “哎!” 张姨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笑, “我一回来就用高压锅炖上了,刚好出锅,快来尝尝!” 沈书瑜开心地点点头,坐下来满足地吃了两大碗。 饭后她正看着电视,就见齐明推门进来。一见她,齐明下意识想把手里提着的东西藏到身后。 沈书瑜只当没看见。 都要走了,有些人有些事,你不提,他不说,各自安好。 可齐明却主动开口,语气有些匆忙, “沈小姐,贺总正在回来的路上。这些……这些是今天在商场买的东西,是贺总特地给您买的。” 解释完,他就想快步离开。 沈书瑜却忽然放下手中的水杯,声音轻轻的,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齐明,大奶奶没有生病……这件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齐明的脚步猛地顿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小姐……都知道了? 可贺总这么做,初衷是为了挽回当时铁了心要离开、甚至要去和别人结婚的沈小姐啊? 这个出发点……似乎并没有错? 他刚想开口解释,沈书瑜却已经站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她一路来到林医生的办公室门外。 “咚咚咚。” 她抬手叩响了门。 “请进。” 里面传来林医生的声音。 沈书瑜推开门,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林医生,请您再回答我一次,大奶奶到底有没有生病?” 林医生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最终选择了坦诚, “没有。” “那是你上次说大奶奶病重?” “贺总安排的。” 沈书瑜轻轻笑了一声,缓缓关上了门。 她转身时正好对上贺淮旭。 第48章 这七年,就当是做错了题 沈书瑜站在庭院中,望着大门外的贺淮旭。 男人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棱角分明的侧脸依旧俊朗得令人心动。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吧。 她的男朋友,在七夕这天,去陪他的前任还是那个身份尴尬、不顾人言的“弟妹”。 陪到这个时间? 而对她这个正牌女友,却只剩下百般的谎言和算计。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不知是夜色太朦胧,还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忽然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她爱了整整七年的男人。 从发现自己是替身的震惊,到他一次次隐瞒与陈雅的私下约会,再到如今明目张胆的偏袒,甚至不惜用大奶奶的“病情”来编织骗局…… 她看不清,也辨不明了。 大奶奶说,不知道贺淮旭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 不过是想多留她在身边,当一个心甘情愿的“恋爱脑小丑”罢了。 少了她,他和陈雅之间那些隐秘的乐趣,谁来提供?他们那层不便公开的关系,又由谁来充当挡箭牌? 大奶奶还让她亲自去问? 何必呢?不过是自取其辱。 反正后天她就要离开。 这七年,就当是答错了一道漫长的人生选择题。 沈书瑜没有说话,径直转身走回了客厅。 身后,贺淮旭的眉头轻轻蹙起。 他其实早就到家了,却一直坐在车里,心里憋着一股劲。 明明沈书瑜就是他的女朋友,是想要嫁给他的人。 可见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怎么就一点不生气? 连陈雅手上戴着那枚本该属于她的戒指,她也无动于衷? 他烦躁地上网搜索,得到的答案却是, “不在意就是不喜欢,不喜欢才会情绪稳定”。 越看越心烦,他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 静下心来想想,或许也怪他自己。 从来不爱解释,如果当时多解释一句,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想到这,他俯身捡起手机,下意识地滑动屏幕。 一条视频跳了出来: 【先低头的人不一定错了,但一定是更珍惜这段感情的人。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推门下车,正好看见她从林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小脸苍白。 他心里一紧,正要上前,却见她明明看见了自己,竟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他提着特意为她订做的蛋糕,快步追上她,语气有些生硬的找补, “书瑜,路边蛋糕店打折,不买就浪费了……顺手买的。” “我不爱吃,你吃吧。”沈书瑜脚步未停。 她余光看到蛋糕盒,是“馨馨圆”的。 这家店平日里连买个 cupcake都要提前预约,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精致的节日蛋糕?根本不可能打折清仓。 大概又是买了想讨好陈雅,对方不要,才拿来“借花献佛”的吧? 若不是早已看透他满嘴谎言,她或许真的会沉溺于这片刻的温柔。 没有哪个女孩子,在七夕这天不期待一份礼物。 可她早已知道了真相。 期待只会更疼。 她没有停下脚步,推开客厅门,拿起手机就准备上楼回客房。 贺淮旭攥着蛋糕袋子的手微微一僵。 他上前两步,将蛋糕放在茶几上,盯着她决绝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可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又冷又硬, “今天七夕,你作为女朋友,就这个态度?” 语调冰冷,字字诛心。 沈书瑜只觉得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又被狠狠刺穿,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这个“女朋友”,还需要有什么态度? 隐忍的还不够吗? 难道要她坐在他和陈雅身边,笑着看他们恩爱才算态度好吗? 真是太讽刺了。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死死抓住身边的扶手才勉强站稳,艰难地抬脚,一步一步慢慢往上挪。 不能倒下,更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和软弱。 贺淮旭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已经放下身段了,为什么她还是这样冷漠? 上官宴霖那几句“你女朋友要跟别人结婚了”的话,像魔咒一样再次缠绕上来,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忽然大步冲上前,在沈书瑜即将关上客房门的瞬间,一把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转过来,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不解和烦躁。 “我闹?” 沈书瑜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你说我在闹?” 说完,她悲凉地笑了笑,眼眶迅速泛红。 她还不够隐忍吗后天就要彻底离开了,他还要跑来指责她在闹? 是因为陈雅不陪他过七夕,所以他才把气撒到她身上吗?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淮旭,你也知道今天是七夕?” 沈书瑜忽然不想再忍了。 “你明明答应陪我过七夕,结果呢?留我一个人在活动现场,承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和难堪!我甚至还傻傻地期待你会出现……可你呢?你陪着陈雅在买咖啡!” 贺淮旭急忙解释, “不是!我早就到商场了,是陈雅非要买咖啡,我让她帮我留意你到了没有,她说你没来!” “是吗?” 沈书瑜攥紧手指,指甲掐进掌心的淤青,疼痛钻心,“那我怎么记得,张姨给你打电话时,你亲口说还在开会,没空过来?” 贺淮旭顿时语塞。 沈书瑜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那她手指上那枚戒指呢?你可别又说,是她戴上去就摘不下来了?” 贺淮旭迟疑了一下,竟真的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反问?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被一方发现,就把问题全都推给另一个女人。 归根结底,他永远没错。 她太累了,七年的付出仿佛一场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虚无。 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想要躲回房间。 贺淮旭怀中一空,心里莫名一慌,声音不由得拔高, “就因为这些小事,有必要吵成这样吗?” “没必要吵啊,” 沈书瑜站定,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早就觉得没必要了,是你一直在跟我吵。” 她终于转过身,看着他,“而且,你不是第一次了,贺总。” “我生病那天求你,你说在忙。这次是你主动约我,你却还是用开会当借口。” “贺总,我真的不想再当你和陈雅之间的那个小丑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声音里满是疲惫。 “沈书瑜!” 贺淮旭咬牙,眼底几乎喷出火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 她抬眼,目光里一片沉寂,“我们之间的每一次求婚计划,你都会发给她看。现在你为了和她约会,不断地对我撒谎、隐瞒……” “这些我都忍了,也认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满口谎言的人?”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是。” 沈书瑜看着他的眼睛,清晰的、平静地给出了最终答案。 第49章 她都要跟别人结婚了 “你就是不肯信我。” 贺淮旭声音冷硬,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质问。 沈书瑜只是摇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疲惫, “淮旭,你要我相信你,那你解释大奶奶重病的事,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让奶奶装病?” 贺淮旭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你……都知道了?” 沈书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贺淮旭握住她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又紧,最终轻得几乎像一片羽毛。 他想说,是因为害怕。 害怕她真的消失。 他害怕像当年失去父母时那样,再一次被毫无征兆地抛弃。 那些汹涌的、从未示人的恐慌在他心里翻滚、灼烧,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最终,它们还是被死死地压了回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开口时语气却异常平淡,只是重复着那个问题, “沈书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在你眼里,我真的就只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 “就连今天我所有的解释,你也依然觉得…p全是谎话?” 沈书瑜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口像被钝刀一下下地割着,淌着血,却看不见伤口。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他一件又一件的欺骗编织成网,早已让她无从信起。 七年了…… 或许他早就和陈雅有了牵扯,只是她一直选择蒙住自己的眼睛,固执地相信他。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最终无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是。” 贺淮旭握着她手臂的手猛地一松,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转身,一步步走下了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沉重而孤寂。 沈书瑜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贺淮旭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时,被彻底抽空。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用力抱紧自己,死死捂住嘴唇,可滚烫的泪水还是失控地涌出,一滴滴砸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心口疼得快要窒息。 她的七年。 她倾注了所有真心和期待的七年。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 楼下,贺淮旭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却像被钉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放好东西匆匆赶来的齐明被贺淮旭一动不动的样子吓了一跳, 连忙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对劲。 贺总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活像是失恋了。可不对啊! 贺总今天特意清了蛋糕店,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下师傅手把手教他做蛋糕。 天知道,最近沈小姐心不在焉,所有工作几乎都是贺总一个人扛下来的,忙得连轴转,却硬是挤出了这半天时间做蛋糕。 这样精心准备的七夕礼物,都哄不好沈小姐了吗? 放在平时,贺总只要肯稍微说句软话,沈小姐就能开心好久。 不对劲! 齐明试探着开口, “贺总?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我帮您上去问问沈小姐?” 他说着就要往楼上走。 “站住!” 贺淮旭冷冰冰的声音喝止了他,“去干什么?反正她也不信我,我还去自讨没趣做什么?” “走!” 齐明从这句话里立刻嗅出了关键。 不是礼物的问题,是信任出了问题! 看来沈小姐刚才已经问过了大奶奶装病的事。 天地良心,贺总完全是因为害怕沈小姐离开,才出此下策的啊! 可依贺总这性子,他绝对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贺淮旭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齐明急得不行。 七夕的误会还没解开,又叠加上大奶奶装病的事。 贺总要是再不解释,就真的要把沈小姐越推越远了! 他刚想开口说“我去帮您解释”,沈书瑜的声音却从楼梯尽头传来, “淮旭,你要去哪?” “我说的都是谎话,你也不信。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贺淮旭没有回头,声音凉得刺骨。 沈书瑜的手指死死抠住扶手,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多余又可笑。 她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能给出一个真正的解释? 可她忘了,自己只是个“替身”而已。配角哪有资格加戏? 他肯定是去找陈雅了。 不然,他们之间怎么会吵成这样? 其实她并不是多么在乎他说谎,她在乎的是他的态度。 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事,他却永远选择沉默。 也好。 不知道他去向,就不会心疼;不再听谎言,就不会因真相被揭开而痛苦。 现在的疼,好过将来的疼。 早点疼,才能早点戒断。 “好,”她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那你就当我没问过。” 说完,她转身回了客房,轻轻关上门。 在门合上的瞬间,楼下传来了齐明焦急的声音, “贺总!您慢点!天黑,小心摔着!” 他还是走了。 沈书瑜独自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桌上那只只剩下半个瓶身的瓷瓶。 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沈书瑜被无边的黑暗紧紧包裹,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又一次汹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蜷缩起来,把整个人深深埋进厚重的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微光,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暂时压下了她心头的恐惧。 她立刻循着光亮摸到手机,先是打开了手电筒,随后“啪”的一声,按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光明倾泻而下,她才稍稍缓过气,看向手机。 是李佳佳发来的消息: 【书瑜,什么情况?贺淮旭怎么会和陈雅在一起过七夕?】 【我跟上官宴霖在酒吧喝酒,门口撞见了他们。】 【图片】 沈书瑜点开图片。 照片里,贺淮旭穿着的正是刚才那身西装,他正微微低头,神情温柔地看着陈雅,似乎在专注地听她说着什么。 那副模样,与方才在她面前冰冷对峙的男人判若两人。 而此时,照片之外的现场。 就在李佳佳按下快门的下一秒,贺淮旭的脸色骤然冷淡下来,拉开了些许距离, “阿雅,不早了,早点回家。我是来找上官的。” 陈雅眼里闪过明显的失望, “好吧…我还以为淮旭哥是特意来找我过七夕的呢。” “行了,我先进去了。” 贺淮旭又后退一步,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身体距离,语气疏离。 说完,他大步走进酒吧。 一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李佳佳,脚步立刻顿住。 上官宴霖瞬间明白过来。 他今天好不容易把李佳佳约出来过七夕,结果贺淮旭突然发短信问他在哪?还特意嘱咐不准告诉李佳佳。 他就猜到八成是和沈书瑜有关。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他等了这么久才肯出来的李佳佳,他哪个都舍不得放,于是赌了一把,觉得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就把和李佳佳约会的酒吧告诉了贺淮旭。 没想到贺淮旭竟然来了? 吵这么大? 他一脸愧疚地对李佳佳说, “佳佳,我和淮旭有点私事要谈,我让助理先送你去逛逛?” 李佳佳看着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再想到沈书瑜还为贺家操心,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她高跟鞋“哒”地一跺,站起身, “不必了!你不赶我,我自己也会走。你们这些渣男,我一眼都不想多看!”说完扭头就走。 上官宴霖心疼得要命,起身就想追出去。 贺淮旭却没理会这边的动静,自顾自坐下,猛地灌了几杯酒。 酒意上涌,他盯着晃动的酒杯,喃喃自语,“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呢…”“只要她再多问一句…我就能解释清楚的…” 上官宴霖被李佳佳骂了回来,正好听到好友这句话,没好气地回道, “她都要跟别人结婚了,怎么可能还在乎你的解释?” 第50章 沈书瑜坐上飞机离开 上官宴霖只敢在心里大声咆哮这句话。 他才不会告诉贺淮旭真相。 谁让贺淮旭搅黄了他好不容易盼来的约会? 他不好过,贺淮旭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他心里也泛起苦水,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李佳佳已经把他拉黑了。 他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烈酒就往贺淮旭嘴里灌。 第二天一早,航空公司发来了私人飞机的登机口信息。 沈书瑜刚看完短信,妈妈何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掩不住喜悦, “书瑜,今晚的飞机,行李一会儿来拿?陪陪爸妈,晚上再走?” 沈书瑜应了一声。 傅行渊体贴她倒时差,特意按她的作息安排了夜间时间起飞。 但她记得爸妈也在同行名单上? “妈,你和爸不一起走吗?” 何敏顿了顿。 她当然想亲眼见证女儿出嫁,但她和丈夫都看得出,贺淮旭心里有书瑜,只是自己不肯承认。 所以他们怕贺淮旭知道书瑜要去嫁人后会去机场阻拦,反而误事,不如留下来周旋。 想到这里,她语气坚定起来, “当然想陪你,但正好有亲戚来A市办事,你爸最禁不住亲戚求帮忙了。”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沈阳的声音,“书瑜,晚上机场见,我们给你送行李。” “好,爸。” 挂了电话,沈书瑜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难过。 真到了要走的时刻,她心里没有预期中的解脱,反而泛起阵阵不舍。 她摇摇头甩开情绪。 路过主卧时,她鬼使神差地推开房门。 黑白灰的色调压抑沉闷,床上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一夜未归。 沈书瑜心头那点不舍顿时淡去。 贺淮旭昨晚大概是在陈雅那里吧。 她轻轻关上门,如同关上这七年。 她的来去,似乎从未在他世界里激起过一丝涟漪。 她来到一楼,眼尖的张姨立刻瞧见了她,热情地招呼道, “沈小姐,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西南川菜!” 沈书瑜深吸了一口空气中辛辣的香气,仿佛不好的情绪也随之被驱散了些许。 张姨知道她不开心时尤其爱吃辣,因为辣能让成年人体面流泪。 她快步走到餐桌前,发现除了几道鲜辣的川菜,还摆满了她喜欢的其他菜肴:白斩鸡、卤肉、还有清爽的凉拌菜。 她不由得有些感动,鼻尖微酸, “张姨,你真好……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吃了,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张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小心翼翼地问,“沈小姐……还是要走吗?” “不只是走,”沈书瑜拿起一只肥嫩的大鸡腿,努力扬起笑容,眼底却泛起泪光, “是去嫁人。张姨你看,这鸡腿好大啊。” 张姨抬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嫁人好,七年了,贺总不娶,耗下去浪费的是沈小姐的青春。 她轻声道,“喜欢就多吃点。要是早知道你是出嫁,我说什么也得再多做几道!出门饭得吃饱,这样去了婆家才不愁吃穿。” 沈书瑜眨了眨眼,忽然转身上前紧紧抱了抱张姨,低声道, “谢谢,张姨。” 饭后,她帮着张姨收拾时,无意间发现冰箱里塞满了高级的法餐食材和进口调料,几乎占了一半空间。 是她为贺淮旭准备的,等她嫁去加州,陈雅嫁进来也不会下厨,与其浪费,不如趁今天全做了。 就当是……她留给贺淮旭最后的告别。 她也想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清扫干净,得体地退场,免得陈雅住进来看到这些,又和他吵架。 他工作已经够忙了,回家该好好休息,不该再为这些琐事烦恼。 “张姨,”她挽起袖子,“帮帮我,我想把冰箱里这些食材都做了。” 张姨有些犹豫, “沈小姐,这些解冻、腌制再烤制,没几个小时下不来,会不会耽误你的航班?” “来得及的,” 沈书瑜摇摇头,“我不想这些东西白白浪费,也不想被陈雅看见,平白惹他们争执。” 张姨闻言,眼里满是心疼。 这么好的沈小姐,贺总为什么偏偏不懂得珍惜? 沈书瑜一刻未停地忙碌起来:腌肉、调味、烤制……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全部忙完,天色已然擦黑。 她匆匆告别张姨,出门打滴滴车赶往机场。 沈书瑜离开不过几分钟。 张姨刚按她的嘱咐,将她留下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丢掉后。 正在客厅仔细摆盘那些精致的法餐时,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从门口传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略显狼狈的贺淮旭。 贺总一向最注重仪表,可今天,衬衫扣子错位了两颗,下巴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罕见的颓唐。 贺淮旭踏入房内,鼻尖忽然萦绕着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法餐香气。 这是…沈书瑜在给他台阶下? 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道歉? 她终于明白该管管他,终于相信他没有骗她了? 心头那股无明火瞬间消散了大半。 但他还是有些不确信,抬眼看向张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张姨,这法餐…是书瑜做的?” 张姨怕自己发红的眼眶暴露情绪,始终低垂着头,低声应道,“是的,贺总。” 贺淮旭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活力,萎靡的神色一扫而空。 他从容地走到餐桌旁,刚要坐下品尝,却忽然想起沈书瑜还没到场呢。 他扬声喊了句,“书瑜?” 无人应答。 他特意上楼,走到客卧门口,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温和,“书瑜,我来了。” 里面依旧寂静无声。 他推开门。 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丝毫有人住过的痕迹。 就连生活用品也没有? 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攫住了他。 他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书瑜…你别吓我,你丢下我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丢下我…” 他仿佛看不见周围佣人投来的目光,一遍遍地在各个角落反复搜寻。 “是不是回爸妈那儿了,我打电话问问。” 手指哆嗦,解锁都无法打开。 张姨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叫住了他, “贺总。” 第51章 想看他为情所困 夜晚的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依然人流如织。异地分别的情侣、送行的家人朋友、久别重逢的拥抱与泪水,交织成一片喧闹而伤感的背景。 何敏紧紧握着沈书瑜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书瑜,到了那边第一时间给妈打电话。傅家条件是好,但你也要多留心…豪门之间,利益往往比感情更重要。” 何敏虽不懂具体门道,但也看过不少短剧,知道豪门深似海,难得圆满 沈书瑜红着眼眶点头。 沈阳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精致的红色中国结,塞进女儿手里, “书瑜,要不是为了等老家亲戚捎来这个,爸今天也不会错过陪你…让它保佑你一切顺利,平平安安,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沈书瑜哽咽着重复。 “好了,快进去吧,” 沈阳拍了拍她的肩,“虽然坐私人飞机省事,但安检、海关这些流程还是得走。” 沈书瑜深深望了爸妈一眼,声音沙哑:“爸,妈,等我安顿好就来接你们。” 通过海关和安检,沈书瑜来到了VIP候机室。刚坐下,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贺氏集团前任掌舵人林闽琳女士于昨日下午抢救无效逝世,葬礼于明日举行。】 大奶奶与世长辞? 沈书瑜指尖一滞。 贺淮旭发现她离开了? 吃完那顿法餐后想起她的好,于是又拿大奶奶的健康当借口骗她回去? 她不会再上当了。 昨天下午她才亲眼见过大奶奶,老人神色平和地在阳光下休息,根本不像健康有恙的样子。 她划掉新闻,正要关屏,却看到金管家发来的一条视频消息,封面是大奶奶的自拍影像。 她刚要点开,广播恰好响起,通知她可以登机了。 这架私人飞机只载她一位乘客,她只好暂时收起手机,跟随空姐的引导登上飞机。 一切准备就绪,她想起那个未看的视频,刚要拿出手机,空姐便温柔提醒, “沈小姐,机上提供网络服务,但为了起降安全,请您暂时切换至飞行模式,进入巡航后即可连接。” 沈书瑜乖巧应道,“好的。” 待飞机平稳进入巡航高度,重新连上网络,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她立刻点开了金管家发来的视频。 熟悉的嗓音从听筒传出,却显得异常吃力,仿佛已油尽灯枯。 画面中的大奶奶面色苍白得可怕,身后还站着两名医护人员。 沈书瑜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她慌忙按下暂停键,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安慰自己: 那些医护人员只是日常照料大奶奶的,没事的。 待心情稍定,她才颤抖着指尖,继续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中,大奶奶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声音缓慢而吃力, “小书瑜,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在飞往加州的飞机上了吧?奶奶可能看不到你结婚了,真是遗憾啊。” “大奶奶有钱,打了几百万一针的续命针,硬是撑了几天…但好像没用了。这些外国医生嘀咕,说今天可能就是最后时刻了。我也感觉到了…浑身都疼啊。” “砰!” 沈书瑜手中的手机猛地滑落。 她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昨天见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颤抖着继续播放。 “人快要死了,就开始胡言乱语,都不知道该挑什么重点说了,小书瑜,你别难过,最后这段日子有你陪着,大奶奶已经很开心了。” 沈书瑜猛地按下暂停,拼命摇头, “大奶奶,您答应过要看着我出嫁,还要抱重孙的。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心口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始终疼爱她、庇护她的大奶奶,就这样不在了? 她甚至怀疑是飞机上的网络出了问题,错播了别人的视频。 可这架私人飞机上,只有她一人在联网。 继续播放。 视频里,大奶奶的声音继续传来,愈发轻柔, “小书瑜,我知道你这七年受了很多委屈。因为淮旭的性格,你包容了太多,也吃了太多苦。都怪我。晚年丧子,丧夫,还要应付族里的明争暗斗。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好好照顾贺淮旭。从孤儿院出来后,他就变了,变得害怕信任任何人,害怕打扰任何人。” “陈雅就是发现了他的这个弱点,才趁虚而入,而他又是个认死理的孩子。” “但我发现,他在你身边时,情绪会变得稳定,越来越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会哭会笑…到时候他发现你嫁人了,那表情一定很精彩。你一定要拍下来,烧给大奶奶看看,大奶奶想看他为情所困的模样……” 沈书瑜红着眼眶,心疼地望着屏幕里气息奄奄的老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都止不住。 大奶奶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小书瑜,你是不是也在怨奶奶,帮着淮旭撒谎骗了你?” 沈书瑜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疯狂地摇头。她怎么会怨大奶奶? 她明白老人的苦心。 这一切都是出于爱,而且最后,大奶奶洒脱地放她走了,没有为难, 大奶奶缓缓道出真相, “其实当时我也呵斥过淮旭,不该这样骗你…但那时我的身体已经很差很差了。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两边都瞒着…既瞒住了我敏感的孙子,也留住了我认可的孙媳,圆了奶奶最后一个念想。” 沈书瑜泪流满面。 她昨天之所以义无反顾地离开,就是因为知道,即便她走了,贺淮旭或许不会留恋,但七年的占有突然消失,偶尔的疼痛是必然的。贺淮旭的脾气肯定会闹,但她相信大奶奶会帮她周全。 果然大奶奶替她考虑。 而她呢?连最后一面都走的绝情。 “大奶奶本来想的是,你走了,我会压着淮旭,绝不让他去找你麻烦,没想到,我撑不住了。”“反倒是我…想求你陪在他身边,帮他度过这最难的关头,只需要七天…可以吗,小书瑜?” 沈书瑜愣住了。 七天? 还有这个必要吗?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屏幕中的大奶奶突然重重向后倒去! 画面顿时陷入混乱,医护人员冲进来抢救,贺家佣人挤满房间。 最后,是赵医生一声沉重的叹息,“抢救无效。” 视频戛然而止。 手机再次从手中滑落。 沈书瑜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 手臂无力地垂着,全身僵硬,连眼皮都忘了眨,只有眼泪不停地流淌。 空姐察觉异常,关切地递上纸巾。 却见沈书瑜突然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用尽全力的表情。 第52章 飞机降落 “不要…大奶奶您别死。” 沈书瑜抱着头蹲下身,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毯上。 她忽然又猛地站起来,疯狂地拉住空姐的手,声音颤抖得几乎语无伦次, “求求你,让我回去!我要去看大奶奶。” 想起大奶奶临终前还在为她考虑,给她嫁妆,待她如亲生孙女一般疼爱,而自己却做了什么? 她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沈书瑜,你自诩从不辜负任何人,可这一次,你大错特错! 她不仅没能回报老人的恩情,还让她带着遗憾离去。 而她只是一个被疼爱了七年的外人,尚且痛彻心扉,贺淮旭作为亲孙子,该如何承受? 想到他那些极端的情绪和偏执的性格,沈书瑜害怕得浑身发冷。 他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她颤抖着手摸索手机,一遍遍拨打贺淮旭的电话,一个、两个、三个……全部无法接通。微信连发了十几条消息,也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 无数可怕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手机再次从掌心滑落。 她又伤心又害怕,慌乱地抓住空姐, “停飞!我要回国!现在就要回去!” 空姐保持专业素养,温和询问,“沈小姐,这是傅少的意思吗?” “对…傅行渊…我要打电话给傅行渊……” 沈书瑜慌忙转身去捡手机,却因为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拿稳。 最后还是空姐帮她拾起,轻声安抚, “沈小姐,您先冷静,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书瑜指尖颤抖着找到傅行渊的微信,拨通了语音电话。 电话几乎被秒接。 “书瑜?怎么了?”傅行渊温柔的嗓音从听筒传来。 沈书瑜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哭出声, “行渊…能不能让飞机…掉头回去?” 傅行渊立刻听出她的哭声,语气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告诉我。” “贺淮旭的奶奶…去世了…”沈书瑜泣不成声,“我想回去…送她…” “我刚看到新闻了,” 傅行渊轻声安慰,“她最后的时间是你陪着的,我想她走的时候是欣慰的。” “送完大奶奶就快回来。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泪水汹涌,“嗯。” 不,大奶奶并不欣慰。 她让老人带着遗憾离开,甚至连她最后的请求都没有当场答应。 她必须回去送最后一程,也必须回去看看贺淮旭。 她真的很担心他。 傅行渊的声音再次传来,沉稳而包容, “我已经通知机长了,但紧急返航需要申请航线、消耗燃油后才能降落,最少需要五个小时。可以等吗?” “谢谢。”沈书瑜喉咙哽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轻轻的,“对不起。” 傅行渊反而笑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大奶奶照顾了你七年,你回去尽孝是应该的。傅家和贺家是世交,你去了也代表我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 “而且贺淮旭那个脾气…有你在,或许能帮上忙。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会永远等你。” 挂了电话,沈书瑜瘫坐在椅子上,反反复复点开那个视频。 听到大奶奶回忆往事,她默默流泪;看到老人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时,她再次崩溃。 哭累了,她怔怔地望着舷窗外云层尽头的落日,再低头看向屏幕上那几十条发给贺淮旭却无人回复的消息,轻轻喃喃: “贺淮旭……你到底怎么样了?” 五小时后,飞机降落。 天刚蒙蒙亮,沈书瑜将行李寄存在机场,等爸妈来取,随后打开手机看消息。 可贺家没有一个人回复她的消息。 她只能按照新闻上的地址,匆匆赶往葬礼现场。 现场里里外外围满了新闻记者和人群。 沈书瑜红着眼眶,忍着推挤,好不容易才钻到最前方。 “您好,我是来送大奶奶最后一程的。”她低声对保安说。 保安是新来的,只认二奶奶提供的名单,瞥了她一眼就不耐烦地挥手, “一边去!贺家的葬礼是你能随便进的?自家人的白事,外人别瞎掺和。” 沈书瑜正要解释,身后忽然传来陈雅的声音,“沈书瑜?好巧,你也被拦下来了?” 沈书瑜心事沉重,没心情理会她,只淡淡回了一句, “是啊,离了婚的弟妹。” 她想绕开陈雅,不想纠缠,可前后左右都是人,她根本挪不动步,只能被迫站在陈雅前面。 “哎呀,” 陈雅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钻进她耳朵, “想当初我和淮旭在一起的时候,外地一只蚂蚁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怎么到了你这,连保安都给你脸色看?” 沈书瑜手指猛地攥紧。 任何一个现任听到男友和前任的往事,都不可能完全冷静。 但她不能发作,今天是奶奶的葬礼,她不能闹。 她强作平静,反问,“蚂蚁都知道?那你怎么也进不去?” 稍顿了顿,她轻声继续,“哦,想必是知道自己倒霉。你现在进去,大家怕是都会说是你克死了大奶奶。” 语气平稳,却字字扎心。 陈雅顿时火冒三丈,却忽然娇滴滴一笑, “哎呀,你们怎么连情头都不是呀?我当时刚在一起第一天,淮旭哥就主动换上了情侣头像,朋友圈背景也是我~”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沈书瑜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刚在一起时她就发现了,他的头像和背景都是陈雅。 她没闹,也没问。直到一年后,他才自己悄悄换掉。 主动的才是爱。 她一直都知道。 “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这样的回忆呢,”陈雅轻笑, “都是年少的见证呀。而你,沈书瑜,有什么?不过是个替身,像地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连分手都像无声的流产……你的疼,淮旭哥根本感觉不到吧?” 沈书瑜本就心力交瘁,一夜未眠,飞机颠簸更加重了心口的刺痛。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 他的青春、他的年少都是别人的。 她陪伴的未来,也没留下任何印记。 这些她早就知道,也痛苦过。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好好送大奶奶最后一程才是正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扭头看向陈雅,“那又怎样?朋友圈背景可以删,情头可以换。而你,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弟妹。” 陈雅捂嘴冷笑,“是吗?你要跟我赌一把吗?” 第53章 你不要我了,奶奶也不要我了 陈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十足的笃定:“贺淮旭的性格你也清楚,他根本承受不住大奶奶离世的打击。 我们来赌一把。 现在他最需要的,究竟是你的安慰,还是我的?” 她甚至轻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得意, “我猜是我。昨晚他可一直在我这儿,求我安慰他呢。” 沈书瑜刚刚提起的心绪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 她在万米高空上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双手合十祈祷他不要做傻事。 她担心到甚至让傅行渊停了私人飞机赶回来。 可结果呢? 他在和陈雅聊天,求安慰。 这场赌局,她怎么可能赢? 奶奶的死、男友的背叛,所有疲惫一瞬间涌上心头,撕扯得她生疼。 “我给他发消息了,他马上出来。”陈雅的声音像冰冷的蛇缠绕而上,沈书瑜无处可躲。 她抬眸,果然看见一身黑衣的贺淮旭匆匆走来,眉目间凝着化不开的冷峻。 只是在目光触及沈书瑜的那一瞬,那层冰霜似乎稍稍融化,隐约透出些许柔软。 可他走到门口,却先示意保安放陈雅进去。 陈雅眼里顿时写满胜利的得意,路过她身边时小声道, “大嫂,你又输了。你刚才不说话…是不是还在偷偷期待?期待他会选你、更在乎你?” “可他心里只有我。” 沈书瑜垂下眼,将泛红的眼眶藏进阴影里。 她本就是个外人,能在外送大奶奶一程已经足够,又怎敢高估自己在贺淮旭心中的分量? 可她终究还是高估了,高估了他需要她的安慰和陪伴。 然而下一秒,她却听见贺淮旭疏冷的声音响起, “阿雅,你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贺家长辈都在,没人想见到你。” 说完,他转头示意保安放行,看向沈书瑜,“书瑜,跟我进去吧,去见大奶奶最后一面。” 沈书瑜蓦地一怔,泪水霎时止住,心底悄悄漫起一丝暖意。 他需要她。 她抬步经过陈雅身边时,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 贺淮旭的反应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陈雅脸上。 可她仍不死心,低下头软声哀求,“大嫂…我知道贺家人都不喜欢我,可我是真心想送大奶奶一程,她生前…待我不薄。” 沈书瑜脚步一顿,看着陈雅故作柔弱的样子,终于不再留情, “你也知道大奶奶曾为你耗费心血?那你最该做的是感激,然后离开!而不是让她的离别再染上晦气!” 压抑了一夜的情绪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沈书瑜一直隐忍,是不愿奶奶的葬礼失了庄重,可她更不容许陈雅玷污这份肃穆、耽误大奶奶往生。 这番话说得直白至极,贺家众人向来拐弯抹角,从没人像她这般直言不讳。 不等陈雅反应,沈书瑜已转向保安,“贺总说了,请把她带出去。” 保安迟疑地看向贺淮旭。陈雅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泪眼盈盈,“淮旭哥……我有什么错?” “你的存在就是错。”沈书瑜声音冰冷,“保安,请她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如此强势。 连陈雅都愣住了——在她印象里,沈书瑜从来温柔顺从。 贺淮亦也怔住了,他心口仍堵着滔天的痛楚,无暇顾及这些纷争。 待陈雅被带离,他一把拉住沈书瑜的手,将她带进灵堂旁一间未开灯的昏暗房间。 门一关,黑暗笼罩而下。 沈书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贺淮旭紧紧拥入怀中。 她刚要开口,却听见他压抑至极的、低低的哭声。 颈间传来温热的湿意。 沈书瑜抬手回抱住他颤抖的脊背,听他哽咽道, “书瑜……你去哪儿了……我找遍所有地方,问了爸妈……却突然接到奶奶离世的消息……” “你不要我了……奶奶也不要我了……” 她原以为他的冷漠是已然平静,却没想到全是强撑的压抑。 大奶奶半生心血皆倾注于这个孙子——护他长大,教他经商,为他铺平执掌贺氏的路,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不敢松懈。 她亦师亦友,是贺淮旭生命中最沉默而深厚的爱。 可大奶奶只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却从未教他该如何面对离别。 “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别扭了……我什么都答应……我会乖……我会珍惜……” 黑暗成了贺淮旭最后的保护色,而她的怀抱是他唯一的安全区。 沈书瑜听得眼眶发酸,将他搂得更紧,柔声安慰, “大奶奶永远都在……我也永远都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 贺淮旭猛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睛在昏暗中紧紧望向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沈书瑜咬了咬唇,一时无言。 她终究是要走的,她回来只是来送大奶奶一程的。 及时止损,是对自己的负责;而此刻回来,只是出于对大奶奶最后的爱。 他的问题,她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齐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适时打破了这片沉默, “贺总,二奶奶请您过去,仪式快要开始了。”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了三分钟。 最终,贺淮旭缓缓松开她,转身拉开了门。 光线涌入的刹那,沈书瑜看清了他的侧脸——方才的脆弱已不见踪影,他又恢复了那一丝不苟的冷峻模样。 唯有微红的眼眶,还残留着刚刚示弱的痕迹。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向灵堂。 她跪在大奶奶灵前,没有流泪。 因为大奶奶最喜欢看她笑,她不想再违背老人的心意。 恍惚间,仿佛又听见那道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们小书瑜最乖啦,大奶奶最喜欢你了。” 她郑重地磕头,起身时目光掠过人群前方的贺淮旭。 仪式一项项进行,大奶奶的棺木缓缓合上,他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葬礼结束,众人都散去,他才笔直地跪倒在灵前,深深低下头,一言不发。 沈书瑜知道,贺淮旭在后悔,在自责,在赎罪。 他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察觉奶奶是在装病,后悔为什么还要让奶奶陪他演那一场戏。 她心疼得厉害。 眼看贺家人陆续离开,贺淮旭仍跪在灵堂前一动不动。 她快步走向他,脚步声在空寂的堂中格外清晰。 第54章 贺总出事了! 沈书瑜快步走到贺淮旭身旁,跟着他一同跪下。 不知过了多久,齐明在身后轻声提醒,“贺总,沈小姐,外面天色黑沉,快要下大雨了。” 贺淮旭缓缓抬起头,站起身,随后转身向沈书瑜伸出大手。 “走,书瑜,我们回家。”他声音沙哑低沉。 沈书瑜迅速将手放入他掌心,眼中泛起泪光,语气带着哽咽“好,我们回家。” 她感到他的手攥得极紧,仿佛生怕她松开。 齐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男人宽厚的肩膀紧紧护着身旁娇小的女子,十指相扣,显得无比般配,天作之合。 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贺总在外如此主动地牵起沈小姐的手。 似乎不再顾忌洁癖,也不在乎外界目光。 贺总终于不再“爱而不自知”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着大奶奶的遗像深深三鞠躬,起身眼含热泪, “大奶奶,多谢您。若不是您当时生病留住了沈小姐,她早已成为傅少的妻子。贺总后知后觉,怕是会悔恨终生。 您的离开让他看清了自己,这或许对他们是最好的结局。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促进他们的关系。” 齐明知道这念头有些大逆不道,于是暗自决定:往后要时不时在贺总面前提一提沈小姐曾差点离开的事。 毕竟男人啊,总要失去过才懂珍惜。 “齐明,来开车。”沈书瑜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来了。”齐明快步朝外走去。 回到齐富路别墅,贺淮旭径直牵着沈书瑜走进主卧 。门一关上,他整个人便卸下防备,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书瑜。都是我的错……对不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沈书瑜轻拍他的背,“别这么想,大奶奶听到了会走得不安心的。” “真的?”贺淮旭猛地后退,拉开一臂距离,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她,语气像个孩子,“那我不能这么想了……我得让奶奶好好走。”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沈书瑜温柔看着他。 “不行,”他摇头,“奶奶走了,她最看重的贺氏不能垮,我要振作” 他抬脚要走,却忽然回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你好好休息,晚安。” 沈书瑜挽留的话还卡在喉咙,他已转身离去。 她知道他仍在愧疚,只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她不能阻拦,但可以陪伴。 她来到客厅,望着书房亮起的灯光,希望他抬头时能第一眼看到自己——不要怕,她在。 连日的奔波与情绪起伏让沈书瑜精疲力尽,独自一人时困意终于袭来。 她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隐约感到半夜有人将她抱起,细心盖好被子,并在她耳边轻声叮嘱。 “小笨蛋,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或许这就是相守的意义——患难与共,彼此支撑。 她安心沉入梦乡。 再醒来已是上午九点。 阳光猛烈地透过窗户,刺得人眼睛发痛。 沈书瑜猛地坐起,环顾四周,一片雪白,亮得刺眼! 等等!这是贺淮旭的主卧?并不是她的客卧。 她怎么会睡错了! 贺淮旭知道啊要生气了,不行快起床。 动作起伏间她伸手摸到了身旁床榻,余温尚存,说明贺淮旭才离开不久。 他默许的? 她又惊又喜,这些天变故太多。 若非大奶奶突然离世,她早已与傅行渊在加州领证结婚,根本不会与贺淮旭同床而眠。 想来真是讽刺。 她正想再躺会儿,张姨敲门道,“沈小姐,您爸妈来了,在楼下等了一小时了。” “什么?”沈书瑜弹射起床,边换衣服边问,“张姨,怎么不早点叫我?” “您爸妈听说您在睡觉,怕打扰您,不让叫。” “知道了。” 她换好衣服匆匆下楼,只见妈妈何敏正在擦眼泪。 沈书瑜心头一紧,“妈?出什么事了?” 何敏看了眼身后的张姨,欲言又止,只顾落泪。 沈书瑜会意, “张姨待我如亲生女儿,我要嫁人的事她也知道,是自己人。” 张姨笑着点头,转身走向院子,留给他们空间。 何敏这才开口, “怎么会这样?我和你爸刚去给大奶奶上坟……她这么好的老人家,怎么说走就走?大奶奶不是都跟你坦白了,是装病吗?” 沈书瑜背脊一弯,叹息, “她早就病了,前段时间装病,既是为了多陪陪贺淮旭,也是想再见见我。” “哎,”沈阳接话,“有钱人还能这般为别人着想,难得。” “书瑜,”何敏犹豫道,“大奶奶走了,你半途返航的心意她也收到了。如今事情已了,你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大奶奶希望我陪贺淮旭七天,等他情绪稳定再走。” 沈书瑜没有隐瞒,却也纠结——陈雅仍在,她的陪伴意义何在?七天又能改变什么? 何敏深知女儿性格, “七天改变不了什么。长痛不如短痛,拉扯下去只会伤得更深。你既注定要嫁给傅行渊,不如趁早断了。” 沈书瑜觉得有理,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 她刚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齐明焦急的声音,“沈小姐!贺总出事了!” 沈书瑜疑惑:贺淮旭生病不该找医生吗?为何找她? 齐明已冲到面前,“您快去公司劝劝贺总吧!他熬了两天两夜没合眼,我真怕他撑不住!” “可昨晚他不是休息了?” “贺总怕吵到您,手机静音,打字都摸黑。现在只有您能劝他了,我真怕……”齐明声音发颤。 沈书瑜怔住——原来他表面听劝,心底仍执拗不堪。 她得去劝他。 尽管无法陪伴七天,但眼下危机她实在不忍旁观。 她转头对爸妈道,“爸妈,我去看看就回。” 何敏心疼女儿,“书瑜,妈的话你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 齐明疑惑,“沈小姐,阿姨说了什么?” 第55章 我想请您帮我主持婚礼 沈书瑜满心担忧着贺淮旭,并未留意到齐明方才的问题。 她加快脚步来到车边,随齐明一路驶至贺氏集团楼下。 贺氏集团大厦矗立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楼高三十层,气势恢宏,令人望而生畏。 这七年来,只因贺淮旭说,他这么能干在家里帮她处理文件就好,以至于这么多年,她几乎都是为他做嫁衣,在家里顶着他的名头,处理工作,本人从未踏足过贺氏集团。 没想到第一次来,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实在有些讽刺。 齐明将车径直开至总裁专用电梯前,将电梯卡递给沈书瑜, “沈小姐,您先上30楼。我去给贺总买份热早点,早上买的又冷了,他估计也没吃。” “好,你去吧。” 沈书瑜接过门禁卡,目光落在那个数字“30”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30层,那是贺淮旭的专属领域,普通员工极少能踏入,就连最重要的会议也只在29层进行。 那里对员工而言,既神秘又可畏——贺淮旭正是在30楼,以铁腕手段肃清了贺氏集团内部尸位素餐的叔伯辈,过程雷厉风行,被私下称为“不流血的清洗”。 电梯飞速直达30层。 门开,黑白灰的冷色调扑面而来,压抑、克制、冷漠。 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看见了正在伏案工作的贺淮旭。 男人面前五块显示屏全部亮着,他专注的视线快速在不同屏幕间移动,手边待处理的文件堆的像座小山。 桌上的咖啡杯多得数不清。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极度疲惫地向后仰倒,用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下的乌青在冷白灯光下愈发明显。 但不过几秒,他又像是给自己上了发条,猛地坐直,再次扎进无尽的工作中。 沈书瑜看得心疼不已。 她刚想敲门,内线电话却响了。贺淮旭立刻接起,通话大约三分钟。挂了电话,她正要再次上前,电话又响了……如此反复了近十分钟,她竟找不到一丝空隙打断他。 她知道,他是将愧疚全都融进了工作里,想用这种方式告慰大奶奶。 他是在赎罪。 齐明提着早餐回来,见沈书瑜还站在门外,有些疑惑,“沈小姐,您敲门进去就好。” “他这样……持续几天了?”沈书瑜声音里满是心疼。 齐明张了张嘴,想说“从您说他是骗子那天就开始了”,但终究咽了回去。 贺总已经够难受了,他不能再让这位或许能主持贺家大局的沈小姐也陷入情绪低谷。 他没有回答,上前敲了敲门,“贺总,沈小姐来了。” 门内大约静了三分钟,才传来贺淮旭的声音:“进。” 沈书瑜推门而入,随即愣住。 满桌的咖啡杯不见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也消失了,就连男人脸上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 奇怪…… 但她没多想,只想快点劝他回去休息。 一旁的齐明却不淡定了。 贺总再累也不可能自己打扫啊!他六位数的年薪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贺总!文件呢?咖啡杯呢?您都这么累了怎么能自己收拾?” 迎接他的是贺淮旭冰冷的视线,“滚出去。” “是!” 齐明瞬间意识到失言,立刻退出去,关上了门。 “贺淮旭,现在,立刻,马上回家。这是……命令!” 门一关,沈书瑜就学着贺淮旭平时的语气开口,却说得毫无威慑力,反而有点虚张声势的可爱。 贺淮旭眉头下意识蹙起,像是要反驳,但目光触及她红肿的眼睛和写满担忧的脸,到了嘴边的冷话又咽了回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生硬地找借口, “电脑没关。” “我走的时候帮你关。” “报告还没回……” “我现在帮你看。” 他沉默片刻,偏过头低声嘟囔,“…烦死了。”却任由沈书瑜拉着胳膊站起来,身体诚实地靠向她。 路过文件堆时他目光一扫,她立刻伸手虚挡他眼睛,“不准看。”他身体一僵,竟真乖乖转开头,耳根微红,闷声道,“…走了。”“…交给你了。” 沈书瑜看着他疲惫的背影,心中的不舍再次涌上心头,还有大奶奶的叮嘱。 看着他这样折磨自己,她做不到不管。 虽然赞同妈妈说的“长痛不如短痛”,但妈妈也忽略了一点——贺淮旭对她那一点点感情,怎能与他和大奶奶的深厚羁绊相比? 所以,不用担心。 她就好好陪这七天。 她给何敏发去短信。 【妈,贺淮旭状态很不好,我答应大奶奶陪他七天,七天后准时离开。麻烦您跟傅行渊说一声。】 沈书瑜放下手机,投入工作中。 另一边。 贺淮旭坐在劳斯莱斯后排,闭着眼安排齐明:“去老宅。” “是。” 车子稳稳停在老宅门口。“在这等我。”贺淮旭下车,想了想又回头对齐明说道。 “是。” 车上休息了十分钟,贺淮旭脸上的疲态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精神力。他径直来到三奶奶房前,敲门道, “三奶奶。” 三奶奶打开门,有些意外,“淮旭?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出什么事了?” 贺淮旭手指微微攥紧, “三奶奶,我想完成大奶奶的愿望。” 贺淮旭深吸一口气,“我想请您帮我主持办一场婚礼。” 三奶奶很是意外, “可大奶奶才走?你这么急,不怕贺家那些人戳书瑜的脊梁骨吗?” 她虽也想看两个孩子成婚——这是大嫂晚年最大的心病,但她更得为贺淮旭考虑,也要为沈书瑜考虑。 贺家人不敢说贺淮旭,但肯定会把矛头指向沈书瑜。 贺淮霖冷笑一声,“我完成我奶奶的遗愿,他们也有资格说?谁多说一句,我就收拾谁。” 想到这他下承诺,“再说书瑜有我护着,没事。” “好,”三奶奶听后心下稍安,“但你时间上来得及安排吗?” “没有,”贺淮旭对这一切毫无概念, “……还要领证和办酒席。”三奶奶小心询问。 “是。”贺淮旭想也没想回答。 “那再怎么快,也得七天后。七天后我能帮你安排好。”三奶奶皱眉思索,嘴上嘟囔。 “谢谢三奶奶,到时请您主婚。” “好好好,也算圆了大嫂一桩心愿。” 贺淮旭再次开口, “三奶奶,这件事……希望能请您保密。” “为什么?”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第56章 为什么这么急? 三奶奶虽答应了贺淮旭,心中却仍觉太过仓促,忍不住追问, “淮旭,为什么这么急?还要领证和婚礼一起办?” 贺淮旭正要离开的背影猛地一顿。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天的画面——他提着精心准备的餐食回家,却四处找不到沈书瑜时的心慌意乱; 得知奶奶离世时,那种没有她在身边的彻底崩溃。 那种剜心般的疼痛,甚至超越了对奶奶离世的悲伤。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所有人都说他冷漠、淡然,劝他别让大奶奶走得不安心。 可他知道那股情绪并不是对奶奶的。 他也努力想克制,可心底的酸涩却无声蔓延,不见伤口,却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在奶奶灵堂外,他看见被人群挤在角落的沈书瑜。 女人小脸上写满无助与伤痛,那一刻,他高悬的心才猛地坠地。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压抑的悲伤才终于决堤。 他这才明白,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不敢在外人面前流露。唯有在她面前,他才敢卸下所有伪装。 他想了想为什么陈雅不行,唯独沈书瑜可以? 因为这七年,她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家人。 这就是他想娶她的原因——他要用最牢固的关系,将这份羁绊永远留住。 可他终究不擅长表达感情,最终只是对三奶奶笑了笑,低声道,“麻烦您了。” —— 另一边,公司里。 沈书瑜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处理成堆的公文、批复业务部门的需求、协调行政部门上报的纠纷、梳理人事部反映的员工问题……她熟练地逐一核实、处理。 她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孩,为何会精通这些? 当年贺淮旭初接手贺氏时,大奶奶认为他难以服众,用了激将法,直接把他丢进了关系最盘根错节的行政部“历练”。 那里有个说法:干得好没人夸,干得不好第一个背锅。 她看不下去他被百般刁难,开始悄悄帮他。从行政部到业务部,再到副总、乃至贺总的核心事务,她虽无一官半职,却对贺氏运作得了如指掌。 从后勤到业务一直忙到下午近五点,齐明敲门进来, “沈小姐,贺总给您订了晚餐,您趁热吃。”说着递过一个精致的餐袋。 沈书瑜蹙了蹙眉。 她在这累死累活,他难道还没休息? 齐明看出她的不悦,赶忙解释, “是贺总中午休息前特意叮嘱我的,他……挺听话的。” “听话”二字从齐明嘴里说出来,差点咬到舌头。 那个洁癖严重、脾气难测的贺总,竟像被驯服的小朋友般配合。 他打心眼里佩服沈书瑜,简直像一位能管住最调皮孩子的幼师。 他趁沈书瑜吃饭时帮忙整理文件,却发现她已处理了绝大部分,有问题的清晰标注,没问题的只等贺淮旭回来签字。齐明忍不住感叹,“沈小姐,要是您当初就来公司上班就好了……” 沈书瑜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她怎么会不想工作? 她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拥有自己的事业。 当年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时,她喜极而泣,觉得一切辛苦都有了回报。 可那时贺淮旭对她说,他举步维艰,身边尽是离心背叛之人,他只信她。 她脑子一热,放弃了保研资格,像一名渴望建功立业的士兵,全身心投入他的战场。 她记得第二年贺氏业务大调整,几个核心部门提交的方案都潜藏巨大风险。 她逐一找出关键漏洞,却无人相信贺淮旭外聘的“野路子顾问”,纷纷施压要求执行。 是贺淮旭顶住所有压力,无条件支持她,强行搁置了方案。 他每天被吵得焦头烂额,几乎动摇。直到前方项目暴雷,才印证了她的所有判断。 那时,她得到了他全部的认可。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用实力赢得了进入贺氏的通行证。 可事后呢?一切潦草收场,仿佛从未发生。 她不甘心,去问他,“淮旭,我证明了能力,为什么还是不能进贺氏?” 她已记不清他的表情,只记得那不耐烦的语气, “现在多少人求一个居家办公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的生活不知被多少人羡慕,该知足了。” 她被这话堵了回去,继续安分地待在家里,做他没有名分、没有回报的“影子助手”。 直到看见室友安然朋友圈里研究生毕业的喜悦;接到闺蜜李佳佳晋升后兴奋报喜的电话, “书瑜!我又升了!实战真的比书本学得多!你说我以后会不会成金融巨鳄?” 李佳佳最后才意识到失言,慌忙道歉,“对不起书瑜,我太高兴了,忘了你……” “没事,” 她笑着打断,喉间发涩,“看你越来越好,我真替你高兴。” 电话挂断后,她对着电脑屏幕,第一次没有处理任何文件。 她回首过去:那些闪亮的奖杯、优异的文凭、顶尖投行递来的Offer……都像一场模糊的旧梦。 她的青春,不该就这样无声地耗散在另一个人的宏图里。 毫无结果。 她终于清醒:替男人耕耘的功绩,永远只会记在男人的功劳簿上,永远不会反馈到自己的人生。 所以当贺淮旭发现工作被搁置,语气不悦地质问时,她第一次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坚定地说, “淮旭,我相信我的能力足够在贺氏胜任一份正式工作。” 贺淮旭停下脚步,冷冷地审视她,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书瑜,你似乎总搞不清自己的位置?读了个名校就忘了根本?贺氏招人看的是背景和能力,你以为我不想让你进?你根本不知道你会带来多少非议和麻烦!” 他语气愈发冷硬,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姿态, “何况,现在多少人挤破头想接触我的核心业务都做不到。你不仅能看,还能亲手处理。我真不知道,到底要给你多少,你才会知足? 知足? 第57章 演戏 沈书瑜当时愣在原地,耳边只回荡着他离去前那句冰冷的话,“沈书瑜人要学会知足。” 自那以后,她再不敢提任何要求,转而默默开了一家名为“书书”的厨具店,将自己未曾实现的梦想和满腹才华,全都倾注进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这既满足了她对事业的最后一点念想,也算没有完全脱离她熟悉的餐饮行业。 她学会了知足。 她没有回应齐明方才的感慨,只是看着眼前精致的餐食,只觉得胃里堵得发慌,一阵恶心翻涌,连筷子都不想再碰。 “不想吃了,下班吧。” 她起身率先走向电梯,这一刻,她莫名地不想再靠近任何与贺淮旭有关的事物。 她不愿再做他身后那盆无声供给、却毫无意义的“营养液”。 她快步刷卡从消防楼梯下到29层,刚推开防火门,就闻到一阵呛人的烟味。 她蹙眉看去,是两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正在楼道里抽烟闲聊。 她本打算悄悄离开,却冷不丁听到她们的对话, “你听说了吗,你说那个陈雅,凭什么空降就当经理?才来几天啊?我真不服,事儿还特别多,上午说的下午就改!” “小声点!听说她是二房贺淮安的遗孀,贺淮安死了以后……好像跟贺总有点那种关系。” 另一个女人压低声音补充:“而且我听说,是陈雅在贺总面前哭诉,说同学聚会自己一事无成很丢人,贺总二话不说就直接给她安排了位置。” 话音渐远,沈书瑜却浑身发冷,无力地靠在墙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陈雅从洛杉矶回来才几天? 贺淮旭就心疼她“一事无成”、“怕丢人”,急不可待地给她塞了一份光鲜的工作? 那她呢?她这七年的付出,他全都看不见吗? 陈雅家境普通,在英国做灯具生意,与贺氏的金融主业毫无关联,甚至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只有肄业证明——她有什么能力? 可贺淮旭还是为她破了例。 那些曾经掷地有声砸向她的“标准”——“背景”、“能力”、“规矩”——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用来约束她一个人的。 有句话说得真对:所有标准,都是留给不爱的人的。 她不被爱,所以这七年,她只是一个逗他们开心的乐子,一个用完即弃的工具。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大颗大颗砸下来。 笑自己这七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工作七年,再怎么努力也该升职加薪了,可她偏偏为了一个男人,什么也没落下,仿佛被白嫖了七年。 什么都不图的人,果然输得最惨。 忽然,30层的防火门后传来动静,她慌忙擦干眼泪。 刚整理好情绪,齐明就气喘吁吁地追了下来,“沈小姐!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又去忙工作了!让我找了好半天。” “以后他的工作,别再来找我。”沈书瑜站起身,冷冷说道,“反正贺总魅力大,身边从不缺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楼,推开28层的防火门走了出去。 冤家路窄,电梯口正好撞上准备提前下班的陈雅。 陈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快步凑近,笑容甜美, “大嫂,你怎么也来了?一起坐电梯下去吧。” “我不想死,你太晦气,你先走。” 陈雅笑容一僵,又很快恢复, “马上就到下班高峰了,现在不走,待会儿可要挤成罐头了哦。” 沈书瑜看了眼时间,无奈跟她进了电梯。 她紧靠门边,全身戒备,只希望电梯一停就能立刻逃离。 可陈雅显然不愿放过她。 “大嫂应该知道我这份工作是怎么来的吧?”她那娇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同事议论是一回事,亲耳从当事人口中听到,则是另一种更尖锐、更赤裸的刺痛。 沈书瑜不想听,也不想问。 她不得不承认,她嫉妒了,她不淡定了。 凭什么她放弃一切留下来陪他、安抚他的情绪、处理他的烂摊子,换来的却是他明目张胆的偏心? 这不公平。 她只想安静地熬过这程电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度过这七天,然后一拍两散,各不相欠。 但陈雅显然不愿如愿。 “看大嫂这表情,是已经知道了吧?是你男朋友,亲自疏通所有关系,把我安排进来的。” “他在葬礼上拉你进去又怎样?最终得益的是我,辛苦干活、收拾烂摊子的是你,你什么也捞不着。” 沈书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血红的月牙印。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被这些话彻底击垮。 她就像一个耗尽青春的长工,付出一切却一无所有; 而陈雅,顶着“白月光”的名头,轻而易举就捞得盆满钵满。 她若去质问,也只会得到一句轻飘飘的“弟妹不容易”。 千错万错,只是因为他不够爱她。 及时止损,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她强压下所有情绪,面对跳梁小丑,你越回应,她越得意。不争不吵,反而能让她自乱阵脚。 “叮——” 电梯抵达一楼。 门一开,竟看见贺淮旭站在大堂中央。他似乎休息得不错,神采奕奕,整个人气场格外夺目。 陈雅经过她身边时,低声丢下一句:“真是胆小鬼。那我就再刺激刺激你,让你亲眼看看,你男朋友到底有多爱我。” 让现任看男朋友如何爱前任?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沈书瑜本能地想低头躲开,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人越是害怕,反而越想看清——看清他是如何爱别人的,看清自己究竟哪里不好。 她刚走出几步,齐明又追了上来,喘着气问:“沈、沈小姐!您刚才是不是和陈雅小姐一部电梯?你们没……没事吧?” “没事。”沈书瑜异常冷静。 “没事就好……”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齐明差点惊掉下巴: “她现在,要请我看一场戏。” “什么戏?” “一场……当着现任的面,证明前任有多爱她的戏。” 第58章 他怎么来了? 沈书瑜抬手,替还没反应过来的齐明指了指贺淮旭的方向。 只见陈雅扭着腰,快步走到贺淮旭面前,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 “淮旭哥~你今天不在公司,我都快被那些老员工欺负死了……” 一听陈雅被“欺负”,贺淮旭立刻停止了和部门经理的谈话,转头看向她,语气紧张, “他们怎么你了?” 真是心疼的厉害。 沈书瑜只觉得这一幕刺得眼疼。 陈雅咬着下唇,眼眶瞬间泛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淮旭哥,他们丢给我一堆根本做不完的工作,我去请教也没人理,还吓唬我说做不完就等着被你收拾……” 贺淮旭眉头立刻紧锁,安排道, “把名字报给齐明。公司最容不下这种风气。”他语气随即放软,目光温柔得近乎缱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在告白, “啊雅,别担心,工作哪有做得完的?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工作没有做得完的”。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沈书瑜的心口。她想起过去这七年,自己早出晚归、加班加点的日子数不胜数,从未听他说过一句“做不完也没关系”。 爱与不爱的区别,竟如此赤裸而残忍。 白月光终究是白月光。 她像个透明的局外人,被彻底忽略在原地。她输了,一败涂地。 她再也听不下去,低着头只想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齐明看着沈书瑜落寞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贺总做得太过分了。 他第一次违背了助理的本分,扬声提醒道, “贺总!沈小姐刚为您处理完所有积压的工作!” 贺淮旭闻声转头,看见沈书瑜正低着头朝外走,纤细的脖颈弯着,显得疲惫又低落。 生气了?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皱起眉,说出口的话依旧硬邦邦,“书瑜,陈雅是你弟妹。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进贺氏,我们作为大哥大嫂帮一把是应该的。 我记得你从前没那么小气。” 沈书瑜已经走到了门口。 门外不知何时狂风大作,黑云压城,整个城市一片阴沉。 这个秋天,真冷啊,风又大,吹得人眼疼。 她裹紧外套,低头快步融入秋风之中。 站在路边正要拦车,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她一回头,竟是贺淮旭追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眼熟的保温盒——是她在贺家常用的那个。 他怎么来了? 不继续当他的“模范大哥”了?“生我气了?”贺淮旭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盯着她。 语气生硬,“喏,你爱吃的酱油鸡。鸡是特意从山里抓得走的鸡,调料也是请了你老家人特地调的,麻烦得很……张姨弄得满手都是油。”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修长的手指,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沈书瑜早已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 就算贺淮旭自己跳进酱油池里裸泳,她此刻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猛地转身,加快脚步想把他甩在身后。 贺淮旭看着那倔强的背影,心头莫名一喜——沈书瑜这是……在吃醋? 他大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 “走,书瑜,我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你连我爱吃哪家都不知道!”沈书瑜猛地甩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贺总还是去照顾你的好弟妹吧!” 沈书瑜才不想去,可几次挣扎未果,她只能任由他抓着。 这时,陈雅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淮旭哥……”两人回头,见她捏着文件,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主管非要我临时加班……可我爸妈今天回国,我得去接机……” 齐明也跟了出来。 贺淮旭面色一沉,对齐明道,“贺氏从不强制加班,除非是员工自身效率问题。如果无故拒绝完成分内工作,按规定如何?” 齐明恭敬回答,且背的速度极快,声音又大,生怕陈雅听不见似的, “回贺总,扣罚当月三倍绩效奖金。”这便是贺氏在他手中迅速壮大的原因之一——赏罚分明,绝不姑息。 话音未落,陈雅已脸色发白,扭头跑回了大楼。 她可不想捞不到贺淮旭,连最后这份工作也要没了。 等陈雅走了,贺淮旭才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公司也有规定,严禁老员工抱团欺生……这一点,上下都一样。” 沈书瑜无语。 这男人解释就不能好好张嘴说?非要在这背公司章程? 难怪当初能把她虐跑。 她轻轻回应他,“知道了贺总,您真是公私分明、赏罚有道,难怪贺氏在您手里蒸蒸日上。” 贺淮旭被这话说得耳根微微发红。 “书瑜,我还有话想说。”他心绪有些乱,上前一步,力道稍大,竟不经意将她带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沈书瑜猝不及防,双手下意识按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掌心下,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感官,震得她耳尖发烫。 她猛地想抽回手——她不怕,因为她知道他有洁癖,最讨厌别人触碰。 可下一秒,她却感觉贺淮旭的脸离她越来越近……逼仄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不可避免地交缠在一起,空气燥热得让人脸颊发烫。他的洁癖呢?怎么还不推开? 沈书瑜内心疯狂呐喊,羞得几乎要蜷缩起来。 然而贺淮旭的动作并未停止。 他继续倾身,一寸寸压下。 她的双手被抵在冰冷的墙与他温热的胸膛之间,贺淮旭明明心里惦记的都是白月光,为什么后还要如此? 她真的看不透他。 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书瑜心慌意乱,理智在尖叫,可身体却诚实地产生了期待——尤其是当感受到他下身逐渐明显的紧绷时。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理智正在全面崩塌。紧张、期待、羞耻、抗拒……种种情绪疯狂交织。 然而,整整一分钟过去了,贺淮旭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他不再靠近,只是微微偏过头,温热的薄唇轻轻贴上了她滚烫的耳垂。 沈书瑜全身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贺淮旭!” 第59章 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沈书瑜小脸红得发烫,抵在他胸前的手柔软得像小猫爪子,半睁着眼,眸子里水光潋滟,写满了期待与紧张。 贺淮旭看得心情大好,存心逗她,身体压得更紧了些。 他将唇瓣凑到她耳侧,温热的呼吸拂过敏感的耳垂,看着那小巧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染上绯红。 贺淮旭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就在沈书瑜呼吸彻底紊乱的瞬间,他压低声音,轻轻开口,“明天来贺氏集团上班。”“投资分析师。” 说完,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恢复了往常的疏离模样,独留沈书瑜在风中凌乱。 工作? ……原来是给她安排工作? 天呐!她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街头壁咚? 她简直糗大了! 她的脸瞬间红透,连脖颈都蔓延开一片羞赧的粉色。她慌忙低下头,试图用长发遮掩住滚烫的脸颊。 “沈书瑜啊沈书瑜,你好歹是个大学生,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她内心疯狂唾弃自己。 尴尬之余,她忽然找到一个转移话题的借口,“淮旭,为什么突然给我安排工作?” “突然吗?” 贺淮旭双手插袋,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沈书瑜微微一怔。 他记得? 也是,那几年她确实时常在他耳边念叨,他想不记住都难。 可为什么前几年不安排,偏偏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才给? 恐怕是因为她知道陈雅进了公司,他怕她心生不满、报复陈雅,才随便用个工作安抚她吧。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出于爱。 “还有,” 他继续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七夕那天,我真的去了商场等你。陈雅是后来才遇到的。我专门去调了监控,已经发到你邮箱。” “大奶奶生病的事,我不是存心骗你……我只是想你能多在家待待。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那晚我没回家,不是去找陈雅。是去酒吧找上官宴霖的路上碰巧遇见了她,这一点李佳佳可以作证。” 认识七年,这是贺淮旭第一次对沈书瑜说如此直白的话。 没有口是心非,没有别别扭扭。每一个字都像石子,直直撞进她心口。 可为什么是现在才解释? 他明明可以在她回来参加葬礼时就解释,在他们独处时就说明。 却偏偏选在她发现陈雅入职之后。 这算什么呢?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又想欺骗她什么?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贺淮旭有些不悦,“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这点反应?” “啊?什么?” 沈书瑜思绪还在飘忽,贺淮旭的俊脸却骤然在眼前放大。 唇上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柔软得如同棉花糖。 起初他的唇是冰凉的,带着秋夜的寒意。但很快,就变得温热起来。 当所有意识回笼,沈书瑜整个人都傻掉了,呆愣在原地。 手心紧张地沁出细汗,一片潮湿。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猛地睁大眼睛想推开他。 贺淮旭却先一步退开,嫌弃地瞥了眼高定西装上沾到的墙灰。 “脏死了。”“走,回家。” 沈书瑜一脸懵,“回家?” “不回家?在这?我可没兴趣。”贺淮旭眼里带着戏谑和坏笑。 沈书瑜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开车”,脸颊更烫,轻轻推了他一下,“……讨厌。” 一切结束后,沈书瑜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这男人是吃了药吗?这么凶悍? 贺淮旭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我去处理你今天帮我完成的文件,你早点休息。”看着沈书瑜疲惫的模样,他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等沈书瑜缓过劲醒来,已是晚上十一点。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下楼竟发现张姨还在厨房忙碌。 张姨看到她,笑眯眯地说, “沈小姐,我新学了你爱吃的黄焖鸡,一直等着你下来吃呢,吃完我再休息。” 沈书瑜想到自己因何耽误了吃饭,脸颊又烧起来,赶紧摆手,“张姨您快去休息,我自己来就好。” 独自吃完那盘温暖的黄焖鸡,她心中感慨万千。 只希望这最后的七天里,贺淮旭的情绪能真正好起来,这样她才对得起大奶奶的嘱托。 想到这,她决定写信,记录下这七天贺淮旭的变化,等离开那天烧给大奶奶,让老人家安心。她毫无睡意,便找出纸笔,在灯下动笔写了起来: 【大奶奶,我正在完成您的遗愿,陪伴淮旭度过这七天。七天后,我就要去追寻自己的未来了。您放心,陈雅待他很好,被爱着的人总会过得很好。今天他听话休息了,我帮他处理了不少工作,他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他还安排我进了贺氏,也跟我解释了许多事……我们现在的状态,似乎很不错。七天,今天是第一天。我相信淮旭一定会越来越好。也希望大奶奶在另一边一切安好。——最最爱您的小书瑜。】 啪嗒。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落在信纸上。沈书瑜停下笔,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分别本就够痛了,再加入这倒计时的记录,痛感更是清晰的刺骨。 她擦干眼泪,才想起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她低声喃喃, “大奶奶,您在那边一切都好吗?”想起老家的习俗,祭奠之物需焚烧,电子档是不作数的。家里的打印机在一楼书房,她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跑下楼。 她将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录入电脑,仔细调整着字体和排版。 大奶奶掌权贺氏时,对文件格式要求极为严格,她不敢怠慢。 看着那些思念化作整齐的白纸黑字,她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她终究没有辜负任何人。 她将文件打印出来,细心折好。 至于电脑里的电子档,她并未删除,想着明天写第二封信时就不用再调整格式了。 反正贺淮旭几乎从不使用这台打印机和电脑,她不怕被发现。 起身捏着打印好的信纸,她返回客房。 “中元节,早点睡吧。”她对自己说,很快沉入睡眠。 夜深时,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贺淮旭皱着眉看向床上熟睡的女人,低声自语, “我的床不好睡?非要跑回这客房?” “这客房的床垫太硬了,她怎么睡得惯?”嘴上虽嫌弃,身体却很诚实。 他洗完澡换上睡衣,路过主卧时头也没回,径直钻进客房,熟练地将沈书瑜揽入怀中。 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贺淮旭便轻轻起身,生怕吵醒身旁的人。 大奶奶去世后,股权变动带来大量后续事宜,还有太多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原本打算去自己书房处理文件,却发现电脑和打印机都出了故障。 正欲赶往公司,忽然想起一楼公共书房还有一台打印机。 第60章 路边停吧 贺淮旭穿好笔挺的西装,戴上名表,拿起文件径直下到一楼书房。 电脑开机很快。他记得自己已有大半年没登录过这台机器。 桌面刚显示,他就注意到一个未命名的陌生文件。 鼠标刚移过去准备点开,齐明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贺总,二奶奶那边的娘家人又开始作妖了,故意拖延项目进度,客户非常不满,合作意向大幅降低。” 贺淮旭眉头狠狠皱起。 这个客户虽然预算不高,财务模型要求却极苛刻,但他看中的是其背后强大的关系网——对方是A市知名企业的核心子公司。 只要子公司合作顺利,拿下母公司订单便是水到渠成。 他立刻收回手,将那个未命名文件快速复制进U盘,起身朝外走去。 齐明紧随其后,贺淮旭却突然停下,冷声道,“齐明,你留下。” 齐明当即会意——这是要他留下护送沈小姐上班,怕她在新环境受了委屈。 七年下来,他早已练就了读懂贺总的口是心非的本事。 —— 楼上,沈书瑜悠悠转醒。 今天不同往日,她要去上班了。 她换好衣服下楼,正遇见等候的齐明。“沈小姐,我送您去公司。”齐明主动开口。 沈书瑜没有拒绝,这别墅区确实不好打车。 车上,齐明由衷感叹, “沈小姐,我其实挺佩服您。金融公司前、中、后台体系庞大,岗位繁杂,您竟能七年如一日地协助贺总处理得游刃有余,真是替他省了太多心。” “大学时实习基础打得好,也多亏老师愿意带。”沈书瑜回答得不卑不亢。 齐明越发觉得沈书瑜比陈雅强得多,娶妻当如此。 谈话间,车子离贺氏集团还有约五百米,沈书瑜却突然叫停, “齐明,就路边停吧。” “还有段距离呢,沈小姐。”齐明有些犹豫。 沈书瑜望向窗外。 七年来,除了大学同学和贺家人,几乎无人知道她与贺淮旭的关系。 在这最后的七天,她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能以投行分析师的身份,踏踏实实做出点成绩。这样即便日后去了加州,履历上也能有闪亮的一笔。 婚后也一定要保持独立——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己最可靠。 她解释道, “我想下去买个早餐,顺便熟悉下周边。入职手续我自己找HR办理就好,你去忙吧。” 齐明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 “那您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贺总今天去处理急事,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公司。” “谢谢。”沈书瑜道谢后下车。 —— 走进贺氏集团,沈书瑜直接找到HR办公室。一位穿着高档套裙、神情却略显卑微的HR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 “是,张经理,您的客人我待会亲自带去停车场!您放心,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电话挂断,沈书瑜上前,“您好,我是沈书瑜,今天入职投行分析师。” HR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沈书瑜?齐助理推荐的那个?”她随即露出不耐的神色,“自己去28楼找陈经理办入职。”说完便挥挥手打发人。 沈书瑜虽七年未踏入职场,但基本流程还是懂的——不引导、不介绍、不沟通,就这么敷衍? 张嘴想问,就见眼前女人又开始打电话忙着阿谀奉承。 她没再多问。 所幸她这几年,在贺淮旭那里看到过很多贺氏集团的资料,眼前的环境也算足够熟悉,她自行乘电梯到了28楼。 经过走廊时,她在员工信息栏上看到“陈经理”的名字和照片时,她愣住了——竟是陈雅。 这缘分?还是刻意安排?贺淮旭对这位“弟妹”,真是“关怀备至”。 她瞬间萌生退意,但能在贺氏这种顶级金融平台工作的机会凤毛麟角,她最终决定珍惜。 她走向经理办公室,远远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人——安林公司的负责人郭峰云。 前几年贺淮旭与他合作过数次,许多融资项目的实际操盘手都是她,只是挂着贺淮旭的名头。 公司规模不大,贺淮旭并不上心,时常连线上会议都让她代为出席,两人因此打过不少交道。 没等她上前打招呼,就见郭峰云眉头紧锁地进了陈雅办公室。 沈书瑜走到门边,恰好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郭峰云强压着怒气, “陈经理,您不能这么不厚道!当初那么多公司可选,我是看您方案符合需求才签的约。您理应按照合同履行义务,而不是在最后期限卡着我要涨价!” 陈雅轻笑一声,语气悠闲, “郭副总,别急呀。谁不知道安林的竞争对手也在全力收购?没我们的精准估值,您出价高了亏本,低了抢不到项目。我们可是严格按合同办事,价格栏当初可是你们自己同意空着的。” 郭峰云压低声音,几乎在咬牙, “我空着价格栏是想事后灵活答谢您的辛苦费!那也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合作,彼此都很信任!可能先到半路换了您作为合作对象,但您不能狮子大开口,毁了我们两家多年的合作!” 陈雅往后一靠,姿态放松, “随您怎么说。反正现在急的不是我。估值方案嘛,我会在合同截止期前两周给您的。” 一个副总竟被逼到如此地步? 陈雅这番话,是一个项目经理该说的?这种诚信度,迟早要把贺氏的口碑拖垮! 沈书瑜没忍住,抬手敲了敲门。 “进。”陈雅扬声道,官威十足。 郭峰云闻声回头,见到是沈书瑜,眼中瞬间闪过惊喜的光芒——前几次合作的实际对接人都是她!他立刻激动地迎上前, “您好!上次的合作还记得我吗?多亏您帮忙!” 一旁的陈雅,顿时皱紧了眉头 第61章 向来恩怨分明 沈书瑜冷眼扫向陈雅。 这女人眼尾那颗泪痣,配上那副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姿态,真是又媚又傲,碍眼至极。 她余光瞥见郭峰云要开口,直接抬手打断。 她才进贺氏集团几天,一点不想暴露过去那点破事,尤其在陈雅面前。 陈雅和贺淮安在洛杉矶待了快八年,对贺淮旭和她那段……恐怕一无所知。 不知道最好。 那点破事,现在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蠢得冒烟。 给男人当牛做马整整七年,最后毛都没捞着一根? 说出去都嫌丢人! 所以她懒得废话,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讥笑。 至于安林集团? 这个忙,她倒可以考虑。 之前几次融资和小并购,安林做得漂亮,自己也从中偷师不少。 更何况,几个关键节点,她开口要核心数据,安林从来没驳过她面子。 她沈书瑜,向来恩怨分明。 陈雅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滴溜溜一转,顿时冒出两个坏主意。 她将话锋突然一转,声音矫揉造作,“哟,沈书瑜,你和郭副总认识啊?” 沈书瑜抢在郭峰云前开口,“老朋友。” 陈雅立刻顺杆儿爬,笑容假得能刮下一层粉, “大家都知道你最重‘情义’了,肯定不忍心看老朋友落难吧?他公司现在缺份救命方案,又穷得掏不出加急费。” 她抱起手臂,施舍般说道, “这样,我发发善心。只要你现在主动滚蛋,我立马把我做好的估值方案发给他。” 沈书瑜眉头一皱。 安林集团的底子她清楚,在同行里绝对算顶尖,怎么会急成这样?这不科学。 职业雷达瞬间嗡嗡作响。 陈雅却以为是沈书瑜割舍不下贺氏工作这份高枝,毕竟一个空窗七年没工作背景的女人,能进来贺氏集团简直称得上是走了狗屎运。 可她陈雅就是看不得沈书瑜好!要不是这女人横插一脚,她早就成了贺淮旭名正言顺的太太,何至于到现在还只是个“弟妹”? 她懒得再装,直接亮刀子, “书瑜,我就明说了,合同原定两周后交方案,他们现在非要提前。行啊,加钱!能做这活的除了我们团队,就只剩贺总。但请贺总出手?他们配吗!” 她假惺惺叹气,“你也知道,我们团队加加班也不是不能做,但得加钱!郭副总穷,付不起啊。看在老客户面上,我只能用你换咯。现在,立刻,右拐人事部办离职!” 见沈书瑜不动,陈雅继续阴阳怪气, “你以前那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圣母样呢?装不下去了?赶紧的,别耽误你朋友公司破产!” 郭峰云脸色难看,忍气道, “陈经理,有事好商量,没必要这样。” 陈雅直接瞪回去, “我在帮你省钱!不乐意?行啊,现在拿出钱来!立刻!马上!” 郭峰云被噎得说不出话。 沈书瑜却压根没听他们吵,脑子飞速运转,将安林的竞争对手过了一遍。 是明明公司! 他们正要吞并行业老三,一旦成功,下一个死的就是安林!最近的股价波动已经泄露了杀机,她天天看盘,清楚得很。 她猛地抬头,直视陈雅,“少来这套。离职?不可能。” 陈雅一愣。 这反应不对啊!沈书瑜这圣母今天转性了? 沈书瑜没理她,对郭峰云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暂时对不住了,郭副总。” 这方案她脑子里已经有谱了,但必须拿到最新数据。 毕竟用老黄历做事,死路一条。 更何况,她凭什么离职? 就为了把安林的生死交给陈雅这种半桶水? 如果陈雅真能做得出来,她沈书瑜名字倒着写!大不了让贺淮旭再把她塞进来。 但安林不能被陈雅坑死。 她懒得再废话,转身就走,回到工位坐下,噼里啪啦就开始敲键盘,完全无视了那两人。 陈雅气得笑出声,“郭副总,瞧瞧,这就是你的‘好朋友’?” “今天你这趟来得值,学会两件事:第一,朋友就是用来卖的;第二,穷逼就别来贺氏谈生意!” 郭峰云脸色铁青,他若不是误以为这次对接人是沈书瑜,他绝不会掉以轻心,先付款,还不写合同金额。 至于沈书瑜,他和她合作过几次,他不信她是这种人。 他硬邦邦地回敬陈雅,“陈经理:我的合作对象是您,陈经理。本来也就不该指望别人。” ——— 贺家老宅,气氛欢天喜地。 “贺总,这是婚礼当季的花卉方案……” “贺总,舞台按您要求的梦幻少女风设计了……” 贺淮旭心全都通过,点头安排下去。 旁边的金管家心里直嘀咕。 活见鬼了! 这位吹毛求疵、洁癖成性的活阎王贺淮旭,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结个婚威力这么大? 工作狂居然扔下几百亿的生意跑来看花看草? 就因为大奶奶的遗愿? 但在他看来,绝对不是因为大奶奶。 大奶奶去得突然,什么都没留下,就怕他难过,所以根本没有遗愿。 都是贺总的说辞,爱而不自知的说辞。 直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贺淮旭这种诡异的“好脾气”。 “贺总,这是请来的苏绣大师和她的作品……”“给她做几套敬酒服就行。婚纱不用,六天,我等不了。” 他没时间耗,只想尽快娶沈书瑜。 定完婚礼所需用品,他还得赶紧回去收拾奶奶留下的股权烂摊子。 他起身,郑重谢过三奶奶,脸色一沉,再次叮嘱,“三奶奶。婚礼的事,除了三奶奶一家和金管家,谁敢泄露半个字,后果自负。” 说完,冷冷地看了眼四周佣人,再匆匆离开。 赶到会议室,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贺家那群人吵得面红耳赤,只为多抠一点好处,表一点忠心。 若是平时,他早掀桌子走了。 但这次,是奶奶的东西。一分一毫,他都要攥死在手里。 等那帮戏精吵累了,他依旧寸步不让。 浪费的时间,够他批十份文件了。 忽然,他想起早上在家插进电脑的那个U盘,他记得有一份文件。 他移动鼠标,点了进去。 第62章 舆论 沈书瑜离开陈雅办公室,本来打算找了个没人的工位坐着,准备开始忙碌工作。 可身边的女人,看她屁股才落下,一脸嫌弃,“喂,我这边申请了没人做,你换个地。” “在这影响我风水。” 沈书瑜不解。 那女人看到她一脸懵懂,更来气,“这岗位很倦,你就不要来我眼前闹心了,我是业绩第一,有的是本事削你。” 沈书瑜知道这人是谁,近两个月傍大款,靠着男朋友的赞助才拿下两单。 贺淮旭瞧不上,但总归有钱,谁能拒绝呢? 沈书瑜秉持着还有六天时间,就不和人起冲突的原则。 自动起身,换了个卡卡角落的,电脑满是灰尘,内存爆满,卡得要命。 开机开了四分钟。 这七年,基本上融资和并购最多,这两个板块也是最难的事,但也是能让人快速成长的岗位。 她这七年累积的经验能够很快地支持她。 其次关于数据。 她登陆贺氏集团数据库,用的是贺淮旭的账号,因为权限高,基本能看所有同事手中的数据报告。 借鉴看最新的数据分析结果。 也看到了陈雅说的方案,才新建了个空白文档? 完全把贺氏集团当成谈判的筹码? 她有些生气。 贺氏集团是贺淮旭七年来一步步接手,又努力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本来只想提意见,现在直接想动手了。 关于方案呢? 最好呢,知己知彼,是知道安林集团竞争对手到了哪一步,但这点没人会说? 但是她在这一行混了七年,还是背靠着贺淮旭这棵大树,积攒了很多人脉。 商场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她直接绕开这几家竞争对手,从第六方嘴里问到了进程。 来得及。 其次就是按照安林集团的需求、开始写Excel。 等差不多忙完,给方案敲上了贺淮旭的章后。 她起身扭扭脖子,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半了? 这么快。 抬头看前面七八米内,没一个下班的,投行分析师,真的倦。 沈书瑜摸了摸肚子。 忙的时候没感觉,一停下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得找点东西吃,吃完再回来发送给郭峰云。 也当是为贺氏集团擦屁股。 毕竟商场上建立信任很难,但信任倒塌就是覆水难收了。 她靠着刚才上楼时的回忆,走去茶水间拿小零食。 拿了零食,她去接水,刚好要路过茶水间。 还以为陈雅早就走了。 没想到还在?身边坐着HR李梨,脸上挤出奉承的笑,嘴上全是,“陈经理,我来,我来,这是我的工作。” 端茶倒水。 沈书瑜撇撇嘴,真势利眼。 她没在乎,她还忙着回去给郭峰云发方案呢。 刚准备踏出去,就听见郭峰云为难的声音, “陈经理,我已经把我媳妇生孩子,坐月子的钱拿出来补上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加上之前付的钱,怎么着也够了吧?” 陈雅轻飘飘的声音回复,“我都说了,我现在不需要钱,我需要的是你承认,承认你的婚外情。” 她没明说,不想担责,一旁的李梨接嘴,“承认和沈书瑜的。” “这根本就是胡闹!贺氏集团过去好多次的合作,都是高大上的,而且平易近人,完全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欺负人!” 郭峰云捏紧拳头。 陈雅听到这话就有些变脸,这个郭峰云一点不知道变通。 本想着借此机会弄一个挑拨离间,加速贺淮旭与沈书瑜的感情剥离。 没想到是个犟种。 私底下收钱倒无所谓,贺淮旭查不到她,但正要闹到人前。 她可舍不得这工作。 她起身,“那就这样吧,我们今天这些话都没谈过,郭副总,我还是那句话,在合同规定的期限给到你。” 郭峰云想到老总的压迫,还有倒计时,给到辞职的威胁。 他媳妇要生产,养孩子要钱,还有车贷,房贷。 他刚才的气势全没,低垂着头,“陈经理,算我郭峰云求你,能提前吗,提前几天都行。” “不行。你是听不清我们陈经理说话吗?” 李梨狐假虎威。 陈雅走到门边突然停下, “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郭峰云背景绷直,等待着陈雅宣判。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要看清楚和谁合作,最好是前几次的沈书瑜。 陈雅捂着嘴,“让沈书瑜辞职、我就帮你。” 门外的沈书瑜攥紧了水杯。 她看完所有流程才知道安林集团的郭峰云为什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 前几次因为都是贺淮旭直接安排她对接,合作很愉快。 而且再加上安林集团这次估值方案受的里外压力太大。 他想到了给好处费,提前付款的方式。 但那时候她恰巧要走,那段时间齐明给她谈了合作,她都没有心思看。 只顾着大清仓书书厨具店。 齐明看陈雅缺合作,觉得安林集团事少,就给了陈雅。 但没晓得,是个天坑。 生意人做成这样? “不行,陈经理您再给我的其他方案可以吗?”郭峰云眉目间竟是疲态。 成年男人的腰在那一刻捶下去。 “要么就给钱?” 沈书瑜听见陈雅要走出来,不想陈雅当着她的面又逼郭峰云做出一些不好的决定。 绕过陈雅直接帮忙就行。 就六天,风平浪静度过就行。 她转身进入走廊拐角。 陈雅刚出门,就听见远处传来跑步声,还有几个声音。 “哥,没事的,我们会一起想办法的,你不要什么都自己扛,明明就不是你的错,你好心给予对方一些报酬,这是对的,只是这些人拿桥你。” 来人是郭副总的助理,是个女人。 郭美美。 郭峰安的亲妹妹。 郭美美红着眼,眼眶里都是泪,来回看着贺氏集团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投资分析师们。 她知道大哥扛了多少压力,没想到贺氏集团是这样杀熟的。 她擦着眼泪,建议道,“哥,我们破罐子破摔吧。我就不信贺氏集团不怕舆论?” 听见这话,沈书瑜刚好走到门口。 她敲门解释… 第63章 心里打鼓 沈书瑜刚推开门,就见一个梳着双辫、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的女孩从里面冲了出来——是郭美美。 她跑得极快,一股脑冲进市场部办公区,大声嚷了起来, “贺氏集团!我郭美美今天可算见识了!交钱不办事,合同签了快七八天,连个Excel初版都弄不出来?这就是全国前几的大公司?” “做不出来就退钱!凭什么一次次要挟加价?吃相太难看了!” “陈雅!你给我出来!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直接去找贺总!闹到贺总那儿也要个说法!” 市场部的人,不是有背景就是不差钱,表面和气,私下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惯了。 此刻一听是找陈雅的麻烦,又恰逢贺总不在,没人出声阻拦,都乐得看这场好戏。 郭美美见陈雅不露面,声音更高了,“陈雅!敢做不敢当是吗?” 就在这时,陈雅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出来的却是李梨。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郭美美面前,将一份合同直接甩到她脸上,“少在这血口喷人!你们公司的合作对接人一直是沈书瑜,跟陈经理有什么关系?” 郭美美一愣,也顾不上反驳,急忙蹲下捡起合同翻看。 不对……这怎么变成了沈书瑜? 这个人是谁? 她紧紧攥着合同,气得发抖,“你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沈书瑜她……” “行了!” 李梨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打断她,“再闹下去,方案彻底黄了,你哥哥血本无归,被安林扫地出门,还欠一屁股债,你就舒服了?” 这句话直戳死穴,郭美美瞬间哑火。 而这场景落在周围人眼里,就成了,新来的沈书瑜才上班就惹出这么大祸? 可她刚入职,怎么惹的? “估计是睡了哪个领导,拿了合作和岗位,不然空白期七年的女人,怎么可能进贺氏?”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沈书瑜就在那儿……看来没说错,就是她搞的鬼。真是,为了点业绩连公司信誉都不要了,以后我们还怎么跟客户谈?” 议论声纷纷,看向沈书瑜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沈书瑜平静地接收了所有视线,掏出手机查看员工后台。 之前一直卡在“待入职”的状态,此刻流程已全部走完。 名下甚至赫然挂上了第一单合作:安林集团。 连15万的合作金额都划到了她的账上。 李梨和陈雅手脚倒是利落。 是算准她完不成,不仅要赔违约金,还要替她们背下所有骂名? 可惜,她真做完了。 交了方案,再做个分析,这十五万,赚的也不算难。 她收起手机,坦然迎上那些目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众人反倒有些意外——通常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该慌了吧? 沈书瑜缓缓开口,声音清晰镇定, “安林集团现在确实是我的客户。方案我已经完成了,并不存在郭女士所说的情况。也请大家不要因为个别人的行为,影响对贺氏集团的信任。” “你做完了?你有通天的本事?”陈雅带着满脸鄙夷从办公室走出来,“早上才知道的事,你现在就出方案了?你把大家都当傻子耍吗?” 她这一声,立刻带起了节奏。 “要我说,沈书瑜你还是快点退钱吧!新人做不出来情有可原,但没必要撒谎!” “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 “七年没上班,恐怕连电脑都不会敲了吧?还说半天就能完成方案……” 陈雅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得意。 这就是她心中所想,借此机会甩掉麻烦,一举赶走沈书瑜! 她正想着,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这个月的KPI都完成了?那正好,一会全部来我办公室一一汇报。差一点,绩效双倍扣。” 众人吓得瞬间散开! 这才月初,谁能完成? 而且谁不知道,进贺总办公室汇报,不死也得脱层皮!别看贺总批文件时语气温柔,实际相处起来脾气极臭,私底下都说他是“反差怪”…… 沈书瑜静静站着没动,侧眸看了眼同样没动的陈雅,一转头,正对上贺淮旭的视线。 男人身上的黑色西装有些褶皱,领带也有些歪——他一向洁癖严重,最注重外在形象,如今竟也开始变了?变得不在乎了? 陈雅的魅力,果然够大。 不过,与她无关了。只剩六天。 贺淮旭话音刚落,郭峰云匆匆赶来,“对不起贺总!家妹也是看我被欺负得太狠了才……” “欺负?”贺淮旭眉头狠狠一拧。 一旁的齐明自动翻译,“郭副总,有话直说,贺总从不偏袒自己人。” 郭峰云见贺淮旭没有立刻发作,小心措辞, “我们前阵子和贺氏签了合同,但方案迟迟没出来。公司老总催得紧,我来问了几次,陈经理却一次次要加价,不然就拖着……” 贺淮旭的眼神瞬间冷厉地扫向陈雅。 他最恨的就是内部搞小动作。 “陈经理,解释。” 陈雅被他看得后退了半步,指甲掐进手心才稳住声音,“贺总,空口无凭。贺氏系统里登记的对接负责人,就是沈书瑜。” 这话一出,贺淮旭的眉头反而舒展开,竟没有立刻批评陈雅。 沈书瑜失落地低下头。 若是别人,她还能辩解说不清楚前因后果,她一个新来的怎么可能负责? 可偏偏是贺淮旭……他什么都知道。这七年来她为他处理了多少事,何时出过差错? 偏心,就是这样。 估计结果还是一样:她背锅,陈雅被不痛不痒说几 她正想着,却听见那道冷漠的不带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书瑜,上30层。” 贺淮旭的语气毫无波澜,依旧冰冷。 附近还没完全散开的市场部员工彼此交换着眼神,心知肚明——能被叫上30层谈话,这件事贺淮旭绝不会轻易翻篇。 陈雅心里打小九九,自来熟地正要抬脚跟上,贺淮旭却出了声…… 第64章 她太了解了! 看见贺淮旭护沈书瑜,陈雅气得死死抠住手心,牙关紧咬才勉强站稳。 她太了解贺淮旭了。 男人不追究这件事,根本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沈书瑜! 她从他那看似平静无波的表情里读出来了。 凭什么? 她不禁想起自己刚进贺氏当经理的时候。 那时她多开心,以为能大展拳脚。 可紧接着她就犯了一个错——传错了重要客户的需求。 她不知所措,只能去求贺淮旭,满心希望这个她视为依靠的男人能给她一条出路。 可他却只是冷冰冰地说,“这么点小事都能错?陈雅,你让我觉得性价比很低。按规章制度,罚一个月工资。” 话很短,却字字砸得她生疼。 她简直不敢相信,浑浑噩噩地退出办公室,那一整夜都没合眼,反复回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直到今天,她都不敢再犯任何错。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把错推到沈书瑜头上: 一是怕自己被贺淮旭严惩,二是真想看沈书瑜被狠狠收拾。 可现实呢? 沈书瑜头上的锅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揭过了? 那些预料中的斥责、打压呢? 如果是从前,她绝不会相信贺淮旭会变心。 但此刻,她不得不信。 他真的变了。 那些她和傅宴霖的青春岁月,终究只是青春罢了。 除了供人怀念,毫无意义。 她还想靠这个得到他的关心?真是自欺欺人。 她眼眶发酸,望着贺淮旭的背影,不甘心地追问, “贺总,按照规章制度,沈书瑜做错了事,不该罚吗?” 贺淮旭脚步一顿,无语地看向她,语气冰寒, “陈经理,你就这么没有同理心?沈书瑜是新人,‘老带新’你不懂?”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补上一句,“陈雅,既然你提到规章制度——新人出错,带头人负主责。罚你两个月工资。”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雅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 可这结果,她不是早就该预料到了吗? 七年的陪伴……养条狗都有感情,何况是沈书瑜? 他们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这白月光的光环,意义不大。 她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回了工位。 上班不到十天,倒欠公司三个月工资。 这场对话自然也落入了众人耳中,只觉得贺总太过可怕,毫无人情,眼里只有冷冰冰的规矩。 他们看向沈书瑜的眼神也更加同情。 郭峰云几次想上前,都被妹妹郭美死死拉住,“哥!别去!那可是活阎王!别到时候方案拿不回来,我们渣都不剩!” 沈书瑜将众人的恐惧看在眼里,却丝毫不慌。 第一,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客户;第二,她早已完成了方案。 她有什么好怕的? 走进电梯,贺淮旭身上熟悉的古龙水香气扑面而来,竟让她被陈雅搅乱的心绪慢慢平复。 进入办公室,她顺手关上门。 知道郭峰云着急,她开门见山,“贺总,安林集团的估值方案我已经完成了,您审核完就给他们吧,就当是贺氏给的赔礼……” 话未说完,贺淮旭却从桌上拿出一个熟悉的饭盒, 关心问道,“饿坏了吧?” “嗯?”沈书瑜满心只有工作,“贺总,您尽快审方案……” “你完成的那一刻我就发出去了。”贺淮旭打开饭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没看后台流程?还是我的电子章不够亮?” “什么?”沈书瑜确实没注意,做完就找吃的去了,根本没回工位。 “行了,没事了,吃吧。”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沈书瑜今天穿了职业装,白衬衫配灰色西裤,长发披在腰间,素净的脸上化着淡妆。 他不自觉想起昨夜。 沈书瑜却没察觉,只顾着打开饭盒。看着菜色,她猜是张姨准备的,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开心,“谢谢张姨!” 贺淮旭脸色瞬间一沉,“一句谢谢张姨就结束了?” 贺淮旭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 沈书瑜没明白,还以为他是怪她没谢他这个“外卖员”, “忘了还有谢谢贺总。我今天真没吃,饿坏了。” “我看你在后台忙了一天。”他低声嘟囔。 “淮旭,你说什么?”她正打开饭盒,没听清。 沉默。 直到她吃完,扭头对上贺淮旭专注的目光,才夸张道,“淮旭,我吃好了。” 贺淮旭眉峰上挑,有些高兴,但片刻消失,反倒是尴尬地轻咳一声,“吃好了就出去吧,我今天还得忙一会儿。” 沈书瑜刚要走,想起被冤枉的事,停下脚步正要开口。 贺淮旭却仿佛心有灵犀,“除了扣钱,还降职了。现在跟你平级。” 听到这消息,沈书瑜挑眉,心情瞬间明朗,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虽然知道他这样做 partly是因为陈雅在公司,他作为总裁必须公事公办——否则以大奶奶去世后那些人的肆无忌惮,他护着都来不及,怎么会罚? 但贺氏集团就不该养这种人。再大的树,也顶不住白蚁啃噬。 回到28层,沈书瑜一踏入办公区就接收到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 郭峰云见她平安无事,松了口气上前,“谢谢你,沈书瑜!下次合作我一定认准你!” 沈书瑜淡淡一笑,“没事,快去吧,你们急用。” 等郭峰云兄妹离开,李梨立刻见风使舵地凑过来,满脸奉承, “书瑜,你的新工位在窗边,能看到A市最好的景!东西我都帮你搬过去了,有需要随时叫我!” 沈书瑜有些意外李梨的态度为什么转变这么大,但这种人要少交,“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该做的。”她压低声音,“贺总那边……有空您帮我说说好话?我要是被辞了,孩子、房贷、车贷可就全完了……” 李梨已经看到后台——贺总把陈雅撤了。 她要抢先一步表忠心。 沈书瑜只待六天,能说什么?但也懒得多说,随口应下,“行。” 她平安从30层回来且未受任何惩处的消息,很快在前端部门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甚至连她七年空窗,都被传成是“家里有矿,回家继承家业玩了七年”。 沈书瑜只淡淡一笑,懒得解释。 刚要坐下,部门副经理朝她走了过来…… 第65章 沈书瑜遭遇绑架 沈书瑜抬眸,看向眼前的副经理喻雪。 三十八岁的女人,一身利落的白色职业装,微卷的长发垂至腰间,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但行事风格却雷厉风行。 沈书瑜认得她。 她是贺淮旭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她记得喻雪原本应该是经理? 估计是陈雅空降后,把她给挤了下来。 喻雪笑容亲切地看着沈书瑜,“欢迎你,新同事。今晚有没有空参加我的庆功宴?” 新领导入职第一天请吃饭,于情于理似乎都不该拒绝。 多和人社交,也确实有利于身心健康。 但沈书瑜今天实在疲惫,脑细胞死伤无数,只想回去休息。刚想开口婉拒,喻雪却抢先一步,大大方方地挽住她的胳膊, “可不许拒绝哦,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这略带撒娇的道德绑架让沈书瑜败下阵来,只好点头,“好的,喻经理。” 只是……什么庆功宴? 她最近没从贺淮旭那里听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单子? “书瑜!” 还没等她想明白,李梨的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吓了她一跳。 沈书瑜皱眉,“怎么了?” “今晚的庆功宴我也去哦。你知道喻经理为什么办吗?”李梨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沈书瑜摇头。 “因为抢了她经理位置的陈雅,被撸成普通员工了!她官复原职啦!在她眼里,你就是她的福星。不然你一个新员工,哪有机会参加这种局?”李梨悄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沈书瑜只觉得李梨这人像墙头草,心思根本没放在工作上,满脑子都是人际关系。 少接触!不然以后绝对被卖。 她没再接话,只等着喻雪完成工作交接后一起出发。 临走时,她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见陈雅抱着纸箱,狼狈地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 到了楼下,同事们互相搭车前往饭店。 沈书瑜和李梨坐了喻雪的宝马。 到达目的地时,沈书瑜微微一怔——好巧不巧,竟是姜民饭店。 喻雪一边停车一边介绍,“我堂弟开的。 好好的金融不干,这七年满世界折腾饭店,说什么要当餐饮主理人,搞不懂。最近又跑北冰洋去看帝王蟹,说要品鉴最鲜嫩的肉质。” 沈书瑜听着姜民做的每一件事,回忆一下,都是大学时他们曾一起畅谈过的梦想,不由感慨,“面包和自由他都有了,挺好的。” 喻雪打了把方向,稳稳停下车, “这倒也是,总好过困在方寸之地,连呼吸都带着霉气。” “这天,看着要下雨了,黑沉沉的。”后座的李梨忽然出声。 沈书瑜推门下车。 黑云压城,暴雨即将倾盆,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喻雪拽着她就往店里跑,“快落雨了!” 刚跑进楼道,喻雪喘了口气说道, “A市的秋天就是这样,变化多端。他们估计还在后面,我们等一等吧。” 于是几人便在大厅等候。 窗外已是狂风暴雨。 墙上挂着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新闻:【昨日X市警方发布协查通告,近日有逃犯团伙流入我市,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 沈书瑜收回视线,发现李梨又蹭到了楼道口,不断向上张望。 喻雪轻轻拍了她一下, “又发现哪位贵人了?你把这心思用正事上,早就升职加薪了。” 李梨尴尬地揉揉脑袋,“我听见上面司仪在喊,X市能源公司的千金上台……” “那估计是来吃饭的,你别多事。不然削你。”喻雪温柔的嗓音里蹦出这个词。 沈书瑜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后面的同事们也到了,大家擦干身上的雨水,一起上了三楼包间。 点好菜坐下,惯例的新人自我介绍环节开始了。 “书瑜,给大家介绍一下,让大家熟悉熟悉你。放心,我带的兵绝不会吃亏,好好干,明年开宝马!”喻雪笑着鼓励道。 沈书瑜笑了笑,点头道,“沈书瑜,26岁,金融系本科。有七年…空窗期。希望以后能在投行分析师的岗位上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说完,喻雪带头鼓掌,语气肯定,“你绝对会的!” 掌声刚落,李梨却问出了个敏感问题,“书瑜,我是做HR的,比较好奇……你怎么会空窗七年?是结婚了吗?还是……生子?” 沈书瑜摇了摇头。 喻雪看出她的尴尬,又拍了拍李梨,语气淡然,“嘴这么碎,吃点花生把缝塞住。” 沈书瑜刚才没说,是因为她在想会不会间接泄露给贺淮旭? 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转念一想,七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时? 她对喻雪投去感谢的微笑,然后看向好奇的同事们,坦然道, “没有结婚生子。那七年……是爱错了人。不过再有七天,我就要嫁到美国加州了。” 李梨只捕捉到细节,“啊?爱错人?那分手了吗?” 沈书瑜平静地回答, “像分了,又像没完全分。” 喻雪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加州?是中国人?” 既然坦白了,就不必隐瞒。沈书瑜直接道,“是。” “姓贺?”喻雪笑了笑,“这个好。除了‘病’其他都是拔尖,手上那个出轨的早点踹了干净。” 酒过一轮,窗外的狂风暴雨仍未停歇,天色黑沉得像一头噬人的野兽。沈书瑜收回视线,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忽然,喻雪看了眼手机,神色紧张地对大家说,“对不起各位,突然下雨,我女儿放学路上滑倒了,现在在医院没人照看,我得先走了。今晚消费我买单。” 说完,她嘱咐李梨安排好后续。 组织者一走,再加上天气恶劣,大家都萌生了散意,陆续起身离开。 最后,只剩没车的李梨和沈书瑜站在楼下,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李梨有些担心,“书瑜,那新闻怪吓人的,我让我男朋友顺路送你回去吧?” 沈书瑜摇头拒绝了。 送她回家?不就暴露了贺淮旭是她男朋友? 她不想临走了再横生枝节,这对他们三个人都不好。 李梨也不再坚持,说了声“注意安全,到家发消息”后就上车离开了。 漆黑的雨夜,在逃的罪犯……沈书瑜心底涌起一阵害怕。 想起上一次暴雨时,老宅后门贺淮旭的突然出现,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期待。 贺淮旭……这次也会出现吗?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贺淮旭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怎么了?” “淮旭,新闻说A市有在逃犯,雨又这么大……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来接我?”她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门猛地拉开,一只大手粗暴地将她拽进了车里! 第66章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沈书瑜说了半天,发现电话那头毫无回应,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雨水溅湿了屏幕,自动挂断了电话。 她慌忙将手机塞进口袋蹭了蹭,再抬头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暴雨如瀑布般砸在酒店霓虹招牌上,溅起的水雾让整个城市的轮廓都变得模糊。 她的外套早已湿透,紧贴着皮肤,一阵冷风吹过,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望向路口尽头的黑暗。 姜民的餐饮店为了快速扩张,手头资金有限,选在了临近郊区的边缘地带。 他的客户大多自有车辆,所以他并不担心客流。 安全问题,他也自信地请了保安。 沈书瑜的目光落在路口停着的一辆无牌面包车上——它刚才就在那里。见沈书瑜看过去,那辆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原地。 本就惧怕黑暗的沈书瑜心里顿时敲起了鼓,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立刻再次掏出手机打给贺淮旭。 电话很快被接通。 沈书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害怕,“淮旭,今天容经理请我们吃饭,但太晚了我没车回去,雨太大了,你能来接我吗?” 她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屏住呼吸,认真听着对面的回应。 心底隐秘地期盼着,他能像上次在贺家老宅那样,如同天神降临般来救她。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次留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奶奶的遗愿,她不该要求太多。 可她毕竟还没嫁给傅行渊,名义上还是贺淮旭的女朋友。 女朋友让男朋友来接,是天经地义的吧? 所以她怀抱着微弱的期待。 这七年,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或许在彻底嫁给别人之前,能再感受一次他的好,就足够了,就能为这七年画上一个还算完整的句号。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贺淮旭疲惫的声音, “书瑜,你知道的,我今天一天都在家处理文件,根本看不完,压力太大了,实在抽不开身。齐明也被我派出去了。你听话,自己打个车回家,嗯?” 沈书瑜知道他忙,但她昨天几乎把他今天大半的工作都提前处理好了,按理说他今天应该只需签个字、过目一下而已? 她为他考虑了这么多,体谅了他这么多…… 可是她真的害怕。 身后的餐饮店因为客人陆续走光,已经开始关灯。 而刚才那辆开走的面包车,竟然又悄无声息地倒了回来! 结合刚才的新闻,沈书瑜越想越心惊,只觉得汗毛倒竖。 她立刻出声,语气更加焦急,“淮旭!新闻说最近有绑架团伙流窜到我们市了!我好害怕…我看了打车软件,下雨天排队的人太多了,根本打不到车!” 贺淮旭似乎放下了笔,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上次在老宅是自然灾害,没办法。但现在是在市区,是法治社会,怎么可能有人敢当街抢劫?你别自己吓自己,安心再等等车。我先忙了。” 说完,根本没给沈书瑜再开口的机会,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沈书瑜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到底在妄想什么?妄想她一个替身能得到男主角真正的关怀吗? 她配吗? 早知道就该和李梨一起走的,不该一次又一次地生出这种奢望。 她刚要把手机塞回包里—— 忽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条带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毛巾就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晕了,快抬走!”两个壮汉一前一后,迅速将软倒的沈书瑜抬了起来。 她的手机从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湿漉漉的路中央。 …… 沈书瑜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她艰难地扫视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工厂,空间宽阔,堆满了不知名的废旧物料,她完全认不出是哪里。 她全身酸软无力,稍微挣扎了一下,才发现手脚都被粗糙的绳子牢牢捆在椅背上,勒得很紧。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害怕得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她要死在这里了吗?手脚一片冰凉。 她徒劳地扭动着,想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手机估计掉在路上或者被拿走了。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绝望。 她死在这里,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若干年后,或许只是一具无人认领的无名尸…… 还没等她从恐惧中缓过劲,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男人的谈话声。 她惊恐地回过头。 一个瘦小的男人开口,语气带着邀功的意味,“还是我们俩靠谱!老大他一个团队分出去四五拨人,就我们绑到了!” 来的两个男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高胖的男人嘴里叼着烟,脚上趿拉着一双破拖鞋,走到沈书瑜面前,吐出一口烟圈,粗声粗气地说,“说吧,姜大小姐,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准备钱。” 沈书瑜疯狂摇头,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们抓错人了!是不是意味着会放了她? 她立刻带着哭腔喊道,“我不姓姜!我姓沈!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姜千金!你们抓错人了!” “闭嘴!臭婊子!” 胖男人恶狠狠地吐了口痰,“老子在饭店门口蹲了一天一夜!长得最扎眼的就是你!跟我们老大给的描述一模一样!还敢不老实?再狡辩信不信老子揍你!” 他凶神恶煞地站在沈书瑜面前,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少废话!快点打!” 极度的恐惧反而让沈书瑜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一条思路逐渐清晰——拿到手机,给贺淮旭打电话! 只要通话时间足够,就有可能被追踪到信号源,就能找到她! 她只记得贺淮旭、爸妈以及好友李佳佳的电话。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拿到手机。 但这两个绑匪显然很防备,手机是由那个瘦矮男人拿着,准备放到她耳边让她说号码。 沈书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笑了笑,语气变得顺从又无奈, “行吧,装不是这招看来是没用了。但是…电话得让我自己拿着拨。” 她顿了顿,故意放软了虚弱的声音, “你们听听我现在这声音,抖成这样,我爸一听就知道出事了。到时候别说钱,他肯定会立刻报警,你们连安全都保不住。” 她冷静地分析、故作镇定的语气,以及话中的“道理”,让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被说动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到角落低声商量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高胖男人才走回来,语气充满了威胁, “我告诉你,电话只准打25秒!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或者耍花样,老子就直接把你毁尸灭迹!我们干这行,早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沈书瑜被这话吓得心尖一颤。 面对亡命徒,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 她脑子里飞快地过着那几个号码。 爸妈肯定不能打,只会让他们白白担心,甚至可能刺激到绑匪。 李佳佳不确定在干什么,能否反应过来。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贺淮旭。 贺淮旭,求你一定要接电话!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她在心里疯狂地祈祷了上百遍,才表面上顺从地答应,“好,没问题,你就在旁边看着。” 见她配合,胖高男人对瘦矮男人使了个眼色。瘦矮男人不情愿地走上前,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 冰凉的手机被塞进她微微颤抖的手里。 沈书瑜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串刻在骨子里的号码——贺淮旭的手机号…… 就在她按下拨打键的瞬间,旁边的胖高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第67章 有人来了 胖高男人拧着眉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沈书瑜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沈书瑜接过那部冰冷的手机,低下头,在他视线死角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颤抖着按下贺淮旭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嘟——嘟——”声。 快接啊,贺淮旭,快接! 沈书瑜满心都是焦急。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自动挂断的忙音。 沈书瑜心中的期待瞬间摔得粉碎。 她刚想再试一次,手机却被胖高男人一把夺回! “你他妈在打给谁?”他厉声喝道,眼神凶狠。 沈书瑜心头一紧——他发现了? 也对,干绑架这行,肯定早把目标人物家属的电话查得一清二楚。 内心失望至极。 她暗道糟糕,却听胖高男人继续骂道, “跟老子磨时间呢?告诉你,我们好几拨人散在外面!你爸想查也查不过来!” 说完,他粗暴地将手机塞回她手里,“好好给你爸打电话!再打这些不通的号,老子现在就收拾你!” “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清楚!不然,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一千万!快打!” 沈书瑜只能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次,她拨通了李佳佳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李佳佳公事化的声音,“你好,哪位?” 沈书瑜强压住颤抖,轻咳一声,刻意压低了声调, “李秘书,我是姜小姐。请把手机给我爸爸,我有事要跟他说。”时间只有二十多秒,她必须争分夺秒。 李佳佳在银行工作,警觉性极高,一听这反常的称呼和语气,瞬间意识到——这是绑架案的标准话术! 可是书瑜为什么打给她?不是应该打给贺淮旭吗? 来不及多想,救人要紧!她立刻示意身旁的上官宴霖靠近,用口型无声地说,“听我的,是绑架!” 得到上官宴霖肯定的眼神,李佳佳立刻回应电话那头, “好的小姐,我这就转接给姜总。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胖高男人本来嫌时间拖得太久正要挂断,一听到“爸爸”要接电话,立刻改变了主意——一次性拿到钱就跑!要抓也是抓其他兄弟。 他刚想凑过去说交钱地点,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一个故作低沉的男声,“乖女儿,怎么了?” 沈书瑜见李佳佳领会了她的意思,心神稍定,开始拖延时间,“爸,我这边有个朋友急需一笔资金周转……” 上官宴霖看着李佳佳正在用另一部手机报警,也配合着拖长语调,“哪个朋友啊?爸爸认识吗?” 沈书瑜瞥了一眼紧盯着她的胖高男人,谨慎地回答,“您没见过,但之后会安排您见的。” “行,要多少?” “一千万。” “手上现金流没这么多,先给五百万行不行?”上官宴霖按照李佳佳的提示周旋。 沈书瑜捂住话筒,问胖高男人,“一半,五百万,行吗?” 胖高男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快速报出一个地名,“雨边村废旧水泥厂。” 沈书瑜刚把地址复述过去,胖高男人立刻掐断电话,利落地拔出电话卡,折成两半扔进旁边的水洼里。 矮瘦男人则迅速用胶带封住沈书瑜的嘴,再次用粗糙的绳索将她的双手死死捆住。 一切做完,胖高男人得意地拍拍手,“早知道这么简单,还拜什么码头?咱俩单干,早发大了!” “就是!”矮瘦男人附和道。 两人走到门口望风,确认四周无人后,便钻进隔壁房间打扑克去了。 二十分钟后。 胖高男人越来越不安,猛地冲出来揪住沈书瑜,“你刚才的电话是不是有问题?”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一回头,数名持枪警察已冲入厂房! “警察!不许动!” 胖高男人目眦尽裂,死死瞪着沈书瑜怒骂,“臭婊子!你敢耍老子!” 话没说完,他就被警察迅猛扑倒制服。矮瘦男人也被守在门外的警察一举擒获。 李佳佳红着眼圈冲过来,颤抖着手为沈书瑜松绑。 看到她被勒出深红印痕的手腕和脚踝,心疼得直掉眼泪。 “书瑜……书瑜?”她小心翼翼地擦掉沈书瑜脸上的泪痕,轻轻撕开她嘴上的胶布。 感受到沈书瑜整个人仍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李佳佳立刻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没事了,书瑜,没事了……还活着,我们还活着……” 沈书瑜后知后觉地感到铺天盖地的恐惧,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后,她们跟着警察回警局录了口供。 结束后,上官宴霖开车将她们送回齐富路。 车上,李佳佳搂着仍在轻微发抖的沈书瑜,对上官宴霖说, “宴霖,你一会自己回家。我今晚陪书瑜睡。” 上官宴霖面露难色,他知道贺淮旭有严重洁癖,绝不会允许外人留宿。他不好直说,只好委婉建议, “要不……送书瑜回她爸妈那儿?” “书瑜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叔叔阿姨看到?你不是存心让老人家担心吗……”李佳佳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了上官宴霖的言外之意。 她顿时火冒三丈, “你是怕贺淮旭因为洁癖让我滚?贺淮旭听到书瑜被绑架了都不来?他还有脸不让我住?这个贱男人!我今晚非要跟他好好斗一斗!” “他妈的还说书瑜是自导自演?真是给他脸了!” “死渣男!” 李佳佳骂上了头,直到上官宴霖低声提醒,“佳佳,少说两句,书瑜情绪不好。” 她这才惊觉失言,慌忙看向沈书瑜。 只见女人依旧苍白着脸,蝶翼般的长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正无声地小声抽泣着。 车内陷入沉默。 抵达后,上官宴霖下车,悄悄塞给李佳佳一张卡,“照顾好书瑜。” 这是他替好兄弟赎罪的方式。 他原本还以为沈书瑜太过绝情,才会背着贺淮旭另嫁他人。 甚至想过在这七天里劝劝她,毕竟七年的感情不容易。 可经历了今晚,他才彻底明白——他妈的女朋友被绑架了都不来,还说是演戏? 要不是当时忙着救人,他真想敲开贺淮旭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铁! 果然,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直到上官宴霖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沈书瑜才敢彻底暴露自己的脆弱。 她扑进李佳佳怀里,瞬间哭得撕心裂肺, “佳佳……为什么……为什么我被绑架了贺淮旭都不来?还说我是演戏?这七年……我到底得到了什么啊……” 李佳佳搜肠刮肚地想安慰她,“ 书瑜,别多想……他可能……只是太忙了。” 沈书瑜先是受尽惊吓,精神还未平复,又遭到贺淮旭的致命一击,只觉得身心俱疲,累到了极点。 李佳佳扶着她走进客房,安顿她躺下,自己就在旁边守着。 看着沈书瑜无声地流泪,那破碎感强烈得让人心疼。 李佳佳恨不得立刻提刀去找贺淮旭讨个说法! 讨不到说法,就给他三刀! 但她看着沈书瑜终于闭上眼,或许是太累了昏睡过去,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必须守着书瑜。 过了很久很久,沈书瑜忽然睁开眼睛,眼里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声音沙哑,“佳佳……我还没换衣服……好脏……” “我现在就去给你放洗澡水。”李佳佳连忙起身。 刚放好水,转身却听见客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第68章 我马上回来 佳佳刚放好洗澡水,回到房间正要叫沈书瑜,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眉头立刻拧紧, “谁啊?该不会是贺淮旭吧?看我不骂死他!” 沈书瑜听到“贺淮旭”三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期待。 李佳佳猛地拉开门,看到门外的人,顿时泄了气,语气更冲了,“切,渣男没来,渣男的跑腿来干嘛?”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疲惫的齐明。 他今天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刚回公司就被贺总叫住,让他来家里看看沈小姐是否安好。 但他没说出口,毕竟李佳佳在银行工作,打过几次交道,嘴皮子太厉害。 他余光瞥见沈小姐坐在床上,看着状态……似乎还行? 那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有李佳佳在,他也不想多留。 李佳佳好不容易抓到个能出气的,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她堵在门口,“你老板呢?他人在哪儿?说了我就放你走。” 齐明本就不擅长撒谎,尤其面对李佳佳这挺“机关枪”,他更不敢隐瞒,支支吾吾地说,“我刚回公司的时候…贺总他…急匆匆走了。” “去干嘛了?”李佳佳咄咄逼人。 “他去…去接陈雅小姐回家了。陈雅小姐同事聚餐……”齐明说得磕磕绊绊。 “什么?!” 李佳佳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个死渣男!自己女朋友被绑架他不闻不问,转脸就去接那个白月光?怎么,被弟弟睡过的女人更香是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要找他理论!” 说完,她逼着齐明交出贺淮旭的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贺淮旭低沉沙哑、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 “李佳佳?又怎么了?” 这句“又怎么了”彻底点燃了李佳佳的怒火, “又怎么了?你女朋友刚从鬼门关走一趟!从警局录完口供回来!请问你在哪儿?你就这么爱陈雅?那他妈是你弟妹!乱伦吗?现在晚上十二点!你这不是出轨是什么?” 李佳佳气头上,口不择言。 沈书瑜罕见地没有阻止。 因为她心底也藏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渴望——想知道贺淮旭听到她受伤、被绑架,会不会有一点点心疼?会不会立刻回来?会不会为了她,放弃去见陈雅? 她以为已经不会痛了,以为要走了就不会再有期盼。 但心还是会疼。七年,几乎处成了亲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期盼? 她要得不多。 没有在危险时来救她,她不怨,她体谅。 可现在危机解除,已经深夜十二点了,他总该回来看看她,关心她一下吧? 哪怕只是最后一次,给她一点点支撑下去的力量也好。 电话那头,贺淮旭厉声呵斥,“李佳佳!嘴巴放干净点!我和陈雅只是大哥和弟妹的关系!” 他停顿了几秒,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书瑜……她还好吗?” 李佳佳其实有点怕贺淮旭,听到他语气软化,也收敛了些,“浑浑噩噩的,你说能好吗?” “那你先帮我照顾好她。我接完陈雅就回家看她。” 李佳佳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顶着被骂的风险也要说, “哟,原来贺总会接人啊?那书瑜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接?” “这能一样吗?” 贺淮旭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你和书瑜怎么都不懂体谅人?她聚餐的地方靠近郊区,人生地不熟,一个弱女子……” 沈书瑜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个个泛白的月牙印。 她也是在郊区聚餐。 她恐惧黑暗,贺淮旭是知道的。 可他对她说了什么?——“自己打车回家,乖。” 而对陈雅呢? 他恨不得抛下一切去接人。 这份偏爱,早就不是给她一个人的了。 偏心,从始至终。 她闭上眼,不再挣扎,不再争取。 她累了。 李佳佳可没这么好脾气,左手叉腰对着电话怒吼,“呵,你还知道弱女子?书瑜这边可是有绑架团伙作案!你怎么不来接她?你怎么不担心她人生地不熟?” 听到“绑架团伙”四个字,贺淮旭脚下的油门似乎加重了。 “太危险了!我马上过去!你照顾好书瑜!”说完,电话被猛地挂断。 李佳佳气得尖叫, “死渣男!真偏心!书瑜那会儿跟你说了有犯罪团伙!你怎么说的?你说‘法制社会’!滚吧!”她气得一把将手机扔出窗外! 齐明见形势不对,立刻主动说,“李小姐,我我我…我现在就下楼帮你捡手机!您消消气!” “不用你捡!你和那死渣男是一伙的!”李佳佳气得追了出去。 李佳佳走了,房间瞬间陷入死寂。 不大不小的客房显得异常空旷,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清冷稀薄。 沈书瑜慢慢地、一点点地缩回被子里,将自己整个人藏进那点可怜的温暖中,试图汲取一丝安慰。 她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她是要嫁给别人的人了,贺淮旭对别的女人好,是应该的,他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可是……她还没有嫁人,名义上还是他的女朋友。 他不照顾她,也不关心她。 眼泪无声地滚落,浸湿了枕套。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跃着“贺淮旭”三个字。 沈书瑜一直强忍着眼泪,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决堤。 她放声大哭起来,仿佛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原来她是会哭的。 那些眼泪是有情绪的,她是难过的,是在乎的。只是她一直拼命忍着,告诉自己不要流泪,不要哭泣。 哭声渐渐平息,第一个电话也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沈书瑜的哭声也停了下来,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滴落的泪痕。 紧接着,贺淮旭的第二个电话打了过来。 沈书瑜有些意外,心底甚至生出一丝可悲的感动。 接,还是不接? 他肯定和陈雅在一起。 然而,她的手指已经不受心的控制,抢先一步按下了接听键。 她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很快,那边传来了贺淮旭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书瑜,一切还好吗?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嗯……好了。不疼了。”她总是习惯性地为他考虑,不想让自己的伤痛成为他的麻烦。 “那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好。”沈书瑜听话地应着。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就在这时,陈雅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撒娇意味, “淮旭哥~我还不想回家呢~你带我去看看夜景嘛,雨后的风景肯定特别好看~” 紧接着,是贺淮旭几乎没有犹豫的回应,温柔的刺耳 “好,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第69章 失望 贺淮旭那声对陈雅宠溺的“好”还萦绕在耳边,转而对她却只剩冰冷的敷衍“书瑜,你没事的话那我就晚一点回来。” 沈书瑜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凉了下去,鼻尖一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又险些决堤。 原本,她应该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乖巧地回一个“好”,体谅地挂断电话。 可今天,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没有说话,而是轻声问了出来, “淮旭,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说。”贺淮旭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似乎还在惦记着车外的人。 “为什么陈雅害怕,你就能立刻去接她。而我不行?” 沈书瑜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终于问出了这个让她介意到骨子里的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贺淮旭沉沉的回应, “书瑜,我以为你经历过被绑架的恐怖,会更懂得体谅和同情别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淋过雨,就想把别人的伞也撕烂?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自私。” 说完,不等她任何回应,电话便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嘟…嘟…嘟…” 声音像尖锐的冰锥,刺穿着沈书瑜的耳膜。 她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耳朵被发烫的手机灼得生疼,才猛地回过神。 她的害怕,她的无助,竟然成了他去呵护别人的理由? 那她呢? 她从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吗? 沈书瑜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泣不成声。 沈书瑜啊沈书瑜,你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你到底还想听什么? 听他编造忙碌的借口,听他辩解那只是出于亲人的帮忙?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这七年,你只是个替身,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你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与她相提并论? 她哭得撕心裂肺,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李佳佳在门外听到动静,猛地冲回房间,“书瑜!是不是那个死渣男又欺负你了?真是大奶奶不在了,他和陈雅那个小三就能无法无天了是吗?我去帮你讨个公道!你别哭!” 沈书瑜不想让好友担心,拼命擦干眼泪,强忍着哽咽,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我……还没泡澡。” “我帮你搓背?”李佳佳自告奋勇,只想陪着她。 沈书瑜摇摇头,声音沙哑,“不用了,佳佳,我想一个人静静。” 浴室里,热气蒸腾,白雾缭绕,如同虚幻的仙境。 沈书瑜走进去,甚至没有脱掉那身沾染了恐惧和泪水的衣服,径直跨进浴缸,整个人沉入温热的水中。 水很暖,几乎烫人。 她闭上眼,没有丝毫犹豫,任由水流漫过肩膀、脖颈、脸颊,最后将整个头部彻底淹没。 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模糊而寂静,只有水流包裹的触感。 身体的浮力让她感觉轻飘飘的,长长的发丝像海藻般散开,在水中晕染开一片浓重的墨色。 仿佛只有在这一刻,才能彻底忘却今天的惊惧、劫后余生的惶然,以及那彻彻底底的失望。 眼泪终于敢肆无忌惮地涌出,从眼角滑落,迅速消融在热水里,不见踪迹。 当她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时,剧烈地喘息着,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珠。 指尖尝到一点咸涩的味道,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她的泪。 门外,李佳佳一直屏息静气地守着。 她不敢来回踱步增加沈书瑜的压力,更不敢离开半步,她害怕极了,经历过这些事,书瑜的情绪脆弱到了极点。 二十分钟过去,里面依旧只有水声。 李佳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敲了敲门,“书瑜?你洗好了吗?” 整整过了一分钟,里面才传来沈书瑜有些飘忽的声音,“马上……就出来。” 又过了许久,浴室门才被打开。 看到沈书瑜完好地站在面前,李佳佳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但随即,她注意到沈书瑜脸上异常的红润,气色似乎也好了不少。 “泡透了就好!把那些晦气全部冲走!书瑜,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了!”李佳佳努力让语气轻快起来。 沈书瑜知道好友在逗自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配合, “还得是你的手,天天摸钱,连泡澡水都沾了财神爷的味儿。” “哎呀!你你你!” 李佳佳最怕别人说她一身铜臭,但看到沈书瑜终于笑了,她也跟着开心起来,“好了好了,该我洗了,洗香香好睡觉!” “好。”沈书瑜侧身让出过道。 就在李佳佳经过她身旁时,她轻声说,“佳佳,你不只是我的财神爷,还是我的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 李佳佳被这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弄得一愣,随即翘起兰花指,故作高深, “平身~本仙要去洗刷这肉体凡胎了,你速速去睡觉。” 沈书瑜终于被她逗得露出了些许真切的笑意, “遵命。” 有李佳佳插科打诨的陪伴,那些关于黑暗和痛苦的记忆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或许,人生里不该只有爱情,朋友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光亮。 只是她醒悟得太晚,这七年里,她弄丢了太多朋友。 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夜深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沈书瑜正准备和李佳佳一起去上班,却收到了容雪发来的消息, 【书瑜,我听贺总说了,你昨晚遇到了不好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太愧疚了。今天早上的工作我帮你弄了,你好好休息,不算请假,不扣工资。就休息一早上~下午如果状态还不好,跟我说,连下午都给你休了】 沈书瑜握着手机,有些发愣。 李佳佳凑过来一看,下一秒开心地大叫,“等着!我马上也跟我们主管请假!” 她一边掏手机一边笑,“哎呀,真好!正愁没理由留下你好好休息呢。我有点想阿姨做的早餐了,我们去酒店看看叔叔阿姨,好长时间没见了。” 沈书瑜点点头。 家,永远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过得等我十分钟,我去写倒计时信。” “不会是给贺淮旭写的吧?”李佳佳脸色瞬间大变。 沈书瑜点了点头,没多解释,弯腰拿出纸笔。 “啧,还不如中元节给他烧点金元宝实在。”李佳佳嘴上嫌弃,手却自动接过了沈书瑜写好的信,“干嘛?真让我给他烧了?” 沈书瑜被她逗得没好气地笑了,“烧。” “真的?打火机在哪?张姨!打火机!”李佳佳扯着嗓子作势要喊。 沈书瑜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 “嘘!是到时候一起烧给大奶奶的,就相当于一个记事本。” “那还行。”李佳佳这才作罢。 “去一楼打印吧。”沈书瑜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你帮我去打印,我还得给我爸妈收拾点带过去的好吃的。” 李佳佳答应着,一路小跑下楼。 然而,她并不熟悉贺淮旭家里那台高级复印机的操作,手忙脚乱之下,一不小心多打印了两份。 她没注意到这个失误,拿着该拿的那份就匆匆离开了,那多余的两份信件,静静地留在了打印机的出纸槽里。 第70章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齐富路的这栋别墅,选址僻静,很大程度上源于贺淮旭喜静不喜闹的性子。 这里的规矩也多,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严禁任何人擅动他的私人物品。 加之他有严重的洁癖,照顾他其实是件极累人的差使,但张姨从不抱怨,总是尽心尽力。 张姨是大奶奶生前试用考察了好几年,确认绝对可靠后,才推荐给贺淮旭的。 否则,按贺淮旭那挑剔的性子,这个家恐怕只能由沈书瑜一个人里外操持。 刚打扫完客厅,张姨习惯性地走进一楼书房检查,一眼就瞥见打印机出纸槽里还留着一份文件没人拿走。 她下意识地抽过一张空白A4纸,盖住了所有有字迹的部分。 在贺家,贺淮旭最厌恶旁人窥探他的私事。 张姨一向谨守本分,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深知一旦看了,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好奇心会再也止不住。 她放下毛巾,将那份被白纸盖住的文件拿起,准备送上主卧。 刚走到门口,正碰上要出来的沈书瑜和李佳佳。 她立刻站定,恭敬地打招呼,“沈小姐,李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在楼下。” 沈书瑜点点头,语气温和,“谢谢张姨,有您在,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李佳佳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太幸福了!”话音刚落,她眼尖地注意到张姨手里拿着的东西,好奇地问,“张姨,您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张姨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将那叠纸往身后藏了藏,摇头道, “傅总小书房的A4纸用完了,我来帮他补充一些。” 李佳佳一向细心,尤其是对“渣男”贺淮旭相关的事。 一想到他不仅对书瑜被绑架不闻不问,还跑去接陈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问都不想问! 加纸?她简直想把这些纸塞他嘴里,看他还能不能喘气!别再出来祸害好姑娘了! 她冷哼一声,懒得再问,拉过沈书瑜就往外走, “走了走了,吃饭去!” 楼下餐厅,李佳佳三两口解决了一个小包子,啧啧称赞, “张姨这手艺跟着贺淮旭真是浪费了!不过我不能多吃,还得留着肚子去吃叔叔阿姨特意给我做的焖饭呢!书瑜,快点快点!” 她打定主意今天要做沈书瑜的专属开心果,陪她忘掉所有不开心。 李佳佳开着她那辆大奔,一路疾驰到云中路大酒店,车刚停稳就拉着沈书瑜急匆匆往套房跑。 沈书瑜跟在她身后,被好友的热情感染着,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她不禁想,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痛苦到那种地步,甚至差点死在浴缸里…… 或许,还是因为这七年的沉没成本太高,高到她不甘心就此放手。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男人的爱从来不是靠嘴说,而是体现在行动上。这次绑架事件,就是最血淋淋的证明。 到了套房门口,李佳佳咚咚咚地敲门。 沈书瑜赶紧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努力挤出笑容,希望不要被爸妈看出任何异样。 门开了,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何敏出现在门口,一股混合着腊肉咸香、青椒辛辣和浓郁锅气的温暖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何敏看到两人,有些意外。 书瑜跟她说过还有七天,她便没再催过,孩子自有孩子的路要走,干涉多了反而不好。 “咦?今天不是要上班吗?怎么佳佳也来了?”何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侧身让开通道。 等两人进屋,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今天都没去上班?” 李佳佳知道沈书瑜一碰上感情问题就容易掉眼泪,赶紧抢过话头,笑嘻嘻地说,“阿姨!我早上出门掐指一算,算到您今天肯定要做焖饭和腊肉!所以我就拉着书瑜来蹭吃蹭喝啦!” “假是贺淮旭批的,您放心!我俩可乖了!”说完,她亲热地凑上去帮何敏打下手。 何敏一向喜欢李佳佳这孩子,觉得她大方又开朗。被李佳佳的彩虹屁捧得心花怒放,笑道, “正好家里还有做焖饭的腊肠,带来的一直没机会做。” “老沈!别洗菜了!快来看你闺女和佳佳,两个小馋猫馋你做的焖饭了!”听到何敏召唤,沈阳急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 他身上穿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淡黄色短袖,额头上还带着汗珠,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满是见到女儿的欣喜, “我就说我家书瑜最爱吃我做的焖饭!当时那腊肠差点没带上,你妈说你更爱吃腊肉,硬不让带,得亏我了解你,悄悄给背来了,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温馨甜蜜的场景,沈书瑜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猛地一酸,竟有些想落泪。 其实她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有疼爱她的父母,有仗义执言的闺蜜,有自己的事业。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浪费时间和青春,自讨苦吃?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爸爸的衣服已经旧了,却对贺淮旭裤子上的一点污渍紧张得不行。 真是太不孝了。 想到这,她吸了吸鼻子,对上沈阳满是笑意的眼睛,“谢谢爸,你和妈是全天下最疼我的人,我真的……真的好爱你们。”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外表达对父母的爱。 沈阳是农村人,不善于表达情感,听完后只是红着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 何敏上前抱了抱女儿。 李佳佳则默契地溜进厨房开始择菜、切菜。 豇豆、土豆切块,腊肠切片……没多久,浓郁的香气就充满了整个套房。 焖饭出锅时,李佳佳深深吸了一口气,夸张地赞美,“叔叔!就是这个味道!太香了!馋死我了!” 沈书瑜终于被逗笑了,“佳佳,你可以去拍美食纪录片了。” 李佳佳嘿嘿一笑, “天天吃那些外卖预制菜都快吃吐了,看到这种有锅气的家常菜,我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说完,她接过沈阳给她装得满满一大碗饭。沈阳慈爱地看着她, “好吃就多吃点。我和你阿姨很少有机会来,也谢谢你这么多年帮我们照顾书瑜。” 李佳佳正陶醉地嚼着一片腊肠,听见这话立刻睁开眼,“叔叔,您看您这话说的,太生分了!” “以后你们去加州了,我还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申请调去加州的银行上班呢,哈哈哈,跟着你们跑!” 话音刚落,何敏端着一碟泡菜走过来,笑着说,“好呀!我们还怕去那边人生地不熟呢。到时候问问行渊,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你调动一下。” 她放下碟子,里面是酸萝卜和酸笋,“我和你叔叔自己腌的,你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李佳佳赶紧夹了一筷子,酸脆爽口, “嗯!酸甜适中,正好解了焖饭的油腻,搭配起来简直是妙哉!”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三人动作一顿,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第71章 傅行渊回国 沈书瑜起身去开门,门开的一瞬,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那个本该远在加州养病的傅行渊,此刻竟站在她面前。 男人俊美的脸上带着久病的倦怠,手腕瘦削得几乎见骨,却在看见沈书瑜的瞬间,眼底骤然点亮温柔的光,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轻声说,“书瑜,终于见到你了。” 沈书瑜怔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 “你…你不是在加州吗?” 没等傅行渊回答,母亲何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呀妈忘了跟你说,行渊昨天就联系我们要过来。我们劝他直接去找你,可这孩子倔,说什么你遵守七天的约定,他不能做那个破坏规矩的恶人。” 沈书瑜心头微微一颤,看着眼前这个看似脆弱却格外执着的男人,一丝愧疚悄然蔓延。 她小声嗫嚅了一句,“对不起。”声音轻得只有近在咫尺的傅行渊能听见。 傅行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跟客人说对不起,然后就把人堵在门口?人不让我进去就算了,连顿饭都舍不得招待吗?” 一旁的李佳佳目光在傅行渊和沈书瑜之间转了转,突然夸张地大叫起来, “阿姨!难怪你今天做了那么多好菜,还炖了鸡汤!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她这插科打诨的话瞬间逗笑了沈阳和何敏,何敏连忙笑道, “给你的给你的,第一碗鸡汤保证是你的。” 听着身后的笑语,沈书瑜感觉周身的尴尬消散了不少,她趁机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进门的路。 紧接着,傅行渊的助理齐月跟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几名佣人,每人手中都捧着精致的礼盒。 沈书瑜粗略一看,全是顶尖品牌的衣物、护肤品,品类齐全,贴心周到得让人咋舌。 她鼻尖莫名一酸,这就是爱屋及乌吗? 难怪有人说,不要给一个男人十次机会,不如给十个男人每人一次机会。 不同的对待方式,感受竟是天差地别。 这一刻,沈书瑜心里那道防线彻底松动了。 既然决定接受傅行渊成为她的丈夫,她便不再扭捏,坦然接受了他带来的所有好意。 何敏见状,连忙客气道, “行渊,你人来我们就最高兴了,带这么多东西,这让叔叔阿姨怎么好意思,快,快拿回去。” 沈阳闻言,立刻起身拿起几个礼盒就要去追正往外走的齐月。 傅行渊看到这一幕,眼神黯淡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难过, “我知道,叔叔阿姨是嫌弃我是个病秧子,怕我给不了书瑜幸福的未来,所以才急着划清界限……既然如此,那我走就是了。” 这话一出,不仅沈阳和何敏愣住了,连沈书瑜也吃了一惊。 眼前的傅行渊,哪还有半分病弱公子的模样,活脱脱一只披着兔子皮的大灰狼,以退为进,手段高明。 她看出父母的窘迫,立刻开口解围, “爸妈,这是女婿的心意,就收下吧,别让他难做。等下我陪他去逛街,挑份合适的回礼就好。” 听了女儿的话,何敏悬着的心才放下,连忙叮嘱, “对对,一定要好好挑,价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要送到。” 沈书瑜点头应下,回眸看向傅行渊。 而傅行渊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牢牢锁在她身上,她这一回头,便直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衬得那双杏眼清澈勾人,睫毛忽闪,像蝴蝶翅膀轻轻扫过他的心尖。 当她无意识地微微咬唇望过来时,眼里仿佛漾着水光,那神态天真又无辜,却无端引人想要靠近。 傅行渊慌忙低下头,试图掩饰泛红发烫的耳尖,轻咳一声回道,“只要是书瑜买的,我都喜欢。” 沈书瑜将他害羞的模样尽收眼底,心底泛起一丝甜意,这就是被人珍视喜欢的感觉吗? 似乎……很不错。 她主动伸手拉住傅行渊的手, “一会儿我们先陪爸妈逛逛,然后专门给你挑礼物,好吗?” “好。”傅行渊依旧低着头,应答声轻快,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李佳佳端着碗,看看傅行渊,又看看沈书瑜,恍然大悟,原来正缘是这副模样。 等众人在饭桌旁坐下,傅行渊主动开口,“叔叔阿姨,今天还有折耳根吗?我突然有点想尝尝。” 何敏一愣,“行渊啊,上次你不是吃不惯吗?千万别勉强自己。” 傅行渊却语气平静,“现在会吃了,而且,还有点喜欢上了。” 喜欢? 站在门口的齐月听到这话,内心一阵唏嘘,傅少为了习惯这带着鱼腥味的“草根”,在加州不惜花高价从国内空运,每天不是凉拌就是煮汤,逼着自己吃。 欧阳夏丹去看他时,还以为他病糊涂了,闻到那味道差点吐出来。 爱情这东西,真是折磨人…… 沈书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按住母亲准备起身去厨房的手, “妈,不用特意去弄了。”她转头看向傅行渊,眼神认真,“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刻意迎合谁的口味。” 傅行渊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饭后,一行人去了A市最大的购物中心。至于贺淮旭?沈书瑜的脑海里早已没了这个人的踪影。 逛到一家男女装都有的精品店,沈阳和何敏兴致勃勃地去了老年服饰区,沈书瑜则被李佳佳拉到了潮流区。 见傅行渊也要跟过来,李佳佳嘟起嘴,“傅少,以后书瑜的人和心都是你的,时间也多的是,今天就逛街这一小会儿,你能不能把她让给我呀?” 傅行渊闻言笑了笑,从善如流,“当然,那你们慢慢挑,最后我来结账就好。” 李佳佳毫不客气地应下,顺手把沈书瑜推拒的话挡了回去,“那就这么说定啦!” 等傅行渊转身去陪沈书瑜的父母,李佳佳立刻拉着沈书瑜开始扫货。 沈书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逛过街了,从前她的时间总是围绕着贺淮旭打转。 她的目光被一条黑色的西装衬衫裙吸引,裙子的布料清透垂顺,触感极佳,更重要的是,腰腹部的剪裁巧妙,丝毫不会显胖,非常适合她现在的身形。 她让导购取了合适的尺码,便走进试衣间换上。 整理好裙摆,她走出试衣间,下意识地寻找李佳佳,“佳佳,你看这条怎么样? 然而试衣间外空无一人。 “佳佳?”她又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穿着新裙子的沈书瑜在女装区找了一圈,最后竟在男装区找到了李佳佳的身影。 只见李佳佳正神情专注地抚摸着一套宝蓝色的高级西装。 她的表情变幻着,时而微微蹙眉,时而舒展眉头,嘴角偶尔还会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太过投入,以至于沈书瑜走到她身边都未曾察觉。 沈书瑜静静地看着好友这般模样,心中了然,轻声开口,道破了那层窗户纸,“明明互相喜欢着,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呢。” 第72章 七年前的误会 沈书瑜目光顺着李佳佳所看的方向看去,掠过衣橱的玻璃镜面,不经意间瞥见了对面店里的上官宴霖。 男人身姿挺拔,少说也有一米八八,上身一件简约卫衣,下身搭配浅蓝色牛仔裤,头发随意抓了个美式前刺,显得随性又利落。 他身边跟着个气质温婉的小美女,踩着华伦天奴的高跟鞋,一袭藕色长裙衬得她身姿婀娜,一颦一笑间尽是温柔。 沈书瑜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李佳佳,只见她手指紧紧攥着那套蓝色西装的纽扣,指节泛白,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挣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书瑜心下一软,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 “明明心里还放不下,为什么不肯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李佳佳回过神,反手握住沈书瑜,嘴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 “书瑜,有些痛,藏在心里就好了。当年是他先放的手,如今他又回来,我还能奢望什么?” 她双手缓缓垂落,一向活泼爱闹的李佳佳罕见地沉默下来,声音轻得像叹息, “再来一次,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沈书瑜上前轻轻抱住她,“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不在一起也好,你看我和贺淮旭,走到今天这一步,往前迈不动,往后撤,全是撕扯的痛。” “谢谢你,书瑜。”李佳佳抬眼看向沈书瑜,忽然笑了笑, “回来之前就约好了的,他还是老样子,在我这儿,也就这点用处了。” “哎,”沈书瑜听得心里发酸,“你别这样,佳佳。” 她怎能不心疼。 李佳佳大一时就和上官宴霖在一起,那时他们是系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多少人打赌他们能走多远。 可谁能想到,临近毕业,上官宴霖竟不辞而别,干脆利落地出了国,独留李佳佳一人承受这场无疾而终的感情。 那一年,李佳佳颓废不堪,挂科、延毕、住院,甚至一度被诊断出精神问题。 是沈书瑜一直陪在她身边,才让她慢慢熬了过来。说实话,沈书瑜一点也不希望李佳佳再和上官宴霖有任何牵扯,那样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和挣扎。 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 “书瑜,你说……他现在身边那个女孩,是不是有几分像我?” 李佳佳淡淡的声音飘进沈书瑜耳中,带着说不出的怅惘。 —— 对面女装店内,正在挑选衣服的上官宴霖忽觉后背一阵刺痛。 他反手摸了摸,并未发现异常,可那痛感却真实地蔓延开来。 他靠向墙壁,试图抵住痛处,却丝毫未能缓解。 最终,他快步走出店铺,乘直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身着藕色长裙的美女是他表姐上官安馨,见他神色不对,立刻跟了上来,“怎么了?” 上官宴霖点燃一支烟,闷声道,“心口疼。” 上官安馨叹了口气, “当年你因为爷爷以死相逼,不得不不辞而别出国,这件事你明明可以跟佳佳解释清楚,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难道你的面子比你们的感情还重要?” “不是不想说,”上官宴霖低下头,“只是……” “只是什么?你不过是听系里有人说她和别人走得近,你亲眼见到了吗?有证据吗?空穴来风的事,值得你浪费这么多年感情?” “可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我出国那么大的事,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哪怕不是关心,就算是劈头盖脸骂我一顿也好……可她什么都没有。” 上官宴霖的声音低沉,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哎,这就是你们俩的结。可以谈,为什么不说开?” “要不你去试试看?把话说清楚?万一一切只是你的误会呢?” “你现在还特意请我回来,帮她挑生日礼物。我这么忙一个人,国内都很少回了,这还不够证明你心里还有她吗?为什么就不能……” 上官安馨劝道, “不用了,姐。”上官宴霖将头埋得更低,打断上官安馨的劝解, “就当今天我没来过吧。” 上官安馨见他油盐不进,也有些生气,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烟头的红光明明灭灭,几乎要烫到手指,上官宴霖却仍靠着墙,一动不动。 他英俊的侧脸沉静,眼底却暗潮汹涌。 一位保洁阿姨远远地看见,走过来提醒,“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上官宴霖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他将烟摁灭,坐回车内,双手交叠,紧紧握住。 “姐,你说……真的是我想错了吗?”他语调平静,眼神却深不见底。 上官安馨懒得搭理,正忙着处理工作消息,却又不能不管这个表弟,只好敷衍道,“别人说的你不信,那就信你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上官宴霖背脊一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碎裂。 他伸手探入衬衫,摸到那枚戴了多年的观音玉石。边缘已被磨得光滑,红绳也褪了色。 他将玉石取出,轻轻摩挲,又贴于额前,默念片刻,才重新塞回衣内,贴紧心口。 他向后靠去,双手捏着鼻梁,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事。 —— 看着上官宴霖乘电梯离开,许久未归,李佳佳默默坐在女装店门前的长椅上。 纷乱的思绪不由飘回七年前那场聚会——上官宴霖的生日宴。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地走到包厢门口,却被里面刺耳的嬉闹声定在原地。 “恭喜宴霖留学成功!那你那个暴脾气炸药李佳佳怎么办?” “也就你能忍她四年!” “不忍能咋办?你看她前男友,被她骂得到现在都找不着对象。” “还得是上官宴霖脾气好啊。” 接着,是上官宴霖的声音。那样独特的音色,即便混着包厢里的歌声和嘲讽,也清晰地刺耳。 “嗯,没吃过辣的,尝尝鲜而已。我很快就要出国了。” 李佳佳站在门外,眼眶瞬间红了,心脏疼得几乎窒息。 上官宴霖的家境仅次于贺家,她从未奢求能与他有什么结果,却没想到,自己竟只是他口中的“尝鲜”? 她满心期待的未来,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枚观音玉石。是她爬了三个小时山路,专程去寺庙求来的。 后来有朋友对她说, “难怪走不远,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的能力,也就只能陪上官宴霖走到这一步了。” 话中有话,但上官宴霖任由旁人轻贱她,一言不发。 那晚,她红着眼醉到不省人事,最后是远房表哥来接她回的家。 第73章 感谢你曾来过 商场里,恰在此时响起了那首《感谢你曾来过》: 感谢你曾经来过 就算你是个过客 我也无法割舍不得 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已听不见 回忆的一幕幕不断地在浮现 不后悔曾经爱过 哭过痛过都值得…… 李佳佳一直强撑的情绪,在这句句戳心的歌词里彻底崩溃。 她双手捂住脸,压抑不住的哭声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沈书瑜看着好友颤抖的肩膀,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一样痛。 一直关注着她们这边的傅行渊,一听到李佳佳不对劲的哭声,立刻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问沈书瑜,“书瑜,怎么了?” 沈书瑜连忙抬手示意他别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李佳佳性格要强,最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脆弱哭泣的一面,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两人产生不快。 她用口型无声地对傅行渊说,“没事,交给我。” 傅行渊领会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给沈书瑜发了条微信,「哪里不对劲随时喊我,我就在附近。」 沈书瑜快速回复,「谢谢,有你真好。」 将手机放回包里,她走到李佳佳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坐着,轻轻拍着她的背。 直到李佳佳的哭声渐渐变成小声的抽噎,沈书瑜才柔声开口,“哭一哭好,听说哭一次能年轻十岁呢。” “什么歪理……”李佳佳带着浓重的鼻音,擦了把眼泪,恶狠狠地说,“你这人根本不会安慰!你应该说,祝上官宴霖和他以后结婚的女人,一胎生十个儿子!” 沈书瑜听她都能开玩笑了,知道气消得差不多了,轻声问,“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李佳佳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好了,我和他,终究是路人。也……感谢他曾经来过吧。” 说完,她猛地跳起来,抓住沈书瑜的手臂,“书瑜!我们去狗咖撸狗吧!好不好?” 沈书瑜脸上掠过一丝迟疑。 贺淮旭从不允许她去狗咖。 理由是家里的大黄狗会吃醋,闻到别的狗味会难过。 所以,爱狗的她,在和贺淮旭在一起的七年里,不仅没能好好陪伴大黄,连碰触其他狗狗都成了奢望。 现在回头想想,多么双标。 贺淮旭的双标,几乎贯穿了生活和感情的每一个角落。他不许她和任何异性有牵扯,自己却可以和陈雅纠缠不清。 凭什么? 就凭她爱他,所以活该被拿捏吗? 想到这里,她立刻爽快地答应,“好!走吧!” 刚迈出两步,她又停下,“不行,我爸妈还在呢。” 李佳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光顾着自己了!那我们问问叔叔阿姨要不要一起去?” 沈书瑜点点头。 两人转身走向正在看衣服的何敏和沈阳。走近时,李佳佳抢先开口, “叔叔阿姨,这商场里有家狗咖特别出名,有很多可爱的小狗,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何敏回头看了看两人,有些疑惑怎么逛着街突然要去狗咖。 她仔细一瞧,发现一向开朗的李佳佳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估计是年轻人之间闹矛盾了。 她没多问,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沈阳,“老沈,你刚才不是说逛得腿疼吗?正好她俩想去别的地方,那我们就回家休息吧。反正行渊也给咱们买了这么多东西,挺满足的了。” 沈阳反应了几秒,刚想说“我们哪买衣服了?”,就听见傅行渊的声音适时响起,“那我送叔叔阿姨回去休息。” 说完,他转向沈书瑜和李佳佳, “狗咖我帮你们包场了。玩得尽兴,快结束的时候告诉我,我来接你们。” “包场?!” 李佳佳惊喜地叫出声,激动地抬手就拍了傅行渊胳膊一下,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拍个趔趄。她赶紧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傅行渊勉强站稳,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便陪着沈阳和何敏先行离开了。 沈书瑜被兴奋的李佳佳拉着跑向狗咖。 刚靠近那扇明亮的玻璃门,就看到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在里面“擦玻璃”,两只前爪扒拉着门,尾巴摇成了螺旋桨,迫不及待地想出来迎接她们。 太可爱了! 有温顺的金毛、棉花糖似的比熊、小短腿柯基,还有表情丰富的柴犬……几乎都是沈书瑜特别喜欢的品种。 李佳也大叫, “书瑜!快看!你最喜欢的黑白花比熊!还有我最爱的阿拉斯加!” 沈书瑜开心地点头,立刻跟着李佳佳走进店里。 一推开玻璃门,小家伙们立刻热情地围了上来,仰着小脑袋,吐着粉嫩的小舌头,歪着头等待抚摸和零食。 沈书瑜起身走到前台,“你好,我们买几包狗零食。” 前台小姐姐微笑着回答, “预定位置的傅先生已经为两位付过所有费用了,零食在那边架子上,可以随意取用。” 沈书瑜道了谢,转身拿过零食,开始耐心地喂每一只凑过来的小狗。 前台小姐姐也是店老板,看沈书瑜和李佳佳的穿着气质不凡,逗狗的动作熟练又温柔,显然不是新手,而且对狗狗很有爱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几步,在沈书瑜和李佳佳面前轻声问道, “两位小姐姐一看就是很有爱心的人。我们店里其实还收养了几只残疾小狗,都是被原主人丢弃的……” “啊?!”李佳佳瞬间站了起来,“这么没道德吗?” 沈书瑜也跟着起身,眉头紧紧皱起。 老板叹了口气,继续说, “每年都有这样的情况。比如店里那只陨石边牧,它眼睛看不见。原主人不知道陨石色配陨石色,后代很容易有遗传缺陷,小狗刚出月子发现失明,就被扔在了垃圾桶旁边……是我去捡回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引着两人往他向店铺后方走去。 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一个格外温暖的房间,采光很好。 只见一只小狗缺了一条后腿,正努力地想爬过来; 另一只眼睛似乎没有视力,在原地打转,不停地撞到墙壁,发出焦急又可怜的嘤嘤声。 老板的声音有些哽咽,“它们太可怜了……都是被无良繁殖户当成‘残次品’丢出来的。其实它们特别黏人,只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默默地把空间留给了沈书瑜和李佳佳。 李佳佳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抱起那只没有右后腿的小家伙,轻轻抚摸着, “书瑜,我们一人领养一只吧?等我养你,给你定做一条最好的假肢狗腿!” 沈书瑜心里何尝不难过?她心软,最看不得这些。 可是……她养不了。贺淮旭绝不会允许她养狗。 她难过地摇摇头,“你知道的,贺淮旭他不会同意的……” 李佳佳愤愤地叹气,“他就像个土皇帝,搞霸权主义!我真是无语!” 沈书瑜陷入了沉默。 其实,也不全是贺淮旭的原因了。 如今她早已不在乎贺淮旭怎么想,并且已经决定嫁给别人。 那段感情越来越淡,实在没必要再顾忌他。 她真正顾虑的,是现实问题。 一只失明的小狗需要极其精心地照料和长期的陪伴。 而她几天后就要嫁给傅行渊,远赴加州。这一路上的颠簸辗转,一只脆弱的小奶狗怎么受得了?她也不忍心让它经历这些。 正当她内心挣扎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声音, “没关系,带走吧。” 沈书瑜愣住了,猛地回过头。 第74章 你听谁说的? 沈书瑜闻声回头,惊讶地发现说话的人竟是傅行渊。 这里离云中路大酒店可不近,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让齐月用最快的速度开回来的。” 傅行渊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一边用纸巾轻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一边解释道。 确认她脸上干干净净后,他才温声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去加州是坐私人飞机,带上小狗很方便,可以一直放在你身边照顾。”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撒娇, “不过,你也要多关心我,不然我会吃醋的。” 沈书瑜被他逗笑了,主动牵住他的手,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好。” 但随即,她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我还是不想要了。我觉得它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主人。再不济,留在老板这里也能过得很好。” 这是她的真心话。 七年没有养过宠物,虽然爱心还在,但早就没了那份经验和耐心。加上这只小狗如此幼小脆弱,她怕自己照顾不好。 既然决定接纳一条生命,就要对它负责到底,如果做不到,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所以她选择拒绝。 傅行渊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化为理解和尊重,“好,都听你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正抱着小狗狂亲的李佳佳。 李佳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小狗喃喃自语, “以后你就叫宴霖,小宴霖……是不是上辈子玩多了,这辈子才缺条腿?” 听听这都什么话! 沈书瑜无奈扶额,瞥了一眼旁边表情有些错愕的傅行渊。 怎么办,感觉有点丢人…… 好在李佳佳很快恢复正常,信誓旦旦地对小狗保证,“没事!有妈咪在,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说完她才注意到旁边两道视线,脸不红心不跳地问, “干嘛?没见过妈咪和狗儿子交流感情啊?” 傅行渊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沈书瑜怕他被李佳佳“记恨”,连忙转移话题, “佳佳,小狗需要的东西你快去挑挑,我们帮你付钱。” 李佳佳哼了一声,对傅行渊说,“傅少,这就当是你笑话我的报酬了!” 傅行渊立刻正色道,“是是是,应该的。” 经过门口时,沈书瑜意外地看到齐月正靠在走廊的玻璃墙上大口喘气,脚边还放着几个空水瓶。 奇怪,他怎么累成这样? 没等她细想,傅行渊已牵着她走到老板面前,递上一个厚厚的现金红包, “我们暂时无法领养那只小狗,这是给它的一点心意,它的后半生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老板一看那红包的厚度,连忙摆手, “傅少,这可使不得!小狗本来就是我自愿收养的,你们能来关心它我已经很感激了,这钱绝对不能收!” 傅行渊笑了笑,握紧沈书瑜的手,语气诚恳, “这是我和我女朋友的一点心意。” 他说完,侧头看向沈书瑜,眼神温柔,像是在等待她的确认。沈书瑜对上他的视线,肯定地点点头, “是,这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心意。” 老板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感动地说, “那我加两位微信吧,以后小狗的情况,我定期发给你们看。” “好。” 加完微信,李佳佳也推着满满一购物车的宠物用品过来了,直接塞到傅行渊面前,“傅少,看你的了?” 傅行渊苍白的脸上漾开一抹纵容的笑,“好,没问题。” 一切办妥后,李佳佳抱着新的的“狗儿子”,心急火燎地打车先走了。 傅行渊则牵着沈书瑜的手,沿着静谧的小路慢慢散步,齐月开着车缓缓跟在后面。 到了晚上十点,沈书瑜有些困倦了,轻声说, “行渊,我有点困了。” 傅行渊停下脚步,试探着问:“那我送你回你爸妈那里?” 让他开口说送她回贺淮旭那儿,他实在说不出口。 可现实却无可奈何。 沈书瑜也为难地抿了抿唇:“行渊,你知道的,还有五天……我大概还是要回贺家去的。你再等等我,好吗?” 傅行渊眼神一暗,掩不住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沈书瑜伸出手,主动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轻保证:“相信我,好吗?” 傅行渊也回抱住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相信你。” 几秒后,傅行渊主动松开手,体贴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当车子停在齐富路别墅院外时,沈书瑜下了车。 刚踏进院子,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院子里怎么多了好多小狗的玩具、狗粮,还有羊奶粉? 她带着满腹疑惑走进客厅,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住了。 一只小奶狗正乖乖地躺在沙发上的软垫里,张姨在一旁照看着。 听到动静,张姨抬起头:“沈小姐,您回来了。这是贺总傍晚带回来的小狗。” 张姨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欢快地扑了上来! 沈书瑜定睛一看,是大黄!它围着她不停地转圈,嘤嘤嘤地撒着娇。 沈书瑜今天因为未能领养小狗而积攒的那点遗憾,在这一刻瞬间被治愈了。 她蹲下身,揉着大黄毛茸茸的脑袋,和它亲昵地贴贴,又看着沙发上那只安静的小奶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很幸福的感觉。 可是……这狗是哪里来的?贺淮旭不是最不喜欢外来的狗吗? 她扭头问张姨:“张姨,你确定这狗是贺总带回来的?” 还没等张姨回答,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皮鞋落地声。 接着,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大路上捡的。” 跟在贺淮旭身后的齐明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什么叫大路上捡的? 这明明是贺总亲自跑到购物中心那家狗咖,花了三倍多的价钱,好说歹说才从老板那里带回来的! 还特意买了最贵的狗粮、狗窝,甚至请了宠物医生来给小狗检查眼睛! 至于贺总为什么突然去找狗…… 这事说来话长。 本来他和贺总都快下班了,他突然接到弟弟齐月发来的“内部消息”——傅行渊傅少回国了,正在陪沈小姐的父母吃饭! 他当时就震惊了! 沈小姐原来还是要离开贺总?那她最近上班态度那么好,一切都只是……回光返照吗? 作为贺总的助理,他理应上报。 可他也清楚沈小姐跟在贺总身边受了多少委屈,内心又忍不住想站在沈小姐那边。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消息,齐月又发来一条:“傅少陪沈小姐在狗咖,沈小姐很喜欢那条残疾小狗,但因为担心贺总不让养,就没要。” 这件事反倒给了他很大启发——傅少的事不能说,但促进感情的事总可以说吧? 他当下心一横,开口道:“贺总,我听说……沈小姐好像想收养一只流浪狗。” 贺淮旭果然挑眉看了过来:“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灵魂三连问瞬间把齐明噎住了。 看着贺淮旭探究的目光,齐明把心一横,握紧拳头,终于说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话…… 第75章 有空洗洗吧 齐明看着贺总认真的眼神,想起了自己作为助理的职责。 这件事他必须说。 他刚想开口坦白一切,就听见贺淮旭说道,“那只狗在哪?我现在过去?” 说完,贺淮旭抛下正在开会的各位高层领导,直奔商场狗咖。 到了才知道小狗已经被人预领养了,对方付了钱,老板承诺后续会定期汇报养育过程。 这只小狗就不再出售了。 齐明记得这是贺总第一次放低姿态。 他向老板保证道,“老板你放心,我肯定会养好小狗。我女朋友喜欢小狗,她见不得宠物受伤害,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老板原本想着傅少给的钱已经足够,但他更清楚眼前这位是A市最有名的总裁。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而且风评不错,或许小狗跟过去能过上好日子? 只怕是玩玩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养狗。 可是豪门最是薄情。 他有些迟疑,“贺总,这只小狗眼睛看不见,恐怕不能提供很好的情绪价值。” “我会找最好的宠物医生给它治疗。”贺淮旭的承诺脱口而出,试图打消老板的顾虑。 齐明在身后看得发呆。贺总因为童年的成长经历导致情感淡漠,除了大黄,几乎没有任何生命能走进他的世界。 可如今,他却能为了沈书瑜去救助一只残疾小狗?甚至不惜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线? 贺总,您是真的爱上沈小姐了。 可您为什么又要和陈小姐纠缠不清呢?齐明有些看不明白。 也难怪,他一个母胎单身,哪里懂得这些复杂的情感?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贺淮旭吩咐道“齐明,把店里所有宠物用品打包运回别墅。” 在齐明的震惊中,贺淮旭转向老板,“我出三倍价格,而且不需要你代养,我带回去自己养。” 贺淮旭的举动展现了他的诚意,三倍价格更是证明了决心。 老板终于松口,“贺总,您的行为已经足够表达真心。但我还是要收几百块,作为后续回访的凭证。如果小狗过得不好,我会上门接它回来。” 贺淮旭见老板松口,立即答应,“可以。你加我助理微信,随时可以回访。” 就这样,小狗被接回了家。 一路上都是贺淮旭亲自抱着。当小狗因为看不见而害怕地往他怀里钻时,他眉头紧锁。 回忆结束。 齐明看着眼前的小狗,再看看沈书瑜,心里直叹气为什么都长着嘴,就不能好好沟通? 忽然,小奶狗发出嘤嘤的叫声。 沈书瑜心疼得六神无主,急忙问张姨,“张姨,它这是怎么了?” 张姨喂养大黄有经验,估摸着是饿了。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贺淮旭出声,“应该是饿了。” 沈书瑜的注意力全在小狗身上,没注意是谁在回答。她立刻起身拉着张姨往外走,“路上有羊奶粉,张姨我们快去拿!” 语气急切,连大黄都紧紧跟在后面。 见两人走远,贺淮旭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小瓶羊奶,轻笑,“等你冲好,小狗都饿坏了。” 他弯腰蹲在沙发旁,用大手轻轻扶住小奶狗的嘴,找到奶瓶口耐心喂食。 刚进门的宠物医生震惊地站在原地。 她刚给小狗做过检查,这是只流浪狗的后代,没洗过澡,身上有跳蚤,还没打疫苗,还有被其他狗咬伤的痕迹。 是否带病要等验血结果。 贺总身份金贵,怎么能直接接触可能带菌的小狗?万一感染怎么办? 她急忙上前,“贺总,小狗可能带病菌,这些事交给我们来做就好……” 贺淮旭的注意力全在小狗身上,语气平淡“如果它有病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它眼睛看不见,要是真有问题早就出状况了。” 这话有理,宠物医生不再劝阻,只是紧张地观察着,生怕出现感染。 只要没有伤口就还好。 她没有听见贺淮旭低声自语,“我的身体比她强健,总好过她受伤……” 贺淮旭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 但只要一想到如果是沈书瑜来喂,万一小狗的爪子抓伤她的皮肤,导致感染……这个念头就让他恐慌到无法接受。 所以他下意识就自己动手了。 这羊奶粉的冲泡方法,还是他特意向狗咖老板请教来的。 虽然麻烦,但一想到能让沈书瑜露出笑容,他就觉得值得。 为什么会这样呢? 估计是为自己的未婚妻做事,似乎特别有成就感。 仅此而已。 当沈书瑜端着冲好的奶粉回来时,发现小奶狗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她奇怪地问向众人,“谁喂的?” 贺淮旭抢先回答,“齐明喂的。” 齐明“啊?”了一声,接到贺淮旭警告的眼神后,她连忙改口,“是的沈小姐,我刚喂过。现在让宠物医生给小狗检查身体。” 齐明觉得尴尬,不如把空间留给两人,便自作主张说了这话。 沈书瑜点点头。 她知道流浪狗可能带病,人不宜过多接触,所以刚才特意戴了手套才去冲奶。 她转身时特意叮嘱齐明,“齐明,你喂奶时没戴手套吧?记得好好消毒洗手。” 齐明偷瞄了一眼贺淮旭,低头应道,“是。” 沈书瑜说完就往外走,以为张姨还在身边,随口问道,“张姨,今晚我们吃什么?我想给小狗做些营养汤。” 但问了两次都没人回应。 她奇怪地回头,发现身后既没有张姨,也没有齐明。 只有贺淮旭一个人站在那里。 男人昂贵的黑色西装上沾着几点白色奶渍,高大的身影静静立在她身后。 她皱了皱眉。 齐明喂奶也太不小心了,居然弄到有洁癖的贺淮旭身上?这不是等着挨训吗? 她出声提醒,“淮旭,你的意大利西装沾上脏东西了。” “有空洗洗吧。” 贺淮旭停下脚步,“嗯。” 沈书瑜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猛地一缩…… 第76章 这个理由够不够? 沈书瑜惊讶得瞪大双眼,眸底满是难以置信。 这还是她认识的贺淮旭吗? 只见贺淮旭正站在洗手台前,一丝不苟地清洗双手。 消毒洗手液的泡沫在他修长的指间蔓延,他揉搓得极其认真,连指缝都不放过。 这流程、这手法,分明就是刚才他叮嘱齐明要注意的卫生步骤。 怎么是他在做?她环视四周,也没见齐明出来洗手? 难道…刚才给那只小奶狗喂奶的人,是贺淮旭?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书瑜压了下去。 不可能,他这种连别人碰过的杯子都要消毒三遍的重度洁癖,怎么可能会亲手去碰那些? 尤其是没有打针,可能带病的小奶狗? 可仔细回想,刚才她离开去冲奶粉的时候,唯一不在场的人就是贺淮旭。也只有他,有可能去冲泡奶粉。 但他可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贺淮旭啊!怎么会做这种琐碎又脏乱的事? 心里翻江倒海,她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淮旭,刚才……是你喂的小狗吗?“ 贺淮旭冲净手上的泡沫,取过一旁消毒过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每一根手指,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他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眸对上她的,这才淡淡应了一声:是。” 沈书瑜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明明这张脸她看了七年,此刻却只觉得陌生。 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可为什么做的事却一次次颠覆她的认知? 贺淮旭,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书瑜只感觉自己快要看不清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真的看不清,弄不明。 当初听说她被绑架都能无动于衷的人,现在却会为她买来一只小奶狗,甚至不顾洁癖,亲手照料。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沈书瑜心口闷得发疼,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窒息。 要不是为了奶奶,她早就一走了之。 她转身就要走。 书瑜。贺淮旭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几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他居然问怎么了? 沈书瑜心底冷笑。 做过的事,现在装无辜?没必要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冰冷:没怎么。” 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庭院门口。就在她伸手推门时,身后传来贺淮旭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对不起。" 沈书瑜的脚步顿住了。 书瑜,是我对不起你。贺淮旭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我不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还让你为我考虑,用工作当借口;更不该在你死里逃生后,先去关心陈雅,却对你漠不关心。" 沈书瑜背影猛地一僵。七年来,这是贺淮旭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道歉。 若是三个月前,听到他这番话,她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可现在…… 她缓缓转身,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贺淮旭,你知道吗?我曾经等你这句道歉,等了整整七年。“ 可是现在,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已经不需要了,“ 贺淮旭的瞳孔微缩,下意识上前一步:”书瑜..." 她要结婚了。 沈书瑜心里默念,她几天后都要就去加州。所以这些道歉,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这些迟来的道歉,随风散了吧。 她也不再想要,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完成大奶奶的遗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贺淮旭独自站在原地,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翌日清晨。 沈书瑜在八点半的闹铃中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过去的七年,她每天都会提前两小时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替贺淮旭清理工作邮箱。 她的世界仿佛只为贺淮旭而转,他的事永远排在第一。 结果呢? 七年青春,爱情成空,事业停滞,两手空空。 沉没成本高得可笑,结局却如此可悲。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未婚夫林泽发来的消息:"书瑜,加州的房子已经安排好了,带一个大花园,足够小狗撒欢。" 看着这条消息,沈书瑜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才是她该期待的未来。 一到公司,她就发现气氛不对劲。 容雪快步冲过来,眼眶泛红:"书瑜!你终于来了!昨天我想去看你,贺总说你情绪不好需要静养。你没事吧?" "我很好。"沈书瑜拍拍她的肩,"别担心。" "可是..."容雪欲言又止,"陈雅她..." 话音未落,就见陈雅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来。虽然被降职,可她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沈书瑜,早啊。"陈雅故意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贺总让我负责星耀集团的项目,这可是你跟进了一年多的案子呢。" 沈书瑜的心猛地一沉。星耀集团是她付出心血最多的项目,眼看就要签约了... "凭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凭什么?"陈雅轻笑,"就凭昨晚贺总亲自来医院陪我,就凭他心疼我受了惊吓。这个理由够不够?" 周围的同事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听说了吗?贺总把好几个大项目都划给陈雅了!" "这也太偏心了吧?沈秘书跟了他七年啊!" "你们不懂,陈雅昨晚差点被绑架,贺总这是在补偿她呢!" 沈书瑜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道歉?前脚刚跟她道歉,后脚就把她最重要的项目拱手让人? 那只小奶狗算什么? 她转身就要去找贺淮旭理论,却在抬头的那一刻僵在原地。 贺淮旭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办公室。 这一刻,沈书瑜终于彻底死心。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发了条消息给李佳佳:“佳佳一会出来喝两杯?” 几乎是立刻,李佳佳回复了:“随时欢迎。需要我派人接你吗?” 看着这则消息,沈书瑜的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喝酒解闷,过好她自己的小生活。 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她打开电脑,开始疯狂下载贺氏集团的机密资料。 既然贺淮旭如此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这些资料,就当作她七年青春的补偿,也是她送给未来东家最好的见面礼。 窗外,阳光正好。而她的未来,也终于透进了光亮。 第77章 还是闺蜜靠谱 沈书瑜挂了李佳佳电话后,起身去走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秋阳,看着车来车往,26岁,大学时光忙着证明自己,毕业这七年,忙着在贺淮旭面前证明自己。 浪费这么多年青春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王教授当年的教导还在耳边,“书瑜,你以后会是金融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以后呀,前途光明不要忘了老师。” 那时候她只是本科生,家庭背景也不是很好,自卑,跟王教授说,“老师,玩金融的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我也只能读读学术做研究,只能在这方面…” “书瑜!”王教授听她这么说后,很生气,连带着语气都有些责备的意味,“你的家庭虽然普通但是教会你善良,你没有势那说明你没有让人拿捏的地方,这才是你入行金融的本钱。” “有钱人,有钱公司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有能力,但是什么都是一片空白。不会有二心。怎么好好的优势,到你嘴里满是自卑?” 再看看如今,连一张工作证都没有,简历上长达七年的空白。 反复在嘲笑当年努力的自己。 更加是讽刺七年前的梦想。 沈书瑜只觉得心口猛地刺疼,她伸出手摁住疼痛点,希望能够缓和。 但没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一个人,走向未来。 一个人或许更好些。 但可惜没有如果。 身后,喻雪将沈书瑜的一切行为都看在眼里,她不知道为什么沈书瑜会这么痛苦。 但在她看来,大概是绑架的后遗症,提起这件事,她内心满是愧疚。 本来那天她接到孩子在医院时,在群里问了大家是否平安到家,也艾特全体成员。 最后就剩李梨和沈书瑜没回答。 她记得去的时候两人坐的是她的车,她有些担心,在群里问, 【大家最后看到李梨和沈书瑜是怎么离开饭店的吗?】 大家思考了很久,回复,【喻经理,我路过红绿灯的时候看到李梨她男朋友的车,副驾驶坐的是李梨,大概是她男朋友来接的两人。】 【可是不应该啊,那个时候坐在车上,现在应该到家能回个消息?】 喻雪看着孩子的病历,眉头紧蹙,脸上挂着担忧。 因为沈书瑜这妹妹太过漂亮,再加上在饭店楼下听见的打劫新闻报道。 她更加不安。 【大家能联系上李梨的,帮忙联系问问沈书瑜,我刚才在哪附近看了,有辆可疑的面包车。】 看到同事会的这句话,喻雪更加恐惧。 她想直接找贺淮旭帮忙,贺总资源广,人脉强,想必能够很快找到人。 就在她着急时,医生突然跟她说话,“喻雪,你家孩子情况有点不好,现在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跟你详细说说。” 喻雪心咯噔一下,立即起身,将手机放回包里,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她没看见李梨在群里的消息: 【喻经理,我也觉得有点严重,我当时走的时候问她要不要跟我和男朋友一班车,书瑜可能觉得尴尬,没和我们一辆车,我打她电话也打不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看见李梨的回复,大家瞬间炸了锅, 【什么?这么恐怖?我刚才走的时候就觉得这天黑得奇怪。】 【没让你发表感想,现在是在想怎么办?怎么做?】 【快打电话,万一出事,好及时处理。】 【可是我们又不是警察,万一沈书瑜没出意外,我们乱报警,不是浪费资源,我们再等等,24小时后之后再报警,或者是等喻经理看看情况,我们再做决定。】 【行,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我们在这凭空猜测,除了白担心,没有任何用。】 随着这句话发出,群里瞬间陷入安静。 等喻雪照顾好孩子睡着时,已经深夜。 小孩本身就折腾人,再加上生病,那更加是很难照顾,喻雪忙得连水都没喝一口,更别说看手机。 等她有时间,已经深夜,打开群聊,看到大家说的她心也提到嗓子眼。 想做些什么,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看到最后一条消息,确实,不能盲目猜测,这对谁都不好。 除了浪费资源,造成恐慌,没有别的意义。 她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看到新闻报道,【沈书瑜被歹徒认错成为姜家大小姐,被歹徒绑架,闺蜜顺藤摸瓜,智取帮助警察抓住逃犯。】 这一条消息惊得喻雪立即从床上弹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群里一堆艾特,【@喻雪,喻经理,沈书瑜真的被绑架了,我的天哪,都没等到24小时,要是她闺蜜再去迟一些,那基本就是完蛋。】 【天呐,她那个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呢?连出现都没出现,就靠闺蜜?】 【所以说啊,还是闺蜜靠谱。】 还没等她反应回电话,接到了远在白令海峡捕捉帝王蟹的姜民电话。 喻雪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时差应该已经睡着了? 而且船上一般很安全。 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但她要忙着将孩子照顾好后去看沈书瑜,实在没空接这个弟弟电话。 而且姜民在 她挂掉。 姜民又打来,再挂,再打。 喻雪直觉,不会这个弟弟也出问题了?她第六感又响了,赶紧给孩子盖好被子,拿起电话到卫生间, 按下接听,就听见姜民着急的声音,“姐,你昨晚去吃饭的时候带着沈书瑜去的?” 背景是呼呼的风声,他说完这句话,传了好久才传到喻雪耳中。 喻雪奇怪,“你怎么知道?” “姐,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不知道,她是我大学同学,在我店里出了事,我过意不去,你快替我去看看她。” 喻雪总觉得怪怪的,这个弟弟一般生人勿近,唯一上心的事只有开餐饮店,做全天下最好吃的美食。 她赶紧应下,“我现在就去看她,你别着急,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姜民着急地说道,“好的姐,你记得第一时间无论怎么样都要给我发消息。” “我好决定我是不是立即买飞机票回国。”喻雪刚想问为什么,她手机切进来一个电话,是贺淮旭的。 来追责了! 毕竟是公司团聚,如果出现意外,是要上下追责的,她赶紧挂断姜民电话,按下接听贺淮旭的。 电话接通。 贺淮旭带着冷漠,又有些质问的声音响起,“喻经理,这就是你带人去聚餐的方式?带着去?不带回来?你做人就是这样?” 冷面的责怪劈头盖脸砸下来,喻雪不敢说话,毕竟是她错了。 “是,贺总,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一定会注意没有下一次。” 她承诺道。 “以后公司聚餐,只准订外卖来公司吃,一律不准再在外吃,还有公司加强安保,钱从你的工资里出!有异议吗?”贺淮旭冷漠地说道。 喻雪虽然心疼工资,但到底是她错了,还错在是新人。 而且贺淮旭是最注重规则的人,她这一点是犯了大忌。 也幸亏没有出大事,不然她刚还回来的喻经理职位又要没了。 挂了贺淮旭电话。 喻雪只觉得最近太霉了,经理职位一撤一上,孩子生病,带员工吃饭还能遇到绑架。 想来想去,她只找出来一个理由,那就是陈雅。 陈雅一来,八字不合,完全打乱了她的磁场。 喻雪狠狠地,把孩子交给姗姗来迟的老公后,叮嘱,“孩子一定要有人看着,我真是太倒霉了,我得去让我倒霉的人也不好过。” 出了医院,她打电话询问沈书瑜她住院的地址,可得到的回复是沈书瑜已经回家了。 沈书瑜体谅道,“喻经理不要自责,这件事谁都不想发生,我们也没料到那里姜大小姐正在吃饭,而且歹徒会认错人,只能说福祸相依,也幸亏我没有出任何事。” 喻雪听见沈书瑜这么说,心底更是愧疚,怎么能有这么替别人着想的人? 完全没有责怪? 她心底更恨触她霉头的陈雅,她立即安排,“给陈雅小客户,要求必须成交十单,如果每天就立即扣钱。” 她气呼呼地往公司赶,路上叮嘱沈书瑜不要出门,不要来公司,好好休息。 作为经理,让员工休息一天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见沈书瑜听她好好休息。 她心底的愧疚和惭愧才淡了些。 到了公司,先上贺总30层领罚,挨了顿说,喻雪一声不吭。 全部接受。 完了下到办公室,给姜民打去电话,“书瑜我还没见到,但是她都原谅我了,这妹妹真是懂事的让我心疼。” 姜民听得心疼,自然而然地说出口,“怎么可能没事,我看了新闻,那两个歹徒看着面相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绝对没有被吓到。” “不行我要回来。”姜民不知道是因为沈书瑜,也因为原先要被绑架的姜家大小姐。 是他的亲姐姐。 同父异母。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没上班也能有钱开店,他从未对外宣扬自己的家世。 喻雪是他开店路上遇到的,认作的干姐姐。 他现在通知助手,“马上给我买明天的飞机票。” 第78章 要对得起自己 姜民回到A市,直接找到了自家饭店的保安,质问,还追责。 查到了那天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意外。 还拿回来了沈书瑜的手机。 接着捐赠了一笔不小的费用给A市保护中心。 接着给自家姐姐打去电话,“姐,昨晚的新闻你看了吗?” 姜明月看着姜民的电话,有些意外。 这个弟弟很懂事,知道在豪门,唯有不听不说不争不抢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可这个弟弟忘了自己是独子身份,不想其他豪门仗着儿子的身份,想太多,争太多。 本来爸要娶后妈时候她恨过,怨过,讨厌过,害怕这个弟弟得到了会夺走她的一切。 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看过太多。 可是姜民出生起,他妈妈就没有抢过,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纵容她的坏脾气,纵容她欺负姜民。 有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时间给她,等她看不上眼再给姜民。 她也好奇怪过,为什么要这么疼她,她跑去问姜民妈妈,“因为明月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小朋友。” 从那以后她感觉到了爱,从不回家父亲身上学来的冷血也一点点被淡化。 再长大一些,姜民成了她的小跟班,小小的身体站在她跟前,拦住要欺负她的爸爸的竞争对手们, “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姐姐,她有妈妈,也有爸爸,不是你们嘴里的孤儿!” 姜明月本来已经习惯了,亲妈早就离开人世,爸爸流连花丛,剩余时间都是忙工作。 她被欺负是理所应当。 刚开始她会反抗,后来发现,越是反抗,被打的次数越多。 可是现在有姜民了就是不一样,她也有人保护了,第一次她出了声,“如果你们还要针对我们姐弟俩,我会告诉爸爸,让你们家族生意惨淡些。” 这些小孩本身就是因为家里大人生意打不过姜总、才会让小孩子从姜明月身上撒气。 现在见姜明月这么说,谁还敢? 立即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再后来、爸爸选择培养家族接班人,选择姜民。 可姜民却说,“爸,我觉得姐姐更合适,她身上有您的血性,能够镇得住那些魑魅妖魔,我就不一样了,我想要是吃遍全世界美食。” 那时候姜明月并不相信姜民。 就连闺蜜也说,“明月,你弟弟说的话听一半,要知道没有不贪心的男人,权力对一个男人的吸引力你不知道有多强,留个心眼。” 自那以后她常常关注这个弟弟,发现,读大学之后,他就只专心研究吃的。 对于金融专业的学习,若不是爸爸强调如果不读出来,连研究美食的资金都断了。 这一研究就是四年。 姜民真的没争没抢,就连她在公司的位置也没问,最多就是看她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送上按摩器。 提醒道,“爸,你可就这个女儿能接班,你要是把她累坏了,就接不了班了。” 她还记得爸爸那无奈的样子,“行。” 熬过了那几年,她处理公司事情越发得心应手,他们姐弟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这次去这个饭店吃饭,也是听姜民说,他把很多美食都放在这个饭店,别的事没有的。 她也好奇过,为什么?这个店明明生意不好,位置也很远。 姜民只会笑笑说,“姐,这是我的秘密。” 她也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张狂,竟然敢直接在弟弟饭店面前当街抢劫,这都多少年了?还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可理喻。 她也看了通篇新闻,要不是这个女孩子机智,假装自己是姜大小姐,得到打电话时间,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她又想过去感谢,去看望,可是一直没找到人? 她也很奇怪,也有她姜大小姐找不到的人。 还在找办法弟弟姜民的电话就打来了,“怎么了姜民?” “帮你挡下打劫这一关的是我的朋友,沈书瑜,贺淮旭的女朋友。”姜民简单介绍。 “什么?贺淮旭女朋友?”姜明月立即起身,眼眸里满是震惊。 是别人也会还好说,毕竟她也不是故意,也不知道怎么会有歹徒埋伏。 可偏偏是贺淮旭女朋友,天知道贺淮旭的性格,多么冷漠,小气。 要是因为这件事怪罪姜家,只怕是后续的合作也没了。 姜明月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 她询问姜民,“完了,姜家这一年白干了,贺家绝对不会让我好过。” 姜民连忙出声安慰,“姐,等我去看看沈书瑜,应该没事,她性格很好,很温柔,不然也不能跟混世魔王贺淮旭谈了七年。” 姜明月打断她,“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女孩子也不只是包容,应该还有其他闪光点,不然贺淮旭会下手?” 说完又想到什么催促道,“你有空就快去看看她。” 姜民回答道,“是,姐,我会去,她手机掉饭店门口,我还要去送。” 姜民回答完以后,就立即出门,开车时才想起来不知道位置。 赶紧打电话给李佳佳询问。 电话接通,他着急出声。“佳佳,书瑜家位置在哪?” 李佳佳问道,“你去她家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她,她手机掉我店门口,还有原本要绑架的人是我姐,书瑜帮我姐挡了一劫,我姐让我来赔礼道歉。”姜民诚恳地说完一切。 李佳佳倒是有些意外。 姜明月竟然跟姜民是亲姐弟? 但是眼下这件事不重要,拿到书瑜的手机才最重要,她开口,“书瑜心情不好,我们都尽量避免谈绑架一事,我觉得你就先不来了,等到她情绪稳定,能够谈了你再来。姜民也能理解,这么大的事落在沈书瑜一人身上,换谁谁能受得了? 他回复,“好,等到书瑜好了些,你一定要跟我说,我要亲自上门看看她。” 李佳佳勾唇。 怎么书瑜身边这么多优质桃花? 偏偏书瑜眼里只有贺淮旭,还浪费七年时间,真是孽缘啊! 她开口,“给你地址,把手机送到保安亭就行。” 沈书瑜拿到手机后有些意外,还夸赞了李佳佳,“佳佳,你怎么这么厉害?手机你都能拿给找回来?” 李佳佳想开口解释,可是想到姜民背后牵扯的事情太多太多。 她就没有多说。 应下,“是啊,我才发现自己这么厉害,快夸我哈哈哈。” 公司走廊。 沈书瑜情绪逐渐稳定后,泪水也逐渐停止,她看着窗外,自由的鸟。 下一秒,喻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飞翔的鸟是自由的,但它也渴望家。我们虽然有家,但也不自由,被紧紧束缚。” “人生怎么选都没错,只是要学会自洽,学会自洽给自己松绑,享受人生。” 沈书瑜回头看了喻雪一眼,“谢谢。” “还好吗?刚才人多你应该也不好跟我说太多,”喻雪性格一向如此,愧疚了就会想办法去弥补,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帮助,不然的话她会愧疚。” 沈书瑜也知道喻雪这个性格,她开口道,“真没事,喻经理,本来我都不难受了,要是你再问,那我可得难受得不行了,你勾起来了那到时候还得安慰好?” 这句话给了喻雪安慰,也说了再聊下去情绪会崩,拐着弯说了,都是玩笑。 喻雪只感觉沈书瑜真的是很好的一个女人。 也难怪绑架这么大的风险中也能够好好活下来。 性格和运势是必然的,是叠加的。 沈书瑜主动坦白了,“喻经理,你也不要愧疚了,给我安排长远的工作。” 喻雪正有此意,她不理解沈书瑜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呢?你大可以拿着这份愧疚让我心疼你,你继续在傅氏集团干得更久远些。” “书瑜,傅氏集团算是金融界的佼佼者了,出去可不好找了。” 喻然苦口婆心。 沈书瑜也知道喻然的用心良苦,也没几天了,她也就没再隐瞒,而是直接开口,“姐,我还有几天就要离开傅氏了,现在还没走是因为我男朋友奶奶的遗愿。” 喻雪惊讶,“啊?” 沈书瑜继续解释,缓缓道来,就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我毕业谈了个男朋友,相处七年,最后没结婚,因为我男朋友有白月光,我只是他们两人的替身,他们两人爱情世界里的乐子,所以我决定另嫁他人,然后辞职跟着去过更好的时间。” “所以你的七年,你空白的七年,都是因为那个男的?”喻雪想到沈书瑜简历上的空白七年。 沈书瑜浅浅一笑,继而点头,“是。” “哎呀,这死渣男,妹,你听姐一句劝,直接走,干嘛要拿人情来把你自己局限住?没必要,你都浪费自己七年青春陪他?他都没感恩戴德,反而找白月光来劲,这几天改变不了什么。” 喻雪捂着心口被气得不行。 在她看来,沈书瑜这样的条件,什么也不差,可以过得更好,有更好的世界。 不应该浪费在这,越想嘴里的话越多,“清醒一点,不求他对你好,但是要对得起自己。” 沈书瑜点头,“是啊,姐,我就是醒得太晚太晚了。” 第79章 终究是不敌白月光 沈书瑜浅浅一笑。 其实这么多时间,她其实已经学会释怀,学会向前看,虽然这七年青春回忆起来还是疼得厉害,但还好没结婚,没有塞不回去的孩子。 她抬眸看着喻雪。 年近四十,黑色西装外套衬托的气质非常好,看着事业有成还有孩子,是不是算作幸福呀?可是谁能知道喻雪的丈夫出轨了不止一次,这在公司不算秘密,因为她丈夫的小三来公司闹过几次。 沈书瑜听部门同事说的,喻雪结婚初期因为自己能干,也能挣钱,心疼丈夫上夜班辛苦,教师工资也不高,就让丈夫全职在家带孩子。 第一年还好,第二年开始,丈夫就觉得不公平,没有面子,出去喝酒都被人称呼为全职主夫,婆婆也心疼儿子,自己一手培养的儿子怎么不做正事,就只会在家带孩子。 还不断和喻雪吵架,说是喻雪故意的,糟蹋她儿子。 喻雪否定们绝对没有,她尊重和爱护自己丈夫,但是喻雪婆婆不依不饶,“你说爱,就嘴上爱?你知不知道请保姆都要好几万一个月,我儿子班都没上,给你带孩子,你都不舍得花点钱。” 喻雪看着不说话的丈夫,咄咄逼人的婆婆,还有嗷嗷哭的孩子,以及工作群不断地弹出艾特全体成员。 只觉得心力交瘁,这就是一地鸡毛吗? 为了摆脱婆婆的质问会追讨,喻雪妥协了,一个月给丈夫和婆婆一人一万作为工资,除此之外,晚上下班后,答应会帮忙一起收拾家里,也会抽空做饭。 刚开始喻雪还能接受,可逐渐的她发现,家里的活都等着她回去才做,上了一天班累得半死不活,她抱怨,可没人理会。 再问就是忙着照顾孩子,没长眼睛? 孩子稍微大了,到了三岁时,喻雪以为熬到头了,可她发现丈夫开始变得早出晚归,她询问就只会得到一个回答,“我正在找工作,你这样我连男人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喻雪,我发现你现在当上领导之后变得越发可怕,你还是我几年前爱的那个人吗?” 这一句句质问,逼得喻雪说不出话。 丈夫已经快一年没碰她了。 她也看见了丈夫眼中的嫌弃,她发胖的身材,还有日益露出头皮的头顶,还有衣服穿搭越来越朴素。 与大学时意气风发的校学生会主席大相径庭。 她逼自己,除了照顾孩子,还有工作以外,逼自己减肥,少吃,每天饿得嗷嗷叫,然后照顾孩子哄睡,再等找工作的丈夫回家。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天天过下去,丈夫也会发现她的变化,从新爱上她。 可她在家里发现了不属于她的黑色丝袜,还有家里的避孕套少了几个。 她不敢出声询问,就连丈夫的手机她都不敢看,她害怕查了,这个家庭就散了,孩子就没爸爸了,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孩子她变得不再管,反正有婆婆。 她一心扎进了工作,全靠工作填满时间,填满她的一切。 喻雪看向沈书瑜,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不结婚,真的没有问题,如果想男人了,谈恋爱,或者聊聊天就够了,实在没必要走进婚姻,那是坟墓,埋葬了女人的青春。” 沈亦书瑜看着窗外的阳光洒下,落在喻雪有白头发的发鬓上,她有些难过。 喻雪算是A市大学的知名校友。 算是她的学姐。 她入学那年,也听过喻雪金融实践课上的优秀发挥,可让人唏嘘,走到这一步。 她没结过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一起回忆, “王教授毕业那年还常常说我,说我多好多好,如今也是落到这一步。” “王教授?”身旁的喻雪陷入回忆,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痛苦,“当年她也和我说过,可能是她看到的多,经历的多,想要跟我们警告,可是恨海情天,人世间的缘分造化要自己去渡,谁也帮不了谁。” “书瑜,你幸好一切都来得及。”喻雪回头盯着沈书瑜还很年轻的脸庞,真心地喊了声,“学妹。” 沈书瑜笑了笑,“学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过几天就嫁人了。” “清醒一点,女人离开了男人也能活!”喻雪连忙出声。 沈书瑜回忆道,“还行,他不是传说中那种不靠谱的男人,人品好,家里也有钱,加州的贺氏,学姐知道吗?” 喻雪听见傅氏两个字时,眼眸里划过惊讶。 傅家在加州金融行业算是翘楚,换句话说,吃饭都是排第一位的。 没想到沈书瑜是嫁给傅行渊,可她听行业里的人说过,傅行渊娘胎带病。 恐怕活不久,这不行。 女人不像男人,感情是走下坡。 女人是从一点点爱到很爱,通过日常细节积累的。 到时候一方走了,虽然有钱,可是女人就是感情动物,她会很痛苦。 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阻,“书瑜,傅行渊我听人说过有病,虽然有钱可是你也不是贪钱的性格,听姐一句劝,别出火坑,又进火坑,太难受了。” 沈书瑜点头,看着喻然,说了谢谢。 继而解释,“行渊的病有最好的医疗机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看着弱,我觉得余生我想有个目标,那就是跟着照顾傅行渊,他好我好,当成事业来挑战。” “你也知道,任何事扯上工作就会变得没有感情,我想我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喻雪也不再劝。 当年她结婚的时候,也有不少家里长辈在劝,可她听不进去,一句也听不进去,有些南墙只有自己撞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 到底有什么。 她笑了笑,上前抱了抱沈书瑜,“那你的酒席一定要请我,我看看傅行渊这位病恹恹的公子到底怎么样?” 说完,一起拉着沈书瑜的手回了办公室。 路过办公区的时候,又听见了谈话,声音不大不小。 沈书瑜扫视四周,似乎周围的人都在谈论,她放慢脚步自信听着。 “陈雅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在自己被撤职的情况下,得到贺总给的资源和资金,去弄一个毫无收益的项目?” “我觉得八成肉体关系。” “哎呀,你可别这么说,陈雅虽然从经理位置上下来,可是她手段,手下都在,你这么说不怕被听见?” “我说的是实话啊!这七年,你见过贺总有对那个女人这么上心?有时候私底下我都要怀疑贺总是不是gay!” 喻雪虽然讨厌陈雅,但是能听到这些讨论也觉得刺耳,她立即上前咳嗽一声,“咳咳咳…” 众人听见声音立即回归座位。 喻雪冷冷地扫视周围,“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 “晚上请你们吃涮羊肉,”忽然喻雪突然来这么一句,等看到众人眼里的光时,她突然补充了一句,“今晚可以提前报备,加班到12点,一个都不许走。” 瞬间民生哀怨。 喻雪看着众人表情,满意地不再说话,扭头想跟沈书瑜分享时,只见沈书瑜默默地走回办公桌前。 她看着沈书瑜的背影,莫名有些心疼。 只因为这背影太过落寞。 她刚想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了?就被身后助理叫住。 沈书瑜的双手从听见贺怀旭明目张胆帮助陈雅时就有些按捺不住,死死攥紧,掌心留下一排排月牙印。 心口全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谈了七年,感情上永远是他隐藏的,嘴上还说着好听的话,“书瑜,我不公布也是为了你好,你看那些明星公布之后,走哪都是跟踪,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可言。我想你也不想这样对吗?” 沈书瑜被他这些说辞说服,可是七年时光,她怎么可能没有多想过。 再提贺怀旭只会说,“还没结婚,现在公布了,万一分手了,收不了场,不是平白惹大家看我的笑话吗?” “我现在是事业的上升期,我想你会体谅我的对吗?书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书瑜没有说话,就连委屈都藏进心底,不敢表达,生怕她说了,贺怀旭又会说她不懂体谅。 自那以后,她真的把心口这些心思全部藏起来。 似乎自己骗自己,只要自己不去想,不去期待,就不会难过,日子就能过下去。 可眼前? 这些谣言绝非空穴来风。 甚至可以说是煞有介事,毕竟能接触到贺怀旭亲自做任务,表态的人少之又少。 而为一贯重视规则,对别人说三道四这件事很抗拒的贺怀旭能够允许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他? 那说明这件事是贺怀旭默许的。 白月光终究是白月光,谈恋爱的时候就得到了贺怀旭朋友圈,微博公众社交平台的秀恩爱,甚至有情侣头像。 可到她呢? 连公开都没有,更别说朋友圈背景,还有情侣头像,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她常常给自己找借口,说是贺怀旭上年纪了,总是要考虑面子。 也安慰自己,换上情侣头像,到时候分手了自己也难看。 现在回头看,只觉得可笑。 她找遍所有借口,抵不过白月光的出现。 第80章 贺淮旭不接电话 原以为七年里贺淮旭就是这样性格的人,沈书瑜逼自己放下一切计较,找好借口, 想想自己也真是傻得可怜。 乖巧懂事以为能留住男人,其实他的心早就在外。 也难怪七年在床上总是会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沈书瑜轻轻笑了笑摇摇头。 接着坐回工位,虽然不再帮贺淮旭公司做事,但她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好好学习贺氏集团里的文件,资料,贺氏可是排名第一的龙头老大,不止工位惹人喜爱,就连一纸资料经验都是外人不可逾越的高峰。 想到这沈书瑜快速打开电脑。 她刚翻阅了几份方案,手机传来了群消息,是微信。 她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点开。 【陈雅:大家好,我是陈雅,前几天做了不好的事惹到大家,贺总已经惩罚我了,我也要拿出态度,当然也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今天的早茶我请大家喝奶茶。@全体成员】 沈书瑜手指悬在屏幕上。 她嘴角轻勾,陈雅还是一如当年,希望用小恩小惠来套牢大家。 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让大家都说不出她的坏。 尤其是对男生。 在学生会时候,因为要举办活动,会需要搬东西,做重物,所以就连女生也需要动起来。 可是陈雅每次都能偷懒,刚开始大家都能接受,这也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的特权。 但时间久了,尤其是在沈书瑜这样漂亮和肯干的性格的映衬下,陈雅就显得懒惰,就连漂亮的长相都带着几分不好看了。 几个女生没忍住,上前找她说话, “陈雅,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你不能总是偷懒,让大家帮你把事做了,这不公平。” “对呀,陈雅,你偷懒休息的时候应该想想你的队友,都没休息你怎么能休息。” “我们是为同学服务,不是为你一个人服务,你怎么能这样?” 陈雅看着咄咄逼人的几个女生,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们看不惯也可以偷懒,这里没有人监督,你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陈雅!你。” “我什么?”陈雅看着眼前女人手指指指点点,心里顿时不爽,但看到远处走来的几个男生瞬间闭嘴。 换上了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上是我的错,可是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好好帮忙,可是我的身体是真的差。” “你们也知道的,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机会,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我们之间难道不是同学吗?” 说完坐回凳子上,委屈地抹着眼泪。 远处的几个男生没听见女生们的控诉,就只看到了陈雅的委屈。 在他们看来,就是陈雅被几个女生霸凌了。 赶紧走上前解围,“怎么了,嫌弃活动还不够多?有这么多时间在这里欺负别人?” 几个男生人高马大,堵在陈雅前面,也给了几个女生不小的压力。 但她们没错,正要开口,几个男生就说道,“女生真是麻烦,这么多事。” “陈雅,你快走,我们帮你拦着,”一个男生扭头对正在擦眼泪的陈雅说道。 陈雅装成惊慌失措的小白兔模样,赶紧起身,说了谢谢,离开了原地。 而几个女生被这几个男生宣扬,变成了霸凌者。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书瑜知道,这一切都是陈雅的表面功夫。 颠倒黑白是她常用的伎俩。 果然那几个女生忍受不住大家私底下讥讽,竟然要给陈雅道歉。 她们也不想,可大家的嘴里他们是那个坏人,如果不做,一人一泡口水都能把她们淹死。 只能忍下心中那股不安,道歉。 而陈雅就是买好了奶茶和蛋糕,宴请大家来看这场道歉,不对,甚至说没有要这场道歉。 直接给几位女生说,“我都知道你们是无心的,和大家一起吃东西,就当我们这些事过去了好吗?” 说完这句话,来帮她撑场面的人就更加心疼她。 自那以后,陈雅身边多的是帮她鞍前马后的人。 沈书瑜看到如今再一模一样的局面时,她想陈雅还会像大学时一样吗? 可这是职场,大家都心怀鬼胎、没有单纯的女大学生。 而且这次她惹的是贺淮旭。 但总有狗腿,李梨这个时候就走了出来,“大家要喝什么味道的我帮大家拿。” “雅姐的心意,大家别辜负了,可要记得她的好,你看谁有这么大的心,明明被降职了,没有怨言,只有对公司的好。” 大家没应付她这句话,只是说了自己的需求,“抹茶拿铁,还有小柑橘等等。” 等李梨应下,看着眼前这群白吃白喝不表态的人,她气得直跺脚,转身去拿。 等她走远,议论声响起, “什么态度啊?她不过是一只帮人做事的狗,就在这摆脸。” “就是,也不看看,陈雅惹的是谁,是贺总,搞这些事,要站队?拜托,又不是大学时候,现在谁发工资谁是老大,李梨也不怕自己成了下一个人。” “就是就是,贺总对这方面的掌控是非常强的,他不喜欢靠关系,只喜欢靠自己。” 关于贺淮旭的这一点,沈书瑜非常认可。 是非常痛心的认可。 虽然这七年她都是作为贺淮旭背后帮忙处理事的人。 可到底也有时候贺淮旭会很忙,需要外出洽谈客户,没有谁比她更好。 她不求名不求利,只是想要得到他的认可,所以沈书瑜去了。 看她有些担心,贺淮旭说道,“我都已经谈好了差不多,你就去追一些细节问题,n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我很看好你。” 沈书瑜这才点头同意。 可是去了,人家秘书连门都不给她开,因为她没公牌。 问了她是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人家就觉得她是小偷,是不安好心的人,她着急忙慌地解释。 “是贺总派我来的,就是检查合同的最后细节。” 沈书瑜说得真挚下就连表情都看不出来问题。 秘书上下扫视沈书瑜。 女人穿搭大牌,一颦一笑尽显温柔气质,不像那种骗子。 一时间,秘书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看向沈书瑜,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我去问问我们老板。” 秘书小跑,推开门,进到公司内部,再敲响老板办公室的门。 得到回应后推开门。 秘书开口,“李总,今天贺氏集团来看合同的人约的是谁啊?” 李总放下手中的笔,立即起身,“怎么?贺总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贺淮旭亲临,再加上这次的合作关乎公司未来,他不得不重视。 他动作很快,秘书还没说是一个女人,并不是贺总时,李总已经走到了办公室外。 他第一眼看见了沈书瑜。 女人巴掌大的小脸,清冷的杏目,似乎一切都是无欲无求。 很吸引男人的目光,但只是一眼,李总就挪开了视线。 美女好看,但没有公司前途重要,他来回走了两圈都没有发现贺淮旭的影子。 正要发问,秘书追了上来,指着沈书瑜介绍道,“李总,这是贺氏集团派来的代表。” 李总这才停下步伐审视沈书瑜。 先前的审视只是对美丽的赞赏,如今的审视则是回忆。 回忆贺淮旭身边哪里有这个人物? 毕竟这份合作的经济价值也够得上贺淮旭收入前三,这样的单子不可能拿给别人,最为重要的合同更不可能给小员工。 而且眼前的女人他从未在贺氏集团见过。 如今商场如战场,他不得不小心,他扭头,冷冷道,“不可能,我在贺氏集团没见过这个女人,小张,你完全是在浪费我的时间,还有下次,你这个秘书可以不用当了。” 不只是浪费时间,万一要是他今天没在,那是不是说合同就给人看了? 那他公司不就废了? 想到后果他背脊出了一身汗,他抬脚就要走。 就听见沈书瑜的声音,清冷,但带着温柔,“李总,我真的是贺总派来的,您没见过我是正常的,我几乎只在贺总身后处理事,很少到台前。我想贵公司和贺氏集团的合作已经很急了,大家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浪费时间。” “所以我建议您可以打电话问一问贺总。” 语气丝毫不爽,不卑不亢,倒是让李总高看了沈书瑜一眼。 也难得停下步伐,当真听了她的话,掏出手机给贺淮旭打去电话。 可是电话完全打不通。 第一个不接,第二个直接关机。 看得李总眉头紧锁,冷冷的目光盯着沈书瑜,“这就是你说的!你看看都是因为你,让我打电话,现在连贺总都不接我电话了。” 李总好不容易才和贺淮旭建立了电话联系,眼下竟然因为这个女人断了联系。 他越想越气,也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矜持。 看着李总气急败坏,沈书瑜赶紧解释,“今天贺氏集团有会议,李总,您别着急,我来打电话给贺总助理。” 沈书瑜想了想,一般贺淮旭忙事情时,都不喜欢电话打扰。 而且他知道她在这,更加不会处理。 但她可以给齐明打电话。 第81章 您别着急 沈书瑜看着李总远去的背影,着急出声,“李总,您别着急,贺总可能在忙,我可以打电话给贺总的助理齐明,您相信我,我完全没有骗您的意思。” 李总本就不爽,但在听见齐明的名字后忍下了一切。 齐明可是贺淮旭对外处理事务的一把手,基本和贺淮旭打交道的人都认识齐明。 眼前女人她竟然认识齐明,那她估计真是贺氏集团派来检查合同细节的? 他转身对着沈书瑜,开口道,“那行,你打吧,我看看齐明怎么说。” 听见李总还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沈书瑜立即吐了一口气。 要知道虽然贺淮旭对外很厉害,她也一直在帮助贺淮旭处理工作,处理文件。 可那些终究是基于贺淮旭本身的影响力,再加上前期谈判都是员工已经落实到位,到她这里基本是没太多问题,所以她能处理的问题不多。 哪怕有处理,也是顶着贺淮旭的光环在操作。 所以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进行面对面的工作交流,她很渴望有这样的机会,毕竟都是成长,谁不渴望成长? 想到这她立即给齐明打去电话。 齐明接得很快,问道,“沈小姐,怎么了?” 沈书瑜看了看李总着急的表情,她单刀直入,“齐明,我今天来李总这里看合同,李总这边不信任我,你看有没有可能帮我证实一下。” 齐明笑了笑,解释,“李总啊。” 接着忽然压低声音,“沈小姐,你就放心,李总那个人就是会有点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感觉,因为他之前被骗过,再加上因为贺总交代过这次合作只要了他们一家渠道商,很重视所以会这样,您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想想看,如果不是重视,贺总怎么可能让您亲自去核对合同,随便派个人不是一样的?” 沈书瑜不得不承认齐明这张嘴说话是真的好听,没几句话就能解答了沈书瑜的疑惑,顺带碰了她。 听着都让人身心舒畅。 她回应,“谢谢。” “但我这边没他电话,再加上估计只有贺总说的他才会相信,但贺总这会在见客户,你等我有消息了马上给你说。”齐明听见这声谢谢,心底没有底,立即给沈书瑜说了事。 沈书瑜表示理解,“我知道,贺总会很忙。” 挂了电话,将手机装回包里,她看向李总,解释道,“李总,齐明说贺总正在开会,估计得等一会儿。” 李总皱眉,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他怎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还得麻烦贺总?再说我也没这么多时间就等着你。” 语气有些不耐。 沈书瑜赶紧出声解释,语气温柔,“李总,绝对没有,我们对您公司的态度一直很好,齐明也是从您的角度考虑问题。” 这话说得中肯。 李总轻抬下颌,表示知道了,语气有些小傲娇,“好吧,看着贺氏集团都这么尊重我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等一等好了。”沈书瑜听见这话,浑身放松,“谢谢李总。” 刚说完感谢,沈书瑜就听见李总说,“但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在这站着等,我还要处理我公司的大小事。” 说完没等沈书瑜回答,扭头就回了办公室。 沈书瑜站在原地表示理解。 渠道商不只是供给贺氏集团,贺氏集团只是金融项目的合作,李总最大的大头还是自己的货物供给各家公司。 她也听说过,现在新能源汽车正在高速道上,电池,零配件需要量都非常之大。 很忙,没时间等齐明的回复。 这也是贺淮旭派她来的理由,新风口的合作,必须慎重。 虽然风险和机遇并存,但也要知道将风险尽可能地最小化。 刚想往后退几步去走廊上吹吹风,身后的秘书出声邀请她, “您好,李总交代了让我带您去这边休息。” 沈书瑜回头时就见到了秘书正指着等候区的沙发。 深秋带着寒意,不刺骨但是风大,玻璃漏风,沈书瑜也是蛮冷的。 她也没跟秘书客气,说了声谢谢后就往里走。 秘书还给她端来了一杯热水,“喝喝,暖暖身体。” 等沈书瑜碰上水杯之后,秘书这才开口询问,“您好,请问您贵姓?” 沈书瑜笑着回答,“免贵,姓沈。” “好的,沈小姐。”秘书拿出登记本,给沈书瑜,“麻烦您写一下信息,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 沈书瑜点点头,表示理解。大公司来访登记都是要到位的。 紧接着她放下水杯,接过登记本,熟悉写下时间,地点,还有来访人员名字,公司,事由。 一切都写完后,她将登记本递还给秘书。 秘书和蔼地接过,问了句,“不好意思沈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李总就是什么时候能得到答案呢?” 沈书瑜想了想。 平日里她和齐明有过很多次合作,基本上她询问的问题能够做到的齐明都会做到,做不到的齐明也会直说,从不会做那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事。 她想到齐明刚才的回答,就是让她等一会儿,那就是等一会。 肯定没有问题。 想到这她给秘书回了话,“是这样,因为贺总还在开会,助理齐明跟我说的是等一会。” 李总秘书听见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难办,想了想问道,“那沈小姐,齐明助理有没有确切的时间呢?” 沈书瑜摇摇头,看见秘书失望的表情她立即补充道。 “但是你放心,我和齐明合作这么些年,他说话靠谱。” 秘书点点头。 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怀疑贺总助理,毕竟这次合作是李总有求于贺总。 贺氏集团在整个金融界坐着头把位置,能够合作的公司,无论融资,还是买卖,基本都能成功,甚至价格还远超市场标准价格。 这样的公司能合作,都要烧高香,所以李总才会如此重视每一步,生怕弄错,生怕错过合作机会。 她只是个小人物,哪敢多言,能做到的只有替李总上传下达。 她捏紧手中来访登记簿,温柔地对着沈书瑜说,“好的,沈小姐,我了解了,我这会儿就去跟李总解释,您有消息的话也可以通知我。” 沈书瑜点头,说声谢谢。 等秘书走后,她拿出手机调出视频软件开始挑选最红的电视剧。 上一次追电视剧什么时候了?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七年,每天早上醒来就是帮贺淮旭处理邮件,回复邮件,遇到紧急情况自己要先处理。 如果没有紧急事情,要赶紧下楼帮贺淮旭准备早餐,中法早餐各一份,如果有紧急情况早餐就只需要准备中餐即可。 忙完以后帮贺淮旭熨烫西服,准备搭配。 一切忙完正好赶上贺淮旭起床时间,她才开始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去收拾自己。 但也只有半小时,忙完以后开始学习金融知识,前沿的,还有最新的。 回忆到这,沈书瑜只觉得有些可悲又可笑。 她每天都要去关注贺淮旭最新的竞争对手他们的政策大方向,以及下一步该做什么。 忙得连梳妆打扮的时间都没有,有时候连午觉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看电视追剧的时间。 她记得他大学的时候最爱看的就是陈情令。 可现在肖战,王一博演了什么新电影她都不知道。 只知道王一博又去爬山了。 现在想想真是可悲,如果七年前没有这么恋爱脑,自己会不会是另外一条路。 不过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没有走到绝路。 就像短视频上说的,及时止损。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是要过情关,如果情关没过,那基本上事业也无法到达最顶端。 虽然听进去了这话,但是回头想想这是七年也真是可悲,付出了所有,青春,无微不至的照顾,换来了这么可悲的结局。 是个替身,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扮演可笑的角色。 让人笑话。 想到这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疼。 沈书瑜紧紧攥紧手掌,留下密密麻麻的月牙印。 回忆继续。 那时候秘书看半小时后过去,李总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达,她特意来问沈书瑜, “沈小姐,您那边有任何消息了吗?” 沈书瑜摇摇头,“还没有,真是抱歉,估计贺总那边还很忙。” 秘书点头表示理解。 金融公司业务重,这在业界是公认的,毕竟涉及钱,谁不慎重? 小公司都忙,更别说贺氏集团这样的大公司。 想到这也没有再催沈书瑜。 她离开,刚坐下,就听见身后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李总匆匆地往外赶。 一副有大事要发生的模样。 秘书赶紧出声询问,“李总,出什么事了吗?” 李总回复,“工厂那边有些事,我现在立刻赶过去处理,今天估计都没时间回公司了,你有事给我发微信。” 沈书瑜也看见了,她还记得贺淮旭对她的交代,今天之内必须要拿下和李总之间合约。 可贺淮旭还没回消息,李总就要走了,还一走就是一天。 那完不成了。 她立即起身… 第82章 齐明知道我的付出 沈书瑜立即起身,伸手拦住李总,“李总,您和贺氏集团的合作。” 秘书震惊。 李总是独来独往的人,平时最讨厌的事就是自己做的事被人打断,比如现在被拦下。 还是一个什么身份都不知道的外人? 她心里默默祈祷沈书瑜好运。 也做好了随时出手劝阻李总的准备。 李总停下步伐,盯着拦下她的手臂,顺着手臂看向沈书瑜。 她站在那,眉眼清冷,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面若寒冰,眸若星河。散着的头发又黑又直,碎发贴在脸上,衬得皮肤愈加的白。 本来被拦下的暴躁脾气,瞬间烟消云散。 虽然脾气压下来了,但语气还是难听,他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以及你电话那些是真是假,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很忙,速度离开。” 说完,大手一挥,打开沈书瑜上前拦住的手。 男人的手劲大,沈书瑜本就瘦,一下没承受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没忍住,“啊”了一声。 李总本来准备往前走了,听见美女的这一声轻呼,也心疼地回头看着她,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书瑜死死咬着后槽牙,忍住疼痛。“李总,我只求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打电话给贺总。” “或者齐明。” 看着女人疼得脑袋出了汗,李总有些不忍,再加上是自己的问题。 他勉强点头,“行吧,最后一次机会,打吧。” 沈书瑜立即道谢,边往后退,可手臂的麻感还未褪去,手臂使不上力,她掏手机很慢。 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机,她手猛地一松,手机飞了出去。 她又着急埋头去捡,可怎么也拿不起来,她急得脑袋里都是汗。 李总有些看不下去,弯腰帮她把手机捡起,小声叮嘱道,“小心。” 手机递进沈书瑜手中,她听见李总说道,“你这副模样我感觉不像是上班的,你是不是贺总养的娇娇女,平日什么事也不做那种?” 沈书瑜愣住,看向李总,语气不解,“什么意思?” 李总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先打电话吧。” 沈书瑜没再多想,拿起手机给齐明拨去电话。 齐明这次就觉得很慢,沈书瑜打了第三遍电话才接通。 电话接通后一瞬间,沈书瑜当着李总的面,快速问道,“齐明,贺总有时间了吗?他开完会了吗?现在可以替我解释了吗?李总这回要出去工厂,今天一天都没时间。” 电话那端齐明也忙疯了,正在赶电梯去下一个会议他着急地解释, “沈小姐,要不你先回来?傅总估计今天都没空给你打这个电话,今天会议都是大佬,傅总都忙不过来,李总那边小事,今天错过也就错过了。” “回来吧。” 沈书瑜还想说什么,信号中断,电话挂断。 沈书瑜看着李总的眼神,有些难为情,语气满是歉意, “对不起,李总、贺总还是忙,没办法替我解释。” “没事,那你快回贺氏集团,千万别让贺总等着急了。”李总还是笑笑地跟沈书瑜说话。 沈书瑜再次抱歉离开。 秘书看着沈书瑜的背影很不解,“李总,您刚才说的那些话?” 李总勾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男人才最懂男人,底层男人和顶层男人其实都一个模样。 都是需求主导。 这也是他看出沈书瑜不一样的出发点,谁让这位沈小姐太美了,美得从没见过。 要知道如果这么美,在公司的话第一部分是要当前台或者秘书,不可能藏于人后。 藏于人后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金屋藏娇。 至于为什么贺淮旭要让这位金屋藏娇的美人来办事,李总就想不通了。 或许是美人好日子过腻了,来换换胃口?许是这么想着,李总有些笑了笑。 忽然想起来,他记得他听人说过,贺总有白月光,还很爱。 这也说明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他笑着摇摇头。 但这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如今还是需要贺总的金融公司帮忙,他可不想亲自毁了这笔生意。 想到这他有些后悔,要是早点想到这女人对贺总的意义,早卖点面子。 等她回去给贺总吹吹耳旁风,可以多得一些不一样的福利这也说不一定。 但现在… 李总想到这快步走到窗边,向下看,看见沈书瑜已经坐上了网约车。 糟糕,他这态度,这位沈小姐回去会给贺总吹耳旁风,说他的不好? 那贺总…那他只能先动手,给贺总汇报下,反正哪怕他说得不好,贺总也不会说沈小姐。 宝贝娇娇女,贺总应该是舍不得的。 思前想后,他拿出手机,给贺淮旭发了微信,把刚才的所有事都陈述一遍。 只不过他变成了弱势一方。 沈书瑜坐上车,报了手机尾号后,独自靠在座椅后侧,她在思考一会回到齐富路别墅怎么给贺淮旭交代。 想到这她看向窗外。 秋天的夕阳落下,洒下金黄色的光,晕染了四周,像是披上了金黄色毛衣,看得人心头一暖。 可是她只觉得自己心里莫名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挥之不去。 思考间,“你好,您在哪里下车?”思考间司机的声音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 沈书瑜指了指前方,“公交车站台就行,谢谢了,师傅。” 车子停下,沈书瑜打开车门下车,回头看着远处的齐富路别墅。 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一堵高耸的、爬满珍稀凌霄花的黑铁艺围墙,在市中心这片最金贵的土地上,硬生生圈出了一方绝对的私密领域。围墙之外,是都市脉搏最急促的跳动,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喧嚣声浪仿佛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而围墙之内,时间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沈书瑜不知道自己该以怎么样的心情面对贺淮旭,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交代任务,换到现实中就是实习转正的任务,她并没完成很好,按理说是要被罚的。 但她想好了好好解释,贺淮旭也不能说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没错,而且她已经很努力了。 怪就怪贺淮旭从来不给她工作职位,以至于今天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想清楚给自己松口气,沈书瑜抬脚走进别墅。 看了四周并没有发现贺淮旭,估摸是还没回来。 她背脊一松,张姨远远地看到她回家先打招呼道,“沈小姐,回家了?饿坏了吧?快来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西南川菜。” 刚才因为紧张那个没有闻见味道,听张姨说后,沈书瑜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空气里飘着的都是腊肉的味道,还有泡椒的味道。 可是张姨为什么会做? 沈书瑜记得张姨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想到这她赶紧走上前,问张姨,“张姨,你不是南方人,怎么会做川菜?” 张姨笑眯眯地回答:“沈小姐爱吃,我就去学了,其实相较于北方菜来说,就是油多一些,还有就是味道重一些,炒菜时候呛鼻一些。” 沈书瑜听见呛这个字,赶紧出口关心,“好些了吗?没事吧张姨,这个菜第一次做的人很容易受不了。” 张姨将最后一道凉拌鱼腥草端出来,脸上有些受不了,“沈小姐,我觉得什么都好,毕竟有抽油烟机,我最受不了的还是这道菜,我看网上评价很多,说是对身体很好。可是我吃了一口,感觉像从大海里捞起来的烂鱼烂虾,差点没把我熏晕。” 说完还比画一副抹脖子的模样。 沈书瑜被张姨逗笑了,刚才那些郁结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她安抚张姨,“张姨体会就别做这道菜,这道菜除了西南地区从小吃到大的受得了,其他都是受不了的。” “谢谢你了。”沈书瑜说完坐下,拿过碗筷,“饿坏我了。我要开动了。” 才刚吃两口,门口传来冷冰冰的声音,“还吃得下去?” 沈书瑜手僵在半空,张姨见情况不对,试图缓和,“贺总,沈小姐也是才回来,她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也累坏了。” “累坏了?”贺淮旭眼眸里满是讥讽,“就去核对一个小小合同,办不成就算了,还惹得人家李总有怨言,沈书瑜我觉得你连待在家里上班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话极重,张姨知道施工工作的事,没再出声,为了沈小姐的面子,她默默挥手将整个房间里的人指挥去了外面。 将别墅客厅的位置留给两人。 沈书瑜看着冷冰冰的贺淮旭,满是不解,不是按照他的意思去,而且是他自己不给李总说话才惹得今天的事没办成。 怎么成了她的错? 她想开口解释,就听贺淮旭继续讥讽,“这么几年,我算是第一次看清你。” 沈书瑜百口莫辩,她直接起身,看着贺淮旭,指着齐明说道,“如果贺总还是想怪,怪我没完成任务,但也请查一查,到底是谁怪谁?” “齐明知道我这边的付出。” 第83章 到头来怎么落的这般结果? 沈书瑜看着贺淮旭。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逆着光站在门口,脸上没有光亮落下,让那种本就看着生人勿近的脸更加冷漠。 接着耳边响起贺淮旭更加冷漠的声音,“相处五年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这语气极冷,用词极重,压得沈书瑜心尖刺疼,几乎是快喘不过气。 在一起的五年,他难道还不相信她?她为他处理了这么多工作,还有沟通,这些业绩难道不是她能力的证明? 她做了千万次好,只有一次错他就这样说她。 那句话说得好,你做千万次的好,一次不好别人就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委屈充斥着她整个神经,她第一次反拨了贺淮旭,她起身,想与他的视线平齐。 可170的身高在188的贺淮旭身前,始终是矮了一个高度。 但沈书瑜执拗的目光倒是惹得贺淮旭垂眸,他有些意外。 平日里像小白兔一样乖的沈书瑜,如今像一只刺猬,竖起尖刺保护自己。 “贺总,您可以打电话询问齐明,今天我是不是去李总那了,我在那因为没有身份能够证明我是贺氏集团员工,所以我被拦下,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找机会,想打电话给您,可您在开会,我打给齐明、齐明说会给我回复,我还努力地让李总给了我时间。” 这一声声贺总,这一个个您,就像针扎进贺淮旭耳中,觉得刺耳至极。 想让沈书瑜闭嘴,可他抬眸看着沈书瑜泛红的眼眸,那些冷冰冰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书瑜见贺淮旭不说话,甚至表情比刚才还冷漠,心底更加委屈。 她说:“贺总,打电话问问齐明就行了。” 厨房的张姨听到了沈书瑜带着委屈的强调,听着心里心疼极了。 从贺家大奶奶那里来了贺淮旭身边照顾,她开始听外界说贺淮旭因为儿时的经历,很不近人情,甚至有些阴暗。 坦白说,那时候她是害怕的,和恐惧的,但想到自己出车祸在ICU生死不明的儿子,还有脑出血梗死的丈夫,哪哪都需要钱,张姨不敢懈怠,咬咬牙就来了。 哪怕大奶奶常安慰她,“小张,没啥怕的,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人乱说,淮旭这人是性子冷了些,但绝对不会平白无辜折磨人,他的人性底色是善良的。” 饶是贺大奶奶这般说了,可是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张姨自己也都做好了会被贺淮旭收拾的准备,心里想哪怕残了没了也行,只要有赔偿款,能够给孩子和丈夫就行。 来了贺淮旭身边,确实如传言一般,贺淮旭冷漠,挑剔。 一道红酒炖牛肉,她每天都会被骂,“红酒煮过了,苦了。” “张姨你连时间都不会看吗?牛肉超过固定时间就会老了,这顿菜钱从你工资里扣。” 哪一个月,张姨被扣得一分不剩,儿子丈夫的医疗钱都没有,她逼不得已去借了高利贷。 那会她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只觉得自己会怎么这么命苦。 一辈子没做过恶事,一辈子善良,到头来怎么落得这般? 那个时候沈小姐出现了,沈小姐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 开口道,“张姨,家里的事我扛着,你去医院照顾叔叔和哥哥吧。” 张姨那时候很意外,她原以为贺淮旭找的女朋友会是刁蛮任性大小姐。 又是加重她的折磨来的。 可事实并不是,沈书瑜笑着给她塞了一个红包, “去吧,淮旭那边有我顶着。” 张姨感动至极匆匆去了,后来的她才知道沈小姐也没多少钱,那个红包是她跟贺淮旭借的钱。 贺总也没有答应放她,是沈小姐答应每天一日三餐沈小姐亲自做,贺总才放她走的。 一个金融界的高才生,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张姨那个时候泪眼婆娑。 从那以后真心换真心,她也是把沈小姐当作亲生女儿来疼。 五年了,看着越来越疲惫的沈小姐,没日没夜帮贺总处理文件,这样的努力贺总看不见吗? 这样的责怪和批评,是会将人推得越来越远的。 她也期待贺总会怎么说? 贺淮旭本来不想给齐明打电话,在他看来,为了沈书瑜这么点小事,折腾来折腾去实在没意思。 可是他看到沈书瑜泛红的眼眸,还是掏出手机,给齐明打去电话。 沈书瑜也紧紧盯着手机。 但没有接通。 那声挂断的滴,将贺淮旭乱掉的情绪拉回,他猛地将手机装回大衣口袋,看着沈书瑜,语气冰冷, “没做到就没做到,你以为我时间很多吗?可以在这里陪你玩这些游戏?嗯?沈书瑜?有这些时间不如多看看书,多去思考人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转身就往楼上去,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天呐,张姨看得心疼坏了,刚才本来应该出去的,但她心底里惦记沈书瑜,就躲在了厨房。 应该出去,但是想到沈书瑜也是要面子的,她先等沈书瑜缓一缓再出去。 她看着蹲在地上的沈书瑜,心疼得鼻尖一酸,险些掉出眼泪。 沈书瑜蹲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这是她谈了五年的男朋友,抛开老板和下属身份,贺淮旭甚至是她在A市唯一的亲人。 可是他把最锋利的刀对准她,狠狠地割下,完全不顾她疼不疼。 他不知道刚才的反驳已经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如果可以,她有点不想留下,她想回到大学,回到那个只有书本和未来的时代。 “贺淮旭,当初的你说过会疼我会保护我,只要跟着你,贺氏集团成功也会有我的一份。” 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这些承诺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心好疼,沈书瑜没有办法,只能用力地按压着。 好心把心安麻木了,它就能不疼了。 可是就是自欺欺人人。 接着一只手温柔地将她托起,她带着希望的眸光看向一侧,再发现是张姨后,她眸光闪过失落。 可随即消失,换上了感恩,“谢谢张姨,我没事了。” 张姨是过来人,怎么能听不懂她的欲言又止?怎么能看不出她的故作坚强。 但她更知道日子是两个人过,劝和不劝分。 而且全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与其找穷的事多的,不如找个帅的,至少有钱。 但这些歪理她不能告诉沈书瑜,因为她还年轻,爱还需要去体验。 她只告诉她,“没事,沈小姐,谁都有忙的时候,都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互相包容才能走得更远对吗?” “我也知道你委屈,可是人在世,除了对自己满意,对外都是挑剔和包容,我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上能让你最满意的人只有自己。” “剩下的都是搭伙过日子。” 沈书瑜点点头。 是啊,她好像忘了今天贺淮旭也很累也很委屈,整个贺氏集团的压力都在他一人肩上。 背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叔叔伯伯,就等着他失措一步,他们就像饿虎扑食上来瓜分贺淮旭。 所以看这一点,沈书瑜也想明白了,和贺淮旭的压力相比,她这点事真的算不了什么? 而且上班哪有不被老板挑毛病的?很少,现在可以出去问问,没有哪个上班的是不骂领导的。 所以她委屈是正常的。 张姨开导的话还在耳边,“沈小姐,想看些,你至少只是在情绪上委屈,生活物资上可以算得上上乘,单是这一点,贺总就很给力。” 想了想,张姨还是把这番话说出来,因为她看沈书瑜的情绪不对,更像是陷入牛角尖的状态。 听见张姨这话,沈书瑜的思绪回神。 是啊,贺淮旭已经给了她范围内的最大爱? 不让她去贺氏上班,是怕职场环境有人欺负她?这也算得上是他的一种保护。 只是他从不说,需要自己去参悟。 还有钱,贺淮旭对她一向很大方,信用卡随便刷,想买什么买什么? 这对比当今世界上的大多数男女关系,婚恋关系,贺淮旭已经做到了极致。 要知道他这个位置,勾勾手指,随便撒点零头,有的是女人前仆后继。 根本不愁。 也许是自己好日子过得太多了,也许是自己的情绪从没有正视过,所以她忽略了这些细节。 从而产生偏颇,可是要知道,人要学会满足。 知足常乐。 想到这,她好像已经安慰好自己。 她有些苦笑,“谢谢张姨开导,我的情绪现在好了很多。” 听见沈书瑜这么说,张姨很欣慰,再多叮嘱了几句, “女孩子早点过情关才好,要接受所有人呼来喝去,所有的能量要充盈到自身,千万别用错力,反倒让人家把我们吃干抹净。” 说完,张姨擦了擦眼角。 沈书瑜知道张姨这是在说自己,在感慨自己年少不懂事。 只图男人对她的好,就嫁了,没有彩礼,婆家欺负。 这是长辈女性对她的劝导。 沈书瑜一直铭记。 回忆结束,沈书瑜的思绪被拉回贺氏集团,听着耳边传来贺淮旭帮助陈雅的事。 她眼角落下一滴泪。 祖祖辈辈的女性都在传承。 可怎么没人教会男人要学会忠诚? 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起身…… 第84章 最后一天 沈书瑜起身看着正在讨论的众人。 “哎呀我真是羡慕陈雅了,别说职位随便给,就连想要合作,签合同都是随便的事,你说贺总和陈雅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你这人,说八卦就说八卦,别想得太多,你要知道贺总,不是那样的人,毕竟这么多年,贺总对待工作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哪里像你们说的这样,为了一个女人打破自己的规则。” 身后一个女人听见这人所说,立即起身,讥讽, “也就不会这么义正词辞的,要是知道一点内幕的都说不出来这话,你要知道陈雅可是贺总的白月光,白月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非常重要,这么说你应该能想明白了,为了得到白月光一笑,这些付出算什么?打破一点规则又能算什么?” 众人更加八卦,讨论得更起劲。 沈书瑜停下看着窗外,明明有阳光,为什么心底会这么冷?冷到她直打哆嗦? 心尖传来隐隐刺疼,她手指攥紧,狠狠掐住掌心,试图压下去这股疼痛。 可事与愿违,越是想要克制,就越是疼。 疼得她心尖满是千疮百孔。 贺淮旭啊贺淮旭,倘若七年前你能坦白些,你能真诚些,直接告诉我,你爱的人从来都是陈雅,我大可以让步,毕竟还没有感情,分别也不会疼痛,而不是如今。 七年的陪伴,是懂事之后的七年,甚至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这样的抽离太疼太疼,疼到心尖刺骨。 可如今却换来?你的白月光,你爱的是白月光,那她的七年呢? 她的七年算什么? 算是一串数字?一串可有可无的数字?才会让人觉得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凭什么? 都要走了,娘要嫁人了,她真是没必要再忍这口气。 过去忍是因为她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只要乖不作妖就能过好两人的生活。 可如今不需要了,她也没必要忍。 毕竟再忍下去得乳腺增生。 想到这,她压下心口的疼,大步朝着喻然的工位走去。 喻然因为气不过,不想和那些人平起平坐,总觉得自己还是经理,就选择自己的工位搬到了一角。 当然,这也是贺淮旭特许的,沈书瑜只觉得两人真是越发没规矩。 之前还想着弟妹和大哥的身份,两人总是要收敛这点。 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看了眼窗外,心里想到,大奶奶,只剩最后一天了,我想我应该做到了答应你的事,你看你的宝贝孙子已经找到了很爱的人,对方也深爱他,相互奔赴的爱,没人能拒绝。 答应贺家大奶奶七天就快到了,她做到了,没有辜负对大奶奶的这么多年。 快走到陈雅工位时,就看见了贺淮旭。 男人一米八八的身高依在陈雅工位旁,冷漠的面容带着笑,还有丝毫不在乎洁癖的,那些灰落在西服上也丝毫无所谓。 沈书瑜只觉得有些讽刺。 她的男朋友,不断关心别的女人,而她这个正房,就连公开的权利都没有,而陈雅可以被贺淮旭这么正大光明宠爱。 虽然说要走了,一切都朝前看,但终究是真心付出过的人,哪能不疼? 只是表面硬撑着,不敢说出来,怕被别人笑话罢了。 沈书瑜刚要往前走就发现,因为空间大,谈话声能够传递,甚至还会有放大的效果。 沈书瑜听见了陈雅娇滴滴,故作姿态的声音, “淮旭,我觉得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明明才降职,就得到你分的客户,这样别人怎么想我,也怎么想你,我不想因为我,而影响了你的工作,这样我会非常自责。” 沈书瑜听到这句话停住,因为这也是她走过来想要质问陈雅和贺淮旭的话。 她刚想到这,贺淮旭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让你降职是因为我想更好地保护你,如果你还在经理的职位的话,给你什么那都算是不合规矩的,但是现在就不一样,可以算得上是领导对下属的提携。” 说到这贺淮旭停顿一会,又继续说道,“而且啊雅你要知道,我对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情出自愿,没有任何人能够绑架我,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说你,再说你真的有错吗?事件发生后我都仔仔细细调查了,你没问题。” 陈雅有些惊喜,声音都带着些许哽咽,“淮旭,我真的好感动,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大嫂。” “怎么可能?”贺淮旭提及沈书瑜,语气里的温柔消失不见,带着些许冷漠, “当时需要她工作,然后顺着给她了些光,再者就是刚才我说的,想给方便的给你资源。” “而且经理岗位,活多事多,还没多少钱,你干着我心疼,还惹得喻雪针对你,那我更觉得没有必要了,还不如调回小职员,每天快快乐乐的。” 听见贺淮旭的结束,陈雅又惊又喜,起身拉住贺淮旭的手撒娇道, “淮旭哥哥,你怎么不早说,害得人家以为你不爱我了。” “爱呀。” 沈书瑜看得眼睛疼,这一幕扎进眼眶,只剩下无尽的疼。 她轻抚脸庞,一手的泪花。 她和陈雅相比,真的输得太惨太惨了。 虽然早就知道,可真的亲眼看见、疼得她痛不欲生,丢盔弃甲。 不用现在,七年前就输了,和陈雅相比,她输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她当时看见贺淮旭惩罚陈雅,甚至将陈雅撤职,她还以为是贺淮旭看见了她的难处,看见了她的痛点。 是真正地想要疼她。 她当时内心还在想有些后悔,瞒着另嫁他人,会觉得很难过,很愧疚。 可如今知道现实后,沈书瑜只觉得就像有人狠狠抽了她一巴掌,声音响亮。 抽醒恋爱脑。 还有撤回小职员给资源?给客户? 沈书瑜到不知道贺淮旭原来有这么贴心? 看看她在李总跟前被拦下一次又一次,他和齐明都能高枕无忧地忙着自己的事。 对她仿佛是不着急的事。 可到了陈雅这里。 陈雅是第一位,资源是第一位,方方面面考虑得细致又周到,仿佛陈雅才是个来工作的大学生,什么都不会,需要他这么照顾。 呵,原来这就是她男朋友爱人的模样。 可惜了,没用在她身上。 想到这,她鼻尖一酸,又是一大滴眼泪流下。 她抬手狠狠擦去,踩着细高跟鞋就往两人走去。 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锋芒,“贺总,陈雅。这就是贵司上班时所说的领导和下属相亲相爱。” 陈雅第一次听沈书瑜这么针锋相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到时贺淮旭听出了沈书瑜的弦外之音,皱着眉头说道,“书瑜,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像话吗?” 沈书瑜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两人,笑道, “我说什么了?贺总?我只是在背员工守则,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反倒是我不懂贺总想到了什么?可以指点指点我一下吗?我很好学。” 贺淮旭看着往日乖巧的小脸,如今挂着明媚张扬的笑。 给人一种她什么都不要的模样。 他有些迟疑,害怕再说话下去,会失去沈书瑜。 贺淮旭迟疑了,不敢再动。 陈雅看出了贺淮旭的变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淮旭肯定是被沈书瑜的容貌迷倒了! 这只狐狸精! 大学的时候就靠着这张脸,还有那颗泪痣勾得所有同学投了校花。 凭什么? 他们明明长得很像?还有共同的泪痣? 从那个时候她就讨厌上了沈书瑜。 现在,在她好不容易能有时间和空间和淮旭哥又亲近的机会她又要来搅局! 但她必须又要装样子,故作温柔地说道,“大嫂,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说我,要不你跟我说说,我改,我现在就改,可以吗?这样能满意吗?” 沈书瑜只觉得这声音刺耳,比装修声都还要吵上几倍。 她看也没看陈雅一眼,回怼,“陈雅,现在是在公司,请注意措辞,别到时候让淮旭陷入麻烦。” 这一句话,让陈雅说不上话,她是知道的,贺淮旭不喜欢张扬,这也是他和沈书瑜谈了七年都没有对外的原因。 她想开口说话,就听贺淮旭开口,该遵守的规矩你是一点不遵守,不该遵守的,又是乱七八糟的来一些。沈书瑜,我没发现你是这样的性格?你就是纯心来找我问题的是吗? 沈书瑜看着贺淮旭的倒打一耙,没有过去的唯唯诺诺,语气里满是要走的自信,和对他的不耐, “是,我就是纯心来找你不痛快的,谁让你过去几年让我不痛快,最后的时间我不要委屈我自己。” 贺淮旭捕捉到关键信息,问道,“什么最后时间,你说清楚?” 沈书瑜张嘴打哈欠,“贺总,往后的工作一定要仔细,没人再给你弄复盘,你切记。” 说完转身就走,七年,她先扬了。 是她沈书瑜不要他贺淮旭的,有钱又怎么样?没有爱,她受不了,她不是吞得下这上嫁的针的。 最后一天。 她要去个地方…… 第85章 往事 沈书瑜刚抬脚转身就要走。 既然贺淮旭有了陈雅,这几天她观察下来,很恩爱,很甜美,她这个替身就算是完成了大奶奶的遗愿。 贺淮旭会继续健康下去。 只是她还是不懂大奶奶临终视频里说的那句话,贺淮旭是有难言之隐。 但都与她无关了。 往后余生,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她敛下所有情绪,低头垂眸离开。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将她紧紧拉住,耳边传来贺淮旭熟悉的声音,“书瑜,连我的解释你都不听了吗?” 沈书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贺淮旭,七年过去除了额头多了两道皱纹,他还是如当年一样。 大学时的阳光明媚,还是她最爱时的他,他的感情也没变过,一直深爱着陈雅。 他们三个都痴情。 她爱他,他爱她,终究是要错过的,七年不过是延迟大结局。 她是配角就该有配角的意识,不该要的不能要。 但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码着她欺负? 她突然想为这些年付出的自己要一个说法? 她冷冷地轻启嗓音,对着贺淮旭道,“所以呢?贺总,你可以帮陈雅斋客户,可以帮她处理所有问题,你还记得谁是你的女朋友吗?你还记得吗?我请问你。” 对 她表情太过清冷,以至于贺淮旭以为沈书瑜没有生气,只是在说吃醋,想要他哄。 他平日里很少对外哄人,可今天莫名心神不安,他看了眼四周只有知晓事情真相的陈雅在,也就没再端着,而是开了口, “没有,你知道我性格…对谁都好。” 做任何事都一向从容淡定的贺淮旭第一次结巴。 沈书瑜听笑了。 难怪这男人会是总裁,能够在几年内拿下贺氏,成为掌权人。 也许就是说的大心脏。 只是用在这上面倒是显得没有那么大气,反而有些小气。 毕竟做错了事承认没有问题,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身后陈雅死死扣住手掌,掌心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月牙印。 她心里好气。 她和贺淮旭断了七年,那些白月光的光环没有多少年了,她能够抓住的机会本就不多。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是贺淮旭主动撤职她,她就想靠这一点让贺淮旭难过,甚至是愧疚。 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工夫? 结果还没拿到结果,就被眼前的沈书瑜来搅乱了? 还让贺淮旭说了出口,他性格对谁都好,听听这话,多么伤人。 贺淮旭啊贺淮旭,我的青春年少给了你,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男人分手三天就会变心,更别说这七年。 早就淡了。 她只是惊鸿一瞥,网上常说的是白月光只是白月光,只能在回忆里,一旦回归现实,只剩一地鸡毛。 男人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初听不觉得这话,如今再听只觉得真的如此。 可是她不甘心,她要的绝不是眼前这一点。 不然怎么对得起当年在贺淮旭被偷卖到福利院时,她跟踪拿下一些过往。 她看着贺淮旭的背影,再看向沈书瑜冷淡的表情。 嘴角划过一抹得意。 当年为了能够攀上高枝,她选择了还不被贺家看好的贺淮旭。 虽然贺淮旭身处豪门,但不受待见,甚至一路上的成长跌跌撞撞,陈雅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因为同样身处豪门,她也知道,从小没被亲情疼爱过的孩子,最是缺爱。 哪怕嘴上说着自己不缺爱,甚至漠视爱,可陈雅清楚,越是这样说的人,反而越是最在乎爱。 贺淮旭长得帅,身高又高,可她还是比不上贺淮安,大奶奶没有丈夫儿媳儿子也死了,孤立无援。 哪里斗得过贺家二房,贺淮安是她的终极目标。 于是行动开始,可是贺淮旭冷漠的程度超过了她的预估,就像是油盐不进一般。 好的坏的,温柔的冷漠的,都很漠然,像是一直不懂感情的机器。 每天按部就班上学,运动,上学,在运动。 一般人早就放弃了,可陈雅不会,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她每天蹲点。 忽然有一天发现了贺淮旭摆脱了贺家派给他的保镖。 这一点很奇怪、陈雅立即跟上,果然发现了重大事件。 她发现贺淮旭竟然去了精神病院? 她悄悄跟上,发现他进了心理诊疗室。 一小时后,等贺淮旭从里面出来后,她匆匆挂号进去,试探。 可医生都是会保护病人,这些病人秘密,医生怎么可能会说? 陈雅没招。 但她不想放弃,因为从疾病入手关心贺淮旭,或许能达到不一样的效果。 可医院不给,后来她去的次数多了甚至连她挂号的资格都给取消了。 实在没办法她求到了爸爸那。 爸爸听了她的计划直夸好,毫不犹豫砸钱请人帮忙,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这才求到了精神病院里面的实习医生。 实习医生起初不愿意多说,毕竟贺淮旭再不受宠,那也是贺家人。 贺家的实力在A市绝对是排得上第一位。 她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可惹不起? 她把钱退还给了陈雅。 而陈雅在知道实习医生的顾虑后反而没退缩,而是不断地开口劝阻,“小林医生,你要知道贺淮旭不受宠,如今受宠的是贺淮安,这也是我之后的目标,如果你帮我成功拿下,我也会在事业上帮助你。” “你也知道贺家能够在A市只手遮天,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事。” 听见陈雅这么一说,小林医生心动不已,随即将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陈小姐,贺先生来看病是因为儿时福利院的一件事,他心里一直被恐惧丢弃,被转卖这是他心底里揪着不去的伤疤,主治医生几次帮她进行心理疏导后发现,可以治愈,因为贺淮旭在福利院遇到过一个小女生,帮他挡下那些欺负他的,还帮助他,照顾他,就连主治医生说了如果没有小女孩那长达半年的保护,贺先生只怕如今疯傻都要占一个。 陈雅听闻,很震惊,她知道贺淮旭儿时在贺家过得不好,但完全不知道贺淮旭这么惨,被卖走,被福利院解救,待了近半年贺家大奶奶才找到他。 那她可以从小女孩的身份入手,假装自己是当初的小女孩,是不是就能直接进入贺淮旭的心房,占据至关重要的位置? 想到这她情绪一下高昂就仿佛贺淮安下一秒就能来娶她一样。 可是小女孩的所有信息都没有?心理深度催眠会知道? 陈雅想到这心底有点失落,可这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她立即询问小林医生,“小林医生,你们在做深度催眠时知道那个小女孩的形象吗?” 小林医生眨了眨眼,关于这一点,是知道的。 毕竟医生要通过知道关于病人情绪最重要的事或人的特征,再结合自己就是那个人,从而拉近与病人的情绪,紧接着去询问过往的伤害点,一点一点地缓解病人的情绪。 从而达到治愈的效果。 她对着满眼都是欲望的陈雅,为难地点了点头。 不该说,因为这是医生的职业操守,可是要说,她和陈雅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肯定是希望陈雅嫁进贺家。 陈雅见她点头,激动地原地起飞,上前拉住小林医生的白大褂,激动回道,“小林医生,快跟我说说,具体的特征。” 小林医生回话,“泪痣,女孩说自己叫一一。” 陈雅好奇怪,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第二个人会给自己女儿取小名叫一一? 她自从记事后,爸妈逢年过节都会给那个失踪的大女儿摆放碗筷, 嘴里念叨,“我的宝贝女儿一一,快回到妈妈身边,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那时候她也不懂,问,“妈妈,为什么姐姐要叫一一呀?” 妈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因为她是爸爸妈妈第一个女儿,也是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孙女。” 小小的她不懂,只知道听到那个第一,就觉得吃醋,为什么她不是第一? 从此她也讨厌上了这个一一。 没想到如今在自己成功的第一步竟然也是一一? 等等?眼尾泪痣? 陈雅有过一瞬间恍惚?一一?泪痣?这个小女孩不会就是当年她们家的大女儿了吧? 可随即她又摇晃了脑袋觉得这一切不太可能,要是就在A市爸妈怎么可能没找到。 毕竟就是妈妈老家? 所以这一点就是自己吓自己,而且她也不希望这个姐姐回来。 回来干嘛?抢她独生子女的身份?瓜分爸妈的爱?她才不需要。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了,小女孩估计在福利院早就被人领养了,不然按照贺淮旭重视程度,早就去找人了。 找人! 触发关键词! 陈雅有过闪光!贺淮旭不仅重视这个小女孩,是他幼时最大的支柱,那他如今是不是也在找她! 这么想着她拉住小林医生的白大褂,因为紧张白色外套上被捏出了褶皱,她问道,“除了重视,贺先生是不是还找过这个女孩?” 小林医生有点意外,问道,“陈小姐,怎么知道?” 第86章 沈书瑜的身世 陈雅得意极了。 她怎么能知道?玩转男人的心思是她的必修课。 得到消息后,她立即匆匆回家,对着镜子看着眼尾的泪痣,模仿自己的小名,“一一,喊叫。” 都把她自己给喊笑了,陈雅捂着嘴笑半天,这什么臭名字?真土。 不过也很有成效,下午她就去了贺淮旭常去的图书馆,特意选在了她身后坐着。 她放下书本,摆开,装作是来这里学习的好学生,然后趴着装睡,接着小声地惊呼,“我是一一,别打我。” “我是一一。” 她甚至都还没有演完这场戏,就感觉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桌上拉起,下一秒,她看见了贺淮旭的俊脸,还有那双带着炙热的眼眸。 她装作惊恐不知所措,微微偏头,将眼尾的泪痣漏得更多几分。 贺淮旭在看见泪痣的那一瞬间,大手瞬间收紧,语气带着不自知的紧张,“你…你是?” 陈雅装作不知道,语气带着委屈,“同学,你捏疼我了。” 听到这话,贺淮旭突然放开手,陈雅不重,这突然的一松,她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贺淮旭好看的眉头紧皱,想要关心,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雅看出了他的拧巴,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同学想快去学习吧。” 说完翻开自己的雅思笔记,不再理会贺淮旭。 倒是贺淮旭见女人不理他后,静静地站了好久。 一直盯着陈雅的泪痣,还有脑海里回忆她刚才说的一一。 眼前女人就是他当年福利院遇到的小女孩吗? 他找了她快十几年,都杳无音讯,怎么可能就突然出现了? 想到这他觉得不可能,摇摇头又坐回来椅子。 他的反应全被陈雅收入眼中。 陈雅勾唇,上钩了,接下来她没有动,只是在每次贺淮旭的视线看过来时,装作陌生,装作没有看见。 然后等贺淮旭再一次看过来时,她假装开始收拾书本,余光看到贺淮旭也开始收拾。 就这样,她勾搭上了贺淮旭,可是她没想到贺淮旭会对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有这么深的感情? 刚才接触没多久就放出消息她是他最爱的人,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贺淮旭是贺家人。 再加上颜值高,属于校草级别,他的绯闻所有人都爱看。 陈雅承认她确实挺沉迷其中的,但她不能忘了正事,贺淮安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所以以至于她跟贺淮旭提出感情早就变了,都长大成人了,她想嫁的是贺淮安时,贺淮旭连着冷了她两个多星期。 后来是她天天觍着脸去求贺淮旭,才得到了回应,他脸色好些。 她没敢再提,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后来真让调查到了。 这次是从管家嘴里听说,贺淮旭爸妈的过往。 其实跟二房有关,拿到了这一点她快速想了主意立即跑去跟贺淮旭商量,“淮旭哥,其实我当初想提及嫁给贺淮安都是为了你。” 贺淮旭皱眉,语气不解地问道,“为了我?” 陈雅猛地点头,“是为了你,因为我知道你爸妈当初的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的,所以,我偷偷让人私底下去查了,查出来是二房,但是我想如果直接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可我真的是想帮你,毕竟小时候看你多可怜,没人照顾,所以我想为你出气。”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也怕伤到你心里,所以只能是委婉表达。” 听见这话的贺淮旭立即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雅,许久后,才开了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自察的哽咽, “啊雅…” 仅说了两个字后,贺淮旭的情绪就再也绷不住,上前紧紧抱住陈雅,说道,“啊雅,我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小时候你就已经帮我很多,要不是你,我都不能健康长大,那还有如今的贺总。” “所以我也希望您能健康成长,能够在我身边就好。” 陈雅听到这话,立即翻白眼,不行啊,这样她的话几乎就落空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了口,“淮旭哥,二奶奶手术的资源和权势高了大奶奶不止一点,但我们都知道这些都是从你奶奶手里抢过去的,你就这么甘心看着?” 贺淮旭喉咙沙哑,“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奶奶劝他好好读书,好好积累一切资源和人脉,能坐稳傅家江山那一刻,再出手才能打脸。 刚想到这,陈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淮旭哥我知道你的为难,你还在潜伏,等待羽翼丰满的那一天,但是贺淮安也是,所以我想替你去搅乱二房,让你能够喘息的机会,有成长的机会。” 贺淮旭背脊一僵。 一一还是如小时候一样将他护在身后,伸开双手拦住那些想要欺负他的坏人。“你们不许过来,要是过来我拿竹条抽你们,反正都没有爹妈。” 贺淮旭才惊觉。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直都是要一一保护他,而他却连她最想要的事都给不到。 考虑到这,贺淮旭似乎想通了,开口,“明天安排你到贺淮安身边。” 后来发生的事,也就这些,陈雅的七年也算是有滋有味,虽然她不是帮贺淮旭报仇,可贺淮安出轨的频率太高,她受不了,也开始折腾。 倒是让贺淮旭以为是在帮她报仇,她没解释,毕竟彼时贺淮旭已经开始掌权贺氏集团。 能够让贺淮旭欠她人情,这一点也是可观的。 回看如今,虽然贺淮旭七年时间在沈书瑜的陪伴下变了心。 但那又怎么样?她除了白月光身份还有当年小女孩一一的身份。 除非是福利院院长开会,着急当年的这些孩子们,只怕是没人会解开这个秘密。 想到这她没再说话,先挣钱要紧。 远处,贺淮旭看着头也不回的沈书瑜,心尖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回头再看陈雅,乖巧不闹事,接收到她目光时,只是浅浅说了句,“淮旭哥,要照顾好身体。” 亦如当年,凡事都为他考虑,甚至嫁给贺淮安九年? 都是为了他? 而他呢,心变了,开始落在了沈书瑜手上,想来想去他只找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那颗泪痣。 他的情绪就像天人交战,痛苦不堪,他急匆匆地就回了办公室。 刚到办公室齐明来了办公室,递出一份邀请函,“贺总,当年的太阳福利院的张院长递来的邀请函。” “什么?”贺淮旭听见熟悉的福利院名字,有过惊讶。 齐明只跟了贺淮旭七年,贺总的过往他不知道,也不清楚。 更多的是不问。 因为不知道就少一些禁忌。 可是工作越久他也发现了贺总的怪癖,总是一个人不说话,害怕。 他有些担心贺淮旭身体,找过主治医生,还有家庭医生询问过,得到的答案都是支支吾吾的。 后来,是贺家大奶奶喊了他一声,给他解释了一切过往。 他才惊呼,原来贺总过去这么惨,这也是他在接到太阳福利院张院长的邀请时第一时间递给了贺总。 贺淮旭打开邀请函,里面是一封慈善晚会,想邀请大家帮助更多的人。 贺淮旭想也没想答应,“好,安排好我的日程,随时去。” 齐明应下准备离去时,贺淮旭再次出声提醒,“马上一周了,也不知道三奶奶那边关于我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齐明回答道,“回贺总,我上次去老宅给资料的时候,路过了,很不错,就等明天了。” 贺淮旭勾唇笑道,“那就好。” 另一边,沈书瑜接到邀请函则是爸妈发给她的微信通知。 她点进去看,是一家名叫太阳福利院的慈善晚会,邀请从福利院出去的每一个人回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沈书瑜皱眉。 爸妈怎么给她发这个?是不是发错了? 与此同时,云中路大酒店总统套房。 何敏和林阳看着坐在他们俩面前,自称是自家女儿的亲生父母,陈正国,和林柔。 林柔不断地擦着眼泪,DNA比对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林柔看到了自己想了一辈子的大女儿竟然生活在A市,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是相隔万里。 心疼坏了。 好不容易赶来,看到养父母是农民,她心里更加心疼,也不知道大女儿这辈子受了什么苦? 越想越难过,一直掉眼泪。 陈正国本来就难受,看到养父母是农民,想到自己当年寄予厚望的长女生活竟如此,他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痛不欲生。 听见老婆也在流泪,一向见惯大风大浪的男人也红了眼。 他问道,“是警察通知我们的。” 何敏点头,昨晚警察就跟他们说了,沈书瑜的亲生爸妈找到了。 但她还是想确定是不是真的,毕竟情绪和流眼泪这件事谁都可以装。 但是关于过往的小事,装不了。 她开口问,你们知道她的小名吗? 林柔抢答,“知道,是我们陈家和林家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取名叫一一。” “她现在叫什么?我能见见她吗?” 林柔得到了回答,确认就是沈书瑜亲生父母后,回答,“叫沈书瑜。” 啪嗒。 林柔的手机一下砸向地面,屏幕上瞬间爬满裂纹。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