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忆?她骗婚!八零娇懒美人怀崽躺赢》 第一章 亡夫归来 一九八三年,夏。北方某军区大院,周家小楼。 温迎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儿。 午后阳光晒得人浑身暖洋洋,她纤长的手指从盘子里捏起一颗剥好了的盐水花生,慢悠悠送进嘴里,另一只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摇篮。 摇篮里,她两岁大的儿子崽崽正睡得香甜。 “刘妈,这花生火候差了点儿,下次多煮五分钟,记得再给我泡杯麦乳精,要甜一点的。”她嗓音娇软,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指挥劲儿。 刘妈应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这位少奶奶,真是她见过最……会享福也最能折腾人的主儿。 自打两年前凭肚子进了周家的门,又赶上少爷噩耗传来,她倒是迅速适应了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寡妇生活,半点伤心看不出,胃口和享受的要求是日益精进。 温迎正琢磨晚上让厨房做红烧肉还是清蒸鱼,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夹杂着惊呼和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了这是?”她懒懒地问了一句,没太在意。这大院里,还能有什么大事? 突然,管家周伯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客厅,老脸激动得通红,声音都在发颤: “少、少奶奶!老爷!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玉徵少爷……少爷他……他没死!他回来了!车、车都快到门口了!” “啪嗒。”温迎指尖捏着的半颗花生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坐直身体,脸上懒散惬意的表情瞬间冻结,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什、什么?周玉徵回来了? 那个她算计了春风一度、借了种、据说已经摔得尸骨无存的男人……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摇篮里的崽崽,又抬头看向窗外。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刚好停在了周家小楼院门外。 车门打开,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率先迈步下来。 阳光勾勒出他冷硬英俊的侧脸轮廓,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而紧接着从他车另一边下来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白裙、模样清秀温婉的年轻女子,正小心翼翼地,似乎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微微抬手避开。 温迎的心脏骤然缩紧,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犊子了!她的长期饭票……要飞了?!不对,她是不是还得先解释一下这个娃是怎么回事?! 周玉徵的目光,恰在此时,穿透玻璃窗,直直地射向了屋内脸色煞白的她。 四目相对,一片冰寒的陌生。 温迎忐忑地抱着孩子下了楼。 两年前,她因为一场车祸,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刚睁眼就阴差阳错救了被下药的军官男主周玉徵,与他春风一度。 面对家徒四壁的穷苦,温迎果断抓住“机遇”,揣着崽就上京市周家大院逼婚。 岂料天降“喜讯”,周玉徵任务中飞机失事,尸骨无存! 温迎立刻戏精附体,哭诉两人情深似海,加之她腹中已成周家唯一血脉,顺利被周父周母接纳入府。 孩子出生后,那与周玉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让周家二老将她彻底供了起来。 温迎就此过上梦寐以求的躺平奢靡生活,一晃两年。 正当她吃着进口零食,指挥保姆揉肩捶腿,感慨人生圆满时,她的好日子,居然到头了! 客厅里,周母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哭得几乎晕厥,周父也红了眼眶,忍不住拍着老妻的背。 温迎抱着孩子僵在原地,心乱如麻。 一位张副官上前沉痛解释:“首长,夫人,周团长他…头部受了重伤,侥幸生还,但…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失忆?! 温迎心脏狂跳,差点没当场给老天爷磕一个! 她立刻掐了自己一把,挤出眼泪,冲上去挤开了周母,对着周玉徵的胸膛又捶又打,哭得撕心裂肺。 “周玉徵!你还知道回来!当初你说走就走,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差点就活不下去了啊!” 怀里的崽崽被吵醒,睁着乌溜溜的大眼,茫然地看着痛哭的妈妈。 旁边的刘妈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抽,少奶奶,您昨天还因为红烧肉不够烂发了脾气,哪像活不下去的样子? 周玉徵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美丽女子,眼神陌生又带着探究。 张副官连忙打圆场:“弟妹,冷静点,玉徵他真的不记得了。” 温迎演技瞬间飙到顶峰,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手指发颤地指着他,又猛地指向他身后那个一直安静站着的清秀女孩,声音尖利: “不记得我了?好,好得很!周玉徵!你不但忘了我,还从外面带了别的女人回来!你对得起我吗!” 张副官赶紧解释:“误会!这位是苏婉清同志,是她救了玉徵,是他的救命恩人!” 苏婉清…温迎的哭声戛然而止,心里咯噔一下。 苏婉清……原书女主!他们终究还是遇上了! 周母见状,连忙擦了眼泪上前打圆场,拉着周玉徵的手道: “玉徵啊,这是温迎,你的媳妇儿!你走后,多亏了她给我们周家留了后,辛苦生下这孩子,陪着我们老两口…” 她说着又哽咽起来。 怀里的崽崽似乎感知到气氛,伸出软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去擦温迎脸上的泪,奶声奶气地嘟囔:“妈妈…不哭…” 周玉徵目光扫过孩子,最终定格在温迎脸上,眉头紧锁。 他记忆中父母的轮廓模糊存在,但对妻儿却毫无印象。 他的眼神带着审视,看向父母:“她…确定是我的妻子?” 温迎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佯装被羞辱的愤怒,眼圈更红了:“周玉徵!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是冒充的不成?!” 周父叹了口气,站出来沉声道:“玉徵,两年前你出了事,温迎怀着身孕找到家里,说你们…两情相悦。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为我们周家生下血脉,一直守在家里照顾我们。这事,大院里的老邻居们都清楚。” 周玉徵沉默着,锐利的目光在温迎强作镇定的脸上逡巡,显然并未全然信服,但暂时没再追问。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旁观的苏婉清忽然轻声开口:“周伯伯,周伯母,你们别怪我多嘴。玉徵哥他现在什么都记不得,突然多出妻子和孩子…这、这毕竟事关血脉,总不好单凭一面之词就…怎么能证明这孩子,就一定是玉徵哥的呢?” 这话一出,客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温迎和孩子身上。 第二章 苏婉清住进周家 温迎心头火起,却反而冷静下来。 她一把将好奇眨巴着大眼睛的崽崽高高举起,直接凑到周玉徵面前,几乎贴上他的脸。 接着,她又把孩子转过来,面向周父周母和苏婉清。 小家伙被转得晕乎乎,小嘴微张,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是周玉徵的缩小翻版! 根本无需任何言语证明,血缘的力量在此刻彰显无遗。 众人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张极度神似的脸,一时全都哑然。 就连提出质疑的苏婉清,也瞬间白了脸,哑口无言。 “哎呀!”张副官率先打破沉默,笑着打哈哈,“瞧瞧!瞧瞧这小模样!跟玉徵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还有啥好怀疑的?天注定的父子相嘛!” 温迎趁机将孩子抱回怀里,昂起头对着周玉徵,语气带着被质疑的委屈和破罐破摔的硬气: “周玉徵,你要是还不信,我听说现在国外有一种叫DNA的检测技术,能验血缘!你尽管带儿子去验!我温迎行得正坐得直!” 话说到这个份上,证据又“写”在脸上,周玉徵深深看了她一眼,暂时压下了心底的疑虑,沉声道:“不必了。” 周母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招呼刘妈:“对对对!先不说这些了!刘妈,快,快去做饭!多做几个好菜!给玉徵接风,也好好谢谢婉清姑娘!” 一场情绪大起大落的表演下来,温迎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几乎要化成一滩水。 周玉徵被周父叫去了书房私下谈话,周母则拉着刘妈在厨房忙活晚餐。 那位救命恩人苏婉清,果然人如其名,温婉勤快,见状便跟着进了厨房。 “周伯母,我来帮您吧。” 周母连忙推拒:“哎呦,婉清姑娘,这怎么行!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呢!” 苏婉清却笑得体贴:“没关系的伯母,我在家也做惯了,闲不住。能帮上忙我反而开心。” 她说着,不顾周母的客气,已然挽起袖子,自然地接过刘妈手里的菜摘了起来。 温迎远远瞧着厨房里那和谐忙碌的一幕,心里嗤笑一声:真是贤惠啊。她可没兴趣去凑那个热闹,有那力气不如多歇会儿。 她低头看向怀里,崽崽正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得正香,小脚丫还一翘一翘的,全然不知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关于他身世的“风波”。 温迎轻轻摸了摸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心里暗自盘算。 周玉徵失忆归来,还带了个原装正版的女主,未来的变数太大了。她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大善人,费尽心思才扒上的周家这棵大树,她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她低头亲了亲崽崽的额头,眼神变得坚定。 宝贝,放心,妈一定给你挣个最好的未来,咱娘俩,都必须过上好日子!她想着,又懒洋洋地往沙发里陷了陷,还是躺着舒服。 快开饭时,周父和周玉徵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 客厅里,正抱着奶瓶玩耍的小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高大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男人。 他挣扎着从温迎怀里滑下来,迈着两条肉乎乎的小短腿,颤颤巍巍地就朝周玉徵走去。 周玉徵脚步顿住,低头看着这个还没他腿高的小不点,一时竟有些无措,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小宝却不管不顾,直接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仰起白嫩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眼巴巴地望着他。 周父在一旁看得心软,笑着拍了儿子后背一巴掌:“傻愣着干什么?你儿子都来找你了,还不快抱抱他!” 周玉徵这才像是被点醒,有些笨拙地地弯下腰,动作僵硬地将那软乎乎的小团子抱了起来。 他姿势别扭,手臂绷得紧紧的,仿佛抱着什么易碎品。 突然被举得这么高,视野一变,小宝非但没怕,反而觉得新奇有趣,发出“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小胳膊还欢快地挥了挥。 周父在一旁看得心都要化了,满脸慈爱:“哎哟,我们小宝呀,怎么这么可爱!” 他指着周玉徵,耐心教道:“小宝,看,这是爸爸,叫爸爸。” 小宝眨巴着大眼睛,看看爷爷,又看看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表情有点严肃的俊脸,小嘴巴嚅动了几下,跟着发出一个软糯含糊的音节:“叭…叭…” 孩童稚嫩的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 温迎清晰地感觉到,周玉徵那原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气场,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些,脸上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了些许。 周父却对儿子的反应不太满意,嗔怪道:“孩子都叫你了,你倒是应一声啊!” 周玉徵像是才回过神,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干巴巴地、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看着怀里奶香奶香的小家伙对自己全然信赖,心底某处莫名地塌陷了一小块,泛起一种陌生而微妙的感觉。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头问周父:“他…大名叫什么?” “周今越,”周父笑着答道,特意补充,“是迎迎取的名字,说是寓意‘超越今天,越来越好’。” 突然被点名的温迎听到这解释差点被口水呛到,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天知道,她当时灵光一闪取这名字,纯粹是因为——“今天穿越过来就有了你”这么个简单粗暴的理由! 这高大上的解读…周父真是帮她圆得太好了! 饭桌上,气氛微妙。 周母不断给周玉徵和苏婉清夹菜,言语间满是感激。 聊着聊着,周母关切地问起苏婉清之后的打算。 苏婉清放下筷子,眼圈微微泛红。 “伯母,不瞒您说…我、我这次来京市,也是没办法了。我爹娘在村里,想把我嫁给邻村的杀猪匠换彩礼,好给我弟弟娶媳妇…我不愿意,就只能跑出来,想看看能不能在城里找份工,自己养活自己…” 她说得楚楚可怜,周母一听,同情心立刻泛滥,心疼地拉住她的手。 “哎哟,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别怕,你就安心在伯母这儿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工作的事更不用担心,让你周伯伯给你安排。” 这话如同惊雷炸在温迎耳边。 什么?苏婉清要住进周家?!还要长住?! 温迎心里警铃大作。 这还得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苏婉清要是天天在周玉徵眼前晃,又是他的救命恩人,长得清秀性子又“贤惠”,两人朝夕相处,万一… 那她这个靠谎言上位的“妻子”,带着个“工具崽”,岂不是分分钟要被扫地出门? 她的富贵日子眼看就要到头! 她心里急得冒火,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周母话已出口,周父也没反对,周玉徵更是沉默,她一个“深爱丈夫、温柔贤淑”的妻子,此刻根本没有立场开口拒绝丈夫的救命恩人借住。 温迎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 第三章 同房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温迎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睡裙,毫无形象地瘫倒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吱呀——”一声,卧室门被推开。 刚洗完澡的周玉徵走了进来。 他只随意套了件军绿色的衬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没系,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少了些白日的冷硬,多了几分随性和…莫名的性感。 周身还带着氤氲的水汽和淡淡的皂角清香。 温迎瞬间僵住,疑惑地看向他——他进来干嘛? 下一秒,她猛地意识到,这间宽敞舒适、带着书柜和飞行器模型的卧室,本来就是周玉徵的房间! 她两年前揣着崽登堂入室,周母就直接把她安排进了这里。 而现在,正主回来了,作为她“丈夫”和孩子的爸,他不住这,难道去睡客厅? 温迎心里有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周玉徵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他看着床上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眼神躲闪的女人,沉默片刻,开口。 “很抱歉,我忘了以前的事。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和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 语气听着抱歉,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紧紧锁住她,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来了来了!秋后算账…啊不,是提前摸底来了! 温迎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 天哪!她现在又累又懒,脑子根本转不动,哪还有精力现场给他编造一套缠绵悱恻、细节满满的玛丽苏爱情故事?! 就在她头皮发麻,绞尽脑汁想借口时,旁边撅着小屁股自己玩的小宝,吭哧吭哧地爬了过来,一屁股精准地坐在了爸爸妈妈中间。 小家伙仰着懵懂的小脸,左边看看眉头紧锁的爸爸,右边看看一脸僵硬的妈妈,咧开没几颗牙的小嘴笑了笑,可爱得让人心化。 温迎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立刻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抢先道:“今天恐怕没空了!太晚了,得哄小宝睡觉了!” 说着,她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哄道:“睡觉觉啦,乖宝宝,闭眼睛,睡觉觉!” 小宝似乎感知到妈妈的情绪,异常乖巧地“嗯”了一声,真的乖乖闭上了眼睛,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下来。 温迎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这真是她的绝世好大儿! 从生下来就没怎么折腾过她,好吃好睡,听话得不行。 她欣慰地低头亲了亲儿子奶香的脸蛋。 周玉徵看着眼前的一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貌美却心虚的妻子,乖巧软糯的儿子,画面奇异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 他看了看那张大床,再看看身边陌生的“妻子”,终究还是难以立刻接受同床共枕。 他站起身,低声道:“你们先睡。”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他本想找周母要床被子去书房或者客厅将就一晚,刚开口就被周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臭小子!两年没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老婆孩子不好好稀罕,你不想着怎么好好安慰迎迎,还想着打地铺?我看你是皮痒了想找打!赶紧给我回屋去!” 周玉徵:“……” 最终,他只好无奈地返回卧室。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壁灯,床上的女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长睫垂落,褪去了白日的张扬和表演,显得恬静柔美。 小家伙也被安顿在了床边的小摇篮里,睡得正香。 周玉徵站在床边看了片刻,最终只能轻叹一口气,尽量轻手轻脚地扯过被子一角,在床的另一侧边缘躺了下来。 身体僵硬,与另一侧的温迎隔着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 夜深人静,只有窗外隐约的虫鸣。 周玉徵本就浅眠,加之身处陌生又“关系复杂”的环境,更是难以深度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身上一沉,一条光滑微凉的腿毫无征兆地搭在了他的腰腹间,沉甸甸的。 他猛地惊醒,身体瞬间紧绷。 还不等他反应,一条胳膊又软绵绵地甩了过来,精准地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了他的颈窝旁,温热清浅的呼吸一下下拂过他的下颌和喉结,带着淡淡的馨香。 周玉徵浑身僵硬,微微侧头,温迎恬静的睡颜在朦胧的夜色中近在咫尺。 她似乎毫无所觉,睡得正沉,甚至无意识地又往他这边蹭了蹭。 更要命的是,睡裙的肩带早已滑落至臂弯,领口更是大开。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诱人的曲线毫无遮拦地撞入周玉徵眼底,与他紧实的胸膛几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夏日衣料单薄,她柔软的身体隔着睡衣无意识地在他身侧磨蹭,腿还不安分地动了一下。 周玉徵只觉得一股燥热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喉咙发紧,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试图轻轻挪开她的手脚,可她似乎不满被扰,嘤咛一声,反而抱得更紧,脸颊还在他肩头依赖地蹭了蹭。 周玉徵:“……” 他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微跳。 再这样下去,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恐怕要宣告崩溃。 继续躺在这里无异于一种酷刑。 他不再犹豫,动作有些强硬地轻轻掰开温迎缠上来的手脚,几乎是狼狈地迅速起身下床。 站在床边,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睡得香甜无知无觉的女人,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下楼去客厅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冷的凉白开,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试图压下体内那股莫名躁动的火气。 冰水过喉,却仿佛浇不灭那被无意点燃的燎原之势。 第二天清晨,温迎是被楼下院子里隐约传来的嬉闹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旁早已空无一人,连旁边小床里的崽崽也不见了踪影。 心里咯噔一下,她瞬间清醒大半,赤着脚跑到窗边,探出脑袋往下一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她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只见院子里,她宝贝儿子小宝正被苏婉清牵着小手,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彩色的小皮球,发出咯咯的笑声。 而周玉徵就站在不远处的葡萄架下,身姿挺拔,目光…竟是前所未有地柔和,落在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浅的弧度! 晨光熹微,洒在三人身上,那画面看上去……简直其乐融融,像极了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第四章 她又争又抢 温迎只觉得一股酸气混合着怒火直冲头顶。 完了完了! 这才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感情就培养起来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周玉徵和苏婉清这对原装男女主顺理成章在一起了,还有她什么事? 周家怎么可能把她这个“前妻”留下的孩子交给她带走? 绝对不行!儿子是她的命根子!谁也别想抢走! 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去他的!这个周太太这个位置,她坐定了! 想到这里,温迎瞬间斗志昂扬。 她飞快地冲进卫生间洗漱,然后打开衣柜,拎出前两天在百货商店斥“巨资”买下的那件正红色雪纺连衣裙迅速换上。 柔软的雪纺面料贴合着窈窕的身段,鲜艳的正红色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晃眼,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她对着镜子,又找出之前买雪花膏时赠送的一支口红,仔细地涂抹在唇上。 原本就秾丽精致的五官瞬间被点亮,眉眼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娇慵又勾人的风情,眼波流转间,活脱脱一个摄人心魄的妖精。 温迎满意地看着镜中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深吸一口气,踩着轻快的步子飞奔下楼。 她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径直冲入院中,脸上堆起灿烂无比的笑容,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小宝~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呀!是不是跟爸爸一起起床的呀?怎么都不叫妈妈起床呢,嗯?” 说话间,她一把将玩得小脸通红的孩子抱进自己怀里,动作自然地转身,巧妙地拉开了与苏婉清的距离。 周玉徵闻声转头,目光落在那一袭红裙的女人身上时,眼底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抹惊艳。 但随即想到今早儿子蹒跚着走到床边,用小胖手试图推醒她,她却只是哼哼唧唧翻个身继续睡得像只小猪,最后还是他无奈地把孩子抱下来的场景,那抹惊艳便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一旁的苏婉清看着温迎。 那身红裙耀眼夺目,衬得对方肌肤胜雪,光彩照人。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料子粗糙的旧衣,一股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和酸涩止不住地涌上心头,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吃过早饭,周父和周玉徵便去了军部。 周母看着苏婉清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越看越觉得过意不去,拉着她的手道: “婉清啊,走,伯母带你去百货大楼买两身新衣裳!你可是我们周家的贵客,不能怠慢了。” 说着又招呼正在逗弄儿子的温迎,“迎迎,你也一起去,顺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婉清脸上泛起窘迫的红晕,连连摆手推拒:“不用了伯母,真的不用!我这衣服还能穿,挺好的……” 她这边还在婉拒,那边温迎已经动作利落地挎上了她精致的小皮包,眼睛亮晶晶的:“好呀妈!正好我也想去逛逛呢!” 刘妈怀里的小宝似乎听懂要出门,也兴奋地挥舞着小胳膊,咿咿呀呀叫起来。 周母见状,更是铁了心,好说歹说,半劝半拉地把局促不安的苏婉清带出了门。 一行人很快到了京市最大的百货大楼。 一进门,苏婉清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明亮的灯光晃花了眼,有些拘谨地跟在周母身后,目光却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 温迎则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轻车熟路地直奔二楼服装区。 一个眼尖的售货员远远看见她,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呦,温小姐!可是有些日子没见您来了!正好,我们这儿刚到了一批从香江过来的新裙子,款式那叫一个靓!您快来瞧瞧?” “是吗?拿来我瞧瞧。” 说着,就跟着那热情周到的售货员往挂满新品的区域走去。 落在后面的苏婉清看着温迎那副如同回家般自在随意、被售货员众星捧月般对待的模样。 再对比自己进门后无人问津的冷遇,心里那股不平与鄙夷又涌了上来。 她暗暗攥紧了手心:哼,都是些拜高踩低、只会看人下菜碟的玩意儿!等她也穿上这里的好衣服,看谁还敢小瞧她! 周母没注意到苏婉清细微的情绪变化,慈爱地对她说道:“婉清,你自己随便看,看中哪件就跟伯母说,千万别客气。” 说完,她的注意力就被旁边色彩缤纷的童装区吸引了过去,快步走过去,拿起一件件小衣服在小宝身上比划,乐呵呵地开始给宝贝孙子挑选起来。 苏婉清站在原地,看着周母围着温迎的孩子转,又看着温迎在不远处被售货员殷勤伺候着试穿新衣,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也走向挂满漂亮衣服的货架,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些她从未摸过的光滑细腻的衣料。 温迎刚从试衣间出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的争执声,其中还夹杂着苏婉清试图保持冷静却难掩气愤的声线。 她眉头一蹙,也顾不上看裙子了,快步走了过去。 刚走近,就听见一个骄纵蛮横女声响起: “看你那穷酸样,这里的衣服是你买得起的吗?碰脏了你赔得起吗?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温迎定睛一看,说话的是大院里陈书记家的女儿陈佳丽。 她正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苏婉清。 苏婉清气得脸颊微红,但依旧挺直了脊背,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同志,现在新社会讲的是人人平等,不兴旧社会那一套!我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怎么就不配在这里看衣服?倒是你,满脑子资本家小姐的做派,思想觉悟才有问题!” “诶你!”陈佳丽被戳到痛处,特别是“资本家小姐”这顶帽子在这个年代可不好戴,她顿时恼羞成怒。 “你个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她竟扬起了手,朝着苏婉清的脸就要扇下去! “陈佳丽!你在这发什么疯!”温迎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了陈佳丽即将落下的手腕。 陈佳丽手腕被攥得生疼,一看是温迎,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她心里对温迎是有些发怵的,但这怵的不是温迎本人,而是温迎身后的周家。 至于温迎原先的家庭背景,她心底依旧是瞧不上的。 陈佳丽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温迎,这关你什么事?” 这时周母闻声过来。 陈佳丽一看到周母,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眼神闪烁,不敢直视。 周母看向温迎和苏婉清:“发生什么事了?”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委屈,把刚才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周母听完后,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她目光转向陈佳丽:“佳丽,婉清说的是真的吗?” 陈佳丽头皮发麻,她可以不怕温迎,甚至可以和苏婉清硬碰硬,但绝不敢在周母面前造次。 她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她瞧不上的“穷酸”苏婉清,似乎和周家的关系不一般。 她立刻忙不迭地道歉:“周伯母,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刚才心情不太好,说话没过脑子,开了个玩笑,可能有点过火了……我向她道歉!真诚道歉!” 她说着,又赶紧看向苏婉清,甚至挤出一点笑容,“苏同志,对不起啊,你别往心里去。你看上的那条裙子,我买下来送给你当赔礼道歉好不好?就当交个朋友?” 温迎在一旁简直要被陈佳丽这超绝的变脸技术给气笑了。 这脸皮厚度真是叹为观止。 周母自然也不好对一个小辈过多指责,只是沉声教育了两句:“佳丽,你也是大姑娘了,说话做事要懂得分寸,注意影响。裙子就不必了,道歉我们收到,希望你是真的认识到错误。” 陈佳丽连连点头称是,乖得像个鹌鹑。 而站在温迎身后的苏婉清,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刚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陈佳丽,在周母出现后瞬间变得如此卑微讨好;看着周母甚至不需要厉声呵斥,只需淡淡几句话,就能轻易摆平她难以应对的麻烦和羞辱。 她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羡慕和强烈渴望的光芒。 第五章 为人夫的自觉 最后离开百货大楼时,温迎可谓是收获颇丰。 她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里面装满了最新款的连衣裙、时髦的高跟鞋,还有成套的进口化妆品和护肤品。 反正有周母掏钱,她一点也没客气,专挑最好的、最贵的拿,甚至还给小宝挑了两个价格不菲的进口电动玩具,把小宝乐得在刘妈怀里直蹦跶。 与温迎的“大手大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苏婉清。 尽管周母一再劝说,让她多选几件,甚至主动拿起几件质地很好的衣服要给她买,苏婉清却始终红着脸,各种推脱婉拒,嘴里不停说着“太破费了”、“真的不用了”、“有一件就够了”。 周母看她实在坚持,又念及她之前的窘迫,好说歹说,最终才强硬地给她买了两身款式大方的成衣。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勤务兵下午送来了几篓鲜活肥美的大闸蟹。 苏婉清见了,立刻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忙,说自己从小在海边长大,处理这些蟹虾最拿手。 等周玉徵和周父下班回来时,香气扑鼻的清蒸大闸蟹正好被端上桌。 温迎看着那比自己手掌还大的螃蟹,馋得眼睛都直了,一开饭就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只,迫不及待地开始扒拉。 周母在一旁笑着对周父和周玉徵夸赞:“今天这蟹多亏了婉清,都是她收拾她蒸的,手脚可利落了。” 周父闻言,也对着苏婉清和蔼地点点头:“苏姑娘辛苦了,真是能干。” 苏婉清羞涩地笑了笑,目光却瞥向正在跟蟹壳艰难斗争的温迎。 只见温迎吃得眉开眼笑,但动作着实有些笨拙,蟹黄蟹肉沾得满手都是,吃得颇为费劲。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周玉徵,他正姿态优雅地吃着眼前的菜,动作不紧不慢。 苏婉清心念一动,将自己刚细心拆好的一小碟饱满蟹肉,自然地递到了周玉徵面前,声音温柔:“玉徵哥,给你,这是刚剥好的。” 温迎正啃着蟹腿,一抬眼就看到这“献殷勤”的一幕,顿时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死死瞪着周玉徵。 这狗男人要是敢接,他就死定了! 周玉徵正要去夹菜的手顿在半空,敏锐地接收到身旁那道几乎要把他戳穿的视线,他下意识地就将那碟蟹肉轻轻推了回去。 “谢谢,不过不用了。医生说我旧伤未愈,螃蟹性寒,建议少吃。” 苏婉清递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瞥见温迎那毫不掩饰的不满神色,立刻满是歉意地看向温迎。 “对不起啊温迎姐,你别误会。之前玉徵哥受伤行动不便的时候,我照顾他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这话听起来是在道歉,实则句句都在提醒温迎她和周玉徵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独处时光。 温迎顿时觉得嘴里的蟹肉都不香了。 她放下手里的蟹壳,直接将一只最肥的大闸蟹拿起来,放进了周玉徵面前的空碗里,脸上挤出一个假笑:“没关系~婉清妹妹也是好心。不过呢,你玉徵哥以前也是这么照顾我的,他剥蟹的技术可好了。” 说罢,她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周玉徵,“老公,帮我拆一下嘛,这壳好硬,我手疼。” 周玉徵看着温迎那撅着小嘴,一副“你惹我不高兴了必须补偿我”的娇蛮模样,仿佛他刚才要是接了那碟蟹肉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他沉默地看了看碗里的螃蟹,又看了看眼巴巴等着他伺候的“妻子”,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起身去仔细洗干净手,然后坐回来,任劳任怨地开始给温迎拆螃蟹。 周父和周母看着儿子那副熟练剥蟹、然后将剔好的雪白蟹肉一点点放到温迎碟子里的样子,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刘妈和周伯更是有眼色,赶紧抱着啃米糕的小宝,端着他的小碗,悄无声息地远离了这张弥漫着无形硝烟的餐桌。 温迎这才心满意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周玉徵的伺候,偶尔还指挥一下:“要那个最大的钳子肉!” 看着男人那双修长白净、本该握操纵杆的手,此刻却灵活地为她拆蟹剔肉,连剥个螃蟹都显得那么赏心悦目,她心里那点不快总算散了些。 苏婉清坐在对面,看着周玉徵那样一个冷峻威严的男人,竟然真的低头细致地为温迎服务,而温迎还一副理所当然享受的模样。 她心里气得几乎要呕血,脸上却还得努力维持着温婉的微笑。 晚上临睡前,周母突然笑眯眯地过来,说想乖孙了,非要抱着小宝去他们屋里睡。 看着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朝周玉徵使眼色的样子,温迎瞬间就明白了婆婆那点“促进夫妻感情”的小心思。 熟睡的小宝被抱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温迎和周玉徵两人。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两人沉默地躺在床的两侧,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塞下一个人。 就在温迎以为今晚就会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度过时,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了,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温迎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去,索性侧过身,用手肘撑起脑袋,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开始信口胡诌。 “两年前吧?你好像出了什么紧急任务,飞机…呃,降落在了我们村附近。你在等接应的时候,就遇见了我呗。” 她语气轻快,带着点小得意,“然后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周玉徵闻言,也侧过头来看她。 月光透过纱帘,勾勒出她流畅的肩颈线条和精致妩媚的脸庞,肤若凝脂,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 他承认她极美,但…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 他轻嗤一声,带着点自嘲:“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当然啦!”温迎理直气壮,“你长得又高又帅,还是个军官,对我穷追猛打的,我接受你的追求,不是很正常吗?” 她试图把主动权揽到自己身上。 “然后呢?”周玉徵继续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然后呢……温迎眼珠一转,假装害羞地低下头,声音变得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嗔怪: “然后…然后你就很高兴呀,拉着人家又亲又抱的,一点都不像现在这么冷冰冰的!你还说…还说人家的嘴又甜又软,特别好亲呢……” 她越说声音越小,仿佛羞不可抑。 周玉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耳根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他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那个严谨自律的自己,和她口中那个轻浮孟浪、会对女子说出如此孟浪话语的形象重合起来。 即便她真是自己心仪之人,他也断不会在未明媒正娶之前就如此逾越,甚至发生关系…… 可小宝那张与他如同复刻的小脸,又铁证如山般地提醒他,他与温迎确实有过最亲密的接触。 难道失忆前的自己,当真如此…不堪? 周玉徵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纠结之中。 第六章 工作还是米虫 看着他眉头紧锁、一脸挣扎不信的样子,温迎心一横,决定放大招。 她突然一个翻身,直接趴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一只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腰腹间紧实的肌肉上摸了一把,触感灼热而充满力量。 她仰起脸,对着他线条冷硬的下巴呵气如兰,娇声催促:“怎么了嘛?你不相信呀?老公~你说句话呀?” 身下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块铁,呼吸也重了几分。 周玉徵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笑得像只狡黠小狐狸的女人。 她眼底闪着光,哪里有半分她描述中的羞涩。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讳莫如深地开口:“如果真是这样…那看来,当初真是…委屈你了。” 温迎没听出他话里那点探究和反讽,只当他是信了并且感到抱歉,于是颇为认可地点点头,顺势又在他胸口蹭了蹭。 “嗯!你知道就好!” 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盯着她发顶那深沉的目光。 接连两天,温迎都毫无心理负担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反正周玉徵每天天不亮就去军区了,她乐得轻松,也不用时刻提防着他和苏婉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生情愫。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悠悠下楼时,餐桌上照例给她留着她最爱吃的小笼包和温热的豆浆。 她正悠闲地享受着早午餐,刚被周伯带着去大院里串完门的小宝,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麻麻~”,就开心地朝她跑来。 温迎笑着把儿子搂进怀里,喂他吃了口包子馅。 这时,周母和苏婉清风风火火地从楼上下来。 苏婉清脸上带着忐忑和期待,不停整理着身上那件周母给买的新衣服。 “伯母,我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您丢脸?” 周母拍拍她的手,语气笃定:“放心!没问题!你周伯伯那边都打好招呼了,文工团那边还有我以前的老姐妹照应着,准成!” 一旁正逗弄儿子的温迎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文工团? 她按捺下心中的好奇,装作随意地开口问道:“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打扮得这么正式。” 周母笑着回答:“给婉清找了个工作,就在文工团,今天带她去办理入职手续。” “噗——咳咳!”温迎差点一口豆浆没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重复:“文工团?去跳舞的吗?” 她上下打量着苏婉清,虽然长得清秀,但……进文工团跳舞?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周母连忙摆手:“哎呦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是在文工团的食堂工作,不过没那么辛苦,就是帮忙打打饭,清闲又稳定。” 哦……原来是食堂阿姨啊…… 她立刻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点点头:“哦,那挺好的。” 周母又叮嘱了温迎两句,便带着一脸激动的苏婉清出了门。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温迎抱着软乎乎的儿子,重新窝回柔软的沙发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上班?还是去食堂打饭? 她才不去呢!在家躺着当米虫,有人伺候有人带娃,吃喝不愁,它不香吗? 奋斗什么的,交给别人去吧!她温迎的人生信条就是——享受当下! 然而温迎舒心的米虫日子并没持续多久。 没过两天,她就惊愕地发现,苏婉清下班回来,居然是从周玉徵那辆军用吉普车上下来的! 她按捺不住,装作随口一问,才从周母那里得知,周玉徵因为旧伤未完全康复,暂时不适合高强度飞行任务,工作暂时调动了。 现在被安排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军事研究院任职。 而这个研究院,好巧不巧,就紧挨着文工团! 甚至连食堂都是共用的同一个! 温迎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不妙预感涌上心头。 这是怎么回事?原书剧情强大的修正力吗? 明明她都抢先一步了,怎么还是变着法儿地把男女主往一块凑?强行制造各种相处机会? 晚上发生的一件事,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 夜里,晚饭菜有点咸,温迎渴得睡不着,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倒水喝。 刚走到客厅,就看见周玉徵拿着换洗衣物正往浴室走。 恰在此时,浴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刚洗完澡的苏婉清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带着满身氤氲的热气走了出来。 脸颊被蒸得绯红,眼神也水汪汪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各走各的路便是。 可偏偏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苏婉清突然“哎呀”低呼一声,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或是踩到了水渍,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地就朝着周玉徵的方向摔了过去! 周玉徵几乎是条件反射,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了她的胳膊,将人稳稳扶住。 站在厨房门口的温迎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堪比劣质偶像剧的经典一幕,简直要气笑了——老天爷,你就非得安排这种强行制造的玛丽苏身体接触情节吗?! 还能再刻意一点吗?! 苏婉清站稳后,立刻红着脸,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低着头声如蚊蚋地说了一句:“谢、谢谢玉徵哥……” 然后便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匆匆跑回了客房,“砰”地关上了门。 只留下周玉徵还站在原地,看着浴室门口那摊不明显的水渍,微微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温迎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她端着水杯,一脸不爽地走上前,阴阳怪气地对着周玉徵的背影道:“哟,还站这儿回味上了?英雄救美的感觉不错吧?” 周玉徵闻声诧异地回过头,看到是她,脸上露出一丝无语。 他抬手指了指依旧冒着热气的浴室,语气平淡地解释:“里面热气太大,蒸得慌,我等会儿再进去。” 温迎才不信他这说辞,只觉得他是在掩饰。 她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丢下一句:“哼,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注意点影响!” 说完,端着水杯气呼呼地转身回房了,留下周玉徵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蹙得更紧了。 第七章 危机感加强 当晚,温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苏婉清从周玉徵车上下来的画面,还有浴室门口那“意外”的一幕,在她脑子里反复播放。 她忍不住去想,周玉徵会不会还是不可避免地喜欢上苏婉清? 原书里,他是在一次特殊的任务中,救下了逃婚出来的苏婉清,两人在相依为命、躲避追捕的过程中渐生情愫。 现在,虽然过程被她搅和得乱七八糟,可他们终究还是相遇了,甚至还成了“同事”,天天都能见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而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会被剧情抹杀的“变数”? 温迎越想越焦虑,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她不想失去现在优渥的生活,更不想失去儿子…… “怎么了?”身旁的男人突然出声,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翻来覆去的动静,显然也吵得他无法安眠。 温迎动作一僵,心里正乱糟糟的,闻言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着侧身的姿势,像个寻求温暖和安慰的小孩一样,滚进了男人怀里。 她一把抱住他精壮的腰身,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胸口。 她听到男人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和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她不管不顾,闷闷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不安,突兀地问:“周玉徵,你爱我吗?” 话一出口,温迎自己就先愣住了,随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是蠢猪吗?! 居然对着一个失忆了、而且大概率根本不喜欢自己的男人问这种蠢问题!简直是自取其辱! 果然,头顶的男人沉默了,没有立刻回答。 这短暂的寂静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温迎那点莫名的冲动和勇气。 她立刻鸵鸟般地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他怀里,抢先开口:“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当我没问!睡觉睡觉!” 说完,她像是生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答案,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假装已经睡着。 一动不动地窝在男人怀里,仿佛刚才那个大胆发问的人不是她。 周玉徵垂眸,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她问得突然,退缩得更快,像只试探着伸出爪子又飞快缩回壳里的小动物。 他原本被她突兀的动作和问题搅乱的心绪,因她这鸵鸟行为反而渐渐平复下来。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并非因为厌恶或否定,而是…他确实被问住了。 爱她吗? 他也在心里问自己。 失去记忆的他,对这个美丽、娇气、懒惰却又莫名透着鲜活生气的“妻子”,感情复杂难辨。 有怀疑,有审视,有被她大胆言行搅动的不自在,也有看到她与孩子相处时心底泛起的细微柔软…… 但“爱”这个字,太沉重,太陌生,他无法轻易定义。 他盯着她看似熟睡的侧颜,手臂无意识地微微收紧了些许,将怀里温软的身躯更贴合地拥住。 第二天一早,餐桌上其乐融融的氛围被温迎一句话炸得粉碎。 “爸,妈,我决定了!我也要出去工作!” “噗——咳咳!”正喝粥的周父差点呛到。 周母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周玉徵都讶异地抬起头看向她。 刘妈更是像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少奶奶。 周母最先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问:“迎迎啊,你怎么突然想出去工作了?是不是在家里闷坏了?要不妈陪你出去逛逛?” 周父也连忙接话:“是啊,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了?钱不够跟你妈说,或者直接记家里的账上就行。” 他完全无法理解儿媳这突如其来的“奋斗”之心。 温迎挺直腰板,努力做出积极向上的样子,握着拳头:“不是的!爸,妈,我不是为了买东西。我是想靠自己的双手去赚钱!实现自我价值!”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刘妈在一旁嘴角抽搐,心里嘀咕:少奶奶您那双手,除了吃和指挥人,还能干啥? 周父周母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 周母艰难地开口:“可是你出去工作……小宝怎么办?” 她实在想不通儿媳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家里也没短她吃穿用度啊。 周玉徵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连一旁默默吃饭的苏婉清也愣住了,不解地看向温迎。 “哎呀,妈,家里那么多人可以照看小宝呀。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嘛!您就答应我吧!什么工作都行,能赚钱的,越多越好!” 周母看着儿媳“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儿子,最终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既然你想去……让你爸明天去单位看看,有没有什么轻松的岗位,给你安排一个。” 她想着温迎可能就是一时兴起,最多去个清闲的办公室看报纸,或者图书馆管理员之类。 周父无奈地点点头。 温迎立刻笑逐颜开:“谢谢爸妈!” 苏婉清低下头,眼神却晦涩不明。 温迎也要去工作?她去能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去了文工团食堂,刺激到她了? 晚上睡觉时,周玉徵洗漱完,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两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温迎。 “这是什么?”温迎疑惑地接过。 “妈给你的零花钱,还有我这个月的工资。”周玉徵语气平淡,“以后我的工资都交给你。” 温迎捏着那厚厚两沓钞票,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强行压下雀跃,把信封塞到枕头底下,故作严肃地说:“哼,就算这样,我还是要出去工作的!女人必须经济独立!” 周玉徵看了她一眼,没戳穿她那点小心思,只淡淡应了一句:“随你。” 温迎摸着枕头下鼓鼓囊囊的信封,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不管剧情怎么走,男人靠不靠得住另说,先攒足私房钱,给自己找个能端稳的饭碗,总归是没错的! 第八章 结婚登记 第二天早上,温迎还沉浸在美梦里啃着红烧猪蹄,就被周母连人带被子地从床上薅了起来。 “迎迎,快醒醒!别睡了!今天有正事!” 周母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急迫和兴奋。 温迎睡得迷迷糊糊,被强行开机,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 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问:“妈…什么正事啊?是工作有着落了吗?” 她以为周父动作那么快,给她安排的工作已经落实了。 周母一边利落地从衣柜里给她挑衣服,一边笑道:“工作的事不急!今天是比工作更重要的大好事!” “啊?什么好事?”温迎懵懵地问。 “领证啊!”周母语出惊人,手上动作不停,“我都看好了,今天就是个黄道吉日!正好给你们把证扯了!” “领、领证?!”温迎瞬间被吓醒了,眼睛瞪得溜圆,“我跟…周玉徵?” “不然呢!”周母嗔怪地看她一眼。 “你看小宝都这么大了,你们这当爹当妈的连个结婚证都没有,像什么话?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以前是玉徵不在,现在他回来了,这事必须马上办!” 温迎心里慌得一批,舌头都有些打结:“可、可是…妈,这…这么突然的吗?不用准备一下?” 她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这要是领了证,那可就是法律承认的夫妻了,万一以后东窗事发…… “准备什么?早就准备好了!”周母胸有成竹。 “玉徵当初打结婚报告组织上早就批了!你爸也跟登记处那边打好招呼了,今天过去直接办就行!快别磨蹭了,玉徵都在楼下等着了!” 温迎就这样在半梦半醒、措手不及的状态下,被周母风风火火地洗漱、换衣、梳头,几乎是打包塞进了车里。 驾驶座上的周玉徵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显然也是被周母临时从军区叫回来的。 温迎刚坐上车,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趴在客厅窗台边的崽崽就眼尖地看到了妈妈要出门。 小团子立刻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胳膊,挣扎着要从刘妈怀里下来,非要跟着。 温迎看着儿子那渴望的小眼神,心一软,只好又下车把他抱了上来。 于是,原本计划的“二人”领证,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拖家带口”。 不到半个小时,从婚姻登记处出来的温迎,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像奖状一样的结婚证。 她呆呆地看着上面并排写的“周玉徵”和“温迎”两个名字,她感觉像做梦一样,有点难以置信。 这时,被周玉徵抱在怀里的小宝,指着旁边一个扛着草靶子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含糊不清地嚷嚷:“糖……甜甜……” 周玉徵低头看了看怀里眼巴巴的儿子,又看了看那小贩,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抱着他走了过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小团子心满意足地接过糖葫芦,舔了一口外面甜脆的糖壳,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他忽然抬起头,凑到爸爸线条冷硬的脸颊旁,“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点甜甜黏黏的糖渍。 周玉徵整个人瞬间僵住,突然感受到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和儿子身上奶香混合着糖甜的气息。 他愣愣地看着怀里开心啃糖葫芦的小家伙,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瞬间将他包裹。 就在这时,温迎注意到了不远处一家挂着“红星照相馆”招牌的老式店铺。 她眼睛一亮,觉得结婚证都领了,怎么能没有一张正经的结婚照呢? 她立刻朝着刚买完糖葫芦的父子俩挥手,声音清脆地喊道:“周玉徵!小宝!过来,我们去照相吧!” 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洒落下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今天穿的白衬衫干净挺括,下身是一条简单的蓝色牛仔裤,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长腿。 这身打扮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娇慵,显得格外清新灵动,她站在光里,笑容明媚,眼波流转间美得惊人。 周玉徵闻声转头,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阳光下的女人笑得毫无阴霾,鲜活又耀眼,仿佛汇聚了所有的光亮。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片刻,抱着孩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来,同志,抱着孩子坐中间。对,女同志靠男同志近一点,哎,好!笑容自然一点……看镜头……小宝宝,看这里,笑一个……好嘞!三、二、一……” “咔嚓——!” 画面定格。 照片上,穿着军装英俊挺拔的男人身姿笔直,怀里抱着一个舔着糖葫芦、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胖娃娃,旁边紧挨着的是穿着白衬衫、笑容明媚灿烂的美丽女人。 阳光仿佛透过镜头洒在了他们身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美好。 “拍得真好!一家子都上相!”老师傅看着镜头里的成像,忍不住夸赞。 温迎兴致勃勃,又要求老师傅分别给她和小宝拍,还有她和周玉徵的二人合照。 她甚至还自己单独拍了好几张,摆出各种姿势。 小宝被爸爸抱着,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妈妈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在脸颊旁,一会儿手掌弯弯像小猫爪一样托着下巴。 连一向沉稳的周玉徵,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身旁的女人。 只见她忽然对着镜头,伸出食指和拇指,指尖轻轻捏住,比了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手势,笑容灿烂。 突然,温迎转过身来,不再对着镜头,而是面向抱着孩子的父子俩。 她再次伸出那只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对着小宝和周玉徵,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声音又软又甜:“小宝,看!这是比心哦!妈妈爱你!” 小宝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被妈妈灿烂的笑容感染,高兴地挥舞着沾着糖渣的小胖手,咯咯笑出声。 周玉徵怔怔地看着她的手势,听着她那句直白的“爱你”,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怀里是软糯开心的儿子,眼前是笑靥如花“妻子”…… 似乎……拥有这样一个热闹又鲜活的小家庭,这个突如其来的婚姻,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第九章 外交部的工作 工作的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晚饭时分,周父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对温迎说道:“迎迎啊,工作的事,我给你问好了。” 桌上几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温迎立刻放下啃了一半的鸡翅,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公公。 周父顿了顿,说道:“在外交部,有个文书助理的闲职。” “外交部?!” 温迎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一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外交部!听着就高大上! 连周玉徵听到都愣了一下,他放下汤碗,有些疑惑地看向周母。 “她?去外交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初中文凭吧?”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和……替外交部担忧。 温迎立刻不满地瞪了男人一眼,嘟囔道:“初中文凭怎么了?瞧不起谁呢!” 虽然原主是初中毕业,可现代的她好歹是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啊,直接去当翻译官都没问题。 周母连忙打圆场,解释道:“玉徵你别瞎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岗位。原先是你姑姑家的女儿在那儿的,现在她要在家养胎,这职位刚好就空出来了。那边领导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同意让迎迎先去顶一段时间。” 温迎一听,顿时又觉得行了! 原来是去顶班啊,而且还是关系户!听起来就轻松又体面! 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这个好!” 周父看着儿媳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整理整理文件,送送材料,都是一些小事儿。” 他打心眼里觉得,以温迎的性子,估计干不了两天就得喊累嚷嚷着要回来了。 温迎却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没问题!爸。整理文件我最在行了,我明天就能去报道!” 她已经自动脑补了自己穿着漂亮套装,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偶尔签个名的悠闲场景了。 坐在一旁的苏婉清,听着周父周母轻描淡写地就给温迎安排了这样一个听起来就光鲜亮丽、轻松又体面的工作,再对比自己每天在食堂戴着套袖、围着围裙、闻着油烟味给人打饭的工作,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凭什么?就因为她嫁给了周玉徵吗?明明自己更努力、更需要一份好工作…… 这时,周母恰好转过头,关切地问苏婉清:“婉清啊,最近在文工团食堂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 苏婉清连忙压下心头的酸涩,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挺好的,谢谢伯母关心,也很感谢伯父伯母给我安排这份工作。” 但她低垂的眼眸和略显落寞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周母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和不平衡,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柔声解释道: “本来呢,外交部这个闲职,我是想着介绍你过去的,毕竟你比较细心。可这不刚好迎迎她突然也想出去工作了嘛……这只好先紧着她了。你别往心里去,等下次再有合适的机会,伯母再给你介绍。” 周母这话本是安抚,听在苏婉清耳里,却更像是一根刺。 只因为温迎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所以所有好的资源都要先紧着她,哪怕她是个好吃懒做的人? 而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就只能捡她挑剩下的?甚至还要感恩戴德? 她假装高兴和理解地点点头,声音柔顺:“伯母,我明白的,我没关系的。” 可藏在桌下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进了掌心。 “温同志,你以后就坐这儿。” 办公室主任李安是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态度很是客气,他把温迎带到靠窗的一个空位。 “谢谢你啊,李主任。”温迎礼貌道谢。 今天为了给新同事留个好印象,她难得起了个大早,还特意挑了身看起来比较低调文静的衣服。 李安连忙摆摆手,压低了些声音:“哎,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以后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需要,随时到我办公室来找我就行。” 说着,他还特意给温迎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间独立办公室。 “好的,麻烦李主任了。”温迎点点头。 李安又客气了两句,这才离开。 他一走,温迎先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工位——桌椅有些旧,但还算干净。 她是个有点小洁癖的,便起身去找了块干净的湿抹布,仔仔细细地把桌子和椅子都擦了一遍。 做完这些,她才坐下来,好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抽屉里有一些空白的稿纸和一支钢笔,窗台上放着一盆有点蔫了的绿萝。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七八个同事,大多都在埋头写东西或者看文件,偶尔有打字机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大家似乎都很忙,对于她这个新来的,只是最初好奇地瞥了一眼,便没人再过多关注,更没人主动来给她分配任务或者打招呼。 只有她邻桌的一个看起来年纪跟她差不多,长着张圆圆脸的姑娘,趁着起身倒水的功夫,凑过来小声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黄嘉薇。你是新来的同志吧?” 温迎立刻回以友好的笑容:“你好,我叫温迎。以后请多关照。” 黄嘉薇性格似乎挺开朗,笑着点点头,又缩回自己的位置忙去了。 一个上午过去了,依旧没有人来给温迎安排任何工作。 她枯坐着,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麻雀,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她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黄嘉薇:“那个……嘉薇同志,请问我需要做点什么吗?” 黄嘉薇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有些为难地小声说:“主任没交代……可能……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温迎实在无聊,从黄嘉薇的桌上拿走了两本封面有些磨损的外国小说,准备解解闷。 在没有手机的时代,摸鱼真是太不快乐了! 两本书一本是《傲慢与偏见》,另一本是《简·爱》,都是英文原版。 她自然地翻开看了起来,沉浸其中。 过了一会儿,黄嘉薇似乎忙完了一个段落,好奇地凑过来,惊讶地小声问:“温迎同志,你……你看得懂英文啊?” 温迎从书里抬起头,比她更惊讶,下意识地反问:“啊?来外交部工作,能进行基础阅读翻译不是应该的吗?” 她以为这是基本要求。 黄嘉薇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她们,才把椅子又拉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那个……我昨天好像听办公室里王姐她们小声议论,说……说今天要来的新同志是……是来混日子的,让我们不用管你,让你自己……自己玩就行……” 说完,她脸有点红,似乎觉得这话不太好,歉意地看着温迎。 温迎:“……” 怪不得没人给她派活,也没人搭理她,合着大家都默认她是来摸鱼的“关系户”啊! 她看着黄嘉薇略带歉意的脸色,心想这姑娘心肠倒是不错,还敢跟她“泄密”。 为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新朋友,温迎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发出邀请: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嘉薇,午饭时间快到了,你知道食堂在哪儿吗?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我请客!” 黄嘉薇性格爽朗,本就喜欢和漂亮的人交朋友,见温迎主动邀请,立刻高兴地答应。 “好啊好啊!我知道食堂在哪儿,我带你去!” 第十章 外交部来了个大帅哥 正当温迎合上小说,准备起身时,旁边过道忽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装模作样的,这英文书你看得懂吗?还翻得挺像那么回事。” 温迎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陈佳丽抱着一摞文件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那副令人讨厌的优越感笑容。 没想到冤家路窄,这家伙居然也在这个办公室工作。 温迎顿时不耐烦地皱起眉:“我看不看得懂,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陈佳丽被怼了也不生气,反而抬高了下巴,用施舍般的语气说道:“哎呀,我这不是好心嘛?怕你对着天书干瞪眼,多尴尬呀!我那儿还有两本带图的儿童绘本,可以借给你看看啊!刚好你拿回去,晚上还能讲给你儿子听呢!” 她刻意加重了“儿童绘本”几个字,引得附近几个偷偷竖着耳朵听的同事发出了低低的窃笑。 温迎“啪”地一声把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陈佳丽一眼。“算了,公共场合,还是不要跟某些缺乏基本素质和礼貌的人计较了,免得降低档次。嘉薇,我们走,吃饭去。” 说罢,她亲热地挽住有些不知所措的黄嘉薇的胳膊,径直就往外走。 经过陈佳丽身边时,温迎脚下似乎“不小心”一滑,纤细的鞋跟“恰好”就精准地碾过了陈佳丽那双擦得锃亮的白色小羊皮鞋的鞋尖! “啊!我的鞋!”陈佳丽顿时痛呼一声,看着鞋面上那个清晰的灰黑色鞋跟印,气得脸都歪了,“温迎!你故意的!” 温迎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辜。 “哎呀!真不好意思啊陈同志,没看见你的脚放在这儿呢!这过道有点窄,下次记得把脚收收好,别到处乱放,容易绊着人。” 她语气诚恳,眼神却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说完,也不等陈佳丽反应,拉着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的黄嘉薇,扬长而去。 留下陈佳丽在原地看着自己脏了的皮鞋,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走出办公室,远离了那些审视的目光,黄嘉薇立刻原形毕露。 她一把挽住温迎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温迎!你也太厉害了吧!刚才真是帅呆了!” 温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好笑,挑了挑眉:“嗯?怎么了?” “陈佳丽啊!”黄嘉薇激动地比划着。 “你都不知道,她平时在办公室里可横了,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对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呼来喝去那是常事,好像谁都该捧着她似的!偏偏大家碍于她家的关系,大多都忍气吞声。” 温迎看着她那副“大仇得报”的兴奋模样,不禁莞尔。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怼了陈佳丽两句,还能意外收获一个小迷妹。 她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小意思啦。她家是书记,我家……” 她顿了顿,想起周父的职位和周家的地位,虽然具体多高她不太清楚,但肯定比陈家厉害,于是更加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嗯,反正就比她家厉害那么一点点吧。” 这话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甚至心里莫名生出一种“狗仗人势”……啊呸,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舒爽感。 周家这棵参天大树,果然是行走江湖、怼人打脸的必备良品啊! 黄嘉薇闻言,更是恍然大悟,看着温迎的眼神里崇拜之外又多了几分“原来如此”。 “怪不得呢!我就说嘛!不过你真低调,我刚才一点都没看出来!” 两人说笑着往食堂走,黄嘉薇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温迎。 “等等!温迎同志,陈佳丽刚才说……你都有儿子了?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已经结婚了啊?” 温迎点点头,很自然地承认:“对啊,我儿子都快三岁了,调皮得很。” 提起崽崽,她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柔和的笑意。 黄嘉薇顿时露出一脸惋惜和遗憾,夸张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你长得这么漂亮,跟我那个眼高于顶的表哥肯定很配呢!我还盘算着什么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下没戏了!他可没这个福气咯!” 温迎被她的直白逗乐了,笑道:“那你表哥确实没这个福气。” 黄嘉薇是个自来熟,又接着问:“那温迎同志,我是不是该叫你温迎姐啊?你肯定比我大吧?” 她看着温迎那张明媚鲜艳、仿佛能掐出水的脸,又有点不确定地补充,“……或者你比我小?” 温迎摆摆手,很是随和:“没事,叫啥都行,叫名字就好。” “好嘞!那就叫温迎!”黄嘉薇从善如流,挽着她的胳膊更紧了,仿佛已经成了多年好友。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外交部机关的食堂。 这里比起文工团那边的大食堂显得更整洁安静一些,打饭窗口也不少,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 黄嘉薇熟门熟路地拉着温迎去拿餐具,一边给她介绍哪个窗口的红烧肉最正宗,哪个窗口的师傅舀菜手不抖。 两人端着打好的饭菜,好不容易在略显拥挤的食堂里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黄嘉薇刚拿起筷子,目光随意地往门口方向一扫,眼睛瞬间就直了。 她猛地用手肘推了推正在埋头跟一块有点老的排骨较劲的温迎,声音压抑着兴奋:“温迎!快看!看那边!” 温迎被她推得一愣,茫然地抬起头,顺着她努嘴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食堂门口,逆着光走进来一个身材格外高挑挺拔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中山装,身姿笔挺,步履从容,通身透着一种与周围略显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清贵气质。 等他走近些,光线清晰地勾勒出他的面容时,连见惯了周玉徵那种冷峻帅气的温迎,眼底也忍不住掠过一丝惊讶。 那男人生得极其英俊,面部线条流畅分明,鼻梁高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似含笑意,却又带着几分疏离感,顾盼神飞。 他嘴角似乎天然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显得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自信又潇洒的魅力,一看便知是见惯了大场面、长袖善舞的外交官类型。 他正侧头与身旁的同事低声交谈着什么,手指间随意地夹着一个棕色的皮质公文袋,姿态闲适却丝毫不显懒散。 “我的天哪……”黄嘉薇看得眼睛都忘了眨,小声囔囔道,“好帅啊……咱们外交部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气质……绝了!” 温迎也稍稍回过神来,客观评价道:“嗯,是挺帅的。” 确实养眼,比起周玉徵那种冷硬军人气质的帅,是另一种更具亲和力和魅力的英俊。 第十一章 这算是搭讪吗? 温迎只是单纯地欣赏了一下那男人的外貌,就像欣赏一幅好看的画,内心并无太多波澜。 毕竟她已经是孩子妈了,要是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对着陌生男人发花痴,那也忒不像话了。 于是她很快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餐盘里那几样看起来就有些寡淡的菜肴上,自顾自地埋头苦吃。 她舀了一勺看起来油水不多的炒青菜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外交部食堂的饭菜,虽说比普通单位食堂可能稍好一些,干净也管饱,但跟家里刘妈精心烹制、变着花样给她做的美味佳肴比起来,那真是云泥之别。 刘妈知道她口味刁,又贪嘴,每顿饭都少不了她爱吃的红烧肉、糖醋鱼之类的硬菜,用料扎实,火候到位。 现在对着这大锅炒出来的、味道平平的食堂菜,温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哀怨地用筷子戳了戳那块炖得有点柴的排骨,狠狠地咬了一口。 就在她跟排骨“搏斗”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她们桌旁,恰好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个温和悦耳,带着点磁性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温迎头也没抬,含糊不清地随口回道:“没人,坐吧。” 坐在她旁边的黄嘉薇却像是被点了穴道,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站在温迎身旁的那个男人,手里的筷子都快拿不稳了。 她急得在桌子底下,用脚拼命踢温迎的小腿,同时手肘再次狠狠地捅了她一下,压低了声音:“温迎!温迎!抬头!快抬头啊!” 温迎被她捅得胳膊一歪,排骨差点掉桌上,她皱着眉,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 这一抬头,她瞬间就愣住了。 只见刚才在食堂门口惊鸿一瞥的那个英俊男人,此刻正站在她旁边,一手端着餐盘,微微弯腰,带着询问的笑意看着她。 而他身后,还跟着刚才与他同行的那位同事。 更让温迎大脑宕机的是,那男人得到她“没人”的答复后,已经非常自然地将餐盘放在了她对面的空位上,然后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温迎这才真正看清了他的容貌。 此刻近看,更是冲击力十足。 他的皮肤很白,五官深邃,睫毛又长又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而在他左眼的眼尾下方,还有一颗泪痣,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致。 他坐下时,身上带过一阵淡淡的书墨的清冽气息,很好闻。 温迎心里下意识地“嚯”了一声,暗自咂舌:这长相,这气质,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散发器,活脱脱一个妖孽祸水啊! 这得祸害多少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她这边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着,目光还愣愣地停留在对方脸上。 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直白的注视,非但没有不悦,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甚至还对着她弯了一下唇角。 温迎这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呆了赶紧慌乱地低下头,继续干饭。 坐在她对面的黄嘉薇,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星星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帅哥,连呼吸都放轻了,脸上飞起两团红晕。 男人的同事也在旁边坐下,笑着打趣道:“为京,看来咱们来得正是时候,还能找到位置。” 被称为“为京”的男人微笑着点点头,动作斯文地拿起筷子,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并没有立刻吃饭,而是目光自然地扫过对面两个明显有些拘谨的姑娘,最后落在恨不得把脸埋进餐盘里的温迎身上,温和地开口: “这位小姐,你好。冒昧打扰一下,我是外交部欧洲司新来的实习随员,我叫贺为京。” 他顿了顿,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温迎,“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咳……咳咳!”温迎正小口喝着汤,猝不及防听到这自我介绍和请求,差点被一口汤呛到。 她猛地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食堂嘈杂的环境里,对面这个男人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而不是在跟旁边的黄嘉薇或者空气说话后,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诧异。 这……这算是在搭讪吗? 尽管心里吐槽弹幕已经刷了满屏,但出于基本的礼貌,温迎还是迅速管理了一下表情:“哦,你好。我叫温迎。也是新来的,在翻译处二组。” 听到她的回答,贺为京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明朗了些,他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感兴趣:“翻译处二组?那真是太巧了,温迎同志。看来我们以后或许会有工作上的交集。很高兴认识你。” 温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手里的筷子动得更快了,她恨不得立刻把盘子里的饭菜扒拉完赶紧走人。 按理说,这个年代的男人,就算不像周玉徵那么天生冷感、生人勿近,大多也应该是比较含蓄、内敛的啊。 这个男人,长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言行举止也透着一股见过世面的从容,很有可能是流连花丛的老手了。 虽然她倒不至于多自恋地以为对方一眼就对自己情根深种,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近,总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隐隐有种被盯上的不适感。 坐在她旁边的黄嘉薇,早已惊得嘴巴微张。 她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和惊叹,但此刻显然不是聊天的时候。 她接收到温迎散发出的“快吃,快撤”的强烈信号,也立刻心领神会,默契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她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拉着温迎离开食堂,好好盘问(八卦)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贺为京似乎并不介意温迎的冷淡,也没有再刻意找话题,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 温迎快速消灭了餐盘里的食物,几乎是立刻拉着刚吃完最后一口的黄嘉薇站起身。 “贺同志,您慢用,我们吃好了,先走了。” 温迎丢下这句客套话,就拉着黄嘉薇离开了食堂。 第十二章 有了孩子拴住娘 刚走出食堂没多远,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黄嘉薇憋了一路的八卦之魂终于按捺不住,她一把拉住温迎的胳膊,眼睛亮得惊人,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口:“温迎!刚才那个贺为京他……” 话还没说出口,温迎的目光却越过了她,被不远处机关大院门口的情景吸引了。 只见门卫室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个孩子,焦急地跟站岗的门卫说着什么,还不时地朝里面张望。 温迎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黄嘉薇的八卦了,立刻打断她:“嘉薇,你先回办公室吧,我家里好像有点事,得过去一下。” “哦哦,好的好的,那你快去!需要帮忙吗?” “不用,应该没什么大事,谢谢啊!”温迎匆匆说完,便快步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门口的刘妈一抬眼,正好看见温迎走过来,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大松了口气,赶紧对正要进去寻人的门卫摆手:“哎哎,同志不用麻烦了!我们家夫人出来了!” 而刘妈怀里的小宝,原本正蔫蔫地趴在她肩上,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圈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一场。 他似乎心有灵犀,猛地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妈妈的身影! 小团子先是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确认真的是妈妈后,小嘴巴委屈的一瘪,金豆豆说掉就掉,伸出两只小短胳膊就拼命朝着温迎的方向扑腾。 “麻麻!麻麻——!抱!要麻麻——!” 那哭声佛受了天大的欺负。 温迎的心一下子就被哭揪紧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赶紧从刘妈怀里接过哭得浑身发抖的小肉团子。 小家伙一扑进妈妈温暖熟悉的怀抱,闻到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更是委屈得无以复加。 小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哭得更大声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怜极了。 温迎心疼得不行,一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一边柔声安抚: “哎哟,妈妈的乖宝,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小宝了?不哭了不哭了啊,妈妈在呢……” 刘妈在一旁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赶紧解释道: “早上您出门那会儿他还玩得好好的,可这一个上午不见您,就满屋子找妈妈,怎么哄都不行,哭呀喊呀的,喂午饭都是好说歹说,答应他吃完就带他来找妈妈,这才勉强吃了几口……” 温迎听着,心里又酸又软。 她低头亲了亲儿子哭得湿漉漉,热乎乎的小脸蛋,感受到怀里这小家伙全心全意的依赖和眷恋,一种沉甸甸的牵绊感油然而生。 她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有了孩子,就拴住了母亲的心”。 那根无形的线,一头牢牢系在孩子身上,另一头紧紧缠在她的心尖上。 孩子一哭一闹一委屈,她的心就跟着揪起来,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哪里还舍得离开半步? 可是……温迎的眼神暗了暗,想起周玉徵的失忆,想起虎视眈眈的苏婉清,想起自己那建立在谎言上的富贵生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抱着小宝柔声细语地哄了许久,又是保证又是许诺,才终于让怀里的小泪人儿慢慢止住了哭声,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小宝乖,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妈妈是去上班班,给小宝赚糖糖吃,买新玩具呀。” 温迎用指腹轻轻擦掉儿子脸上的泪痕,“你看,妈妈答应你,在你吃完晚饭之前,一定一定回家陪小宝,好不好?拉钩钩?” 小团子似懂非懂,但还是委委屈屈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勾住了妈妈的手指,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小脑袋却还依赖地靠在妈妈肩上,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领,不肯松开。 又温存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温迎才狠下心,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回给刘妈。 一离开妈妈的怀抱,小宝的嘴巴又瘪了起来,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眼看又要决堤。 温迎赶紧凑过去亲了又亲,再三保证:“妈妈下班就回来!很快的!小宝跟刘奶奶回家,看看奶奶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点心,好不好?” 最终,在温迎的轻声安抚下,小团子总算没有再次大哭,只是趴在刘妈肩上,红着眼圈,依依不舍地挥舞着小手跟妈妈告别,那小模样,看得温迎心都要碎了。 直到走出很远,她仿佛还能感受到儿子那依恋委屈的目光黏在背上,让她第一次对“上班”这件事,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愧疚。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尖,调整了一下情绪,准备回办公室。 刚走出去没几步,一抬头,却意外地撞见贺为京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他身姿闲适地倚着一棵老槐树,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似乎正落在她刚才站立的方向,像是已经站在那里观察了她有一会儿了。 温迎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快,这种被人暗中打量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贺为京见她发现自己,也不尴尬,反而自然地直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没想到,温迎同志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巧了,我也很喜欢小孩子,他们很纯粹,很可爱。” 温迎此刻心情正复杂,她懒得揣测他话里的深意,也不想跟他多废话。 “那是我儿子,亲生的。” 说完,她看也没看贺为京的表情,绕过他就想继续往办公楼走。 然而,就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 温迎诧异地停下脚步,蹙眉看向抓住她的人。 只见贺为京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消化这个消息,重复道:“你……儿子?你结婚了?” 温迎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握得很紧。 她心里那点不快瞬间升级成了恼怒,冷下脸道:“不然呢?请你放手!” 贺为京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松开了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落寞,但很快又被掩饰下去。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抱歉,我失礼了。” 温迎揉着手腕,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纠缠,淡淡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贺为京却再次叫住了她:“温迎!” 温迎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贺为京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沉默了一瞬,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温迎,在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之前,我对你……确实挺感兴趣的。” 他说得直接,毫不避讳,“因为我觉得,你是我来外交部之后,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温迎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番话,倒是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意外。 “不过,很可惜,你已经结婚了。是我冒昧了。”他这话说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点失态和落寞从未发生过。 温迎转过身,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她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但至少这份坦率不算讨厌。 “谢谢你的夸奖,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工作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向办公楼。 她没有看见,留在原地的贺为京,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楼门口。 贺为京脸上那副坦荡的表情慢慢褪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刚才握住她手腕的指尖,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第十三章 一个时代的牛马 温迎刚回到办公室坐下,黄嘉薇嗖地一下凑了过来,激动又神秘地说:“温迎!温迎!我打听到了!” 温迎被她这架势弄得一愣,茫然地问:“打听到什么了?” “就是中午食堂那个大帅哥!贺为京!” 黄嘉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里面的兴奋,“我的天,你猜怎么着?听说他是贺部长的儿子!贺部长!就咱们外交部最大的那个!” 她怕温迎没概念,还特意用手往上指了指,强调其分量。 “而且听说他这个月刚从前面的英国留学回来!啧啧,怪不得看起来那么……那么洋气,跟咱们这儿的人感觉都不太一样!” 黄嘉薇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温迎听着,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她“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就在这时,陈佳丽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走了过来。 她径直走到温迎的工位前,看也不看,就将那叠文件甩在了温迎的桌子上。 “温迎,”陈佳丽语气趾高气昂,用下巴点了点那堆文件,“这些,今天下午翻译出来,校对好,明天早上九点开会要用的。” 那叠文件看上去分量不轻,全是英文材料,一下午翻译完还要校对,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任务量明显过重。 坐在旁边的黄嘉薇看不下去了,她虽然有点怕陈佳丽,但还是鼓起勇气,伸手想去把那叠文件拿过来。 “佳丽姐,温迎她才刚来,很多流程和专业术语还不熟悉,要不还是我来吧……” 她的手还没碰到文件,就被陈佳丽一把按住。 陈佳丽扭过头,眼神不善地瞪着黄嘉薇:“黄嘉薇,你要干嘛?显你能耐是吧?这是我分配给她的任务,有你什么事?你自己的那份报告写完了吗?就在这儿瞎操心!” 她特意拔高了音量,引得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悄悄看了过来,但没人敢出声。 陈佳丽是翻译二组的副组长,本身家里又有背景,平时就挺横。 黄嘉薇被她说得脸一红,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怯懦地辩解:“我、我只是想帮帮忙……” “用不着你帮忙!”陈佳丽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手指用力点了点温迎的桌子,强调道,“我才是负责分配任务的!我想让谁做,就让谁做!还轮不到你来越俎代庖!” 黄嘉薇被怼得哑口无言,讪讪地收回了手,愧疚地看了温迎一眼。 温迎自始至终没说话,只是冷眼看着陈佳丽表演。 见黄嘉薇为自己出头吃了瘪,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黄嘉薇的肩膀,递给她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眼神。 然后,她才慢悠悠地说:“知道了。放这儿吧。” 陈佳丽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让她准备好的后续嘲讽都噎在了喉咙里。 她冷哼一声,甩下一句:“最好别耽误事!翻译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混日子的!” 陈佳丽的身影刚消失在办公室门口,黄嘉薇再次凑到温迎身边,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义气:“温迎,你别怕!等我把我手头这点报告写完,我就帮你一起弄那个!那么多,一下午肯定弄不完的!” 温迎心里其实也没底,但不想连累这个热心肠的新朋友:“真的没关系,嘉薇,你先忙你的。我自己能搞定。” 黄嘉薇却急得直摆手:“哎呀,你别逞强了!王组长是出了名的严厉苛刻,明天早上要是交不上去或者出错,她肯定当着全办公室的面骂死你!” 温迎看着她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急的模样,心里有些感动。 但她还是坚持道:“真的不用,相信我。不过……” 她话锋一转,“嘉薇,你有没有之前翻译好的文件或者报告模板?给我参考一下格式和常用术语就行。” 黄嘉薇将信将疑,但还是立刻从自己抽屉里翻出温迎要的文件递给她。 “给,这些都是之前的。格式和常用词汇表后面都附着呢。你……真的没问题吗?”她还是很不放心。 温迎接过资料,自信地笑了笑:“当然啦!快回去忙你的吧!” 然而,事实证明,温迎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她高估了自己这具身体残留的英语水平,也低估了专业外交文件翻译的难度。 原主只是个初中毕业水平,而她虽然有着穿越前的记忆和知识储备,但毕竟已经三年多没正经碰过这些专业性强的文书工作了。 她过去擅长的是灵活的口语同声传译,对这种需要字斟句酌、术语精准的笔译工作,确实感到有些吃力。 一下午,她几乎没抬过头,全神贯注地埋在那堆文件里,词典翻得哗哗响。 进展比她预想的要慢很多,直到下班铃声响起,她也才完成了不到一半,而且还需要仔细校对。 温迎背着沉甸甸的文件包回到家,刚出现在门口,在院子里玩小皮球的小宝一眼就看见了妈妈。 小团子立刻丢下球,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抱着她的腿咯咯笑,高兴得不行,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中午分离的委屈。 晚饭桌上,周母照例关心地问起她第一天工作的情况。 温迎虽然身心疲惫,但不想被看扁,便只挑好的说。 周母见她并没有抱怨或者打退堂鼓的意思,心里原本那点“她干两天就会喊累回家”的预期便打消了。 周母本身也不是什么迂腐的老观念,她年轻时也工作过,并不认为女人就必须困在家里相夫教子,见儿媳似乎有心想做点事,她自然是支持的。 吃完饭,陪小宝玩了一会儿,又给他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温迎才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但想到那堆只完成了一半的翻译稿,她只好强撑着精神,准备去书房继续挑灯夜战。 她记得自己出门时明明把书房门带上了,此刻却发现书房的门居然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 温迎心里有些疑惑,轻轻走过去,推开房门。 只见书房里,苏婉清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的是她带回来的那叠翻译稿。 “你在干什么?” 苏婉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稿纸。 她慌忙转过身,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温迎姐,我……就是看见书房门没关,灯也亮着,想着是不是谁忘了关,就进来看看。” 她扬了扬手里的稿纸,“这是你的东西吧?我看上面好多外国字,你居然还懂英文啊……” 温迎眯起眼睛,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出门时绝对关好了门。 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看着苏婉清:“我看得懂英文,很奇怪吗?” 苏婉清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没料到这个据说只有初中文凭,看起来只会吃喝享乐的女人,居然真的能看懂甚至翻译这些复杂的英文文件。 她快速整理好神色,扯出一个羡慕的笑容:“没、没有,我就是觉得……温迎姐你真厉害,居然懂这么多,不像我,什么都不懂……” 温迎懒得听她这些茶言茶语,语气冷淡:“雨我无瓜。” 苏婉清没太听明白,愣愣地看着她。 温迎懒得解释,直接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翻译稿,绕到书桌后坐下,拿出钢笔和词典,摆出准备工作的架势,明显下了逐客令。 苏婉清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道:“不过玉徵哥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其实我……” “你没什么事就出去,你在这里打扰到我了。”温迎头也没抬,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苏婉清只好悻悻离开。 走到门口,温迎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把门带上。” 苏婉清脚步一顿,咬了咬唇,还是伸手轻轻把书房门关严实了。 隔着门板,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晦暗不明。 第十四章 熬夜工作 周玉徵今天因研究院的工作收尾,回来得比平时更晚些。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他以为温迎和小宝早已睡下,便放轻了脚步上楼。 推开卧室门,却发现里面的台灯还亮着。 柔和的灯光下,温迎并没有睡,而是靠坐在床头,微蹙着眉,低头专注地在写着什么。 她腿上垫着一个红色硬纸板,周玉徵瞥了一眼,认出那是他以前获得的一个优秀飞行员的荣誉证书外壳。 上面摊着厚厚一叠写满字的纸张,床铺上还散落着不少文件。 而她腿边,穿着连体睡衣的小宝正四仰八叉地睡得香甜,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红润的小嘴巴无意识地砸吧着,仿佛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 周玉徵有些意外,轻轻走近。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纸张上,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字符,旁边还有不少修改和标注的痕迹。 他随手拿起一张快要滑落盖到小宝脸上的稿纸,扫了几眼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段关于国际航空协定的条款翻译,用词专业严谨,绝非普通初学者能完成的。 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震惊,抬眸看向仍在奋笔疾书的温迎,压低声音问道:“你……还会翻译英文文稿?” 在他的认知里,或者说在他目前接收到的关于温迎的信息里,她应该只是个学识有限的乡下姑娘才对。 温迎正被一个专业术语卡住,绞尽脑汁地想合适的译法,闻言头也没抬,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敷衍的话:“是啊……没想到吧?母猪都会上树了呗。” 说完她才猛地意识到不对,但话已出口,也懒得补救,只是撇撇嘴,继续跟手里的文件较劲。 周玉徵被她这奇怪的比喻噎了一下,心中的惊讶和疑惑更深了。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灯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小片阴影,此刻的她褪去了往日的娇慵或刻意,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他没有再追问,目光转向睡得正香的儿子,小家伙似乎嫌热,把小被子踢开了些。 周玉徵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埋在稿纸堆里的小宝抱了起来,准备把他放回旁边的小儿童床上去。 小团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挪动惊扰,在爸爸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眉头皱起,哼哼唧唧地像是要醒。 周玉徵立刻熟练地调整姿势,轻轻拍抚着儿子的后背,低沉着嗓音模糊地“嗯”了两声,像是在安抚。 这招似乎很有效,小家伙很快就在父亲沉稳的怀抱和熟悉的拍抚中重新安静下来,砸吧着小嘴再次陷入深眠。 温迎在一旁看着,心里微微一动。她快速将床上散乱的文件收拢整理好,给周玉徵腾出睡觉的地方。 周玉徵将儿子安顿好,盖好小被子,才拿起睡衣去洗漱。 等他带着一身清凉的水汽回来时,发现温迎居然还在灯下奋战,眉头拧得紧紧的,似乎遇到了难题。 他擦着头发,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 温迎正卡得心烦意乱,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 对啊!眼前这位不就是现成的高材生吗? 听周母说过,周玉徵当年成绩极其优异,是被选拔去苏联留过学的尖子生,数理化和外语都是顶尖水平! 她立刻将手边那叠需要校对的稿纸塞到他手里:“这些,帮我校对一下,看看有没有术语错误或者表述不通顺的地方!快点!” 周玉徵:“……” 他看着她这理直气壮使唤人的样子,一时有些失语,但还是接过了那叠稿纸。 他的速度很快,时不时用铅笔在上面做一些细微的修改和标注。他的专业知识此刻派上了大用场,许多温迎觉得拗口或不确定的术语,他都能精准地找到最贴切的对应译法。 两人之间隔着一盏台灯和一床散乱的文件,虽然没什么交流,却意外地形成了一种安静而高效的协作氛围。 有了周玉徵这个外挂般的助力,进度一下子快了很多。 等到终于将所有文件翻译校对完毕,整理装订好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些许熹微的晨光。 温迎累得几乎眼皮都睁不开了,胡乱地把文件塞进包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总算搞定了……” 然后身子一歪,几乎是秒睡过去。 周玉徵看着她瞬间陷入沉睡的侧颜,呼吸均匀,长睫安静地垂着,他默默伸手关掉了台灯。 卧室陷入黑暗与寂静,但他却毫无睡意,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 一个初中毕业的乡下姑娘,怎么可能拥有如此熟练的英文笔译能力?底子和框架绝对不像初学者…… 早晨,周玉徵的声音将温迎从沉睡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把脑袋更深地埋进枕头里,感觉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 起床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堪比上刑,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穿书前那种被九九六支配、当牛做马的悲惨生活。 周玉徵早已洗漱完毕,军人的作息让他习惯了早起。 他正站在床边,一丝不苟地系着衬衫的扣子。 这已经是他按照温迎昨晚临睡前“一定要叫我起床!不然跟你没完!”的要求,第三次来催促了。 前两次,温迎都是用哼哼唧唧和“再睡五分钟”糊弄过去。 周玉徵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整理好袖口,走到床边,看着把自己裹成蚕蛹并且死活不肯睁眼的温迎,沉默了片刻。 “今天不去上班了?” 话音刚落,床上那摊“蚕蛹”猛地一个激灵,瞬间表演了一个标准的“鲤鱼打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里已经嚷嚷开了:“上!谁说不上了!必须上!” 上班!为了儿子的奶粉钱(虽然周家根本不需要她赚),为了以后的私房钱,为了不被苏婉清比下去,为了保住周太太的宝座! 上班是必须要上的! 强大的信念感以及对贫穷的恐惧瞬间战胜了困意和懒惰。 温迎以惊人的速度冲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又冲回房间,打开衣柜,快速搭配起来。 她选择了一件款式简洁的白色真丝衬衫,下身是一条深蓝色喇叭牛仔裤,完美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腿部线条。 为了增添色彩,她巧妙地在颈间系了一条红色的印花小丝巾。脚上,则踩上了一双鞋跟细长的同色高跟鞋! 这一身打扮,显得又时髦又利落,红白蓝的配色经典醒目,尤其是那双红鞋,瞬间将气场拉满。 她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正好赶上早餐尾声。 饭后,苏婉清放下筷子,动作自然又熟练地就朝着门口周玉徵那辆吉普车的副驾驶座走去。 然而,今天她刚走到车边,手还没碰到车门,一个身影就从她身边掠过,抢先一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苏婉清愣在原地,看着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正对着后视镜整理丝巾的温迎。 温迎仿佛才看到她似的,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婉清妹妹,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穿这新鞋,鞋跟有点高,脚疼得很,挤后排不方便。今天就让我坐前面吧?” 说完,根本不等苏婉清反应,就扭头对驾驶位的周玉徵吩咐道,“老公,快开车吧,送我去单位,我怕迟到了。” 那语气娇气得理所当然。 周玉徵的目光扫过她脚上那双刺眼的红色高跟鞋。 脚疼还穿这么高的跟?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子。 苏婉清还僵在原地,看着温迎坐在本该是她的位置上,对着周玉徵巧笑倩兮,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车子却已经发出一声低吼,毫不留恋地驶了出去,只留给她一鼻子汽车尾气和扬起的淡淡灰尘。 苏婉清站在原地,看着那绝尘而去的吉普车,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第十五章 被做局了 温迎踩着点匆匆赶到办公室,气还没喘匀,屁股刚挨着椅子,就有人来通知翻译处二组全体人员立刻到小会议室开会。 黄嘉薇紧张地看了温迎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问:“稿子……” 温迎刚想从包里拿出昨晚和周玉徵奋战到凌晨的成果,旁边的陈佳丽却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 她动作极快地一把抓过温迎桌上那叠整理好的翻译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转头就塞给了正挨个工位收集会议材料的专员手里。 “哎……”黄嘉薇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回来,至少先看一眼,但收集材料的人已经抱着文件快步走向会议室了。 陈佳丽这才转过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迎:“哟,听说这份翻译稿是你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挺‘能干’啊?” 温迎平静地回视她,淡淡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呵,”陈佳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同事听到。 “一个初中毕业的乡巴佬,怕是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吧?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温迎懒得跟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拿起笔记本和笔站起身:“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佳丽看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来气,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道:“继续装!等会儿到了会上,我看你怎么哭!王组长最讨厌弄虚作假、滥竽充数的人!” 说完,她冷哼一声,扭着腰率先走向会议室。 黄嘉薇一脸焦急和歉意地凑过来:“对不起啊温迎,我应该早点来的,先帮你看看的……哪怕帮你检查一下格式也好啊……” 她都快哭出来了,“等会儿王组长骂人的时候,我、我会帮你求情的……” 温迎看着她真心为自己着急的模样,心里一暖,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没事,嘉薇。别担心,相信我,好吗?我没那么差劲的。” 黄嘉薇将信将疑,但还是忧心忡忡地跟着她走进了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组长王妤是个四十岁上下、看起来十分干练严厉的女人。 她先照例总结了一下本周的工作任务,传达了上级的一些指示和要求。 接着,她拿起旁边那叠刚刚收上来的翻译文件,一份份快速浏览起来。 前面几份她看得很快,只是偶尔用笔标注一两下。 直到她拿起温迎那份手写翻译稿时,她的动作明显顿住了。 只见王妤的目光紧紧锁在稿纸上,眉头微微皱起,看得异常仔细,时而停顿,时而往前翻页。 底下的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陈佳丽看着王妤那严肃皱眉的样子,几乎快要掩盖不住眼里的得意和兴奋了,她甚至偷偷给旁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黄嘉薇则是一脸不安,紧张地攥紧了手指,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身旁依旧淡定的温迎。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终于,王妤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声音严肃地开口:“这份翻译稿,是谁负责的?” 陈佳丽几乎是立刻抢着回答:“报告组长!是温迎翻译的!就是昨天刚来的那个新同事!”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朝着温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脸上一副“你完了”的表情。 其他组员也纷纷把目光投向温迎,有好奇,有同情,也有看热闹的。 温迎迎着王妤审视的目光,平静地站起身:“王组长,是我翻译的。” 她心里并不慌,因为她早就察觉到,王妤的眼神里并没有怒火,而且她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那个自信。 王妤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翻译稿“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在了会议桌的中央。 陈佳丽见状,心中大喜,以为组长这是要发火了,连忙趁机火上浇油,假惺惺的开始道歉。 “对不起啊,王组长。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新人的……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新人这么……这么不堪重用,连这点基础的翻译都弄不好,浪费大家时间……” 她话里说着抱歉,眼中的戏谑和得意却快要藏不住了。 王妤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那份稿子,声音提高了些许:“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她写的!” 大家都以为王妤这是气极了要公开处刑,杀鸡儆猴。 一个坐在离稿子最近的、胆子稍大的男组员,犹豫了一下,伸手把那份稿子拿了过去。 他原本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准备随便扫两眼就附和组长批评几句。 然而,当他看清稿纸上的内容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漫不经心变成了震惊,眼睛越瞪越大,甚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嚯!” “这……这……”他抬起头,看向温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的惊呼立刻引来了旁边几个人的好奇,纷纷探头过去看。 那男组员把稿子递给他们,几个人挤在一起看,顿时,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这术语翻译得很精准啊!” “句式处理得很流畅,完全不像机翻……” “这个缩写的全称和释义她都标注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个缩写是什么意思了!” “这手写字体还挺漂亮的……” 先不说这翻译的水平是不是顶尖到无可挑剔,但绝对远超一个“初中毕业乡巴佬”该有的水平,甚至比组里很多老人都要严谨、准确。 尤其是对一些专业军事术语和外交辞令的把握,相当到位! 陈佳丽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从那些议论纷纷的同事手中抢过稿子,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越看,她的脸色越白,手指都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不可能!” 她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尖声指着温迎道,“温迎!你肯定是在外面请了枪手!找人专门替你翻译的吧!就凭你?怎么可能翻译得出这种东西!” 黄嘉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和陈佳丽的指控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温迎,又看看那份引起轰动的翻译稿,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温迎面对陈佳丽的指控,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不是我写的,字迹比对一下不就知道了?办公室应该有我填的入职表吧?” 陈佳丽根本不相信,“字迹可以模仿!谁知道是不是你为了蒙混过关,特意照着别人的抄了一遍!内容肯定不是你翻译的!” 温迎简直要被她的胡搅蛮缠气笑了,无语道:“陈佳丽同志,指控是要讲证据的。你无凭无据就在这乱吠,合适吗?” “你!”陈佳丽一时气结,脸涨得通红。 她猛地转向一直沉默看着这场闹剧的王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声道:“王组长!据我所知,温迎她只有初中学历!她绝对不可能靠自己翻译出这种水平的东西!她肯定是找了外援!而且!”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一种抓到致命把柄的兴奋。 “我昨天亲眼看到她下班把这份翻译稿带回家了!组长,您知道的,有些文件内容涉及内部信息,是要求保密的!她私自将文件带出单位,还交给外面不明身份的人翻阅翻译,这是严重违反保密规定的行为!” 陈佳丽这番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温迎身上。 私自携带涉密文件外出,这可不是小事情,一旦坐实,后果相当严重。 黄嘉薇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温迎心里也是猛地“咯噔”一下! 她昨晚光想着赶工,完全忘了考虑文件保密级别的问题! 周玉徵肯定是靠得住的,但这话她没法说啊! 陈佳丽这一招,可真够狠的!直接把她架到了火上烤! 王妤的目光也变得越发锐利起来,她看向温迎,声音沉了下去:“温迎同志,陈佳丽同志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你昨天,确实将这份文件带回家了吗?” 第十六章 剑拔弩张 犹豫只在一瞬间。 温迎深吸一口气,迎着王妤的目光,选择了坦诚,“王组长,我确实把文件带回家了。”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陈佳丽更是像打了鸡血,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立刻尖声道:“组长!您听到了吧!她自己承认了!她严重违反保密规定!必须严肃处理!” 王妤的面色更加沉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温迎感觉自己刚端上还没捂热乎的饭碗正在哐当作响,下一秒可能就要摔碎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身旁黄嘉薇的绝望,那姑娘看起来快碎掉了。 温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解释道:“因为陈佳丽同志昨天下午才将这份工作交给我,并要求今天一早必须完成。但是工作量比较大我没办法在上班时间内独立完成,为了不耽误今天的会议,所以我才把文件带了回家。 王妤没有说话,似乎在权衡。 “温迎同志,抛开文件带回家这件事不谈。这份翻译稿,你能确保,从头到尾,都是你独立完成的吗?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帮助或修改?” 温迎的心虚了一下,周玉徵校对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但此刻如果把周玉徵牵扯出来,情况只会更复杂,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硬着头皮,语气肯定地回答:“当然是我独立完成的。” 只能把周玉徵的那份功劳昧下了。 王妤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英文材料递到温迎面前。 “这里是今天早上刚送来的,一份关于国际贸易协定的英文演讲稿,内容不长,但涉及一些专业经济术语。我给你半个小时,就在这里,当场把它翻译出来。能做到吗?” 众人都被组长这突如其来的考核搞懵了。 陈佳丽更是急道:“组长!她违反规定的事……” 王妤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成功让陈佳丽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只能悻悻地闭嘴,但眼里全是不甘。 温迎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现场考核,正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 王妤挥了挥手,对其他人道:“好了,其他人先出去吧。” 黄嘉薇临走前,担忧地看了温迎一眼:“真的没问题吗?” 温迎对她投去一个自信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等其他人都离开,会议室门被关上,只剩下王妤和温迎两人时,气氛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 温迎拿起那份演讲稿,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心里大致有了底。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温迎神情专注,下笔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果然,还不到二十分钟,温迎就放下了笔,将翻译好的稿子双手递给王妤:“王组长,我翻译好了,请您过目。” 王妤没有立刻去接稿子,而是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么自信?” 温迎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您刚刚不是对我之前那份翻译稿……还算满意吗?这点侥幸心理,我还是有的。”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诚恳,“至于未经允许将文件带出单位这件事,我非常抱歉,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但这确实是因为我不熟悉翻译组的内部规定,并非有意违反纪律。” 王妤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这才接过温迎刚刚翻译好的稿子,并没有仔细查看内容。 因为她刚才就在对面,温迎书写流畅,几乎无需修改,这种状态是装不出来的,而且她随意扫的那两眼,已经能确定其质量和速度都远超普通译员。 她将稿子放在一边,突然问道:“系统学过?” 温迎愣了一下,随即坦然点头:“学过。” 前世的寒窗苦读和专业训练,怎么不算学呢? “可是我听说……温迎同志,你只有初中学历。” 温迎心里早有准备,“王组长,这世界上牛鬼蛇神那么多,难道一张文凭就能困住所有人的能力和学识吗?当然,我并没有自夸的意思。只是对外语比较感兴趣,私下里看过很多书而已。” 她这个说法其实漏洞百出,但配上她刚才展现出的无可置疑的实力,反而有一种诡异的说服力。 天才总是有些特立独行的。 王妤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最终,王妤点了点头:“嗯,是个不错的苗子。有能力,也有点脾气。” 她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文件带出去这件事,下不为例。翻译组的保密条例,会后让黄嘉薇拿给你,抄写三遍,明天交给我。至于陈佳丽那边……” 王妤顿了顿,“我会处理。以后你的工作任务,直接向我汇报。” 温迎闻言,心中顿时大喜! 这不仅是过关了,简直是因祸得福,直接被组长划入“自己人”的范畴了! 她连忙起身,真诚地道谢:“谢谢王组长信任!我一定严格遵守规定,努力工作!” 王妤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那丝笑意明显了些:“行了,坐下吧。说起来,咱俩还挺有缘分。” 温迎:“嗯?” 王妤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名字缩写都是WY不是吗?王妤,温迎。” 温迎先是一愣,随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会议室里原本紧张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会议结束后,温迎和王妤一前一后走出小会议室。 外面办公区的同事们都看似在埋头工作,实则一个个竖着耳朵,眼神偷偷往这边瞟。 王妤面色如常,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什么都没说,便径直回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而陈佳丽则脸色铁青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用力地捏着一支铅笔,几乎要把它掐断。 她死死地瞪着温迎,但最终,她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只是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面前的稿纸上,划得哗哗作响。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虽然不知道王组长到底跟陈佳丽说了什么,但显然,温迎的能力得到了组长的认可。 之前那些对温迎持怀疑或观望态度的同事,此刻再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尊重和认可。 在这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温迎用一份无可挑剔的翻译稿和一场漂亮的现场考核,证明了自己绝非什么“绣花枕头”或“关系户”。 最激动的莫过于黄嘉薇。 她双手合十,夸张地对着温迎做了一个揖“温迎!不!温迎大神!请受小弟一拜!” 温迎配合着她玩闹,故作威严地抬了抬手,拖着长音道:“嗯——免礼,爱卿平身——” 黄嘉薇凑近温迎,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懊恼:“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亏我昨天还……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你翻译……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个上蹿下跳的傻子!” 温迎揽住黄嘉薇的肩膀,真诚道:“别这么说,嘉薇。昨天要不是你一直支持我,帮我说话,我可能还没那么大底气呢。谢谢你啊,真的。” 黄嘉薇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以后好了!看谁还敢小看你!走走走,快给我讲讲,组长在里面到底怎么考你的?她是不是特别严厉?”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第十七章 礼物 下班铃声一响,温迎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办公室的。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坐了一天硬板凳,实在腰酸背痛,她只想赶紧回家躺平。 温迎沿着街道慢慢往公交站走,路过一家新开的成衣店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橱窗里挂着的几件衣裙一下子抓住了她的眼球,颜色鲜艳的大摆长裙,印着夸张的几何图案或花卉,充满了八十年代特有的张扬与活力。 这些款式,对于看惯了后世简约风格的温迎来说,有一种看古着服饰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顺道拐进了店里。 老板娘是个打扮得很是利落时髦的女人,一见有客上门,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同志,看看衣服呀?都是最新款!刚从广省和香江那边进来的靓货,咱们京市独一份儿!” 温迎一边打量着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服,一边听着老板娘滔滔不绝的介绍。 又是南方来的货,而且价格确实不便宜,一件连衣裙都快抵得上她大半个月工资了。 看来现在时尚潮流的风确实先从南方吹起来了,嗅觉灵敏的商贩都往南边跑,把这些时髦玩意儿带回来,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等以后她攒够了钱,是不是也可以开一家这样的服装店? 她本身就是个衣架子,身材好,脸蛋也漂亮,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往店里一站,那就是活生生的招牌啊! 而且还能有穿不完的漂亮新衣服……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开店哪有那么容易,本金、货源、店面、管理……想想就头大,需要投入的成本和精力太多了,似乎有点遥远。 老板娘还在热情地推荐着外套和裤子,温迎的目光却被角落里挂着的一排睡裙吸引了。 那是几条真丝面料做成的睡裙,手感丝滑冰凉。 款式设计得相当清凉。 这种款式放在温迎穿书前再普通不过,但在这个大多数人还穿着棉布睡衣裤的年代,已经算得上是相当“暴露”和大胆了。 温迎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它的样子,又想象了一下周玉徵可能有的反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坏笑。 她想了想,还是挑了一条墨绿色和一条香槟色的睡裙。 见她如此爽快地付钱,老板娘高兴地连声夸她有眼光,会挑好东西。 老板娘一边给她装袋,一边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条印着大牡丹花的丝巾要塞给她。 “同志,你真是爽快人!这条丝巾送你了,搭衣服好看!” 温迎看着那花色过于鲜艳夺目的丝巾,嘴角微抽,连忙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老板娘您太客气了,我家里丝巾挺多的了。”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货架最下面一层,那里堆着一些未拆封的杂物。 她的视线被一条包装还没拆的男士皮带吸引了。 温迎心念一动,指着那皮带说:“老板娘,您要是真想送,能把那个送我么?” 老板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啊!您喜欢就拿去!那是我上次去香江进货的时候,那边老板凑单随手塞给我的赠品,牌子我也没听过。我还想着这拿回去给我家老爷子用呢,您不嫌弃就好!” 温迎也不客气,笑道:“不嫌弃,正好需要。” 她心里琢磨着,正好可以拿去“犒劳”一下昨晚的“免费劳动力”。 出了成衣店,走到街口,看见那个熟悉的卖糖葫芦的小贩。 她想起儿子舔糖葫芦时那满足的小模样,便又走过去买了一串,小心地包好,准备带回去给崽崽一个惊喜。 晚上洗完澡,温迎顺手就把新买的那两条真丝睡裙给洗了,晾在了他们卧室连接着的小阳台上。 周玉徵正靠坐在床头看一本军事理论书,小宝则在他腿边玩着他那些亮晶晶的奖章和证书外壳,自得其乐。 周玉徵无意中一抬眼,目光扫过阳台,恰好将那两条迎风招展的、布料少得可怜的睡裙尽收眼底。 他惊得瞳孔微缩,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买……新衣服了?” 温迎一边拨弄着半干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对啊,好看吗?” 周玉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虽然思想不算古板,但看着那几乎就是两根细带子挂着一点布料的裙子,实在很难想象它穿在人身上的样子。 他想了想,还是谨慎地开口确认:“是……要穿出去的吗?” 这种是不是有点太……穿出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他想象了一下她穿着这个走在外面的场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温迎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走到床边,凑近他,气息故意拂过他的耳廓:“怎么会呢~傻瓜,人家是专门买来……穿给你看的呀~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 周玉徵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他不敢再看温迎那双笑得像小狐狸一样的眼睛,慌乱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书页,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温迎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心情大好。 她想起什么,从带回来的袋子里拿出那条包着的皮带,随手扔到男人怀里:“诺,给你买的。” 周玉徵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一条男士皮带。他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她。 温迎一边爬上床,一边懒洋洋地解释:“奖励你昨晚陪我加班到那么晚,辛苦啦!” 正在爸爸腿边玩奖杯的小宝,看见有个东西从天而降落到爸爸怀里,立刻好奇地丢开亮晶晶的奖杯,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一把抓住那条皮带,咿咿呀呀地研究起来,还想往嘴里塞。 周玉徵连忙放下书,一手搂住不安分的小团子,防止他把皮带啃了,另一只手拿着那条皮带,指尖摩挲着皮质的纹路。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温迎一眼,灯光下,他耳廓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 “……谢谢。” 第十八章 热闹 难得的周末,温迎原本打算睡到日上三竿,把缺的觉都补回来。 然而,楼下客厅传来的阵阵吵闹声。 那声音像是很多人在争执,夹杂着女人的哭嚎和男人粗声粗气的嚷嚷,吵得人心烦意乱。 温迎的起床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她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但那噪音无孔不入。 最终,她认命地爬了起来,脸色臭得能滴出水。 她随便换了套件衣服,趿拉着拖鞋就下了楼,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在周末一大清早扰她清梦。 刚走到楼梯拐角,她就被客厅里的景象惊得顿住了脚步,睡意瞬间跑了一大半。 只见客厅里此刻挤满了人,有男有女,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刨食的庄稼人。 而客厅中央,苏婉清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周母坐在沙发上,劝慰着身边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 周玉徵则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薄唇紧抿,明显在压抑着怒气。 温迎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这是……唱哪出? 这时,刘妈抱着小宝急匆匆地从厨房那边过来,一看见温迎,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哎呦我的少奶奶,您怎么下来了!快,快先回楼上房间去,这儿乱着呢!” 温迎被刘妈半推半拉着,又迷迷糊糊地回了二楼卧室。 刘妈把小宝放进温迎怀里,赶紧关紧了房门。 “刘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楼下那都是些什么人?” 温迎抱着儿子,一屁股坐在床边,好奇地问。 刘妈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压低声音解释道:“还能是谁!是苏姑娘她老家的爹妈,还有她那个哥哥弟弟,带着几个叔伯亲戚,找上门来了!” 温迎更疑惑了:“他们怎么进来的?大院门口不是有卫兵站岗吗?这都能让这一大家子人闯进来?” 提到这个,刘妈脸上立刻露出不忿的神情。 “哼!还能有谁?当然是李家那个!她今天早上买完菜回来,正好看见苏家这一大家子被卫兵拦在大院外头打听周家。您猜怎么着?她就好心呐!热心地就把人给领进来了!刚刚闹得最凶的时候,她还在咱家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呢,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干的好事!” 刘妈一说“李家那个”,温迎立刻就想起来了。 是大院里那个出了名爱嚼舌根、爱看别人家热闹的李家婆娘! 三年前,温迎揣着崽从乡下找到京市周家,也是这个李家婆子“好心”把她带进大院,领到周家门口的。 转头,她带着一群闲得发慌的小姐妹围在周家门口,美其名曰“帮温迎主持公道”。 实则是把“农村姑娘未婚先孕找上门”、“不知检点”、“攀高枝”这些难听话传得整个大院人尽皆知。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什么风言风语都敢往外传。 甚至一年前还想把她那个身高不足一米六、智力还有点问题的侄子介绍给温迎,被温迎毫不客气地骂回去之后才消停了些。 但自从苏婉清来到周家后,这李家婆子就又活络起来了! 天天拉着苏婉清唠家常,而苏婉清为了表现自己勤快贤惠,家里什么活都抢着干,嘴又甜,把李家婆子和周围几个长舌妇哄得团团转。 于是,这段时间,温迎和苏婉清在大院里的风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温迎被传成好吃懒做、偷奸耍滑、苛待恩人、仗着生了儿子作威作福的恶毒媳妇; 而苏婉清则是善良朴实、勤劳肯干、委曲求全、还被恶嫂欺负的小可怜。 虽然“好吃懒做”这点温迎确实认…… 但其他纯属污蔑! 温迎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懒得跟那些长舌妇计较,没想到今天这李家婆子居然直接把人领家里来闹事了! “那现在楼下准备怎么解决?”温迎皱着眉问。 这闹哄哄的也不是个事儿。 刘妈叹了口气:“老爷一大早就去军部了,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事。夫人呢,心软,看苏姑娘哭得可怜,又念及她毕竟救了少爷一命,是想花点钱,息事宁人,把苏家人打发走算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脸上露出不屑。 “可我瞧着,那苏家人贪心不足!他们眼瞅着苏婉清不愿意跟他们回去,就蹬鼻子上脸!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嫌钱少,还想让夫人在京市给苏婉清找一门有权有势的好亲事!最好还能给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哥哥在军部安排个铁饭碗的工作!真是狮子大开口!” 温迎听得目瞪口呆,这家人可真敢想! 刘妈左右看了看,确认门外没人,又凑近温迎耳边,用气音神秘兮兮地说: “还有更过分的呢!一开始,苏家那个混账哥哥,竟然提出来,说既然周少爷被婉清救了,两人又一起待了那么久,干脆就让周少爷娶了婉清算了!” 温迎一脸问号:“???周玉徵不是结婚了吗?我还在这儿呢!”当她是死的吗? 刘妈赶紧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小声点:“是啊!夫人和少爷当时脸就黑了!少爷当场就冷着脸说他已经结婚有孩子了,绝无可能!他们这才悻悻作罢,退而求其次,开始要钱要工作!” 温迎简直无语至极,这瓜吃得她三观尽碎。 这时,楼下传来周母招呼刘妈的声音,让她去准备午饭。 刘妈应了一声,无奈地对温迎说:“看来夫人是打算先稳住他们,这顿午饭是躲不过了。您和小宝就在楼上待着吧,免得下去看了心烦。” 温迎点点头:“行,小宝我看着,刘妈你去忙吧。” 刘妈起身开门下楼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楼下隐约传来的吵闹声和旁边小宝玩玩具的咿呀声。 温迎抱着儿子,却陷入了沉思。 苏婉清的家人能这样找上门来闹,那……原主温迎那对极品爹妈,会不会有一天也摸上门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温迎就后颈发凉,一阵心惊肉跳。 她穿越过来时,接收的原主记忆并不完整,但一些关键又糟心的部分却记得很清楚。 原主温迎在乡下老家的处境,没比苏婉清好到哪去。 她压根就不是温家的亲生孩子! 听说是小时候被逃荒路过的人扔在温家门口,温家看她是个女孩,想着以后能换笔彩礼,才勉强养大的。 那时候温迎偷听到温父温母商量,要把她嫁给家里娶不上媳妇的大哥! 美其名曰“亲上加亲”,实际上就是不想浪费这个“彩礼工具”,还想让她一辈子给温家当牛做马! 于是温迎偷了温家的钱,连夜跑了出来,上了开往京市的火车…… 如果那对温家父母某一天发现她不仅没死,还在京市攀上了高枝,过上了好日子…… 到时候,她的好日子恐怕就真的到头了! 温迎越想越后怕,抱着儿子的手臂都不自觉地收紧了。 第十九章 恶意的话语 快到午饭点时,楼下的喧闹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嘈杂。 温迎估摸着躲不过,便抱着已经饿得开始啃手指的小宝下了楼。 刚一踏进客厅,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一次觉得周家这宽敞明亮的客厅显得如此逼仄和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汗液混合的浑浊气味。 只见那几个苏家的男亲戚把脚大大咧咧地跷在茶几上,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笑着。 而那几个女亲戚则围坐在一起,瓜子皮随口就吐在地上、沙发上,弄得一片狼藉。 她们看见温迎抱着孩子下来,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投来充满恶意和嫉妒的目光,对着温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晰地传进温迎的耳朵: “啧,看那娘们儿,长得跟个骚狐狸精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东西!” “就是,看着水了灵当的骚样,最会勾引男人了,不然能攀上这样的高枝儿?婉清那傻丫头哪比得上……” 温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正要开口,却看见苏婉清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从厨房里走出来,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又哭过。 她刚小心翼翼地把果盘放在堆满瓜子皮的茶几上,旁边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妇女就猛地伸手,狠狠拧住了她的耳朵。 “你个没用的赔钱货,哭哭哭!就知道哭!看你那倒霉催的死样子,连个男人都拿不下!” 苏婉清疼得“嘶”了一声,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却不敢反抗,只能小声啜泣着。 这时,周母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额头上都是汗珠,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头发垂落在颊边,看起来十分疲惫和憔悴。 她一眼看见站在楼梯口的温迎和孩子,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走过来,用身体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压低声音急道: “迎迎,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快上去!楼下太乱太脏了,别吓着孩子。等会儿我让刘妈把饭菜给你们送到房间去吃。” 温迎看着婆婆这一身油烟、满脸疲惫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没看见周玉徵,便问:“妈,周玉徵呢?” 周母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可能在书房吧。你别担心,周伯已经去军部通知你爸了,等他回来处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心力交瘁。 温迎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抱着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小宝,又转身上了楼。 这种混乱的场面,确实不适合孩子待。 回到房间,她和小宝玩了一会儿,刘妈就端着两个托盘上来了。 “少奶奶,小少爷,快趁热吃。” 刘妈把饭菜在小几上摆好,然后抱起小宝,开始给他喂饭。 温迎也没什么胃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楼下的吵闹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偶尔还能听到几句拔高的争执。 正吃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似乎有很多人进来了,原本苏家人嚣张的嚷嚷声瞬间低了下去。 刘妈侧耳听了听,脸上露出一丝解气的表情。 “好了好了,老爷回来了!应该还带着军部和警察厅的人来了。哼,看苏家那群欺软怕硬的怂货还敢不敢吱声!” 果然,楼下彻底安静了下来。 温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 等温迎慢悠悠地吃完午饭,又陪着小宝玩了一会儿,楼下彻底没了动静。 她估摸着苏家那帮人应该已经被打发走了,这才抱着孩子,跟着收拾完碗筷的刘妈一起下了楼。 一到客厅,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温迎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小小地惊了一下。 餐桌上杯盘狼藉,剩菜残羹和骨头鱼刺堆得到处都是。 地上更是惨不忍睹,瓜子皮、花生壳、糖纸、烟灰,还有不知谁不小心打翻的菜汤和饭粒。 周父和周玉徵都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去处理后续事宜。 只有周母独自一人坐在相对干净些的沙发角落,身体微微佝偻着,一只手正疲惫地揉着眉心。 苏婉清正红着眼圈,手里拿着抹布和扫帚,麻利地跟着刘妈一起收拾残局。 温迎把小宝放到干净的沙发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悄悄话。 小家伙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立刻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向了奶奶。 他伸出小胖手,轻轻拉了拉周母的衣角,仰起小脑袋,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奶奶~” 这声呼唤瞬间将周母从疲惫和烦躁中拉了出来。 她睁开眼,看到宝贝孙子站在面前,脸上勉强挤出一点慈爱的笑容:“哎,奶奶的乖宝,怎么了?” 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学着妈妈刚才教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奶奶,累累,小宝,捶捶!” 说完,他攥起肉乎乎的小拳头,一下下地砸在周母的肩膀上,小表情认真又专注。 虽然那捶背的力度跟挠痒痒差不多,但这份纯真稚嫩的关心,瞬间让周母内心的疲惫被孙子的暖心举动抚平了大半。 她连忙伸手将小团子搂进怀里,在他香软的脸蛋上亲了又亲:“哎哟,奶奶的乖孙哟,真是奶奶的贴心小棉袄……谢谢乖宝,奶奶不累了,有乖宝捶捶,奶奶一点都不累了……” 小宝被奶奶亲得咯咯直笑,也回抱住奶奶。 这时,苏婉清差不多和刘妈一起把大的垃圾清理掉了。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突然走到周母面前,毫无预兆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举动把周母和温迎都吓了一跳。 周母连忙放开小宝,伸手去扶她:“婉清?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婉清却执意不肯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声音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伯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给周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爹娘他们会找到这里来闹……我……我没脸再见你们了……” 周母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叹了口气,用力把她拉起来。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这事不怪你,跟你没关系。你快起来。” 苏婉清这才顺着周母的力道站起身,但依旧抽噎着,泪眼婆娑地说: “伯母,谢谢您和周家收留我,还给我找工作……但我……我实在没脸再继续住下去了……等……等我发了工资,我就出去租个房子搬出去,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周母闻言,立刻板起脸:“胡说八道什么!周家还能缺你一口饭吃?你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出去租什么房子?不安全!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你家里那边,你周伯伯会处理好的,他们不敢再来了。” 听到周母如此肯定的承诺和挽留,苏婉清像是终于得到了宽恕和保证,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重重地点点头,哽咽道:“谢谢……谢谢伯母……您对我真好……” 周母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好了,别多想了。去洗把脸,休息一下吧。这里让刘妈收拾就行。” 苏婉清这才止住眼泪,对着周母又鞠了一躬,才红着眼睛,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温迎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场“主慈女孝”的戏码,没有出声。 她低头看了看正玩着奶奶衣扣的小宝,又看了看脸上重新露出疲惫但眼神温和不少的周母,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第二十章 情动 傍晚时分,周玉徵和周父才一前一后地回到家,两人的脸色都带着疲惫。 周家最终还是出了一笔钱,才把苏家人打发走了,他们已经拿着钱离开了京市。 但苏家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儿子,苏婉清的弟弟,却死活不肯跟着回去。 他大概是见识到了京市的繁华,吵着闹着也要留在城里找工作,再也不愿意回那个偏僻穷苦的小渔村。 苏家人拗不过他,又想着儿子留在京市说不定真能有点出息,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临走前还把儿子硬塞给苏婉清,叮嘱她这个当姐姐的一定要“好生照顾”弟弟。 周家自然没有多余的房间安置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只能暂时将他安排在了附近的部队招待所住下。 晚上,刚洗完澡的温迎听着周玉徵把最终处理结果说了一遍。 说完,他看向温迎,问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摇摇头,随口道:“没了。” 但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歪着头看向周玉徵:“老公~我们领证那天拍的那些照片,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照相馆还没洗好送过来呀?” 周玉徵被她这声软糯的“老公”叫得耳根一热,虽然温迎总是时不时这样叫他,但每次听到,他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此刻——温迎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湿润的馨香和水汽。 穿着那件墨绿色的丝绸睡裙极其贴身,衬得她肌肤胜雪,光滑细腻。 裙摆短得堪堪能遮住下面,露出一双笔直白皙的长腿。 而她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这身打扮有多撩人,就那么随意地坐在床边,歪着头擦头发,发尾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最后隐没于胸前诱人的沟壑之中。 周玉徵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声音微微发哑:“可能……就这两天了吧。照相馆冲洗也需要时间。” 温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不自然,心里那点小虚荣和恶作剧的念头立刻冒了出来。 她最喜欢看周玉徵这副纯情又禁欲的模样了,平时一副冷峻严肃、生人勿近的军官派头,实际上却经不起半点撩拨,一逗就脸红耳赤。 这种反差感让她觉得格外有趣。 而且据说,这种表面越是正经的男人,骨子里就越是……闷骚。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虽然当时周玉徵是被药物控制,留给她的记忆更多是陌生和疼痛。 但此刻,看着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微微滚动的喉结,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滋生。 她忽然伸出手,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男人发烫的耳垂。 周玉徵猛地一个激灵,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带着不解和慌乱。 “……怎么了?” 温迎却不回答,只是弯起唇角,露出一抹狡黠又勾人的笑。 她的手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得寸进尺地,顺着他的耳垂滑下,然后灵巧地从他睡衣的下摆探了进去,温热柔软的掌心直接贴上了他紧实滚烫的腹肌。 男人的腹部肌肉瞬间绷紧,呼吸也重了几分。 温迎心里暗自得意,手指故意在他块垒分明的腹肌上轻轻划着圈,感受着那绝佳的手感和皮肤下传递来的热度。 她知道周玉徵身材极好,这腹肌摸起来的手感更是让人上瘾。 她抬起眼,看着周玉徵。 他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厉害,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嘴唇抿得紧紧的。 温迎的胆子更大了,她的手不安分地继续向下探去,朝着更危险的地方滑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禁区时,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作乱的手腕,力道有些重,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 温迎不满地嘟起嘴:“干嘛?碰都不能碰一下了?周玉徵你别忘了,咱俩可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我这是在行使我作为妻子的合法权利!” 她的声音娇蛮又理直气壮,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诱惑。 周玉徵低头看着身下这个女人,她眼睛亮晶晶的,因为刚洗完澡,脸颊泛着自然的红晕,嘴唇水润饱满,微微嘟起,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她身上那件该死的睡裙因为刚才的动作,肩带滑落了一边,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圆润的肩头…… 所有的克制和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周玉徵的眸色瞬间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翻滚着压抑已久的欲望。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猛地一个翻身,将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女人牢牢压在了身下! 温迎惊呼一声,随即心里一阵窃喜和期待:来了来了!这个闷骚男终于忍不住了! 周玉徵也是个正常男人,被温迎这样一再地撩拨,早已起了反应。 他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他低下头,寻找着她的嘴唇。 温迎看着他那张俊脸在眼前放大,心脏居然不争气地砰砰狂跳起来,竟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又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的嘴唇终于贴在了一起。 都有些生涩,只是单纯地贴着,蹭了蹭。 周玉徵的嘴唇有些干,但很柔软。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触碰,温迎就感觉整个人像过电一样,一股热流猛地从小腹涌出,向下流去。 温迎心里一惊:我这是……? 就因为这么一个纯洁的贴贴? 我也太……太饥渴了吧?! 就在她为自己这过于激动的身体反馈感到懊恼和羞耻时,下方的热流涌出的更多。 甚至带来一种熟悉的、隐隐的胀痛感…… 等等! 温迎猛地瞪大了眼睛,瞬间想起了什么! 她心里大叫一声“不好”,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正下意识轻吻她脖颈的周玉徵。 周玉徵被推得猝不及防,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情欲,眼神迷蒙又不解地看着她,声音沙哑:“……怎么了?” 温迎却顾不上回答他,手忙脚乱地跳下床,匆匆忙忙地就往浴室冲。 周玉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他下意识地坐起身,这才注意到刚才温迎躺过的床单上有血迹。 他脸色骤变,下意识跟着离开了房间。 “温迎!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开门!让我看看!” 浴室里传来温迎生无可恋的声音:“没有受伤!你……你别管了!是……是来那个了!” “那个?”周玉徵愣了一秒,随即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个”指的是什么。 他顿时僵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刚才真是昏了头了。 第二十一章 觉醒 温迎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面色苍白地挪了出来。 小腹传来的阵阵坠痛让她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微微佝偻着。 回到卧室,她发现周玉徵已经动作迅速地换好了干净的床单,那点尴尬的痕迹消失无踪。 她什么也顾不上,瘫软地趴回了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真是不公平……”她郁闷地嘟囔着,声音因为埋在枕头里而显得闷闷的,“为什么痛经这种破事,就算穿书了都躲不掉啊……” 原主这身体,居然也有这么严重的生理痛,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周玉徵站在床边,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样子,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担忧和……无措。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沉默了片刻,转身下了楼。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温迎,将温水递到她嘴边。 “喝点热水,可能会好受点。” 温迎就着他的手,勉强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但对于小腹那股疼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没有丝毫缓解。 她无力地摇摇头,重新瘫倒回去。 她忽然想起了以前网络上那个被无数女生吐槽的“多喝热水”梗,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亲身经历这种“直男式关怀”。 周玉徵见她依旧痛苦,沉默地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转身离开了房间。 温迎不知道他又去干嘛了,也没精力去问。 剧烈的疼痛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只好紧紧按住小腹,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痛了! 就在她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小腹上覆盖上来一双温暖的大手。 那手掌心十分温热,甚至有些烫人,轻轻地覆盖在她的小腹上,然后轻柔地缓慢揉按。 奇妙的是,那轻柔的按压真的缓解了部分疼痛。 温迎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无意识地动了动身体,不自觉地往那温暖源靠近。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臂,却猝不及防地碰到一个异常滚烫的物体! “啊!”她被烫得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迷蒙的睡眼也睁开了些许,“什么东西……好烫……” 正在专心帮她揉肚子的周玉徵动作一顿,“抱歉,是热水袋。刚灌的,可能还是有点烫。” 他示意了一下放在床边的一个军绿色热水袋。 温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刚才离开,是去灌热水袋了。 而他此刻覆在她小腹上的手之所以那么温暖,是因为他先用自己的手握着热水袋捂热了,才来帮她揉肚子。 他并不是只会说“多喝热水”,而是用这种笨拙又实在的方式,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温迎看着男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的侧脸,和他那双小心翼翼、专注揉按的手,心里猝不及防地被一股暖流击中。 原本因为疼痛而有些烦躁的心情,忽然就平复了许多。 这男人……看着硬邦邦的,没想到还挺会照顾人,心思也挺细。 她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腹部的温热和轻柔的抚慰,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她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无声的关怀里,渐渐沉沉睡去。 周玉徵看着她终于舒展开的眉头和变得平稳的呼吸,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眼神却在不知不觉间,软化了几分。 温迎在周玉徵笨拙却细心的照料下渐渐沉入睡眠时,另一边的客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婉清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黑暗中,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刚才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太过清晰,让她浑身发冷。 在梦里,她是救了周玉徵、被他细心呵护、最终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 周家上下都喜欢她,周母待她如亲女,周玉徵看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 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举行了盛大婚礼,她成了风光无限的周太太,享受着众人的艳羡和周玉徵全部的爱意与呵护…… 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是因为白天家里人来闹,让她感到难堪和不安了吗? 还是因为……温迎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潜意识里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对,一定是温迎! 如果不是温迎突然出现,凭借孩子抢先一步占据了周太太的位置,那么按照原本的轨迹,和周玉徵在一起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周家的一切优待和富贵,也本该属于她! 是温迎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黑暗中,苏婉清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那里面再也没有了白日里的温婉和怯懦,只剩下被噩梦激发出的强烈不甘和嫉恨。 她死死攥紧了身上的薄被,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半晌,一声压抑着无尽怨恨的低语,从她齿缝间幽幽地挤了出来,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温迎……都是你……你的出现,根本就是个错误……” 天刚蒙蒙亮,刘妈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开始张罗一家人的早饭。 她刚走进客厅,却被沙发上悄无声息坐着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心脏差点蹦出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苏婉清。 苏婉清穿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似乎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哎呦!苏、苏姑娘?”刘妈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苏婉清抬起头,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温婉柔顺的笑容:“刘妈早。想着早点起来,看看能不能帮您准备早饭。” 她说着便站起身,很是自然地跟着刘妈往厨房走。 刘妈嘴上说着“哎呀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心里却感觉十分别扭和不自在。 说实话,自从苏婉清来到周家后,这种“勤快”就让她隐隐感到有些压力。 洗碗、拖地、收拾房间……什么活她都抢着干,而且干得又快又好,嘴又甜,哄得夫人心花怒放,时常夸她“勤快懂事”。 相比之下,刘妈觉得自己这个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倒显得有些多余和笨手笨脚了。 她甚至有时候会莫名产生一种错觉——自己的饭碗是不是快不保了。 两人刚进厨房,刘妈正打开水龙头冲洗早上刚送来的新鲜青菜,水流声哗哗作响。 这时,院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您好,有您家的包裹!” 水声很大,刘妈全神贯注地洗着菜,一时没有听见。 站在厨房门口,正准备系围裙的苏婉清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眼神一动,便快步走向大门口。 打开门,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卫兵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纸盒子包裹。 “同志你好,这是您家的包裹。” 苏婉清笑容甜美地接过包裹:“谢谢同志,交给我就好。” 卫兵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苏婉清关上门,低头看向手里的包裹。 包裹纸壳上,清晰地写着收件人——“温迎 收”,寄件人则是“红星照相馆”。 “刺啦”一声,苏婉清直接将包裹的封口胶带撕开,粗暴地打开了纸盒。 里面是厚厚一叠照片。 最上面一张,就是温迎笑得明媚张扬,而周玉徵站在她身边,怀里抱着孩子。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看起来是那么刺眼又“幸福”的一家三口。 苏婉清的手指猛地收紧,捏得照片边缘都起了皱。 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她拿着包裹,快步走到院子角落的垃圾桶旁,将纸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转身将旁边昨天积累的垃圾袋放进了垃圾桶,彻底将那些照片掩埋在了污秽之下。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顺无害的表情。 第二十二章 被臭狗屎黏上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温迎加快脚步朝着外交部大楼走去。 这条路上班时间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刚过一个拐角,一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流里流气的男人突然挡在了她面前,眼神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 温迎脚步一顿,蹙起眉头,下意识地想绕开。 却觉得这男人有几分眼熟,好像昨天在周家闹事的苏家亲戚里见过。 还没等她想起来,那男人就主动开口了:“嘿!美女,上班去啊?” 温迎懒得搭理,继续往前走。 那男人却像块牛皮糖似的又跟上来,挡在她前面,嘿嘿一笑,自我介绍道: “不认识我啦?我叫苏浩安,苏婉清是我二姐!咱们昨天在周家见过!” 温迎这才恍然,是了,苏家那个死活要赖在京市的小儿子。 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事吗?你姐已经去上班了,在文工团食堂,你要找她得去那边。” 苏浩安却摆摆手,一双眼睛像黏在了温迎身上一样,目光油腻又放肆。 “不不不,我不是来找我二姐的,我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等我?”温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找我做什么?我们好像不熟。” 苏浩安向前凑近一步,身上的烟草味道熏得温迎后退了半步。 他搓着手,笑得越发猥琐。 “瞧你这话说的,认识认识不就熟了嘛!我昨天在周家一看见你啊,就觉得……就觉得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他昨天在周家见到温迎的第一眼,简直惊为天人! 皮肤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眼睛水汪汪的,身材前凸后翘,比他二姐苏婉清那种清汤寡水的类型不知道有韵味多少倍! 村里那些女人跟她一比,简直都是没开化的土坷垃! 尤其是这种生过孩子的女人,在他看来,更是别有一番成熟的风情,懂风情又放得开。 温迎被他那毫不掩饰的猥琐目光恶心坏了,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冷下脸:“我跟你不熟,也没兴趣认识你。我要迟到了,让开。” 说完,她侧身就想从他旁边快步走过去。 苏浩安在家里和村里横行惯了,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和一张还算能看的脸,在村里忽悠了不少小姑娘,甚至连小寡妇都跟他有一腿,还从来没被女人这么下面子地拒绝过。 见温迎这么不给他面子,他心里顿时窜起一股邪火。 他想也没想,下意识就追上去,一把抓住了温迎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手!”温迎手腕被攥住,又惊又怒,猛地甩手。 苏浩非但没放手,反而因为掌心传来那细腻滑嫩的触感而心神一荡,得寸进尺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皮肤,嘴里还学着城里人那种吊儿郎当的腔调: “姐姐~别这么凶嘛~你的手好嫩好滑呀~平时都用什么擦手呀?告诉弟弟呗?” 在村里,那个死了男人的王寡妇最喜欢听他叫“姐姐”了,每次他一叫,对方就半推半就地依了他。他自以为这套对城里女人也一样管用。 温迎被他这声油腻的“姐姐”叫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胃里翻涌得厉害。 她彻底被激怒:“我最后说一遍,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已经暗暗绷紧了腿,准备下一秒就直接抬脚,狠狠踹向这个猥琐男的裤裆! 让他尝尝断子绝孙脚的厉害! 然而,还没等温迎付诸行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了苏浩安那只不安分的咸猪手! “这位同志,她说放手,你听不见吗?” 温迎诧异地抬头,发现来人竟然是贺为京。 苏浩安手腕吃痛,不耐烦地扭头就想骂人:“你他妈谁啊?少多管闲事!滚开……啊——!!!”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温迎甚至听到了一声极其清脆的“咔哒”声,像是骨头错位或者轻微骨裂的声音! 苏浩安整个人痛得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捂着手腕蹲在了地上,哎哟哎哟地惨叫着。 “没事吧?”贺为京关切地看向温迎,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有没有受伤?” 温迎摇摇头:“我没事,谢谢。” 蹲在地上的苏浩安缓过那阵剧痛,抬起头对着贺为京骂骂咧咧: “操!你他妈敢打我?!皇城根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公安局告你!告你故意伤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贺为京闻言,眼神一冷,刚想开口说什么,温迎却抬手轻轻拦了他一下。 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浩安。 “苏浩安,你大可以现在就去公安局试试看。不过去之前,你最好先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周家会不会放过你?” 苏浩安的瞳孔一缩,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 温迎继续冷冷道:“你猜,如果周家知道你今天的行为,你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京市?” 苏浩安被温迎这番话彻底吓住了,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外蹦。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他以前在村里调戏的那些可以随意拿捏的姑娘,她背后站着的是他根本惹不起的周家! 他刚才真是被色心冲昏头了! 温迎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子,冷哼一声,懒得再跟他废话。 她转身,拍了拍贺为京的手臂,语气缓和了些:“好了,没事了,谢谢你了贺同志。你去忙吧,这种小混混翻不起什么浪。” 贺为京看着她处理得干脆利落,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 “举手之劳。不过,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麻烦,不用客气。我正好有位朋友是专业的律师,很擅长处理这种……纠纷。” 温迎摇摇头:“真的不用,谢谢你的好意。”她看了看手表,“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她刚要转身,贺为京却忽然又叫住: “温迎同志,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就完了?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温迎:“……?” 这人怎么还顺杆爬呢? 她只好耐着性子问:“那贺同志你想要什么谢礼?” 贺为京像是早就等着她这句话,立刻接口道: “听说永定路那边新开了一家俄式西餐厅,牛排和红菜汤都很正宗。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温迎同志赏光共进晚餐?” 温迎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贺同志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可能忘了,我是有夫之妇,和孩子他爸一起吃晚饭比较合适。单独和你去吃西餐,恐怕不太方便,也不合适。再见。” 贺为京脸上露出失落,耸了耸肩:“那好吧,真是遗憾。看来是我没这个口福了。” 眼看上班时间真的要到了,温迎懒得再废话,赶紧说了声“再见”,便小跑着往外交部大楼去了。 一边跑,她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 这些男人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的,明明知道她结了婚生了孩子,还上来勾搭。 口味真重! 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像红杏出墙的料? 第二十三章 有意接近 食堂后厨里,弥漫着洗洁精和食物的气味,嘈杂且闷热。 苏婉清正挽着袖子,埋头在一大盆土豆前,手里的刮皮刀飞快地动着,脚下积了一地的土豆皮。 管事的孙秋芳老太太背着手,在狭窄的过道里踱步,眼睛扫视着每一个忙碌的员工,嘴里不时蹦出几句挑剔的训斥: “小王!你那菜洗几遍了?还有泥点子看不见啊?” “老张!切肉丝注意粗细!别跟手指头似的粗一根细一根!” “都手脚麻利点!没吃早饭啊?等着中午开天窗吗?” 后厨里没人喜欢这个事儿多又刻薄的老太太,但大多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她背后偷偷撇嘴翻白眼。 只有苏婉清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食堂管事老太太,背后可不简单。 这些都是她昨天那个梦里零碎的信息拼凑出来的。 孙秋芳年轻的时候只是东市一户卖菜的普通人家,奈何她的两个女儿都生的貌美,最后都嫁给了京市的高官。 那女婿孝顺,本想让老太太在家享清福,但她闲不住,非要出来找点事做。 于是她女儿这才把她安排到了这清闲又管饱的文工团食堂。 这还是在梦里她当上周太太之后,别人为了巴结她,给她说的趣事来逗她开心的。 更重要的是,苏婉清清晰地记得,梦里似乎隐约提到,不久之后,这位孙老太太会因为突发心脏病倒在食堂后厨。 但因为当时周围没人及时发现,送医延误,最终没能救回来…… 想到这里,苏婉清的心脏不由地加速跳动起来。 这或许……是她的一个机会? 如果能提前讨好这位老太太,在她发病时及时施以援手,救下她…… 那岂不是能通过她,搭上她那两位高官女婿的线? 这可比在周家伏低做小、看温迎脸色有前途多了! 她正盘算着,眼见孙秋芳训斥完一个洗菜的帮工,似乎有些口干,咳嗽了两声。 苏婉清立刻抓住机会,放下手里的刮皮刀,快步走到旁边的茶水桌,倒了一杯温开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孙秋芳面前: “孙姨,您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喝杯水润润喉。” 孙秋芳正口干,见到这杯适时递上的温水,又看到苏婉清那副恭敬讨好的样子,刻薄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她接过杯子,难得地“嗯”了一声,还瞥了苏婉清一眼,似乎对她有点印象了。 就在这时,后厨门口有人探头喊了一声:“苏婉清!外面有人找!说是你弟弟!” 这一声喊,顿时把孙秋芳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喊阴沉了。 她最讨厌员工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 苏婉清心里暗骂苏浩安来得不是时候,但面上却不敢显露。 “孙姨,对不起……我、我弟弟可能有什么急事,我出去看一下,马上就回来,绝对不会耽误干活……” 孙秋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苏婉清赶紧解下围裙,小跑着出了热气腾腾的后厨。 一走出后门,来到相对安静的院子,她脸上那副温顺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 “苏浩安?你又跑来干嘛?” 只见苏浩安正靠墙蹲着,左手死死地捂着右手的腕子,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苏婉清吓了一跳,赶紧走上前:“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苏浩安看见她,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也顾不上疼了,开口就骂: “你他妈死里面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想疼死老子啊?!哎哟……” 一激动,又扯到了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苏婉清被他骂得脸色难看,但还是压着火气问:“你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苏浩安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哪里敢说是自己调戏温迎不成反被收拾了,只能含糊地怒骂道: “妈的!碰上个多管闲事的孙子!别问那么多了!快!快带老子去医院!老子手好像断了!疼死了!” 去医院?苏婉清一听,心里立刻盘算开来。 去医院得花多少钱?还得耽误多少时间? 孙老太太本来就不高兴了,要是再请半天假陪他去医院,这刚刷起来的一点好感度肯定全掉光了! 不行!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捂住自己的口袋,脸上露出为难又焦急的神色。 “去医院?我……我哪来的钱啊!我这才上了几天班,工资还没发呢!” 她说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爸妈他们从周家没少拿好处吧?钱呢?他们可是一分都没给我?肯定有留给你一些吧。” 苏婉清觉得就算父母不在意她的死活,至少还会在意这个小儿子的安危。 “他妈哪来的钱?钱都被大哥一家拿走了,爸妈都说了让你照顾我,你不给我钱小心我告诉爸妈,有你好果子吃!” 苏浩安骂骂咧咧地威胁道。 苏婉清只好狠下心来,把兜里仅有的十几块钱和几张毛票全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塞进苏浩安没受伤的那只手里。 “浩安,我就这点钱了,全给你了!前面路口那儿就有个诊所,你先去那儿让大夫看看,包扎一下!我……我还得赶紧回去工作呢!这工作可不能丢啊,不然谁赚钱给你花?谁供你在京市待着?” 她这话半是哭穷半是提醒,精准地拿捏住了苏浩安。 苏浩安一听,也是这个理。 他现在全指望着苏婉清这份工作和他从家里带来的那点钱在京市混呢,要是她把工作丢了,他俩都得喝西北风。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那点少得可怜的钱,虽然不满,但也知道逼急了没用,只好骂骂咧咧地站起来。 “妈的!这点钱够干嘛的……行吧行吧!你赶紧滚回去干活!晚上回去再跟你说!” 说完,捂着手腕,龇牙咧嘴地朝着街口诊所的方向挪去。 苏婉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温顺的笑容,转身快步走回了后厨。 研究院内,周玉徵的办公室门被敲了敲。 “进。” 张副官推门而入,将一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玉徵,这是你上次要的,三年前那次任务的详细报告副本,还有……” 他顿了顿,将最上面那份标注着“金陵村·温迎”字样的文件夹轻轻示意了一下。 “关于金陵村那位温迎同志的调查报告,也一并送过来了。” 周玉徵的视线落在那个名字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嗯,麻烦了。” 张副官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玉徵,你还在纠结失忆之前的事吗?” “只是想了解清楚一些细节。” 张副官见状,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你有事再叫我。” 他转身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轻响之后,办公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周玉徵静坐良久,最终将文件收进了办公桌抽屉。 第二十四章 醋意 下午食堂过了最忙碌的饭点,苏婉清跟孙老太太请了个短假,说是弟弟生病了去看看。 孙秋芳皱着眉勉强答应了。 苏婉清一路找到招待所苏浩安住的那个小单间。 门一推开,一股浓烈的劣质白酒味和食物馊味的臭气就扑面而来,熏得她直皱眉头。 只见苏浩安歪倒在床上,受伤的那只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却还抓着一个白酒瓶子,时不时对着瓶口灌一口。 地上扔满了花生壳、瓜子皮和一些吃剩的饭菜包装纸,简直无处下脚。 苏婉清看着这副景象,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苏浩安!你手都这样了还喝!不要命了?!” 苏浩安醉眼朦胧地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要你管!啰嗦!” 苏婉清强忍着恶心,走到床边,把他手里的酒瓶抢过来扔到一边,压着火气问: “你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跟谁打架了?是不是又去惹是生非了?” 苏浩安眼神闪烁,嘟囔道:“没……没谁!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别瞎打听!” “摔能摔成骨裂?!”苏婉清根本不信,“诊所大夫都跟我说了!你到底惹谁了?” “说了你别管了!”苏浩安恼羞成怒,吼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岔开话题。 “哎,姐,那个周家……周玉徵他媳妇,叫……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婉清一愣,警惕地看着他:“你说温迎?你问她干嘛?”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温迎……”苏浩安咂摸着这个名字,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 “名字听着倒是挺温柔的……跟小绵羊似的……” 苏婉清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德行了,一看他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声音瞬间拔高: “苏浩安!你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背后是周家!你想死别拉着我!” 苏浩安被她吼得缩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借着酒劲不耐地嚷嚷: “我他妈能对她做什么!老子手都这样了!就是……就是早上路上碰见,说了两句话……凶得跟母老虎似的……” 他嘟囔着,没敢说调戏未遂反被教训的丢人事。 苏婉清看着眼前这个烂泥扶不上墙、还色胆包天的弟弟,气得浑身发抖! 父母把这个麻烦扔给她,她自己在周家尚且如履薄冰,哪有精力和能力再去管他? 但是…… 听着苏浩安对温迎那点龌龊的心思,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钻进了苏婉清的脑海里。 如果……如果温迎消失了……或者身败名裂了……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脏狂跳起来。 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扭曲的快意和……隐隐的期待。 下班后温迎独自一人朝着部委大院门口走去。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贺为京不知道又从哪儿跟了上来,走到她身边。 “部里的社团没参加?”他状似随意地问。 “去过了,随便打了会球。”温迎回答。 贺为京点点头,很自然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住得远吗?” 温迎看了看已经没什么人的公交站:“应该没公交了,我走回去吧,也不算太远。” “走回去多不安全。”贺为京立刻接口,“你家住哪?我开车送你吧,方便。” 温迎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不用了,贺同志,太麻烦你了,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大门口,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倚靠在一辆军用吉普车旁。 是周玉徵! 温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不用麻烦啦!我老公来接我啦!” 说完,她立刻朝着那个身影飞奔过去。 “周玉徵!你怎么来了?” 周玉徵今天下班比平时稍早一些。 他看着天色尚早,鬼使神差地,就把车开到了外交部门口附近。 他很少做这种事,甚至自己都没细想为什么要来。 等了一会儿,下班的人流渐渐稀疏,却始终没见到温迎的身影。 他正想着是不是错过了,或者她已经走了,却看见温迎和一个气质出众的男人一起从里面边说边走了出来。 那男人侧着头和温迎说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温迎似乎也在回应,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具体表情,但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落在周玉徵眼里,莫名有些刺眼。 直到温迎发现了他,飞快地奔向他时,周玉徵心里那点微妙的不适才悄然散去。 他很自然地接住她,将她因为奔跑而散乱的几缕头发温柔地绕到耳后:“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温迎挽着他的胳膊,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下班后和同事打了会儿羽毛球,累死我了。” “玩得开心吗?”他低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 “开心!”温迎用力点头,随即又撒娇般地嘟囔,“但是好累,腿都软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迟疑的男声:“周玉徵?” 周玉徵抬起头,目光越过温迎的头顶,看向那个跟过来的男人。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此刻走近了,对方的面容清晰起来。 周玉徵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贺为京。” 贺为京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玉徵,脸上的从容淡笑淡去几分,颔首道:“好久不见。” “嗯。”周玉徵的回应依旧言简意赅,不着痕迹地将温迎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温迎惊讶地看看周玉徵,又回头看看贺为京:“原来你们俩认识啊?” 周玉徵收回目光,看向温迎,简单解释了一句:“嗯,初中同学。很多年没见了。” 贺为京站在几步开外,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眼神晦涩难明地在周玉徵和紧挨着他的温迎之间转了转。 “是啊,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温迎身上,又飞快移开。 周玉徵的手臂自然地环住温迎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揽在自己身侧,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孩子都三岁了。” …… 眼看着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和凝滞,温迎赶紧拉了拉周玉徵的衣袖,小声催促: “好了好了,快回家吧,我好累,也好饿。” 周玉徵从善如流地点头,语气瞬间柔和下来:“好,回家。小宝还在家等着呢。” 他护着温迎,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温迎弯腰正准备上车,身后的贺为京忽然又开口。 “明天见,温迎。” 温迎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迅速钻进了车里。 周玉徵关好车门,绕到驾驶座。 他俯身过来,细致地帮温迎拉过安全带扣好,他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发动机低沉地轰鸣起来,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温迎侧过头,看着周玉徵线条冷硬的侧脸,忍不住嘴角弯弯。 “欸,周玉徵同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想着来接我下班呀?” “今天下班比较早。” 温迎才不信,故意凑近了些,眨着眼睛追问:“真的只是下班早而已?没有别的什么……小小的心思?” 她拖长了语调,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比如说……某个人想我了?” 周玉徵沉默了几秒,就在温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他低沉而清晰地“嗯”了一声。 “嗯,”他重复了一遍,“想你了。” 简单直白的三个字,在温迎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心满意足地靠回椅背,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被这三个字熨帖得舒舒服服。 嗯,这闷骚男人,偶尔直球一下,还挺要命的。 第二十五章 怀疑的种子 温迎刚走进家门,一个小炮弹性立刻从客厅冲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的腿。 小团子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喊着:“麻麻~回来啦!” 小家伙似乎等了她很久,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想念。 温迎心里一软,弯腰就想把他抱起来,但一天的工作加上晚上的运动,实在是让她手臂发酸,使不上劲。 她只好对着跟在身后进来的周玉徵示意了一下:“老公~你儿子要抱抱,我抱不动了,你来。” 周玉徵闻言,自然地弯下腰朝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团子伸出了双手:“小宝,来,爸爸抱。” 小团子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小胳膊扑向了爸爸的怀抱。 周玉徵轻松地将儿子抱进怀里,双臂稳稳地托住小家伙的腋下,然后猛地向上发力。 “呀!”温迎吓了一跳。 只见小宝整个人被爸爸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后又被稳稳地接住,搂回怀里! 小家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非但没怕,反而觉得新奇又刺激,立刻发出了兴奋笑声。 “高高!爸爸!还要高高!” 周玉徵看着儿子笑得通红的小脸,冷硬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依言又将小家伙轻轻抛起,然后再一次精准地接住。 “哈哈哈!飞飞!爸爸飞飞!”小宝彻底玩疯了,小手小脚在空中乱蹬。 温迎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的互动。 “周玉徵同志,没看出来啊,还挺会玩?什么时候偷偷学的这招?” 周玉徵一边再次将咯咯大笑的儿子抛高接住,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这还用学?” 孩子的笑声实在太有感染力,连在厨房忙活的周母都被吸引了出来。 她擦着手走出来,看到儿子正把孙子抛得老高,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满是慈爱。 “哎呦喂!慢点慢点!哎呀呀,我们小宝被爸爸举高高啦?这么高兴呀!瞧把这小宝贝乐的!” 然而,在这片温馨氛围的边缘,客厅的阴影里,苏婉清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那副温婉顺从的表情,眼底翻涌着怨恨。 夜深人静,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周玉徵冷峻的侧脸。 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今天从办公室带回来的关于温迎背景调查的文件。 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详细记录了温迎在金陵村的成长轨迹。 文件显示,她父母俱在,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这与温迎当初来到周家时,对周母所说的“家里逼婚”、“独自逃出来”的情况基本吻合。 不过自从三年前她来到周家后,似乎就与家里彻底断了联系,她也从不主动提及。 周玉徵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报告。 报告里提到,温迎只读到初中毕业,成绩很差,经常逃学,在学校里时常拉帮结派,欺负同学,风评极差。 看到这些,周玉徵愣了一下。 这与他现在认知中那个女人,似乎有些对不上。 失忆前的自己,真的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 然而,当他翻到下一页,看到关于温迎初中时期一段特别记载时,他的眉头彻底锁紧了,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报告上白纸黑字地写着: 温迎在读初三时,曾狂热追求过当时校长的儿子,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过极端纠缠行为。 严重影响了学校秩序和对方家庭,校方一度考虑将其开除。 但最终因其父母再三恳求并保证严加管教,才勉强保留学籍直至毕业。 “追求校长的儿子……极端纠缠……险些开除……” 这几个字眼样刺入周玉徵的眼中。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场景。 报告里虽未描述细节,但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足以让人对当时的温迎产生极差的观感。 失忆前的自己,知道这些吗? 如果知道,为何还会……? 各种疑虑和猜测在他脑中交织,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他捏了捏眉心,试图将这些杂乱的信息理清。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叩叩叩——” 周玉徵收敛心神,将桌上的文件合上,塞进一叠报纸下面,这才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婉清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碎花睡裙,夏天的衣料本就轻薄,被水浸湿后几乎透明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里面内衣的轮廓和身体的曲线。 周玉徵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声音也冷了下来:“什么事?” 苏婉清双手抱着手臂,似乎很难为情,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 “玉徵哥……对、对不起打扰你了,浴室的水龙头好像坏了,关不上了……我、我弄不好……这么晚了,我怕吵醒伯父伯母休息,只好来找你了……” 她说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周玉徵沉默了一下,目光始终避开她身上,只看着门框,简短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苏婉清听他答应了,脸上立刻飞起两抹红晕。 “嗯……谢谢玉徵哥……” 周玉徵站起身,绕过书桌,大步走向浴室。 苏婉清赶紧跟在他身后。 浴室里果然水漫金山,洗手池的水龙头正向外喷着水。 周玉徵上前查看,试着拧了拧开关,阀门似乎滑丝了,完全卡不住。 苏婉清站在他身后,靠得很近,委屈地小声解释: “玉徵哥,我不是故意弄坏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就……就关不上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正弯腰检查水龙头的周玉徵靠近,湿漉漉的身体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 周玉徵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直起身走开了。 苏婉清没想到他会突然躲开,靠过去的力道落空,脚下又是湿滑的瓷砖,顿时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屁股摔得生疼,她眼里瞬间涌上了生理性的泪水。 周玉徵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沉声道:“只是阀芯坏了。” 说完直接转身,走向一楼的杂物间去找工具箱了。 苏婉清坐在地上,冰冷的水浸湿了她的裙摆,屁股和自尊心都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男人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幽怨地咬紧了嘴唇。 等周玉徵拿着工具箱回来时,苏婉清还维持着摔倒的姿势坐在地上。 她穿的睡裙向上卷起,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完全暴露在外面。 然而,周玉徵的目光甚至连一丝偏移都没有,径直走到洗手池前,拿出扳手等工具,埋头开始拆卸坏掉的水龙头阀芯。 苏婉清见他如此不解风情,心里又气又急,只好再次捂着脚踝,委屈开口道: “玉徵哥……我、我刚刚好像不小心扭到脚了……好疼,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周玉徵手里的动作没停,头也没抬:“刘妈的房间就在隔壁,你叫一声,她就过来了。” 苏婉清一噎,赶紧说:“这么晚了,就不麻烦刘妈起来了……我、我没关系的……” 她说着,只好自己用手撑着湿滑的地面,假装十分吃力地想要站起来,眼神却一直偷瞄着周玉徵,期待他能有点反应。 可惜,周玉徵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该死的水龙头上,对她的“艰难”和“痛苦”视若无睹。 苏婉清最终只能放弃,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木头!瞎子!”, 然后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慢慢地挪出了浴室,上楼回房去了。 直到她离开,周玉徵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冷冷地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浴室门口,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然后,他又继续低头,继续修理那个哗哗流水的水龙头。 第二十六章 突然冷落的的态度 第二天,军区研究院,张副官再次敲响周玉徵的办公室。 张远是周玉徵的远房表哥,以前在飞行大队时就是周玉徵手底下的兵,能力出众,性格也活络,后来调任做了文职,但和周玉徵的关系一直很近。 “玉徵,听说你有事找我?” 周玉徵示意他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昨天你送过来的,关于温迎的那份背景调查文件,除了经手人,还有其他人看过吗?” 张远闻言,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没有啊。按照你的要求,是那边调查整理好后,直接密封寄过来的,到我手里就给你拿过来了。” 他有些疑惑地反问,“怎么?那份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周玉徵眸色深沉:“没有。只是确认一下。” 文件的内容,尤其是关于温迎初中时期那些记录,越少人知道越好。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周玉徵沉吟了片刻,问出了一个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远哥,三年前,我出事前的那次秘密任务,最后的任务报告你还有印象吗?” 张远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起来。 “三年前……你说的是你失忆前最后那次跨境低空侦察任务?” “嗯。”周玉徵点头,“报告上显示,我的预定归队日期和实际归队日期,中间差了一天。我在任务区域……多滞留了二十四小时。” 这件事,他也是最近调阅自己过去的任务档案时才注意到的。 按照纪律,完成任务后必须第一时间按计划撤离返回,除非遇到极其特殊且无法汇报的紧急情况,否则绝不可能无故滞留。 张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神情变得严肃。 “对,这个是有点奇怪。按理说,你那次任务执行得很顺利,提前一天扫清了障碍,完成了所有侦察要点,按理说应该比预定时间提前一天返回基地才对。怎么会反而多待了一天?”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上面也询问过,但因为你之后的任务飞机失事,你人也失忆了……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周玉徵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测:“当时的具体情况,还有谁知道?” 张远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了。当时的任务属于高度机密,参与人员极少。行动计划只有你、我,还有几位高层首长知道。你失联又失忆后,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 他顿了顿,看着周玉徵凝重的表情,补充道:“可能……真的只有失忆前的你自己,才知道那二十四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迎明显感觉到,这两天周玉徵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 倒不是说凶她或者怎样,就是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淡和疏离,家里的气压都因为他低了好几度。 晚上睡觉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虽然各睡各的但还算平和,而是背对着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温迎心里直犯嘀咕:这男人怎么回事?大姨父来了? 她本来还想仗着那天晚上他难得说了句“想你了”,顺势让他这两天接送自己上下班。 结果倒好,这男人像是故意躲着她一样,天天起得比鸡还早,她醒来时旁边早就没人了。 就连苏婉清,这两天都是自己走着去上班的。 这天周末下午,温迎午睡起来,抱着小宝下楼,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阵热闹的谈笑声。 她瞥了一眼,只见周母正和两个气质不俗的中年美妇人相谈甚欢,沙发旁边的地上还堆着好几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礼品盒。 苏婉清乖巧安静地坐在周母旁边,脸上带着谦逊,时不时低声回应一两句。 温迎听见周母笑着对那两位客人夸赞。 “……是啊,多亏了婉清这孩子心细,要不是她发现得及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孙大姐真是好福气,有你们这么孝顺的女儿……” 温迎立刻就想起来了,刘妈早上好像提过一嘴,说苏婉清昨天在食堂救了一个心脏病发作的老太太。 她第一时间发现,又是喂药又是掐人中的,忙前忙后,等救护车来了又跟着去医院忙活了大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 看来沙发上这两位,就是孙老太太的女儿,今天特地登门道谢来了。 温迎对这场面没什么兴趣,也懒得过去凑热闹听那些虚伪的客套。 她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宝,径直就出了门。 今天黄嘉薇约了她出去吃晚饭。 黄嘉薇的大舅新开了家饭店,今天正式开业,黄嘉薇热情邀请温迎去尝尝鲜,捧个人场。 温迎本来还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要叫上周玉徵一起,也算是缓和一下这两天莫名其妙冷战的气氛。 但一想到那男人最近早出晚归,还整天冷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她瞬间就觉得没趣了。 算了,他不乐意,她还不稀罕呢! 温迎脾气也上来了,干脆自己带着小宝就去了。 按照黄嘉薇给的地址找到那家新开的饭店,门面还挺气派,门口摆着不少庆贺开业的花篮,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温迎!这里这里!”早就等在门口的黄嘉薇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冲了过来。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温迎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吸引了。 “哎哟喂!这就是你家小宝吧!天呐!也太可爱了吧!快让姨姨抱抱,姨姨给你买糖吃!” 说着,不等温迎反应,就迫不及待地从温迎手里接过了孩子。 小宝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姨姨怀里,小脸懵懵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黄嘉薇,倒也不怕生。 黄嘉薇抱着软乎乎的小娃娃,心都要化了,对着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就“吧唧”亲了一口。 然后乐呵呵地抱着孩子,引着温迎往里面预留好的包厢走。 “快来,包厢安静!菜我都点了几样招牌了,你看看还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必须把我干儿子招待好!” 温迎也不跟黄嘉薇客气,接过菜单又加了两个菜和一个汤。 黄嘉薇抱着小宝,简直爱不释手,一会儿捏捏小手指,一会儿摸摸小脑袋,嘴里不停地夸。 “温迎,你儿子这颜值真是绝了!随你!大眼睛高鼻梁,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呢!哎呀,看得我都想赶紧结婚生个娃了!” 温迎被夸得心里美滋滋,表面上却故作谦虚地摆摆手:“低调,低调哈!” 这时,服务员端着几瓶冰镇过的橘子汽水进来了。 小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伸出小胖手指着那汽水,身子就往那边倾,想要去够。 黄嘉薇抱着他,好奇地问温迎:“这个能给他喝吗?会不会太凉了?” 温迎看了一眼儿子那渴望的小眼神,笑道:“没事,少喝一点解解馋可以。这汽水甜,他肯定喜欢。” 黄嘉薇闻言,便拿过一瓶,用吸管小心地喂给小宝喝。 小家伙尝到那酸酸甜甜的新奇味道,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两只小手抱着瓶子,咕咚咕咚喝得欢快,一脸满足。 温迎看着儿子可爱的样子,心情也彻底放晴了。 去他的周玉徵,去他的低气压,还是美食和宝贝儿子最治愈! 第二十七章 被尾随 桌上的菜陆续上齐,色香味俱全,温迎和小宝都吃得津津有味。 小宝尤其喜欢那道糖醋里脊,温迎递到嘴边的肉条,吃得满嘴都是酱汁。 最后就差一道招牌烤鸭还没上,黄嘉薇是个急性子,擦了擦嘴站起身: “这烤鸭怎么这么慢?我去后厨催催!你们慢慢吃。” 没过一会儿,黄嘉薇就回来了,但她脸上没有了刚才催促的不耐烦,反而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她凑到温迎身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温迎!你猜我刚刚去后厨,路过旁边那个小包间,看见谁了?” 温迎正拿着手帕给小宝擦嘴,闻言头也没抬,随口问道:“谁啊?碰上领导了?” “比领导劲爆多了!”黄嘉薇激动地拍了她一下,“是陈佳丽!她在相亲呢!” 温迎这才抬起头,挑了挑眉:“哦,这个啊,好像是听她在办公室提过一嘴,说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 她对陈佳丽的八卦兴趣不大。 “重点不是这个!” 黄嘉薇一副“你没抓到重点”的表情,声音压得更低,“你绝对猜不到她的相亲对象是谁!” 温迎看着她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配合地问:“谁啊?总不能是咱们部长吧?” “去你的!”黄嘉薇嗔怪地推她一下,然后揭晓答案,“是贺为京!就是上次在食堂坐你对面的那个,部长的儿子!” 温迎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贺为京啊……家世相当,郎才女貌,听起来倒是挺般配的。” 她客观地评价道。 黄嘉薇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家世相当有什么用?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了。我可是看见了,贺为京坐在那儿,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就差把‘应付公事’四个字写脸上了!倒是陈佳丽,啧啧,你是没看见她今天那架势,胭脂水粉涂得那叫一个认真,穿红戴绿的,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恨不得把‘我看上你了’直接说出来!哈哈哈哈,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温迎被她的形容逗笑了,摇摇头:“管她呢,她相她的亲,能因此在办公室少给我找点茬,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对贺为京跟谁相亲实在没什么感觉。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烤鸭也上来了,皮脆肉嫩,味道确实不错。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吃完饭出来,黄嘉薇看了看外面昏暗的路灯,有些不放心。 “温迎,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安全吧?等我一下,我让我表哥送你们回去。” 温迎怀里的小宝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她摇摇头婉拒了。 “不用麻烦了,嘉薇。其实离得不远,走回去也就二十来分钟,刚好当消食了。今天谢谢你的款待啦!” 黄嘉薇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强求,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这才各自分开。 温迎抱着沉甸甸的小宝,沿着路灯昏暗的街道慢慢往家走。 晚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 越往前走,行人越少,周围也越来越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怀里小宝均匀的呼吸声。 温迎心里有点发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把小家伙抱得更稳一点。 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就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温迎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起来。 但是身后的脚步声也立刻加快了,紧紧地跟着她。 温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抱着孩子,根本跑不快。 就在她惊慌失措时候,一道刺眼的车灯突然从旁边射来,紧接着,一辆熟悉的军用吉普车平稳地停在了她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周玉徵那张冷峻的侧脸。 “妈妈!爸爸!车车!” 怀里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宝被灯光晃醒,一看到驾驶座上的爸爸和眼前的大汽车,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 温迎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空荡荡的街道,昏暗的路灯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刚才那个跟踪她的人,仿佛只是她的错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里满是疑惑和后怕,但怀里的小宝已经迫不及待地倾着身子,朝着爸爸和“大玩具”张开小手要上车。 温迎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先抱着孩子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周玉徵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看温迎一眼,只是在她坐稳后,便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车子,平稳地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小宝兴奋的声音。 温迎看着男人冷硬的侧脸轮廓,感受到了车内低迷的气压。 原本那点因为他及时出现而产生的感激,瞬间又被他的冷漠态度给浇灭了。 哼,谁还没点脾气了? 你不理我,我还不稀罕理你呢!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也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只有怀里不明所以的小团子,因为坐上了爸爸的车而高兴得手舞足蹈,丝毫没察觉到父母之间那无声的僵持。 车子平稳地驶入周家小院。 刚一停稳,温迎就抱着小宝,二话不说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心里还憋着气,一点也不想跟车里那个闷葫芦说话。 或许是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又或许是怀里的小团子越来越沉,她下车时没注意脚下,脚踝猛地一扭。 “嘶——”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温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怀里的小宝似乎感觉到了妈妈的异常,仰起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心,奶声奶气地问:“麻麻?痛痛?” 温迎赶紧稳住身形,强忍着疼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抚儿子:“没事没事,妈妈不小心绊了一下。” 她怕摔着孩子,赶紧先把小宝放了下来。 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但好在似乎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了一下,勉强还能走路。 温迎不想在周玉徵面前显得矫情,更不想让他看笑话,便咬咬牙,一瘸一拐地率先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找刘妈要点药酒或者膏药揉一揉,却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周母和刘妈都不见人影。 只有苏婉清独自坐在沙发上,正悠闲地翻着一本杂志。 她看见温迎进来后四处张望,脸上露出一丝了然,放下杂志,声音温温柔柔地开口: “温迎姐,你找伯母吗?她去顾处长太太家打麻将了,哦…就是下午来的一位,说是要晚点才回来呢。” 温迎闻言,心里一阵失望,只好作罢,准备自己上楼找找看有没有备用的药油。 苏婉清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炫耀,继续用那种故作随意的语气说道: “哦,对了,温迎姐,下午顾太太人真好,还主动说呢,要让她家顾处长给我在研究院安排个文职工作,说比在食堂有前途。哎呀,我真是……很意外呢,也挺不好意思的。”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温迎那只不敢完全着地的脚上,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不过嘛,我想着,温迎姐你都能去外交部那样的地方工作,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去研究所试试呢?你说是不是呀,温迎姐?” 第二十八章 敏感的脚踝 这明褒暗贬、夹枪带棒的话,听得温迎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她正忍着脚痛,心情本就不好,刚想回头怼她两句,玄关处传来了脚步声,周玉徵进来了。 苏婉清一见周玉徵,脸上的刻薄和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刻换上了一副甜美的笑容。 “玉徵哥,你回来啦?下午顾处长的太太说,可能要安排我去研究院工作呢,以后……我们说不定就是同事了,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呀!” 周玉徵的目光淡淡扫过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他的视线随即落在了正扶着楼梯扶手的温迎身上。 他几步走到楼梯口,目光落在温迎那只微微踮起的脚上,沉声问:“脚怎么了?” 温迎不想理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没事。” 说着就要自己往上走。 然而,她话音刚落,周玉徵却突然俯身,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温迎猝不及防,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以防自己掉下去。 跟在后面进来的小宝看见了,觉得好玩,也立刻张开小胳膊,蹦跳着嚷嚷:“爸爸!抱!小宝也要抱!高高!” 周玉徵低头看了一眼儿子,换单手稳稳地托着温迎,然后竟然真的弯下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松地一把将小家伙也捞了起来。 他就这么一手抱着温迎,一手抱着儿子,步伐稳健,毫不费力地踏上了楼梯。 仿佛身上挂着的不是两个大活人,而是两件轻飘飘的行李。 温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懵了,一时间都忘了挣扎和生气。 而被留在楼下客厅的苏婉清,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看着周玉徵抱着温迎和孩子上楼的背影,死死攥紧了手里的杂志,指甲几乎要将页面抠破,牙都快咬碎了。 走进主卧,他先将温迎放在柔软的床沿坐好。 然后像是卸货一样,把臂弯里还觉得好玩的小宝,轻轻地“扔”在了铺着地毯的地上。 小家伙在地上滚了半圈,自己爬了起来,还以为爸爸在跟他玩新游戏,笑得更大声了。 温迎坐在床边,脚踝依旧隐隐作痛,但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心里刚稍微松一口气,却见周玉徵并没有离开,而是蹲下身来。 他伸出手捉住了她那只受伤的脚踝。 温迎今天穿的是条连衣裙,小腿以下都裸露着。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按在了她脚踝肿痛的地方。 “嘶……” 那带着凉意的触碰和按压带来的疼痛让温迎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要把脚抽回来。 但周玉徵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脚腕,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既不会弄疼她,也让她无法挣脱。 他没有立刻处理她的伤处,而是抬起头,转向正好奇地趴在地毯上看着爸爸妈妈的小宝,脸色是罕见的严肃。 “周今越。” 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儿子的全名。 小团子似乎被爸爸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到了,眨巴着眼睛,有点懵。 周玉徵继续沉声道:“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会自己走路,也能跑能跳。以后不要总是让妈妈抱,听到没有?” 他的语气算不上严厉,但绝对不容置疑,带着军人特有的命令口吻。 小团子从来没被爸爸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小嘴巴一下子就瘪了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小声地嘟囔:“……小宝知道了……” 温迎在一旁听着,顿时火冒三丈。 她的脚还被男人抓着呢,就忍不住用那只没受伤的脚轻轻踢了一下周玉徵的小腿。 虽然没什么力道,但充分表达了她的不满。 “周玉徵!你凶我儿子干什么?我乐意抱他,我抱得动!用不着你管!” 周玉徵被她踢了一下,动作顿住。 他看了一眼地上委屈得快哭出来的儿子,又看了看眼前不高兴的妻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 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缓和了许多: “爸爸不是凶你。是你太重了,妈妈抱着你会很累,而且妈妈今天脚受伤了,对不对?以后想让爸爸妈妈抱的时候,先找爸爸,爸爸力气大,抱你不累,行不行?” 小团子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抱抱还要分人,但听到爸爸语气变好了,还答应以后抱他,立刻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嗯!爸爸抱!” 安抚好了小的,周玉徵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温迎的伤脚上。 他松开手,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温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有点气鼓鼓的,揉着儿子的小脑袋安慰他。 没过两分钟,周玉徵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瓶跌打药酒。 他再次在温迎面前蹲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腿轻轻抬起,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将药酒倒了一些在掌心,双手用力搓了搓,直到掌心发热,然后才重新覆上温迎红肿的脚踝。 温热的手掌带着浓烈的药油味贴上皮肤,开始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 温迎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脚对她来说是一个比较私密和敏感的部位,被这样触碰,让她感到极其不自在。 而且,周玉徵的按摩手法…… 怎么说呢,又疼又痒,那种痒意仿佛不是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钻进了骨头缝里。 这种被人挠痒痒肉的感觉,让她难受得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只想把脚缩回来。 “你……你轻点……别按了……”温迎试图把脚抽回来。 但周玉徵的两只手像枷锁一样,一只手稳稳地固定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专注地揉按着伤处。 他的力道掌控得极好,既能让药力渗透,又不会伤到她。 任凭温迎怎么挣扎,那只脚都像是被焊在了他手里,纹丝不动。 “忍着点,淤血揉开才好得快。”他头也没抬,声音低沉平淡,仿佛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温迎挣脱不了,只好僵硬地坐着,感受着那只滚烫的手在自己脚踝上又揉又按。 那股说不清是痛是痒还是尴尬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第二十九章 原主惹下的祸 最近上下班,温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种若有似无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仿佛总有一道目光黏在她的背后。 好几次她猛地回头,或者借着商店橱窗的反射悄悄观察,却都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影。 她只能安慰自己是最近太累,神经敏感了。 但这天下班,这种感觉又来了,而且格外强烈。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快对方也快,她慢对方也慢,一直从外交部大院跟到了她家住的军区大院附近。 温迎心里冷笑。 都快跟到大院门口了,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真是找死! 她加快了脚步,准备一到门口就立刻让站岗的卫兵把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揪出来! 就在她离大院门口还有几米远时,身后那个跟了她一路的人,却突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温迎?” 温迎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 身后站着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面相斯文白净,有点眼熟,但她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 男人见她转身,脸上露出确认的表情,扶了扶眼镜,走上前几步。 “温迎,真的是你?我刚才在后面看了好久,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温迎警惕地看着他,眉头微蹙:“你谁……?”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温迎完全不记得他了,随即笑了笑,自我介绍道: “我是宋齐啊。南坪县中,我们同班的,你不记得了?” 宋齐? 这个名字一出来,瞬间打开了温迎脑中属于原主的记忆闸门。 宋齐! 原主初中时疯狂痴缠人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校长儿子!而且那些事还差点让原主被学校开除。 温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涌起一股心虚和尴尬。 虽然那些破事不是她干的,但这口黑锅现在可是结结实实扣在她头上! 怎么会这么倒霉,在京市碰上他? 她强装镇定,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哦……是宋同学啊,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宋齐指了指温迎身后戒备森严的大院:“我对象家就住这里面,我过来找她。” 他的语气带着优越感,上下打量着温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的温迎虽然长得漂亮,是附近几个村都出名的大美人,但性格泼辣刁蛮,行事粗鲁无礼,是他最看不起的那种空有皮囊的乡下姑娘。 他当年可是不胜其烦。 可眼前的温迎,似乎和记忆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穿着得体时尚,皮肤白皙细腻,气质沉静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比当年更加耀眼动人。 看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宋齐心里立刻就有了判断。 一个初中毕业的乡下女人,能混进京市,还打扮得这么光鲜…… 八成是攀上了什么有权有势的老头子,给人做了见不得光的外室或者小老婆。 这种事,他在京市见得多了。 他心里鄙夷,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斯文正经的样子,回答了温迎之前的问题: “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京市的大学,毕业后就留校任教了。后来也遇到了我现在的对象,她家是京市的,所以就打算在这边定居发展了。” 他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知识分子的优越感和功成名就的得意。 说完,他又看向温迎,语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像是居高临下的“劝诫”: “看样子,你现在生活过得也挺……滋润的。不过,作为曾经的同学,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别总想着走那些歪门邪道,妄想攀上什么达官贵人就能一飞冲天。那些富贵,不是能轻易抓住的,小心最后摔得更惨。” 他自以为说得含蓄又好心,实则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对温迎的侮辱,认定她是靠出卖身体换取优渥生活。 温迎本来还有点因为原主的黑历史而心虚,一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话,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她双手抱胸,上下扫了宋齐一眼: “关你屁事!我过得好不好,走什么路,攀什么人,用得着你一个赘婿来教训我?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赘婿”这两个字,戳破了宋齐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和自尊。 他对象家里确实有点背景,他能留校并且感觉良好,也确实借了未来岳家的光。 这是他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软肋。 宋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指着温迎,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温迎!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烂泥扶不上墙!就算来了京市,你也还是这副刻薄粗鄙的样子!” 温迎才懒得再跟宋齐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多费口舌,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朝着大院门口走去。 站岗的门卫兵认得她是周家的儿媳妇,见她过来,立刻敬了个礼,利落地打开了旁边的小门让她进去。 宋齐也想进去却被拦住了。 温迎刚迈进去一步,就听到身后宋齐急切的声音:“卫兵同志,是我呀!我昨天下午才来过的,你忘了吗?” 温迎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宋齐被门卫兵面无表情地伸手拦在了外面。 “按规定,需要里面住户确认或出示通行证。” 卫兵的声音一板一眼,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宋齐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更加难看了。 温迎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心情稍微舒畅了一点,她扭头继续往家走。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大院里面传来一道娇气的女声: “门卫大哥,让他进来吧,他是我对象,我出来接他了。” 温迎脚步一顿,心里暗道一声:不会这么巧吧?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连衣裙,烫着卷发的年轻女孩从里面快步走了过来,正笑着跟门卫打招呼。 那女孩温迎可太熟悉了。 大院里夏师长的千金,夏美淑。 门卫见有住户出来认领,这才点点头,将一脸尴尬的宋齐放了进来。 夏美淑亲热地挽住宋齐的胳膊,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温迎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第三十章 冤家聚头 夏美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上下扫了温迎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挽着宋齐,趾高气扬地从温迎身边走了过去。 温迎看着夏美淑和宋齐并肩离去的背影,心里简直无语问苍天。 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要说这大院里谁最看她不顺眼,陈佳丽最多只能排第二。 而这位夏美淑绝对是稳坐头把交椅,是当之无愧的“讨厌温迎”第一名! 想当年,她刚揣着崽找到周家的时候,夏美淑就是第一个跳出来激烈反对,并且千方百计阻挠她进周家大门的人。 原因无他,夏家和周家是世交,交情一直不错,夏美淑又自诩是和周玉徵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虽然周玉徵本人可能根本没这意思。 但夏美淑一直以周玉徵的守护者自居,觉得温迎这种乡下来的、品行不端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她心目中如同神明般高贵完美的“玉徵哥哥”,简直是玷污! 一开始,温迎还以为夏美淑是暗恋周玉徵因爱生恨,后来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夏美淑对周玉徵更像是一种偏执的崇拜和占有欲,单纯就是看不上温迎,觉得她拉低了周玉徵的档次。 前两年,听说夏美淑因为工作调动去了沪城,温迎还暗自高兴了好久,觉得终于送走了一个难缠的大麻烦,耳边能清净不少。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才消停了多久? 居然又调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还和她刚刚怼过的“故人”宋齐搞对象了? 真是老天不长眼!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温迎一想到以后在大院里可能又要时不时面对夏美淑那挑剔的目光和明里暗里的找茬,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颓废地叹了口气,像只打了霜的茄子,蔫头耷脑地朝着家的方向慢慢挪去。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晚餐桌上,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桌面。 但温迎却有些食不知味,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提不起什么兴致。 相比之下,苏婉清倒是显得兴致勃勃。 她正笑着跟周母分享今天去研究院上班的“趣事”。 她语气轻快,言语间总是不经意地透露出那位顾处长对她的格外关照和重视。 “……顾处长人真好,还特意让秘书带我熟悉各个科室,说让我先适应适应环境,不着急安排具体工作……” 周母听着,偶尔点点头,应和两句:“顾处长是热心肠,你刚去,是多听听领导的安排。” 周玉徵坐在温迎旁边,虽然沉默地吃着饭,但余光却将温迎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眉头微蹙,放下筷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剥盘子里那些饱满的清水虾。 他剥虾的动作很熟练,手指灵活地去掉虾头和虾壳,又将完整的虾肉一一放进温迎的碗里,很快就堆起了小小的一撮。 坐在儿童餐椅里,正笨拙地用着小勺子吃虾仁粥的小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爸爸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也学着爸爸的样子,用小勺子在自己碗里舀起一颗小小的虾仁,然后颤巍巍地努力伸长小胳膊,也要往妈妈碗里放。 小家伙动作笨拙,差点把虾仁掉桌上,但还是成功地将那颗虾仁放进了妈妈碗里。 周母正听着苏婉清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小孙子的举动,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惊喜地叫出声: “哎哟!我的乖宝呀!你这是干什么呢?还懂得照顾妈妈,给妈妈夹菜了呀?哎呦呦,我们小宝怎么这么懂事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到了小宝身上。 温迎正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堆虾肉。 心里那点阴霾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流冲散了大半。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小宝那双亮晶晶、写满了“求表扬”的大眼睛。 她心里一软,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谢谢妈妈的乖宝!小宝真棒!” 得到妈妈的夸奖,小宝立刻开心地晃悠着小短腿,骄傲地大声宣布:“小宝!乖宝宝!”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被小团子这可爱的举动点燃,变得温馨起来。 周玉徵看着温迎重新展露的笑颜,也跟着微微松了口气,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只有坐在对面的苏婉清,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她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互动,那口精心烹制的菜肴吃在嘴里,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晚餐后,天色尚未完全暗透,温迎正耐心地在院子里教小宝骑小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是周玉徵特意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车身漆面锃亮,造型小巧可爱。 小家伙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推出来玩一会儿。 “对,小宝真棒!脚用力蹬!妈妈扶着呢,不怕!” 温迎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扶着车后座,看着儿子小脸上满是专注和兴奋,忍不住笑着鼓励。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温迎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夏美淑拎着好几个礼品袋,出现在了院门口。 夏美淑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正陪孩子玩的温迎,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但下一秒,她的脸上又堆起了甜美的笑容,朝着屋里高声喊道:“干爸!干妈!我回来啦!!” 在客厅里喝茶的周母听到动静,笑着走了出来。 “哎呦,是美淑啊!早就听你妈妈说你这几天要调回京市了,快进来快进来!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周母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就往客厅里带。 夏家和周家是多年世交,周母几乎是看着夏美淑长大的,虽然知道这丫头有时候性子骄纵了些,但对长辈嘴甜又乖巧,周母一直挺喜欢她。 夏美淑亲热地挽住周母的胳膊,一边往里走一边撒娇: “应该的嘛~这么久没见干妈,可想您了!这都是给您和干爸带的一点心意。” 温迎直起身,看着夏美淑那副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心里无语至极。 她正准备继续低头教儿子骑车,目光却瞥见夏美淑身后,还跟着一个略显局促的身影。 宋齐手里也帮着提了两个礼盒,站在院门口,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他眼神躲闪,不太敢看温迎的方向。 显然,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又碰上温迎,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境下。 第三十一章 他们是同班同学 宋齐跟着夏美淑走进了周家客厅。 夏美淑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她一进去,就迫不及待地介绍道: “干爸,干妈,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宋齐!” 宋齐连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表现得斯文有礼:“伯父,伯母,你们好。初次登门,冒昧打扰了。”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太敢直视周父那双锐利的眼睛。 周母上下打量了宋齐一番,见他模样周正,戴着眼镜显得很斯文,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好好好!真是一表人才!和我们美淑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美淑这次调回来,原来是好事将近了啊!真好真好!” 夏美淑娇羞地低下头,轻轻跺了跺脚:“干妈~您说什么呢~” 坐在主位上的周父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如炬地看向宋齐:“小宋同志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齐赶紧恭敬地回答:“伯父,我在邮大历史系任教,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近现代史。” “嗯,”周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教书育人是份好工作,沉下心来做学问很好。” 夏美淑得意地笑了笑,目光扫过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苏婉清,好奇地问周母: “干妈,这位是……?是刘妈的女儿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苏婉清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堪,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周母连忙解释道:“哦,不是不是。这是婉清,苏婉清姑娘。之前你玉徵哥哥出事,多亏了婉清救了他,现在暂时住在家里。” 夏美淑这才像是恍然大悟,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眼神在苏婉清身上溜了一圈,意味不明。 她兴致勃勃地拿过放在地上的那些精美礼品袋,开始献宝似的往外拿礼物。 “干妈,你看,这是我特意从沪城给您带的上好的真丝布料,做旗袍最合适了!还有这个,是我挑了好久的珍珠项链,特别衬您的气质!干爸,这是给您带的顶级龙井,您尝尝喜不喜欢?” 她又拿出好几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还带了些沪城老字号的点心和那边难得一见的新鲜水果,给大家尝尝鲜!” 周母被哄得眉开眼笑,连声道:“哎呀你这孩子,真是太破费了!人来就好了嘛!” 她转头对厨房方向喊道,“刘妈!快把这些水果洗点端出来!再把小宝叫进来,就说奶奶这儿有好吃的点心!” 在院子里玩得正嗨的小宝,一听到“好吃的点心”这几个字眼,立刻毫不犹豫地扔下了心爱的自行车,屁颠屁颠地就朝着屋里冲。 温迎看着儿子那小吃货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也只好跟着一起走进了客厅。 温迎的出现,让正在兴高采烈展示礼物的夏美淑笑容僵了一下,也让宋齐更加不自在起来。 小宝迈着小短腿走到堆满精美点心和新鲜水果的茶几旁,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奶奶,似乎在征求同意。 周母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乖宝,想吃什么自己拿,都是小姑姑带来的,不用客气。” 夏美淑虽然心里对温迎母子膈应得很,但在周父周母面前,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附和道: “是呀,小宝,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吃哦。” 得到允许,小团子这才伸出手拿起一块做成小兔子形状的奶黄糕,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小家伙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显然很喜欢。 或许是因为觉得好吃,想要分享,他又拿了一块同样的糕点,转身走向站在稍远处的温迎,高高地举起小手,奶声奶气地说:“麻麻~吃~” 温迎看着儿子那纯真可爱的模样,心都要化了,连忙弯下腰接过那块小点心,温柔地笑道:“谢谢宝贝,小宝真乖。” 得到妈妈的夸奖,小宝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励,更加高兴了。 他又噔噔噔地跑回茶几旁,这次拿了两块不同的点心,一块塞进奶奶手里,一块塞进爷爷手里,嘴里还嘟囔着:“奶奶吃~爷爷吃~” 周父周母被孙子这贴心的举动哄得眉开眼笑,连声夸赞。 “哎哟,谢谢乖宝!” “我们小宝真懂事!” 小家伙分享上了瘾,又跑去找正在端水果出来的刘妈,硬塞给她一块,连站在一旁的周伯也没落下。 一时间,客厅里充满了长辈们欣慰的笑声和夸赞声。 只有苏婉清,看着小宝给每个人都分了点心,唯独绕过了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眼神暗了暗。 坐在夏美淑旁边的宋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此刻也明白了温迎的身份,心里五味杂陈。 为了缓解自己的不自在,他赶紧尬笑着开口夸赞:“小朋友真是懂事啊,这么小就懂得分享,真是个好孩子。” 然而,他这话刚一出口,旁边的夏美淑就冷淡地斜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警告,仿佛在责怪他多嘴。 温迎将夏美淑这个细微的表情和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冷笑。 她太了解夏美淑了,这个女人从来就不待见自己,连带着也不喜欢小宝。 尽管小宝长得几乎和周玉徵小时候一模一样,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们的父子关系。 但夏美淑内心深处,一直固执地认为小宝是温迎这个乡下女人不知用什么手段怀上的“野种”,玷污了她心目中完美无瑕的“玉徵哥哥”。 夏美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转向温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哎呀!温迎姐,我突然想起来!你是川省南坪县人,对不对?” 温迎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是。” 夏美淑立刻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巧合一样,惊喜地转向周母,语气夸张: “干妈!您说巧不巧!宋齐他也是南坪县的!跟温迎姐是正儿八经的老乡呢!” 周母虽然觉得这巧合有点突然,但还是顺着话头笑了笑:“是吗?那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何止是有缘分呀!”夏美淑一拍手,继续说道: “宋齐还跟我说呢,他和温迎姐初中都是南坪县中的,而且还是同班同学呢!干妈您说,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第三十二章 她是什么样的人 周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隐约觉得夏美淑这话里有话,但还是应和着,“哦?还有这层关系?宋齐还是迎迎的老同学呢。” 她看向温迎,眼神里带了一丝询问。 温迎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没有接话。 夏美淑见温迎不吭声,以为她是心虚了,脸上更加得意。 她故意蹙着眉,难为情地对周母说:“只是……干妈,我……我真是没想到,温迎以前在老家……竟然是那样的人……” 周母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美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迎迎以前怎么了?” 夏美淑声音拔高了些,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宋齐都告诉我了……温迎初中的时候,在学校里可是……可是名声很差的。她欺凌弱小,还偷过同学的东西,品行真是败坏呢……” 她的话一出,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周父和周母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就连站在一旁的苏婉清,眼底都控制不住地闪过欣喜和快意。她简直要忍不住为夏美淑叫好! 夏美淑见效果达到,更是趁热打铁。 “这还不算什么呢!宋齐还说温迎当初还对他……死缠烂打呢!因为宋齐他爸是校长,温迎就想攀上他们家的高枝,闹得特别难看,差点都被学校开除了!真是……真是不知羞耻!” 她这一番“爆料”出来,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宋齐虽然有点心虚,不敢看温迎,但夏美淑说的基本是“事实”, 他只能硬着头皮,配合地露出一种怜悯又鄙夷的表情,看向温迎,叹了口气,仿佛痛心疾首。 “唉,温迎,我也没想到……你当年走了歪路,现在竟然……竟然跑到京市来,用这种方式……行骗来了。真是……可悲啊。” 苏婉清在一旁听着,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拼命低着头才能忍住不笑出声,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 太好了!这下看温迎还怎么狡辩! 周家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名声扫地、品德败坏的女人! 周父面色铁青,目光锐利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温迎,声音低沉而威严:“温迎,他们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温迎身上。 温迎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已经在飞速盘算: 是干脆摆烂认下,还是死不承认? 承认了,周家会怎么做?不承认,又该如何反驳?宋齐这个“人证”在这里,似乎很难办…… 就在温迎思索对策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通往书房的走廊方向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需要对你死缠烂打?”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周玉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脸色冷峻,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直直地看向宋齐。 夏美淑一看到周玉徵,立刻激动地喊道:“玉徵哥哥!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你千万不要被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给骗了!她以前在老家……” 不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玉徵毫不留情地冷声打断。 “什么满嘴谎话的女人?夏美淑,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她就是你的嫂子。你不敬重她就算了,还带一个外人来侮辱诽谤她?我周玉徵的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妄加点评了?你在外面待了两年,就学了这些搬弄是非、口出恶言的东西?学的规矩都进狗肚子里了吗?!” 周玉徵这番话,说得极其不客气,毫不留情面。 夏美淑被他骂得瞬间懵了,脸上血色尽褪,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玉徵。 她心目中的“玉徵哥哥”虽然总是冷淡,但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过。 宋齐更是被周玉徵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场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周父在一旁看着,清了清嗓子,面色依旧严肃,但语气缓和了些,问周玉徵:“玉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美淑说的这些……” 周玉徵这才将目光转向父母,语气依旧冰冷,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爸,妈。你们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三年,难道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就凭着外人的几句空口白牙的诽谤,就要给她定罪?周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了?” 周父周母闻言,都陷入了沉默。 确实,这三年相处下来,温迎虽然有些懒散爱玩,但本质并不坏,心地甚至算得上单纯,对小宝更是全心全意。 她绝不像夏美淑口中那种会欺凌弱小、偷鸡摸狗、品行极其败坏的人。 更何况,她还为周家生下了小宝,这孩子聪明可爱,被教得很好。 周母率先缓和了脸色,带着歉意看向温迎:“迎迎,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突然听到……有点意外。你别往心里去。” 夏美淑见周母态度软化,顿时不甘心起来,急切地插嘴道: “干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种乡下出来的女人,最是会装模作样了!满嘴谎话,为了攀高枝什么都做得出来!她肯定是……” “够了!”周玉徵厉声打断她,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夏美淑,如果你是来做客的,周家欢迎。但如果你是来找茬生事,污蔑我妻子的,现在就请你立刻离开,周家不欢迎你。” 夏美淑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委屈的不行。 她从未想过,周玉徵会为了温迎这个女人,如此对她。 周母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住夏美淑的胳膊,语气也有些无奈: “好了好了美淑,少说两句。有些话没有真凭实据,确实不该乱说。玉徵他也是太着急了……” 夏美淑看着周玉徵那毫无转圜余地的冷硬态度,知道今天这状是告不成了,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怨恨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宋齐站在一旁,更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全程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而站在角落里的苏婉清,看着这场闹剧最终以周玉徵强势维护温迎而收场,心里简直怄得要吐血! 怎么会这样?! 明明就差一点了! 怎么又被温迎这个女人躲过去了?! 周玉徵竟然如此相信她护着她! 凭什么?!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第三十三章 三年前的调查 客厅里的对峙暂告一段落。 温迎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向挡在她身前的那个高大背影。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胀胀的,暖暖的,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种被人强势维护的感觉,对于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甚至潜意识里一直做好了被周家扫地出门准备的她来说。 陌生而又……令人心动。 怀里的小宝似乎被刚才大人们突然拔高的声调和紧张的气氛吓到了。 他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害怕,小脑袋埋进温迎的颈窝,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小声地哼哼着:“麻麻……怕……” 温迎连忙收回心神,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低声安抚:“不怕不怕,宝宝不怕,没事了……” 另一边,宋齐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夏美淑,又瞥了一眼气场骇人的周玉徵,哪里还敢再多待一秒。 他赶紧上前,半扶半拽地拉着还在抽噎的夏美淑,对着周父周母仓促地鞠躬道歉: “伯父伯母,对不起,今天打扰了,我们先告辞了……” 闹事的人走了,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些许尴尬和沉闷的气氛弥漫着。 周玉徵这才转过身,目光看向温迎,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句简单的询问:“没事吧?” 温迎摇摇头,刚想开口,一直沉默旁观的周父却突然说话了。 他的脸色依旧严肃,目光在周玉徵和温迎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沉声道:“玉徵,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周父不是周母,他身处高位多年,心思缜密,洞察力极强,绝不会因为儿子几句维护的话就完全打消疑虑。 周玉徵似乎也预料到了父亲会有此一举,他看了一眼温迎,点了点头:“好。”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书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周母、温迎和小宝,以及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的苏婉清。 周母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对温迎道:“迎迎,你先带小宝上楼休息吧。别多想,你爸他就是……就是问问情况。” 温迎知道周母这是在安抚她,她点点头,没说什么,抱着情绪已经平稳一些的小宝,转身也上了楼。 楼梯上,她能感觉到身后苏婉清那道如同毒蛇般冰冷不甘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背上,但她懒得理会。 此刻,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既有被维护的暖意,也有对过往那些糟心事被翻出来的烦躁,更有对书房里那场谈话结果的隐隐担忧。 周玉徵……他会相信夏美淑那些话吗? 他刚才的维护,是出于丈夫的责任,还是……真的相信她? 书房内,气氛凝重。 红木书桌上摊开着一些文件。 周父没有坐下,而是背着手站在窗前,沉默了半晌,才转过身看向站在书桌前的周玉徵。 “你的解释?”他问得言简意赅。 周玉徵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面对父亲的审视,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语气冷静而平稳: “她是我的妻子,是小宝的母亲。维护她的名誉和尊严,是我作为丈夫应尽的义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人,在家里,当着孩子的面,如此污蔑诽谤她而无动于衷。” 这个回答,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基于身份和责任的表态,而非出于个人情感的偏袒。 周父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走到书桌后坐下。 “玉徵,”周父的声音放缓了些,却更加沉重,“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是那么容易被人蒙蔽的傻子?” 周玉徵抬起眼,看向父亲,没有回答。 周父继续说道:“三年前,温迎突然大着肚子找到家里来,说怀了你的孩子。那时候你任务出事,音讯全无。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乡下姑娘,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怀疑?” “我当时就立刻派人去了她说的那个金陵村,详细调查了她的背景。”周父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调查结果……确实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说,很差。她的家庭、她在学校的风评、她做过的一些事……都让我无法接受,更无法相信你会看上这样的姑娘。” 周玉徵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些,面色复杂地沉默着。 这些,和他刚刚看到的那份文件内容,对上了。 “但是,”周父话锋一转,语气充满了无奈。 “不久后,她生下了孩子。那个孩子……小宝,他长得太像你了,几乎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那是你的种。” “那时候,外界都传言你飞机失事,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周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她生下来的,是周家当时唯一的血脉,是我的亲孙子!就冲这一点,无论她过去如何,无论我多么不情愿,我都必须把她留下来,给她一个名分,让孩子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周家的人。” 周玉徵静静地听着,他能理解父亲当年的抉择。 周父看着他,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至于你……你当初为什么会和她发生关系,甚至让她怀上孩子?这件事,我也秘密调查过很多次。但是始终一无所获。而唯一知道真相的你……” 周父顿了顿,看着儿子,“现在也失去了记忆。”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周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说实话,我也曾怀疑过你的看人眼光。以你的心性和挑剔,怎么会……但无论如何,这三年下来,她除了懒散贪享受些,在大事上还算安分守己,对小宝也是真心疼爱,把家里也……勉强算打理得不错。所以,我也就没有再深究过去的事。” 他最后总结道:“至于她曾经做过什么,是好是坏,既然已经过去了,只要她不触犯原则,不影响周家的声誉,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玉徵,” 周父的声音加重了几分,“你不一样。你现在回来了,你是她的丈夫。这件事,你需要自己好好想想,弄清楚。无论是过去的真相,还是你未来到底想怎么对待她和她代表的这段过去。周家,不能一直糊里糊涂。” 说完,周父挥了挥手,示意谈话结束。 周玉徵站在原地,父亲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 维护是一回事,但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他需要时间,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第三十四章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温迎给小宝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用柔软的毛巾把他裹成一个小粽子。 小家伙玩了一天,又经历了晚上的小风波,此刻已经哈欠连天,眼皮打架。 温迎抱着他,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了周母的卧室。 她轻轻敲了敲门,对正在整理床铺的周母说:“妈,小宝说今天想奶奶了,非要跟奶奶睡,是不是呀小宝?” 她说着,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手。 小宝迷迷糊糊地,听到妈妈的话,也很给面子地嘟囔了一声:“奶奶……睡……” 周母正觉得晚上因为夏美淑的事有些对不住温迎,心里正愧疚着呢,一见宝贝孙子主动要来陪自己睡,顿时心花怒放,所有的烦闷都一扫而空。 连忙接过小团子,笑得合不拢嘴:“哎哟我的乖孙!好好好,今晚就跟奶奶睡!奶奶给你讲最好听的故事!” 安顿好小宝,温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床边,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周玉徵维护她的那一幕,心跳莫名有些快。 没过多久,周玉徵就推门进来了。 他似乎刚从书房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思索的沉重。 温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今天……谢谢你替我说话。” 周玉徵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真诚的感激。 他沉默了一下,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嗯。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完,便径直走向衣柜,拿出换洗的睡衣就离开了,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谈。 虽然他的反应依旧有些冷淡,但温迎心里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甜滋滋的。 至少,他愿意站在她这边,这就够了。 温迎心情颇好地整理着床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周玉徵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 然而,他刚拉开浴室门,却意外地发现苏婉清竟然站在房间门口的走廊上,似乎正等着他。 周玉徵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睡衣领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语气淡漠地开口:“有什么事吗?” 苏婉清脸上带着担忧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玉徵哥……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我……我就是有点担心,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玉徵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玉徵哥,真的不是我故意要挑拨你和温迎姐的关系啊……我只是觉得,今天晚上夏小姐说的那些话……可能,可能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未必都是假的……” 她观察着周玉徵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毕竟,那个宋同志,他和温迎姐是实实在在的同学关系,应该……应该没必要撒这种很容易被拆穿的谎吧?这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周玉徵的面色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他盯着苏婉清,声音里带着一股冷意:“你也跟他们一个初中?一个班?” 苏婉清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是……我、我不是……” 周玉徵冷漠地打断她:“那你亲眼见过温迎对他死缠烂打了?还是亲眼见过她偷东西、欺凌同学了?” “我……我没有……”苏婉清被他的气势和连续的发问唬住了,一时语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周玉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疏离: “既然你没有亲眼所见,仅凭外人的几句闲话,就在这里捕风捉影,妄加揣测?我希望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周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子,毫不留情面,直接将苏婉清那点小心思戳穿。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回了房间。 走廊里,只剩下苏婉清一个人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脸色最终变得扭曲而狰狞,满眼都是不甘和嫉恨。 周玉徵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温迎侧身躺着,背对着他这边,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下,尽量不惊扰到她。 他刚调整好姿势躺稳,准备闭眼入睡,身旁原本“熟睡”的温迎却突然动了一下。 她像是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就滚进了他的怀里,脑袋习惯性地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不动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同床共枕,周玉徵的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靠近和这种睡梦中无意识的依偎。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手臂就已经熟练地抬起,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更安稳地搂进自己怀里。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带着沐浴后的淡淡馨香。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儿忽然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又像是憋了很久:“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周玉徵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有。” 温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身体也微微绷紧。 她紧张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然而,周玉徵停顿了一下,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说的却是:“今天夏美淑说的话,以及她带来的那个人的无礼,我很抱歉。” 温迎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周玉徵继续道:“她被家里惯坏了,口无遮拦,行事莽撞。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选择相信她? 或者说,他选择维护周家的体面,以及……她作为他妻子的体面? 温迎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但一种莫名的失落又涌了上来。 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赌气。 但周玉徵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仿佛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和回答。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那些悬而未决的疑问、那些不堪的过往,似乎都被暂时埋藏在了这片沉默之下,无人提及。 温迎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维护让她温暖,他的不问又让她感到不安。 第三十五章 情人节礼物 周玉徵刚走进研究院的办公室,就被一道过于晃眼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只见祁树清,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 一身崭新的藏青色西装,剪裁合体,裤线笔挺,连平日里有些乱翘的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抹了发蜡,油光水滑。 他脸上洋溢笑容,正拿着一个精美的纸袋,挨个给办公室里的女同事分发着小巧包装的巧克力。 女同事们笑着接过,纷纷打趣他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祁树清转了一圈,连坐在独立办公室里的周玉徵都没放过,乐呵呵地走过来,递上一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周大工程师,来一块?沾沾喜气?” 周玉徵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淡淡回绝:“谢谢,不用。我不吃甜食。” 祁树清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在意,直接把巧克力放在他桌角,笑嘻嘻地说: “知道你不吃,这是喜糖!拿回去给你家宝贝儿子吃啊!这可是进口巧克力,香江那边过来的,现在小孩都喜欢吃这种,甜而不腻!” 周玉徵结婚有孩子的事,在整个办公室乃至研究院都不是秘密。 这还得“归功于”之前一个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塞进来的女实习生。 那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看上了周玉徵的冷峻和才华,明知他有家室还死缠烂打,送饭送水,严重影响了工作秩序。 周玉徵不胜其烦,直接一封报告递到了上级那里,有理有据地陈述了情况。 结果没多久,那个实习生就被调离了技术岗位,去别的地方负责接待和打杂了。 自此,办公室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轻有为的周工不仅名草有主,而且极其维护家庭,不容任何人觊觎。 祁树清和周玉徵算是大学同学,关系还算不错。 之前周玉徵托人从国外给小宝买的那辆儿童自行车,就是走的祁树清的路子。 祁树清的姑姑早年嫁去了香江,姑父是做外贸生意的,因此他总能弄到些国内的紧俏货和进口商品。 周玉徵听到“喜糖”两个字,这才从资料上抬起眼,有些诧异地看向祁树清:“喜糖?你要结婚了?” 没听说这家伙有对象啊。 祁树清脸上立刻浮现两抹可疑的红晕,难得露出点羞涩的表情,搓着手道:“呃……还没……不过也快了,快了!” 周玉徵:“?” 快了是多久? 祁树清嘿嘿一笑,解释道:“就前两天,我去我二姨家吃饭,碰上有个姑娘来她家串门,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可爱,性格也好!我一看就……就那什么了!我二姨看出来了,答应这周末就帮我约人家姑娘一起吃个饭,正式介绍介绍!” 他说得眉飞色舞,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相亲”喜悦中。 周玉徵听完,一阵无语。 合着连对象都还不是,八字刚有一撇,连墨都没磨呢,这就开始发喜糖了? 这效率……未免也太超前了。 祁树清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凑近些,扯了扯自己笔挺的西装,充满期待地问: “欸,玉徵,你帮我看看,这身怎么样?我新买的,准备周末吃饭那天就穿这身,就今天这个造型,行不行?” 周玉徵难得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客观评价道:“嗯,挺好的。很精神。” 至少比平时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强多了。 祁树清得到肯定,更加高兴了,紧接着又抛出一个新问题: “还有啊,玉徵,我听说马上七夕情人节要到了,你说……我到时候要不要给人家姑娘送个礼物啊?这第一次正式见面就送礼物,会不会太唐突?要是送的话,送什么好呢?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他一脸苦恼地求助。 七夕节? 周玉徵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日历,好像确实是快到了。 但这个节日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概念。 祁树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经验丰富,又追问道:“对了玉徵!七夕你给嫂子准备什么礼物了?快跟我说说,让我参考参考!你送的肯定靠谱!” 周玉徵被问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礼物?他压根没想过这回事。 他单身二十多年,从未过过这种带有浪漫色彩的节日,和温迎的婚姻起始于一场意外和责任,之后又失忆,更谈不上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念头。 他顿了顿,有些干巴巴地回答:“……没准备。” “什么?!”祁树清的声音猛地拔高。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周玉徵,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木头: “你没准备?!七夕节啊!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这么重要的节日你居然不给你媳妇儿准备礼物?!周玉徵啊周玉徵!做你的女人真是……真是太心酸了!” 祁树清家境优渥,又受他姑父那边的影响,比较崇尚西方那套浪漫主义和节日送礼文化,觉得这是表达爱意和重视的重要方式。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周玉徵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周玉徵被他嚷嚷得有些头疼,皱了皱眉:“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当然有必要!”祁树清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感情是需要经营的,仪式感!懂不懂!算了算了,跟你这块木头说不通!”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做了决定: “这样!反正我看你今天也不忙,等下下班早点溜,我带你逛逛去!就去百货大楼!咱们一起去给嫂子挑个礼物,顺便也帮我参谋参谋送什么给那位姑娘好,两个人思考总比一个人纠结强。” 周玉徵本想拒绝,但想到他刚才那句“做你的女人太心酸”,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或许……或许准备个小礼物,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之前温迎也送过她一个皮带。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祁树清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却听到他“嗯”了一声。 祁树清顿时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包在我身上!保证给嫂子挑个她喜欢的!” 他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期待着下班后的“采购行动”了。 第三十六章 两个男人来购物 临近下班时间,周玉徵刚审阅完手头最后一份技术资料,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祁树清探进半个身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打了个响指:“玉徵!Let''s go!时间就是金钱!” 周玉徵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确实到了下班点。 他起身,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桌面,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跟着祁树清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刚走到外面的公共办公区,恰好碰到正抱着一叠文件的苏婉清。 苏婉清一看见周玉徵,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快步上前:“玉徵哥!你也下班啦?是回家吗?等等我一起呀?” 她被顾处长安排进研究院后,并没得到什么重要岗位,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闲职。 每天就是在各个办公室之间跑跑腿、递送一下文件材料,清闲得发慌。 周玉徵脚步顿住,看了她一眼,直接拒绝:“我暂时不回家,还有事,不方便。” 说完,便不再停留,和等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祁树清一起离开了。 只留下苏婉清一个人僵在原地,感受着周围同事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办公室里两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女同事的窃窃私语。 “欸,看见没?祁工又把周工拉走了?” “看见了,刚才祁工还跑来跟我嘚瑟,说他要和周工去百货大楼,给他那还没影儿的相亲对象和周工媳妇儿挑七夕礼物呢!” “噗!祁工那个大嘴巴,他要去相亲的事全办公室都快知道了!居然还拉上周工一起?周工那块冰山像是会挑礼物的人吗?” “谁知道呢……” 两个女人的闲聊声渐渐远去。 给温迎挑礼物? 七夕节? 周玉徵居然会为了那个女人去做这种事?! 苏婉清死死攥紧了拳头。 另一边,周玉徵和祁树清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京市百货大楼。 两个大男人一看就和这种闲逛购物场所格格不入的人,一走进商品琳琅满目的大楼,顿时有点茫然,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往哪个区域走。 售货员大姐看到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气质不凡,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两位同志,想看看点什么?需要我给您们介绍一下吗?” 祁树清正愁找不到方向,赶紧接口:“大姐,我们想给对象挑点礼物!您看有什么推荐的?” 他这话一问出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售货员大姐一听是给对象买礼物,眼睛瞬间亮了! 这种不经常逛街的男人,可是最好忽悠的对象了! “哎呦!给对象买礼物啊!两位同志真是有心了!来来来,这边请!” 大姐热情万分地将两人引到了服装布料和化妆品柜台区域,开始唾沫横飞地介绍起来: “同志您看这上海来的最新款的的确良衬衫,颜色多正!姑娘家穿上肯定精神!” “还有这杭州的丝绸纱巾,你看这花色,多时髦!搭衣服最好看了!” “再看看这个,万紫千红润肤脂!还有这牡丹牌的雪花膏!都是上海货,擦脸又香又滑,没有姑娘不喜欢的!” 祁树清被这一连串的推销搞得眼花缭乱,看看这个也觉得好,摸摸那个也觉得不错。 一时间陷入了选择困难症,抓耳挠腮地难以抉择: “玉徵,你说送衣服好还是送擦脸油好?这纱巾好像也不错……” 周玉徵却皱着眉扫过这些商品,他总觉得,这些东西似乎都差了点什么,不够特别。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首饰柜台。 玻璃柜台下,各种金银玉石饰品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璀璨的光泽。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被一块吊坠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金镶玉的平安扣吊坠。 白玉部分温润无瑕,被打磨得光滑细腻,周围用一圈精巧的金边包裹镶嵌,金玉交辉,看起来十分精致好看。 他想象了一下这块玉坠戴在温迎白皙纤细的脖颈上的样子…… 似乎,很合适。 “麻烦把这个拿给我看看。” 售货员见这位男同志如此干脆,立刻热情地取出吊坠。 周玉徵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质感很好,做工也精细。 “就这个吧,包起来。”他没有多犹豫,直接定了下来。 售货员喜出望外,这金镶玉的吊坠可不便宜! 没想到这位客人如此大方爽快! 她连忙手脚麻利地开票、包装,笑容更加灿烂了:“同志您真是好眼光!这玉坠寓意平安如意,您爱人肯定会喜欢的!” 另一边,祁树清在售货员大姐的强力推荐和下,最终也晕乎乎地买下了一条价格不菲的真丝纱巾和一套高档雪花膏礼盒。 与此同时,城西某个嘈杂破旧的小巷子里。 苏婉清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里弥漫着一股劣质烟酒和食物馊掉混合的难闻气味。 这是苏浩安租的房子。 自从他被招待所“请”出来后,就找了这么个便宜地方窝着。 本来苏婉清把自己食堂的那份工作让给了他,指望他能安分点,结果他干了没几天就嫌累嫌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多久就被管事的孙老太太骂得狗血淋头,直接给赶走了。 现在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伸手向苏婉清要钱。 苏婉清一进屋,就看到苏浩安四仰八叉地躺在乱糟糟的床上,睡得死沉,旁边还倒着几个空酒瓶子。 她气得踢了踢床脚,骂道:“苏浩安!你给我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床上的苏浩安毫无反应,只是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苏婉清嫌恶地皱紧眉头,本想再骂,却隐约听到他嘟囔的似乎是什么“温迎”…… 她心里猛地一动,屏住呼吸,凑近了些。 只听苏浩安在睡梦中,脸上露出猥琐而痴迷的笑容,断断续续地嘟囔着:“温迎……姐姐……真白……嘿嘿……老婆……我的……” 听着弟弟这不堪入耳的梦话,苏婉清脸上先是露出嫌恶和恶心,但随即,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第三十七章 生日礼物 吉普车行驶在傍晚的车流中,周玉徵专注地开着车,准备先送祁树清回家。 祁树清坐在副驾驶座上,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时不时摆弄一下手里那个装着丝巾和雪花膏的漂亮袋子,显然对今天的购物成果很是满意。 车子驶过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路边一家装潢考究的西餐厅格外显眼。 巨大的玻璃窗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穿着体面的客人们在优雅地用餐,门口甚至还有零星几个人在排队等候。 祁树清一下子来了精神,指着那家餐厅,语气兴奋地对周玉徵说: “欸!玉徵!快看快看!就是那家!永定路上个月新开的那家俄式西餐厅!听说味道特正宗,红菜汤、罐焖牛肉都是一绝!你看这人气,火爆得很呐!” 他咂咂嘴,一脸向往地畅想起来: “等我以后处上对象了,一定要带她来这儿吃一顿!啧啧,你想想,烛光、牛排、小提琴……多浪漫啊!没有姑娘能扛得住这个!” 周玉徵闻言,目光顺着祁树清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家西餐厅的门面确实很有格调,透着一种与周围国营饭店截然不同的异国情调和浪漫氛围。 他对此并无太多感觉,这种小资情调的东西向来不是他关注的范畴。 然而,就在目光扫过餐厅招牌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联想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他没有接祁树清的话茬,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视线,继续专注开车,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随意一瞥。 但这家餐厅的名字和位置,却已经被他不动声色地、清晰地记在了心里。 天色渐晚,周家小院里亮起了温馨的廊灯。 周玉徵停好车,手里捏着那个刚买回来的用红色丝带系好的小巧礼盒,心里莫名有些许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理了理外套,试图将盒子遮掩得更自然些。 刚走进院门,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 只见温迎正蹲在花坛边,陪着小宝追逐一只闪着微光的萤火虫。 小家伙咯咯笑着扑腾,温迎则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边,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晚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画面宁静而美好。 周玉徵的脚步顿了一下。 看着这一幕,他原本准备径直回屋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温迎抬起头,看见是他,眼睛弯了弯,很自然地打招呼:“回来啦?”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他那只微微藏在身侧的手上,好奇地问了句:“欸?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周玉徵下意识地将拿着盒子的手往后又藏了藏:“没什么,一点小东西。” 说完,他快步走进了家门,径直朝着二楼书房的方向去了。 温迎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眨了眨眼,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因为就在这一刻,小宝的注意力被花坛泥土里一条正在蠕动的毛毛虫吸引了,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抓! “哎呀!宝贝这个不能抓!” 温迎的注意力立刻被儿子全部吸引,赶紧拉住小家伙的手,语气紧张又温柔。 “这个虫子会咬手手的,咬了会又痛又痒哦!我们看看就好,不能摸,好不好?” 她耐心地引导着孩子,完全把周玉徵刚才那点不自然的举动抛在了脑后。 然而,这一切却被刚好从厨房出来准备倒垃圾的苏婉清看在了眼里。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到了周玉徵进门时手里那个红色礼盒。 苏婉清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闪过一丝深思。 联想到下午在办公室听到的闲言碎语,说周玉徵是跟祁树清去百货大楼给媳妇挑礼物了…… 难道,这盒子里装的,就是他要送给温迎的七夕礼物? 晚上苏婉清刚洗完澡走出浴室。 就在这时,她看见书房的门打开了,周玉徵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正拿着那个红色盒子。 看他的方向,似乎是正要往主卧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主卧的门也“咔哒”一声开了,温迎抱着换洗衣物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去洗澡。 苏婉清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做出了反应,快步迎了上去。 “玉徵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包装得好漂亮呀!是……是礼物吗?” 周玉徵脚步顿住,眉头蹙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 不料,苏婉清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用手捂住了嘴,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天啊……玉徵哥你……你居然还记得?明天是我的生日……这难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她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演得情真意切,“我……我好开心……真的……呜呜呜……” 周玉徵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婉清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周玉徵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红色盒子往苏婉清面前递了递: “……你不嫌弃的话……” 苏婉清心中狂喜,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表情,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那个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谢谢……谢谢玉徵哥!我真的很开心!真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送过我礼物……这是第一次……呜呜呜……” 周玉徵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便转身回了书房。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抱着礼物盒“喜极而泣”的苏婉清和完全愣在原地的温迎。 就在周玉徵书房门关上的下一秒,苏婉清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 她抱着那个红色的盒子,转过身,正好对上温迎错愕的目光。 苏婉清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仿佛才注意到温迎站在那里。 随即又立刻低下头,脸上飞起两抹红晕,什么也没说,抱着盒子快步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客房。 只留下温迎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生日礼物? 周玉徵给苏婉清买生日礼物?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傍晚周玉徵回家时手里拿着的难道就是……为什么要藏起来? 虽然理智上,她不断告诉自己,周玉徵可能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谢,送个生日礼物也…… 也算正常? 但是……但是心里那股又酸又涩、又闷又堵的感觉,却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生蔓延,完全不受控制。 她看着苏婉清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周玉徵书房紧闭的门,心里乱七八糟的。 第三十八章 嫉妒的焰火 办公室里,午休时间刚过,空气里还残留着午饭的味道。 黄嘉薇拖着自己的椅子凑到温迎工位旁边,托着腮帮子,唉声叹气,一脸愁容。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有气无力。 温迎正心不在焉地想着昨晚的事情,闻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午饭没吃饱?” “比没吃饱还惨!”黄嘉薇哭丧着脸,“我家里人,非要给我安排相亲!就这周末!” 温迎挑了挑眉,倒是没太意外。 这个年代,相亲依然是主流:“相亲怎么了?去看看呗,万一碰上合适的呢?” “我才不想去呢!”黄嘉薇撅起嘴,一脸抗拒。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多土啊!现在讲究的是自由恋爱!两个人看对眼,自然而然在一起,那才浪漫!被安排着去和一个陌生人吃饭,互相打量,跟谈生意似的,多尴尬啊!” 她越说越激动,但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垮下肩膀: “可是……我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我妈说对方家里条件挺好的,父母都是干部,小伙子本人也在机关单位工作,挺稳重的……我怕我要是死活不去,他们面子上过不去,也为难……” 温迎看着她这纠结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放下笔,安慰道: “那就别想那么复杂。就当是出去吃顿饭,多认识个朋友。合眼缘就聊聊,不合眼缘吃完饭就撤,谁也没规定吃顿饭就必须成,对吧?没必要有太大心理压力。” 黄嘉薇听了,觉得有点道理,情绪稍微好转了些,点点头: “嗯……你说得对,就当是蹭顿饭吃!反正周末我也没事干。” 但她随即又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兴奋起来,压低声音说: “不过……唉!要是人人都能像陈佳丽那样,相个亲都能相到贺部长儿子那种级别的绝色男人,那别说一顿饭了,天天让我去相亲我都心甘情愿!哈哈哈哈!” 温迎忍不住调侃她:“之前不知道是谁,还在笑话陈佳丽相亲的时候打扮得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也开始做这种白日梦了?” 黄嘉薇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了几声,脸有点红:“嘻嘻嘻……我那不是开玩笑嘛!不过说真的,贺为京那长相那气质,确实没得挑啊!也难怪陈佳丽那么积极……”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凑近了些。 “哎,对了温迎,你没发现陈佳丽最近脾气特别暴躁吗?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昨天我去交份材料,就格式有个地方忘了空两格,被她揪着叨叨了快十分钟!” 温迎经她这么一提醒,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好像是有点。这两天她脸色是不太好,跟谁都欠她钱似的。” 她交材料的时候也感受到了陈佳丽那种不耐烦的挑刺。 黄嘉薇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神秘兮兮地分享她听来的小道消息: “我听说啊!还不是因为相亲那事儿没成!人家贺公子压根没看上她,见面吃了顿饭就没下文了。” 她撇撇嘴,带着点幸灾乐祸和分析的口吻:“想想也是,人家贺为京是什么人?部长的公子,自己又是留过洋回来的外交官,见多识广,眼光得多高啊?怎么可能瞧得上陈佳丽那种咋咋呼呼、全靠家里背景的?” 温迎听着,无奈地笑了笑,对于黄嘉薇这种把男人捧得太高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 “你也不用把他抬得那么高。他们俩能坐到一块相亲,说明双方家长至少是互相知根知底、觉得门第相当的。成不成是两个人的缘分和感觉问题。” 黄嘉薇耸耸肩:“也许吧。反正她现在心情不好,咱们尽量躲着点她,别触她霉头就行。”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回归到自己的烦恼上,“唉,也不知道我妈给我找的那个,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千万别是个书呆子或者老古板啊!” 温迎看着她重新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 下午时间,研究院里相对清闲。 苏婉清看着食堂今天送来的水果里有一些水灵灵的大桃子,看起来格外诱人。 她心思一动,精心挑选了几个最大最红的,仔细洗干净,用一个干净的白瓷盘子装着。 她想着,正好可以给周玉徵送过去,既能表现自己的体贴周到,又能找个由头去他办公室转转,说不定还能多说上几句话。 她端着桃子,脚步轻快地朝着周玉徵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周玉徵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抬手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苏婉清的手顿在半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放心吧玉徵!哥们儿办事,靠谱!我已经托我朋友帮你订好了那家西餐厅最好的双人位了!就七夕那天晚上!保证安静又有情调!到时候你直接带着嫂子去就行了!” 西餐厅?七夕?嫂子? 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苏婉清的耳朵里,她的心猛地一沉。 紧接着,周玉徵的声音响起:“行。谢了。” 祁树清似乎很得意,语气揶揄: “小意思小意思!不过真是没想到啊周玉徵!平时看着跟块冰山似的,原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浪漫主儿!居然偷偷摸摸要给嫂子这么大一个惊喜!还知道带人家去吃西餐!” 周玉徵对于祁树清的这番调侃,没有否认。 这无声的默认,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让苏婉清感到窒息。 七夕节!西餐厅!浪漫晚餐! 周玉徵居然还私下托人预订了西餐厅位子,就为了和温迎一起过节。 凭什么?!温迎那个女人凭什么能得到他这样的对待?! 苏婉清端着盘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又是温迎!永远都是温迎! 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周太太位置,抢走了周父周母的关爱,现在连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不敢奢望的那点关注,也要全部抢走! 办公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但苏婉清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脸色煞白,眼神阴沉得可怕,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婉的表情。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脚步凌乱地离开了周玉徵的办公室门口。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绝不能让温迎如愿! 第三十九章 危机降临 接连两天,温迎对周玉徵的态度都降到了冰点。 早上吃饭时目不斜视,晚上回家直接上楼陪孩子,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周玉徵几次想开口,都被她那副“莫挨老子”的冷淡模样给堵了回去,心里又是困惑又是莫名烦躁。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这天早上,周玉徵看着温迎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便主动开口,声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缓和:“我送你过去吧。” 他想借着路上这点独处时间,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温迎正弯腰亲了亲宝贝儿子的小脸蛋,温柔地叮嘱:“宝宝在家要乖乖听奶奶的话哦,妈妈下班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一转头面对周玉徵,她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疏离的客气。 她看也没看男人一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只是淡淡地对周母说了句:“妈,我走了。” 然后便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留下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周玉徵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完全搞不懂这女人又在闹什么脾气。 站在一旁的苏婉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立刻抓住机会,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容,走上前柔声道: “玉徵哥,你是要去研究院吗?正好顺路,能捎我一段吗?今天好像要下雨,我怕走路来不及……” 周玉徵正在为温迎的态度憋闷,看着温迎已经走远的背影,又不好追上去强拉硬拽。 此刻苏婉清提出请求,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上车吧。” 苏婉清心中一喜,赶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感受着车内属于周玉徵的清冽气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周玉徵沉默地启动了车子,吉普车驶出大院,与步行离开的温迎背道而驰。 他看着窗外那个越来越小的倔强背影,心里的烦闷更深了。 另一边,温迎憋着一肚子气,闷头走在上班的路上。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带来一阵寒意,也吹得她心里更加萧瑟。 她知道自己可能有点无理取闹,或许那礼物真的只是个误会。 但一想到周玉徵把那么精致的礼物盒子给了苏婉清,而苏婉清那副得意娇羞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地火冒三丈,心里酸涩得要命。 就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她越想越气,脚步也越来越快,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帽檐下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她的背影。 为了节省时间,温迎前两天发现了一条可以更快到达外交部的小路,只是需要穿过一条相对偏僻、没什么人走的旧巷子。 平时她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今天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拐进了巷口。 巷子很深,两旁是斑驳的老墙,偶尔有几扇紧闭的后门。 阳光被高大的建筑遮挡,巷子里显得有些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杂物堆积的陈旧气味。 秋风穿过狭窄的巷道,发出“呜呜”的声响,听起来有点瘆人。 温迎裹紧了外套,心里开始有点发毛,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她走到巷子中段,一处堆放着废弃木箱的拐角时。 一个散发着霉味的麻袋毫无预兆地从她头顶罩下,瞬间剥夺了她的所有视线。 “唔!”温迎惊恐地想要尖叫,却被粗糙的麻袋布料堵住了口鼻,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她拼命挣扎,手脚胡乱踢打,但袭击者的力气极大,轻易地就制住了她的反抗。 紧接着,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敲击了一下。 温迎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和挣扎瞬间中断,彻底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温迎在一片冰冷和颠簸中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意识。 头像是要裂开一样疼,后颈更是火辣辣的痛。 她发现自己正被人粗暴地拖行着,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身体,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到疼痛。 她的手脚都被粗糙的绳子捆绑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恐惧瞬间袭上心头,她被绑架了! 是谁?为什么要绑架她?为了钱?还是…… 没等她想明白,拖行停了下来。 她被人像扔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得她生疼。 头上的麻袋被猛地扯掉,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到处堆满了积满灰尘的货架和破旧机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只有高处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些许微弱的光线。 而站在她面前,正用一种猥琐和得意目光打量着她的男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苏浩安! 他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裤,嘴里叼着烟,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蹲下身,用油腻的手指捏住温迎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哟!醒啦?温迎大小姐,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呀?” 苏浩安的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恶意,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她身上游走。 温迎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浑身冰凉。 竟然是他!苏婉清的弟弟!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苏浩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绑架是犯法的!周家不会放过你的!” 她试图用周家的权势吓住他。 然而,苏浩安非但不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温迎脸上。 “周家?哈哈哈!周家算个屁!等老子玩够了你,你觉得周家那种高门大户,还会要一个被老子玩烂了的破鞋吗?到时候恐怕恨不得把你扫地出门吧!哈哈哈!” 他的话语污秽而恶毒,充满了有恃无恐的疯狂。 温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绝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苏浩安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侵犯,更是要彻底毁了她! 看着苏浩安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温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她知道,此刻害怕和求饶都没有用,只会让这个变态更加兴奋。 她必须冷静!必须想办法自救!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这个废弃的仓库,寻找着任何可能逃脱的机会或者可以利用的工具,同时努力拖延时间: “苏浩安,你姐姐知道你这么干吗?她不会允许你……” “少他妈提我姐!”苏浩安不耐烦地打断她,眼神变得更加凶狠。 “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等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把我怎么样?说不定还得谢谢我替她除了你这个眼中钉呢!” 他的话让温迎的心更冷了一分。 看来苏婉清至少是知情,甚至很可能是默许的。 苏浩安似乎失去了耐心,掐灭了烟头,朝着温迎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淫笑: “别废话了!让老子好好疼疼你……啧啧,这城里娘们就是细皮嫩肉……” 第四十章 唯有自救 仓库里弥漫着灰尘和绝望的气息。 苏浩安淫猥的笑声和一步步逼近,温迎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男人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强迫自己压下恶心和恐惧。 “等一下!” 苏浩安的脚步顿住,挑眉看着她,似乎很享受她这种“垂死挣扎”的姿态: “哦?小美人还有什么遗言?或者说……等不及想求哥哥疼你了?” 温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你……你想玩,总得先把我松开吧?这样绑着,多没意思……一点也不舒服。” 她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顺从又带着点暗示。 苏浩安闻言,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警惕:“松开你?你当我傻呢?松开你你不就跑了吗?绑着照样能让你舒服!老子技术好得很!” 他说着,又往前逼近一步。 温迎心里一沉,但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鄙夷和嫌弃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声音也拔高了些: “哈?不是吧?你一个大男人,连个手脚被绑着的女人都压不住?还得靠着绳子才能成事?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就这点本事?真是……让人失望。” 她这话语里的轻蔑和嘲讽,精准地刺中了苏浩安那点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尤其是被女人看不起! 果然,苏浩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怒火混合着被挑衅的欲望升腾起来。 他看了看被绑着手脚、孤立无援的温迎,又看了看这偏僻无人的废弃仓库,心里那点警惕被膨胀的自信和色欲压了下去。 他想着左右不过是个弱女子,就算松开手脚,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乐意陪她玩玩,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最后还不是要求着自己。 “妈的!臭娘们!嘴还挺硬!” 苏浩安骂骂咧咧地走上前,粗暴地扯开捆住温迎手脚的绳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男人!等会儿可别哭着想求饶!” 手脚一获得自由,腕骨处被磨擦的疼痛感瞬间传来,但温迎根本顾不上这些。 就在绳子松开的刹那,她猛地弹起,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一滚,迅速爬了起来,转身就往仓库大门的方向冲去。 苏浩安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愣了一下,随即暴怒:“操!敢耍老子!” 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扯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精瘦却布满污垢的上身,像头被激怒的野兽般扑了过来,“看你往哪儿跑!” 温迎心脏狂跳,她拼命跑到仓库大门前,用力去拉那扇沉重的铁门。 果然被一把大锁从外面锁死了,根本拉不动! “哈哈哈!”苏浩安追了上来,手里晃荡着一串钥匙,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得意和残忍。 “跑啊!怎么不跑了?门早就被老子锁死了!今天你就是老子砧板上的肉!” 绝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温迎眼底闪过的是破釜沉舟的狠厉。 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眼神冰冷地看向步步逼近的苏浩安,声音因为恐惧和决绝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苏浩安!这是你逼我的!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说罢,她猛地弯腰捡起一根半米多长、手腕粗细的木棍。 她双手紧紧握住木棍,摆出了一个略显生疏的防御姿态。 前世大学时,为了减肥和防身,她体育课选修的就是跆拳道,虽然只是花拳绣腿,但基本的发力姿势和反应速度还是留下了一些肌肉记忆。 苏浩安看着她这架势,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嘲笑: “哟嗬?还想跟老子动手?拿根破木头就想逞英雄?真是不自量力!” 他根本没把温迎放在眼里,狞笑着直接扑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抢她手里的木棍。 温迎咬紧牙关,看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棍朝着苏浩安的手臂狠狠挥去。 “啪!”木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苏浩安的小臂上,发出一声闷响。 “嗷!”苏浩安痛呼一声,没想到温迎真敢动手,小臂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和麻木感。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他。 “妈的!贱人!给脸不要脸!” 他彻底失去了戏耍的耐心,眼中凶光毕露,不顾手臂疼痛,猛地发力,一把抓住了挥来的木棍另一端,用力一扯。 温迎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他抗衡,木棍瞬间脱手,被苏浩安抢过去狠狠扔在了地上。 “看你还有什么招!”苏浩安恶狠狠地骂道,再次扑上来,一把将温迎重重地压倒在地!冰冷的灰尘瞬间呛入她的口鼻。 男人的体重和凶悍的气息几乎将温迎压垮,她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却如同蚍蜉撼树。 苏浩安得意地笑着,一只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另一只手试图控制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温迎的右手在冰冷的地面上胡乱摸索着,抓到了一把混合着沙砾和灰尘的颗粒物。 她想也没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把沙土猛地朝着苏浩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狠狠扬了过去。 “啊!我的眼睛!操!什么东西!” 沙土和灰尘瞬间迷了苏浩安的双眼,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温迎的手,捂住眼睛痛苦地咒骂起来,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温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力猛地将压在她身上的苏浩安推开。 苏浩安正眼睛剧痛,猝不及防被推开,踉跄着向后倒去。 温迎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目光瞬间锁定被苏浩安扔在一旁的那根木棍……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捡起那根木棍。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眼底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双手高高举起木棍,用尽前世今生所有的力量和愤怒,朝着刚刚勉强站稳、还在揉着眼睛骂骂咧咧的苏浩安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木棍与头骨撞击的触感清晰地传到温迎手上,震得她虎口发麻。 “呃啊——!”苏浩安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后脑勺瞬间鲜血淋漓,温热的血液甚至溅了几滴到温迎的手上和脸上。 他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惊恐。 随即像一滩烂泥一样,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发出嗬嗬的怪声,眼看是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温迎的心脏疯狂跳动,她看着地上抽搐的苏浩安和棍子上刺目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和后怕席卷而来。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猛地扑向那串掉在地上的钥匙,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钥匙。 她哆哆嗦嗦地捡起钥匙,踉跄着冲到仓库大门前,对着那把大锁,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尝试着。 “咔嚓!” 终于,在试到第三把钥匙时,锁芯传来了清脆的弹开声。 温迎几乎喜极而泣,她用力拉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外面冰冷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 她不敢再看身后的男人,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 命运的戏弄 温迎踉跄着跑出几步,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凉的废弃厂区。 四周是破败的厂房,杂草丛生,空无一人,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温迎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似乎有车声传来的大致方位跑去。 天空愈发阴沉,乌云低垂,仿佛随时都要压下来。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幕,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瞬间就将温迎浇了个透心凉。 温迎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咬紧牙关,冒着瓢泼大雨,朝着大路的方向艰难前行。 视线被雨水模糊,加上内心的极度恐慌和身体的虚弱,温迎一个不慎,右脚猛地踩进一个水坑,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她痛呼一声,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温迎疼得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真的好想停下来,好想就这样瘫倒在地。 但是不行! 苏浩安可能还没死,他可能会追上来,或者有他的同伙,她不能停! 她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忽略脚踝和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一瘸一拐地,继续在暴雨中艰难前行。 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绳索磨破的地方,被雨水一浸,更是火辣辣地疼,后颈被击打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在她体力即将耗尽的时候,前方荒凉的景象终于开始发生了变化。 破败的厂房逐渐被一些低矮的民居取代,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偏僻,但至少有了人烟的气息。 又坚持着走了一段路,她看到在前方一个路口拐角处,伫立着一个绿色的公用电话亭。 温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那个电话亭。 躲进了狭小的空间暂时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雨,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她浑身湿透,不停地滴着水,冷得瑟瑟发抖。 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衣服的口袋。 万幸,口袋里居然还剩下几个硬币。 打给谁? 报警?可是……苏浩安现在生死未卜,如果死了……她算不算防卫过当? 警察会相信她吗?周家会不会觉得她惹了天大的麻烦?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最终,在一片混乱和恐惧中,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周玉徵。 她颤抖着手指,拿起冰冷的电话听筒,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并顺利被转接员转接到空军研究所。 一个公式化的女声传来:“您好,这里是空军研究院总机,请问您找哪位?” 温迎的声音因为疼痛带着明显的颤抖:“您、您好,同志,我……我是周玉徵同志的妻子,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找他,麻烦您帮我转接一下他的办公室,或者……或者能直接找到他本人吗?非常紧急!” 总机接线员听到是周工家属,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周工妻子?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帮您转接到他办公室。” 温迎紧紧握着听筒,屏住呼吸,祈祷着周玉徵此刻就在办公室。 电话很快被转接,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研究员。 “喂,您好,找哪位?” “您好,我找周玉徵,我是他妻子,有急事!”温迎急切地重复道。 “哦,找周工啊,您稍等,他办公室好像没人,我帮您去看看他在不在实验室或者会议室。”男研究员倒是很热心。 “好的,谢谢您!非常感谢!”温迎连声道谢,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男研究员放下电话,起身正准备出去找周玉徵。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恰好碰到了正抱着一叠文件经过的苏婉清。 “小张,急匆匆的干嘛去呢?” 被称为小张的研究员顺口答道:“哦,苏同志啊,正好,周工他爱人来电话了,说有急事找,周工在开会吗?” 苏婉清心里猛地一咯噔。 温迎居然打电话找到这里来了?她不是应该被…… 她主动上前一步,语气自然地说道:“哎呀,他正在开会呢,这会儿肯定不方便接电话。等会儿会议结束,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他。” 小张研究员本来也就是顺手帮忙,见苏婉清这么主动揽过去,便也没多想:“那行,那就麻烦苏同志你了啊! 苏婉清看着小张离开,脸上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 电话那头的温迎正焦急地等待着,听到听筒被拿起的声音,立刻急切地问:“喂?是周玉徵吗?” 然而,传来的却是小张研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 “呃,周工他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现在实在不方便接电话。要不您晚点再打过来,或者留下口信,我们转达?”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温迎瞬间从头凉到脚。 她急忙想再说些什么:“同志!我真的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能不能麻烦您……” “抱歉啊同志,会议真的很重要,不能打扰。” 小张研究员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随即听筒里就传来了忙音——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温迎不死心,颤抖着手,再次拿起听筒,拨通了周家的电话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人接听。 怎么会没人?刘妈呢?周母呢?小宝呢? 温迎猛地想起来,今天大院里有一户人家娶媳妇,摆了喜宴,周母早就说了要带着小宝和刘妈一起去吃席沾沾喜气。 这个时间,家里根本没人! 巨大的懊恼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看着手里仅剩的最后两枚硬币,温迎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一咬牙,再次拨通了研究院总机的号码。 电话接通,转接,这次接听的似乎还是那个小张研究员。 温迎不再客气: “同志!我还是周玉徵的爱人!我现在有性命攸关的重要事情!必须立刻、马上让周玉徵同志来接电话!请立刻去找他!” 小张研究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唬住了:“啊?性命攸关?您、您别急,我这就去找!这就去!” 他放下电话,再次急匆匆地跑出办公室。 这一次,他直接跑向了会议室。 然而,就在几分钟前,苏婉清故意在楼梯转角处,一脚踩空。 “啊——”苏婉清重重地摔倒地,抱着自己的右脚脚踝,脸色瞬间煞白。 这一次,她是真的扭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几乎是同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周玉徵和几个同事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听到了苏婉清的哭泣声。 “怎么了?”周玉徵眉头一蹙,走过去。 只见苏婉清瘫坐在地上,右脚踝肿了起来,她哭得梨花带雨。 “玉徵哥我好疼……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脚好像断了……好疼啊……” 周玉徵看着她迅速肿起的脚踝,只好先将人送去医院。 第四十二章 错过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小张研究员才赶过来,一脸焦急:“周工呢?他爱人又来电话了,说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 另一个还没走的同事指了指外面:“刚走,苏婉清同志从楼梯上摔下来,脚伤得很重,周工紧急送她去医院了。” “啊?这……”小张研究员傻眼了。 他只好跑回办公室,再次拿起那部还在等待的电话,语气无奈: “女士,实在不好意思,刚刚苏婉清同志脚扭伤了,周工带她去医院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你报公安吧。” 说完,他再次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再次传来,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出去了?带着苏婉清去医院看病了? 苏婉清…… 他现在在陪着苏婉清? 她机械地放下了听筒,僵立在狭小冰冷的电话亭里,外面是哗啦啦的暴雨声,内心却是一片死寂的绝望。 温迎失魂落魄地推开电话亭的门,踉跄着走了出来。 冰冷的雨水再次无情地浇打在她身上,却远不及她心中的万分之一寒冷。 她不能在这里等死,她必须想办法求救。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朝着不远处的民居挪去。 她想找一户人家,求他们帮帮忙,哪怕只是报警…… 然而,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物仿佛在旋转。 终于,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泥泞的水洼里。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打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周玉徵……苏婉清……难道他们才是命中注定的良缘吗? 她这三年的费尽心机……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 她的宝贝小宝……还那么小,那么乖……如果妈妈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一行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秒,恍惚间,似乎听到一个女孩的惊呼声,穿透了哗啦啦的雨幕: “天呐!沉律师!快看!那边……那边地上是躺着一个死人吗?!” …… 大院里,此刻还残留着些许喜庆后的余温。 周母和刘妈抱着小宝,刚从孙参谋长家吃完喜酒回来。 孙家大儿子今天结婚,婚礼办得热闹又体面,席面上都是好菜,宾客尽欢。 小宝的小口袋里塞满了新娘子给的喜糖,小脸吃得红扑扑的。 然而,在回家的路上,小家伙却不知为何,突然就蔫了下来,小嘴巴撅得老高,情绪明显低落,趴在奶奶肩头,闷闷不乐。 周母察觉到了孙子的不对劲,慈爱地摸着他的小脑袋问:“哎哟,奶奶的乖宝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高高兴兴的吗?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玩累了?” 小宝把小脑袋埋得更深了,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小声嘟囔:“要麻麻……想麻麻了……” 周母只当他是玩累了撒娇,笑着安抚道:“好好好,想妈妈了,妈妈等会儿下班就回来了,奶奶让刘妈给小宝做你最爱吃的鸡蛋羹好不好?” 一行人说着便回到了家。 周母刚把外套挂好,就听见书房里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谁往家里打电话?”周母有些疑惑,她示意周伯去接一下。 周伯应声进了书房,拿起电话:“喂,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急切的声音,背景音还有些嘈杂:“喂?您好!请问是温迎同志家吗?” 周伯愣了一下,答道:“是的,这里是周家。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黄嘉薇听到确认,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语气依旧焦急: “太好了!总算打通了!您好!我是温迎在外交部的同事,我叫黄嘉薇。我想问一下,温迎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她一直没来上班,我们组长让我打电话问问情况呢!” “没来上班?”周伯闻言,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不会啊,少奶奶今天早上吃完早饭,说是去上班了呀?早就出门了。” “什么?!早就出门了?”黄嘉薇的声音瞬间拔高。 “可是……可是她真的没来啊!我们还以为她生病了,会不会……会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黄嘉薇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周家激起了千层巨浪。 人不见了,温迎不见了。 周家人此时才开始慌张。 电话挂断后,周伯又赶紧拨通了研究所的电话,得知了周玉徵带着苏婉清去了医院。 周母在一旁听着,心急如焚,又气又急:“这……这都什么事啊!婉清好端端的怎么又把脚给崴了?还偏偏是这个时候!玉徵也真是的……”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周母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对周伯吩咐道:“你赶紧打电话通知老周,把情况跟他说一下,我去医院,我得赶紧找到玉徵,迎迎不见了,这可是大事!” 一直安静待在刘妈怀里的小宝,似乎也感受到了家里骤然紧张恐慌的气氛,尤其是听到“妈妈不见了”。 他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伸着小手非要往周母那边扑:“奶奶!找麻麻!小宝要麻麻!呜呜呜……” 周母本来不想带他去医院添乱,但小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肯松开奶奶,怎么哄劝都没用。 周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好好,奶奶带你去找妈妈,刘妈!快,抱着小宝,跟我上车!我们去医院!” 一行三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敲击着地面,也打在昏迷不醒的温迎身上。 她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躺在泥泞中。 沉祈月走到温迎身边蹲下身,他伸出手指按压在温迎的颈侧,感受到那极其微弱的脉搏。 他抬起头,看向旁边撑着伞的女人,丢去一个嫌弃的眼神:“没死呢,还有气。别咒人家。” 吴晓闻言,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Sorry啊老板,雨太大没看清,我还以为……” 她赶紧把伞又往沉祈月那边挪了挪。 沉祈月没再理会她,眉头微蹙,仔细查看了一下温迎的情况。 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额角和手脚都有擦伤和捆绑的痕迹,脚踝处肿胀异常,显然不是简单的意外。 他避开她的伤处,便将昏迷中的女人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吴晓赶紧小跑着跟上,抢先一步打开后车门。 沉祈月小心翼翼地将温迎安置在后座,自己则快速坐进了驾驶位。 “京市的医院在哪?指路。”沉祈月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声音冷静地询问副驾驶上的吴晓。 吴晓赶紧指路。 黑色轿车划破雨幕,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四十三章 那一刻擦肩而过 周母抱着还在小声抽噎的小宝,心急如焚地赶到了距离研究院最近的这家医院。 诊疗室里,护士正在给苏婉清上药包扎。 苏婉清的右脚踝确实肿得老高,看起来伤得不轻,她时不时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周玉徵坐在门口的塑料长凳上,手指揉着发胀的眉心,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但基本的道义让他不能把受伤的苏婉清一个人扔在医院。 苏婉清一边配合着护士,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门口那个冷硬的背影,心里交织着怨恨和得意。 怨恨的是,周玉徵的差别对待如此明显。 当初温迎只是崴了下脚,他就能那么紧张地抱着她上楼,亲自给她揉药酒。 而自己这次是真真切切摔伤了,肿得这么厉害,他却连扶都不愿意扶一下。 竟然直接从研究院杂物间找了根不知道谁用过的旧拐杖给她。 让她一个人拄着拐,狼狈不堪地自己走下楼梯,自己爬上吉普车。 一路上连句像样的关心都没有。 但得意和兴奋很快压过了怨恨。 因为她想到,此时此刻,她的好弟弟苏浩安,很可能已经得手了。 温迎那个贱人,现在恐怕正在某个肮脏的角落里遭受折磨,甚至可能已经…… 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要温迎消失,周玉徵迟早会是她的。 受这点小伤,简直太值了! 就在苏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周母终于找到了周玉徵。 “玉徵!”周母的声音慌张,她快步走到儿子面前,急切地说道,“不好了!迎迎不见了!” 周玉徵猛地抬起头:“不见了?什么意思?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去上班了吗?”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周母急得语速飞快:“是啊!可是刚才外交部打电话到家里,说迎迎今天根本没去上班。老周已经通知你爸了,我这赶紧来找你,想着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儿了?早上……早上是你送她去的吗?” 周母还抱着一丝希望。 周玉徵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地涌上心头。 他失落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没有……早上她……我没送成……” 此刻,无尽的后悔和自责开始啃噬他的心。 如果他当时坚持送她…… 周母一听,脸色更加苍白:“那……那肯定是出事了!得赶紧报公安,必须马上报公安!” 周玉徵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凝重,“妈,您先别急,我这就去……” 周母、周玉徵、抱着小宝的刘妈,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失踪的温迎身上,焦虑和恐慌笼罩着他们。 谁也没有再去留意诊疗室里那个眼神闪烁,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的苏婉清。 一行人急匆匆地朝着医院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准备立刻去公安局报案。 然而,就在他们匆忙穿过医院嘈杂的挂号大厅时,另一侧急诊室的入口,沉祈月正抱着昏迷不醒的温迎,在吴晓的引导下,快步走了进来。 大厅里人来人往,焦急的病患和家属挡住了视线。 周玉徵一心只想着尽快去公安局,周母和刘妈也满心焦虑,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就在几步之遥的另一条通道上,那个他们正在疯狂寻找的人,正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与他们擦肩而过。 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充满了焦急的错过和未知的交汇。 …… “妈——!!!” 一声凄厉的童声尖叫,在人群中响起。 小宝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原本蔫蔫的他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在刘妈怀里拼命挣扎。 小身体用力地朝着侧后方倾斜过去,胖乎乎的小手指死死地指向那边,眼泪瞬间决堤:“麻麻!是麻麻!哇——!!!” 周玉徵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叫住,下意识地顺着小宝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陌生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怀里似乎横抱着一个人,正要往急诊室的方向走去。 那个背影很快就要被人流挡住。 而小宝,正是朝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伸出小手,仿佛想抓住什么,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憋得通红。 刘妈差点都要抱不住了。 周玉徵的心猛地一跳,这时那个男人转过了身,一瞬间,被他抱在怀里那个人的脸,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苍白如纸,沾满泥污,额角还有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双眼紧闭,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一个破碎的娃娃。 周玉徵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温迎!!!”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他看着那个陌生男人怀里奄奄一息的温迎,心脏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手就想要从对方怀里接过温迎,声音沙哑:“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然而,沉祈月却敏锐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周玉徵的手。 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戒备,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语气冷静:“你是谁?” “我是她丈夫。”周玉徵眼睛死死盯着昏迷不醒的温迎,心急如焚,“你快把她给我。” 沉祈月闻言,眉头微蹙,并没有立刻松手,反而抱得更稳了些: “抱歉。她现在昏迷不醒,无法确认你的身份。我不能随便把她交给一个陌生人。” “你!”周玉徵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却又无法反驳。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周母和刘妈抱着哭得快要晕过去的小宝也赶了过来。 周母一眼看到沉祈月怀里那个浑身是伤的人,吓得差点晕过去:“迎迎!我的天啊!迎迎这是怎么了?!” 小宝看到妈妈那副样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挣扎着要扑过去: “麻麻!麻麻你怎么了!哇——抱抱!小宝要麻麻!” 好在,这边的骚动终于引来了医生和护士。 “让一让!让一让!病人什么情况?”几名医护人员推着平车快速跑了过来。 沉祈月见状,立刻小心地将温迎安置在平车上。 医护人员迅速接手,推着温迎就往急诊抢救室跑。 第四十四章 无尽的自责与懊悔 医生急切地询问:“病人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受伤的?” 沉祈月看了旁边的助理一眼。 吴晓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 “医生,我们也不清楚。我们是在西郊的路边发现这位女同志昏迷倒在地上,就赶紧送过来了。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 医生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大声问:“病人家属呢?家属在吗?过来个人办理手续,同时说一下病人有没有什么病史或者过敏史!” “在!在!我们是家属!我是她婆婆!”周母赶紧抹着眼泪上前,连声应道,“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媳妇……” 刘妈则抱着哭得几乎虚脱的小宝,不停地安抚着。 周母红着眼圈,无比感激地对着沉祈月和吴晓连声道谢。 “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二位了!要不是你们,我们迎迎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不知道先生和小姐怎么称呼?家住哪里?改日我们周家一定登门重谢!” 沉祈月整理了一下被温迎弄湿的衣襟,摆了摆手:“不必了。举手之劳。我们只是来京市出差,很快就要离开。” 吴晓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周母见对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强求,只能拉着两人的手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好人一定有好报!” 沉祈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带着吴晓,很快消失在医院门口。 …… 急诊室外的走廊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玉徵颓然地坐在塑料椅上,双手插进黑发中,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懊悔的阴影里。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早上温迎头也不回离开的那个冷漠背影,以及自己当时那点可笑的因为被拒绝而生的闷气。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没有坚持送她? 明明看出了她情绪不对,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 如果他送了她,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就不会遇到危险,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地躺在这里?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的疏忽和失忆后残留的隔阂与冷漠。 同样坐在不远处的苏婉清,里却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她看到温迎被推进急诊室时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苏浩安那个废物,这次总算办成了一件大事。 看温迎那样子,肯定是被狠狠折磨过了。 周家这种高门大户,怎么可能还会要一个被流氓混混糟蹋过的破鞋。 就算醒过来,她也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周父也赶到了医院,他脸色凝重,显然是已经接到了周伯的电话,了解了基本情况。 他看了一眼颓废的儿子和哭泣的老妻,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周玉徵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急诊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温迎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像透明一样,手腕和脚踝都被打上了石膏,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还能看到清晰的擦伤和淤青。 “麻麻!” 刚刚被刘妈哄得稍微安静一点的小宝,一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小嘴一瘪,金豆豆瞬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周玉徵站起身冲到病床前,声音因为紧张而沙哑颤抖:“医生!她怎么样?严不严重?”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严肃:“病人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擦伤,左脚踝骨折,我们已经做了固定。后颈和背部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有轻微脑震荡迹象。另外,左侧有一根肋骨骨裂。” 医生每报出一处伤势,周玉徵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周母听着,心疼得眼泪直流,捂住嘴不住地抽泣。 医生顿了顿,继续道:“万幸的是,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伤及内脏要害,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疼痛和体力透支,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需要好好静养观察。”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这几个字,周家几人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下了一点。 这时,旁边的的苏婉清却按捺不住了。 她拄着拐杖上前几步,脸上挤出悲天悯人的表情“安慰”道:“天啊……真是太万幸了!温迎姐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生怕别人想不到似的,话锋突然一转,刻意提高了音量: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对温迎姐下这样的毒手,让她……让她遭到这种歹人的侵犯……这让她以后可怎么活啊?等她醒来,知道自己被……不会想不开吧?”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旁边正在整理病历的一位年轻护士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语气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这位同志,请你不要胡乱猜测,误导家属!我们刚刚已经为病人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她并没有遭到侵犯,身上只有拖拽、殴打和束缚造成的伤痕。” 护士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苏婉清的脸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怎么可能?苏浩安那个废物难道是吃素的?!! 周母闻言,有些不赞同地看向苏婉清,语气难得严肃:“婉清,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这对迎迎的名声不好。” 苏婉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对、对不起……伯母,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担心温迎姐了,我以为……我以为那么严重……” “你以为什么?”周玉徵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死死地盯住苏婉清,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寒意。 苏婉清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瞎猜的……对不起……” 医生和护士不再理会这段小插曲,推着温迎往安排好的病房走去。 小宝哭着紧紧拉着妈妈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一样,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看得人心疼极了。 到了病房,安顿好依旧昏迷的温迎,周母看着哭得快虚脱的小孙子,对刘妈说: “刘妈,你先带小宝回家吧。医院病菌多,小孩子抵抗力弱,别再生病了。好好哄哄他,给他弄点吃的。” 小宝虽然万分不舍得离开妈妈,但毕竟年纪小,又哭了这么久,早已精疲力尽。 在周母和刘妈的好说歹说、再三保证妈妈明天就会好起来之后,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被刘妈抱走了。 第四十五章 我可能杀人了 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 周玉徵守在病床边,握着温迎冰凉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苍白的脸。 周父看着儿子守在床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走上前沉声安慰道: “玉徵,别太自责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公安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一定会全力追查。你放心,爸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迎迎的人。” 周玉徵仿佛没有听到父亲的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那个双眼紧闭的女人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温迎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指尖传来的冰凉温度让他心慌不已。 就在这时,苏婉清轻声对周母说:“伯母,我的脚好像越来越疼了……而且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添乱,要不……我先跟刘妈一起回去吧?” 周母闻言也没多想,点点头:“也好,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苏婉清如蒙大赦,赶紧拄着拐杖离开了。 一走出病房,她脸上那点虚弱立刻被焦躁取代。 她必须想办法联系上苏浩安,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万一……万一温迎醒来,苏浩安被抓住了,他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苏婉清就吓得浑身发冷。 病房内,随着苏婉清的离开,似乎安静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直紧盯着她的周玉徵立刻察觉到了,他猛地握紧她的手。 周母和周父也立刻围了上来,紧张地看着她。 温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面无表情地扫过围在床边的三人。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周玉徵见她醒来,连忙关切地询问。 然而,温迎却冷漠地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 周玉徵的手僵在半空,心也随之一沉,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她……还在生早上的气? 还是…… 周母心疼地俯下身,红着眼圈问:“迎迎,你总算醒了!吓死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温迎没有立刻回答周母的问题。 她的目光越过周玉徵和周母,落在了站在后方的周父身上。 她的嘴唇干涩,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嘶哑: “爸。”她看着周父,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死寂,“我可能……杀人了。” 周玉徵瞳孔骤缩,猛地看向她。 周母也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 周父最先回过神来,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温迎。 “迎迎,你别怕,把话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迎的眼神依旧空洞,声音平静地开始叙述,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早上……我去上班,走了那条近路。在巷子里……被人用麻袋套住了头,打晕了。” 周玉徵的心猛地一揪,那条近路,他听她提起过,他竟然没有在意。 “等我醒过来……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手脚都被绑着。”温迎继续说着,语气淡漠“是苏浩安。苏婉清的弟弟。” “苏浩安?”周母对这个名字还很陌生,一脸疑惑。 “他之前就在路上拦过我一次,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想动手动脚。” 温迎补充道,这句话让周玉徵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事。 “在仓库里……他想对我用强。” 温迎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颤抖。 “我骗他松开了绳子……然后我反抗了……我打了他……用棍子,打了他的头……流了很多血……我抢了钥匙跑了出来……” 她省略了打电话求救无门的绝望经历,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陈述了最关键的事实——她为了自卫,可能反杀了施暴者。 “苏婉清的弟弟?那个小混混!”周母终于反应过来,瞬间气得浑身发抖,怒骂道: “畜生!真不是个东西!一家子都是祸害!竟然敢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周玉徵的拳头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杀意。 温迎最后看向周父,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他……应该还在西郊废弃厂房的仓库里。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周父的面色凝重。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 最终,他目光沉静地看着温迎:“迎迎,你做得对。面对这种暴行,反抗和保护自己是天经地义!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错。”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先定下了基调。 然后,他继续说道:“你放心,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爸,我现在去安排人处理。苏浩安是死是活,都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说完,周父不再耽搁,转身走出了病房。 周母又细细叮嘱了温迎好些话,最后起身道: “迎迎,你好好休息,妈先回去给你炖点汤,弄些吃的送来。有什么事就让玉徵去做,知道吗?” 温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周母又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房门轻轻合上,病房里只剩下了周玉徵和温迎二人。 温迎在周母走后就紧闭着双眼,不是困,而是不想面对身边的男人。 周玉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温迎听到这声道歉,睫毛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应。 她的心像是被浸在了冰窖里,又冷又痛。 她甚至想猛地坐起来,冲他大吼:“滚啊!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跟你离婚!”,然后把这个让她伤心透顶的男人彻底赶出她的世界。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现实压了下去。 离婚?她拿什么离? 离开了周家,她一个在这个时代无依无靠的女人,能去哪里? 更何况,周家绝不会让她带走小宝,那是周家的长孙,是周父周母的眼珠子。 一想到要离开软萌可爱的儿子,温迎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可以不要男人,但她绝不能失去孩子。 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当初穿书进来,费尽心机揣着崽找上门,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攀上周家这棵大树吗? 现在目的达到了啊。 她成功地成了周家少奶奶,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周父周母看在孙子的面上对她也不错。 那她还在奢望什么? 还在为什么狗屁爱情伤心难过? 还在因为这个男人关键时刻选择了别人而心寒欲绝? 真是太可笑了!温迎,你醒醒吧! 从一开始,你们之间就是一场算计! 是你自己昏了头,竟然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和感情! 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看清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 只要她还是周太太,只要小宝还是周家的宝贝疙瘩,她的荣华富贵就稳了。 至于周玉徵和苏婉清…… 只要他们别闹得太难看,别舞到她面前来,她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起门来过自己的舒服日子。 大不了各玩各的! 这么一想,温迎突然释怀了。 第四十六章 黑暗的梦境 周玉徵完全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温迎的内心已经经历了一场挣扎。 他只是看到她依旧紧闭双眼,仿佛连他的道歉都不愿意接受,这让他心中的悔恨和无力感更深了。 就在这时—— “砰!” 病房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 “温迎!” 一个急切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风似的脚步声,黄嘉薇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直接扑到了病床边。 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你吓死我了!我今天给你家打了好多个电话,刚刚电话里的老伯说你在医院,我一下班就赶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会住院呢?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啊?” 她连珠炮似的问题砸下来,温迎心里一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事了嘉薇,别担心,都是小伤,就是出了点意外,不小心摔了一下。” 黄嘉薇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心疼地念叨:“吓死我了真是……以后可得小心点……”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病床边还站着一个身姿挺拔、气质冷峻的男人,长相极其英俊。 黄嘉薇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温迎,用眼神询问:这位是……? 温迎移开视线,不太自然地介绍道:“这位是……周玉徵,小宝的爸爸。” 然后她又对周玉徵说,“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同事,黄嘉薇。” 周玉徵听到“小宝的爸爸”这个介绍时,眉头蹙了一下,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对着黄嘉薇微微颔首。 “黄同志,你好。谢谢你平时在工作上和生活上对我妻子的照顾。” 黄嘉薇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周同志您太客气了,其实是温迎她很照顾我才对……” 话还没说完,温迎注意到了病房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贺为京不知何时来的,正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胸,脸色凝重。 他的目光越过房间里的几人,落在温迎身上。 黄嘉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声对温迎解释道:“那什么……温迎,我是坐贺同志的车来的。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好在旁边听到了……,就说……就顺路送我一起过来看看……” 她越说声音越小,感觉病房里的气压好像突然变低了。 温迎了然地点点头:“贺同志,麻烦你了。” 贺为京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周玉徵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了贺为京看向温迎的视线。 他面色平静,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冷意,淡淡开口:“你还有事?” 贺为京挑了挑眉,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不羁:“怎么?同事生病了,过来探望一下,不行吗?” 空气瞬间变得紧绷起来,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温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她赶紧给床边的黄嘉薇使了个眼色。 黄嘉薇立刻心领神会,猛地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我今天晚上还有个相亲呢!这都快到点了!” 她说着,走到贺为京面前,一脸恳求:“贺同志,能不能再麻烦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麻烦你了!” 贺为京懒洋洋地点点头:“行吧,助人为乐。” 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病床方向,转身率先离开了。 黄嘉薇松了口气,赶紧回头对温迎挥挥手:“宝贝,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哦!” 说完,她也溜出了病房,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周玉徵和温迎两人。 温迎只觉得身心俱疲,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累的是心。 她闭上眼,声音冷漠:“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 说完,她便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仿佛真的已经瞬间入睡,拒绝再与他进行任何交流。 周玉徵站在床边,看着她那张写满抗拒的苍白小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那里,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知道她在生气,在怨他。 他无从辩解,也无法立刻弥补。 他没有离开,只是沉默地走近,动作轻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默默地退回到床边的椅子上,依旧固执地守在那里。 仿佛只有这样守着,才能稍微缓解一点他内心的煎熬和自责。 也许是身体太过虚弱,温迎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她的梦境光怪陆离,支离破碎。 恍惚间,她以第一视角经历着一段人生—— 她躲在破旧的柴房门后,惊恐地听着外面男女压低声音的争吵: “……赔钱货!捡来做什么?” “以后咱儿子娶媳妇可以把她卖了换彩礼呀。” “行,能换钱就行!死丫头随便给口稀饭养着吧。” 小女孩死死捂住嘴巴,眼泪无声地流淌,浑身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画面猛地一转,又变成了一个少女。 少女对着家里那面模糊的破镜子,小心翼翼地将一朵野花插在鬓边,看着镜中虽然稚嫩却已初现妩媚的脸庞,眼底有着一丝属于这个年龄的虚荣和渴望。 她听到村里那些男人背地里的议论,说她是个“小妖精”,她既害怕又隐隐有种畸形的得意。 接着,场景变成了县中学。 少女躲在树后,痴迷地看着一个气质斯文的男生和几个同学谈笑风生地走过。 她疯狂地收集关于他的一切,甚至偷偷跟踪他回家。 然后是一些混乱的、充满恶意的画面: 少女被几个女生堵在墙角,撕扯她的头发,骂她“不要脸”、“勾引人”、“骚货”! 她倔强地瞪着她们,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笑,仿佛她们的欺凌反而证明了自己的魅力。 她确实偷过同桌那支漂亮的英雄钢笔,只因为嫉妒对方总能得到老师的表扬。 她欺负过班里那个更弱小的女生,抢过她的零食,享受着那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 梦境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黑暗。 她看到“自己”是如何更加疯狂地纠缠宋齐,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他,把写得歪歪扭扭的情书塞给他,甚至跑到校长办公室门口去哭闹,宣称宋齐对她做了什么…… 搞得宋齐一家不胜其烦,学校领导震怒,差点将她开除。 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 她偷听到了父母最终决定,要把她嫁那个实在娶不上媳妇的哥哥。 她像疯了一样在屋里翻找,最终在父母床底下的破瓦罐里,摸到了那卷钞票。 旁边传来父母的鼾声。 她紧紧攥着那卷钱,一件行李都没拿,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然后朝着镇火车站的方向,发足狂奔。 冰冷的铁轨,昏暗的车厢,陌生的旅客…… 她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捂着装钱的口袋,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旁边的大妈好心给她冲了一杯麦乳精,她欣喜地接过,毫无防备地喝下后……便陷入了沉睡。 ……接着,画面跳转到一个昏暗的房子里,她被浑身束缚着。 她看见火车上那位大妈笑着接过钱,然后一个老头走了过来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到最后她的嗓子都喊哑了。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一个月,因为一个月后她找机会反杀了那个老头。 而她也身受重伤,倒在了那个破房子里。 永远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