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但1了顶A》
1. 第1章
穿越后的第三天,陈雾轻又一次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
神经内科,帕金森病与感知障碍门诊。
医生拿着一张A4纸,图片形状类似于体检的视力检查表,絮絮解释的每句话就和处方单上的字迹一样横七八竖,龙飞凤舞。
不是内部人,除了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陈雾轻静坐在凳子上,医院房间又阴又冷,直叫人打哆嗦,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除了几根凌乱的黑色发丝,只留下小半张脸,鼻梁更显高挺,下巴漫不经心地微微扬起,唇形显得很是冷淡。
他单手插兜,一只脚搭在桌角沿,任凭医生滔滔不绝,自己踩着地板不明显地摆转着凳子,颇像是高中时代不听讲的调皮学生。
事实上,他也一句没听。
医生察觉出来患者的心不在焉,叩动桌面作为提醒:“人刚生下来的时候第一性别是男女,等十几岁分化后才知道是abo性别的哪一种,这作为我们的第二性别存在。”
陈雾轻的目光从墙壁上的七步洗手法挪回来:“男alpha和女beta是同一种性别?”
医生一副刚才白讲了的眼神:“当然不是,男女有别,而且你怎么能把alpha和beta当成一种,他们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生殖腔不同,a和b的生殖器腔萎缩……”
陈雾轻听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问了今天的第二个问题:“所以,你们都是双.性.人?”
?
你们。
不包括他自己。
医生表情凝重:“那你呢?”
陈雾轻觉得这还用想:“我就是个男的。”
医生话语骤停,沉默片刻,郑重签下名字:
门诊病历
姓名:陈雾轻
登记号:0000020075
科室:神经十病区
诊断:性别认知障碍,伴有强烈型躯体反应,确诊
……
医生把病历本交给陈雾轻,直到后者关门离开很久后,才怜悯感叹:“长得挺好一小帅哥,怎么是个傻子呢。”
陈雾轻走出诊室,在原地掏出仅剩的二十三块钱,把三块钱放兜里,另两张十块放在手里,径直走向导诊台,里面站着一位年轻护士。
他与护士四目相对,对方笑意盈盈,他脑袋冒着很多小问号。
伴性遗传显隐性,等位基因显性基因占百分之一,YY染色体个体是否可以存活,abo世界的孟德尔种豌豆种会让多少考生崩溃,一时间很多想法在他脑海里波澜四起。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护士是哪种性别。
陈雾轻忍住了不如叫施主的称呼,礼貌道:“您好,谢谢您刚才帮我垫付的二十块钱,还给您,麻烦了。”
浪子的长相,不凶反乖。
护士心里扑通扑通地冒出水花,压不住嘴角的笑:“没事没事,你下次再来还找我。”
再来?
第37次进错厕所被人请进医院/警局的陈雾轻想,还是别来了吧。
*
穿越时身上只揣了身份证和零钱的三好健康青年·陈雾轻在看完病后更穷了。
夜色更深,黑压压的天空仿佛要沉沉下坠,长街上,行人两两三三,是幻想用三块钱发家致富,还是准备四大皆空,他捏着三个硬币选了一旁的自动贩卖机。
天气真是好极了,钱一分没有。
冰凉铝灌哗啦啦地从柜子里掉下来,响透四周的环境,他弯下腰推开盖子,清清凉凉的饮料瓶触感刹那间在他指尖散开。
陈雾轻食指勾着拉环,单手一扯,瓶盖拽开,易拉罐里的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霎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一个撑着墙,踉跄走来的男人。
暗巷中的光线影影绰绰,依稀的明灭路灯照出对方的身影,脸部轮廓被影痕切割得分明深刻,一大半被隐没在暗处,周身透着冷冽的杀意,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陈雾轻没抬眼看,兀自端起易拉罐递到嘴边。
但这口可乐他到底也没喝上,因为下一秒毫无预兆地,男人猛地上前,手掌重重地贴过他的耳垂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扣住陈雾轻的手腕,反折向后。
那股力量是快速的,蛮横的,突如其来的。
他们的发丝随着倏然靠近的距离相擦,偌长的小巷空间变得狭小,凉爽空气荡然无存,无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燃烧起来。
铝制硬壳啪地掉落在地上,随着还冒着泡的液体咕噜咕噜地滚至一边,应景地发出几声有节奏的碰撞声响。
陈雾轻看着逐渐湿透的地面,百感交集地嘶一声,这才缓缓掀起眼皮。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没有演练过的碰上,一双眼睛冷淡至极,另一双浓若稠焰。
男人的相貌也因此变得清晰明了,他个子很高,浑身上下散发着异样的灼热,夹杂着热气的血腥味,骨相突出,鼻梁高挺,眉峰很重,一道缺口从左眉划下,岔路一半浓烈分明。
若提外表的攻击性,那股子不好惹的劲儿,陈雾轻远不比男人,是另一种剑走偏锋的侵略感。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薄而狭长的内双,笑起来时眼尾会微微上扬,像是沾染上了情色般,偏偏他不常笑,分明是凉薄到骨子里的性格。
陈雾轻总是被朋友们打趣不是没有原因,拥有一张似前任无数的脸,他看起来拥透了放荡形骸这个词。
他没有及时反应,给了男人靠得更近的机会,男人全身僵硬,头只往下稍低,又强硬地挪开,手臂因为极度克制青筋暴起,肌肉鼓起。
他抓着陈雾轻的手腕,力气不算重,但固执,没松开。
对方的状态任谁来也不会说一句正常,瞳孔像是野外动物应激后的竖起,又警惕又极度隐忍,呼吸频率很高,从脸到耳后根一直向下的肤色全部染红。
卞述是被人算计了,他这月月底最后一个任务是查清一个高级场所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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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货品,他为了掩护同伴离开,被注射高剂量的omega信息素液,大量发情药物。
虽然abo社会制度开放许久,alpha与omega之间已不像之前需要严格分离,但这种特质的信息素液相当于几十个omega同时发情,卞述作为一个成年alpha,没有当场发作是生生靠着意志力挺住。
然后他强撑着走到这个小巷里,闻到一股干爽清透的香味,很轻,很淡,微乎其微。
来自基因里的标记本能像是爆发的活火山,热烈无比的熔岩从他的头顶直直浇灌到他的脚底,等他意识泛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按在对方的后颈处,他的鼻尖在触及到那片肌肤时,呼吸猛地重上好几番。
卞述眼皮子颤了一下,他额头全是汗,手指拧着劲努力离开青年的范围,紧攥在墙壁上,指缝因为用力甚至擦出了血丝。
他克制着,忍了又忍,在失控边缘侧过头,声音哑得不行,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似的:“……走。”
走?
陈雾轻随意动了下手肘,几乎是同时,抓住他臂腕的手便不自觉收紧,脖颈处感受到的热气,灼热的气息越来越浓。
不撒手怎么走,上半身不动,光用脚抡冒烟?
汤姆猫吗。
闹呢哥们。
他敛下眸,男人的眼睛似雾般沉黑,酝酿着某种欲望,在他的锁骨处轻轻摩挲,喉咙不停滚动,掌心渐渐收紧,往回收。
那眼神,怎么说呢。
陈雾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放空回想了下,想到隔壁邻居养的小黄,那只小金毛每次看见主人放饭就是这种神态。
他望着不远处流得一干二净的饮料瓶,微微倾过身,额头近乎与对方的鼻尖相贴,只是这一个动作,距离再次拉近,两个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融合到一起。
卞述整个大脑仿佛都被轰鸣的火车震响,动荡汹涌的热潮瞬间传到四肢各处,他不受控地张嘴往青年脖颈间靠近。
尖锐的虎牙只需要穿透那块肌肤,那是代表腺体的部位。
陈雾轻目光一冷,他握住对方的手腕,侧身一让,抬肘直抽对方肋下,只是一个顿停的机会,他已直逼对面人的喉咙,整个动作又快又狠,说不出来的干净利落。
旁边的光线顺势暗下来,全身的每一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们的距离依旧那么近,双方的位置却在一瞬扭转。
陈雾轻开口,道出两个人见面后他的第一句话。
“先生。”
他的声音平静,冷淡的眼底宛若寒潭沉寂。
“你把我的可乐弄翻了。”
陈雾轻看着卞述,修长的手指抵过对方的喉结,食指指腹闲散散地按在触及的唇缝处,感知到反抗的力度他视若无睹地用力扣住,并且立竿见影。
卞述被锁住喉咙扣在墙上,望过来的目光有冲动,有悸动,有隐忍,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情绪。
他都没管,只静静说:“赔我。”
2. 第2章
在他把男人反手按在墙上后,陈雾轻明显感觉到后者的反抗程度骤然加倍。
具体形容,从想要咬他脖子直接转变成想要杀他。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所想。
其实除了那一个走字,男人没有再开口,喉结不止地滚动着,嘴唇咬出了渗出的血丝,一声不吭眼尾通红,死死睁眼盯过来。
他明显拥有着极高的身体素质,察觉到被箍住的同时,立刻手肘发力,又似乎想起什么,眼神清明半刻,这份犹豫让他的动作停顿得极其明显。
下一秒,男人天旋地转,双腿发软,直直往前往前倒了下去。
碰、碰瓷?
陈雾轻举起双手发誓,他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干。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他先看环境,天色沉黑,伸手不见五指,再看物证,整个小巷只有唯一一个黑掉的摄像头,最后是人物,一个晕倒的不知死活的男人,还有一个直立的他。
陈雾轻得出结论。
现在的景象非常像是凶杀抛尸现场,如果条件成立,谁最像是凶手。
待补充,因为刚才他们的些许争执,他的手臂上蹭到斑斑的血迹。
陈雾轻环顾四周,没有再看见任何活物,最后他把目光凝在了自己脚面上。
疑似凶手的嫌疑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哇塞。
请苍天,辨忠奸。
陈雾轻沉默半刻,往前走,蹲下,食指停在男人鼻尖下放。
呼吸浅薄,并且异常灼热。
对方表现得着实痛苦,斑驳的阴影纷纷落在他紧缩的眉头上,脸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蜷缩在地面上指骨捏到泛白。
看样子昏迷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陈雾轻拔腿就跑。
没跑成功。
他刚迈出一步,那人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劲儿很大,有多大呢?这种程度给国足能世界杯夺冠。
陈雾轻不情愿地低下头,和他讲道理:“就算你狂犬病发作你也不能咬我,我属于正当防卫,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昏迷的人了。”
男人没松手。
“作为一个昏迷的人,请你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不要让无辜的路人以为你是个多坏的尸体,哦不,是昏体。”
男人的手劲一点不减。
“你听劝一点,谨言慎行,严格要求自己,起到昏体的作用,才能昏得更长久。”
敌不动我不动。
敌一动……别管了,松开他!
陈雾轻弯下腰非常用力的拽开紧紧握在他脚腕的手指,大力撕扯好几下,才重获自由。
他心情变好,舒服地长吁一口气。
他们刚才激烈的打斗中从男人的口袋里零零散散掉出来好几件东西。
陈雾轻余光一扫,目光一滞。
在那一堆零碎物件看到了四张发光发亮的纸质钞票。
他呼吸急促,移不开眼了。
从别人兜里拿钱,这种行为叫抢劫。
没有道德,没有公德心,没有底线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可那几张美丽漂亮,摇曳着优美身姿的钞票此刻孤单落寞地飘在地上无人认领。
天杀的,是谁!
谁这么残忍!
陈雾轻抬起头,扫了一圈,小小声询问道:“这地上的钱是谁丢的?有人认领吗?”
无人回答。
“这钱凭空掉在地上,我不知道它怎么来的。”陈雾轻又问道:“没人说话,我就见财起意,拾金不昧了啊。”
男人似有反应,手臂剧烈痉挛几下,陈雾轻眼疾手快地按在原地,认真嘱咐道:“你是一个昏迷的人,我知道钱不是你丢的。”
等空气静默几秒,他蹲下去,伸出手摸向地上的零钱。
就在此刻——
吱嘎。
刚才一片黑的摄像头突然亮起了红光,头也跟着转了起来,电通得快,巷口处的两个路灯也接连亮了起来。
陈雾轻动作滞停,抬头,和发着红光的摄像头一人一物面面相觑。
几秒后,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看清楚地上除了钱还掉落了什么东西。
一张证件,一张军队通行证、一把短短的匕首,两支b-型号的手枪。
路灯照得最亮的地方刚好映在那张证件上。
上面的黑色字体一览无余。
姓名:卞述
梯次编号:101
所属小队:A03alpha维和安理会
他觉得他看的方向不对。
眼睛一眨,重新看。
这次偏开头,看到了对面公交站牌用于科普的广告词——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就像配合他一样,等他把这几个字看全,下一张大广告条幅被慢慢切换上来。
六个大字。
袭警三年起步。
摄像头180度翻转,又转了回来。
红光莹莹,极其闪烁。
人有时候会莫名忙起来。
忙点好。
陈雾轻挠了挠自己的脸,抓了抓头发,捂住嘴吸了一口气:“天啊,这地上怎么倒了一个人。”
“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良心啊。”陈雾轻睁大眼睛,字正腔圆道:“我记得我昨天还帮迷路的小朋友捡红领巾。”
他脱下外套,罩在男人扯得乱糟糟的上衣上,陈雾轻的手指刚把拉链拉到顶部,对方无意识地握上他的腕骨,固执的,不肯放开的,宛若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
陈雾轻微微侧头,他的声音很具有少年感,很沉稳,又带着清风拂过的微哑:“带你去医院。”
“乖点哈。”
他在心里又接了一句:他爷爷的。
他木着脸,紧咬住舌根,把那一大堆证件,还有钞票,主要是钞票重新塞回了男人的口袋里。
男人的指尖缩动一下,指腹贴着感知到的皮肤,最终食指轻轻勾上了陈雾轻的小指。
果然。
跟狂犬病一模一样。
他的钱。
不,是他的钱。
*
在第三十八次进中央医院后,陈雾轻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和精神科赵医生排排坐着喝茶。
赵医生再次对陈雾轻的受欢迎程度刷新了下限,因为即便是在有人攀抓着少年胳膊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护士来嘘寒问暖。
不是小甜水就是小饼干,摆了一桌子,当然不是给他的,他平时怎么不见这个诊室能来这么多人。
人怎么能只冲脸呢,多肤浅。
赵医生木然地看着情景剧上演,又有一个护士柔柔笑着,送了一杯温水:“不用太担心,血透刚结束,你哥哥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丢了钱的人,就好像一个干瘪的石榴,果实被拿去榨了果汁,籽也没剩给他。
这导致陈雾轻蜗缩在椅子上,看起来相当的蔫巴。
没人能懂他与真爱两地分居,再也不见的痛苦。
“谢谢姐姐。”陈雾轻把杯子接过来,说:“他不是我哥,我只是个路过的人。”
这话对别人而言没什么可信程度,治疗已结束半小时,昏迷的青年在手术后缠着陈雾轻的腕骨更紧了,这种现象更容易用信息素安抚来解释。
就算没有亲密关系,说刚认识很难让人相信。
赵医生重重咳嗽几声,关上门把几个恋恋不舍的护士赶出去:“你不好好陪人待在休息室,跑到我这里干什么,我又不是外科大夫。”
“我不想陪他,他抓着我手不松,其实我是有办法拉开的,但是他欠我一瓶可乐,那是我的最后一点资产,我得等他醒来还我再走。”
这话乍一听毫无关联,细细品更是天方夜谭。
赵医生难以言喻道:“请你说人话。”
陈雾轻看着他,道:“医院没有床位,我想借你床躺一会儿。”
?是人话。
赵医生:“我俩熟吗?”
“我们见过三十七次面,算上现在是第三十八次面,你是第一个承认我是个男生的人。”
“你现在和我撇清关系。”陈雾轻受伤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抽屉里放着三级杂志……”
“哎哎哎哎!”赵医生紧急停车,心虚地张望了一圈,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他皮笑肉不笑:“你躺着吧,我出去。”
达成目的的陈雾轻弯了弯眼,真诚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时间回转到半小时前,当时陈雾轻搬着男人刚进医院,好像老鼠掉进了米缸,他俩是老鼠,医院是米缸,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看他们的眼神都相当惊悚。
他不太懂为什么打狂犬疫苗要弄得大张旗鼓,来到医院后一群人把那个男人架走,也有一群人把他架走。
架他干什么?他又没病。
陈雾轻不明所以,被人连推带攘扔进了一个小屋。
然后他被两三个穿戴防毒面具包裹严实的医生往身上喷了好几种喷雾。
呛呛的,苦苦的。
不知道是什么,肯定不是孜然辣椒面。
做完这一切后,医生扯走了他的两根头发,可能是用于检测之类,等他稳稳坐回诊室时,医生把一张检测单拍在桌上和他絮絮叨叨,你作为omega巴拉巴拉,omega遇见alpha拉叭拉叭……
?停。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陈雾轻站起,刚想说自己是男性,门口刚好路过两个聊天的患者。
“哎你听说了吗,omega后援官方又出新政策了,刚成年没找到工作的omega能享受政府补助,有房有车……”
后面他没有再听了。
陈雾轻唰一下坐回凳子上与医生握手,郑重道:“对,我就是个omega。”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先放放。
有钱什么不好说,说他是头驴他也认。
面前单人床又窄又小,显然无法同时搁置两个身长腿长的成年男性,陈雾轻看着床陷入思考。
根据丛林法则,受伤的狮子要远离群体,以免影响其他成员的生存与捕食效率。
他流浪三天,饥肠辘辘,没安稳地睡过一次觉,属于弱势群体,卞述刚刚做过医学处理,属于昏迷范围,如果在野外,他们都应该作为垃圾被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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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但在矬子里拔大个,对比起来,他还有意识,尚有活动能力,所以这张床的归属应该归给更健康的人。
——是他。
陈雾轻把目光挪向卞述紧紧扣住的左手,用另一只闲下来的手扯出一个枕头,接着靠上去,卞述随他的力气从凳子上微微滑落,最后脑袋倚在床的一小边缘——人依旧坐在板凳上。
陈雾轻不想管了,他困了。
趁现在有床赶紧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还能枕在被单上。
他的余光扫着一片白,渐渐阖上眼。
XX、XY是基础性状,ABO所生下来的孩子会生出BB,所以B是必须携带的基因且为隐性。
他任凭思维活泛,想了想,肯定一件事——
要是在abo世界高考,他绝对不选生物,不要做伴性遗传题,太恐怖了。
*
卞述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一片流沙之中,越陷越沉,所有的反抗与挣扎都是无力,朦胧中,思维好似都被黑暗吞噬,意识渐渐消失……
他猛地睁开眼。
濒临死亡的错觉使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入目先是一片白,死寂亮眼的白灯和洁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着浓浓药味,困倦与疲惫缩在他的脊梁骨,卞述缓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是医院。
房间门紧关,病房外有着刻意放轻的谈话声,脚步声若隐若现,似有人正从门口经过,门上的窗框被折返的光亮斑驳而起。
他闭了闭酸疼的眼睛,上发条的神经条终于被人为地填上机油,一笔一划勾勒出他昏迷前的记忆。
他先是忍着刺骨的灼烧钻进了小巷,遇见一个少年,不由分说地把对方按在墙上……
然后……
……
残缺的片段从这里开始断了片,一块一块,左脚绊右脚地全部倒进深深水坑中。
卞述努力回想,疯狂搜集线索,空空如也的大脑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
要命!
在他想不起来的时间段中,他到底有没有干什么过分冒昧的事!!!
比如霸王硬上弓……
他不敢想了。
卞述抹了一把脸,往最坏的打算看,那他可真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卞述也并不是对逃出来后的事一无所知,社会之所以严格禁止omega提取液大量流通,就是为了避免暴动事件,它与强力的生化武器无二差,在这么强硬的打压下,还是有组织为了谋利大批制造。
问题是,还造得明明白白。
液体被注射后,卞述当时就想直接了断,不要连累无辜的人,但是他实在低估了药效,那种全身血液从脚底向上逆流的滋味能让人完全失控,说是变成牲畜也不为过。
卞述完全忆不起来少年是怎么把快要发疯的他及时送到医院,但凭借小队中别人常评价他的惹祸刺头,那场面绝对相当糟糕……
等他乱想一通过后,大脑的割裂混沌感才过,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原本的温度,他无意识动了下胳膊,很麻很胀,有重物在上面压着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触感很软很柔,扰得他皮肤还有点痒。
卞述意识到某种事情,他倏地直起身,又在下一秒瞬间屏住呼吸。
一个男孩子枕在他的胳膊上,很年轻,黑发散落,生得过分好看,长睫半垂,棱骨深邃,漫光晕下的光斑悉数躲藏在他的眉骨阴影中,像是陈列馆中最昂贵的镇馆艺术品。
少年给人的感觉并不柔软,可卞述平时最长时间接触的只有坚硬的刀锋、冰冷的枪支和数不清的浓重血腥。
对他而言,紧紧贴在他臂腕的男孩子轻得太过醒目。
最关键的是,他们靠得相当近,两个人同时蜷在一张小床上,少年的呼吸很浅,但却又无法忽视,像是夏日里最轻的那株蒲公英,被吹开来,纷纷散落在他的手掌。
他也是这才发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是不属于自己的外套,有着余温,还带着上任主人的气息般,整个静寂的房间缭绕着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干净又清爽。
卞述不知怎地,莫名想起在他意识完全消散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类似于薄荷般凉爽的少年音,曾经滞过他的耳边,说:
“乖点。”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何时变了调。
卞述如果能认真听一听此刻自己的心脏。
它一定是。
咚咚,咚咚,咚咚。
跳得响亮。
忽地——
房间门被匆忙用力撞开,有人冲了进来,不管方向地嚎啕痛哭。
“卞队你别死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开小差,偷骗你多做两百个俯卧撑。”
那人的嗓音又大又洪亮,可以作为扰民的程度,屋里的两人想听不见都难。
陈雾轻迟缓地睁开眼睛,刚醒来,思维好似还停在原处时,他顿了顿,抬头时卞述与他对望。
这一秒,就这一秒。
来者再次哭喊尖叫。
“卞队你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你心率飙到138了!!!”
3. 第3章
陈雾轻没有打扰其他人聊天的习惯,即便只是无声交流,所以他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来者类似于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初入社会的青涩劲儿,除了最开始嚎了两句,看清楚房间状况后,自顾自地抹了把脸,讪讪笑道:“卞队你们先聊,我先出去回复下队里电话。”
他是先看的卞述,后看的陈雾轻。
之所以突然表现得如此懂事听话,是因为感受到房间里骤然冷下来的温度。
在他们队人尽皆知,卞述有一双,类似于上等名贵珠宝,狭长深黑的,面对敌人永远充满冷冽杀意的眼瞳。
被盯上的人,没有一个活口。
王渺可以肯定,他刚才绝对被瞪了一眼。
他内心真的开始嚎哭,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俯卧撑,接着麻溜地关门缩小存在感。
*
房门被轻之又轻地缓缓阖上。
陈雾轻静静地放空了一会儿,缓缓回神,身边人恰好开口,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卞述说话,老实说,不难听。
很成熟的男低音,像鼓风机运作起来似的,沙沙的。
莫名让他想起了他的英语老师。
是因为一样的催眠吗?
还是因为他太困。
陈雾轻更偏向后者,因为他现在真的很困。
“不好意思,那是我——”卞述顿了一下:“朋友,他来找我,可能有点着急声音有点大,把你吵醒了。”
“真对不起。”
卞述不是给人开会,就是在前线到处跑,要么就在接见领导,但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出奇的紧张。
他家最开始是做生意的,跑电厂,拧螺丝,卖杂货,运营经商,他跟着他爸他妈哪样也没少干,耳濡目染,从小又野又混,别的alpha还在地上撒泼时,他早跑到最高的墙头爬上去抓野鸟了。
太过随心所欲的过往生活导致他和异性接触的机会少得可怜。
成年以后,更是不少omega和beta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他吓哭。
卞述以为是自己长相问题,结果同期队友齐齐否认,只说:“你对人态度太凶了,和长相还真没有关系。”
所以他现在难能的,第一次,极其刻意地放轻了声音和少年说话。
但怎么听怎么别扭,卞述有点绝望,他真的不会夹着声音。
他说着,就见陈雾轻微微俯身过来,从这个角度,少年衣服领口随之倾下,露出分明流畅的锁骨,包括肌理清楚的部分肌肤……
卞述耳朵烫红,唰一下偏开头。
没能成功。
因为他被另一股力反扯了回去,卞述更加踌躇不安,只听陈雾轻抬起左臂,露出他紧紧相扣在对方腕骨上的十指。
陈雾轻晃了晃手腕示意道:“你可以松手了吗?”
“抱歉!”
卞述觉得自己不是被麻药全麻了身体,就是被人夺舍了脑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怎么和少年沟通上,完全没意识到他居然紧握着人家胳膊不松手。
这是陈雾轻第一次观察起眼前的男人。
对方坐在医院的塑料凳子上,身形强壮,脊背挺直,坐姿很正规,在衣料之外的皮肤几乎缠满了白色绷带,受伤的人却不见半分弱气,得益于一双仅仅望过来不经意间流露森然侵略性的双眼。
男人墨绿色的瞳孔颜色很深,深到几乎于纯黑色,眸底阴影沉重,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当然也摸不清这人昏迷之前还有多少意识。
比如,记不记得掉在地上那不值一提的,四张亮晶晶的,很板正很完美的,差点进入他兜里的小钱。
他也没有很在意啦。
就是不时会想起它们的样子。
“我在路边遇见了昏迷的你,你当时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好,然后我带你来了医院,医药费刷的是你自己的卡。”
陈雾轻谨慎说道:“你可以检查一下兜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被不怀好意的小偷抢走就不好了。”
在小巷中发生所有一切冒犯的事情被少年的三言两语抹去,卞述面不改色,心中震荡不已。
他的心里仿佛被滚烫的热油烧焦,滔天的悔意与愧疚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喉咙。
平时在队里叱诧风云的卞大队长,此刻面对眼前的黑发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要询问在小巷中的事。
可那又太冒犯,太过分,太容易令人不安。
眼前的男孩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手指很长,骨节瘦削匀称,一看就不是舞枪弄刀的手,此刻那上面有着很淡的浅浅的红痕。
是他抓的。
哪怕是上学调皮的年纪,卞述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又窘迫,又狠毒,又该死。
他也太该死了。
陈雾轻被男人盯得非常不自在,他总觉得对面的人好像心情不好要给他两拳。
更让他觉得现在好像已经坐在警局喝茶,下一秒就要和他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先生?”陈雾轻看向男人,认真道:“你想吃溜溜梅吗?”
男人的表情依旧那么冷,那么平静,只有眼神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这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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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轻试图和对方交流,可男人一直盯着他不言语。
好吧,那换种说话。
陈雾轻隐去了一些不重要的话:“虽然……但是,先生你打翻了我价值三块钱的可乐,我一口都没喝到,需要赔偿不过分吧。”
卞述觉得自己也没老到什么程度,可他现在居然少有地感觉到了代沟。
他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情绪,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来自男孩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幽的香味在这个房间渐渐扩散开,卞述屏住呼吸,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能感受到脖颈附近突突跳动的血管。
他这人总意识不到自己的眼神有多凶。
他越不知道说什么,表情就越冷。
如果眼神能化作实物的话,足以让好几个小偷齐齐倒地不起。
至于被这种眼神紧紧锁住的陈雾轻:“……”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他讨厌和拘禁队一类职业的人打交道。
陈雾轻听卞述问他:“你要赔偿多少?”
陈雾轻说:“三块钱。”
“我身上没带零钱,用手机给你转可以吗?”
“我没有手机。”陈雾轻回。
于是他看着卞述从兜里挑挑拣拣拿出了他心爱的几张钞票。
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陈雾轻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是个棒槌。
死面的。
“不用给了,赔偿我不要了。”陈雾轻站起来,说:“你没事就行,我该走了。”
……
社会发展以来,由于性别的急剧失衡,导致omega的社会关注度向来很高。
无论是从幼时开始的优待,一直到成年的补助,太多太多刚出生的omega说是含金子出生也不为过。
可是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偏重,衣服看起来不够新,边缘的线头又零又碎,右侧下巴盖着一张创可贴,睡眠不足导致眼底的乌青,宽松罩衫下露出的锁骨线条流畅,也清瘦得过分。
少年一双乌黑干净的眼睛眨也不眨,瞧着他,问什么都应。
少年只管他要被砸洒的饮料钱。
和他说,手机也没有。
卞述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现在莫名起了一股火,想知道这少年的家里人是不是在虐待他。
卞述眼神暗了暗,指节屈起微微绷紧,搜刮出全身上下所有现金只想都递过去。
可正当他直起身体时,少年也站了起来,像是感觉到他要做什么一般,无声又平静的拒绝了他。
“你没事就好,我该走了。”
4. 第4章
距离陈雾轻送男人去医院已经过了一周,他并没有把这一件小插曲放在心上。
期间他拿着从医院得到的检测单去了趟社会补助中心,主要是为了完善他的黑户身份。
确认身份的检查需要抽血,陈雾轻总不能说我不是你们这里八百种性别的人,以免下一秒被抬进解剖室,他随便找借口,说自己小时候有阴影,看见血就害怕。
工作人员又提议用机器检查扫描,那更容易露馅,陈雾轻瞳孔地震,说自己对辐射过敏。
工作人员于是说,办身份证直系家属陪同也可以。
陈雾轻回,父母不在了。
工作人员瞬间卡壳,用一种万分抱歉且怜悯的眼神看他,陈雾轻觉得这里有些误会,于是说道,不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活在我心中。
工作人员潸然泪下。
陈雾轻眉心突突跳,百口莫辩。
最后在好心工作人员的申请下,再次拔走了他的几根毛发留档案,他一度觉得自己成了猴。
身份录入需要一段时间,他享受不到政策,而这个世界可以不要脸,但不能没有身份证。
作为一名黑户,陈雾轻接连碰壁,最后在一块治安非常差的夜晚酒吧找到一份正经工作。
——给厨师打下手。
他不会做饭,对他而言只要食物能塞进肚子里起到饱腹作用就可以。
不过他的刀工非常好,虽然他没切过猪肉,但是没穿越前他经常切割非常规非人体的血肉组织,原理大差不差。
陈雾轻是一个务实主义者,虽然这份工作的地点很脏乱差,虽然隔三差五附近就有暴动行为,虽然这个街道时有冲突,虽然这个工作可能也没那么正经——
就像现在他在厨房,隔壁储物间嗯嗯啊啊的声音久久不停。
但这些世俗都和他没关系。
他只需要洗干净盆里的这把韭菜,今天的工资就到手了。
陈雾轻坐在小板凳上矜矜业业。
突然——
唰——砰!
有一枚子弹打透玻璃,从他的耳边擦过。
陈雾轻没抬头,搓着韭菜。
砰——砰!
有两枚子弹同时以飞快的速度传来,打到他身后的平底锅上,发出两声闷顿的声响。
嗯嗯啊啊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陈雾轻一心一意地洗着韭菜。
空气凝滞般无声流动,周遭渐渐没了动静。
陈雾轻洗着韭菜。
而又在下一秒,刹那间,外面的争执声像是一滴水掉进油锅里,轰地炸了开来。
好几枚子弹不规律地穿行而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装干净韭菜叶的玻璃盆上。
噼里。
啪啦。
玻璃像是渗透开的雪花,碎了一地,一根根绿色的,洁净的,被人戴着手套用心洗好的韭菜随着玻璃碴,与地面上的泥混在一起,非常脏兮兮。
他他爹的啊!
谁割了他的韭菜!
最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人面兽心的东西让他今天找到了!
陈雾轻一把拽下口罩,推门而出。
这条街平时乱得惊人,抢劫防火都算是好的,要是不幸误入这条街赶上帮派混战,基本就是死无全尸。
能在这条街上常年开娱乐性场所,从配置到服务人员都能位居前列,且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可见这间酒吧的幕后老板并不一般。
陈雾轻推门出来的时候,整个酒吧都乱成一锅粥了,有人推攘着往外跑,有有站在原地尖叫,还有很大一部分人看起来不正常的兴奋,脸部烫红眼睛充血,像发疯的斗牛一样扭打在一起。
酒吧的保镖似乎无暇顾及,有几个端着木仓对准t台中央的位置,可几人看起来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装腔作势,端了半天,谁也没下手。
陈雾轻随方向看去。
那上面有一个人瘫软在地面,蜷缩成一团传出低低的,破碎的喘息。
那人被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按在地面,男人像是极度亢奋的状态,一手拿着木仓肆意扫射,一边手放在腰带上,像是要当场上演少儿不宜的节目。
陈雾轻再扫一眼,刚好看清被压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
是酒吧老板。
他现在的老板。
现在给他发工资的老板。
挂了就不能给他发工资的老板。
那能兑吗?
陈雾轻在这个发癫的世界里,他总觉得好像在一次次被突破下限。
于是他从地上捡起一个酒瓶,趁乱之际以常人不易捕捉的速度靠近台前,侧头躲过一个穿行过来的子弹,趁男人低下头的时候,抬起胳膊狠狠砸向对方的后颈。
啤酒瓶裂开的声音被呼喊声完全掩盖。
这一刹那,男人反应过来,他摸了一把脖颈,血沾满了整个手掌,回头刚好看清陈雾轻的脸,咧嘴笑了:
“老板,你们店里有这么好的货色怎么不早说,有他我就不用凑合你了。”
陈雾轻看着他,也笑了,他抬起右腿往前踹,男人握紧偷袭他的酒瓶扔在了一边,这种力气还值得他多看一眼,男人简单格挡,拦住这一脚。
他吹了下口哨:“脾气还不小。”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男人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整个贯穿他的身体,他呲牙咧嘴低头看去,不是所想的什么武器,只是一把普通的剃肉拆骨刀。
电光火石间,刚才不作为的一群保镖将枪口齐齐对准陈雾轻。
而陈雾轻更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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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走男人的手中枪对准这人的下巴。
陈雾轻冲男人说道:“别动。”
接着,他缓缓抬头:“我说的不只是他,还有你们。”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不受把控的人们像是世界末日般冲了进来。
躺在地上的老板喘息声不仅没停,又带着些呜咽与难捱的发烫。
陈雾轻这才注意到,处t台后方类似老板情况的人目测还有七八个。
只这僵持的短短几秒钟,外面人好像彻底疯了。
像什么呢?
像闹饥荒的人终于看见朝廷发赈灾粮了。
然后陈雾轻看见不远处的调酒桌被疯狂挤上来的人们生生的,
挤碎了。
是的,嘎巴一下,噗通一下,挤碎了。
一群风姿吗。
那是石英石。
不是嘎巴脆的巧克力。
陈雾轻悟了。
这一刹那,他好像读懂了红尘。
就在这群人马上拥满整个台上时,门口被巨声轰然炸开。
然后一大串喷雾,就像上回在医院医生给他喷的像孜然辣椒面一样,具有十足颗粒感的喷雾大片大片地喷洒进来。
谁能不迷眼睛。
陈雾轻眯着眼睛,原本与他僵持的男人毫无预料地倒了下去,接下来,整个房间就和拔萝卜一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其实场面挺诡异的。
他听见从外面进来的人厉声喊着:“不许动!抱头蹲下!别动!”
哪还有活物能听人说话了。
睡倒一大片。
陈雾轻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看清楚场面,发现地上横尸遍野,唯一保持清醒,站在原地的只有他。
然后他现在左手握了一把枪,右手沾满了鲜红无比,不知来处的血液。
他是说假如。
假如现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又像个凶案现场。
那么,谁像是凶手呢。
陈雾轻不爽地啧了一声,飞快把枪扔到一边,又拿脚踹飞很远。
他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去买张彩票。
接下来,一群身穿迷彩服的人迅速跑进来,有条不紊地把整个酒吧围成了一个鹌鹑。
不管有没有翅膀都飞不出去。
走在最后的男人一身黑色军装,宽肩窄腰,肩膀镶金边,肩头有一条装饰链一直悬垂到心脏处,胸口被一层胸肌撑起,阴影从前往后扫,那一双沉然墨绿的眼睛完全落入了陈雾轻的视线里。
对方只是无意侧过余光,正正好好与陈雾轻的眼眸相对。
顷刻,那双眼睛微微瞪大,出现的情绪非常复杂。
惊诧。
错愕。
还有些,
少许的茫然?
5. 第5章
下午三点五十,距离平定城市最混乱的街区酒吧刚过半小时。
A03alpha维和安理会刚收队十分钟,除了关押一部分违规吸食发情类药物的人外,最大的收获,也是上回阴了卞述的街区二把手终于落网。
他们冲进酒吧时,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牛头人物腰间插着一把刀,整个人不省人事。
这人受伤的位置与出血量被把控相当巧妙,不致死,但足以斩杀所有行动能力。
帮了这么大一个忙的,手法如此干练的人,和他们安理会没有半毛钱关系。
是一个极为年轻的omega。
砰砰——
有人推门进来。
“卞队,这是此次所有参与事件的人员名单,您过目一下。”
门打开又合上。
卞述沉着一双眼眸,坐在桌前,拿起那厚厚一沓资料集。
他神色平静,一张张翻过去,直至看到其中一张后,卞述的手指碾过复印纸的页码,停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少年证件照平平淡淡出现在上面。
一般人的证件照由于镜面角度等各种原因,都不会太好看。
可照片上的人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无表情直直望向镜头的缘故,整张脸的冲击力极大。
再看清少年资料上显示的年龄后,卞述唰一下觉得血压上来了。
不是感觉年轻,人家就是年轻,才刚成年。
桌上电脑传发过来的视频刚好播到他们人来之前。
一段被摄像头录下来的对打录像。
即便当时酒吧里非常混乱,即便光线相当差,但卞述还是一眼看到了只占据监控一半画面的人。
没有花里胡哨的拳脚功夫,没有硬摆出的技巧姿态,从少年与二把手缠斗在一起时,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直往人致命地方招呼。
干净,利落。
本来这种与危险人物交手的场面就足以让人心惊。
而当少年毫不犹豫将刀捅入二把手腹部时,大片通红的鲜血颜色能把人的注意一瞬间夺走。
卞述看见那些灼目的鲜血染满了赢者的右手,有碎掉的酒瓶碎片擦过他眼下的一块皮肤,渐渐溅开一颗晕湿的血滴。
这种场面本来应是骇人的,可怖的,令人发抖的。
整个画面像一团鬼气森森的血色珊瑚。
可偏偏此刻,少年无端地弯了弯唇角。
他似一只刚初生的,连同是非对错都不懂的精兽,所有残忍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一般,半阖着眼眸,左手的食指指尖轻擦过那一块染血的肌肤。
接着,少年将食指指节抵在唇边,伸出同样嫣红的舌尖,轻轻地,缓缓地,一点点舔舐干净。
卞述没有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嗓子像有疾风驶过,身体僵持到不能动弹分毫。
监控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少年把枪堵在远比他高大的男人喉咙上。
他毫不在意地与对面的人对峙,就当他话音刚落时,突然仰头看了过来——处在酒吧隐秘角落的监控。
好像预测到什么一般,透着监控摄像头隔着时间看向卞述。
他嘴边的笑意没停,肆无忌惮地扯了扯嘴角,像是不屑,又像是戏弄,半点不收敛的凌冽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人联想到森林中嚣张锐利,不能被驯化的野兽。
偏偏这些都是少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行为。
无害与暴力极为矛盾地交织在一起。
艳。
卞述只能想到一个字来描述。
极致的艳丽会让人下意识地略过所有不寻常的事物,连同那沾染在衣袖上的鲜血都成了装饰似的,太叫人印象深刻,久久不能脱离其中。
卞述定定地看了电脑屏幕许久,看着斑驳不清的光影映在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他心里某一处沙沙作响,像坏掉的鼓风机无法停歇,只能固执地发出一声声叠响。
卞述现在的心跳声远比初见少年时还要激烈。
他想。
这哪里是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这分明是一只刚收利爪,游走人间的兽崽子。
王渺推门进来:“队长,你去吧,人我已经安置好夜沟通完了。”
卞述盯着无人触碰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半晌,他问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平时都喜欢喝什么?”
王渺一愣,他是个娃娃脸,看着年纪小,实际上家里孩子都上小学了。
心思一起,下意识说了个他家小孩平时总喝的:“红枣牛奶?”
*
陈雾轻又又又又一次进了搜救局。
好消息:里面的人其实挺和善的,通融他去卫生间洗了一身血,又给他带了一套新衣服,VIP待遇,有座了。
坏消息:其实是审讯室。
他看着小黄桌上摆放着的镣铐,很自觉地往板凳上一坐,手要往里伸。
被门口逐渐放大的交谈声打断。
一个他曾经在医院见过的娃娃脸长官走了进来,不严肃,脸上还带点笑意。
王渺看清楚屋里人的动作,紧急叫停:“那个不是给你准备的,不用铐!”
“放下,放下,赶紧放下。”
这可是一上车他家队长就下令特殊关照的人,真把镣铐一铐,明天王渺能不能见到太阳是个问题。
陈雾轻眨眨眼,如令照做。
王渺对着旁边的长官低声说了几句,这才抬头对他笑:“别紧张,我们就是走个流程走个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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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问完话就结束。”
“姓名?”
“陈雾轻。”
“好,问完了,可以走了。”
陈雾轻:“?”
闹、闹着玩?
他经验很足,准备的说辞一个也没用上。
而且,他依稀记得审讯流程好像不是这样的。
笔录的长官开门走得飞快,娃娃脸长官虽然是第二次见,不过第一次见面他们并没有实质交流,相当于陌生人。
但娃娃脸好像天生自来熟一样,哥俩好的凑过来,领着他往外走,嘴角一咧:“不用那么拘谨,咱都一家人,看你年龄不大应该还是个学生吧,我都工作好几年了,你叫我王哥就行。”
陈雾轻有点懵,出于礼貌他还是乖乖问好:“王哥。”
“哎!”王渺笑得更加开心,刚想关系不错地拍拍陈雾轻肩膀,又想起莫须有的辈分,手在空中拐了个弯,最后拍到自己脸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立见五指山。
陈雾轻沉默了。
理解且尊重地给了娃娃脸一点儿最后的隐私。
他们都沉默了。
沉默着沉默着,王渺把陈雾轻送进一间屋子后,嘱咐一句在这里等一会儿后转身就走。
这又是什么路数。
一会儿是多久,他什么时候能走呢?
陈雾轻茫然地观察了下屋子,像是私人办公室加住宿一体。
书籍、家具、盆栽等等摆放得都非常整齐,很多随身的私人物品证明平时应该有人住。
陈雾轻觉得未经允许进别人家门挺没有礼貌的,于是他走到走廊,找了一个塑料小板凳靠坐在墙边。
他扯了一把衣服的帽子盖在头上,只留半个下巴露在外面。
刚准备闭目养神,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脚步声响方向明确,直冲他来,陈雾轻只好睁开眼睛支起身体。
他正发懵呢,帽檐前方出现一道人的身影,一杯热饮忽然被放在他的手中。
那人一身寒意,指尖肌肤微凉,像是刚从外面着急跑进来似的。
又甜又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来源于一杯红枣牛奶。
陈雾轻更懵了,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熟悉又好听的男中音低声询问他:“走廊里这么冷,怎么没进去?”
他这身新衣服是别人估摸着买的,本来就略肥的宽大卫衣买大了一号,他整个人好像都被灰色的衣衫罩住一样。
卫衣帽子上面有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他迷茫地抬起头,小耳朵也跟着他往后坠,甚至还灵性地颤了两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清透地照着来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乖似的,只道:“房间主人没来,我在等他。”
6. 第6章
陈雾轻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小巷里,其实要再早三天。
他没印象,反而另一个当事人记到了现在。
卞述小时候属于又皮又不老实的孩子,上课溜号下课摸鱼,翘学打架更是家常便饭,偏偏他脑子好使,罕见的特级精神力令他无论在哪方面都能轻松碾压。
他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太多挫折,直到他一年前卷入一个恶性强.O案,就那一次,几乎让他断送了整个职业生涯。
受害者腺体遭受严重伤害,下半身几乎瘫痪,卞述是当时这个案件的负责人,他知道这个家庭为了治病倾家荡产,亲戚疏远,在路上乞讨,一度活不下去。
他偷偷给这家人塞了好几回钱,如往常一般往下查,却受到层层阻挠,甚至他老师亲自去他家敲门说,让他不要管这件事。
有的底线可以退,有的底线不能没。
卞述当时年轻气盛,没有现在会变通,他不理解也没听劝,坚持己见,直到查到凶手头上。
人是中央军区总指挥的儿子。
动不得,碰不得。
卞述觉得自己曾经所有的认知都在那一天被打破,上等人潇洒自由,毁掉一大家子的全部人生也不用负责。
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也正是哭爹喊娘求公道的这家人,在开庭之前撤诉改口供,并拿着卞述曾经给的钱指认他诬陷虚构事实。
收买他们,那位上等人只花了两万块。
卞述没感到多难过,他就是觉得整件事很诙谐。
离谱到家了。
他苦苦坚持的这点良心,原来就值两万块。
从前途大好的正统指挥预备役被贬到基层小队当队长,干的其实是扫垃圾的活。
卞述心态良好,没到跳楼的程度。
也学着高中时候老头班主任的模样,端着保温杯嗤声感慨——
这操/蛋的人生真像被人一刀捅进咯吱窝,又痛又好笑。
那天他下班回家,常年锻炼出的好听力让他发觉一户人家的异响。
那是场单方面的家暴,男人一边砸着凳子腿打着人,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叫:“我就家暴你,就家暴你了,我艹你爷的,有本事你报警!”
卞述漠然地站停在原地。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都退居一线一年多了。
打得又不是他,他只是碰巧撞见,就当作没听见又能怎么样。
他拨了报警电话,脚步一转,却不是离开的方向,而冲声源处跑去。
卞述没动手,只是在兜里按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拦在男人面前。
男人忌惮他的证件,不敢再打,只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他吐口水说他自作多情。
的确。
因为下一秒,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男beta推开了他,小心翼翼的目光不是看男人而是他:“长官…别报警,我丈夫喝醉了…别报警。”
他透着beta的身影,恍然间好像看见了当年害他失业的一家人。
一样的可怜。
一样的惧怕他。
卞述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b,他当时想脱了这身行头,撂挑子不干。
换作十八岁的卞述,早一个拳头抡上去,哪管是是非非。
他以前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小孩,居然尽职尽责,一点儿事不闹的干了一年又一年。
卞述的胸腔被死死攥紧,他阖目睁眼,眸间某种情绪飞速流动——
下一秒。
有人先他一步,实现了他冲动之际的想法。
砰。
噗通。
原本站在他面前叫嚣的男人被一重物砸昏到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仔细看,重物哪里是什么锐器,只是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
“哎不是,血条这么薄吗?”
头顶出现道声音。
卞述这才想起,他为什么总想用艳红色来形容陈雾轻。
因为初见时,少年穿着一身红衣坐在墙头,手撑在一边,姿势懒懒散散,右腿荡来荡去,看着很像是从某个古装剧场跑出来的演员。
他那身衣服看着昂贵,从肩膀到衣袖垂着长而秀气的金色流苏,眼尾蕴着抹淡淡的红。
他左侧耳朵上挂着一条红线编绳的耳环,随着微风,似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少年讲话不客气,和男beta说:“你别这么看我,怪慎得慌的,你老公皮太脆,一本新华字典就能撂倒,我建议你换一个吧。”
他像是那种沉迷游戏的不良少年。
可卞述看着他那一身唬人的装扮,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少年挠了挠下巴,这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肩膀上能代表身份的勋章,又或者说,是他身后大厦夜晚显示的时刻表。
卞述看到少年瞳孔一缩。
“不对啊,这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少年边说着,边随手扔过来一瓶汽水,卞述抬手抓住。
“警官辛苦了,我有意投诚,别举报我啦。”
他至始至终没有看过来一眼,直到翻墙过去,身影消失,卞述的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那一刻,该如何形容。
而三天后,他们再度遇见,卞述感受到自己疯狂躁动起来的信息素。
他找到了答案。
叫鬼迷心窍。
陈雾轻不知道,他无意一个举动,能挽救一个正要放弃深爱职业多年的人。
更不知道,有人对他执念深重,想知他的爱恨嗔痴。
*
等卞述回到队里时,他看到这样一副情形。
年轻男孩的头发被帽子压出几根散碎的额发,半大的个子屈着腿地蜷缩在墙角边,仰着头瞧来,看着又茫然,又可怜。
卞述把那杯热饮递到男孩手里,这个角度能让他把陈雾轻耳垂上的耳洞看得清清楚楚:“我住这里,外面冷,我们先进去。”
“奥,好。”陈雾轻站起来,老老实实把板凳放回原位,肩膀直起,发觉卞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把这杯热乎乎的红枣牛奶重新递回去:“给您。”
陈雾轻以为卞述刚才要开门不方便,让他暂时拿一下杯子。
卞述愣了一下,摇头道:“给你准备的,我不太清楚你喜欢喝什么,问了下我同事说现在年轻小孩都喜欢喝这个。”
据说囚犯被处死之前监狱都会准备相当丰富的断头饭。
那他这是什么?
断头水么。
陈雾轻礼貌微笑,瞬间觉得这杯牛奶不香也不甜了,像握住个烫手芋似的:“…谢谢。”
他没懂搜救所是什么意思。
要杀要剐能不能给个痛快。
要他生,他麻溜滚蛋,要他死,他现在就开始琢磨怎么越狱。
怂怂的他不想死,人之常情。
陈雾轻心不在焉地进屋,听着旁边男人说着有的没的。
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所以可能要请你等一会儿,我们搜救队要给你5000元现金表示嘉奖。”
5000元。
他捕捉到了关键字样。
陈雾轻眼神徒然火热起来,他的眼珠乌黑,灯光照耀下水润润的,宛若剔透的漂亮宝石。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卞述,卞述话音倏停,莫名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片刻,卞述把一张打印字迹满满的纸从桌面上推过去:“我好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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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介绍过我自己,卞述,这是我的全部资料。”
陈雾轻低头看着满是字的纸,眨了眨眼,没懂。
他听见卞述继续说:“我知道这有些唐突,我可以等你考虑——”
等等。
陈雾轻茫然开口:“考虑什么?”
在第二次遇见陈雾轻后,非常巧妙,男生的社会申请单刚好落档到他们单位,一直以问题档案放在那里,并且下周要归入更高级别的单位去管。
卞述觉得不对劲,他立刻抽取了陈雾轻的生平资料,所有经历都是零。
什么概念。
只有从其他地区偷渡过来的黑户或者死刑犯才会有这样的人生履历。
无论是哪种身份,都没一个好下场。
卞述当时看了那张资料许久,最后将它放入了自己的档案袋里。
大地方有大地方的管法,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头儿。
别的不敢说,至少现在,整个维和会都归他一个人管辖。
现在最好的方法是把陈雾轻放在他的户口本上,共享同一片家庭信息。
这样上面根本查不到陈雾轻头上。
完善一条缺失的人员调动条很麻烦,需要很长的时间,在此期间,卞述觉得陈雾轻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在他开口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卞述说自己名下的房子和车,所有资产都可以使用,在相处期间他提供住处和零花钱。
等调动期一过,陈雾轻是走还是留都随意。
所以要不要和他,暂时住在一起?
这话一落,非常出乎卞述意料,少年没拒绝也没答应。
只是迷茫地瞧着他,眼里明晃晃的没听懂,能再说一遍吗。
卞述不自觉地紧捏了下手指,道:“我以我的职业和生命担保,我们只是暂时做室友,我不会做出任何越界的事情。”
“期间不论哪方面,你的所有花销都由我来承担,你要不要…”
陈雾轻听明白了,于是他问:“你的意思是,想包养我吗?”
“不——”卞述被这忽然的可能性弄愣,没反应过来,耳朵率先发烫:“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雾轻总结了一下卞述的话:“你给我钱花,让我开你车和你住在一起,还给我看一张你的需求单。”
卞述推过来那张自荐单理解为需求单。
他歪歪头:“你不想包养我吗?”
陈雾轻在不理解的事情上总要砸破砂锅问到底:“还是说,你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呢?”
他伸出手指,一个个查下去:“我会洗衣服,切肉切菜,会开车开飞机,懂一些枪法,我吃得不多,光给我水也能活…会背九九乘法表,下雨知道往家跑,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陈雾轻越说越觉得这是在应聘,而他对面的人是能随随便便给他开出巨额工资的大老板。
有钱人是什么?他不屑。
能给他钱的人是什么?是上帝。
陈雾轻直直地盯着卞述,表情极度虔诚:“你还需要我提供什么?”
不等卞述回答,他想起什么,道:“哦对,你需要知道我的三围吗?”
他说得那么突然。
陈雾轻顶着那张漂亮到有时能令人看到头脑发昏的脸,继续说:“100,77,99。”
一个极为好看的人盯着你可能没什么感觉。
一个极为好看,嘴唇弯弯,眼中满是依赖与笑意的人眼睛全部都是你。
那效果可很不一般。
卞述瞬间偏开头,连回望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从脖颈到耳根烧出了一片薄红。
他感觉脑袋快烧起来了。
7. 第7章
卞述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靠谱人,或者说纯粹的正经人,年轻时候喜欢和朋友插科打诨,打牌喝酒哪个也不落,关系好的异性说他痞气,早晚得栽。
现在他突然觉得,是不是当学生的时候调皮捣蛋太多次,报应终于来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种荤话多得不行的人,某天能脸红耳烫到一种程度,哑口无言。
卞述死命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又七慌八乱地把它整理好,才找回声音:“这么私密的事情你不应该和我说,我是一个成年alpha。”
陈雾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卞述继续说:“性别之间有差异,你怎么能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介绍得这么全面,万一他心怀不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陈雾轻下巴搭在支起的手腕上看他。
卞述:“你要有警惕之心…”
陈雾轻长睫落了落,又抬头看他。
卞述说不下去了:“……”
艹了!
学校老师到底怎么坦然自若地教小朋友x教育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犯罪,把不良风气带给男孩。
陈雾轻微微直了直肩膀,从卞述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完全没理解。
他刚刚没说什么不是吗?
三围怎么了?
三围是什么私密话题吗?
在网上买衣服的时候都会给模特的三围参考值。
陈雾轻完全没有考虑过,其实是自己刚刚的前提语境让整句话似是沾染上某种情/色的意味,才会让对方产生极大反应。
不过就算想到这个层面,他也不会产生避讳的情绪。
陈雾轻是一个常年生活在末日逃杀环境的小孩,生和死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他极度缺乏对正常社会人际关系的敬畏。
对他来讲,人的每个器.官都在发挥各自的作用,缺一不可,那么,吃饭喝水眨眼和做/爱都是一样的。
只要在不伤害别人、影响他人的情况下。
这有什么可避讳的?
人长了眼睛用来看,人长的嘴用作吃饭说话,剩下那个性别不同造就的器.官做它该做的事,干嘛还要遭人拒之不谈,明明没差。
而且,其实。
陈雾轻刚刚想问更直白点来着。
他不知道包养的正常流程是什么,但他以前听别人聊过大概。
所以他本来还想继续问,你是想和我上床吗?
他没问过别人这个问题,更不懂这个问题的含金量,因为陈雾轻平时接触的人都是一群鸡贼,涉及不到。
陈雾轻依稀记得,上次只是为了一只烤全鸡,他的那帮“人生好友”们把他扔到副本和鬼相亲相爱好几天。
等他杀穿出来,香喷喷的烤鸡连骨架子都飞没了,再听听好友们的胃,新鲜的能听见鸡鸣。
呵,这帮鸡贼,为了吃的。
简直没有人性!
陈雾轻不喜欢反驳别人的想法,他大多持尊重意见,所以当卞述说不要和别人讲隐私时,他轻声嗯了一声,
脑袋枕在臂弯上,微微歪头对卞述说:“好,我以后不和别人讲了,都听你的。”
陈雾轻的脸具有浓艳的攻击性,他还是像平时一样没什么多余表情,一开口却是半点脾气不生的顺软语气。
卞述完全怔住,一股不知道哪来的感觉从脊椎骨慢慢向上攀,他很想抽根烟压压发麻的舌根,念头刚出,又瞬间打消。
他紧捏了一下指尖,道:“是我话有歧义,我没有包养你的意思。”
卞述腰背紧贴椅子,觉得这远比和敌方谈判还要紧张:“你打工的酒吧出现暴动事件,我恰巧是整个A区的负责人,当时所有在场人的资料都在我的手里过了一遍。”
“也包括你。”
陈雾轻想起了先前被拿走的毛发,他的直觉告诉他,大概是他的黑户身份又勾叉的出了问题。
“你从零岁到十八岁的人生履历全部为零,等同于和死刑犯的资料集一模一样。”
听到这儿,陈雾轻心凉了半截。
“如果继续往上交,最坏的结果是进去坐牢…”
行了,他不想听了。
陈雾轻的心死了。
他又擅自略过卞述的好几段话,试图挣扎:“所以……”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检测技术不到位,把他给漏下了。
他与卞述几乎同时开口。
“所以,我可以追你吗?”
?
陈雾轻:“…?”
和他想的威逼利诱怎么不太一样。
这句话说出去,剩下的话变得自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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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犹豫,卞述更喜欢打直球,把选择权放到自己手里:“我很抱歉擅作主张地把你的档案和我以家属身份归档在一起,不过这样可以直接免除掉糟糕的可能性。”
“我也知道这很唐突,很冒昧,甚至要委屈你和我一个陌生人住一段时间。”
卞述说:“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们就当作普通室友相处,如果你在相处期间觉得我这人有那么一点儿不错——”
“可不可以考虑考虑我,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这些话的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多到陈雾轻都不知道应该把重点放在哪句上。
他没立刻开口,后者进屋后早早把外套脱了下来,他全身都极其具有成熟男人的线条感,里面是简单的黑色制服,衣服褶皱被撑起应有的弧度。
男人看过来的眼神躲闪又不确定,可能是因为紧张,身上肌肉都是绷紧的,放松不下来。
他左侧下巴连接脖颈的皮肤上有一块深浅不一的伤痕,很明显,反而不觉得难看,倒像是极具特色的纹身。
对方身材比他好。
有点羡慕。
他那点肌肉这几天流浪瘦的,都快饿没了。
半晌,他慢吞吞地开口:“追求是,你要追我的意思吗?”
别看卞述私下里一股子流里流气的混蛋样,他跟异性接触太少,主动表白更是人生头一回。
他刚才看着好像说得有头有尾,其实说到一半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心慌得不行,像他上班以后天天不记稿演讲瞎说,闭着眼睛闷头就是干。
陈雾轻不说话的那几分钟,卞述觉得这辈子好像都过完了似的,太阳穴旁边的神经突突跳,好悬没给他跳成心肌梗死。
然后,他突然听见陈雾轻问他话,没回答喜欢与否,答应与否,只问他,是要追他的意思吗?
卞述喉结滚动:“是。”
陈雾轻又问:“是你想当我男朋友的意思吗?”
卞述越说越哑:“…是。”
陈雾轻紧紧盯住他,非常认真的问出自己最最最在意的问题。
“当你男朋友,管饭吗?”
“…啊?”
人生有两个东西一定不能舍弃。
香喷喷的食物和金闪闪的钱。
陈雾轻他,超在意的。
8. 第8章
陈雾轻有一个自己注意不到的习惯,他和别人交谈的时候总喜欢紧盯着别人的眼睛,别人的姿势如何换,他的眼眸就如何紧紧勾着那人的动作。
他的眼型是分明多情的桃花眼,可里面总也没什么太多情绪,阴差阳错地让一双眸眼浓得漆黑,湿润又干净。
像是家养千般娇纵的小猫,平时尾巴扫来扫去,总不爱搭理人,饲养人类为了捉弄它,又坏脾气又可恶,拿了一盒猫薄荷在它面前晃来晃去…
勾的小猫在地上晕乎乎地露出软肚皮打滚。
卞述现在就觉得自己是那个可恶的饲养员。
但他不认罪,偏生还兴致勃勃,他垂下眼眸遮挡住眼中的笑意,言简意赅道:“今天有手机了吗?”
陈雾轻从兜里掏出一部基础功能只有通话的手机,手机外观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是他从地摊上讲价淘来的。
这物件再配上陈雾轻平时破烂一样的穿搭,能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聊过去像卖惨,聊现在像立遗嘱,聊未来像在做梦。
陈雾轻心说,那肯定不是破碎感,那是破产感。
其实他的工资早早足够活到下半辈子了,前提得是今天死。
于是他每天都会认真思考,决定明天再说。
卞述双腿交叠,指尖点了一下桌面,把一款最新型号的手机推了过去:“把手机卡拔掉换上这个。”
“给我的?”
“嗯。”
“白送给我的?”
“嗯。”
“不用我还?”
“嗯。”
陈雾轻默默地看着卞述,默默地拔卡塞卡,又默默地想,他要不要提醒对方下载一个反诈App。
他觉得突然冒出一个拢共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和他告白,这事太扯淡了。
信这个不如信国足进了世界杯。
卞述表现得很有耐心,一直到陈雾轻把手机换完,信息导入后,才道:“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当陈雾轻这边的手机显示出一个崭新的联系人后,屏幕上方忽然跳入一个转账信息。
¥61000
备注:六一快乐(今天六月一日)
不等陈雾轻反应,下一笔转账紧接而来。
¥52000
备注:早午饭钱
陈雾轻抬头,卞述始终看着他,说:“这个月的吃饭钱。”
“不够再管我要。”
末了,卞述又补道:“以后还有更多。”
这一刻,什么海枯石烂,什么铁血丹心,什么你不爱我我爱你我不爱你你又爱我,所有的狗血剧陈雾轻都在此刻顿悟。
他对钱的渴望就像吃了迷药。
曾经认为真心只值二两的陈雾轻觉得自己疯了。
他怎么能,那么踩高捧低!尖酸刻薄!一毛不拔!
忘恩负义,冷酷无情,恶毒戳戳的!
陈雾轻已然为了金钱失去人性。
他一把握住卞述的手,表明立场:“天杀的!我一看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男朋友!”
陈雾轻使劲眨巴眨巴眼睛,遗憾地流不出一滴泪,他啧一声,转而换上自己这辈子最好看的笑容:“男朋友,我找了你好久了!”
卞述顿了顿,没想到会看到陈雾轻这么丰富多姿的表演,他眉梢微挑,没忍住,轻笑一声。
随即又想,这么点钱,就能把人骗走了。
他回去应该找时间和人讲一讲,如何提高警惕。
*
陈雾轻和卞述从搜救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他正在大学群里填个人信息。
社会补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刚拿到身份证,手机就来了入学信息。
信息上说,在检测到他的学业空缺特殊情况后,当地一个大学主动提出救济,将他的档案转入社会中心,几天后跟着学校时间一起开学。
好消息:不用高考。
坏消息:他又要去上学。
学校是什么?那纯粹就是水煎。
体育课是什么?室外露天play。
教室是不做满几小时就出不去的房间,上到一半就瞳孔失焦了。
陈雾轻心说,怪不得他不喜欢强制爱呢。
小时候培养的。
他的表情太过郁闷,卞述看着好笑,问:“这么不喜欢上学?”
卞述倒是能理解这种感受,他自己都没少逃课,他挑着笑的模样特别像诱哄人犯罪。
“如果真的不喜欢——”
“我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陈雾轻木着脸,也不知道是在劝别人还是劝自己,“学校。”
他还是没忍住憋屈的语气:“还是要去的。”
卞述哑声失笑:“大学要比高中轻松很多,其实没有那么难受。”
“不。”陈雾轻摇头道:“其实我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地——”
地球村也是村。
陈雾轻顺滑地改了下口:“在我们村里那个地方,有一句话叫,狗来了要考公,豆角都得吃干煸的。”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卞述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陈雾轻问他,
“你的单位是带编单位吗?”
编…
卞述愣了一下,道:“如果你说的国家所属部门,那么,是的。”
其实维和会属于最下层的附属岗位,如果是他没被辞退之前的职业,这个等级层面都不能和它相提并论。
陈雾轻没再说什么,卞述转过头来望他,少年的情绪来得快走得快,没等让人摸清楚情绪,就顺着过堂风烟消云散了。
夕阳总是和霞光的交际线接踵而至,融化的光透着云彩,就像镶了边的碎金波浪。
陈雾轻就站在那段黄昏即逝的边缘,任由霞光染尽他的侧脸。
他手里正把玩着一颗硬币,宽散的衣服露着他的锁骨,硬币随着他拇指顶起,飞快在空中翻转,打翻一次次的暮色,最后在阳光下回到他的手中。
他微微抬眸,阳光散碎地落到他的身上,最后随着他的靠近又拼合在一起。
卞述看着陈雾轻对他弯起了眼睛,眼尾往上勾,眸色间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扬。
他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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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润过清涧的音色,笑得甜丝丝的,两颗小虎牙对称的齐:“男朋友,你真的好厉害哦。”
足够让人心乱如麻。
陈雾轻对读书人,尤其是厉害的读书人拥有最崇高的敬意。
尤其考公考编的。
对他而言,比不带任何装备上外太空的人还牛X。
陈雾轻靠近过去,看了卞述一眼,发现对方眉头紧锁,眸光也暗沉得吓人,反正全身上下都写着别他哥的惹我。
还有点,好像要找他算账的意思。
陈雾轻非常疑惑,他又说啥了。
说啥踩到人家雷点上?
这表情感觉能杀了他。
陈雾轻暂时不想让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钱不翼而飞。
于是他试探地问道:“你给我零花钱,又帮我解决麻烦…”
先说起因经过。
“你希望我做点什么,或者,我该做些什么能让你高兴呢?”
再说结果。
陈雾轻总结的很是满意。
他哥的。
谁还没有点文化。
他也有!
这叫xxx三要素,xxx是什么不重要,因为他不知道。
陈雾轻看着卞述保持刚才那样的姿势动也没动,对方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变化,只是眼眸微微眯起。
半晌,陈雾轻听见卞述慢慢开口:
“我想听你说——”
“喜欢我。”
卞述怎么会是一个性格好脾气好的人?他曾经眼也不眨地和敌军将领拍桌子叫板,在长官施压下不卑不亢,他一身好坏交杂的伤疤,尽是他曾杀过多少人的表现。
尤其是惹过他的人,怎么对待他的,他早晚有一天会找机会啃下对方的皮,抽了对方的血。
毕竟,曾经以怨报德的那个人家在第二天突然销声匿迹。
拉他下水的那位公子哥现在还半瘫半昏迷的在监护室里躺着。
谁也不知道。
卞述也没让任何人知道。
他看着陈雾轻,眸底私藏的,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欲望。
陈雾轻听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回答,此刻,他们不远处有一对情侣正在吵架,一方说什么也不听,另一方就拉拉手,摸摸头,低三下四地说好话哄。
他现在缓缓对情侣这个词产生了点概念。
陈雾轻看了卞述一眼,发觉对方目光紧紧凝在他身上,深邃,浓重,晦涩不明,有些情绪快要溢出来似的。
他想了想,忽然把头凑过去。
鼻尖和对方的眼尾皮肤赫然出现短暂的接触。
又轻又快速地在对方耳垂附近亲了一下。
话音落在恍惚不清的肌肤相抵间。
“我喜欢你。”
“!”
卞述完全僵在原地,控制不住地心脏狂跳,某一个瞬间他心口烧灼,急促又猛烈第发烫起来。
至于陈雾轻?
他歪了歪头。
他上一次做这种事,是亲他邻居家的大黄。
rua毛茸茸的金毛大黄狗。
感觉没差。
9. 第9章
陈雾轻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不过他更多时候喜欢把问题简单化,多说一句少说一句,大家都能开心,那也无可厚非。
哄两下的事,没所谓。
从停车场进去,卞述说去拿他的行李,陈雾轻想起来刚才答应要在一起住一段时间,于是他点头说好。
从搜救局行驶到打工酒吧不过七八里地,周三晚上不堵车,开到地方也才花十几分钟。
黑色轿车停在酒吧门口,卞述靠在车门边,看见陈雾轻提了一个小箱子出来,很小,尺寸也就公文包那么大,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一动弹哗啦哗啦响。
卞述挑了挑眉:“没有其他拿的了?”
陈雾轻点头。
卞述看着那么点箱子,都够呛装下随身物品,打开后车门准备把行李接过去:“没事,我家门口就是超市,你缺什么我们一会去买,明天再给你买几身衣服。”
陈雾轻没把箱子递过去,边解释边紧捏着口袋上方:“卡扣坏了,一碰就散架,我抱着吧。”
卞述没再开口,只把车门关上,刚坐上驾驶位,听陈雾轻主动道:“这是我全部家当,比我命贵。”
卞述转头看过去,陈雾轻没有隐瞒的意思,把盖子掀开,
是一大堆饰品和几件红色纱质衣物,尤其饰品,非常杂,串珠、珠链、珠穗、发带、额链……里面有一件衣袍卞述看着非常眼熟,是他第一次见陈雾轻时少年的穿着。
这里面银饰金饰多,怪不得一碰就叮叮铛铛响。尽是些在日常生活中不常见的玩意。
卞述想不到这些物件的作用,不确定地猜道:“你家里喜欢收藏?”
“不是。”陈雾轻摇头,描述道:“你可以理解成我的属性包。”
陈雾轻这句话认真说的,他没有骗人。
真的是属性包,腕镯加两点迅捷,流苏挂饰加二十点躲避,单边红穗耳饰加五点跳跃……
不是在打游戏,陈雾轻所在的,被无限流副本占据的地球里,这些全部都是保命的物件。
不过陈雾轻显然要比别人丧心病狂的多。
他不管审美追求,他只有赢的渴望,为了把高分数值全叠在自己身上,下副本不时见到他上面穿套头红布衫,下面搭苏格兰半身短裤,头包黑纱墨镜……
身上一大堆饰品,每天穿得丁零当啷,可能那时候就有流浪捡破烂的潜质吧。
卞述见到陈雾轻那会,恰巧是陈雾轻穿得最像人的一回。
卞述显然没听懂,但是陈雾轻没有要继续说明的想法。
不然呢?他能怎么解释。
就像人不能和蜗牛说它不能碰盐,因为有道菜叫盐焗蜗牛。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于是他说:“你就当是演出服吧,我唱戏的时候会用。”
“你会唱戏?”
这回发愣的轮到卞述。
“不完全,而且和你想的应该不太一样。”陈雾轻眨了下眼,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于是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有机会给你唱呀,男朋友。”
陈雾轻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像拉长的棉花糖,又是甜丝丝的。
卞述是发现了,他让这个混蛋臭小子的软顺外表唬够呛,这小子拿男朋友这三个字当逗号使呢。
卞述的右手搭靠在车窗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从来不喊我名字,只叫我男朋友?”
对待给他发钱的金主,陈雾轻说改口就改口:“卞述。”
卞述当然想听别的。
不过来日方长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红绿灯随着倒计时变换了颜色,霓虹灯的波光流转在夜晚的倒影折射进车里。
卞述的余光里,陈雾轻正不言不语地合上箱子,就坐在副驾驶,也不问去处,好像带他去哪都行似的。
他头一回谈恋爱,虽然整个过程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但看着几天前还在念想的少年,此刻,就在此刻坐在他旁边,距离近到能闻见丝丝抽开的清爽薄荷香味,他心中徒然多了几分说不明的情绪。
不至于兵荒马乱,又像是沉冰沉甸甸地坠在他心里,又别扭,又好像口袋被彻底豁开的快意。
卞述握着方向盘,星星散散的光影略过他的侧脸,他在沉寂的空间中开口:“你好像从来没问过关于我的任何事。”
“你就不怕我把你拐走,卖掉?”
陈雾轻抱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没立刻回答,半晌,他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他继续道:
“我的脸?”
“我的身体?”
“还是二者都有。”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直白的要命,从第一天认识开始,陈雾轻从来没有避讳过常人总是晦涩不谈的东西。
卞述又想抽烟了,他说道:“二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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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里能占多少分量?”
下一个问题紧接而来,不给任何思考的时间。
卞述顶着突突的心跳,心说他要是讲实话能给人吓跑,只道:“一半。”
陈雾轻觉得都多了,同样的概率放在生死上,都能谢天谢地,感觉自己福星高照了。
不过人嘛,在情绪上头时候说的那点爱,值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附近的广告牌忽闪而过,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斑驳幽暗的夜景映在两旁,树丛中沙沙作响。
陈雾轻听见卞述问:“你就没有其他要问我的了?”
陈雾轻摇头。
卞述握着方向盘把车停稳,他转头看过来,刚好路灯慢慢按着方向一同展开,透着车窗露出他身后的小区:
“我这人,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栋栋居民楼窗户里透出淡淡的,柔柔的灯光。
可看向陈雾轻的墨绿色眼瞳在这般灯光下竟映出冰冷的色泽,像是要把人一寸寸肌理切开似的。
卞述说道:“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你再考虑考虑也行,拒绝我也无所谓,但当我男朋友之后,分手没有那么容易。”
不光是为了钱,不管做什么事,临门一脚不是陈雾轻的风格。
陈雾轻摇头:“说好处男朋友的。”
其实放在平常,陈雾轻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他这人越感觉到危险和挑衅的东西,人就越亢奋。
他又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感知到什么,就要怎样如一地还给对方。
他想了想,还是不喜欢输的感觉。
下一秒,他望回去。
陈雾轻生得好看,他眼睛弯成一条轻柔的线,笑得模糊又暧昧,他像看到什么珍奇的宝贝一样,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中无动于衷。
“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
“还是说你想在我身上讨要什么呢?”
陈雾轻眼睛含着笑意,瞧着人也不眨眼:“来问问我。”
“你想要什么。”
他无端拖长声音,目光从卞述嘴唇往下扫,目光在某些地方凝了又凝,似在暗示什么一般。
“我又不是不能给。”
只想试探一下的卞述:“……”
他就知道这混蛋小子不像他想象中的老实。
然后他心脏又瞎他爹的乱跳。
靠了。
10. 第10章
陈雾轻拎着自己破烂的小行李箱,一路上哗哗啦啦地跟卞述回了家。
他还穿着下午那阵搜救局的好心姐姐买的那套大耳朵肥肥卫衣。
帽子上的茸茸耳朵随着他上楼梯的节奏一下一下DuangDuang地晃。
他看不见,和他同行的人尽收眼底。
卞述偶尔看过来几眼,也不说话,盯得陈雾轻心里直发毛。
等电梯门开后,陈雾轻终于没忍住,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迷茫:“……怎么了?”
卞述使劲把上扬的嘴角往下压,发现无果,欲盖弥彰地弯起骨节遮住嘴边:“没事。”
他清了两下嗓子,掏出钥匙开门。
房屋构造很简单,入玄关后大体由五块组成,厨房半开放,橱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包装袋的咖啡豆,客厅收拾得很整洁,地上铺满了毛毛的地毯,阳台门大开,几盆漂亮的盆栽散发出芬芳香气。
没有爆破,不用拿大锤头砸窗户,进屋后也没有长相难以评价的男鬼女鬼。
长这么大第一次以正常方式进入别人家门的陈雾轻有点拘谨,他接过卞述递过来的拖鞋换上,乖乖道谢:“谢谢。”
卞述从沙发里捞起空调遥控器,温度调高后,转身拉开柜门:“想喝什么,挑一下。”
陈雾轻看了一眼满目琳琅的饮料柜,一眼就盯住蓝罐目标:“想喝可乐。”
他非常偏爱碳酸饮料,超脱常人的身体素质又让他不用担心牙齿健康问题。
陈雾轻舌头抵住虎牙,觉得他就该和可乐锁死。
带汽儿的、原味的、凉的。
他要喜欢一辈子。
质疑他就是别人说得对。
晚上的大商场尽数关门,卞述想着明天带陈雾轻多买几件衣服,今晚只能将就一下,他翻了翻柜子,找到一件他高中时候买的,尺码买错一直没拆过封的睡衣。
卞述把睡衣拿到手里:“那边三个房间都是卧室,你喜欢住哪个都行,旁边就是卫生间,牙膏牙刷都在抽屉里。”
“奥好,谢谢。”
“你…”卞述本来还要再说些什么,陈雾轻看他拿睡衣出来,手勾住衣尾,下一秒,他捞着衣服往上翻。
“!”
难以预料,猝不及防。
即便卞述眼睛闭得飞快,但他的视线还是没及时避开忽然出现的画面。
陈雾轻没有丰满异常的肌肉,他整个身形更偏向精瘦,薄薄的腹肌块精致地覆在肚子上,常年不见太阳的生活环境导致他拥有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浅色皮肤。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像是蚂蚁啃咬一般在他耳边出响,客厅的灯光晕黄发暗,闭上眼的存在感依旧可观,楼下有人翻垃圾桶的声音也穿插进二楼,整个屋子透着一股该死的尴尬。
走,还是不走?
闭着眼睛出屋像个头脑发昏的大傻b,不走他又像个偷窥房间主人的不正经小偷。
一声声的衣物落在沙发上发出的声响不时响起,他们离得实在太近,卞述甚至能通过声音预测到陈雾轻的动作。
胳膊穿过袖子,腰腹的衣服被拽上去,人脱了一件,两件……
卞述耳根子烧得疼,他哪里能想到有一天听觉训练能在一些不该敏锐的事情上发挥出色。
他的时间感完全错乱,几秒钟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能动的手脚都像是被几根厚重的钉子扎在原地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卞述的身体完全发僵,他听见陈雾轻开口:“我穿好了。”
他这胡思乱想的罪人,终于得到赦免。
陈雾轻毕竟是在人家家里,而且又是他的金主,卞述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卞述给他拿睡衣,他就换上呗。
他都没往避讳上想,又不是异性,学校澡堂子大家光溜溜的,长得都是一团rou色马赛克,所以他接过衣服直接开始换。
直到换完了,他才发现卞述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去的,背对着他站着,脖颈后的不正常绯红色晕开一大片,耳根更是重灾区。
活像一个风干的人体雕塑。
他迷茫地想:屋里有那么热吗?
“我换好了。”陈雾轻道。
这个刚成年的、处于青年与少年青涩气质的男大学生,黑色的碎发被衣物勾得有点乱,有几根掉落的发丝掉在鼻尖上,眼神毫不设防,热乎乎又乖静地看着他。
好像有个黏着羽毛的钩子在他心里抓来抓去。
卞述手腕动了一下,试探地举起手指,陈雾轻不避也不躲,纯净漆黑的眼睛不带有抗拒的情绪,好像下一秒无论他做什么他都顺应。
他深吸一口气,把陈雾轻鼻尖上的发丝剥掉,男孩似乎不耐痒,无意识地垂了垂眼睫,微微眯了下眼睛。
看着非常像是一只随心情由人贴贴的猫,愿意的时候喉咙叽里咕噜的,不愿意的时候要炸毛哈气。
卞述觉得他再这么想下去要完。
于是他掩饰一般挪开视线,看到了沙发上被换下来的,一二三四五……足足七件棉质短袖。
卞述高中的时候过秋天,也喜欢在卫衣里面塞短袖,后来工作就不那么穿了,而且顶多顶多塞一件。
当然,小孩喜欢穿什么是他的自由,卞述没有要进行干涉的意思,但看着这像一团小山的场景,他少有的感到困惑。
卞述猜测道:“…这些都是你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陈雾轻:“不是啊。”
“我刚脱下来的。”
这是他总喜欢穿宽松大卫衣的原因。
“…你是说你在卫衣里面塞了…七件短袖,是觉得…冷吗?”卞述极其不确定地问。
陈雾轻:“不冷啊。”
他看着卞述,表情认真:“人要有忧患的意识,我怕谁家子弹不长眼跑到我身上。”
“我穿得厚,能让子弹飞得慢一点。”
卞述:“…?”
卞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起陈雾轻之前的打工环境,又乱又差,枪弹暴乱更是常有的事。
想到这,他又觉得心脏被无端地往下扯,沉甸甸的。
“我以后,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去那里了。”
卞述声音轻了很多:“其他类似的地方也一样。”
?
哪啊?
说啥呢又啊。
谁家跑车又脱轮了?他怎么听不懂。
陈雾轻发现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总不在一根线上。
总说不上。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
说不上恨别纠缠,别装作感叹。
陈雾轻在心里哼起了说散就散。
他脑袋一发散,心思就不知道跑哪里去,天南海北哪都想,等他回过神来,听见卞述嘱咐他,
“要是晚上害怕有危险,你把门反锁,外面打不开。”
虽然现在阴差阳错地和陈雾轻住在了一起,但是卞述没有越界的想法。
谈恋爱,交往,关系密切后见家长,求婚,谈结婚事宜,然后才能开始婚后的事情……
他觉得这些少哪个环节都不行。
本来他想说你要是顾及我晚上会动手动脚,就把门锁上。
但他又觉得这话太像耍流氓,酌情考虑半天,才尽可能说得隐晦又能让人理解。
所以陈雾轻理解了么。
他精准地听到了关键词。
危险。
他眼前一亮:“你这里晚上有危险吗?你不用害怕,我们可以一起睡觉——”
一起睡,不要抢他的人头。
然后他见卞述神色说不上的古怪:“…一起睡觉是什么意思?”
睡觉这个词还用解释吗。
两眼一闭就是睡呗。
难道这个世界对于睡觉这个词另有见解?
陈雾轻想了想,谨慎道:“睡觉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一会把被窝掀开……”
——人并在一起躺板板,再把被盖上。
可他这话没能说完。
回应他的,是倏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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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门。
很厉害,人走得极快,整个动作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但是关门竟然没发出一点动静。
陈雾轻觉得有时间他得找卞述讨教一下。
省得他半夜摸别家鬼的门,总被抓个现行。
*
凌晨。
卞述坐在地下停车场连抽了七八根烟才冷静下来。
期间他拿着剩了一截又一截的烟头没找到垃圾桶,在硕硕冷风里摸索,跑到二公里外的公厕扔完烟头,洗了一把脸,跑回车里,才感觉身上快要烧起来的烫意渐渐消散。
他抓了抓头发,从驾驶位侧门掏出来一瓶矿泉水,喝了好几口。
一辆车缓缓停在他旁边,车窗摇下来,一个大哥不知道哪的口音:“兄弟,你也被家里那位撵下来了?”
大哥人长得壮实,看着像是感冒,洗着鼻涕一脸沧桑,再仔细看,怀里正抱着一小块薄被。
他深叹一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道:“我看你在这转悠半天,我也一样,我家里那个嫌我半夜打呼噜,我正睡着呢,连被带人给我扔出来,钥匙给我没收,让我收拾收拾滚。”
他唉一声:“没办法,今晚就在停车场凑合一晚吧。”
“你呢兄弟,你是为什么被赶出来?”
卞述看了他一会,把矿泉水放回原处,上来先说:“我没被赶出来。”
那大哥一副通透的了然表情,就差说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我和你掏心窝子,你非要装面子。
大哥唏嘘道:“我家那个,年纪小,我比她大一轮,没办法宠着呗。”
“你多大年纪啊。”卞述问。
“我啊。找了个20多岁的小年轻,那讲话声都好听,人不服年纪不行啊。”
大哥不回答,一味炫耀。
卞述嗯一声:“我小男朋友今年上大一,刚成年,十八。”
“人长得又高又帅,会唱戏会撒娇,学习也不错,脾气特别好。”
卞述手里的钥匙被晃得哗啦啦响:“一会就不陪大哥你了。”
他也唏嘘一声:“得回家陪小男朋友。”
大哥用不可理喻的表情瞪他一眼,手刹一拉,车开走了。
卞述手搭在车窗,食指无声地敲了一会,从兜里掏出手机。
刚才他有多脸不红心不跳,现在就有多心虚。
他找到一个火热的感情论坛,注册用户后,在上面打字:用金钱维持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他阖眼等待,揉了揉眉心,比查录取成绩还紧张似的,翻起刚才发出去的帖子。
回答没多久的答案让他一路略过。
他翻来翻去,最后在一个头像名为绿萝的回答下停驻。
——肯定是百年好合。
卞述打字道:这话怎么说。
绿萝正在线,很快回复:看对方是不是真心爱钱?真喜欢钱的话,理论上,只要你一辈子有钱,对方就能和你在一起多久。
钱?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
这些年攒下来的,还有那些功勋,一辈子不工作,衣食无忧也没问题。
卞述:我可以一辈子都有钱,但我想要他喜欢我。
绿萝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发来:你这就是既要又要,虽然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但是人在极度经济下做出的选择不可估量。
卞述: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的钱,所以他喜欢我。
绿萝这次发得很快:?
绿萝:按照常理来说,公式应该是这么套的,他喜欢你的钱等于他喜欢钱。是谁的并不重要。
卞述:不,当然重要,那他怎么不喜欢别人的钱,只喜欢我的呢。
绿萝:有没有可能是你给的钱比别人多?现在骗子多,小心被骗了。
卞述:照你这么说,他喜欢骗钱,怎么不骗别人,就骗我。
卞述:骗我等于喜欢我,他一定对我情根深种!
滴滴两声。
绿萝已离开,并给聊天用户扔了两节炮仗。
11. 第11章
这日,距离学校开学刚过三天。
认命的陈雾轻坐在教室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中间位置,虽然最后一排溜号更加舒服,但同样伴随着危险。
经验之谈。
有些老师刚站到讲台,就会面带微笑地说:“所有最后一排的同学坐到第一排来。”
“现在,立刻,马上。”
死去的记忆正在攻击他。
陈雾轻面无表情咬了下吸管,打开书本。
第一题:IxI=3,x=?
他视线凝住,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往后翻了一页。
第十八题:Ix+1I=7,x=?
陈雾轻嘶一声。
往后翻到五十多页的位置。
高难题(重点号):
2a+6=3-4a,a=?
此乃何物?怪哉怪哉,这些题出现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对。
陈雾轻不信邪地合上书,重新看了一下教科书的名称。
高等数学(三)
是他疯了吗?
这样哄孩子的歌,他学校怎么从来没对他唱过。
他悟了。
他知道穿到哪里了。
这个地方应该叫《一觉醒来全世界数学水平下降一万倍只有你保持不变》。
陈雾轻又咬了下吸管,试图平复怀疑是不是吃菌子中毒的心情,坐他右侧的学生忽然用手指戳了戳他。
陈雾轻回头瞧,他现在不敢轻易评价别人的性别,就浅称戳他胳膊的人叫同学C吧。
同学C有一头茸茸的栗子发色小卷毛,一身名牌,看起来很腼腆,表情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胆怯。
很像老实人豁出去了的忠诚感。
他超小声说:“同学…我看学生册了,我们班里只有我们两个omega…不介意的话我们以后在学校搭个伴吗?”
omega。
嘿,好巧啊,他这个人也不是呢。
陈雾轻看着同学C快哭出来的表情,表情不明,但没反驳。
陈雾轻这人,也就卞述总在心里夸他乖,这观点真太离经叛道了点,要是卞述的心声让他朋友听到,他们会觉得世界颠了。
他分明是个无谓禁忌,属二流子的混不吝。
拿有次下副本来讲,就因为有只鬼在进门时阴了他们一次,陈雾轻揣着炸弹把人家房子炸了还不算,堵着它杀,它每次血量掉到临界,陈雾轻就喂点生命药水,活了再杀,乐此不疲。
他们队里向来让陈雾轻守着掉点的奖励宝箱,这祖宗,周围血腥气遍布,地上横尸遍野,他捞了一条成精的蟒蛇,撒点孜然辣椒面烤成串吃得津津有味。
他哪乖?
外表?
他也就一双眼眸能衬出点文静,因为他近视看不清人畜,不笑的时候,这点没滋没味的乖软消散彻底。
在同学C眼中,和他“同性别”的陈雾轻看着一点也不好惹。
男生脸上情绪几乎没有,眼神冷淡,手腕上绑一黑珠手串,抵着下巴瞧过来,好像下一句就能冒出来个脏字。
“不…不好意思…”
当他没说吧呜呜,新同学好可怕呜呜呜。
同学C是个顶级社恐,本来看见班级里除了他只有一个omega就眼前一黑,发现新同学的性格吓人吧啦的,他更害怕了。
同学C胆战心惊地准备缩回自己的位置,只见男生从兜里掏掏掏,掏出来一盒——注心饼干。
同学C眼睛渐渐瞪大,陈雾轻是常年的老百醇瘾了,顺滑地把塑料撕开,甜香的红酒巧克力味在空气中散开:
“来根不?”
喔。
喔!!!
同学C好像看见了光,小声道:“来!”
陈雾轻欣赏同样喜欢红酒巧克力味百醇的人,回头见同学C从书包里掏出了巧克力派、曲奇饼干、原味薯片、泡椒风爪……
他眼前一亮又一亮,同学C继续道:“这是我俩今天的储备粮,不够再买。”
就这样,陈雾轻和同学C达成了深厚的革命战友情。
*
课上到下午,一天基本结束,同学C高高兴兴地发出约饭邀请,距离晚上的约定时间还早,陈雾轻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
走之前,他不忘给卞述发了几条消息,好歹是他现在最大的大金主,到时候找不着人再觉得他卷款逃跑。
他发完消息,在学校等了一会儿,卞述没回,他没太在意,想着对方今天上班也没再发。
同学C挑了一家火锅店,他没有忌口,点头说好。
正常吃饭,正常聊天,一切都很正常。
但陈雾轻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俩点了几杯鸡尾酒,他对酒量没有概念,陈雾轻出生在北方,从前是为御寒现在更多是习惯,他家人经常拿白酒下饭。
他没想到就这么一杯不到的掺假果汁酒能把同学C喝上头,抱着椅子开始耍酒疯。
陈雾轻面无表情地听着他鬼哭狼嚎,同学C狠狠抓住一把筷子:“你说,他凭什么不爱我,我长得也不差,身材也不错,他有什么道理不爱我!”
陈雾轻:“他是谁?”
同学C描述了一个恨天恨地,关系极其错综复杂的长篇大论。
变成大学论文能凑到三千字。
陈雾轻静静听完,给他总结:“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男人,他带你逃出看管森严的家,带你看遍人间百态。”
“正当你要和他求婚的时候发现他出轨,二年后你们再见,他强势回归,你才发现他当时出轨只不过是借口,可他现在已经变了身份,成了你的后爸。”
同学C愣愣地看着一口气说完的陈雾轻,发现说得对,哭得惨烈:“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雾轻:“你喜欢他就追他呗。”
“呜呜呜。”同学C道:“你是第一个支持我,不说我恋爱脑的人。”
“不是。”
陈雾轻面无表情道:“是因为我说话不用负责任,而且这不是我的生活我不管,你爱干嘛干嘛。”
“你真冷漠呜呜呜!”
冷漠的陈雾轻冷漠地看着他。
“给我个你家里人的电话。”
同学C哭哭啼啼地照做,哭了一会,渐渐静下来:“我都跟你讲完我的故事了,你也讲讲你的好不好。”
陈雾轻准备给同学C的家里人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人。
还好同学C在本地上的大学。
他翻着手机,头也没抬:“我认识个朋友,它叫小美人鱼吐出来的泡泡,还有个朋友叫白雪公主咬过的苹果,一天它们相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一个叫不二家,一个叫旺仔。”
“它们期间因为误会分开,两个都被阿瓦达索命打穿了灵魂,但好在它们没有企鹅视频VIP,看了六十秒广告复活了。”
同学C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泪眼婆娑:“这真是个感人故事。”
陈雾轻发送完接人短信后,同学C又问他:“你有理想型吗?”
此时正是傍晚,屋里吃饭的人渐渐散去,火锅里宽粉糊锅的咕嘟咕嘟冒泡声巧妙地掩盖掉合门声。
他们两个一个背对着门,一个喝醉了,没人看到这个男人。
那人的脚步声慢慢止步于陈雾轻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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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也没注意到。
陈雾轻看着他,嗯一声:“有啊。”
对方八卦之意燃起:“什么样的?”
陈雾轻懒散地把胳膊搭在凳子上,说:
“我小时候就喜欢它,喜欢它特别久,后来它整容我就没那么爱了。”
“啊!你快说你快说。”
陈雾轻没有隐瞒的意思,诚实道:“猪猪侠。”
他认真地说道:“它还有个洋名,也叫GG Bond。”
“我们村里挺多人的男神。”
*
下午,维和会所属训练场。
卞述眼神目光平静,侧脸轮廓分明利落,眉宇间掺了几分微沉的气息,一身纯黑的训练装,黑靴踩过的土地留下一串痕迹,脊背挺直,侧耳的经年伤疤无形增添了森然的锐利。
他正把一个新来报道的队员摁在地上,锁脖的姿势让对方无法动弹分毫。
“滚!我艹了!卞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来管我,我明天就让我爸——”
卞述打了一下他的下巴,力道不重,极其羞辱,他神色平淡:“没断奶的孩子?队里只收成年人,建议你现在就滚回家。
他怒道:“你别总整以前那套,操!你特么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个指挥后备,滚你爸,你个没人要的丧家犬!”
新队员想也不想奋力挣扎,一只皮靴又狠狠地踩在他的脸侧。
这一声撞击,他似乎听到自己骨骼的咔嚓断裂声,他的下巴被人卸掉了。
卞述松开脚,全程没看地上一眼,也对他侧面站着的一帮新来的小子,抬声道:
“我说了,这个地方无论谁,只要能打赢我,我立刻滚下台,这个位置你们来坐。”
“但要成了输家,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滚蛋,维和会不需要这种只会逞口头之风的废物!”
等他处理完一身尘土,才回到办公室拿到自己的手机。
一眼看到了来人的消息。
因为这个手机里的联系人始终只有一个。
他没有改备注,他想着有一天,让对方主动提出自己改。
那样又有一个聊天的借口。
其实也没发几句,像是打卡一样,不重要。
卞述微微勾起唇角,自然而然忽略掉是自己要求陈雾轻报备。
一条报备一百块钱。
也不重要。
聊天框——
7:55
Cw:汇报汇报!
Cw:开始上课[图片]
9:45
Cw:下课了,不想上早八
Cw:同学给了两块饼干[图片]
12:00
Cw:中午吃饭了吗?
Cw:买了个菠萝包,好甜,避雷这个牌子[图片]
15:00
Cw:我去和同学吃饭,大概吃一个多小时,晚上你来接我吗?
15:32
Cw:吃的火锅,点了鸳鸯锅[图片]
就在此刻,下午所有的郁气尽数烟消云散。
总共八条消息,卞述半靠在桌子上来来回回翻看了半小时,屏幕那边的对方甚至连一条表情包都没有,可他还是脑补出了对方回消息时的表情。
光是靠想,卞述的心情就好得不能再好。
正当他准备把电话打过去时,他来回滑动屏幕的手指无意间压在了属于陈雾轻的头像上。
手机一阵细微的振动。
聊天界面忽然多出来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Cw的十五亿巨额存款并跪下叫了声爸爸。
“……”
“…?”
12. 第12章
卞述顺着定位到火锅店,店里人不算太多,不过服务员吆喝的走菜声,半开放玻璃式透明厨房的切菜声,几桌人的交谈声,一窝蜂地往他耳朵里钻。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进火锅店的那一刻,就像扣响钟声般,精准地找到了陈雾轻的位置。
陈雾轻没好好坐着,整个人呈散漫姿态,左脚搭在桌下的横杆上,仰头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玩。
旁边坐了一个栗子发色的男孩,激动地手舞足蹈,应该就是在手机里提起过的新同学。
明明不在易感期内,卞述的信息素却在看见人的那一刻,无端躁动起来,许多不曾明说的情绪如店内的热气腾腾一同汹涌。
他面上平静淡漠,没等挪动一步,听到那同学好奇地问道:“你有理想型吗?”
卞述知道他大概率不会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能力在短短几天时间让人产生情愫。
但他像是一个不买票的跑单顾客,表情不变,心跳却越发地激烈起来。
他冲着询问的服务员摇头,随便点了一杯饮品坐到墙角一桌。
似一个误入景点的游人,目的地不对,只能暂时停歇,也像是打发时间一般,轻轻叩动着桌面。
人都是贪心的。
学生时代祈祷,万一会考好呢,万一蒙对呢,发工资的时候想象,万一有奖金呢,万一不会迟到呢……
卞述隐没在店里的阴影边,等待着未制作完成的饮品。
万一……
他喜欢我呢。
——“有啊。”
陈雾轻的嗓音清晰得像是纯净干脆的白玉。
少年总像是忽来忽去的过堂风,连讲话也不给人思考的时间,
开玩笑似的,答了一个完全无关的答案,表情也没怎么变,像是高中时候答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个问,不想也不念地随手写了个什么东西。
火锅店里杂七杂八的翻腾底料味道呛得人鼻子不舒服,卞述也说不上何为感觉,只是和上饮品的服务员道了声谢。
他平常很少喝果汁,不太喜欢果酸的味道,那天却反常地喝完了一整杯。
他依然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薄荷味道,清香得过分突出,卞述知道薄荷味来源是谁,有它在的场合,他总是想不起其他。
接下来的时间,卞述没有主动过去,他如一个耐心的观影人,瞧着冷清清的陈雾轻,窥探着不在他面前,不曾刻意降低距离感的陈雾轻。
十八岁,充满生命力的年龄。
少年适合做倾听者。
因为他看起来全程都在神游,时不时地嗯嗯嗯,期间拿着手纸折成纸飞机,玩够了再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远程抛物线落入目标时,卞述看着少年奖励一般给自己喂了一块鸡肉串。
最关键的是,做这些事时,栗子卷毛男生说了冗长一段话,陈雾轻还能煞有其事地接上问题,虽然在卞述看来就是胡说八道。
卞述的唇角很轻微地,很小地挑了一个弧度。
直到他们吃完,准备离开,卞述看见有一个男人走了过去,他眼睛眯起危险的视线,脊背不自觉绷紧,站了起来。
……
陈雾轻的眼前出现了一抹阴影,是一男alpha,对方笑了笑:“不好意思,想问一下带火了吗,抽根烟。”
饭店里,屋里来来往往那么多服务员,男人都没主动叫,偏偏找了相隔甚远的一桌客人,如果陈雾轻拥有腺体,他第一时间会感觉不适。
男alpha在释放着不大不小的信息素,目的显而易见。
陈雾轻当然感觉不出来,他还在疑惑为什么在火锅店闻到了酱香烤鸭味。
栗子卷毛同学C喝得有点懵,天.性生物激素的飙升感觉让他不适地缩了下,连打了好几下喷嚏后,无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雾轻,我们走吧。”
陈雾轻应了一声:“我没有打火机。”
准备走,男人又伸出手拦住,脚抵在前面:“那就不抽了,你们是A大的学生吗,我也在那毕业,认识一下行吗?”
陈雾轻终于抬起眼皮,扫了这哥们一眼,认真问道:“我先问你个事。”
“你问。”
陈雾轻真心实意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话不管在放在哪能拉满挑衅意味,男alpha也挂了下脸,很快又道:“真会开玩笑,加个联系方式呗,我注意你俩很久了。”
陈雾轻摇头:“听我一句劝,我的联系方式你加不了。”
“怎么,怕什么——”
“不是怕,前提你得承认你不是个人。”
男alpha脸瞬间一冷。
陈雾轻好像没看见男人的表情一样,解释道:“男孩女孩我都不能加,除非你是外来物种,我男朋友很介意这个。”
他说这话时,单手抄兜,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夹克衫,里面套了件黑色无袖背心,瞥人的眸子天生带着勾子似的,但目光又冷又淡,就差把我有人管写脸上。
那很怪。
就三个字,男朋友。
把卞述雾气罩罩般的心情一下冲散,刚刚还紧抿的嘴唇弯了又弯,心跳的鼓点飙到最佳值,差点敲漏敲破。
他现在的表情要是让王渺看见,肯定要大呼小叫,直说这人又要发疯。
笑得不清不楚地,跟盯上个巨额珍宝似的。
店里的争执还在继续。
男alpha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觉得脸挂不住:“你有必要吗,不就借个火,不借就不借,真拿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他说完话,目光又盯向在陈雾轻身后迷迷糊糊的同学C:“他不加好友,我看你挺眼熟的,你是不是在去过理论课的大教室。”
人在喝醉的很多时候看谁都亲近,同学C被说得一愣一愣:“好像是。”
“是吧,我看你也眼熟。”男alpha笑得暧昧不明:“我是你学长,我俩不同届,叫声哥哥我带你玩去。”
同学C又愣了一下,睁着眼盯了他半天,认真摇头道:“不可能,我没有你这么丑的哥哥。”
换别人搭讪,成就成,不行就拉倒,主要讲个缘分,但男alpha不是,他家境相当不错,有个局里的亲叔叔,人平时肆无忌惮,就喜欢占点漂亮的小B小O便宜。
别人忌惮他身份,平时吃亏了也不敢说什么,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像今天一样丢过人。
男alpha脸拉下来,咬牙切齿带着笑:“没事,我带你玩些好玩的,你一会就想起来了。”
他不担心监控,有人帮他售后,他不害怕店长,这店就是他家里开的,路人能占几个分量,回去敲打敲打塞点封口费就行。
他想也不想去拉同学C的胳膊。
“哎我说。”陈雾轻没由来地出声:“你刚才是不是要抽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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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男alpha拧眉看过来,只见陈雾轻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和一盒烟,娴熟地磕了磕烟盒,把一根烟咬在嘴里。
根本不是没有,就是不想给。
男alpha冷眼下,陈雾轻像是没看见一般,咬断一半烟抵在舌根下,另一半随着咔哒一声点火,顺势燃了起来。
还不等男alpha的手碰到同学C的脖颈,他的手忽而因灼热的烫感撤了回去,掸在他手背上的,是燃起火星存在感十足的烟灰。
即便他躲得够快,皮肤还是不可避免的烫红一小块。
陈雾轻对着他格外冰冷的目光,懒散地扬了下巴:“手这么欠,不想要就捐了。
“你真是给脸不要!”
鞋的摩擦声在几乎无人的店里格外刺耳,怒骂声回荡在空气中。
男alpha挥过来的拳头气劲生风,房间里暴怒燃起的,来自高等级精神力的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轰然炸开。
一个处在暴动情绪的alpha极度危险,屋里或许有人尖叫起来。
那氛围。
比燃油更盛,比油锅更滚烫。
此时的陈雾轻在想什么呢。
他认真思考了下,想起了大明湖畔的北京烤鸭。
蘸点白糖裹春饼。
香得一批。
当拳头的阴影扫至陈雾轻眼下时,一双有力的手先他一步,拦在他身前,止住对方的动作。
——卞述。
看清来人后,陈雾轻迅速点了两下屏幕,发现早早过了约定时间。
作为一个金钱至上的人,陈雾轻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遭受到了挑战。
就是说。
一个人。
一个无辜的人。真的是无辜的。
如果忘记看时间,让金主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么这个人。
应该挺无辜的吧。
那他该怎么找借口。
他总不能说,吃响铃卷吃high了忘记时间了吧。
陈雾轻向来能屈能伸,也向来把好话和发誓当饭吃,毕竟地球没异变前,他小时候和他妈发誓考清华,保证绝对不吃学校门口的不干净淀粉肠。
一块五一根的淀粉肠。
也是人间美味。
于是,陈雾轻静而又轻地拽了卞述的衣角:“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男孩收了刚才一身的凌冽,眼睛沾染上了自己的情绪,在灯丝下波光流转般,抓住衣服的手指说是扯,不如说是勾。
顺着卞述的衣角到袖口,直到勾住他另一个垂落在身边的手。
那带着浅浅温度的手指接触到卞述皮肤的时候,他甚至脊椎骨都跟着一颤。
让他觉得陈雾轻勾住的地方不光是他的左手。
男孩直白地盯着他看,夹克的领口在他无意识地时候磨红掉他瘦削的锁骨位置,向他解释的嘴唇一张一合,喉结顺着上下滚动,眼尾也像带了些薄红…
视线望过来,向他慢慢解释道:“有原因的,你会怪我吗?”
让人联想到在外打架气喘吁吁的可怜小猫。
突如其来的脱力让男alpha差点摔倒。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眉毛挑起,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似危险警告,又似冰冷审视:
“我男朋友不加别人联系方式。”
“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13. 第13章
ABO世界里,有一半的行为由腺体释放出的信息素决定,异性之间相吸,beta受激素调节的影响最小。
Alpha与omega的适配程度越高,反应就越激烈,当然也有强行依靠两类激素引发系列反应的,此刻,男Alpha主动释放信息素与上面说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同。
相当的卑劣,恶心,小人作态。
卞述的面色渐渐冷下来,却不明地笑了声:“收收你的信息素。”
他目光冷淡,看着在吃痛收回拳头的男alpha:“呛得要死。”
“你敢打我?!”
男alpha像是碰到哪一根神经,怒喝道:“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归谁管,我妈是理协商主席,我爸是地方和议的大队长,我叔叔等级更高,维和会的正一级干部,我告诉你——”
卞述对进来的同学C家长嘱咐了一句,对方认识他,看见他一愣,卞述示意一下,让他先把原地蒙圈的孩子带走。
他捏了捏陈雾轻的手指,轻声道:“你先出去等我,我来解决。”
低头翻兜把自己手机密码解绑,屏幕解锁后给了陈雾轻:“想买什么买什么,点开直接刷就行,没有密码。”
等陈雾轻的身影彻底从门外消失。
房间里瞬间炸开一种超乎常人能接受的进攻性大量信息素。
卞述看着从屋里涌出的几个身高马大的alpha,只笑了笑:“你刚刚说,你叔叔在什么地方工作?”
*
陈雾轻本来是想找个饮品店待一会儿,但事实上却是他坐在卫生所的凳子上。
他进来之前,不知道这是个卫生所。
同学C叫季雨林,他妈妈是个性格潇洒的女强人,做事风风火火,还不等陈雾轻反应过来,他和季雨林双双被按在卫生所里打针。
全名抑制阻隔针。
陈雾轻感觉到了季雨林的不对劲,从男alpha过来搭讪开始,季雨林的酒劲渐渐上头,整个人晕得目光迷离,站也站不住,皮肤染着一大片。
他以为季雨林是酒精过敏,心里还吓了一跳,和同学第一天认识就把人喝进了医院,不干人事啊。
结果他发现不是。
护士和他说,那种现象叫做引诱发.情,他们两个都是omega,不在发情.期强制引诱进入状态,非常危险。
陈雾轻懵了。
每一个都是文字,组到一起成了天书。
他抓了抓额头,不确定地指着窗外:“你说谁发.情?它吗?”
路过的无辜小三花应景地绵软叫了声“喵”。
自然不是。
刚出生的软软小猫才不背锅。
护士以为他在害羞:“不是哦,我说的是你,你不用害怕,虽然腺体部位脆弱,不过针眼很小,我保证打下去不会疼。”
陈雾轻更迷茫了:“什么?”
腺体又他哥的是哪的方言啊。
陈雾轻的原始本能很重,也可以说是直觉,这种本能让他好几次死里逃生,他觉得什么东西不能问,什么事情不该做,绝对要避开它。
如果护士管他要线面,他可以煮一碗带来,管他要阑尾也行,他可以大方地切一个。
但是这个没听过的腺体。
陈雾轻这个地球人,万万没有。
陈雾轻想到万一被发现他是外来物种,绝对会被扔去做人体实验。
他睁眼说瞎话,上来先说好听的:“姐姐,我胆小,从小就晕针,不用打了。”
护士困扰地看着他:“不行呀,你身上的信息素味特别冲,不处理一下,出门不安全,而且刚才你同学妈妈特意嘱咐我们要待你周到。”
陈雾轻在模糊不懂之间又获得了一个新词汇。
信息素味。
真不是火锅底料味吗?他怎么什么都闻不到,能不能说点他能听懂的。
老天爷。
他再也不管老天爷叫爷了,根本没把他当孙子。
“…不过你非不打针也行,还有一种办法,你有标记过你的对象吗,临时标记也可以,找他给你清一下信息素味,给你贴上阻隔贴也行。”护士继续道。
可喜可贺。
虽然陈雾轻听不懂这一句话里成群结队的量词,但他捕捉到了对象这个字样。
门恰好打开,找他的卞述站在门口。
陈雾轻看到卞述就像看见一块香喷喷的夹馅大馒头,他眼前一亮,想也不想站在卞述身边:“姐姐,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他一把搂住卞述的胳膊,生怕护士不信,楼得又严又密。
不是埋肩,不是勾肩搭背,远比这些姿势靠得还要近。
陈雾轻已经把金主要用好态度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圈住卞述的脖颈,头也侧过去,鼻尖抵在卞述耳畔,牢牢把自己和对方嵌靠在一起。
整个人几乎是攀抓在卞述的身上。
陈雾轻一字一顿道:“能给我标记还给我买阻隔贴的男朋友。”
他完全没注意到,就这一句话,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不对了起来,护士先愣了一下,瞧着他们亲密的姿势,笑而不言。
而被陈雾轻抱上的人,整个身体完全绷起,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陈雾轻想着心里事,完全没管他和卞述是怎么出来的,直到走到车旁边,他似有所感,无意识地松开手。
下一秒,他被人搂着肩膀又勾回了原处。
他的手腕被紧紧扣住,脊背中间位置的椎骨被另一只同样有力的手抵住。
出于本能,陈雾轻下意识想要弯起手肘,几乎只用了一秒,他的手掌差点锁紧对方的喉咙。
然后他突然回神。
不好。这是金主。
然后挥出去的腕骨以一种很别扭的方式变换方向,最终手指抵在男人的手臂上。
陈雾轻嘶一声。
差点弄丢饭碗。
他的本能,他的思考速度,他的反应是一次次真枪实弹磨练出来的,远远优于常人。
所以即便是经历多次实战的卞述,也没能捕捉到陈雾轻倏然涌起的攻击性。
在他的视角里,
这个过分年轻的,长相昳丽的,足够夺人视线的,眉眼间总透着冷的男孩,在被他抓回来时,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微微睁大,漂亮的黑色瞳孔里只透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尤其在被陈雾轻紧紧抱住的时候,卞述从头顶到脚下所有的腺素狂飙,血管里的每一根筋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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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彰显着存在感。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标记。
这是ABO时代任何人只要一提起来都会躁动起来的词,那是种想要完全占有对方,把对方一辈子和自己牢牢锁在一起的生物本能。
卞述曾经总觉得王渺说的太夸张。因为王渺曾经因为他妻子出远门没能及时给他抚.慰,那个时期整个人像一条没有锁链的狂犬——王渺自己是这么形容的。
他们独自一人时,alpha的易感期没有那么难捱,更何况现在技术发达,很多能够抑制信息素扩散的药多之又多。
可当卞述听见陈雾轻亲自开口说的,标记。
易感期好像提前到来,好像有什么本能在慢慢苏醒。
想要扣住他,想要撕咬他的嘴唇,吮.舔他的舌头,搅动他的唇.肉,想要把牙齿深深埋入那块软.肉上…
只是想,神经线好像被远比十倍上.瘾烟草还要过分的物质沾满,打透,难以抑制的刺激从脑神经猛地窜入全身各处。
足够叫人发疯。
卞述看着陈雾轻嘴唇一张一合,说了很多句他都没能听清,好不容易嗡嗡作响的耳鸣刚刚消失,他听见少年问他:“你腺体能给我看看吗?”
那声音很轻,很淡,但刚好叫人听清。
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情绪被装得满满当当。
卞述感受着四处喧嚣的血液:“…什么?”
“腺体。”
说得清楚。
陈雾轻想要知道腺体到底长什么样,他得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世界又没熟人,干脆问起卞述。
他们两个距离过近,陈雾轻无意识变动了下姿势,垂下的额发在卞述的锁骨位置扫了又扫。
“你确定,现在还不——”
“我确定。”
卞述目色晦暗,喉结滚动,用着仅剩的理智找了个借口:“…回家给你看。”
“为什么?”
陈雾轻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在这儿不能看吗?”
他们动作之间,已开了车门。
陈雾轻顺着坐在了后座上,他左手支在车座上,和卞述凑得更近了。
他毫不自知,这种姿势会让他说话时带着的潮热气息一次次喷洒在卞述脖颈肌肤上。
他依旧问着:“这是你的车,在车里看你腺体不行吗?”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个词。
“还有。”
陈雾轻在不理解的事情上求知欲.望极度强烈,卞述评价得不错,比起软绵绵的家养动物,他更像是不懂情爱为何的兽崽子。
他回握住卞述的手腕,上半身撑起来微微侧过头,下巴几乎与卞述的嘴唇相碰,鼻子靠近卞述的脖颈试图寻找护士说的那个关键词。
这种姿势,看起来像是在讨要一个吻。
少年涌着自己的潮热鼻息,像是唇齿相碰,又有毫厘之差,太过靠近耳朵的声线清晰分明:
“你的信息素味是什么呢?”
放轻的声音,与平时全然不同的压低腔调,已经不像是在询问。
更像是必须要给予回报的,调情。
“我可以知道吗?”
14. 第14章
夜色渐浓,城市白日的喧哗渐渐平息,停车的位置在一个居民楼下。
车门被路灯映得倾斜到地的影子纷纷落在卞述的身上,遮住他蕴上过浓情绪的目光。
车内的暖气顺着敞开的车门与又轻又足以勾人心慌的薄荷叶香气阵阵传入他的鼻腔。
陈雾轻喜欢薄荷的清爽味道,提神醒脑,柠檬混薄荷的洗发水,他兜里随身携带的薄荷糖,这些都是证据,可是卞述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少年近在咫尺,汽车的窗户框架无形构成了一截拦网,巧妙地分割开落下来的阴影。
他们的影子远比他们本人像一对真正的恋人,无限接近,好像在树影下拥吻。
路灯映下的光圈雾蒙蒙的,眨眼之间,陈雾轻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他的眼睛太过漂亮,视线大方地全部给了眼前人,氤氲缱绻,好像在说:怎么啦怎么啦,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那是一双没有人会忍心不为之动容的眼睛。
敢吗?
不敢。
卞述这几年唯一学会的一个词就是忍耐,潜伏,只有善于等待的人才能得到上场的机会。
他的余光穿过大敞的车门,后车镜上映出他那张脸的全部表情。
他看清了自己眼底黏稠、疯狂,像粘腻水渍潮涌而来的情绪。
刚刚在饭店曾经暴动过的信息素又一次控制不住,此刻,车里几乎完全充斥着那股具有强占有性的信息素味道,来源于他自己。
一个刚刚成年的omega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沾染着他全部味道的omega,触碰的的每一块皮肤都在渐渐发烫,一触即发。
用轻悠悠的口吻管他要看腺体,要闻他信息素的味道。
怎么会有一个omega这么…
这么…
卞述形容不上来,他刻意控制自己躁动不安的信息素,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突然的冷漠无比:“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早了,腺体…不可以。”
他不是不懂事的年纪,他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对行为负责。
陈雾轻看着他,语气没有变化:“那就不再车里看,回家让我看吗。”
卞述:“回家也不行。”
他紧抿嘴唇,补充道:“我突然改主意了。”
“奥,好吧。”
陈雾轻答应得太快,卞述连补偿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控诉,说他不讲道理,甚至因为他说话不算数,觉得他是一个不守约的随随便便的人,这些可能性卞述都想过,唯独没想到陈雾轻非常简单的跳过话题。
少年有时给人的非人感很重,就像一只猛兽用锋利的尖齿狠狠穿透了猎物的身体,却把狩猎当成游戏,下一秒立刻不感兴趣转身离开。
陈雾轻垂下眼眸,松开手腕,身形渐渐退了回去,大片凉薄的冷风钻入暖空气里,突兀又明显。
卞述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咬中饵钩的河鱼,被执杆人上上下下的钓,松不开,又给他钓得死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心脏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得他难受不堪。
陈雾轻慢慢撤回了后座的位置,卞述刚才由着少年拉扯,手撑在车身上,此刻脱离了若即若离的距离接近,他闭了闭眼,准备直起身体。
脖颈却被人忽而搂住,搂紧,卞述毫无准备,下意识地在空气虚抓了下,恰巧误开了放倒后座的按钮。
车门随着不大不小的借力砰地一声关上。
卞述被人按在了车座上。
完全躺倒,陈雾轻一只手撑在他耳边,一只手压在他左腿上方,膝盖好巧不巧地顶在座椅上。
车内完全封闭的空间沉得温度更加浓烈,似有什么一点即燃,隐隐绰绰的静暗环境下,夜晚的霓虹闪烁尽在少年眼中。
映出五彩斑斓的景色,同样,映着他。
陈雾轻是一个很轴的小孩,固执,犟,不听劝,他想要得到一个东西一定会拼尽全力拿到。
卞述不给他解释腺体是什么。
为什么呢?
腺体是什么很隐晦的器.官吗?
它长什么样子?
这些问题构成了一个想要从卞述口中得到答案的陈雾轻。
他意识不到这个姿势比刚才还要暧昧,衣服领口随着下落一寸,能看见他尖尖凸凸的喉结,棱角分明的锁骨,匀称的体型包括大片的胸.前皮肤。
卞述立刻紧闭双眼,这次却没能成功,陈雾轻的手指抚在他下巴处,望望他,又戳戳他的眼底,像是作怪似的:“你为什么要闭眼?”
“不要闭上眼睛,看看我嘛,我长得不可怕。”
含糊不清的语气让整句话无意间变得黏糊糊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又轻又飘,比云端的飞机尾迹还令人抓不住。
至少卞述的耳朵蹭一下就红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讲话的陈雾轻。
像是撒娇一样。
更何况何止是不可怕,完全就是好看的极端。
卞述不睁眼,陈雾轻也没有不依不饶,他想了一会儿,问:“你知道孟德尔吗?”
“孟德尔豌豆实验。”
卞述觉得自己听错了,他试图跟上少年的思绪:“你说的是人名吗?”
“好吧,没事你当我没问。”
陈雾轻更加觉得震惊,卞述在试图理解他,他在试图理解abo世界,这个世界豌豆种实验都没有的话,怎么做基因题?
他又问:“还有我刚刚说的腺体。”
陈雾轻感受到他手掌下来自另一个人的血管倏然跳快了许多,他没空管这个:“腺体是线粒体的儿子器官吗?”
卞述倏然睁开眼睛。
陈雾轻认真道:“线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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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听过吧。”
他也瞪大眼睛:“光合作用不是要用吗?不然我们怎么呼吸?”
卞述觉得自己要疯了,少年离他离得好像不知道距离一样,每次说话都要紧紧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越发浓郁的薄荷香就在他鼻尖萦绕。
然后他还要想一想早就喂饭吃的初中知识:“……光合作用应该靠叶绿体吧。”
“奥,不好意思。”
他也初中毕业好几年,平时用不上课堂上学的科目,而且天天下副本打丧尸和鬼,早把它们忘到太平洋里去。
陈雾轻礼貌道歉,挠挠脸:“知识有点学杂了。”
卞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是脱缰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他本来想趁着两句话时间冷静下来。
又听陈雾轻问:“车里这些味道是你的信息素味吗?”
一句话,又把他拉回火山熔炉上。
陈雾轻的鼻子很灵,他刚穿越来的时候总能闻到大街上,马路上,还有别人身上千奇百怪的味道。
他当时没当回事,注意力全在找食物和流浪上面。
等从卫生所出来,他才后知后觉。
喔。
每一个人身上都带有的香味应该就是信息素味,可能类似于体香,但又比体香程度重。
完了,穿越到abo里千万不要干香水行业。容易黄摊。干也行。仅个人想法。
陈雾轻严谨补充道。
此刻,他萌生了好奇,俯下脖颈,鼻子靠近卞述的头发、耳畔、喉咙,他细细地嗅来嗅去,又凑到那里,嗅去嗅来。
最后发现大概在卞述脖颈部位,那种味道最为浓烈。
像一只未被驯化的兽物,喜欢调戏路过它的熟人,用毛茸茸的尾巴在人脚腕处扫来扫去。
那块肌肤会变得很热很痒。
他直起肩膀,举起胳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确定道:“你的信息素味好浓哦。”
别人都没有卞述的浓,如是一大盆又浓又厚重的油漆突然灌进来,气势汹汹,从头到尾把车里涮了一遍似的。
陈雾轻对感受到的新生事物表示好奇。
他想了半天也没办法对这种味道进行总结。
“我身上全都是你的味道了。”
卞述四肢僵硬,呼吸彻底凝滞,陈雾轻就用那副拖得长长的尾音和他讲:
“好闻哎。”
“我喜欢。”
卞述的声音哑到不行,声音任谁听了都觉得沉得可怕:“…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哦。”
“我说。”陈雾轻冲他乖乖应声,表情是没懂但照办的懵懂,一字一句道: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味。”
本就岌岌可危的神经再不受控的,一寸寸断开,崩得四分五裂。
卞述想。
真是要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