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极品假千金，回乡种田发家忙》 第一章 混不吝李芸 “李招妹你就别挣扎了！你家养不起你喽。” “就是，这李家人不厚道，你说不定跟人牙子走了，还能被卖去个好人家呢？” 村里空地上围观人群只顾着看热闹，无人上前帮被拖走的那八九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被人牙子拖拽着，双腿都在地上划破了，躺了一地血来。 这会儿他叫得更惨了：“芸儿救我！你救救我！” 王家老家主王婆终是对眼前惨烈的一幕面露不忍，目光向斜靠在石碾旁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扫去，“芸儿，你家日子也没困难到要把你哥给卖了吧？” 真吵—— 石磨上躺着被指摘的小孩，看似翘着二郎腿在安静假寐，实际上死了有一会儿了。 他们都不知道，小孩这会儿被换了芯子。 李芸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整个人怏怏的，面对王婆的这一问连眼皮都没掀开。 卖亲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情节是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 女尊背景，还是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界设定。 在此背景下人人都托举自家女儿考公——啊不——科举。 这…… 真像是自己为了考公，在出租屋里孤军奋战活活累到猝死后的幻象。 周围又是一阵指责吵闹声。 一个突兀的中年男人的尖叫从人群中冒出，刺破天际的同时，也让李芸不得不面对现实： “芸儿！你真敢卖你哥！” 中年男人身边还有另一个老头儿，他整个人更消瘦苍老一下，看向躺在石磨上的李芸，眼里浮现失望的愁绪：“芸儿！那可是你亲哥！” 那两人一个是原主李芸的大姨夫孙氏，另一个是她姥爷张氏，二人都是痛心疾首的。 因为他们的态度，众人都惊了。 也都据此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不是李家的主意，是李芸自作主张要卖亲哥啊。 一时间他们都对躺着的李芸无比愤慨，指指点点起来。 “这李家二房的大女儿可真是造孽，这才回来多久啊。” “她家这丫头平日里就好吃好喝娇生惯养的，指定没零花钱了，才打起自己亲哥的注意。” “竟然是这样？可是卖自己兄弟，这真是没眼看啊。” “虽说男娃都是赔钱货，可这么奇葩着急卖兄弟的，十里八乡恐怕也就她一个。” “到底也是一个娘生的……” 众人唏嘘声阵阵，同情起李家来。 周围所有的这些声音让李芸快速回想起，关于原主的剧情。 纨绔废物假千金李芸，在余唐县陈知县家长大，可本人出身于菏泽村李家。 母亲是李家二房李德良，父亲是蓝绮，蓝氏身体弱，让李德良连着几年不育，直到二十多岁了才怀上，结果生下来是片金叶。 当年的李德良两眼一黑，但到底蓝氏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恐怕她再难怀上，已经打算从大房家过继一个女儿，百年后也有个人给她摔盆。 蓝氏因此伤心不已，将其生下的儿子取名李招妹，哭求妻主在给他个机会，怕因此被休弃。 老天眷顾，几年后李德良肚里又有了，去寺庙求送女观音保佑一举得女，当天就在寺庙里生了个宝贝闺女。 可惜命运弄人，一出生就被隔壁客房同样产女的知县陈家的夫郎抱错了去。 如今时隔七年真相大白，亲女儿回来了，却是个被养坏了的好吃懒做混不吝。 李芸从小锦衣玉食，却在一夜之间从余唐县知县家千金长女，变成穷苦的十里湾山沟的菏泽村泥腿子李家二房的幺女。 自然深受打击，性格变得更加嚣张乖戾。 她回来后，每日就是吃饭睡觉打兄弟。 再加上本来李家掌握更多资源和话语权的就是大房长女李德善，她一向瞧不上、打压二房，趁着这个机会想尽办法要养坏原主。 生怕原主夺了她家女儿的资源。 这不自己才回来不到一个月。 大房李德善的夫郎孙氏，她的大姨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针对她作妖了，唆使原主卖兄弟在当众拆穿指责她。 想让她名声尽毁，再不被家里支持。 而原主竟然蠢到上当了。 原主到了最后反应过来不对劲，和孙氏撕打起来，摔到了头，却为了装逼一声不吭躺平耍赖，心想着躺一会儿缓过来再收拾孙氏。 可相反，这一躺没缓过来，而是直接‘过去’了。 李芸又闭眼为原主默哀三秒，而后再睁开眼时，那双眼里多了些清冷缓缓扫向孙氏。 她端坐起来，朝他不屑地“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 “你！”孙氏被她那鄙夷的态度气得脸色一白。 随即他委屈地看向自己公爹张氏，“爹！你看她呀！我可没骗你，这丫头目无尊长就算了，还在当着全村的面做荒唐事！” “咱们李家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张氏张口欲言又止。 李芸这时总算是开口了，声音冷得不像话：“哦？确定丢李家脸的人是我，不是姨夫？” 她这一问，让周围安静了不少，意想不到这事情的发展。 “你、你什么意思？”孙氏神色一凝，连忙质问她。 同时看向她时，眼神心虚躲闪。 被人从地头叫回来的蓝氏，此时气喘吁吁地穿过人群出现在旁边，孙氏连忙骂她：“你也不管管你女儿！看她这没出息，这才回来多久就要把你家招妹给卖了！” 他还是一口咬死是李芸要卖兄弟。 蓝氏闻言一声不吭，红着眼失望地看向石磨旁的小孩。 李芸扭头不去看蓝氏，而是嗤笑着回怼孙氏：“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分明是姨夫叫人牙子来，要把我哥给卖了的啊？” 孙氏顿时慌乱起来：“你胡说！” “芸儿你说什么？”蓝氏诧异看向孙氏，眼神冷了下来。 李芸趁机喊那人牙子：“喂！还不滚过来说实话？” 原本还嚣张无比的人牙子，在听到李芸这一嗓子时整个人抖了抖，被李芸陡变的气势吓得松开了手里的李招妹。 他很快又意识到不对，矢口否认：“你瞎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你——” “是吗？”李芸这会儿已经起身飞快的移动，让赵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茫然地盯着她问：“你要做什么。” 李芸已经走到蓝氏旁边，而后弯腰在他手拎着的那堆工具挑挑拣拣，嘴里懒洋洋地咕哝着：“这个太短了。” “这个也不行，太轻，而且一点都不锋利。” 蓝氏也忍不住不解地问：“芸儿你要干什么。” “嗯！”李芸突然打断他的话，满意点头：“这个不错！” 最后，她将一把很长的镰刀拿了出来。 第二章 收拾人贩子 镰刀在她手里被她灵活地转了转。 上辈子小时候在农村天天农忙时割麦子形成的肌肉记忆竟然还在。 赵一被她步步紧逼的架势吓得声音发抖：“你要做什么？” “不干什么啊？”她动作飞快走过来，下一秒就将镰刀架在他脖子上，稍微一用力就将他勾过来。 赵一吃痛惨叫一声跪下了。 周围的人齐刷刷倒吸冷气，被李芸的举动震惊。 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太过阴狠，以至于一时间没人敢上前阻拦。 而赵一跪在地上，颤抖着抬手摸了一下刺痛的脖子，就摸了一手的血。 眼前看似矮小的小孩正俯视着他，嘴角噙着恶魔般的笑。 明明看起来白白净净乖巧无害的女娃，怎么对付他的手段，这么狠辣可怕？ 他吓尿了，连忙配合李芸将手指向孙氏：“是！是孙昭让我来的，说要我把李招妹带走卖了！” 孙氏脸色瞬间青白一片，嘴唇颤抖：“你、你在胡说！我怎么可能——分明是李芸他——” “姨夫如今还想怪我呢？”李芸立即抢话，转身无辜道：“当初分明是你说服我的，卖了招妹就能有钱了。” “我一开始是挺心动，可现在啊——我突然觉得这事不划算。” “你说是吧？姓赵的。” 赵一又被李芸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肩膀。 他浑身发寒，连忙应是：“没错！就是孙氏！是孙氏叫我来的，跟那小孩没关系！” 李芸眼看着孙氏脸色越来越难看，咧嘴一笑继续看好戏。 蓝氏听着赵一的话，就不乐意了。 他丢掉筐，整个人大叫一声朝孙氏一巴掌甩了过去：“贱人敢卖我家孩子！” 啪！ 一声脆响响彻上空，孙氏一脸懵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蓝氏突然暴起打人。 她看向公爹张氏求救，一旁张氏还没吭声。 只听扑通一声，下一秒孙氏就已经被蓝氏按倒在地上。 蓝氏力气出奇的大，上去就是一顿拳脚混合的招呼。 “你个该死的！不光卖我家招妹，还给我芸儿泼脏水！” 孙氏惨叫着喊：“爹！公爹你救我啊！” “都起来！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张氏叫骂着，拉开他们。 只嫌弃他们给李家丢脸了。 蓝氏被拽开后，不敢忤逆公爹，不情不愿地站在一旁。 只是他那一双平日里向来温和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孙氏，带着恨意。 周围的村民们这会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孙氏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这李家大房夫郎也真是，平日里看起来为人挺心善，却不想是个心肠恶毒的。” “就是，怎么能对自己的姨侄女侄子这么心狠？” 孙氏面对众人的指责，连忙缩在张氏身后。 他双手抱臂，身上被蓝氏殴打的地方还一阵阵疼得他浑身发抖。 张氏回头叫了声李芸，“愣着做什么？带你哥招妹回去！” “哦。”李芸懒懒地应声，过去朝还在地上坐着的李招妹伸出手。 李招妹在她伸手的瞬间整个人颤了一下，随即怯生生地将手放在李芸手心。 他跟着李芸，一路走回李家院子。 并且，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才回来没多久，平素里让他无比畏惧的陌生妹妹。 少年身着玄衣衬得她格外白净，五官长得精致身姿挺拔而贵气，和他们这些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土气的人看起来完全不同。 此刻她脸上一如既往挂着不羁的表情，行走间一句话没和他多说，对他的态度看起来依旧很冷，但路上一直没放开他的手。 李招妹原本忐忑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看来，妹妹真不打算卖了自己了。 而且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话，都是孙氏撺掇的，李招妹意识到这一点，默默望向走在前面的孙氏，对他又多了几分怨恨。 都是因为他，自己才险些被卖掉，还叫自己妹妹凭白被人破了污水，让村里人指摘。 还好妹妹聪明，关键时候为自己洗清污名，还顺道救了他。 想着，李招妹再看向李芸时，眼里带着感激。 李芸：“……” 不是—— 她这便宜兄弟脑子没问题吧，原主让赵一拖着他要把他卖掉的时候，可是一点没让他手下留情。 如今这小子怎么还一脸感激的。 真当她是救世主了？ 李芸清了清嗓子，神情有些别扭扭头望天望地，意图避开他的眼神。 走回家的这一段路，也莫名的很难熬。 李家院子位置在村里主道东边，一进院的房子除了正当中三间之外，两边也都盖了几间房子。 一边是土房，一边是更结实些的青砖瓦房。 院子里有颗长得枝繁叶茂的老枣树，旁边还有一排靠墙垒的猪圈、鸡棚。 “招妹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不害臊！” 到家后，张氏便把手里的箩筐锄头放在一旁，虽然疲惫，却扯着嗓子骂李招妹：“赶紧回去梳洗，把身上那衣服换了” 李招妹应了声：“知道了，爷。” 李芸松开他，目送他朝土房那边走进去。 那三间破落土房就是李芸回来后一直在住的，李家老二也就是她娘李德良的房子。 对面那与二房的土房对比，豪华的画风都不一样的青砖瓦房，自不用说，就是她大姨李德善和大姨夫孙氏住的地方。 至此，李老二在李家的待遇是什么样，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平日里大房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上。 即便李芸近日里从余唐县县城回来，也并有改变什么，只能跟着李老二受大房各种使绊子欺压。 今日设计她卖兄弟这事，是孙氏做的其中一件最过分的。 当然，李芸既然来了，就决定从今日起开始反击。 “公爹，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们个说法。”蓝氏哽咽着开口，这会儿忍不住开始委屈起来。 张氏累得脊背弯得像虾，这会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脑袋耷拉着没抬起来，“先去做饭，等晚上你娘和德良他们回来再说。” 今年村里庄稼收成不好，眼看着冬天他们一家是要饿肚子了。 所以大一早娘们儿几个就去了山里。 惦记着能否弄点值钱的野味卖钱，或者哪怕抓一些蛇虫竹鼠，有点肉给他们打打牙祭，贴点秋膘，也好渡过冬天。 张氏的话，也提醒了李芸。 目前，这李家的日子是真的越过越差了。 李家祖上曾经富裕过，出过一位举人带着一家子鸡犬升天过了一段好日子，之后后面几代没落了。 即便如此李家现任当家李耀女还是不甘心，宁愿贴钱也要给家里再供出个读书人，考个大官，让他们全家翻身。 而大房的大女儿李宜三岁启蒙时，曾被教书女师夸有些读书的天分。 至此大房一家，就被供起来了，即便李家因此越来越穷。 李家本身日子就难过，身在李家地位最底层的老二全家，就过得更加艰难了。 李芸正为此犯愁，就被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饥饿叫声拉回神。 她一愣，随即看着不远处的孙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有了主意。 第三章 大房吸血 “可是——” 蓝氏今天受了刺激心思还在别处，面对张氏的命令，不甘心的还想说什么。 李芸拽住蓝氏的衣袖开口：“我饿了爹。” 蓝氏一愣，他这女儿回来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叫他爹。 蓝氏红着眼连忙应着：“好，爹这就去给你做饭。” 之后不等张氏催促，他主动就往厨房去了。 “爹——”李芸无语地张了张嘴，自己刚才不是这意思。 她这爹整日里谁都能使唤得动他。 全家几乎靠他一个人伺候所有人的吃喝，还要挤出空去下地干活，就连地里的老黄牛都没他勤快！ “哎呦！”眼瞅着蓝氏就要进厨房了，李芸这会儿突然哀嚎了一声。 蓝氏立马回头跑过来，着急关心地问：“怎么了？芸儿？” 李芸顺势“虚弱”地倒在他怀里，痛苦着指了指自己腿：“之前我大姨夫拖我去村口的时候，我被他趁机踹了一脚。” 她其实没撒谎，原主虽然脾气不好，但孙氏到底是个大人。 二人此前发生争执的时候原主吃了不少暗亏，最后甚至还被弄死了。 想到这里李芸在看向对方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从今天开始对方欠她和二房的，她会让他们一点一点还！ 蓝氏听着李芸的话，掀开她的裤腿，就看到上面青紫一片。 “呀！我的女儿啊……你这腿……”蓝氏这下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抬起一双泪眼怨恨地看着孙氏：“孙氏！是你害了我的芸儿！” “我——”孙氏张口想反驳。 李芸又“哎呦”叫了声，“我腿疼，想让爹给我按按，做饭的事就让大姨夫来吧？” “你——” 孙氏脸色一白，气得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她。 李芸看着他的眼带着轻蔑，“我要吃大姨夫房里挂着的那块梅菜扣肉。” 回来这些天原主都跟着他们吃糠咽菜的，可都没沾过荤腥了。 大房屋里藏着的那块熏肉，她也惦记许久了。 “爹！”孙氏扭头求张氏做主：“宜儿平日里读书辛苦，那肉是给她留着补身子的！” 既然自己孩子提了，原本悲愤的蓝氏此时也眼巴巴望着张氏。 大有他要是不答应，他就和孙氏拼了的架势： “今日孙氏这么欺负我家芸儿，这肉必须给芸儿做补偿！” 李芸见自己爹难得硬气，满意地缩在他怀里躺着。 只是面对张氏扫过来的眼神时，又立即一副可怜样子，哎呦哎呦叫起来。 张氏在他们之间扫了一眼，骂了李芸一声：“你个馋嘴的小滑头！” 他到底年纪大了，一眼看出李芸是装的，一路走回来李芸连瘸都没瘸一下。 她那腿肯定没问题。 可今天这事到底是大房太过分了，张氏一咬牙，对孙氏命令：“愣着做什么？去把你那肉炖了！” “爹！”孙氏得到这命令，不甘心地喊。 可张氏抬头时，那原本疲惫的眼瞪向他眼中闪过一抹精芒，是明显的警告。 孙氏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妥协应了：“行！我这就去给芸儿炖肉。” “姨夫记得把你屋里那整块肉都拿出来炖，不然不够补身子。”李芸看似懒洋洋地说着，最后几个字却被她格外强调，满是嘲讽。 说得前面走路走得好好的孙氏被绊了一跤。 孙氏被她这话给气着了，他咬牙切齿地应着。 等她磨磨蹭蹭地拿着肉出来的时候，李芸不满的说了句：“都说了要整块肉，这么少怎么够吃呢？” 蓝氏也委屈地对张氏说：“平日里不让我们碰那肉就算了，如今芸儿都这样了，你怎么还——” 张氏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声：“老大家的，都这时候了，别那么抠搜！” 孙氏脚步顿住，委屈的看向公爹。 “快去！”张氏催促他。 他大房的最好祈祷，老二家能被这一块肉打发。 老二的性格他了解，平日里虽然闷声不吭的，可性子执拗，真惹急了也是个不好应付的。 运气不好晚上等老二回来，看到自己好容易盼来的宝贝女儿成副这样子，还有的闹腾。 孙氏只好认了，回屋把剩下的肉都拿出来，抬脚走进厨房的时候又低声骂骂咧咧：“不要脸的死馋嘴鬼！” 李芸这会儿正被蓝氏扶到旁边娘们儿平日里躺的躺椅上，蹲下来帮她小心翼翼地捏腿：“芸儿，你疼得厉害不？要不要爹去请郎中给你看看。” 他家芸儿还小，要是腿废了该怎么办？ 就算是没废，这一遭也是受罪了，他的宝贝女儿自小在知县陈家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蓝氏越想越是心疼，边给李芸揉腿，边抹眼泪。 李芸嘴角一扯，怀疑自己此前是不是演过了。 “我没事了爹。”她干脆抽回了腿，不让蓝氏捏了。 同时还故意在地上剁了剁，让蓝氏知道她好着呢。 蓝氏见状，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不过看着上面原本白净的小腿上多出来的大块淤青，他还是眼神恨恨地瞪向不远处厨房里忙碌的孙氏。 “不管怎么说，今日大房必须得给咱们个说法！” 李芸听着蓝氏在自己耳边压低的愤恨声音，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这件事，当然可不会让他们这么算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李家的女人们都从外面回来，连带着李德善和李宜他们母女，在回村的路上碰到就一道往家走。 李宜到家门口时就闻到了肉香味，飞快地跑进堂屋。 进屋后第一眼，她就看到一盘满满的扣肉摆在桌子中央。 “二姨夫又给我炖肉啊，怪不好意思的。”李宜笑嘻嘻说着，直接上手了。 啪！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张氏伸手打了一下她手背。 “咋了？”李宜疼得捂着手问他。 门口刚进来的李德善也看向自己爹，眼神不解。 往常自己女儿要吃肉，张氏是不会拦的。 张氏就坐在那里，冷声说：“今个儿这肉是给芸儿准备的，芸儿都还没吃呢。” 李宜听到这话，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睛瞪得老大：“爷你说啥？” 她有些怀疑自己耳朵，扭头去看李芸。 这二房刚回来的废物，什么时候也有资格和她抢吃的了？ 第四章 她就要吃肉 李宜眼神愠怒朝对方瞪过去，却见她好似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 在李宜看过去的时候，她才对她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人的眼里满是戏谑挑衅。 “爹你是不是糊涂了？芸儿她成日里不下地干活也不读书，吃肉不是浪费？”李德善说着，又瞥了瞥不远处竟一个人在灶房忙活的孙氏。 见鬼了，今日还是她家夫郎孙氏在做饭。 蓝氏这会儿从厨房把做好的饭端出来，正好听到李德善的话于是回怼，“我家芸儿吃肉，怎么就浪费了？” 说着他将饭摆在桌上，是小米和着红薯叶煮的饭。 “芸儿，过来吃！”他很有底气地招呼李芸。 李芸应道：“好嘞！” 说着她就越过李宜坐在桌上，在李宜眼巴巴的目光下夹了块肉，咬了一大口享受的咀嚼。 这肉入口咸香，味道确实不错。 李宜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吃得那么香，咽了咽口水后又不甘心地看自己娘。 李德善也一副吃瘪表情，难以置信。 心说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一向老实的二房家的蓝氏，居然开始又争又抢了。 她一脸不满，扭头看向李耀女也就是李家当家的时候，面露委屈，“娘，你看这——” 李耀女瞪了眼不说话的李德良，“定是你平时疏于管教了，说话！” 李德良一向老实巴交，这会儿被李耀女的声音吓得一抖。 “我也不知道啊。”随即她闷声说，抬头问蓝氏，“蓝绮，今个儿到底咋了？” 蓝氏给李芸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红着眼看向李德良，“你说咋了？芸儿今个被孙氏害惨了，他不仅污蔑芸儿，还伤了她。” “芸儿身上的伤现在还疼呢，怎么就不能吃点肉补补了？” “伤？芸儿哪里伤着了？”一听到蓝氏这话，李德良就急了。 她三步并两步走到李芸跟前，对其上下其手。 李芸烦躁地边躲开她的手边说：“是腿，我腿伤了。” 蓝氏连忙配合地撩开李芸的裤腿，让李德良看到了她女儿腿上大片的淤青。 本来还因为自己夫女抢肉不好意思的李德良，这会儿气势斗变。 她扭头瞪着李德善身后刚进来的孙氏，咄咄逼人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额，二妹你有话好好说。”李德善被她陡然变得吓人的气势吓得趔趄一下。 在劝了一句之后，察觉到孙氏往她身后躲，连忙把他拽出来逼问，“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氏面对众人的目光张了张口，“我——” “还不是因为孙氏她找人害芸儿！”蓝氏这会儿生怕孙氏像往常一样避重就轻，故意抢过话头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总之，都是因为孙氏他的算计，我芸儿今日真是受了大委屈！” 等他说完后，一屋子的人还都沉默着。 甚至一向能言善辩的孙氏这会儿都没有反驳，可见是被人抓住把柄证据确凿了。 孙氏面对自己妻主颇具威严的眼神审视时，略有些心虚逃避。 李芸在他们说话间隙，已经夹了好几块肉吃。 这会儿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角油水，扭过身靠着桌子夸张地叹了声，“平日里祖母和爷你们偏心，好吃好喝的都紧着李宜就算了。” “如今姨夫也这么对我，真让人寒心，看来李家是真的容不下我。” 说着，她红着眼看向李德良和蓝氏，“娘，爹，你们若是还在意我这个女儿，就直接分家吧。” “分、分家？” 李德善听到她这话直直瞪着她，气得脸都歪了，“不可能！” 他家大女儿李宜在读书正是关键时候，小女儿李青才刚出生一岁多，处处都要花钱。 他们家平日里没几个人下地，平日里没二房两口子干苦力挣钱供养可不行！ 只是她嘟嘟囔囔，后面的实话没好意思说出口，而是对李德良威胁：“大家都是一家人，等日后宜儿状元及第，会照顾她的。” “不然就凭你家芸儿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物，离了我们，她以后怎么活？” 李芸一眼看出她的算盘，趁机干脆说：“大姨你这话说的，我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可我也能读书啊。” “若是不想分家，就让我也读书考科举吧？” 李德善看向李芸，猝不及防：“你？你也要读书？” 不光是她，屋子里其他人也都被李芸的话惊着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成天不着调的人，会突然提出要读书。 孙氏不乐意的冷嘲热讽：“你当家里条件有多好，能供得起你和宜儿一样读书？” 反正在场的都知道，李家的钱最多只能供得起一个人读书。 原以为他这么说会让李芸打消念头。 可下一秒，李芸直接说：“那就放弃李宜，专门供我好了。” 反正李宜读了三年多了，也没读出个名堂。 “你说啥？”孙氏听到她这话，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李德善也盯着李芸，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不过下一秒，她和善地笑了笑说：“芸儿真会开玩笑，毕竟家里已经供了你宜儿姐那么多年，不能中途放弃不是吗？” “你现在还小，想读书的话我们给你攒钱，过几年你长大些，束脩钱也攒出来了，就送你去读书。” “德善！”孙氏见她竟然答应了，急忙拽住她的衣袖试图阻止。 只是下一秒李德善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警告。 孙氏吓得松开她的胳膊，也不敢吭声了。 “你觉得怎么样？”李德善看似在问李芸，实则看向二妹李德良。 大房已经做出这样的让步，二房也不能不知好歹。 李德良和大姐对视片刻后，也低头将手按在李芸肩膀上：“这样挺好的，你说是不是宜儿？” 李芸沉默，母亲的话不得不听，不然该被人说不孝了。 再说李德良都答应了，她无奈应下，“行，那我等一年后，再管你们要束脩。” 她就这么把具体时间给定了。 “顺便我想问——这肉我能吃吗？” “你——”李德善被气得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而李耀女和张氏也都没阻止李芸接连的要求，而是扭头看向她。 第五章 得搞钱 李耀女和张氏两人看着是支持李芸了。 李德善也不能再反驳，随即勉强扯出一抹笑，应了她：“好、好啊，一年、一年后就送芸儿去读书。 “这肉你自然也能吃。” “今日是我们理亏，就当是给你补偿了。”说着，她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注意到妻主眼里的怒意，看向李蕴时神情埋怨，却也不敢吭声。 李芸微微勾唇，“那就多谢大姨了。” “娘、爹，哥你们都快过来吃饭呀，不然都凉了。”她扭头喊李德良、蓝氏还有缩在角落存在感很低的李招妹。 李德良和蓝氏二人目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一抹惊讶。 “来了。”李德良小心看了李耀女一眼，见她没吭声，也就应了声，和蓝氏一块过去饭桌那边。 两口子别别扭扭走得十分僵硬，好像做梦一般。 他们这女儿在陈家养尊处优的，回来后性格也极自私不管别人，今天竟然主动叫他俩来吃东西。 李德善使了个眼色，也让孙氏和李宜都去坐下。 李耀女和张氏二老在主位坐着，见众人都坐下了，她对所有人说：“都吃饭吧。” “来，娘你吃肉，爹你也来一块，还有哥，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李芸若无其事地给他们一人夹了块肉。 这下不光是李德良和蓝氏，就连李招妹也是受宠若惊的。 之后李芸又动作飞快地给李耀女和张氏夹。 等李宜终于得着机会伸筷子过去时，盘子里的肉已经没有了。 “李芸！你一块也不留给我们？”她直接破防问李芸。 李德善也蹙眉，没想到说句给她补偿，她真的一点一点不客气。 孙氏也低声骂她：“真不要脸！” 李德良和蓝氏神情尴尬，看着碗里的肉哪怕馋得肚子直叫。 平日里桌子上即便有肉，面对大房的淫威他们也都不敢动筷。 如今只是二老同意了给孙女吃肉补补，因此即便女儿给他们夹，他们也一口不敢吃。 李芸很委屈：“不是说这肉是给我的吗？我心疼姥姥姥爷，心疼爹娘，给他们夹肉吃不行吗？” 说到底，这家还是老人做主的。 她那双眼睛无辜地看了看大房几个人，又看向旁边的李耀女。 李耀女看了一眼碗里的肉，又看向这个孙女，心下一软，“老大，芸儿问你呢？”要老大一个态度。 二房一向孝顺，现在连芸儿也是如此，不像大房一家一直有进无出的。 供他们这几年不知道多少钱投进去也没个响，老两口也累了。 “宜儿让你们俩天天送去县城私塾读书，读了三年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她最后忍不住骂了出来。 “娘！”李德善声音终于急了。 没想到李耀女突然拿这比较。 李德善扭头在看向李芸时微微眯眼，只觉得这娃小小年纪，心思却不简单，竟然就这么三言两语动摇了她娘的心思。 以前倒是她小瞧对方了。 即便有些不情愿，但李德善还是气闷地妥协了。 她咬着牙对李芸说：“行，怎么不行了，芸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宜直接气哭了：“娘！” “闭嘴！”李德善吼了女儿一句。 也是气她关键时候不争气，让李芸寻了破绽。 李宜红着眼，恨恨地盯着桌子对面的李芸。 “好嘞！”李芸则若无其事地应着，笑嘻嘻地端起那装肉的盘子。 而后把里面的梅干菜和肉汤什么的，也都分别扒到了李德良、蓝氏还有李招妹的碗里，“你们快吃！这肉和菜都可好吃了～” 自己早前吃了几块肉也满足了，索性让家人趁机也都多吃些。 李德良为了挣钱整日到处跑，蓝氏成日里在地里风吹日晒，俩人都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着可怜得很。 李招妹更是如此，都十岁了，还瘦小的和她一般高。 亏得大房一直这么心安理得多吃多占，一家子都养得身上都有一层膘。 李德良咽了咽口水，蓝氏则感动地看着女儿应了声“好。” 二人不约而同咬了口肉，腊肉煸出油之后口味厚重，却也正适合他们干了一天活极其饥饿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吃到肉，所以一口下去整个人灵魂都有些飘忽了。 “好吃吧？”李芸带着笑脸问他们。 他们皆是点头：“好吃！” 多亏了他们女儿，不然哪里得来这次机会吃肉？ 李招妹也眼睛红红的说：“肉很好吃，谢谢妹妹。” 如今妹妹对他好的他都有些忐忑了。 “姥姥你也吃。”李芸没注意到他的神情，扭头对李耀女说。 李耀女应了声，“哎，好。” 她复杂的看了李芸一眼，心说这娃还算聪明，是个知道争的，不像她娘和爹俩哑巴。 张氏也对李芸夹肉给她的行为很满意，也主动给李芸夹了菜：“吃吧，孩子，光吃那几片肉怎么够呢。” “谢谢。”李芸笑嘻嘻接过，而后继续吃碗里的饭。 二房三人碗里的饭还是清汤寡水的，倒是大房一家人碗里的饭满满当当。 一屋子人也都习以为常，别说今天做饭的人是孙氏。 哪怕平日里是蓝氏做饭，有大房死死看着，也不敢往自家碗里多盛饭。 好在今天争取到了肉吃，几个人都吃得挺开心，肚子里有了油水，吃完时都比平时能感觉到饱了。 晚饭后，天已经黑了，大房一家都回去洗洗睡了。 在外面忙活一天的李德良和蓝氏还是不得闲，去院子后面摘那堆晒干了刚从地里收回来的花生。 两口子不舍得李芸干活，让她回屋去休息。 李芸赢了，毕竟她刚穿来，很多情况还没来得及理清楚。 躺在床上时，她喟叹一声。 根据她对原主的命运轨迹判断，其实目前情况对她来说并不乐观。 原主假千金可是十足的炮灰，被揭穿假千金身份后，失去一切不说，还被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周家退了婚。 她回来后好吃懒做，因为不甘心想方设法去县城里闹，被原书女主陈楚报复折腾得很惨。 然而原主依旧不甘心，回去后鼓动村民找陈县令的麻烦，闹大后出了事故死了不少人，顺便彻底得罪了陈家人。 最后她被陈知县治罪，全家因此被连累遭殃。 一家人死在了断头台上。 李芸想到这里浑身发寒抖了一下，苦笑着嘟囔：“真是要命。” 还在她穿来得及时，很多事原主还没来得及做。 只是现在如今这处境，原主家实在太穷了—— 虽然和大房约定了一年后就能读书，但以李家的条件，要供他们二人读书确实困难。 甚至别说她，就算是李宜本人，那边最多家里也只能供她考个举人。 再多钱就没有了。 即便她把对方的资源抢过来，也只不过是如此而已。 而她的野心显然不止考个举人那么简单。 因此——她把自己要求说出来获得大家一致同意就已经满足，不指望他们真能掏出钱供她。 李芸得想办法搞钱才行。 毕竟这个世界的女主陈楚将来是一定会去科举的。 她这个炮灰女配若想彻底改变命运，只能想办法在这个赛道上超过对方，才能与之抗衡。 想到这里李芸下定决心。 “哎呦！”屋外李德良一声痛呼打断了李芸的思绪。 蓝氏着急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了？” 第六章 私吞 李芸也从床上起来，朝门口走去外面看看情况。 只见李德良正趴在院里的石桌上，让蓝氏给她擦腰上的血，边擦边红着眼颤声说：“你在林子里受了伤怎么回来后都不说呀，就一直忍着？” “不是觉得问题不大小伤嘛，谁知道越来越疼了。”李德良回他，同时因为忍痛脸色发白不停地“哎呦”叫着。 “娘？”李芸走过去看到她腰侧那道血痕，着实心惊。 李德良扭头对她说：“回屋去吧，小孩子别看。” 这会儿大房屋子里，孙氏听到李德良一直在叫，骂了声：“呦，你俩晚上吃饭吃了那么多肉，干活还怨天怨地的？” 说话这会儿他从屋里出来，看到李德良腰侧的血痕，于是脸上表情僵住。 在角落抽大烟的李耀女，此时见状也是神色复杂。 李芸注意到了，于是问她：“姥姥，今天你和我娘一起上山的，到底出啥事了？” “还能出什么事了？打野猪的时候出了意外。”李耀女回她。 一听到野猪，李芸更觉得不对，于是问她：“那野猪呢？” 付出这样的代价，不至于打不回来吧？ 原著里李芸娘是打猎好手，李家平日里除了种地，最大一笔收入就是她打猎挣来的。 正常情况下都已经遇到野猪了，以李德良的本事不至于弄不回来。 孙氏本来还在心疼今天给大房吃了的那块肉，现在一听野猪眼睛都亮了，连忙也跟着问：“是啊，野猪怎么没弄回来呢？” “你别问了！”李耀女被问急了，吼了他一句。 随即她对李芸说：“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回屋去！” 孙氏也说：“娘你别岔开话题，你知道宜儿可是好久没吃肉了，现在还饿着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房一家，眼神意有所指。 都是因为他们才让他家宜儿吃不上肉。 “够了！”李耀女打断他，说：“猎物让你大姐拿去给王屠户家卖了。” “那钱呢？”李芸顺势问。 “钱让德善拿着，去镇上给宜儿买纸墨了。” 李耀女说着瞥了她一眼，暗骂了声“惹事精！” “娘！”蓝氏听到这里，总算是忍不住了：“德良都这样了，那野猪钱你不留着给她治伤，怎么能让大姐拿去？” 李芸跟着阴阳怪气：“是啊，李宜到底需要多少纸墨？家里今年秋收手段麦子卖的钱，平日里德良打猎每次挣的钱也都给你们了，难道还不够？” 眼见矛头指向大房，孙氏急了：“纸墨自然是需要许多钱的，供人读书有多贵你们这些人不懂！” 丢下这话后，孙氏扭头想要逃离这里。 “所以你就借着我们没文化算不明白帐，欺负我们是吧？”谁知李芸又在他身后语气平静地开口。 孙氏脚步顿时，面色铁青回头看着她，“你——” “我在陈家经常逛市场，知道一头家猪两千文，野猪比家猪珍贵，价值应该在两千以上。” “纸张均价不到一文，墨汁余唐县最贵的品类也就每壶4文。算你一个月用量三十张纸，一壶墨，撑死也就不到三十文。” “大姨夫，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纸墨需要花两千文去买？” “我——”孙氏又惊又怒，憋得脸红说不出话，因为这丫头都说对了。 确实不需要这么多钱。 李芸冷笑，知道孙氏在心虚什么。 毕竟一直以来他们大房都是这样借着给李宜读书偷摸昧下二房上供的血汗钱的，包括李家二老都被他们瞒得很好。 孙氏盯着眼前的李芸，心里很慌。 这二房的女儿不过才七岁，有没读过书，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耀女、李德良和蓝氏三人，此时也都震惊的看着李芸。 没想到这娃竟然这么聪明，算账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算得这么明白。 院子里气氛僵持。 李德良和蓝氏意识到李芸话里的意思后，都一脸怒意地盯着孙氏。 “行了！老大家得去把钱拿出来，给二妹看病！”李耀女黑着一张脸，催促孙氏。 孙氏一听让拿钱急了：“娘！” 只是下一秒被李耀女狠狠瞪了一眼，连忙妥协：“行，我这就去拿钱！” “大姨夫可别小气，要是我娘的伤真严重了，以后家里可就没有打猎的收入了。”李芸在他身后凉凉地说，笑意不达眼底。 孙氏咬牙切齿地应了声：“知道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屋里睡觉被吵醒的李德善正好起来走到门口，撞上他后问了声：“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孙氏憋屈地将刚才的事和她说了。 李德善越听脸色越难看，沉默半晌后忽然转身回屋去。 孙氏问他：“你做什么？” “做什么？”李德善没好气地说：“自然是把你答应给二房的治病钱拿给他们！” 她说着在屋里翻箱倒柜，一脸的不甘心。 这些钱可都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李宜被李德善的举动吓到，随即反应过来：“凭啥要把钱给他们？明明是我们的钱！” “娘你等着！我去骂他们！”李宜说着，干脆跳下床跑出去。 她理直气壮地说：“喂！你们到底怎么好意思让我娘拿钱出来？我们没钱！” 李芸嗤笑，“没钱？” 她一副蔑视眼神，显然不把李宜的话放在眼里。 李宜想也不想应声：“对！钱我们都已经用来吃喝花了！” 确实花了不少，她都看着了，自然不想李德善把家里剩下的钱拿出来。 那是她的！ “花了啊？”李芸听着她这话不但没被打消要钱念头，反而脸上的笑意扩大：“看来不止你娘说的纸墨钱那么简单啊？” 一旁李耀女的脸色也跟着更难看了。 当然，李德良和蓝氏也是如此。 没想到他们成日里这么辛苦劳作，大房拿李宜读书做借口，背着他们把日子过得这么舒服。 平日里饭桌上他们吃肉二房喝汤，还不够吗？ 李宜被李芸的话噎了一下，本来以为她这么说他们就不会要钱了。 可她瞬间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其实是别的——” “除了吃喝还有别的？”李芸继续问。 “没有！” 李宜眼看着语无伦次起来。 刚拿了钱出门的李德善见状只觉得天都塌了，她大吼：“李宜闭嘴！” 第七章 抵赖不得 面对二房一家和亲娘李耀女责备的眼神，李德善还是泄了气。 “是，我们平日里除了给宜儿读书用的花销之外，还有买别的东西，比如一些礼品、点心什么的给李宜的老师送去。” “毕竟别家都有给书院老师送礼，到处打点关系，我们家要是没有动作岂不是被人比了下去？” 说到最后，李德善还试图狡辩。 可她这话已经赢不了二房的信任了。 原本趴在桌子上疼得喊的李德良，这会儿没吱声了，只是神情委屈不忿。 她男人蓝氏天天在地里忙，自己天天去打猎有时候一进山就是几天，俩人都是风吹日晒的。却没想到大房花起钱来这么大方。 再说了，不管是什么理由，瞒着他们昧下钱这事他们做了就是做了。 眼下已经承认，就再抵赖不得。 “这事是我们不对，这些钱二妹你拿去治伤就是。”李德善说着上前，将手里那一串铜钱放在她旁边。 “二妹这些日子辛苦了。”她将手按在李德良的肩膀上，又说了句。 李德良没回应，但脸色已经缓和不少。 之后李德善见他们情绪都平复下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才二十文钱？”这会儿李芸冷不丁地发出嫌弃的声音。 瞬间李德良和蓝氏都回过神，李德良对李芸温声劝慰：“能给这些已经可以了。” 蓝氏表示不认同：“芸儿说得对，大房昧下的钱不少呢。” 说话间，他给李德良捏背的手劲狠了，惹得她又“哎呦哎呦”叫起来。 “行了！”李耀女见不得蓝氏拿自己女儿发脾气，“还不去请郎中来！” 蓝氏动作一顿，随即应了声“是。”便离开了院子。 留下院里三人面面相觑。 李芸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既然大姨屋里还有这么些钱，可见先前说暂时供不起我读书都是骗我的。” “芸儿！”李德良没想到李芸这么直接，有些紧张地看了李耀女一眼。 李耀女也看向李芸，眉头紧蹙，“你大姨说了要给李宜的老师送礼。” “能在学塾里教书的都是有气节的读书人，怎会如此市侩？”李芸不相信说：“就算要送礼也就是送些小礼意思一下，需要送什么能一下子花掉几千文？” 她这话让李耀女沉默了。 李芸则神情坚定，“我敢肯定大姨肯定没说真话，若是不信，咱们改天上县城里去，问问李宜的老师就是！” “好了！我知道了！”李耀女没办法，只好承认大房确实有鬼。 “芸儿……”李德良见女儿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欲言又止。 李芸愠怒的扭头看向她：“娘！难道你以后还想让他们把钱昧过去？不想让我读书了？” “芸儿现在就算没读书，不也挺聪明的嘛？”李德良还有些沾沾自喜。 然而下一秒李芸给她泼了凉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和李宜的差距迟早被拉开。” “到时候咱们一家子还是被糊弄的蠢蛋，一辈子稀里糊涂的给他们当牛做马被他们吸血！” 她这话一出，李德良沉默了。 一旁李耀女闷声不吭地听完，眼神又瞟了一眼自己面黄肌瘦浑身伤痕的二女儿。 这些年来，她确实对不起二房。 小时候她这小女儿也是个聪明机灵了，眼看着生的女儿也是个有天分的，读书的花销确实很大。 就算让大房把昧下的钱拿出来，真能再供二房芸儿这丫头？ 李耀女微微摇头，并不看好。 李芸注意到李耀女的神情了，她今天目的就是想要让自己娘意识到，他们一家不能继续不争不抢下去。 能让他们有这个意识也是好的。 至于自己读书的钱，她还会想想别的办法。 “芸儿说得对。” 谁知，李德良态度比她预料的还要好：“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起码芸儿你不能像我一样，吃一辈子苦。” 说着她看了李耀女一眼，不知是埋怨还是委屈。 李耀女哼了声：“你也是硬气起来了。” 李芸见她板着脸起身朝李德良走去，有些紧张。 然而李耀女下一秒却朝她招手：“愣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帮忙扶你娘回去床上躺着！” “她这样今天是断然干不了活了。” “来了。”李芸松了口气，上前去帮忙扶李德良回屋去。 李耀女放下她扭头就要出去了。 屋里的床上，李德良抬起大手重重地放在站在床边的李芸的脑袋上揉了揉：“我家芸儿这么聪明，是得读书的，不能让大姐她一直找借口敷衍下去。” “你说是不是？娘？” 李芸看着眼前神情比先前坚定许多的李德良，心里莫名升起一抹暖意。 而走到门口的李耀女脚步顿住骂了声，随即没好气地回了句：“你还是别操心太多，老实的躺着休息吧！” 丢下这句话后，她出门了。 不一会儿蓝氏进了屋，他拜托郎中给李德良看诊。 而后去坐在一旁，眼神古怪地问他们母女俩：“刚才我见着娘从咱屋里出去，脸色更难看了，你们又跟她说啥了？” “哼，还能有什么？”李德良看起来也有些气闷。 李芸见状，就接话和蓝氏说了此前他们商量的话：“反正，这次大姨给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你俩还真是——”还真是太大胆了。 蓝氏听得心惊，也难怪婆娘脸色不好，刚才见着她没发脾气骂他一顿已经是收着了。 “爹，娘都说了，我也得读书呢。”李芸得了李德良态度认可，这会儿又争取起蓝氏来。 毕竟他们一家得统一战线才能改善如今的苦日子。 见蓝氏不说话，她又补充一句：“就算暂时不给我读书，娘这身子也得要钱来买好东西补一补，不然伤好不了怎么办？” 本以为蓝氏的沉默，是因为他还得纠结一会儿，因此李芸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想下一秒蓝氏神色坚定说：“嗯！芸儿说得没错！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房昧下去的钱须得再要回来些才行！” 李芸微微瞪大眼睛。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 第八章 琼玉巷迷路 尽管当晚李德良和蓝氏的态度都很一致地支持她，可之后的几天情况并没有如李芸所愿。 “姥，我大姨和大姨夫他们去哪儿了？” 这天李耀女从地里回来，李芸刻意问她。 自从李德善被他们拆穿贪了银钱之后，大房一家就一直躲着他们，就好像是知道了她要跟他们要钱似的。 这几天下来，李德良那伤口用药花销不小，之前他们给的那一串铜板已经用完了。 “你不知道？你大姨带着她一家人回孙家庄去了。”李耀女神情不自然地说。 李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抹不自然，狐疑问她：“真的吗？难道不是大姨在刻意躲着我们？” 与此同时，她背在后面的那只手朝二房屋子那边招了招。 “哎呦！我好疼啊……” 很快，屋子里李德良很快配合地叫起来。 蓝氏夺门而出，哭着跑过来：“呜呜呜可怜的德良，没有大姐给的钱买药她可怎么办啊！” 李耀女见状蹙眉：“之前给你们的钱还不够？都在床上躺了几天了还不下地？” 她想要心疼二女儿，可眼瞅着地里活还没干完堆在那里，两口子却都以此为借口窝家里不干活，就头疼地想发火。 李芸的语气却不慌不忙的：“谁让我娘的伤还没好呢，大姨就找不到了，这不……没有药越拖越严重了。” 蓝氏也连忙附和：“没错！这样下去我们也没办法！” 他们父女俩一唱一和的，让李耀女都没招了。 她沉默半晌后叹了声：“行！我赶明亲自去县……去孙家庄把你姨和姨夫叫回来！” 丢下这句话后李耀女转身离开，只是走之前狠狠剜了李芸一眼。 这死丫头，聪明是聪明，可都用在歪地方了。 竟然撺掇自己娘和爹赖在家里罢工，连着一起和他们闹。 看来…… 是得让她赶紧读书，不然继续歪下去，指不定将来会长成什么样。 翌日，村口。 李耀女刚要跳上王二妹家的牛车去县城，就看到后面石磨边上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们先等我一下。”李耀女先对他们说了句。 之后，她就气势汹汹的过去把人一把揪了出来。 “这个死丫头！跟着我过来想干什么？”李耀女手里捏着李芸的耳朵。 李芸的耳朵瞬间疼得她忍不住痛叫：“啊！姥姥你先松开我！” “松开你？我看你越来越大胆，今个就得给你些教训。”李耀女真有点忍不住了，要爆发的架势。 说着她松开了李芸的耳朵，就去旁边找棍子了。 一旁牛车上的一众乡邻，这会儿都起哄着：“哈哈哈对！李家姥姥做得对！是该好好收拾她！” “这孩子在村子里招猫逗狗老李，惹了那么多事，早就该教训一顿了！” 李芸，“……” 还真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眼瞅着李耀女拎着棍子过来了，李芸急忙开口：“姥！你不是要去县城找我大姨他们吗？” 李耀女的脚步顿住，神色里浮现一抹慌张：“你、你怎么知道我去县城找他们的？” 明明自己说了他们是去了孙氏娘家。 她眼瞅着被戳穿了，慌得甚至都忘了要揍李芸。 李芸趁机继续说：“我猜到的啊，你都和这些人一起做牛车了。” 村子里着王家的牛车，是去往县城的唯一交通工具。 再说孙家庄距离菏泽村不远，平日里也不需要牛车拉人过去，走着就到了。 “行！就你聪明！”李耀女扔下棍子，也懒得管她了：“你回去！我去县城找你大姨要钱！” 本来这钱大房不在，她掏也行，可是一想到大房已经贪了那么多钱，现在还要她出二房的医药费，她就不甘心。 因此必须去找大房要！ “我也要一起去。” 李耀女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小孩稚嫩的声音坚定地喊着，跟了上来。 “你去县城干啥？”李耀女问。 等她回过神时，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已经牵住了她的手，小孩仰头看着她时表情亲昵：“万一姥姥要不到钱，我想自己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给我娘挣点钱买药。” 李耀女不说话了，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这小孙女回来这些日子并不是个多懂事的，都是因为跟着二房也瞧见了不少苦难，怕是给吓到了，才有这些变化。 竟然主动想着要给家里挣钱了。 “那走吧。”李耀女叹了声说，没甩开她的手反而紧握住了。 二人一起往牛车那边走。 李芸跟着她，咧嘴笑得开心：“谢谢姥～我在陈家学了不少本事呢，一定会挣大钱孝敬您！” “行！姥等着你挣大钱。”李耀女哭笑不得地应着。 显然她不指望这一个小娃娃真能挣到钱，只是一时心软应了她。 二人一块上了王家的牛车，出发前往余唐县。 余唐县在菏泽村东边，牛车行驶了一个上午就到了。 进了县城，李耀女直径带李芸去找大房一家。 等停到一处巷子里时，李耀女忽然清了清嗓子对李芸说：“你现在这里等着，我要了钱就会来找你。” 李芸对此并不在意，还想着趁机去别的地方转转。 不过目送李耀女离开的时候李芸若有所思，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对这巷子有印象。 是琼玉巷，是余唐县里普通民众的住宅区。 “这大房一家——不会是拿这些年昧下的钱在这里买了宅子了吧？”李芸眼神微冷。 不过她没让情绪上头，反正之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大房一家。 自己一定会让他们把这些年压榨二房的钱全都吐出来！ 李芸离开了琼玉巷，出去外面热闹的街市逛了逛，了解这里的市场行情。 逛了一圈后没找到什么做生意的好主意。 直到她发现个一看就是猎户家的摊子，上面摆了不少野物。 “老板，这野鸡多少钱？”她问。 那肥壮的女人中气十足地回她：“五百文！” “五百？”李芸心里一惊。 看来这野物的价格确实不错，他们二房若是不把其上交，而是自己亲自拿来卖，倒也是个不错的收入。 打听一圈之后，李芸心里大概有数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回了琼玉巷。 结果就迷路了。 “是这里？好像又不对——”李芸忘了和李耀女约定的等她的地方。 就这么在七拐八拐的巷子里瞎逛，谁知下一秒一拐角，就听到了大房孙氏泼辣的骂声：“凭什么？凭什么还要我们给二房钱？” 第九章 吃肉饼 孙氏那副嘴脸让躲在角落的李芸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大房会是这种态度，要他们掏钱哪会容易呢？ “没钱？你叫德善出来，我就不信她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 李芸刚要出去当面质问他，李耀女恼怒的声音响起。 “大老远跑来一趟，竟然敢跟我说没钱？一家子黑心的！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女！” “老娘起早贪黑地供你们，就是让你这么对我？” “德善！赶紧给我滚出来！” 这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话把孙氏都给骂愣了，没想到一大早的李耀女火气这么冲。 李芸也停住脚步，难得见到李耀女发火，还是针对她一向偏向的大房。 她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这热闹自己不看白不看。 不远处那两人又撕扯了一会儿，李耀女的怒骂声让邻居都出来探头出来看咋回事了。 “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 孙氏终于被骂得受不了，赶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回去。 之后他重新面对李耀女，周身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德善她不在！” “不过娘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钱就是。” 李耀女这会儿已经骂爽了，哼了声催促他：“这还差不多，赶紧去！” 孙氏应了声，转身回了院子，李耀女则等在门口。 不一会儿她才拿着钱出来了，将其交给李耀女：“喏，娘你拿好了。” “就这些？”李耀女掂了掂钱袋子，里面的铜板约莫也就二十几文。 先前他们给的那些，可是没过几天就被二房给用完了。 孙氏蹙眉回她：“再多我拿不出来了，大钱都让德善管着呢。” “行！”李耀女摆手让他回去。 只是扭头离开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墙角漏出来一块熟悉的衣角。 李耀女加快脚步上前。 “姥，你要到钱了？”李芸听到动静，主动从墙角出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李耀女蹙着眉紧张地问她。 李芸只好装糊涂：“我刚才闲得无聊瞎逛，就逛到这里来了，正好看到姥姥你和……” 她话没说完，李耀女脸色更难看了。 “走！”她拉起李芸的手，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走出巷子的时候，李耀女也没有多问她一句，好似根本不想和她提大房那院子的事。 “老板，来一张肉饼。”李耀女掏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 肉饼被包好后，李耀女接过来就给了李芸：“吃吧，趁热吃。” “姥？”李芸有些诧异。 李耀女弯腰，对她目光严厉的威胁：“吃了肉饼回去后就不准和你娘胡说，听到没有？” 李芸这才流露出恍然表情，“哦。” 原来是想要堵她的嘴。 “谢谢姥姥～我今晚回去肯定不说。”李芸咧嘴一笑，接过了肉饼。 饼她是肯定要吃的，但今晚不说并不意味着明晚不说。 不和她娘说不意味着不和别人说，反正这么大的把柄，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肉饼拿在手里热乎乎的，闻着一股麦香夹杂着油乎乎的肉香味。 不过李芸并没有立即吃，而是抬头问李耀女：“姥怎么只买了一个，你也还没吃饭呢。” 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肯定也都饿了。 李耀女被眼前小娃问得一愣，随即眼神放软：“姥不饿，你吃吧。” 她揉了揉李芸的脑袋，牵起她的手往街市外面走。 李芸看了看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这便宜姥姥这个举动，让李芸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姥姥，当时留守在农村，那老人对她也是如此。 即便平日里对她总是很严厉，发起火来能拎着棍子把她从村头打到村尾，但家里一有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准留给她让她吃。 “你干什么？”见李芸突然甩开她的手，李耀女神情错愕。 下一秒就见李芸把一张饼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了李耀女：“不能我自己一个人吃，姥你也吃吧。” 李耀女盯着将手费力的饼举起来，努力把饼凑到她面前的小娃，眼眶发热。 “姥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李芸倔强地坚持着。 李耀女抿唇沉默了片刻后，她声音有些哑地应了声：“行！那姥姥也吃，芸儿真乖。” 她接过那一半肉饼。 祖孙俩拿着肉饼，不约而同咬了一口。 薄厚适中的面饼，裹着油乎乎地剁得碎碎的猪肉，咬在嘴里满口充实的香味，嚼劲十足。 “唔！” “好吃！” 二人都发出喟叹声。 李芸听到李耀女夸张的感叹愣了下，扭头看了对方一眼，祖孙俩瞬间对视上，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么好吃的肉饼，上次吃好像是很久以前了。 吃完肉饼，肚子里总算不是空荡荡的，而是充实了些。 行走间，李芸看到街边的野味摊子，想到自己之前打听时得到的信息，她状似无意的对李耀女提：“瞧，这家是也是卖野味的呢，看样子确实挺挣钱。” “是啊。”李耀女心不在焉的应着。 李芸顺势往下说：“要是让我娘自己把猎物拿来卖，到时候给姥的钱肯定会比大房多，不用担心被他们昧下了。” 不让中间商赚差价，这才是正经事。 谁知李耀女听到她这话，脸就黑了：“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回去可千万别说了！” “为什么？”李芸不解问。 实际上看李耀女那反应，就知道她还是忌惮大房，李芸瞬间理解了。 这些年大房给他二老画的大饼可不少，他们都信以为真了。 也因此，她怎么可能因此冒险得罪他们？ 老两口还等着到时候老大家女儿真要考上了，孝敬他们呢。 “好吧，既然姥不让提，我就不提。”李芸见她不说话，索性很快不说了。 以后徐徐图之就是。 她除了卖野味之外，还有别的发财门路需要实验，到时候少不了李耀女的首肯配合。 李家目前还是李耀女当家的，不能把她惹急了。 “乖孙女。”李耀女这才缓和了神色，将之前从大房孙氏那里要来的一袋子钱在她跟前晃了晃：“等回去我就把这钱给你娘，到时候她吃上药，身上的伤肯定能好全。” 二房的野心是越来越大了。 李耀女意识到如果不想办法多让大房吐出点利益出来给他们，是不可能安抚住他们的。 “好哎！”李芸轻笑：“那就谢谢姥了。” 不然她还担心，对方不舍得把好不容易要来的钱全给二房呢。 “姑娘！这位姑娘你别走！请你等等！” 二人行走间身后突然响起叫喊声。 李芸脚步顿了下回头去看，就看到右侧街道一家酒楼里，有小厮追了出来。 “有什么事？”眼见是冲自己小孙女来的，李耀女眼神防备地问他。 第十章 酒楼约谈 “酒楼里有客官找你呢，姑娘。”那小厮在他们面前停住，呼哧带喘地说着。 李芸挑眉：“哦？是什么人？” “小的不知，那人只说是姑娘的朋友，在等着姑娘呢。”小厮回。 李芸和李耀女对视一眼，她对李耀女说：“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芸儿！”李耀女不放心地喊她。 小女娃却一副极其冷静的模样对她安慰：“姥不用担心，是我以前在余唐县交的那些朋友，我去和他们说说话就过来。” 李耀女这才放开她，“那你快点，我就在楼下等你！” 眼见着李芸被小厮领着进了那盖得很豪华的酒楼，她就有些露怯，没强行跟进去。 倒是自己的小孙女，即便和自己一样身上穿着普通麻布粗衣，还因为一天的奔波弄得灰头土脸颇为狼狈，却一点都不自卑坦坦荡荡地进去了，让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骄傲。 这是自己的孙女呢。 这酒楼名叫玉春楼，李芸进去后被小厮领着一路上了二楼。 走近那包厢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几个少年的议论声。 “呵呵，你真叫她来啊？” “瑾之你怕不是忘了，她如今已经不是陈家千金了。” “就是啊瑾之，你家里的意思不是让你和陈家如今刚回来的那位定亲吗？都已经在筹备大张旗鼓地办定亲宴席了。” “瑾之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觉得那个李芸其实也就——” “咳。”一道清澈而沉静的嗓音打断他们，语调似乎有些愠怒：“我劝你们别乱说话。” 可能因为他的声音还是不够强硬，以至于那些声音反而更吵了，满是对李芸指名道姓的嫌弃鄙夷。 本要敲门的小厮此时神情尴尬地看了李芸一眼。 李芸朝他努了努下巴催促他。 他这才抬手敲门，屋内瞬间安静了。 “客官，李姑娘来了。” “多谢，让她进来吧。”方才那道清澈声音应道。 小厮这才推开门，对李芸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芸也冲他颔首道谢，而后跨进了屋子。 在进屋的瞬间，李芸感受到屋内几道视线齐刷刷朝她扫过来，她有些不自在。 不过等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些视线都迅速移开了。 唯有其中那身着白衣头戴幂篱遮面的少年，视线正隔着薄纱望着她。 白色薄纱后的那张隐约的脸依旧透着俊美，唇不点而朱，周身透着股谪仙般的清雅绝尘的气质。 可看向她的眼神，少年的那双眼却又透着一股复杂。 一瞬间李芸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不过是个和自己年岁一般大的七岁小孩，哪来的那么复杂的眼神？ “你找我有事？”她见对方不说话只是打量自己，还是主动开口问。 一屋子人都是男儿，在他进来后都神色紧张的躲躲藏藏，在周瑾之身后低声议论着。 看李芸的眼神仿佛她身上有什么恶心的脏东西，生怕他们自己被沾上了。 倒是周瑾之这会儿站起身来，在一阵倒吸冷气声中缓缓朝李芸走来。 “一个月不见，你瘦了。”他朝李芸伸出手。 也许是因为离得近了，李芸才从少年那看似沉静的清澈中听到一丝颤抖和沙哑。 李芸，“？” 她不理解，却大为震撼。 书中只有寥寥几笔描写的炮灰男配周瑾之，竟然是这样让人惊艳。 不过，她不记得周瑾之这么在意原主啊。 原主这还真是——天大的福气，在原著里她还作天作地的，在那场费尽心机为陈家制造的乱子中，害死了周瑾之。 看着眼前气质沉静如水，如松如玉的少年，李芸心里也升起一股复杂情绪。 “先坐下吧，我给你准备了些糕点。”周瑾之朝她牵唇一笑，朝旁边的桌子那边抬手示意。 那边的几个少年顿时又惊呼着连连后退，嫌弃不已。 见状李芸咧嘴一笑，大喇喇地走了过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刚才吃那半个肉饼，她还没吃饱呢。 只是行走间，她把那几个娇气的贵公子们吓得不轻。 显然这些都是周瑾之的密友，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们早就逃之大吉了。 此时，也都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周瑾之，疯狂暗示他快把人请走。 周瑾之接下来的行为却完全相反，他走到桌子前。 看到拿起一块糕点吃的毫无形象的女孩，默默给她倒了杯茶，亲昵地在她旁边坐下不急不缓的叮嘱她：“慢点吃，今日没人同你抢。” “唔！好！”李芸笑呵呵地应着，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你这准备的实在太合我心意，都是我爱吃的！” 红枣糕、绿豆糕还有糯米糕，每样都很好吃。 “那就多吃些。”周瑾之抬手，拿手帕给李芸擦嘴角的红枣糕的残渣。 这一举动又是引起一阵厌恶的倒吸冷气声和议论。 李芸多少有些烦了：“你们有事吗？”她干脆问。 周瑾之动作顿了下，而后用警告的眼神扫了那几个少年一眼，气势陡然冷冽了许多。 瞬间他们都吓得一抖，转而扭过身去清嗓子的清嗓子，四处看的纷纷移开视线四处看，刻意地不注意这边了。 李芸这才满意，继续吃糕点。 才穿到李家不过几天，她除了那碗梅菜扣肉之外，一直吃的都是那毫无滋味的饭菜，早就馋得不行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她还特别馋甜食。 所以，周瑾之准备的这些真是一道及时雨。 直到吃饱了，她毫无形象地打了饱嗝，让桌子对面的那几个人又嫌弃的看向她。 这会儿李芸也不管他们，而是看着周瑾之一脸正色：“既然周公子你主动找我了，那我想同你做门生意，不知周公子有兴趣不？” 虽然对方找她这事自己很意外，可机会都摆到她面前了，她不抓住才是傻子。 毕竟周瑾之可是余唐县有名的商贾周洛的长子，手中也掌管着一些小生意，有些能耐，是最有可能让她争取到合作机会的。 怕周瑾之没兴趣，李芸继续向他解释推销：“至于生意具体的细节，如果周公子有时间我可以慢慢和你介绍——” “不用了，我愿意同你合作。”没等她说完，周瑾之直接答应了。 啪嗒—— 桌子对面那几个少年里，其中一个红衣少年惊得手里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他的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过红衣少年很快反应过来，急得喊周瑾之：“你疯了！她都回乡下了肯定穷得叮当响，你不怕她就是为了钱故意坑你？” 第十一章 草包 李芸因为这人的恶意揣测蹙了蹙眉。 她扭头看向对方，面露嘲弄：“你怎么知道我会坑他？你跟我很熟？” “谁跟你熟？！”红衣少年仿佛被踩了尾巴般跳的老高，嫌弃的反驳。 李芸扭头对周瑾之承诺：“现在我还没准备好，等我弄好了找你商量具体细节。到时候我会和你立字据，约定好盈利数额如果没达到，我的那部分分利我一分不要。” “我相信你。”周瑾之温声说。 红衣少年见状很是着急：“瑾之！” “闭嘴，楚岚。”周瑾之对对方说，眼睛却继续看着李芸。 李芸与他对视着，勾唇，“很好。” 那被叫做楚岚的红衣少年哼了声：“你就答应吧，她一个草包能有什么好的做生意的主意。” “到时候你被坑了可别来找我！” 另一个身着明黄衣服的少年也叹了声：“原以为你叫我们出来是为了什么好事，结果就是为了这——” 周瑾之一个眼神过去，对方声音弱了不少，不过还是劝他：“你最近家里管那么严，你现在若是闯了祸，可能你家里会把你手里那几间铺子也收走了。” “就是，那可是你的陪嫁，到时候你拿什么和你未来妻主陈姑娘交差呢？” 提到那人，周瑾之的眼神似乎更冷了。 楚岚用手肘捅了那人一下，他也闭嘴了。 周瑾之转而看向李芸时，神情里竟然带着一丝……委屈？ 其他人也都低声说着什么，无非是埋怨李芸当时走的太突然之类的，毕竟和周瑾之从小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就那么抛弃他了。 李芸见屋子里的气氛似不太对，她扯了扯嘴角尬笑着站起来：“咳咳，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我拿第一批货来找你。” 说着，她作势和周瑾之告别。 自己和对方，到底是不熟的。 周瑾之应声，“好，我们下次见，你去云杰书坊和伙计说找我就是。” “好，一个月后见。”李芸胡乱的应着，转身告辞。 身后那道目光在她离开房间的那一刻还很灼人。 惹得李芸又是一阵纳闷，在走廊里心不在焉的走了一段时间，直到她途径一处隔间时，听到里面有熟人的说笑声。 她脚步瞬间顿住。 李德善和李宜？他俩在这里做什么？ 李芸前后看了看，暂时没人过来，索性她靠在墙边偷听。 里面，李德善的声音正得意：“哈哈哈薛大人说的是，那陈县令家的女儿确实不足为惧。” “别忘了，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没错，李楚啊不，现在应该叫陈楚，她可是个蠢货。”李宜附和着，声音带着一丝嫌弃。 “她……” 屋里李宜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李芸边听，边默默分析其大房母女的那几局话的信息。 分析到最后她摇头讽刺的笑。 很显然他们母女俩太过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们口中议论那人是这个世界的女主：真千金陈楚。 而且屋子里另外一个，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薛大人——是薛蔚。 薛蔚在原剧情里，是陈楚的科举上的拦路石，最后被陈楚设计扳倒，声名尽毁家破人亡。 如今，大房母女竟然蠢到主动去接触她？ 想到这里李芸神情唏嘘，看来得赶紧分家才行。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会儿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李芸回头一看，是先前在周瑾之所在的包厢里看到的红衣少年，楚岚。 这会儿房间里的人也停止说话，朝门边来了。 李芸低骂了一声，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扭身跑开。 “站住！”楚岚喊了声：“果然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净干些偷——” “你说谁呢？”打开门的李宜瞪着她蹙眉问。 楚岚扫了她一眼，见李宜身着一身浅色锦衣，一副贵女模样，他张了张口，指向不远处：“刚才有人偷听你们呢。” “让开！”李宜不客气的推开他，干脆追了上去。 李德善歉意的和薛蔚告辞，而后也跟上她离开了。 母女俩慌忙下楼，就看到那小孩跳下酒楼的台阶，拉起一老妇的手：“姥，我们走！” “走哪去！”李宜大叫一声，上前不客气的抓住动作慢一拍的李耀女。 李耀女听到大房孙女的声音，眼神凌厉的回头看她和李德善：“李宜？德善？你俩在这里做什么？” 母女俩二人同时僵住，有些意外的看着李耀女。 “我、娘——”李德善结结巴巴的避开母亲的眼神。 倒是李宜直直盯着李耀女身边的女娃：“李芸！你竟然敢来这里？” 本来李芸还有些心虚，被李宜这么一问，神色顿时噌的一下火就上来了：“怎么？你们大房母女俩能来这里，我就不能来了？” “你、你说什么！”李宜被她这句话呛的说不出话。 李德善则用一双略带警告的眼神扫了眼李芸，又对李耀女无奈说：“娘，我们是来这里办正事，到是你们。” “你竟然带着李芸大老远跑到这里——”她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周围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争吵，也都停下脚步议论纷纷的。 酒楼里的掌柜出来，见状也很为难。 “跑到这里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女！”李耀女直接对她骂了一句。 李德善被她骂的猝不及防，往日里李耀女从来不会这样对自己。 尤其这会儿，她注意到薛蔚从酒楼里出来了，正看着这一幕，她脸一黑，“娘，你这话就过分了，我和李宜平日里是最孝敬你的。” 李芸同李德善一样，也注意到了她身后的薛蔚。 根据原著设定，如今的北梁可是最注重孝道的，所以这帽子可不小，可能是李耀女见他和女儿从酒楼里出来，又想着如今二房的情况，总算是生气了。 这才搬出孝道大棒来治大房，只是她没想到——这事的影响远比她预料的要深远。 李芸也不肯错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趁机问她：“是吗？那之前姥叫你给的钱你咋不给？” “家没钱买药，人都快病死了。” 她尽可能把事情说的严重些。 顿时那薛蔚更是露出关注的表情。 李德善连忙打断她，同时一脸肉疼的把腰间的钱袋逃出来，塞到李耀女手里：“给！我怎么没给？喏，这钱你们先拿去！” 第十二章 漏夜赶回 沉甸甸的钱袋的重量让李耀女一阵心惊肉跳，没想到大房会突然给这么多，摸着里面还有几块碎银子，估摸着得有四五两。 李芸见状勾了勾唇：“大姨可真大方。” “呵，你大姨我向来都大方，何曾苛待过你们？”李德善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会儿走到李芸面前。 她本就长得高大，这会儿站在李芸面前挡住了头顶的一片阳光，整个人颇具威压。 正好这个视角有人群挡着，身后薛蔚那个视角看不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对李芸目露凶光。 “大姨还有事？”李芸镇定地问她。 “没啥。”李德善说着，将手里拎着的几个散发着香味的几个油纸包递给她：“喏，这些吃的拿回去，都是我特意给家里买的。” 李芸接过包裹，更乐了：“谢谢大姨～” 她越是这样，李德善的脸色就越难看。 只觉得这小娃年纪虽小，心机却是深沉，竟然抓住这个机会算计她到了这个地步。 李耀女呆呆地望着李芸手里的那一堆吃食。 自己也没想到一时没忍住脾气的发火，会给他们换来这些。 平日里的李德善，可都是嘴上听她的，行动上却能拖就拖。 甚至很多答应她的事，也就只是嘴上说说敷衍了事，就凭着能说把她哄得团团转。 时间久了，李耀女心里对她越来越不指望，只盼着大孙女儿能有出息就好。 而今天……她这大女儿好像转性了，竟然说给就真的给了这么多。 “姥，我们回去吧。” 等李耀女回过神时，已经被李芸牵住手往人群外面走了。 她才缓过来，对李芸愣愣开口：“芸儿。” “怎么了？” “我刚才是不是骂她骂狠了？”她只不过是一时情绪上头，这会儿还有些后悔了。 李芸，“没有，你没发现吗？” “你就是骂了她才改，以后就得多骂！” 李耀女：“……” “芸儿说得有道理。” 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李芸满意勾唇。 这里李耀女就是太重视大房，长久以来把他们惯着了。 想必今天李德善一定很惊讶吧？ 不过日后，让她惊讶的事还多着呢~ 李芸打开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的竟是香喷喷的酱肉包子。 “姥，吃包子！”她拿起一个递给对方。 李耀女看着那包子愣怔一下，随即骂道：“德善这缺德玩意！” “想必他们是在酒楼吃饱了，把这些打包回去给孙氏呢！”李芸继续拱火。 李耀女更气了：“不孝女！家里过得那么苦，自己偷摸带女儿上酒楼吃饭，还又打包这么多带回去！” “真是一点都不心疼钱！” 骂着骂着，她对之前当街骂李德善的那一点愧疚情绪也没有了。 接过包子恶狠狠地咬着，心里只余愤怒。 吃完一个包子后，李耀女才平静下来，有些渴望地扫了一眼李芸手里的那堆东西。 随即她又强行移开目光坚定地说：“剩下的那些，带回去给你娘和蓝氏吃。” “好~”李芸乐呵呵地应着，她正准备如此。 毕竟刚才在酒楼里她就吃得挺饱的了。 祖孙俩就这么拉着手往外走，由于耽误了些时间，错过了王家回村的牛车。 他们只得腿着朝家走。 一路辛苦，漏夜赶回家的那一刻，站在门口的蓝氏就着急地迎了出来：“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他满脸的担忧，迎她们进屋。 李芸将手里拎着的几包吃的递给蓝氏：“爹，叫娘起来吧，有好东西吃～” “这是什么？”蓝氏看着李芸递过来的一堆油纸包眼睛瞪大。 随即神情又着急起来：“钱要到了？可是你们怎么能买吃的呢？” “你娘的伤——”说着他眼睛微红。 “这钱你拿去给她买药吧。”李耀女直接打断她，将手里的钱袋递给她。 不过是先前孙氏给的那个比较少的。 李芸在一边看着，没有说话。 并不意外李耀女没把李德善给的钱交给她爹，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教训，相信李耀女多少看清了大房一家的行事和为人。 这钱既然到了李耀女手里，她以后就更谨慎了，不会再轻易交出去。 她也会找机会劝对方把这钱给自己，毕竟做生意需要启动资金。 “我饿了～爹！”这会儿李芸开口刻意提醒。 刚拿了钱惦记着给李德良买药的蓝氏这才回过神，连忙说：“行，芸儿你先去堂屋等一会儿，我去叫招妹起来，把厨房里的饭端过去，把这些该热的热一热，马上就吃饭！” “辛苦了爹～”李芸说着，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堂屋走去。 毕竟从下午到现在走了五六个时辰，她实在累坏了。 很快一家人坐在堂屋吃饭。 那几包油纸包着的食物，除了酱肉包之外，还有酱鸡腿、卤牛肉和烧鸭。 样样都是他们几辈子没吃过的好东西。 蓝氏舍不得，还留了些放着明天吃。 即便如此，端上桌的这些就已经足够奢侈了。 此时一家子饥肠辘辘的人，都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咽口水，李招妹更是如此，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浓油赤酱香喷喷的吃食摆在面前啊。 “吃吧。”随着李耀女一发话，大家顿时开动。 酱肉包肉馅饱满，鸡腿肥瘦相间十分鲜美，卤牛肉和烤鸭即便每人只分得一块。 当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咬下一口时，也香得想让人流泪。 “真好吃。”蓝氏红着眼颤声说着。 李德良闷声吃完一个包子，扭头看他一眼：“吃东西的时候好好吃，哭什么？” 说着，她抬手擦去对方眼尾的泪，同时叹了声。 这些年蓝氏跟着自己，也是吃苦了。 蓝氏却冲她笑了笑，即便面容疲惫，也多了一丝幸福之色。 今夜李家的院子里少了大房一家反而清净许多。 “我姐他们呢？又留在县城了？”李德良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开口问李耀女。 李耀女和李芸吃饭的动作都是一顿。 随即，盯着小孙女仿佛把她看透的目光，李耀女笑得勉强地回她：“是，宜儿这几日在县城读书很忙，你姐和姐夫得留你大姑姐租的那院子里住着，在那里照顾她呢。” “哦。”李德良闷声回应，没再多说什么。 看着这一幕，李芸垂下头掩去眼神里的复杂。 先前还说是陪孙氏回娘家了呢，结果这会儿改口改的这么自然，二房也就这么接受了。 看来，她娘很可能早就知道那院子的存在。 难道她之前猜错了？ 这房子真是孙氏的姐姐也就是他们大姑姐家的，而不是李德善买的？ 第十三章 做花露凝水 李芸想起白天李耀女在巷子里撞见她时那表情，在心里犯嘀咕，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晚饭后，一家人回去休息。 之后几日李德良的伤养好，也再没借口躲懒继续去地里干活。 前些日子地里的活堆的太多，她也没空去山上打猎了。 二房俩大人成日里在地里忙，一家人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苦哈哈的样子，没什么改变。 “招妹，看见你姐了没？”李家的院子里，张氏问正晾晒干洗好的衣服的男孩。 李招妹动作顿了下，扭头回她：“不知道呢，爷。” “一天天问你啥都不知道，要你有啥用！”张氏骂骂咧咧地走开。 那天祖孙俩刚从县城回来的第二天，李芸就到他们跟前软磨硬泡要走了一些钱，从那以后就成人不见她人影，要么在村里跑来跑去，要么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李耀女叫他找人，张氏找遍整个村子也没找到。 “李芸！”张氏干脆扯着嗓子喊起来。 屋子里，被吵得没法的李芸总是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打开窗户应了声：“别叫了爷，我在屋里呢。” 她答应了周瑾之要做生意搞钱，具体的项目回来后就弄清楚定下了。 李芸面前正摆着用陶罐、竹筒制作的简易蒸馏器，出水口位置放着一个莹白色的瓷瓶。 她拿起瓷瓶闻了闻，一股清新好闻的野菊花花香直冲鼻尖。 “嗯！总算是制成了～”她满意勾唇。 这材料还是她特意跑附近山上采摘的，还算新鲜，果然做出来成效不错。 “你这丫头！怎么成天躲着我们？”张氏的声音在外面喊着，同时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滑头，不会在暗地里偷吃东西吧？” 李芸无奈，拿开陶罐底下的炭盆，将火盖灭了。 同时速度很快的把那一瓶蒸馏花露收起来，笑嘻嘻地回应张氏：“爷，找我有什么事？” 李芸笑得心虚。 这几日自己除了在忙自己的事之外，确实也在躲着对方。 张氏这嘴没个把门，话很容易说漏出去。 他们二房现在毕竟还没跟大房分家，她不想让大房的人通过张氏这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现在年龄还小，手里没权，没分家的情况下东西就算弄成了，也会被人连锅端走白忙活一场的。 “大白天点什么碳？你姥给你的钱就是让你这么浪费的？”张氏走近后嗅了嗅鼻子，而后骂她。 显然他闻到了一股煤炭气味。 如今虽是入了秋有点冷，但也没到要用炭火取暖的程度，再说他们穷人家哪里用得起炭呢。 也就这二房孙女，奢靡成性！ “我这不是馋了，搞点烤红薯吃～”李芸笑呵呵地说着。 而后把那炭火小盆打开，这会儿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里面赫然摆着两颗红薯。 张氏见状气得想打人：“你个不懂事的丫头！竟然真躲在房里偷吃，还用炭火烤着吃？” 这奢侈的习惯，怕是不打一顿很难改了。 张氏打定主意，就去找棍子了。 “爷，你别打妹妹。”李招妹连忙过来劝。 李芸朝他挤眉弄眼暗示他。 李招妹愣了下，随即点头：“妹妹你等着，我就这就去找姥来救你！” 他麻溜地跑开了。 李招妹一阵无语，本来是想着他和自己联手，肯定能避开张氏这顿打，到时候把红薯分给他吃。 不过眼看现在是不成了。 李芸叹了声，张氏这会儿已经跑进屋里把她拖出去。 “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他拿着挺粗的一根树枝，甩起来作势就要照着她身上打。 因为对方力气是她的几倍，李芸根本就挣脱不开。 就在棍子要轮到她身上的那一刹那，李耀女的声音出现：“够了！” “当家的。”张氏顿了下，随即看向李耀女。 李耀女看向李芸：“给我过来！” 她旁边，李招妹小心翼翼地缩在一边，用眼神告诉李芸自己已经尽力，接下来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好嘞！姥。”李芸咧嘴笑着，应声。 之后扭头看向张氏。 “当家的你也看到了，她这样就是欠教训，我……”张氏不甘心说。 李耀女神色严肃说：“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就是。” “好吧。”张氏撇撇嘴放开她，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不理解李耀女为什么这么做。 李芸这才逃过一劫，跟着李耀女回了屋。 张氏看着他们的背影哼了声：“就算如此你这丫头也逃不了。” 思来想去，以他妻主的脾气也不会轻易放过李芸，他就等着李芸挨打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李耀女揍人可比他狠多了。 堂屋里，气氛紧张。 “说吧，你到底在搞什么？我给你的钱真就被你乱花浪费了？”李耀女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带着怒意问她。 本来前些日子对这孙女还有些改观，难道采几日就打回原形了？ “不是这样的。”李芸面对对方失望而严厉的眼神，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 她认真回她：“自然是做生意挣钱啦，姥。” “做生意？”李耀女挑眉。 李芸叹了声：“先前跟姥说我娘打回来的野味我们自己卖，你也不同意。” “大姨和姨夫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娘和我爹过得又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都累成那样了，我不得想办法帮帮她？” 知道李耀女这边是瞒不住的，李芸只好坦诚，同时耐心争取对方。 李耀女听着她这话，缓缓扭过脸避开她的眼神。 她也知道小孙女说得没错，这些年是她偏心大房了。 老二也确实活得辛苦。 “这也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在房里用炭火烤红薯！”如此浪费，对他们庄稼户来说简直不可原谅。 李芸，“我是在做花露香水来着，不想被爷告诉大姨他们，这才拿烤红薯作掩护。” 对李耀女，她就彻底坦白了。 “花露什么？” “香水，给富人公子小哥们用的。” 李耀女闻言眼睛往上翻了翻：“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在陈家都学了些什么歪门邪道。” 小小年纪，竟然琢磨男儿家私下用的东西。 第十四章 好门道 “这哪是歪门邪道？这明明是挣钱的好门道。”李芸笃定说，“等我到时候挣了钱，姥你就知道了。” 做花露凝水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成本最低，最快的挣钱门路了。 日后和周瑾之合作，正好以他的身份很好找售货渠道。 “我娘他们，还有姥姥你就不用整日风吹日晒地吃苦干活了，到时候不光是大房大姨他们，咱们一家子都能过好日子。”说到最后，李芸眼里满是憧憬。 李耀女一听这娃这一出慷慨陈词，知道都是她为了自己亲人长辈，一时间心里酸楚的不是滋味，沉默半晌。 之后她叹了声，还是妥协对她摆摆手，“行了，你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只是念她一片孝心，也不指望她真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卖给富家公子的货物？人家哪里瞧得上？ 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芸见李耀女首肯，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姥~” “等等！”她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又喊了声。 “姥还有什么要交代？”李芸问。 “别乱花钱了，让你大姨他们瞧见指定不放过你。” “知道了姥！”李芸立即立正向她承诺，小小年纪一脸正色。 反正自己的那些材料成本投入进去，已经足够。 李耀女被她逗笑：“哎，你这丫头——” “对了姥。”李芸这会儿想到什么又眼巴巴看向李耀女。 李耀女问她：“还有什么事？” “我还想要点钱。”李芸笑嘻嘻地对她请求。 李耀女瞬间脸又黑了：“还要钱？买炭火烤红薯？” 李芸，“都说了不是为了烤红薯……” “行了我知道了。”李耀女虽然脸色不好，却还是把钱掏给了她。 得了钱，李芸这下满意了，笑呵呵地出了堂屋。 门口张氏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你——” “爷，姥她同意我干的事了，以后你可别说我了。”李芸对他说。 不过显然是语焉不详的误导。 之后她就抬脚离开了，留张氏在原地气得不行。 他连忙回屋去问李耀女：“你真同意了？” 李耀女没吭声。 张氏想不通了：“不是——为什么？” “你别问了，日后的好处你自会知晓。”李耀女被李芸日日时不时念到，也渐渐相信了她画的那些饼。 “知道什么？” 拿炭火烤红薯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二人完全没意识到，彼此的交流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 …… 这天晚上要吃饭的时候，大房一家才从镇子上回来了。 饭桌上，孙氏几次用手肘捅李德善，似是在催促她做什么。 李德善清了清嗓子，也终于开口了：“芸儿，有件事——我们需要你出面帮我们。” “什么事？”一听这话李芸就放下筷子，神色戒备起来。 孙氏看不下去说，“芸儿你这什么反应？只是让你帮宜儿一个小忙而已，又不是要从你身上割块肉。” 大房这么咄咄逼人，李芸还没说话，蓝氏就有些不情愿了：“我家芸儿最近忙，没空帮她。” “怎么就没空了？”孙氏说着，扭头看向李芸：“这事只要芸儿你答应就成，真的只是小事。” 李芸盯着孙氏和李德善，问：“什么事，说说吧。” 她倒要听听大房在打什么算盘。 “是这样的。”李德善见她不反对就以为她同意了，脸上表情放松地说：“就是你宜儿姐寒窗苦读几年，马上就临门一脚要上科考考场了。” “在此之前她得了个机会，被京城来的薛大人赏识。他到时候愿意提点宜儿一二。” 他说到这，李耀女眼里闪过一抹精芒，“你说的是真的？” 难道她老李家终于遇着机会了？ “没错。”李德善说着，眼睛继续盯着李芸：“只要咱们李家——能为薛大人办件事。” 李芸听到这里，问：“什么事？” “这件事说起来本来很难，可换了芸儿你，反而就不难办了。”李德善循循善诱地说，“你毕竟是被陈县令养了几年，想来她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那么——” “所以你们是想利用我接近陈县令，为薛大人办事？”李芸听到这里不得不打断她，声音有些冷。 不为别的，就为她从李德善这只言片语里，瞬间看穿了对方恶心的计俩。 陈县令是什么人？薛蔚又是什么人？ 俩人都是他们这些泥腿子够都够不到的大人物，又是注定的仇敌。 李芸回想起那日在酒楼撞见大房这母女俩和薛蔚见面，现如今可算是知道那位大人物愿意屈尊见这母女的目的了。 原来是想利用她这个陈家养女，对付陈县令。 至于代价—— 李芸看了一眼这大房的母女俩，冷笑。 如果他们的计划成了，那就是献祭她，为大房换那极可能不存在的前程。 如果失败了，那自己也可能被陈家人报复，被牺牲掉。 左右她都是没好下场的，而李德善此时却还在她面前把这件事的奖励说得天花乱坠：“薛大人你可是知道的，到时候不光是我们宜儿被提点，更有把握考上去，从今以后平步青云。” “你二房跟我们一起鸡犬升天，说不定到时候事成了让薛大人一高兴，还会亲自赏你们银钱，到时候你们二房也吃喝不愁了。” 李芸听她越说越兴奋，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问：“是吗？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许是李德善太兴奋，都没注意到李芸语气里的讽刺，只顾着承诺：“那是当然了，薛大人可是京城来的大官。” “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儿的？那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这……” 李德良和蓝氏对视一眼，都被李德善天花乱坠的话给影响，有些激动了。 他俩不约而同看向李芸，有些期待她答应。 这会儿李德善也说完了，问她：“怎么样芸儿？你要是答应我明日就带你去县城。” “芸儿妹妹……”一旁一直很安静的李招妹这会儿紧张地低声提醒她。 总觉得大房没安好心。 李芸对他柔声安慰：“没事。” 随即她看向李德善，在大房一家殷切的眼神中开口：“我——不同意！” “什么？”原本很有把握的李德善，这会儿急得夸张地站起来问。 第十五章 机会 “芸儿，你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我劝你还是不要不识好歹！”她耐着性子对李芸劝说。 李芸语气却不咸不淡地反问：“好机会？那为什么不留给你女儿啊？” “你！”李德善被她这话气得站起来想打人。 关键时候李德良一把拽住了她。 “姐。”李德良挡在前面，眼神愠怒地盯着李德善：“有话好好说。” 今日李德善突然提这事，一开始她还觉得是好事，可女儿质疑的几句话让她瞬间清醒。 她就也觉得蹊跷，如今大姐还直接想对自己女儿动手，就让李德良不得不出手阻止了。 李德善越过李德良瞪向李芸，却撞见她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 两相僵持间，她被李芸那眼神看得一阵别扭。 她哼了声坐回椅子上，干脆换了个话题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日去县城是去做什么的。” “哦？大姨想说什么？”李芸并不惊慌，而是顺着她的话问。 李德善见状也不跟她客气了，“你当时——不就是去见你那未婚夫了吗？” “娘你说错了。”李宜说着，在旁边揶揄她：“周家已经和你退了婚，所以应该说是你前未婚夫。” 他们母女一唱一和的话，惹得二房俩大人都变了脸色。 “你们说什么呢？”蓝氏一脸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就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了吧？也得估计人家周公子的名声。” 李宜轻笑：“二姨夫竟然这么紧张，我还以为李芸那么干你们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不怕呢～” 即便他们远在乡下，却也知道县城的周家和李芸退婚后，和真千金陈楚即将定亲的消息。 如今李芸已经不是官宦子弟了，只不过一介平民而已。 她拿什么和陈楚挣？竟然还敢惦记陈楚的人，到时候只要让陈家人知道了，李芸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想来，这也是她娘提这件事的原因。 现在这把柄可是在他们手里呢！ “芸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看大房母女那样子，李德良紧张地回头问自己女儿。 李芸微微勾唇，遗憾地耸肩：“这事确实没错。”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李德良气得锤了下桌子。 旁边坐着的李招妹整个人吓得瑟缩了一下，李芸见状无奈叹了声：“娘你冷静点，吓到我哥了。” 李招妹朝她抬起惨白的脸勉强一笑：“芸儿……你就先别管我了。” 眼下她都自身难保了。 李招妹对这个妹妹此时的行为，不知是感激还是无奈，一时间只觉得很复杂。 “怎么样？既然都知道怕了，那我劝你还是答应我娘让你做的事——”李宜这会儿趾高气昂的说。 谁知她这话刚说完，旁边李耀女就摔了筷子：“够了！” 她瞪向李德善：“德善，我真没想到，你能用陈家那群外人来威胁自己家人。” 此时李耀女看着眼前这个大女儿，是满眼的失望。 “娘！你知道我们李家最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就是宜儿了，我得帮她！”李德善满眼野心，坚定而坦然地说。 “是啊，目前宜儿的前程是最重要的！”孙氏也跟着附和。 “你们……”李耀女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好。 李德良质问他们：“宜儿的前程重要，你就要牺牲我唯一的女儿吗？” 孙氏笑了笑说：“你这话说的，哪有那么严重？薛大人是谁？就算到时候李芸得罪了陈家，只要薛大人一句话就能把人保下。” “可要是李芸不帮薛大人的忙，这事就不好说了。” “所以二房的，你们也别再目光短浅了，等这事办成了，大家都有好处。” 孙氏这一番话，把威逼利诱的招数都用尽了。 “你闭嘴吧！”张氏吼了声，听不下去他这凉薄的话。 孙氏肩膀一抖，撇了撇嘴也不说了。 反正接下来这事得二房自己决定。 张氏扭头看向李耀女，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安慰着提醒她：“既然事情都说明白了，最终还是得二房自己决定。” 李耀女扫了大房一眼，叹了声。 也许是自己这些年在他们大房一家倾注了太多希望，才逼得她如此鬼迷心窍。 “芸儿，你是什么想法？”李耀女目光带着严肃盯着李芸问。 李德善在一旁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表情放松，很是有把握的样子。 如今她说出的那些话，已经算是把情况给她讲明白了。 不去，就是死路一条。 相信这丫头怎么着也不会在继续嘴硬下去。 而原本一直嘴角亲着冷笑看戏的李芸，面对这一桌子人各自复杂的表情，缓缓伸了个懒腰。 她语气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刚刚说了啊，我不同意。” 即便他们搬出陈家又如何？ 拿那家人威胁她也没用。 这母女俩之所以能知道自己当时去酒楼见的是周瑾之，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们离开后，那俩人撞见周瑾之一行人从酒楼里出来。 通过他俩以前的关系和出现在那里的时间，推断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没有证据，就算真把这事捅到陈家面前，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之法。 原主在原剧情里执意对付陈家，就是因为被这姓薛的在背后捣鬼鼓动。 虽然和如今情景有些出入，但当时姓薛的也是对她威逼利诱。 可她也不是原主那个没脑子的，轻轻一吓就任人宰割了。 “什么？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了，你竟然——你竟然还不同意！”李德善这下彻底急了，上前一把揪住李芸的衣领。 “放开芸儿！”蓝氏见不得女儿被碰，一下子被李德善的行为激怒上前一把推开她。 他不愧是常年在地里卖力气的，直接把李德善推得一个趔趄，也松开了李芸。 李德善“扑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半晌没反应过来，表情滑稽得有些懵。 孙氏和李宜父子俩也是如此，半晌才反应过来朝她跑过去：“娘！” “孩子她娘！” “呜呜呜——你们、你们竟然这么对我娘！”李宜哭了起来。 孙氏见状也跟着嚎哭，三人很快抱作一团。 看起来好像是二房欺负了他们大房似的。 李德良、蓝氏和李芸：“……” 李招妹带着哭腔劝道：“大姨，大姨夫你们别哭了，快起来吧。” “你闭嘴！一家子都是没良心的，竟然眼睁睁看着李芸毁掉我女儿的前途！” 第十六章 分家 孙氏瞪着李招妹和他身后的二房一家，破口大骂：“亏我们一家以前那么帮着你们，德善费尽心思为李家谋前途，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李招妹劝解失败，委屈地看向身后自己的家人。 李芸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也实在不想搭理这一家人的无理取闹。 “娘，我吃饱了就先回屋了。”她索性站起身，边打着哈欠一副很困的样子。 李德良看向她时眼神柔和：“那芸儿快去睡吧，这里交给娘就好。” 自己的女儿，她今天一定是要护着的。 尤其女儿已经拒绝了对方，那她就一定不能让对方得逞。 而李芸转身离开饭桌。 “你站住！”眼见李芸真要离开，孙氏嗓音粗粝地吼了声。 李芸却连脚步都没停地走回屋去了。 孙氏不甘心地站起身来想追上去，蓝氏却挡在了他面前。 “让开！”孙氏低吼着眼神威胁他。 蓝氏却岿然不动：“我女儿说了，那件事她不愿意做。” “蓝氏你——”孙氏气得想骂他。 “孙昭。”这会儿李德善阻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此时李德善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她笑了笑说：“今天我们说得太突然了，说不定芸儿只是没想通呢，再给她时间让她想想吧。” 显然她还没打算放弃，只觉得今天也许是他们逼得太急了。 之后几天他们都会留在这里，务必劝李芸答应这件事。 孙氏闻言这才作罢，不过他还是哼了声，对蓝氏训斥：“你平日里要是多管教女儿，说不定她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不听话。” “到现在还在招惹周家公子，等消息传到陈家那位耳朵里，有你们好受的！” 丢下这话，孙氏才回头牵起自己大女儿的手离开饭桌。 李德善也眼神复杂地看了二房屋子李芸住的那间屋子那边一眼，扭头走了。 无论如何，她还有时间，就不信二房一直那么坚定。 次日早上，李芸是被大房吵醒的。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都是为了一件事，就是让她去听薛大人差遣。 李芸虽然都拒绝了，却也是烦不胜烦。 “姥，你就不能帮我拦着他们点？”在第四天她被吵醒没睡好觉后，她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躺椅上事不关己的李耀女埋怨。 李耀女瞥了她一眼，语气不紧不慢：“当时你去酒楼是为了找周家公子，为什么不和我说？” 李芸一愣，这才察觉到李耀女在为这事生自己的气。 “姥～你别生气了。”李芸放缓了态度，走过去撒娇似的劝她。 李耀女哼了声：“我怎么能不气？你骗了我就算了，竟然还真的是去见周家人！” 有些话大房的并没有说错，得罪陈家可是要命的事。 陈知县可是县令啊。 “我知道错了。”李芸垂首，乖乖服软起来。 李耀女见状看了她半晌，叹了声：“哎，真拿你这小滑头没办法。” “晚上的时候我出面和大房说清楚，让他们就此罢休吧。” 她也知道大房不做人，即便二房再没出息，她也不能眼看着老大把老二唯一的女儿往死里坑。 “谢谢姥~”李芸闻言，松了口气。 晚上的饭桌上。 不等大房像往常一样开口对李芸喋喋不休地劝说，李耀女就开口了：“德善，让芸儿给薛大人办事那件事——就算了吧。” “娘！”李德善一听这话就放下了筷子，一脸恼怒：“怎么你也跟着胡闹？” “你难道不明白，这件事不是说拒绝就拒绝的？” 说着，李德善眼神微冷地扫向李芸，怀疑是因为李芸和老人说了什么，才让这几天一直不吭声的李耀女突然强硬地阻拦她。 李芸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李耀女也神色坚定道：“不管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人家的，赶紧拒绝掉！” “二房已经表态不同意了，你们也莫要再纠缠了！” 李德善闻言，这下总算是认清了现实，二房是真的不会妥协了。 不过她还是扭头看向李芸，最后问她：“你真的不同意？” “若是不同意，薛大人那边我们会另想办法，不过要花费不少钱。” “因此，以后你别厚着脸皮去县城找我要钱，别再指望我们供你读书了。” “没错！”孙氏也连忙附和：“日后宜儿考中了，你们也别厚着脸皮来沾光！” 两口子彻底失去希望以后，对李芸的态度异常决绝。 李芸见状，却是轻笑：“好啊。” “你笑什么？”李宜在一旁看她这样有些莫名。 二房一家子都以前都靠着他们大房，没有他们首肯，他们是要不到一点钱的。 如今要断他们银钱，平日里就极其爱财的李芸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李德善也因为李芸那反应皱眉，不解地盯着她。 李芸此时却心情很好，因为大房这话正是她想要的。 她自从知道大房的算盘之后，耐着性子一直受大房折磨，拖拖着他们。 一步步的走到如今这一步，总算是得逞了。 李芸想着，脸上突然浮现一抹为难表情。 下一秒她所说的话，又让李德善笑不出来。 “只是……大姨说的这话，现如今恐怕你们还是无法办到。” “你什么意思？”李德善不满问。 李芸，“因为我们还没分家啊，家里的钱都该归姥和爷管，哪里轮得着你们决定要不要供我读书？” 她此话一出，大房皆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一家三口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行！你可太行了！”李德善拳头攥紧，要不是李耀女在这里，她直接就上去给李芸一巴掌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气得忍不住直接一拍桌子：“那就分家！分了吧！” 说着，他扭头对着李耀女正色说：“我们分家吧，娘！” “德善！”李耀女一脸复杂，没想到今晚会闹成这样。 她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半晌，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 见李德善态度坚决，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 李耀女知道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主意已定，于是心里有些凄凉地看向自己的二女儿：“你也是这个意思？” 此时李芸也看向李德良，有些紧张对方在关键时候会拉胯，不答应分家。 毕竟李德良的性格一向老实没个主意，还极其重感情。 “嗯，我也同意，分家吧。”李德良的声音在院子里轻轻回响。 看似没有什么气势，却莫名地给人一种以为她下定决心的坚定态度。 李芸听到这话，原本微眯着的眼微微张大。 第十七章 分就分 听到这话的李耀女，此时也一下子脊背僵直了。 她不禁面露苦涩，神情感慨：“看来，这家是分定了。” “分就分呗。”李芸撇了撇嘴，表面看起来很淡定，实际上心里很激动。 盼了好久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 说分就分，事情既然定下了，李家人动作也很快，次日就请村长来了。 “二妹，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没办法。” 村长赵鸿知走到李家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老大李德善无奈的声音。 而二房一家则神色坚定地坐在院子树下的桌子旁，不为所动。 她叹了声，没想到一向和谐的李家如今也要闹分家，而且看样子，这还是李家老二的主意。 赵鸿知有些同情地看了李耀女和李德善一眼。 所谓父母在，不分家，这二房也是个不懂事的。 老大一家这些年为了专心扶持李宜读书，并不精于务农，虽然李德善和孙氏手里都有营生。 一个在县城一家书坊苦熬多年做了掌柜，孙氏则擅长染布手艺，在县城布桩做活。 可大房两口子所做营生挣得钱并不多，这下分了家，还真说不定会被二房比下去了。 今后的日子会难过许多。 而这都是因为二房突然要分家，她纳闷这家人怎么如此糊涂。 分了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李宜万一真考上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损失。 他们到时候再也沾不了大房的光，这简直是两败俱伤之举。 “村长，你来了！”大房的李德善在看到门口的人时，主动出来迎她。 赵鸿知面容和善地应了声，同她走进李家院子。 “二妹，你不是要分家吗？”李德善看向二房一家人说“如今村长已经过来了，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不远处小娃的声音打断。 “大姨说的这是什么话？分家不是你同意的吗？” 李德善扭头看向李芸，僵硬地笑着开口：“芸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大姨你清楚。”李芸面对她的质问，语气平静：“我爹娘要供我读书，你宁愿分家也不愿意支持我，不是吗？” 说到最后，李芸明明小小年纪的，眼里却浮现一抹不符合年龄的忧愁。 赵鸿知在旁边看这小孩的样子，微微惊讶。 没想到李家二房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可是李家向来供的都是大房，这不是大家默认的吗？ “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德善叹了声，似乎被李芸的话说得很无奈：“有李宜读书就够了，你又没这天分，读书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李德善显然丝毫不想在村长面前扯他们想把二房女儿李芸推出去牺牲掉给李宜还前程的事，所以乐得顺着李芸这话说下去。 顺便把提出分家的罪责推给她。 “读书没用？”李芸挺直脊背，义正言辞：“读书事关在这世间为人处世之道，所谓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哪怕不能考取功名，唯有读书才能通古晓今，才能思考。” “也能保持头脑清醒，不稀里糊涂地活得连账都算不明白，以至于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被人昧下了都不清楚——” 说到最后，她语气里多了一丝嘲弄。 “闭嘴吧！小小年纪，净在这胡说！”李德善连忙抢话堵她的嘴。 她和孙氏脸上都闪过一抹心虚。 赵鸿知深深地看了李芸一眼，对大房一家正色说：“我倒觉得她不是胡说。”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你这话说得很不错，看来你在陈家就已经启蒙了？如今读了多久书了？” 面对村长饶有兴趣的询问，李芸不卑不亢地说：“恕晚辈不才，目前只读了三千百，以及《论语》《大学》《中庸》这些偶尔听我娘——我养母家陈氏私塾上课，粗略学来的一些。” 原著背景设定是平行宇宙的华夏宋末之后，改朝换代为殷朝，从那时候开始移风易俗，但许多认知体系还是共同的。 这也是李芸会在赵鸿知面前提起这些的原因。 果然，赵鸿知听她这么一说，很是赞赏地点头：“不错，你如今才七岁，能知道这些已是难得。” 说着，她扭头对二房的李德良揶揄：“老二你这性格怎么还是这么低调，你家芸儿是个读书的料，这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她作为村长，自然也是希望有生之年自己治下的村子里能多出几个有用之才。 既能报效家国，也能给他们菏泽村长脸。 李德良不好意思地挠头：“村长过奖了，我家芸儿——” 她习惯性想要自谦，可随即望见眼前气质非凡略带贵气的女儿，贬低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索性李德良憨笑着坦然道：“我家芸儿确实是个读书的料子，村长说得没错。” 村长赵鸿知一愣，随即她被李德良逗得哈哈大笑：“哈哈老二家的你真是……看来你是真疼爱女儿了。” 说来也是，如今接触起来她发现，这从陈家回来的女娃确实比原来的李楚招人喜欢多了。 都不知道这一个月以来，村子里为啥有人把她名声传得那么差。 明明看这娃的谈吐，并非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不堪，甚至恰恰相反。 “村长你都看到了，我女儿如此有才华，不让她读书岂不是生生耽误了她。”蓝氏此时一脸委屈的插话。 这话也让赵鸿知脸色一凝，深觉对方这话不无道理。 换做是她，也做不到眼看着这么有天赋的孩子被荒废，二房如今想争一争，她倒是能理解了。 倒是这李家大房这一辈的李宜。 虽说她三岁启蒙时被女师夸有天分，可这么十多年过去了，书都还没读明白，今年才勉强混上童生。 像李家祖辈里唯一考出功名成了举人的李照月，她当年可是十三岁就入了县试考场了，比现在的李宜还小两岁。 因此以现在李宜的情况，着实是当年的女师对她判断有误。 “村长，你平时不是挺忙的吗？” 李德善听他们的话挺着急了，这会儿急忙开口提醒赵鸿知办正事。 第十八章 揭露大房嘴脸 二房这一家三口也实在是太能说，所以她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 之前好不容易自己刻意引导，让村长下意识偏向他们大房。 可眼瞅着二房一家一改往日的闷葫芦形象，一个个都太能说，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影响了赵鸿知。 若要再等二房他们攀扯下去，村长可就要对他们彻底改变态度了。 孙氏也笑呵呵地附和：“是啊村长，赶紧办正事吧。” “哦，好。”赵鸿知很快被转移了注意，“那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就说说怎么分吧。” “等你们商量好定下了，我拿房契地契去县里更名盖章。” 李德善闻言，扭头看向李耀女：“娘，你来定吧。” “我——” “我得提醒娘，如今宜儿正在关键时候，老师说她明年就入县试考场了。” 在李耀女开口之前，李德善又紧忙提醒她。 这话听得李耀女皱眉，她没好气地问她：“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想怎么分？” 未免她的决定让大房听了不满意闹起来，她干脆打算先和对方说清楚了。 “我自然是觉得这样合理——” 李德善见李耀女问她意见松了口气，而后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似很有条理地替李耀女分析起来：“如今，咱们家一共是十六亩地，一进院九间房，外加一个灶房和猪圈、鸡棚。” “房子和地我和二妹平分，银钱这些年来都在娘那里，想必娘你已经攒了不少，我没别的要求，只要娘你能公平分就是了。” “日后二妹你们只要种你们分得的那几亩地，再不用操心我们，我大房的地我自会想办法。” 说到最后，李德善捏着眉心一副头疼但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模样。 她不会种地，只能佃出去找人来种。 这样安排好像她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看得出来，她的确也为失去二房两口子的劳动力而心疼，却丝毫不提这些年从他们身上压榨索取的那些钱财。 一直安静看热闹的李芸此时看着她这副模样，嗤笑出声：“大姨可真是有意思。” 李德善脸上的表情僵住，随即骂她：“臭丫头！有什么话直说别在这拐弯抹角！” “是吗？”李芸闻言，脸上的笑意里多了几分阴谋得逞的恶意。 李德善顿觉不对，可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再开口。 李芸直接说：“李家目前所有的家产加起来，可不止是大姨说的那些那么简单。” “哦？”赵鸿知问她：“难道你们还有别的家产？” 她有些意外李家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富裕。 李德善此时神色紧张起来：“李芸！你真不在乎陈家那边了？” 这话赵鸿知一个外人听不懂，可在场的李家人都是瞬间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还在拿李芸和周瑾之保持联系被捅出去，导致得罪陈家这事威胁她。 李芸一脸怜悯地轻笑摇头，李德善这举动蠢得她都忍不住有些同情了。 “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村长不耐烦地问。 “村长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大姨她在县城藏着私产，不想让我们知道呢。”李芸还是把这话说出口了。 她看着李德善以肉眼可见惨白的面容，眼神得意中透着蔑视。 显然李德善不明白，拿那件事威胁她只会让她更加的一不做二不休。 原本她还不想把事情做绝，现在——她要让大房一家自顾不暇，直到再没力气拿这件事做文章为止。 李芸继续说：“大姨在书肆做掌柜，每年薪资文银二十两，加上姨夫布桩做工的收入不过三十两，除却每年你们的日常花销，最多也就剩下不到十两。” “所以你们倒是说说看——自己是怎么在县城琼玉巷那样繁华的地界，买下一座价值五百多两的院子的？” 她这话让李家二老都羞愧地低下头，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事。 二房两人，蓝氏惊讶地张着嘴，李德良则无力地垂下了头。 虽然他心中一直觉得蹊跷，却没想到大房这么多年以来，竟然贪下了这么多钱，他们在县城住的那房子真是他们自己的，还那么贵。 “是这样吗？李家老大。” 赵鸿知听完李芸的话，再看向李德善时，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 如若是如此，那大房一家着实是做得过分了。 李家这些年既然没分家，就应该是有福同享的，可他们村子里所有人有目共睹，二房一家是怎么风里来雨里去的赚钱，有多辛苦劳累。 大房却在背地里偷偷在县城买了那么贵的房子，除了压榨二房得来的这些钱，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 李德善就这么被李芸戳穿，脸色阴沉。 孙氏则是急得破口大骂：“你胡说！都说了那房子是我娘家人让我们借住的房子，这事我可以叫我妹来作证。” “李芸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们？” 李德善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眼神带着威压看向她：“今日你当着村长的面如此污蔑我，若不拿出证据，别怪我翻脸无情！” 她一脸笃定的模样，到让村长赵鸿知踟蹰了。 毕竟李芸年纪还小，说不定真是她弄错了对大房生了误会。 “你这娃娃可别开玩笑了。”她勉强地笑着，帮忙圆场：“快和你大姨道歉，这事可不是让你闹着玩的。” 看李芸这样子，也不像是能拿出证据彻底证明她说的话的。 “村长就这么让我道歉，是不是太草率了些？”李芸却不慌不忙地扭头看向她质问：“谁说我没有证据的？” “这——”赵鸿知一脸的猝不及防。 下一秒，李芸就朝旁边一直没人注意的李招妹招了招手：“把证据拿过来吧，哥。” “什么？” 李德善和孙氏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睁睁看着李招妹一步步走过来。 同时，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李芸。 李芸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把那张纸给赵鸿知。 “你什么时候进了我们房间偷了房契？”孙氏见状立即急得朝李招妹扑过来。 李招妹被吓到“啊”的一下惊呼出声。 “拿过来！”孙氏抓住李招妹的胳膊，面色狰狞地去夺那张纸。 第十九章 承认了 李招妹他到底年纪小，使出浑身解数也敌不过孙氏的力气，所以那张纸还是被他夺走了。 “谁让你们拿了我们的——”孙氏边骂着，连忙拿着纸边看。 只是他的眼睛在落在那纸上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李德善见他神色异常难看，于是凑了过来问他：“怎么了？” 本以为李德良以为自己夫郎把房契抢过来了，起码暂时是保住了那房子，可在看到那张纸上只是一张普通的被叠起来的纸，她整个人也目瞪口呆。 直直看着那张纸上面写着飘逸洒脱的六个字：“上当了吧？蠢货！” 李德善缓缓抬头看向李芸，牙齿被她咬得嘎吱嘎吱响：“你……” “李！芸！”孙氏也气得吼道。 李芸则朝他们二人露出嘲弄的笑，故意开口大声：“大家刚才可都听到了，是姨夫自己承认县城的房子是你们大房的。” “村长，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赵鸿知神情严肃：“大房这事确实办得不厚道，如今分家，这房子该你们平分才是。” “不！不是这样啊！”孙氏立即失态大吼。 啪—— 李德善直接给了他一巴掌，“给我闭嘴！” 她气得不行脸色铁青，孙氏则捂着脸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妻主。 眼瞅着因为自己夫郎犯蠢，导致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他刚才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自己抖了出去。 “即便这房子是我们的，可到底已经是记在我们大房名下，再说了——” 李德善说着看向李耀女，“我先前说过了，宜儿现在正在关键时候，若没了房子，宜儿未来来往学堂会很不方便。” “到时候耽误了考学，后果自不用多说。” “不过说到底，那房子该怎么处理，还是得娘你说了算。” 她已经尽力把事情后果说清楚，希望二老能重视。 毕竟这个家现在还是二老说了算，能不能保住那房子也得看二老。 李耀女闻言，一瞬不瞬盯着大女儿，语气平静：“宜儿如今读书自然不能耽误，可那房子到底是值不少钱，如今既要分家，自然不能稀里糊涂给你们。” “娘！”李德善握紧拳头，没想到李耀女会这么说。 “是啊，宜儿读书关键，我家芸儿才刚启蒙没几年已经耽搁不少了，也很关键呢。”蓝氏插话说，附和李耀女。 孙氏瞪他一眼：“你闭嘴！李芸现在才多大？她还要几年才有资格上考场呢！” “那房子就算给你们，你们也用不上！” 蓝氏不屑回怼：“就算用不上，卖掉那房子也能有不老少钱呢，够给我家芸儿买不少纸墨书笔钱。” 这些加起来可得不少费用，能分到这房子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再加上他们二房忍气吞声许久，今日因为女儿李芸此番作为带动，让蓝氏也劲劲儿地争起来。 “卖掉？你知不知道那房子地界有多难找？有多稀缺吗？你个没脑子的！”孙氏气得大骂。 那房子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托关系才买到的，住了这几年也住舒服了，自然不想卖掉。 蓝氏不屑的眼睛翻了翻：“再稀缺也不过是个房子，比不上我家芸儿读书重要。” 再说了，他孙氏拼命想留下那房子，不也是为了李宜读书吗？ 用处不同，目的却是一致的。 如今既然已经要分家，他自然不再为李宜考虑，而是为李芸争。 “娘！你看蓝氏这个不懂事的！”孙氏说服不了蓝氏，只得看向李耀女问她到底该怎么办。 李耀女被他们吵得脑壳痛，这会儿蹲在旁边闷声说：“卖！不卖那房子怎么分？” 那房子不卖，分给谁都是不公平，会惹得另一方不满觉得她偏心。 换做以往哪怕为了李宜读书，她会给大房，如今二房的李芸眼看着连村长都看好，说明是有些天分的。 再加上这些日子，李芸这小丫头有点吃的都惦记着她，不像李宜那小没良心的。 逐渐地，李耀女的心其实早就没那么坚定了。 同时也存了私心，不像任何一家在分家后彻底住在县城那么远的地方，一家人彻底分开。 她作为母亲，见不得一家人变成这样。 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行！那就卖吧！分吧！”李德善听李耀女这么说，一闭眼一咬牙说：“早点分了算了！” 李耀女的决定让她意外的同时，也心死了。 再说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果断一点，免得在村长面前把事情闹得更加难看。 “好。”李耀女也因为李德善的妥协松了口气，“李家所有家产，加上县城琼玉巷那院子一起平分，劳烦村长帮我们主持。” 说完她看向赵鸿知。 赵鸿知微微颔首：“如此甚好，那接下来你们把房契地契都整理出来，我写下文书让你们签字，到时候送去县里盖章更名。” “辛苦村长。”李德良眼神复杂地看了自己大姐一眼，对赵鸿知闷声说。 李芸也笑眯眯地说：“多谢村长为我们一家主持公道。” 大房一家因为在房子上吃了亏，这会儿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很快一应文书准备好，大房二房都签了字。 李耀女也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这分家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只等后续让村长拿去县城盖章了。 村长告辞离开的时候，大房还在生闷气没出来送。 李耀女也因为一双女儿闹成如今这样心情不好，称身体不适，扭头回屋休息去了。 于是只好由二房的李德良和李芸母女送村长离开。 走出李家院子的时候，赵鸿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李芸的肩膀：“你既然在陈家已经打下基础，不能因为回了菏泽村就此耽误了。” “既然决定继续读书，那就早日把这事提上日程，去县里学堂上课吧。” “多谢村长提醒，我会的。”李芸对他行礼感谢。 李德良也对赵鸿知拱了拱手：“村长说的是。” 她没文化说不出什么好话，却也知道村长这是真心在为他们家考虑，对此很是感激。 赵鸿知闻声扭头看向李德良。 第二十章 助她青云直上 “好好供你女儿，我看这孩子有天赋，日后你们二房的日子——也有指望了。”她说。 若李芸真的赶超了李家大房的女儿李宜，成为十里八乡里自李照月之后又一个考出功名的。 那她到时候未必不会考虑举全村之力，助她青云直上。 李德良被赵鸿知这话说得很激动，对她道了好几声谢。 村长离开后，李芸和李德良回屋去。 次日分家顺利完成，李家除了两个女儿每人一份的家产之外，二老也分得一份养老。 村长把三份房契地契交给他们的时候，由李耀女接过来给两个女儿。 她神情有些感慨：“你们姐妹二人，即便是分家了日后也该顾及姐妹情分，互帮互助才是。” 李德善在听到这话时哼了声，现在还因为李耀女分家时偏心二房而生气。 李耀女叹了声，将她的那一份递给她，很快被李德善一把夺了过去。 “知道了，娘。” 李德良接过她那一份时，对李耀女躬了躬身，依旧恭敬。 如此，分家流程就此全部完成。 李芸在旁边双臂环胸心情很好的看着，嘴角噙着笑意。 接下来总算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搞自己的小生意，好好赚钱了~ “你这小滑头，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大姨家县城有房子了？”李德良手里拿着一百多两沉甸甸的银子，整个人轻飘飘的。 回屋时，她忍不住问李芸。 毕竟多亏了当时李芸主动提，不然他们还真就生生错过了这些钱。 “那是当然。”李芸得意承认：“上次我跟姥上县城去，看到她家那房子我就知道不对劲。” “我在陈家住了七年，对余唐县还算熟悉，知道那地方的房子不便宜，大姨夫说是姑姐家买的，可姑姐家哪有那么多钱买那么贵的房子？” “大姨做人不厚道，竟然想一直瞒着我们——” “嘘！”李德良听到这里连忙让李芸低声一些，随即她担忧地看了看不远处大房屋子那边。 而后紧张地劝李芸：“你大姨被迫卖了那房子，宜儿以后在县城读书都不方便了，她恐怕心里不舒服呢。” “这事你以后少在她面前提！” 李芸不屑的眼睛往上一翻：“管她呢，这事是他们自找的。” “他们买房子这钱有大半还是娘你挣的呢。” 后期她即便想找证据，但时间有限且大房防他们跟防贼似的。 没得办法，李芸才想出让李招妹配合她，炸对方一炸。 好在，最终结果还算顺利，他们成功让大房上当了。 李芸的话让李德良抿了抿唇，想到自己辛苦打猎挣得钱，供大房在县城过上那样好的日子，自己一家却一直如此辛苦，就很不是滋味。 分了家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银钱，不再贫穷，还是让二房一家三口很高兴的。 接下来一个月二房一家子都高高兴兴的，唯独李德良，渐渐地她最开始当家做主的喜悦一过去。 尤其最近几天，李德良又变得沉闷起来，话又变少了。 “孩他娘，过来吃饭了。”蓝氏从厨房端饭菜出来的时候，朝树下躺椅那边喊了声。 李德良从躺椅上起来，闷声走过来坐下。 李芸这会儿已经在饭桌旁了，正托着下巴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饭菜，等注意到李德良坐在旁边时她扭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状似无意地问：“娘你怎么了？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了？” 虽说李耀女有意让大房卖了县城的房子后，能在李家院子里住下来，但李德善正怄气，宁愿花钱在县城租了间房子住着，也不回家。 李耀女也是不是跑去县城劝她，却毫无结果。 以至于现在的李家院子里，最近一直很清冷。 李芸对此很心大并不在意，只是怀疑李德良是不是因为这不高兴。 李德良这会儿垂着头整个人怏怏地拿起筷子：“吃饭吧。” 李芸见状，拿筷子夹了几口菜吃。 而后她才索性开口劝对方：“娘不要再管大姨他们那边了，要想维持县城那奢靡生活可不便宜，到时候他们没钱了自会回来。” “姥现在也只是突然分家了不习惯，放不下大姨他们，等过段时间大姨回来就好了。” 其实大房回不回来她并不在乎，自己之所以迫切设计他们，逼他们提出分家，就是看出大房与姓薛的攀扯的心思还不死。 想必这些日子李德善执意住在镇子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继续接触薛蔚。 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功，相信等薛蔚彻底得罪女主陈楚，被女主清算是早晚的事。 因此她可不想到时候被连累。 现在不管大房什么时候放弃，都和她无关了。 唯独希望李耀女能早点看清这一点，不然到时候也是麻烦。 “芸儿说的是，快吃东西吧。”蓝氏给李德良夹了块肉。 刚分家那会儿为了庆祝分家顺利去王屠户那买了一刀肉，做成了腊肉吃了一个月还没吃完。 即便如此，蓝氏他们的饭桌上也丰盛许多。 吃饭都能吃干的，也能吃饱了。 李德良闻着肉香，应了声：“知道了。” 自己女儿说的话她也听进去了，端起碗大口扒饭。 吃了没几口，院子外面的门被打开了。 李耀女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面容看起来比前几日苍老了许多。 “娘。”李德良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可回来了，我爹等你等了许久，连饭都没心思做。” “我正想着叫他过来吃，要不娘你跟我们一块吃点吧。” 李耀女眼皮子抬都不抬，回她：“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她佝偻着身体，一步步挪回屋去了。 李芸见她这副样子也微微蹙眉，眼瞅着李德良和蓝氏对视一眼，也都发起愁来。 到底是放下不下二老。 她叹了声，心道：“还真是麻烦。” “姥！”李芸干脆站起来追上去，拽住李耀女的胳膊：“要不明天我跟你去县城吧？” 饭桌旁坐着的李德良和蓝氏皆是一惊，意外李芸的举动。 “你个惹事精，还去县城做什么？”一想到李芸上次去县城之后，家里没多久生了这么多变故。 李耀女就眉头皱着，对她这个提议很不悦。 李芸就当没看到她脸上的不悦，笑嘻嘻说：“姥姥难道忘了？我说了要挣钱孝敬姥姥呢。” “再说了，我有办法帮忙劝大姨和姨夫他们回来。” 第二十一章 等着 “你？你能把你大姨劝回来？”李耀女怀疑地盯着她问。 李芸笃定说：“是啊，姥你就相信我吧。” 她不在乎大房，李德善要作死，谁也拦不住，主要看不下去李耀女这么一直操心下去。 如果顺便能给对方添堵那就更好了。 “行！明天带你去。”李耀女应下了。 李芸顺势拉着李耀女往饭桌那边走，同时说：“那姥过来吃饭吧，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啊～” “你这孩子！”李耀女猝不及防，之后还是跟着孙女过去了。 蓝氏见状连忙给她添了一碗饭。 李德良也神色缓和，“芸儿说得没错，娘你多吃点。” 之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气氛轻松不少。 翌日李芸起了个大早。 和李耀女一块坐上王二妹家的牛车去了县城。 到县城他们直奔李德善所住的地方，相比之前的琼玉巷，现在大房一家租住的这间房子在城西靠近郊外的地界，既荒芜又杂乱。 “德善！在家吗？”李耀女熟门熟路地摸到门口，喊了声。 可惜半晌没人回应。 李耀女叹了声，“今天好像又没在家。” “没在家啊。”李芸对此并不意外，见李耀女这反应，她好像也是习惯了这幅情景。 她道：“既然人不在，咱们就走吧。” 找不到人就没办法了啊。 李芸反而还松了口气。 “走什么？他们就住在这里，等一等总会把人等回来的。”李耀女固执地说。 说话间她目光坚定地望着院子里面那空荡荡的屋子。 李芸要离开的脚步顿住，顿时了然，看来之前那一个月，李耀女就是每天来这里干等，等着遇到大房一家回来，劝他们回去。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而后说：“姥你这样等也没用啊，就算见着他们，他们也不会听你的跟你回去的。” “不如跟我走吧，我们去城里找人。” “城里？”李耀女听到她这么提议很意外。 李芸却很坚定：“相信我姥，大姨之所以一直住在这里是为了之前她所提的薛大人。” “只要找到薛大人，就指定能找到大姨他们。” 李耀女听她这么说，瞬间回想起之前大女儿曾经要求李芸办的事。 当时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他们闹了矛盾。 李耀女想到这个薛蔚，就沉着脸闷声说：“走吧，去找她。” 他们从李德善的住处离开，之后去了余唐县城繁华地带。 在城里一家驿馆门口，李芸在对面一家茶馆里，安排李耀女在露天一张桌子旁坐下，向老板要了一壶茶。 “这么浪费钱做什么？若是要等人我们可以再旁边蹲着等。”李耀女蹙着眉不是很满意李芸的做法。 李芸边给她倒茶，边语气平和说：“咱们也走了几个时辰路了，姥还是喝点茶吃点点心吧，不然等会儿哪来的力气劝大姨回去？” 李耀女沉吟一下，也妥协了：“你说的也是。” “老板，来盘茶点。”李芸又对老板招手。 这下李耀女想拦又欲言又止，知道自己拦不住这孙女。 一盘绿豆糕茶点摆在桌上。 李芸匆匆拿起一块吃了，又喝了杯茶。 而后将手按在李耀女肩膀上对她说：“姥，你就在这里盯着，等大姨出现。” “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办，等会儿过来找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身后李耀女的声音响起：“你又要去找那周家公子？” “额。”李芸顿住脚步，尬笑着回头看她：“我要去做生意啊，姥难道忘了？” 这也是她此次进城的主要目的。 即便她这么说，李耀女的语气依旧不悦：“挣钱这种事有家里的大人操心，你一个小娃娃能挣什么钱？” 之前李芸和她提过几次，李耀女虽然也期许过，但到底是都没真指望她，尤其是知道了李芸在和周家公子联系。 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姥，我娘身上都那么多伤了，打猎实在辛苦，她总不能干一辈子。”李芸对李耀女信誓旦旦哦承诺：“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若是我挣不到钱，下次就不去了。” “我绝对不会招惹周公子，要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隔壁犁南巷的云杰书坊，一个时辰后回来。” 李耀女面对小孙女真诚而执着的眼神，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她一时间动容，叹了声对眼前小娃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你若等会儿不回来，我就去找你。”李耀女说到最后，对她警告。 李芸勾唇应声，这才朝犁南巷奔去。 她特意选在这里让李耀女等着，也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 跑了没几步，就已经到了犁南巷，再往里面走几步，云杰书坊的店铺赫然就在右边街旁。 李芸抬脚跨了进去，直接打招呼：“有人在吗？” “客人是要买书？”店中一矮个子的伙计打量李芸一眼，问她。 走进店里李芸才发现，这家书坊的规模还挺大。 铺子前厅是摆了各种纸质图书的书店，后面是印书作坊，繁忙的同时，从里面飘出来阵阵墨香味。 李芸不禁感慨，不愧是余唐县第一商贾，哪怕不是周家的主营产业，也这般舍得投钱。 “我不买书，我来找周公子。”李芸直接提道。 那伙计愣怔一下，随即厌恶地朝她挥手：“去去去，不买书就别捣乱，我家公子哪是你能见就见的？” 李芸觉得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就要赶人？我可是已经和你家公子约好了。” “你少来！我家公子怎么可能和你这个泥腿子约好见面？”伙计说。 说着，他就走过来不客气地赶人：“你个对我家公子图谋不轨的登徒子，赶紧滚吧！” “喂！”李芸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一脸猝不及防，“我叫李芸，你家公子应该跟你说过我要来的吧？” “管你什么李芸马芸的！赶紧走！”那伙计继续固执地赶人。 李芸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一脸迷茫。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周瑾之确实是这么交代她的啊。 自己是哪个步骤做错了吗？ 可惜，那矮个子伙计力气挺大，李芸一不留神就被她推出门外了。 “你！”李芸气得想骂人，可扭头看到店铺角落一抹红衣一闪而过。 她神色一凝，轻笑：“原来如此。” 第二十二章 不打自招 “我当是谁呢？什么时候楚家人也有资格在周家铺子里颐指气使了？” 李芸此时整个人神态都放松下来，双臂环胸靠在柱子上阴阳怪气。 她这话一出，角落里那一抹红衣的主人哼了声：“你说谁呢？我怎么没资格了？” “糟糕！”等他回过神时，察觉到自己不打自招了，连忙捂住嘴。 李芸看着那一处，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眼神嘲弄，“原来是你啊，楚岚少爷。” 楚岚则懊恼地一拍脑袋，恨自己刚才轻易上了她的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楚岚！”躲在角落那少年否认道。 李芸嗤笑一声，干脆抬脚缓步走过去，“不是楚岚少爷啊？难道真是我认错了？” 说话间，她伸手一把将人揪了出来。 由于手上用了些力气，楚岚瞬间被勒得喘不过来气，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憋红了。 “咳咳——你放开我！”小少年连忙慌乱地挣扎起来。 李芸则揪着他，蹙眉一脸担忧叹道：“你说你不是楚岚，又在这里一脸鬼鬼祟祟的，我怎么能就这么放了你呢？” “我得送你去见官才行，万一是小偷呢？” 楚岚又急又怒，连忙认了：“我是！我是楚岚行了吧？” “哦，原来真是你。”李芸这才放下他，一副才把他认出来很惊讶的样子，“刚才冒犯了，楚岚少爷。” 到底是个富家公子，李芸还顾忌着得罪了他可能会被他家里报复，没对他动手。 换做平时，她早把人揪着揍一顿了。 而被她放开的少年趴在柜台前整个人因为生气和惊吓而发抖，好一会儿脸色才缓过气儿来。 “少爷你没事吧？”刚才拦李芸的那伙计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来扶楚岚。 楚岚顾不上说话，靠在柜台前穿着喘着气，眼神埋怨地瞪着李芸。 李芸无视他的眼神，问他们：“怎么是你在这儿？周公子他人呢？” 毕竟这小子不是此次李芸前来想见的人。 “他有事，暂时来不了。”楚岚没好气地回她，“所以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是吗？”李芸蹙眉。 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做出这些东西也足足花了她一个月时间，所以可不想一点进展都没有就打道回府。 她扭头打量楚岚，眼神狐疑地分析他话里的真假。 楚岚瞪她一眼：“你看我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别赖在这里了！” 说着，楚岚就对自己身边那伙计招手，“我们走。” 眼看他二人要离开，李芸干脆直接问他：“周瑾之托你专门过来一趟，难道就为了打发我走？” 她有些怀疑这一点。 接下来楚岚顿住脚步，回头看她时眼神很不对劲。 李芸注意到他那略微心虚的眼神，愈发确定了他没说实话。 “恐怕，这不是周瑾之真正交代你做的事吧？” 这小子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李芸就隐约觉得不对，楚岚连自己带来的商品都没见着呢，就直接让人打发她离开了。 联想到当时自己和周瑾之提出这生意计划时，他就是反对的。 因此，她怀疑对方是在替周瑾之自作主张。 楚岚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神情夸张地否认：“你胡说什么呢？瑾之对我交代了，就是要我来告诉你这生意他不做了！” “劝你还是放弃吧！” 少年说话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鄙夷。 “真是这样啊。”李芸见他态度那么坚定，神情终于有些遗憾。 同时心里也有些动摇，自己是不是对周瑾之的判断太自信了？ 说不定真是周瑾之那边改主意了呢。 楚岚得意勾唇：“没错！就是这样！” 可他这话说完的下一秒，从后院走进来一位身着深灰长袍年纪稍大的中年女人，看到店内的情景问了句：“发生何事了？” 那女人衣着和气质都很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伙计。 身边的楚岚一见着那人神色就紧张了不少。 李芸注意到了，瞬间察觉到这人说不定比楚岚这没安好心的小子更靠谱，更能说得上话。 她索性抓住机会，连忙抬头问那人：“这位老板你好，我叫李芸，此次来你家是为了谈一笔生意——” “你家少爷……真说他不打算和我合作了？”问出最后这个问题时，李芸还有些忐忑。 虽然她不相信楚岚的话，但隐隐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他的话真是周瑾之的意思。 “哦？原来是李姑娘来了。”那人见到李芸，神色立即严肃许多。 她加快脚步从楼上走下来，同时又问：“少爷没说不和李姑娘合作啊？这是谁和李姑娘说的？” 说着，他怀疑地看了楚岚一眼。 “自然是他——”李芸见状就指着楚岚，要告状。 楚岚立即阻止李芸的话：“没有！没人和李姑娘这么说，是她自己误会了！” “是吗？”那女人随即目光彻底锁定楚岚。 “当然！”楚岚说着，转头面对李芸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李姑娘，你不是要把自己做的东西拿给我看吗？” “还不快点磨蹭什么？” 他催促的同时咬牙切齿的，一时间对李芸态度很是不忿。 自己差一点就能把李芸给赶走了！ 都怪这云杰书坊的掌柜，这会儿出来碍事！ 然而等掌柜从楼梯上走下来时，楚岚又对他笑脸相迎，“赵掌柜好。” “嗯。”她淡淡应了声，扭头看向正在从自己带来的木箱子里拿东西出来的李芸。 李芸把白瓷瓶一瓶瓶地拿出来，同时问赵掌柜：“我这东西是蒸馏工艺制造的花露香水，这位掌柜可懂香水、或者香粉之类的用品？” 她不知道当初周瑾之为何提议让她来书坊，一个书坊的掌柜会懂这些东西吗？ “熏香啊，她自然不懂，不过我懂啊。”楚岚语气懒懒的开口，抢在赵掌柜之前说。 随即，他直接夺过李芸手中拿着的白瓷瓶。 有些迷惑的打量一眼只觉得是普通的瓶子，他一脸嫌弃。 李芸并不惊讶他的举动，语气客气说：“这不是熏香，不过用处异曲同工，楚公子既然说懂，那就请楚公子品鉴了。” 楚岚应了声，而后拿开了白瓷瓶的盖子。 而后他把鼻子凑到瓶子前嗅了嗅，一股清新淡然极为独特的香气涌入鼻腔。 顿时少年微微瞪大眼睛。 “怎么样？”李芸注意到少年的表情，脸上带着笑意问他。 第二十三章 马车里再次相见 楚岚面对她的这一问，错愕反问：“什么？” “我是说我这香水，味道怎么样？”李芸无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少年这才不舍地将那白瓷瓶拿开，而后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叹了声：“很遗憾，我觉得这东西一般啊。” 随即他将那白瓶递给旁边的伙计，问他：“你说是不是？这东西真的不怎么样。” 说着，楚岚瞪着一双眼睛威胁他。 “额，少爷你说的——说得没错！”那人连忙点头，甚至都没凑上去闻。 楚岚他又想起什么，双手叉腰一脸神气又鄙夷地看着她：“行了，东西我们也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李芸一阵无语：“就这样算看过了？” 她还是能看出来，这小子是故意不想让她做成这生意！ “这位掌柜呢？周公子不是让你接待我吗？”李芸还是不想放弃地问旁边的女人。 赵琴闻言沉吟片刻，而后为难地对李芸说：“抱歉姑娘，赵某人对你这香水确实一窍不通，不知该如何评价决断，倒是楚少爷——” 说着她看向楚岚说：“楚少爷家里就是做脂粉生意起家，相信他比在下更懂。” 想必，这也是自家少爷叫楚公子来的原因之一。 “啊？我？”楚岚有些意外瞥向赵琴。 赵琴盯着他，笑容和善：“楚少爷，我家公子叫你前来，想必是信任你的。” “若你这次如此行事潦草怠慢李姑娘，想必我家公子他会不满。” 她就算不懂香水，也知道楚岚的态度敷衍是故意为难李姑娘。 于是，此时她看向楚岚时，哪怕看似恭敬，实则眼里透着一抹威严警告。 楚岚被她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不禁身子一抖。 “好吧好吧！真是拿他没办法！”楚岚不情不愿地妥协了。 他再次扭头看向李芸，没好气地问：“你开个价吧，这批香水我买下了！” 要不是看在这香水确实有点意思的份上，他万万不会同意买这乡下人的东西！ 少年说话间态度依旧敷衍，神情高傲不耐。 李芸看出他的目的，不在乎他的态度，只说咧嘴笑着说：“我这一瓶成本价挺贵，也耗时耗力，所以——就一百文吧。” “一百文一瓶？你打劫呢？”楚岚气得都破嗓了。 只觉得这李芸是故意敲诈自己！ “你就说你收不收吧？不收的话——我改天再来问周公子。”李芸说着，语气里带着威胁。 虽然知道楚岚是为了打发她，才说要把这些东西买下。 但能借机把这批货卖出去，对她来说已经是赚了。 至于和周瑾之本人要谈的生意，她可以回去做点别的，下次再找机会和他商量，反正现在她有本钱了。 楚岚一听她提周瑾之，连忙阻止她：“不用！不用你再找他，我收了就是！” “不就一百文一瓶嘛！不贵！一点都不贵！” 楚岚说着，一边心里在滴血。 这么多瓶都买下，得两千多文了，这可是他半年的零花钱！ “好，成交！”李芸毫不犹豫同意了，之前被这小子搞心态造成的那点怒意，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楚岚即便态度不好，掏钱倒也痛快。 很快沉甸甸的一袋子银钱就交到了李芸的手上。 李芸拿在手里掂了掂，对楚岚眉开眼笑：“楚公子真大方，之后有机会我再找您做生意哈。” “呵呵，没有下次了！”楚岚咬牙拒绝她。 李芸收起钱袋子，和赵掌柜告辞。 “赵掌柜，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她，自己这次真得白跑一趟。 赵琴对她拱了拱手：“李姑娘不必客气。” 出了云杰书坊，李芸就朝着隔壁街巷而去。 然而刚走出巷子口，李芸就撞见一辆马车，擦肩而过时马车里响起一少年熟悉的声音：“抱歉我来迟了，李姑娘可是做成了生意？” 李芸脚步顿住，扭头惊鸿一瞥马车里少年清雅的容颜。 “哦，我把货卖给楚岚了。”她回过神，故作镇静地回了句。 周瑾之低笑：“那就好。” 少年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李芸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少年说什么，两厢就这么僵持住了。 这时一阵风吹过，又一次掀开马车窗帘，少年今日没带幂篱遮面，李芸瞬间瞥见他脸侧一抹刺目惊心的红痕。 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楚岚先前说的话，联系到什么。 难怪楚岚对她的态度更恶劣了，甚至想不由分说打发自己离开。 李芸念头一转，干脆直接走过去跳上了马车。 “啊！你做什么？”马车里，少年身边年纪不大的小随从惊呼。 李芸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旁的周瑾之也在一瞬间露出惊讶表情，只是等李芸对上他的眸子时，他的眼里只余平静，却也多了一丝疑惑。 李芸则看着他叹了声：“你家里是不是不允许你与我见面？” 少年垂眸，没有回答。 李芸又问：“因为你偷偷见了我，所以他们罚了你？” 说话间，她目光落在他手背的红痕上。 那些伤，竟然是鞭伤。 看起来，周家人对周瑾之下手还挺重，一点都不念及一家人的情分。 她低骂了声周家人，都是一群变态！ 瞬间也就理解了，这次周瑾之为何会派楚岚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来与自己见面了。 一想到他即便已经沦落到这种处境，却还是安排人来见自己，惦记着与自己承诺过的事。 甚至不顾一切摆脱困境，再冒险跑出来见自己。 李芸的心里就涌起一抹酸涩复杂。 “姑娘你还说呢？你当时要是没出现在琼玉巷附近，我家少爷要是没见着你就好了。”旁边的小随从带着哭腔埋怨着。 李芸见状抿了抿唇，也有些过意不去。 “今玥，不许多嘴。”周瑾之开口，略带愠色地叫住小随从。 小随从撇了撇嘴，却也听话地不继续说了。 周瑾之目光落在李芸身上，语气放轻：“是我想要见你，执意让人叫你过来，你不必忧心自责。” “可是——”对方越是这么说，李芸心里越是觉得不是不滋味。 她想到什么，干脆对他做了个手势：“你先等等！” 而后，李芸在自己身上一阵急切地摸索搜罗。 惹得面前的主仆俩一阵疑惑地面面相觑。 第二十四章 你自己做的？ “找到了！”李芸将一小罐的药膏递给对方：“你拿着用吧，这个用来治伤祛疤效果都挺好。” 周瑾之盯着被放在自己手心的药膏，神情微微愣怔。 “这是你自己做的？”他问。 李芸不好意思地挠头：“嗯，你放心用吧。” 当时做花露香水时上山采摘鲜花材料，采到了一篓子紫草。 当时家里正好缺钱给李德良买药，她就想着尝试用其熬煮成膏状给李德良用来治她身上的伤。 没成想效果挺好，几个时辰过去伤口就消肿了，连疼痛都减轻不少。 她就多做了几罐，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我找人试验过的，确实好用。”担心对方不放心，李芸又解释一句。 周瑾之勾唇，“我相信你。” 他那么快接受，倒让李芸略微意外。 之后没等她说什么，周瑾之的声音又在马车内响起：“我不会嫁给陈楚。” “什么？”李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接下来却又说：“我会想办法阻止周家和陈家订婚这件事。” “少爷！”今玥被周瑾之的话惊着了。 李芸也眉头微微蹙起：“你都这样了，暂时就不要操心这些了。”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为此冒那么大风险值不值得。 自己和眼前少年甚至都没那么熟，也不值得他如此。 “若你是担心我这么做会连累你——”周瑾之又说。 只是下一秒就被李芸打断了：“你说什么呢？我只是不放心你而已！” “是吗？”周瑾之一愣，随即那张好看的脸上又浮现一抹笑意。 李芸被他那目光盯得有些别扭，移开眼清了清嗓子：“你不应该为此冒这么大的险，说到底都是因为我的身份是假的，你才……” 她有些说不下去，自己毕竟不是原主。 无论对方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情感，自己都难以回应。 不过既然这事是因为原主被牵扯出来的，她也该想办法解决，如果周瑾之不想和陈楚定亲的话，她会想办法还他自由。 “放心吧。”索性，李芸扭头对眼前少年认真说：“我会和陈楚一样参加科考，甚至超过她。” 她这话让周瑾之微微瞪大眼睛。 李芸继续说：“等我考出功名，手里有了权力，到时候你若还不愿意嫁给陈楚，我就帮你摆脱她。” 对方如此对她，这是自己最起码能为他做的事。 周瑾之那双眸子好似含情，此时在望向她时微微发红，颤声回应：“好，那我等你。” 二人目光对视，马车里瞬间静下来。 “咳咳。”李芸片刻后才回过神，连忙扭过头去：“那药膏你记得用，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起身打算离开。 “你这膏药，还有卖给楚岚的那批香水，日后都可以来找我帮你卖。”周瑾之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 李芸离开的动作顿住，无奈又叹了声回头坐下。 “你只是见了我一次，就被你家人这样——”李芸的话顿了顿，随即就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还是另想别的办法。” 谁承想，她这话一说出口周瑾之就一副受伤表情：“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不是——” “我其实——” 李芸欲言又止，一阵头疼。 这小子看起来性格温润，实际上却挺难对付。 “先前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现如今来看云杰书坊确实不合适，之后我会把自己手下其中一件铺子改成脂粉香水铺子，到时候专门用来卖你做出来的东西。” “若是你人手不够，我可以多雇些人开一间工坊——” “够了！”李芸终于听不下去，语气里溢出怒意。 周瑾之的声音才安静下来，那双沉静的眸子望着李芸，略微疑惑。 李芸对他正色说：“更改铺子里售卖的商品，那么大的动作难道不会引起你家里人注意？” 不等周瑾之回答，她就继续劝说：“你先顾好自己，若我要与你合作，也得等你那边情况对你来说安全了再说。” 在此之前，她会想别的办法。 只是说完这话，李芸心里还有些忐忑。 周瑾之这小子年纪虽小，但她却摸不透对方的脾气，再加上之前她一时上头，突然对他发火也有些过分了。 分明对方是在为她考虑。 马车里又静谧了片刻，随即周瑾之的声音幽幽应着：“好，我听芸儿的。” “这才对嘛。”对方答应了，李芸也松了口气。 周瑾之随即却又开口对她建议：“你接下来若还要继续做这生意，我建议你找楚岚。” “他？”李芸一听到那红衣少年的名字，就有些头疼。 好不容易把先前做出来那批香水卖给他，李芸已经打算之后再也不和对方打交道了。 却不没想到周瑾之会当着她的面这么提议。 “没错。”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排斥，周瑾之语气平和地继续说：“你别看他那样，但他对于胭脂水粉香料这些东西是很懂行的。” 李芸对此并不抱期望：“呵，你是没见着他刚才看到我那些东西时的表情，我敢打赌他回去就会把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那批货给丢了。” 她刚才就是奔着坑他，跟他做一锤子买卖。 从未想过和那小子长期合作，相信以那小子对她的厌恶程度，对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这么说，周瑾之脸上依旧挂着别有深意的笑：“放心，他不会的。” “行吧行吧，到时候再看他那边的反馈。”李芸虽然并不指望，还是把周瑾之的话听进去了。 之后她和对方告别，再三叮嘱他在自己家人面前低调点。 自己再不想看到他因此而被家人虐待了。 “好好好。”周瑾之似乎被她唠叨得烦了，最后无奈地应着。 直到目送李芸离开，他身边的今玥才放松下来。 “有句话李姑娘说得没错，少爷你得顾惜些自己了。”今玥埋怨说，“你也不想想，李姑娘如今再不似从前，她已经——” 周瑾之淡淡瞥了他一眼，今玥瞬间住嘴了。 而周瑾之目光垂下，落在手里那白玉色的精致小罐上，低声开口：“看来，得找机会去楚岚那里聚一聚了。” “啊？”今玥不解的看着自家少爷。 第二十五章 驿馆闹事 等李芸离开犁南巷，回到驿馆门口时，隔老远就听到一阵吵嚷。 百姓们围着驿馆门口指指点点：“怎么能这么做？”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这些声音中，还伴随着几个打手的叫骂声，和被打之人的惨叫。 “给我打！胆敢在驿馆门口闹事，冒犯薛大人简直活该！” “就是！你个找死的东西！” 因为人群围着，李芸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依旧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挤开人群，就看到李耀女被两个壮硕的女子殴打，本就衰老的身体抵抗不了两个壮年女子的围攻。此时倒在地上，显得更加狼狈。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只是想找我女儿！”她吼着，几次挣扎想起身都被踹倒在地。 而不远处，李德善竟站在驿馆里面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 “住手！”李芸气得喊了声。 同时上前一把抓住那还在对李耀女下手的女子的胳膊。 “你是谁？”那人瞪着李芸问，似乎很意外她竟敢拦自己。 李芸反唇相讥：“你管我是谁？我就是看不惯你欺负老人！” 说着，她一把推开对方，扶李耀女起来。 “大胆庶民！” “教训这老妪是薛大人的命令，你敢顶撞薛大人不成？”那两个打手说。 李芸，“尊老爱幼是吾等大殷子民的美德，你们这样对待老人不就是缺德？” 那壮妇被李芸骂得脸色铁青：“你、你再说一句试试。” “再说几遍也是你们不占理！” “就算你们搬出薛大人，那也是缺德！”李芸说着，冲他们鄙夷地翻白眼。 随即又扭头关注李耀女。 “你没事吧？”她问。 此时李耀女已经被李芸扶起来，但她神情却依旧颓丧，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没想到自己大女儿会这样对自己。 “没、没什么，芸儿你不该过来的。”李耀女说着失望地看了不远处驿馆方向一眼。 生怕自己孙女被连累。 “刚才发生了什么？”李芸问她。 李耀女则叹了声，和她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李耀女在茶馆门口蹲守，也确实如李芸所说的那样，成功蹲到了李德善。 当时李耀女看到李德善十分激动，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她旁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人就是薛蔚。 也因此李耀女上前拽住李德善，劝她回去的时候。 薛蔚就因为不耐烦，以李耀女冒犯她为名，叫自己手下教训她。 然后就发生了李芸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并且全程，李德善一句阻拦的话也没说。 李芸顺着李耀女的视线，注意到了驿馆门口的李德善，她肩膀缩着，看起来有些到胆战心惊。 而她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则是——薛蔚。 她略微有些意外二人此时的关系。 薛蔚竟然在李德善说服自己听令于她失败后，依旧与她继续接触。 正疑惑之际，那两人也从驿馆门口走过来了。 其中伴随着薛蔚惬意的笑声：“呵呵，李姑娘言之有理啊。” 等她脚步停在他们面前时，眼神严厉地扫了那两个打手一眼。 “大、大人！”两人立即紧张地朝她拱手行李。 薛蔚则斥责道：“都没听到李姑娘的话吗？怎么能对老人如此无礼呢？” “是小的们错了！”那壮妇立即垂首认错。 “还不退下！”薛蔚厌恶说。 那两人立即应是，而后也都退下了。 即便如此她并没有彻底放松下来，而是盯着眼前的薛蔚，和她身旁的李德善两人。 同时心中不禁疑惑，李德善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能被薛蔚再次信任，并成功投靠于她。 “李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薛蔚主动对李芸打招呼。 李芸对她的声音一阵反感。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忍着不适拱手说：“薛大人好，薛大人告辞。” 说着，她拉着李耀女的手就打算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姑娘这么着急走做什么？”身后薛蔚的声音又响起。 同时，先前那两个打手都围到了她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李芸脚步顿住，暗骂了一声。 “薛大人还有什么事？”她咬牙问。 薛蔚语气客气说：“我很欣赏李姑娘，可否赏个面子到馆里一聚？” 说着，先前那两个打手客气地对李芸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芸这才转身看着她们，面露讥讽。 果然，这个薛蔚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薛大人既然主动邀请，我岂能不应。”李芸牵唇笑着，抬脚朝前面走去。 身后的人群也被门口的看守驱赶散去。 李芸跟着他们进入驿馆， 李耀女连忙拉了她一下：“芸儿！别过去！” 从刚才开始她就被吓得不轻，眼瞅着这会儿情况好像不对，就更加为李芸不放心起来。 她甚至后悔自己在看到李德善时一时冲动跑上前来找人了，算是害了自己孙女！ 李耀女悔得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巴掌。 “没事的，姥。”李芸面色平静地安抚她：“你就在门口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芸儿你有法子应对？”见她态度如此冷静，李耀女也没那么慌了。 李芸又应了声：“嗯，你放心吧。” 李耀女这才放开她，而后目送李芸跟着薛蔚、李德善两人，朝驿馆内走去。 薛蔚却在这时停住脚步，对身后人吩咐：“你们好好招待李老家主，不许怠慢，明白吗？” “是！”下人们齐刷刷应下。 李芸回头看了一眼，李耀女被他们看似客客气气地请到驿馆内前厅了。 身旁李德善和她并肩走，此时低声对她说：“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姥的。” “不会为难？”李芸低声嗤笑。 她权当李德善是在放屁！ 进了薛蔚所住客房堂内，李芸四处打量一眼，直到薛蔚的声音再次响起，招呼她去坐下饮茶。 李芸懒得和她兜圈子，走过去的同时干脆说：“我劝薛大人还是白费力气了。” “无论薛大人叫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唉？李姑娘干嘛要把话说这么死呢？”薛蔚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只是若无其事地给她斟茶，叫她坐下。 “赏我个面子，喝了这杯茶再说？” 第二十六章 回去 “我哪敢呢？薛大人。”李芸嘴上这样说着，语气却忍不住略带讽刺。 薛蔚将斟满茶的茶杯推向她，叹了声：“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比我预料的还要有主见。” “不过——” “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拒绝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说到最后，薛蔚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寒意。 李芸在旁边悠哉悠哉地欣赏院中风景的神情僵了一下，随即回头看向她：“薛大人确实是权势逼人，令人生畏啊。” 她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丝毫没有畏惧。 李德善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对她呵斥：“芸儿！不许对薛大人无礼！” 却没想到她这句话并没有讨得薛蔚欢心，她反而眼神撇向她时带着一丝烦躁。 “大人？”李德善有些紧张。 “出去吧，我有话要和薛大人私下说。”李芸此时开口。 李德善瞪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胆敢在薛蔚面前这样命令自己。 她扭头看向薛蔚。 十分难以置信的事，薛蔚在下一秒对她说：“没听到李姑娘的话吗？” “可是——”李德善有些不甘心。 可下一秒她对上薛蔚那严厉的眼神，又哑声了。 李德善转身，不情不愿地离开房间。 瞬间周围安静了许多，李芸此时正和薛蔚无声对峙。 片刻后，薛蔚开口：“李姑娘想说什么？” “薛大人不用着急，我们慢慢说。”李芸走过去，在薛蔚对面的桌子旁坐下，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薛蔚见状也不急躁，而是嘴角勾起一抹笑，饶有趣味地耐心等着。 房间内，二人的谈话持续着。 院子外面，李德善出来后就一直站在门口不远处的走廊里，抓心挠肝的却因为不远处看守的侍卫而不敢靠近房间外墙去偷听，只得一脸烦躁的等着。 “德善，你怎么出来了？芸儿呢？”不远处响起李耀女着急的声音。 李德善蹙眉看她，没好气地回：“芸儿有别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她语焉不详的态度，让李耀女的担心不减反增。 “你到底和那薛大人做了什么交易？她为什么会同意让你在她身边——”李耀女凑近了问她。 即便她是个一辈子都在土地里谋生的庄稼人，却也知道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李德善站在这里，而李芸却不见了，这让她心里愈发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李德善被她问得语气不耐：“你就别操心了，反正这件事对我们李家有好处？” “什么好处，这好处难道是拿芸儿去换来的？”李耀女闻言彻底急了。 她一把揪住李德善的衣领：“你怎么能这么对芸儿？她还是个孩子！” “放开我！为了我们李家就算牺牲她又怎样？！”李德善下意识推开她，没想到自己母亲反应会那么大。 李耀女被推得趔趄，摔倒在地上。 她一脸难以置信听到自己女儿口中说出的那句话。 瞬间李耀女意识到，李德善和那位姓薛的大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同时，李德善在把李耀女推倒在地的瞬间也后悔了，母女二人目光对视，气氛僵硬。 她不忍心的伸手想去扶摔倒的对方，张口欲言又止。 可李耀女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缓缓转而望向她身后的房间。 “你干什么？”李德善瞬间警惕。 下一秒，李耀女就猛然站起来冲了过去：“芸儿！姥来救你了！” “别过去！薛大人还在和芸儿说话呢！”李德善连忙去拦她。 二人瞬间在门口的地上不顾形象的厮打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时，门在他们面前突然打开了。 二人定睛一看，就看啊到李芸站在门口不解的看着他们。 母女都不约而同的僵住了。 “二位快起来吧，这像什么样子。”薛蔚这会儿出现在李芸身边，也脸上带笑看似平和无奈的劝着。 李德善见状脸上的表情更疑惑了。 下一秒李耀女扇了她一巴掌：“还不快扶我起来！不孝女！” “哦。”李德善这才愣愣的扶自己母亲起身。 薛蔚此时不满地瞪着李德善：“我大殷朝最重礼仪孝道，你着实有些过分。” “大人恕罪！”李德善被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 李芸在薛蔚面前看了半晌戏，这会儿悠悠开口：“薛大人误会了，我想刚才我大姨只是在和我姥闹着玩儿。” 李德善闻声瞪向李芸，并不情愿她为自己说情。 再说了，这么敷衍的解释，薛蔚怎么可能听李芸的？ 哪怕刚才李德善是为了帮薛蔚争取时间，才阻止李耀女。 但这几天和薛蔚相处下来，她已经摸透了对方做事狠厉不讲情面的脾性。 于是她心有戚戚。 只是下一秒，薛蔚的态度让李德善仿佛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轻咳一声，对李芸客气地说：“李姑娘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定然就是如此了。” “那么——”李芸拉起李耀女的手：“多谢薛大人，若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眼神暗示李耀女，跟她一块离开。 李耀女很快意会，和薛蔚行礼告辞。 而后和李芸一起快步朝着驿馆门口方向走。 只是走了几步后，李耀女又回头看向站在薛蔚身边的李德善，声音严厉地问：“你走不走？” “我？我怎么可能跟你——”李德善蹙着眉就要拒绝。 只是她的声音很快被薛蔚打断了：“怎么？你母亲的话你都不想听了？” 李德善看着眼前气质深沉的人愈发看不透她，不过还是应了声：“是，薛大人说的是，在下这就回去。” “对了，有件事别忘了——” 李德善要抬脚离开之际，薛蔚又叫住她，她立即应声，“大人请讲。” 薛蔚接着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德善听着薛蔚的那些话，脸上逐渐露出恍然的表情。 李芸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 就连李耀女都露出不放心的表情，有些后悔刚才叫她了，自己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想让这不孝女回去。 不甘心将她留在这里，现在心思却有了一丝动摇。 尤其是注意到大女儿在看向小孙女时，那意味深长却又贪婪的眼神。 “是，薛大人放心，在下定会照办。”说着，他和对方告辞。 之后才走到祖孙俩跟前，对她们说：“愣着做什么？我们回去吧。” 他们就此离开驿馆。 在回菏泽村，一路静默，三人都各怀心思。 直到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打破寂静： 李芸，“薛大人和你说了什么？” “你刚才和薛大人在屋里说了什么？”李德善。 第二十七章 忽悠 李德善和李芸问完，都在同时沉默了。 片刻后，李德善脸上带笑，主动回答：“薛大人你是知道的，她无非就是叫我回来好好为李宜筹谋。” “毕竟，她可是要去梧桐书院读书的人了～”说到这里她语气里多少带着一丝炫耀意味。 显然这次她达成了目的，整个人已经开始飘飘然了。 李芸轻笑：“原来如此，那可真是要恭喜大姨。” “你也别羡慕。”李德善转而对她说，“看刚才在驿馆薛大人对你的态度，想必你和薛大人已经在屋里谈妥了。” “只要你接下来听薛大人的，把事情办好了，那么我去帮你和薛大人说情，让你也进梧桐书院读书并不是什么难事。” 梧桐书院可是整个余唐县资源最好资质最高的学府。 不光是门槛高，各个方面对学子的要求都是极致的。 每年招收学生名额并不多，因为其束脩数目也不小，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 其中一些夫子都是曾经考中、入仕的举人、进士。 因为其背后开办这座书院的势力就和薛蔚有关，有薛蔚本人点头让他们进去，她家李宜自然就没有那些阻碍。 李宜接下来是前途无量了。 至少李德善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鄙夷地对李芸说：“不过薛大人已经答应收宜儿为徒，所以找薛大人拜师这事你就别惦记了。” “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听到她这话，李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拜薛蔚为师？”李芸言语间无比嫌弃：“放心吧，就算她真要收我，我也不会拜她为师。” 毕竟因为得罪了陈家，薛蔚后期倒台是必然的事。 李德善被噎了一下，随即甩袖低骂：“口出狂言的无知小儿！” “看不清如今形势，以后走错路你就知道后悔了。” 真不知道薛蔚为何这么看重她，相信这么一个小娃娃，能为她能扳倒陈县令。 本来李德善还好奇薛蔚在驿馆房间里和李芸的谈话内容。 这会儿她瞬间觉得，薛蔚无非就是说了些哄小孩的话罢了。 她这姨侄女就算有些资质，也不过就是个七岁小儿而已，不足为惧。 “真正看不清形势的是你们，到时候被怪我没提醒你们，那梧桐书院不是个好去处。”李芸嗤笑一声回怼。 李德善，“你休要胡言了！” 她声音里多了一丝烦躁，隐约间因为这小孩的话而不安。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扫除。 只觉得这小孩是在故意误导他们一家，意图毁掉李宜的前途，可谓心思歹毒。 李芸见她如此固执，索性也不多说了。 同时，她回想之前和薛蔚在驿馆房间里的对话。 薛蔚之所以对她改变态度，无非就是自己当时利用对原著剧情的了解，给她透露了一些信息，或者说是误导。 “薛大人如此执着利用我对付陈家，无非是你以为陈家是霍氏一党。” 她记得当时说出这话的瞬间，薛蔚的脸色立即就变了。 薛蔚眼神凌厉地盯着李芸，试探问：“难道不是吗？” “霍氏失了圣心，早在一年前就全族获罪该处置的也处置了，若陈家真是多年以来跟随霍氏，你以为当今陛下会不知道？” “薛大人当时身在京城，想必清楚当时陛下命人彻查时的力度和手段吧？” 薛蔚闻言哼了声：“本以为陈家弃了你，你该对他们恨之入骨才对，没想到你却如此维护他们。” “薛大人错了，小的不过是记得陈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再说了——” “至于你所怀疑之事，我劝薛大人还是谨慎为之。” “为何？你一个小娃娃怎么会知道这些？”薛蔚问。 李芸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说：“如今处心积虑追击霍氏一党余孽的，唯独其曾经的政敌吕氏，所以我猜薛大人如今跟随权倾天下的吕相，是吕氏一党。” 薛蔚摩挲着下巴，神情了然，“陈玉棠那家伙，竟然连这都跟你说了。” 可见李芸并非传闻中那般，被陈家弃了。 “你这次带着目的来，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李芸继续对他说，“另外，我得提醒你，我的养父，陈县令的夫郎——姓何。” “姓何？哪个何？”薛蔚此时已经浑身紧绷，恨不得凑到李芸跟前追问到底。 可很快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白了白。 “北疆何氏？那个一力破千军，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的何氏？”她声音有些发抖了。 李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看着她继续用略带深意的语气说：“所以呢，我觉得薛大人应该是被人骗了，稀里糊涂的被人当枪使呢。” “我劝薛大人在和陈家打交道的时候，还是谨慎为好，不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薛蔚激动地喃喃着，打算了李芸接下来的话。 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睛是不是扫向李芸那张脸，又连忙移开目光若有所思。 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站起来，对李芸行了一礼：“多谢李姑娘告知。” 李芸差点被一口茶呛到，随即她抬手故作轻松地说：“薛大人不必如此，我也是自小知道何氏的行事风格，不想有人因此——”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因为薛蔚自己就已经脑补了许多，脸色越来越惨白了。 李芸之后才出了房间，得以离开。 此时，三人已经出了余唐县，走在回乡的路上。 遍地田野的秋初的村间小道上一片开阔。 李家几个人行间十分安静，此时的李芸才觉得身上那股自从进了驿馆后就逐渐冰冷，总算是被驱散了一些。 得亏她机智地糊弄住了姓薛的，暂且让她放弃针对陈家，至少放弃从她这边入手。 只是，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渡过了这次危机。 薛蔚身在官场多年，很多东西出自己之口她没那么容易相信。 她一定会在事后查证，然后就会发现自己说的一部分信息并不属实。 只是这需要时间，而李芸所需要的正是时间。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是成功了。 第二十八章 可算回来了 准确来说，是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要想彻底摆脱薛蔚，她还要想办法联系陈家那边。 “姥，我饿了，你还有吃的不？”李芸收回思绪，回头对李耀女说。 之前安排李耀女在茶馆等人的时候，她点了不少茶点。 想必以李耀女抠门的性格，她定舍不得吃完，在身上背的背篓里藏着呢。 “你个小馋鬼，姥好不容易省下来这点吃食也留不住。”李耀女骂骂咧咧，却还是把那茶点从背篓里拿出来给她吃了。 李芸接过几块茶点乐呵呵一笑：“谢谢姥`” 几口茶点下肚，顿时觉得更有劲儿了。 他们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李家院子。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孙氏在门口朝着李德善迎上来。 当时他们从驿馆出来时，李德善就让人给孙氏稍了信，提前租了马车赶回来。 因为孙氏还带着孩子，跟他们一路赶路也不方便。 这会儿到家，他们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一家子住进去了。 他们几人说这话，李芸从旁边走过去进了院子，途径枣树下的石桌，与坐在那里写字的李宜擦肩而过。 “你别白费力气了。”李宜突然出声对她说。 李芸顿住脚步挑眉：“你说什么？” 李宜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即便你想读书，以你的资质也不会有人收你，而我已经入了梧桐书院。” “将来我们李家就算有人考中入仕，那人也必定是我，不会是你。” 在她说话间，李芸一直盯着她面前的桌子。 就在李宜奇怪她的平静时，她突然开口，“你字写得好差。” “什、什么？”李宜脸色瞬间一阵青白。 李芸语气平和地嘲讽：“这种水平就能进梧桐书院，果然我的判断没错，梧桐书院真不怎么样。” 说完这话，她摇着头离开了。 “李芸！”李宜气得瞬间站起来，瞪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孙氏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己女儿这副样子，连忙上前安抚：“怎么了宜儿？” “又是李芸？”他顺着李宜的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芸。 这会儿蓝氏正好从厨房出来。 他神情愠怒回头骂对方：“能不能管好你女儿？” “怎么了？我女儿哪里得罪你们了？”蓝氏一脸茫然无辜地问。 孙氏则看向李宜，眼神询问她。 李宜，“她说——她说我——” 她哼唧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也说不出李芸刚才所说的话。 毕竟被一个小她六岁的孩子说自己字差，确实丢脸。 李宜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字，最后捏着拳头嗤了声：“算了！也没什么。” 说着，她扭头粗暴地将自己桌子上摊着的那桌子字收了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蓝氏见状抿唇，对孙氏说：“快去安慰安慰你女儿吧，别气出个好歹来。” 这大房一家回来就找麻烦，他也是不耐烦去管了。 “好、你们二房真是出息了！”孙氏多少不适应蓝氏这么跟她顶嘴。 他说着委屈地看向李德善。 李德善本来是想发火，可想到薛大人对她说的话，她还是忍住了，走到孙氏跟前拍了她肩膀一下：“回屋吧。” “德善！”孙氏没想到这次妻主竟然不支持自己。 一时间也一肚子气，只是面对李德善那定定的眼神，他剩下的话也咽了下去。 之后二人一起回去了。 蓝氏则过来扶李耀女去桌子边坐下：“今日娘辛苦了，如今大房都回来了，想必你也不必总惦记了。” 他妻主也不用总是担心自己老娘为了大女儿吃不下睡不着了。 “是啊，多亏了芸儿，薛大人才答应放过咱们家。”李耀女神情感慨地说。 蓝氏心情复杂应声：“芸儿是聪明。” 虽然不知道他们此次去县城发生了什么，但凭李耀女这只言片语，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冒了多大的风险。 “发生了什么事？”李德良从门口进来，撞见自己娘和夫郎两人都神情复杂，于是问了句。 李耀女就将县城里发生的事和她说了。 李德良听完之后叹了声，和自己亲娘埋怨说： “明明是大房惹来的祸端，却要我们芸儿被连累，被迫承担，着实是——不公平！” 蓝绮在旁边点点头，虽然没说完，但谁都能看出他的不甘。 李耀女闻言垂着脑袋没吭声，也知道二房两口子的话在理。 这件事…… 是他们对不起芸儿。 今日在余唐县驿馆门口挨了那一顿打，让李耀女彻底认清了手握权力之人的高傲与残酷。 与他们相比，她李家不过是会被其轻易碾碎的普通百姓。 李德善万不该痴心妄想，冒着搭上她一家人的风险去招惹对方。 李耀女也下定决心，趁着大房一家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劝他们收手。 屋里，李芸透过窗户看到自己母亲和父亲的神情。 也因为李德良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心里升起一抹暖意。 在这个世界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觉，果然还是不错。 李德善一家回来后，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原本空荡宁静的李家大院再次热闹起来。 只是热闹的外表下，气氛并不愉快，甚至暗潮涌动。 李德善整日盯着李芸的举动，也让她大概明白了薛蔚当时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怎么叮嘱她的。 果然薛蔚还是不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 至少在她调查清楚陈家主父何氏的身份之前，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的。 李芸在房间里沉吟着，“没多少时间了，读书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这个世界普通读书人大都三四岁开始启蒙，而她哪怕有基础，但为了不让人怀疑还是得按照正常路子走的。 以她此时的年岁，回李家又耽搁了几个月，已经是晚了。 “芸儿别着急，就算你不想去梧桐书院，咱们县里可供你选择的学塾可多着呢。”蓝氏听着李芸的嘟囔，耐心安慰她。 前天梧桐书院的人亲自递来了橄榄枝，要招李芸入学。 奈何李芸拒绝了，蓝氏虽然不解，却也知道自家女儿不愿入那梧桐书院，也支持女儿的决定。 刚从地里回来，正在床旁边坐着洗脚的李德良也说：“就是，如今家里的钱够你上县令任何一家书院读书了。” 李芸苦笑，事情哪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第二十九章 沈夫子 梧桐书院作为余唐县最高学府，在余唐县影响力不小，而她拒绝了梧桐就是得罪了其背后的势力。 有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梧桐书院的风险接受她入学，还未可知。 不过对于这一点，李芸并不是很在意，并不执着于现下就入学。 比起这，她更在乎找个靠谱的夫子拜师这件事。 秋收结束，二房总算不再忙得脚不沾地。 眼瞅着大房最近风风火火的为李宜筹备入学事宜，时不时在他们跟前炫耀，阴阳怪气的可怜李芸的未来。 惹得李德良和蓝氏两人在李芸都唉声叹气的，气氛低沉。 这天饭桌上，蓝氏将饭放到她面前时又一脸忧愁地长叹气。 “行了。”李芸被搞得受不了，总算决定行动，“我明日就去县城，找夫子。” “真的吗？原来芸儿你有办法？”蓝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李德良则略有些愣怔地看着李芸：“你现在去有用吗？不是已经得罪了——” “梧桐书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能找到愿意收我的人。”李芸斩钉截铁地说。 也算是给个态度，让他们放心。 李德良闻言和蓝氏目光对视，也都不多说话了。 毕竟他们女儿有主意。 次日，余唐县北城。 清晨的时候，一群梧桐书院的学子热热闹闹地穿过街道。 而李宜急匆匆跑快了几步，追上前面的少年们。 “呦，李宜你今日又这么晚啊。”有个比她要矮瘦的学生主动与他打招呼。 李宜跑得呼哧带喘，摆了摆手没好气说：“别提了葛言，家里不给租马车，我只得靠两条腿跑。” 这才不到半个月下来，硬是让他累得灰头土脸跟驴似的，也不像刚入梧桐学院那时的意气风发了。 “你可别抱怨了，好歹你一直有书读，不像你妹，她不是被梧桐书院拒收了吗？”葛言说着，一脸同情。 到底是李宜的妹妹。 梧桐书院拒收了李芸这个传言还是李宜当时传出的。 此时她嗤了声：“李芸现在这样不过是她活该，现在放弃读书也好。” “不然都是白费力气浪费二姨二姨夫辛苦赚的银子。” 说着，她和葛言脚步不停地朝着梧桐书院的方向走，现在时候不早了，他们都生怕迟到了挨罚。 与此同时，打开话匣之后，李宜就忍不住不停地吐槽起自己这个表妹来。 几句话间，已经把对方说得什么都不是。 “梧桐书院看不上她是正常的。” “别说是梧桐这种高级学府，就算是一个普通私塾，都不会收她，不然这些日子她也不会一直在家里待着了。” 李宜越说越得意，语气里还带着对自己这个便宜表妹的幸灾乐祸。 直到葛言惊奇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呦，那不是你妹吗？她这是去哪儿？” 李宜蹙眉：“什么？” 她顺着葛言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李芸钻入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她竟然进了那条巷子，难道是——”葛言眼里带着不可置信回头。 李宜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回头对上葛言那眼神时，二人不约而同都意识到一件惊人的事。 “她不会是——” “不可能！” 李宜在葛言说出那句猜测时就连忙慌张地否定。 葛言却很坚持：“我没记错，那巷子就是通往沈夫子的住处。” “那可是当今状元的老师，是名师，也是咱们梧桐书院的山长三请四请都请不来的高人。” “哼！一定是我们看错了，李芸怎么可能会知道她？”李宜不屑否定。 葛言却不听她的，她干脆说：“不如我们去看看？” “我们上课快迟到了！”李宜下意识拒绝。 葛言狐疑地撇向她：“你不会是不敢去看吧？” 毕竟，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妹妹去拜了沈夫子为师，确实挺令人难堪。 “去就去！我不信她真是去找沈夫子！”李宜说着，干脆主动朝那条小巷走去。 葛言嘿嘿一笑，一脸八卦的跟了上去。 二人跟前前面的李芸七拐八拐的，总算接近了沈夫子所住院落的那巷子。 而后他们贴着墙躲着，暗中窥视。 “不可能、她不可能真是去——”李宜的低喃声戛然而止。 她眼瞅着李芸真的走到了沈夫子所住院落的门口。 葛言扫了眼她的脸色，略有些同情地说：“可能你妹只是去给人跑腿送东西呢，你不是说她在做一些小生意吗？” “对！”李宜连忙承认：“她大概只是——” “吱呀”一声敲门声响起，再次阻止了李宜的话。 李芸面前的门被打开了，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怎么才来？快进来吧。” “是，老师。”门口李芸恭敬应声，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李宜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旁边葛言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沈夫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臭，尤其是上一位从她这里出师的状元女郎在京城出事身死之后，她近些年几乎都不收徒了。” “咱们书院山长去找她都被一顿臭骂打出去多少次了，这个李芸竟然——” 葛言顿了顿，转而问李宜：“这事你怎么看？李芸都叫人家老师了，这事恐怕是没跑了。” 等她回头时，就注意到李宜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她这会儿才沉声说：“我们走吧。” “啊？这么重大的发现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葛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追上她问。 李宜气的咬牙切齿怒骂：“你！给！我！闭！嘴！” 二人就这么离开了。 他们身后那一处寂静的院落里，此时一身穿浅蓝色长衫的女子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惬意地躺着。 听到李芸那声老师，她不满地皱了皱眉：“都说了，我还没同意收你为徒，别叫我老师。” “好的老师。”李芸仿佛没听到她那句话，笑嘻嘻地走过去。 在对方拿开脸上盖着的团扇，而后怒目圆睁打算再次骂她的时候，李芸殷切地将手里一个白瓷瓶捧到她面前：“你上次管我要的秋露白，我给你弄来了。” “真的？”女子立即从椅子上坐起来。 第三十章 秋露白 女子接过瓶子后，打开凑到鼻尖闻了闻。 “果然，就是这个没错，玉香坊最近出的新品。”她看起来很高兴，连带着看向李芸时态度都好了不少，“好、真是个好孩子！” 她摸了摸李芸的头。 李芸“呵呵”笑着，着实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近些日子虽然经常来拜访，但次次吃闭门羹。 即便有机会见到人，对方的举止也足够奇葩，以至于她不止一次怀疑，这是否真的就是原著剧情里的一代名士沈知秋。 若真是她找错了，那可真是枉费了她这段时间的“忍辱负重”，想方设法经受她的“考验”和各种无理要求。 比如：帮她喜爱的春兰阁伶人找胭脂水粉。 其中最难搞的就是“秋露白，”好在她一打听发现其出自玉香坊正属于楚家，“秋露白”本身是花露香水，就出自她手。 本以为楚岚将她那批货拿回去后就会丢了，谁承想他不仅收下了，而且他还是个营销高手。 将其取名“秋露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其名声风靡整个余唐县。 也幸亏这东西是她做的，不然以其近日在余唐县的紧俏程度，自己还不一定能弄到手给她。 “老师，这下你可满意了？”李芸试探性地问她。 沈知秋听到这娃娃叫她老师，脸上的笑意被不耐烦取代 李芸注意到她这表情，语气失落开口，“你真不愿意收我为徒？” 这些日子她一直坚持不懈的努力，到现在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如果对方真的不愿，自己也不想一直打扰下去。 “谁说的？” 就在李芸想要放弃时，对方给了一句出乎她意料的回应。 沈知秋目光盯着她时，难得的认真：“你这娃娃怎么一点耐性都没有？这就打算放弃了？” 李芸先是一愣，随即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惊喜：“老师愿意收我了？” “都说了，耐心点。”沈知秋语气严肃也了几分，抬手敲了她脑袋一下。 李芸吃痛哎呦一声，随即对上她那双略带深意的眸子，片刻后才应了：“知道了，老师。” 既然对方没打算拒绝，也就说明她还有希望。 而且看这样子，好像希望还挺大，李芸瞬间也不着急了。 这天到了傍晚，李芸和沈知秋拜别的时候，沈知秋扔给她一册《中庸》。 “老师？”李芸不解回头疑惑地看她。 沈知秋说：“回去把此书的注释写出来，用你自己的理解。” 李芸唇角颤抖，“三十三章，全都要写？” “你不想拜师了？”沈知秋发出灵魂一问。 李芸：“……” “行，我写，我写就是了。” 她咬牙应下，苦着脸出了院子。 三十三篇的注释啊，她得费多少时间和笔墨来写出来这些。 不过想来，自己软磨硬泡半个多月，这还是沈知秋第一次松口。 这就说明对方态度确实是松动了，这三十三篇关于《中庸》的注释，是对她最后的考验。 沈知秋想知道她天赋水平，以及对这些经典著作的领悟力。 古代科举考八股文，无非就是围绕这些。 出了沈知秋所在的洛水巷，李芸转身去了犁南巷，也就是云杰书肆所在的地方。 不为其他，既然沈知秋布置了任务，她得买一批笔墨纸砚回去。 “除了《中庸》之外，四书五经你们有的都给我来一套。”李芸说着，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 伙计应着声，忙去给她拿书。 “呀！是李姑娘来了！” 前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兴奋的惊呼，而后上次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赵琴赵掌柜，连忙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李芸的胳膊：“快！快去楼上通知楚少爷，李姑娘来了！” 她对旁边的随从说。 李芸胳膊都被抓疼了，一脸不解问她：“赵掌柜你这是做什么？” 赵琴回过神，哪怕对她露出歉意的表情也没松开手：“请姑娘见谅，小的着实是没办法，楚少爷成天来这里缠着我要见你。” “可是小的哪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只得被他烦得没法。” “如今你来了，可别突然走了，务必要见楚少爷一面！” 李芸听完她这一番话，无语的嘴角抽了抽：“好、好吧。” 果然如赵琴所说，没过一会儿楚岚就出现在楼上的楼梯口。 “李芸！”他声音激动地喊：“快逮住她别让她跑了！” 边命令身边下人的同时，他忙不迭下楼梯朝这边跑过来。 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的李芸：“……”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等楚岚站到她面前时，还仔细地打量她一番生怕她是假的，等彻底确认了是本人，他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你了。” “瑾之那个浑蛋！劝我帮你卖货，结果货卖完了我要找你的时候，他死活不帮我找人了！”楚岚说得眼神恨恨地捏紧拳头，好像真的很气周瑾之那么对他。 李芸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周瑾之帮她劝了这小子，他才同意尝试把自己做出来的那批货放到玉香坊的货架上去卖。 李芸念头一转，故作不解地问他：“然后呢？楚公子这么着急找我，可是上次我给你的那批货你不满意？” 楚岚被她问得脸上的愠色僵住。 随即他有些难为情地干笑着，看向李芸说：“没、没有，你那批货没问题。” “哦？”李芸饶有趣味地笑着感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楚公子还说，我的东西一般，不怎么样啊？” 说到最后，她略带嘲讽地模仿楚岚当时的语气。 楚岚一听她这话就急了：“不是的！不是这样！” 少年一激动就抓住了李芸的衣袖，李芸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不好意思地松开她：“抱歉，当时是我因为个人因为对你的偏见，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他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懊悔模样。 李芸静静望着眼前人，他面容清隽，浑身上下都透着少年人的稚气。 说到底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而已。 她叹了声，“算了，谁让我这个人心善呢，就原谅你了。” 她这话一出口，楚岚猛地抬头看着她，眼睛亮了：“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就激动地拉着李芸往书肆里间走。 “楚公子？”李芸疑惑问他。 楚岚边走着又连忙解释：“跟我来，我有事与你相商！” 第三十一章 达成合作 “何事？”李芸在跟着他走的同时，问了声。 楚岚带她跨入后院，走到一处空地后他停了下来。 “我想和李姑娘合作，你将那香水的做法卖给我如何？”他神情殷切地问。 李芸“哦”了一声，看着眼前少年微眯了眯眼：“没想到楚公子对我那香水那么感兴趣啊。” “既然你主动提了，那你开个价吧？”她问。 楚岚本来有些紧张她不答应，接下来李芸的话却让他眼睛亮了：“好！李姑娘愿意就好！” “至于价格，我原出二十两，外加每月给你分红两成。” 听到对方这么爽快还愿意分红，李芸就来劲儿了。 可她表面依旧克制住情绪，蹙着眉淡定说：“才两成？楚公子既然都提合作了，这点儿可不够诚意啊。” “你——” 楚岚脸上闪过一瞬间懊恼。 随即他思忖片刻，一手握拳在掌心砸了一下，干脆道：“那就五成！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这——我觉得还是——”李芸沉吟着不答应。 楚岚：“那四六分总可以了吧？我四你六！” “我负责大部分的成本、生产和销售，你总得让我赚一些吧？” 说到最后，楚岚已经很着急了。 李芸见确实差不多了，这才满意点头：“好，那就四六分。” “太好了！”楚岚语气兴奋。 不过不知道想起什么，楚岚有些难为情地说，“唯一让我为难的就是，我手上没多少闲钱，所以香水配方钱和分红，你现在只能二选一，我只能给你一部分。” “多少？”她问。 楚岚，“配方钱的话，是二十两。” “分红的话，以你先前卖出的那二十瓶，分红恐怕没那么多。” “那你就先把香水配方钱给我吧。”李芸说。 楚岚应声，毫不犹豫把钱掏出来给她了。 同时，他交代对方：“接下来，除了把你制作那香水的配方交给我，我还希望你多生产一些，因为我这里一瓶都没有了，卖完了。” 也是当天他运气好，在周瑾之劝他把李芸的货上架时，他特意标了高价，笃定不会有人买。 谁承想那天就有个出手大方的天香阁女子买了，经此以后，很快其名声在余唐县传开。 他剩下的那些货可谓是物以稀为贵，被炒得每瓶上百两不止。 也因此让他转到一批钱，以便接下来开工坊和招工，生产更多。 只是他需要和李芸亲手生产出来的原产品作对比，以免出现差异，影响口碑。 “这个没问题，我明日就给你送来，和配方制作方式一块给你。”李芸收了钱心情很好，立即就答应了。 自己这段时间没事就在家做，已经屯了不少货，这下彻底不愁卖了，她也惦记着拿过来再敲对方一笔。 毕竟这可是出自她手的原始产品，之后她就不做了。 楚岚早就准备好契券，只把相关数目写上，拿来给李芸签字盖章。 而李芸也没有跟他废话，利落地按了手印与对方签订契约。 楚岚拿起合同，满意点头：“完成了！那就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芸对他笑了笑。 之后二人出了后院。 走到前厅时，赵琴朝李芸迎了过来：“李姑娘，你要的书都给你备好了。” “多谢。”李芸拿过书，问她：“多少钱？” “两壶墨八文，五十张纸三十文，那些书比较贵，平均一百文一本，加起来一共八本，就是九百文。” “九百？”李芸吃了一惊。 这会儿刚去楼上把自己的契券放好心满意足下来的楚岚，听到他二人的对话说了句：“要不这钱我帮李姑娘付？” 说话间楚岚笑眯眯的，落在李芸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精明贪婪。 李芸：“……” “算了，我自己付就好。”她可不想乘着小子的情，不然还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算计她呢。 付了买书和纸墨的钱，李芸和他们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楚岚还在催促提醒她：“别忘了我的货，快点送来。” “我记着呢。”李芸应着，挥手离开。 这次来云杰书坊，该买的她都得买齐了。 要科举，四书五经这些她都得苦读，即便她前世也有学过。 但现在，要用到这些的程度可和前世不一样。 于是，李芸有些费力地扛着那些书和纸墨回去了。 “不是那样的，李芸去读书了，有夫子收她。” 傍晚，李家院子里的青砖瓦房里，传出李宜的声音。 她此话一出，原本你一句我一句嘲弄二房一家的李德善和孙氏两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孙氏脸上的笑僵硬着，不太相信女儿的话：“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那李芸说谎骗你呢～” “是、是啊。”李德善说，“以她李芸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人主动收她为徒呢？” 李宜的声音却很坚定：“是有人收她为徒，我亲眼看到了。” 她这样笃定的态度，让李德善和孙氏二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娘，爹，我回来了～” 外面传来李芸愉悦的声音。 李德善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就看到她这姨侄女将一个重重的背篓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沓纸和墨水，甚至还有书，一本本的书。 “她？她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孙氏的语气不知是惊还是怒，微微颤抖着。 李德善沉默良久后才哼了声，“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钱，即便她拜了师又如何？” 说着她回头看向自己女儿：“你如今已经入了梧桐学院，可不是她随便找个乡野出身的夫子就能相比的。” “我——”李宜张了张嘴，苦笑。 从她生了可能会被对方比下去的心思时，某种程度上就已经是输了。 自己好歹比对方大了六七岁，不该如此与之比较。 很快，李宜重整情绪仰起了头：“母亲放心吧，孩儿定会考取功名，不会让你失望。” 至于李芸，如今沈夫子培养出来那状元可是在京城死于非命。 鬼知道她得罪了何方势力？ 如今李芸拜她为师，到底是搭上了顺风车抱了大腿还是主动断送前程，尚未可知。 第三十二章 老不正经 次日李芸就去余唐县，把最后那批“秋露白”和写好的配方单子给了楚岚。 那也是她第一次去玉香坊。 “没想到，你这店开得还挺气派。”李芸在门口打量一眼，多少被眼前华丽的景象震撼到。 这一会儿功夫，就进来不少少年小哥们，挑选胭脂水粉。 楚岚满脸神气：“那是，我楚家的店在余唐县自然都是数一数二的。” “呵呵，原来如此。”李芸有点看不下去他这副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样子，索性作势告辞。 只是很快她又想到什么，转而对楚岚叮嘱：“你若得空，帮我去和周公子道一声谢。” 毕竟自己做出来这香水能卖得这么好，也是多亏了周瑾之劝楚岚听他的。 楚岚一愣：“用不着通过我跟他道谢，你自己去说就是。”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店铺楼上。 “今日知道你要来，他就提前过来了。”说话间少年挤眉弄眼的，一副坏笑表情。 李芸一阵语塞，随即看向楼上时皱眉叹了声，“不是说了不要频繁联系吗？” 那家伙难道那么快就忘了之前被家人鞭笞的事。 楚岚似乎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对她安慰：“放心吧，周家人虽然对他看得挺严不让他接触你，但他与我来往，他们是不会防备着的。” “那上次在酒楼你们不还是暴露了？” “那是因为——”楚岚被她这么一提想起什么，有些生气：“还不是因为另外几个小子回去之后多话，让家长们互相通气知道了。” 他也长了教训，和那些所谓“朋友”断了联系。 李芸摆摆手：“我知道了。” 她抬眼又看了一眼楼上，想想自己不打算冒险与对方直接见面。 本就对他无意，更不想害他。 “你帮我传话就是了，我先告辞。”李芸最后还是坚持对楚岚说。 楚岚一愣，很意外李芸会这么不愿意见周瑾之。 “哦，那慢走不送。”他目送李芸离开，疑惑低喃，“难道你俩之间出什么问题了？” 不应该啊，若是如此周瑾之那家伙为什么还要帮李芸？ 或者是，就单纯是李芸那浑蛋不识好歹？ 楚岚想到这里，有些生气了。 “喂！”他刚想叫住已经走到街对面的李芸，臭骂她一顿。 这时身后周瑾之的声音响起：“不用管她，让她走吧。” 楚岚到嘴边的话噎住了，回头看向周瑾之时神情不甘：“你也对她太过仁慈！”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把她写的方子给我看看吧。”周瑾之没接话，而是对他突然提道。 楚岚应声，“当然没问题。” 他将李芸给她写的配方递给对方。 周瑾之接过打开纸张后，映入眼帘的是似云似水流畅肆意，洒脱却也十分好看的字迹。 他愕然了一秒，随即唇角带着浅笑看起其中内容。 楚岚凑过来看的时候，也被李芸那字迹惊艳了一下，随即看到上面洋洋洒洒写下的配方，嘴巴越长越大。 “她竟然——还写了那么多蒸馏出其他香水的法子？” “春有桃花、夏有荷花、秋有菊花，冬有梅花、按照她说的蒸馏之法，如法炮制，品种材料虽不一样，但做起来流程应该不难。”周瑾之温声回复他。 楚岚听他这么说，神情都变得兴奋起来：“对！你说得没错，这样的话可以按照季节上架不同味道的香水。” “如今秋季开花的品类还不多，等到了春季、夏季，那可太有得赚了！” “李芸那家伙！还真是有才！”说到最后，他都忍不住对对方有些崇拜了。 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点子呢？ 这还是他花二十两买到的方子，简直太值了！ “别忘了每个月给她分的红利就好。”周瑾之在他飘飘然做梦的时候，冷不丁提醒他。 楚岚神情一僵，随即干笑着应声：“那是，我肯定会记着的。” 这家伙！还真是重色轻友一心只为李芸考虑，都不考虑他做生意多难！ 倒是李芸，以后真是躺着赚钱了。 …… 李芸此后一个多月都没怎么出门。 她的房间里，书本杂乱地堆着，除了常用的那些书之外，还有她写下的一张张纸。 都是之前沈知秋给她布置的任务。 等桌上的最后一张纸被写完，李芸拿起来吹干墨水，同时颇有成就感地欣赏着。 “总算是完成了～”这一个月她可是只要有空就在房间里奋笔疾书。 同时，要给《中庸》写注释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在此期间她可是死了不少脑细胞。 累得就连里无比抠门的蓝氏，都忍不住给她每天煮鸡蛋，还直接杀了好几只煮了让她鸡吃。 只怕她撑不住哪天给自己写傻了。 “爹，今天中午不用给我留饭，我去县城一趟。”李芸背上背篓出了屋子，对蓝氏说。 蓝氏闻言，对她好一番叮嘱才放她离开。 李芸这天也运气好，赶上坐王二妹家的牛车，早早到了县城。 扣扣扣—— 洛水巷，沈知秋的院门被李芸敲响。 “老师，老师你在吗？”半晌没人回应，李芸干脆喊了声。 可惜门里头还是一片安静。 李芸疑惑地咕哝：“难道是不在家？可是这一大早的能去哪儿？” “难道是去春兰阁听曲了？”很快，她心中有了猜测。 又敲了一阵门之后，确定里面真的没人，毕竟沈知秋往日里最嫌她聒噪，就算不想搭理她，但凡她敲门超过一刻钟，对方必来开门。 李芸埋怨着放弃了：“沈知秋那不靠谱的——看来，还是得去春兰阁找人！” 索性，李芸转头出了巷子，朝春兰阁走去。 由于她对那地方不熟，所以一路走一路打听。 由于她一心想找人，甚至都没注意到身后其实一直跟着一人，一路上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 站在传闻中的春兰阁所处的秦楼楚馆门口时，李芸看着眼前装饰得花里胡哨的高楼犹豫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楼上就传出一阵哄笑声。 夹杂着沈知秋情绪高亢的说话声：“哈哈哈燕公子唱得好啊，大家说是不是！” “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老不正经的！”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李芸气得低骂了一声。 而后，她还是抬脚垮进了楼里。 第三十三章 哪来的小孩 楼内一片丝竹声，伴随着人群喧嚷攒动。 楼内的景象让刚进来的李芸愣怔片刻。 很快有人朝李芸迎过来，对她的出现猝不及防：“呦，哪来的小孩？” “你找谁啊？你家大人呢？” 人们一见着李芸一个小孩，都很惊讶。 不知不觉地有人围过来，遮挡着她四处搜寻的视线，语气乐呵地调侃逗弄她。 “哎呦，这小孩长得还挺好看，白白净净的～” “是啊是啊，到底是谁家孩子——” 混乱间，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李芸闻到不同的胭脂水粉味道，脸还被人捏了几下。 她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我来找沈夫子，麻烦让一让。” “老师你在楼上吗？” 说着，她费力挤开人群，试图摆脱这些人。 而其中一手持折扇的女人，因为她的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是沈知秋吧？你叫她老师？还真是招笑！” “是啊哈哈哈，姓沈的，你“徒弟”来了！ 有人调笑着，推她上楼。 李芸就在一片哄笑声中，来了二楼。 楼上只比楼下更热闹，许多探究的目光落在李芸身上。 李芸则迅速锁定了自己要找的人，只见沈知秋正坐在左边一处画着绿色翠竹的精致屏风后面。 还挡着脸，似乎不想让李芸认出她来。 “沈夫子！”李芸却一眼认出对方，穿过围观人群朝她走去。 沈知秋见状，也露出一双愠怒眼神看着她：“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哎呀，沈夫子你怎么能对你徒弟这么说话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收了徒就好好教，整天泡在花楼里不是耽误人家？” “呵呵，能拜她为师的估计没什么眼光，也不是个聪明的。” “你连梧桐书院都拒绝了，到底谁还有勇气找你拜师啊。” 伴随着那些嘲弄的声音在这层楼偌大的空间里回响，不少人用好奇的目光在李芸和沈知秋之间来回打量。 李芸被他们的目光盯着，硬着头皮朝沈知秋走过去。 走到她面前后，她将自己背篓里的一沓子整理好的纸拿了出来，递到沈知秋面前：“老师，上次你让我写的《中庸》的注释，我写完了。” 沈知秋只是静静看着她，半晌没动。 李芸不敢抬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觉得酸了。 期间因为对方不说话也让她紧张，怀疑自己是不是主动来春兰阁找她的这一举动，让她恼怒了。 先前自己想尽办法努力达到沈知秋的要求。 要真是因此，对方连看都不看就要当众拒绝她了，那可真是打击人。 “《中庸》的注释？她看起来才七八岁吧？你竟然让她写这个？” “不愧是沈夫子啊，收徒要求真高。” “她真的写出来了？” “小小年纪在这儿吹牛吧？怪不得沈知秋是这反应呢？恐怕是一眼看出来她在撒谎。” 周围的围观者里，有人惊讶地质疑着。 即便不相信李芸的话，却还是盯着她手里的那一沓纸，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就在李芸举着的手臂快坚持不住，要放下的时候，她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嗖”的一下，那一沓纸被她夺了过去。 “我看看啊——”沈知秋回去继续坐在椅子上，咕哝着语气漫不经心地读起上面的内容。 “嗯，你对‘天命’、‘道’的理解颇有意思。” “对其原文的读解也算独道，只是关于‘择乎中庸，得一善’这里，你并不认为他真的得到了吗？” “可惜——”说到这里她表情浮现一抹遗憾。 与此同时，距离他不远的几个人也偷摸靠近她身边，听着她这话，更是好奇地凑过来跟她一起看起来。 几个人第一眼虽来不及看具体内容，却立刻纷纷发出惊叹和倒吸冷气声： “沈知秋你在挑什么啊？你看这字？她竟然写得这样一手好字。” “是啊，光看这字就不一般。” “而且看样子是写了一整本《中庸》的注释读解，小小年纪能有此毅力，不容易啊——” 沈知秋听到这话则被逗笑，“是吗？” 也不知是不认可他们，还是不认可她。 李芸觉得应该是后者。 “老师有什么批评，尽管说就是。”李芸耐不住性子问她。 也想知道沈知秋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会不会因此而彻底拒绝收她为徒。 不过如果是理念、原则方面不同，李芸也不打算勉强。 只是觉得浪费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可惜。 沈知秋的声音在她面前平和地响起：“你否认了颜回在选择中庸之道后，得到了好处，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否定了中庸之道的益处本身。” “这样的观点，十分大胆，倒不像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 “老师难道是怀疑，这不是我写的？”李芸直接问。 本来许多人还没听懂沈知秋的话，而李芸这一问就让不少人都低声议论起来。 甚至不少人在看李芸时，神情流露出鄙夷。 “老沈的判断哪有出错的时候呢？怪不得最开始她对这娃娃态度那样不好。”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小娃娃还真是不配拜其为师。” “好歹沈知秋可是曾经的状元之师啊……” 那些传入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难听，李芸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股烦躁暴怒的情绪。 自己虽然因为生在现代，确实多了些对这些内容的更新颖、复杂的理解，也从不少前人身上学习，受过启发。 但沈知秋将任务交给她的时候，她也是有认真去完成的，因此并不甘心被人如此非议。 接着，一直坐在椅子上沈知秋突然开口，不耐烦的打断那些人的话：“你们都放什么屁呢？谁说我怀疑她？” 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的那群人的为首者，此时一脸懵：“额，这不是你徒弟自己说的吗？” “你？”沈知秋看向李芸，“谁让你那么理解的？” “我、咳咳——难道不是吗？”李芸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可能是因为对方提了她年纪，让李芸下意识防备，误会了对方。 说到底正常情况下自己这年纪，确实不该做出这些理解，这也是她唯一“作弊”的地方了。 此时沈知秋突然站起来，走到李芸面前拍了她肩膀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并不怀疑你，我只是觉得，你如此费尽心思要拜我为师，是想走仕途吧？” 第三十四章 春兰阁拜师 不等李芸回答，沈知秋就继续说：“我非但不怀疑你，还很欣赏你独道的观点。” “只是我对你说实话，你对《中庸》的看法，与如今的庙堂之上那些人的可是完全不同。” “若你执意如此，便是让我教你，也无用。” 她这些话说得李芸微微瞪大双眼。 随即，在众人窥探的视线和好奇的议论声中，李芸突然放大声音说：“多谢老师指点，弟子定谨遵教诲！” 说着，她突然跪下“咚咚”给沈知秋磕了几个头。 “你——”沈知秋脸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小孩竟然会如此执着。 这时李芸的声音放低了不少，对沈知秋说：“我既拜你为师，必然要对你以诚相待，这才会写下那些注释、读解。” “等日后到了朝中，我并不会以此示人。” 她并不是那种直愣愣的愤世嫉俗的蠢人，上来就嚷嚷着世道不公，扬言要将其改变。 自己的观点、立场，在自己获得权力之前，自然是要藏一藏的。 只是对沈知秋她不能如此，因为以后与对方相处，她还是要以真心换真心。 沈知秋听了她这话愕然一秒。 随即她“哈哈”笑起来，神情了然中带着肆意：“甚好、甚好，既然如此你这学生我就收下了！” “太好了！谢谢老师！”李芸高兴抬头。 眼前就已经摆着一个盘子，上面摆着一杯拜师茶。 一个身着紫衣，长相清丽的男子端着盘子，用极其好听得如清泉般的嗓音对她笑着说：“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师傅奉茶。” 鼻息间传来一阵清新的野菊花凝露香水味道，十分熟悉。 李芸眼珠子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沈知秋，露出一抹恍然表情：“多谢师父。” 她接过茶，对他笑了笑。 男子神情愕然，端盘子的手绷紧。 周围更是在安静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哄笑：“哈哈哈，听到没严容，这小孩儿叫你师父呢。” “连人小孩都看出来了，沈知秋你也天天来这春兰阁，不知道你俩一天到晚矜持什么。” “就是啊，沈知秋，早点把人赎回去算了！” “咳咳！”沈知秋突然面色不是很高兴的清了清嗓子。 严容的神情里多了一丝羞赧和愧疚，眼神时不时瞥向坐上的人。 李芸也瞅着众人安静不少，在看向她时的目光也少了鄙夷，反而多了不少揶揄玩笑和欣赏。 她抬脚朝沈知秋一步步走去，将那杯茶奉上：“老师，请。” “嗯。”沈知秋面色严肃地接过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若无其他事，先回去吧，改日你再上门找我。” “是。”李芸敏锐地察觉出这会儿沈知秋情绪又不好了。 不过她已经答应收自己为徒，便反悔不得。 她这就打算离开了。 “等等！这些东西你拿回去！” 沈知秋在身旁那些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细看她写的那些读解内容时，手上动作很快地将其收起，递给了李芸。 本来因为紧张差点忘了这事的李芸，顿时心下一暖。 自己说了不会暴露这些，对方就记在心上了。 说明她还是在意自己这个学生的。 李芸勾唇一笑：“多谢老师。” 接过那一沓子纸，她这才和对方行礼告辞，下楼离开春兰阁。 一路上不少长相清隽却涂脂抹粉的男子，对她招手拉拽，一个个都对她饶有趣味。 毕竟，这可是沈夫子自状元女郎出事几年之后，第一次当众收下的学生。 李芸穿过那些喧闹的人群，到了楼下出了门。 站在门外街道的瞬间，李芸才闭上眼缓缓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气。 这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是等她再睁眼时，就看到更可怕的一幕。 竟然是李宜站在她面前，指责她：“李芸！你竟然真的进了春兰阁！” “你？”李芸扫了她一眼，微微挑眉。 李宜嗤笑：“怎么？很惊讶自己被我抓到了吧？” “你等着看我怎么把今天看到你入了春兰阁这事告诉姥和爷，还有你娘他们，看他们知道后怎么教训你！” 说话间李宜神情得意，已经在想象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了。 “亏得二姨和二姨夫每天辛苦，还以为真能指望你读书考取功名呢。” “谁知道你拿了钱来这种地方——” “李宜。”李芸有些听不下去地打断对方，“你在了解事情真相之前，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给我泼脏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烦这个便宜表姐了，简直就是故意总给她添堵！ “我——”李宜不甘心，还打算继续骂她。 李芸却根据她的反应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又一次叫住对方：“你等等！” 李宜蹙眉：“你还想狡辩什么？” 下一秒，李芸朝她凑了过来，鼻尖在她身上嗅了嗅。 “干什么？”李宜嫌弃地退开一步。 李芸此时突然看着她表情了然地笑：“哦，原来如此啊～” “原来什么？你到底在废话什么？”李宜虽然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可被她笃定的神情给弄慌了。 她连忙拉着李芸的手，说：“跟我回去吧！我要当着姥和爷的面把你做的荒唐事告诉他们！” “你确定要和他们说咱们俩所做的事吗？”李芸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洞穿一切地看着她问。 李宜一愣，回头问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咱俩？” 同时，她眼里闪过一抹躲闪。 李芸则轻笑：“我刚刚——在你身上闻到了春兰阁里的公子们身上的脂粉香味哎。” “你敢跟我说你没进去？” 她咋说对方反应咋那么大，原来是刚刚跟着她偷偷溜进去，目睹沈知秋收她为徒那一幕后破防了啊。 “我、你胡说！”李宜急得语无伦次起来。 李芸则微微挑眉：“是吗？真是我胡说？” 说着，她抬起手，将手里捏着的一缕细软的青丝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他们两人的头发都不长，且极为粗糙，远没有她手里的这一撮保养得这么光滑柔顺。 这正是她趁着接近李宜的那一刻，从她肩膀发现并拿下来的。 “你！”李宜见状，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李芸抬头看了看天，继续说：“再说了，现在应是下午上课的时候吧，你竟然出现在春兰阁附近。” “要知道这里距离梧桐学院可隔得挺远，你确定要让家里人都知道你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吗？” 第三十五章 陈玉棠 说到最后李芸微微蹙眉，像是在为他发愁一般哀叹。 “李芸！”李宜被她这话刺激的脸色一阵更加难看。 她憋了半天，最后泄了气：“你最好别把这事说出去！我警告你！” 李芸微微勾唇：“只要你不说，我就不说。” 她这么说李宜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之后，她转身急忙地离开。 因为经李芸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上课要迟到了。 李芸站在原地，看着她跑得火急火燎无比狼狈的样子，摇头嗤笑。 沈知秋这边她已经搞定了，李芸转身去了琼玉巷附近。 除了之前李德善在那里买房之外，也是陈府所在处。 最近李德善对她的监视越来越密，让李芸烦不胜烦，想着此前忽悠薛蔚的那些话，应该是作用不大了。 索性她要去一趟陈府。 陈府坐落的位置距离琼玉巷不远，就在巷子尽头拐角之后的街边另一座府邸。 不算华丽且风格低调，却也到底是县令府。 朱红大门很是威严，李芸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门房就将门打开一条缝，在看到她的瞬间满脸惊奇：“小姐回来了！是小姐回来了！” 她连忙激动地喊着。 很快隔着门李芸都听到里面传出热闹的声音。 李芸一阵尴尬扶额：“额，现在就不要叫我小姐了。” 她早已不是陈府的千金小姐。 “小姐这是什么话？咱们这些下人都是看着小姐长大的！” 说着，门房已经为李芸打开了门。 她旁边另一个闻讯赶来的女子也说：“是啊小姐，难不成小姐回老家几个月，就和我们生分了不成？” 李芸跨门进入府邸，面对这些人的热情很是无措。 没想到原主在陈家竟然还挺受欢迎。 不过也是，原剧情里她之后和陈家彻底断了情分，多半是她做的事越来越过分导致的。 大概是因为由奢入俭难让她性情大变，在此之前她还是个挺讨喜的人。 “小姐？”也许是见李芸一直不说话，那门房有些担忧问了声。 李芸这才看向她客气说：“陈县令在吗？我要见她。” 她此话一出，惹得面前两下人神情复杂而难过：“小姐到底是和陈家生分了——” “愣着做什么？快去通报家主，告诉她小姐回来了！” 打发那人离开，另一人对李芸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家主正在书房呢。” “我知道了，多谢。” 之后李芸跨下台阶，绕过影壁穿过前厅走廊，她直径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按照原主记忆一路过去，倒也顺利。 等李芸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显然已经通报了她的到来，很快她就被请进去了。 书房的空间挺大，里面错落有致地摆着不少书籍，不少书明显是被人从架子上拿下来没来得及放上去，只是堆在地上，显得略微杂乱。 也因此，遮挡了李芸不少视线，以至于李芸进去后第一眼没看到人。 扭头看向桌案那边的时候，发现那里也是空的。 “哦，你来了。” 正在李芸迷茫之际，身侧一处架子后面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等李芸朝那边看过去时，正好和女子目光撞上，那人一身青色长袍，满头青丝被一根玉簪简单地别在脑后，面容清秀却也端庄。 此人正是原主的养母，陈玉棠。 她那清透的目光只扫了李芸一眼，又落回手里那本书上。 边看书的同时，边继续说着：“我原本还好奇，你回了李家能待多久才来找我，没想到你还挺有毅力。” “呵呵，是吗？”李芸挠了挠头。 换做原主，确实坚持不到两个月就哭着要回陈家了。 可她不是对方，本来因为薛蔚的事应该早点来的，可因为她最近太忙，反而拖到现在。 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李芸干脆将之前两次遇到薛蔚，以及薛蔚想通过李家她大姨那边操纵自己对付陈家的事，和对方说了。 陈玉棠听着她的那些话，默默放下了手中的书。 在李芸说完后，她已经坐在了桌案前，单手捏着眉心感慨：“看来——咱们陈家确实被霍氏牵连了，该来的还是躲不了。” 李芸略有些惊讶，陈玉棠想也不想就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 随即又被她那一句“咱们”感动到，意识到对方还是把自己这个养女当自家人的。 “你有什么想法？”陈玉棠突然抬头问李芸。 李芸反问，“霍氏一族不是在一年前就获罪伏法了吗？” 她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单纯不解，也是想让陈玉棠多说些，从而知道她的想法以及更多信息。 因为原著里，对陈家最初为何被霍氏牵连，交代的信息很笼统。 再加上李芸当时是为了缓解压力看的，过程一目十行，对剧情也记得不清楚了。 只是她这一问，却把陈玉棠给逗笑了。 “你这小滑头，是在试探我对霍氏的态度？”陈玉棠说着，也不等李芸回答，声音就继续在书房里响起。 “放心吧，霍氏出事的大前年，我就已经举家到余唐县任职了，和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牵连。” “要说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我在他们获罪当时，为他们上奏说情过。” “陈大人你——”李芸闻言，忍不住开口。 只是她还没说什么，陈玉棠就看着她蹙眉：“你叫我什么？” “我——” “是不是因为薛蔚此举，让你生了和我陈家划清界限的心思？” “我没有！”李芸连忙说：“若是我真有此心思，当时就听薛蔚的话。” “如今来你这里，也不是来和你说这些，而是为了——” 陈玉棠轻笑，“为了收集罪证对付我了吧？” “我其实挺意外，你没有这么做。”她说着，看着李芸的眼神略带深意。 以这孩子如今的处境，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毅力，她还是清楚的。 “哈哈哈，不愧是我陈玉棠养出来的孩子！”她突然说到高兴处，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小少年，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芸因着她手上力道疼得皱眉，同时也有些无语。 她还有心情在这儿乐呵，于是蹙着眉开口，“陈大——” “嗯？”对方又拧着眉作势不满了。 第三十六章 嫌火药味不够浓 李芸连忙改口，“母亲。” 陈玉棠这才勾唇满意的笑了，“这才乖嘛，不过是回了李家而已，没了血缘又如何？” “你照样是我陈玉棠养出来的小崽子！” “呵呵，是。”李芸僵硬的笑着应声。 心中也在感慨，对方说得没错，到底还有六七年的亲情羁绊在。 不过很快她的思绪就又转回来，执着地提醒对方，“母亲你得小心了。” “即便先前我跟薛蔚提了父亲娘家背景，糊弄住了薛蔚，可她已经盯上陈家，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的。” 陈玉棠面上的笑容淡去，严肃了不少：“我知道了。” “这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管，若薛蔚再为难你，你来找我就是。” 见她一副不容置疑样子，李芸索性颔首应下了。 之后她告别陈玉棠。 陈府院子里，何氏一路跑过来。 因为知道李芸来了，整个人十分急切匆忙，在看到李芸身影的瞬间，远远叫住出了书房要离开的她。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何父语气责怪着。 下一秒李芸手里却多了一堆她拿都拿不下的衣物吃食。 “这些点心都是平日里你爱吃的，几个月不吃馋了吧？” “还有这几件衣服，都是我这俩月亲手给你做的，尺寸稍微大了些，可你是小孩长得快，很快穿着就合身了。” 说着话，何氏还在用手测量李芸身高，思忖着要在给她多做几件冬衣。 毕竟以李家的条件，到时候未必能给孩子买像样的保暖衣物。 越是这样想着，何氏的眼睛都有些红了，心疼这孩子几个月在李家吃苦。 “够了够了，父亲你不用如此辛苦。”李芸心情复杂地劝他。 何氏因为她那一声父亲愣了下，随即猛然将她抱住：“乖孩子！竟然还认我们，真是个好孩子——” 他语气里多了一丝激动的哭腔。 李芸无奈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他。 同时想到什么，对何氏歉意地说了自己先前在薛蔚面前拿他娘家挡枪的事。 “当时为了让薛蔚暂缓对陈家出手我才如此说了。” “事后想想其实还是不妥，我——” 这时何氏打断她：“没关系的，没关系……为父知晓你是为了帮我们。” 这会儿何氏才松开她。 李芸见他并不介意，稍稍松了口气。 和何氏又聊了几句后才告辞，穿过前厅去往大门出口处。 谁承想刚走到这里就撞见一熟悉面孔，是陈楚。 这小孩与李芸一般大，上次出现在李芸记忆中，还是一副瘦弱怯懦之态。 此次撞见李芸，她眼里先是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又是鄙夷的哼了声：“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那少年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敌意防备。 李芸苦笑，也难怪对方如此。 原主到底是占了她七年的本该属于她的幸福人生。 她在乡下受大房磋磨吃了那七年的苦，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想到这，李芸并不打算和对方计较，干脆绕过她打算离开。 然而等她走过陈楚身边的时候，对方声音微冷的警告她：“你别忘了如今自己出身李家，这里已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了。” 李芸因为她的话表情愕然。 只是不等她说什么，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陈玉棠的声音： “楚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陈楚脸上的表情僵住，神情紧张：“没、没什么，娘。” 说着，她悄悄扯了下李芸的衣袖，眼神试图威胁她，却也难免露出一抹恐惧。 显然并不相信，李芸会出言维护她。 然而下一秒，就见着李芸转身对陈玉棠语气平和地承认说：“是啊，陈楚只是在问我关于课堂上的学问。” “是吗？”陈玉棠这会儿已经跑过来，微微喘着气。 她在李芸离开书房之后才突然想起，这会儿正好陈楚下学回来。 于是紧赶慢赶跑过来，却还是来不及阻止这俩小孩撞见彼此，她有些懊恼。 “你在问李芸什么？”陈玉棠问陈楚，显然不相信李芸刚才的那一番说词。 陈楚讷讷着，答不上来。 李芸干脆回：“是关于《中庸》读解方面的。” 自己最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耗在这上面，满脑子都是相关内容，所以下意识如此回答。 答完后又有些后悔，因为意识到陈玉棠应该了解陈楚的读书进度如何，陈楚原来在乡下，启蒙晚。 因此以她现在的阶段，很可能她并没有学到这些。 陈楚此时也眼神颇为复杂地瞪着李芸，似乎也有些生气她这么说。 “原来如此。”陈玉棠的视线在两个小孩身上来回扫了扫。 随即她那双眼睛落在李芸身上时很是深沉。 “她在说谎！我才不需要她帮忙读解！”陈楚这会儿忍不住了，干脆低声吼着说。 陈玉棠又看向她，微微蹙眉。 陈楚也因此生气紧张起来，握紧了拳头。 “好吧，我知道了。”陈玉棠低叹了声，突然提到：“正好我最近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女师很适合教你们。” “不如——你俩一同去拜师吧。” “什么？” “为什么？” 李芸和陈楚俩人不约而同发出惊讶疑问声。 陈玉棠一愣，随即因为这俩小孩莫名其妙的默契笑了笑，“因为我觉得，你俩都挺需要师者引导，才能学得更好不是吗？” “陈楚，你一定不想输给李芸吧？她都学到《中庸》了呢？” “李芸，如今陈楚到了陈府府里的书房她随时可以用，上的学院也是极好的上等书院，你若不抓紧时间她很快会超过你的哦？” 她一人一句，干脆在他俩之间挑拨离间起来。 陈楚：“……” 李芸：“……” 有这么当家长的吗？生怕她俩之间的火药味不够浓！ 陈玉棠本来就有给他们找夫子辅导他们的打算，如今见他们之间有矛盾，干脆想利用这一点，让他们把互相较劲儿的那股力气用在读书上。 谁知道俩孩子这会儿都不说话，她有些慌了。 只担心自己这办法不管用，于是清了清嗓子打算继续给他们打鸡血：“那什么，李芸你——” “我不需要。”李芸突然开口。 陈玉棠到嘴边的话噎住，问她，“你不需要什么？” 第三十七章 你怎么敢 “我不需要你给我找夫子。”李芸干脆说。 她此话一出，陈玉棠还没说什么，陈楚就恼了。 她瞪着李芸说，“什么叫你不需要？你难道是觉得自己即便没有女师也能比我强？” “额。”虽然她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小孩的态度实在让她不爽。 李芸难得升起一股恶趣味，干脆对上她那双不服气的眸子说，“是啊，还是说你没听到母亲刚才说的话？” “你！我、你怎么敢叫她母亲，你——”陈楚朝她冲过来。 李芸退后一步挑眉，眼瞅着这小孩被她气得语无伦次了。 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够了够了！”陈玉棠在两个小孩打起来之前，及时地挡在他们之间，“陈楚！她只是逗你呢。” “还有你！李芸！”陈玉棠又扭头看向李芸，面带愠色。 李芸这才收起脸上的笑， 糟糕，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陈玉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明日辰时来见我，我带你和陈楚一块去拜师。” “可是——” “别可是了，你明日要是不来，以后都别来了。”陈玉棠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正色警告。 李芸抿了抿唇，还是应下，“好吧。” 她察觉到陈玉棠这会儿在发火的边缘，也明白这是对方的好意。 索性就打算明日再过来和她解释清楚，拒绝她是因为自己已经拜过师的原因吧。 “你现在可以走了。”陈玉棠板着脸说。 李芸垂首应声，这才告辞。 “娘，你为什么要让她——” 她离开的时候，身后陈楚不情愿的抱怨声响起。 显然对方比她更不想一块去拜师。 李芸耸了耸肩，反而不操心这事了，早晚陈玉棠会明白，以陈楚对她的敌意，她俩是绝对合不来的。 次日辰时，等李芸出现在陈府门口的那一刻，就被管家不由分说地拉上马车。 “喂！”李芸刚要说什么。 下一秒管家催促马夫：“快点！家主叫你们别迟到了！” “我母亲她人呢？”李芸从车窗探出脑袋问管家陈福。 陈福一愣，随即揶揄笑着，“小姐都多大人了，不需要家主陪着。” “我——”她哪需要别人陪，她只是不想被拉去拜师！ 管家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好了小姐，你不用担心，家主已经和夫子那边约定好了，你们放心去吧。” 此时马车已经出发，管家的声音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李芸眼见是没法子了，才无奈地收回脑袋坐在马车里。 只是刚扭头就注意到了对面那道毫不掩饰的厌恶视线，她周身一僵，随即还是主动打招呼：“早啊，陈楚。” 陈楚冷着脸哼了声，转过头看着窗外不理她。 李芸也不想就这么尴尬地和她待在这个空间里，可没办法，只好主动找话：“你还在生气啊，昨天是我说得过分了，不好意思。” “什么？”陈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回头将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那个表面看起来总是乖巧讨喜，实则私下里总对她恶言恶语的李芸，竟然会主动和她道歉？ 一时间她仿佛见了什么稀奇事。 李芸被她那带着敌意的防备眸子盯着，有些不适：“好了，你就说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吧？” 她一副无辜模样请求着。 陈楚看了她半晌，语气更冷了：“谁吃你这一套，你少假惺惺了！” “听娘说那夫子对学生极其挑剔，等会儿我是不会对你留情面的，你就等着吃闭门羹，被我比下去吧。” 李芸被噎住，也回过味来，原来对方一心惦记着这个。 之后她耸了耸肩，并不打算和她争，干脆也不说话了。 之后马车里十分安静，时间仿佛都过得更慢了。 好在目的地还是到达，车夫勒马将马车停下了，陈楚显然一刻都不想和她多待，立即跳下了马车。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丢下这句话，她主动去敲门了。 马车里的李芸听着她脚步声走远，这才探出脑袋。 只是下一秒，她就发出错愕声音：“竟然是这里？” 她怎么说这一路上周边的环境越来越熟悉呢？竟然是洛水巷，是沈夫子的居所处？ 难道陈楚的拜访的夫子是—— 扣扣扣—— “沈夫子，学生陈楚前来拜见。” 伴随着敲门声，陈楚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在前面的巷子里响起。 李芸扶额，多少有些不忍心看了。 自己当初拜沈夫子为师的过程有多艰辛，如今还记忆犹新。 她不认为以陈楚如今的心性，能坚持走过那一遭折磨。 索性李芸转身，打算离开。 “小姐打算去哪？” 没成想李芸才走几步，马车旁的马夫就喊了她一声。 同时，她身旁出现一个身形颇为魁梧的女子，俩人站在那里即便没动，也颇具威压。 “额。”李芸的脚步僵住。 马夫说：“家主交代了，小姐必须和陈小姐一块儿去拜师，不得借故离开。” 李芸：“……” “好吧。” 她刚找好的借口也被堵回去了。 接下来只好朝着那巷子里走进去，来到沈夫子家门口。 沈知秋的门还关着，陈楚则站在门口。 在听到李芸的脚步声之后，陈楚回头瞥了她一眼。 随即她语气不悦：“看什么？难道你以为换自己就能把门叫开了？” “这有什么难。”李芸耸了耸肩，干脆走过来。 陈楚嫌弃的旁边推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李芸面对她的目光，流露出一抹怜悯。 陈楚蹙眉，对她这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别浪费时间！”她抬了抬下巴催促她。 李芸清了清嗓子，直接喊了声：“老师，是我来了。” 陈楚一惊，“你个蠢货！乱叫什么？” 本来她就紧张，被李芸这么一喊瞬间以为她故意捣乱，于是骂了声。 同时也担心，沈夫子会彻底生气不见他们了。 只是下一秒，那寂静的仿佛没人的院子里面传出女子悠悠的声音：“进来吧，门没关。” 她终于应了。 “好嘞！”李芸笑着，直接推门进去了。 陈楚不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且对她这大胆的举动十分慌张：“你！你怎么——”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就没声了，眼瞅着李芸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学生叨扰了。”眼瞅着李芸已经朝沈夫子那边走去，陈楚不甘其后，打算跟着进院子。 然而沈夫子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谁让你进来的？” 第三十八章 彩头 陈楚跨出去的那只脚僵住，瞳孔微微放大。 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没听懂吗？我没允许你进我的院子。”沈知秋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其中却也透着一股淡漠残忍。 陈楚彻底被定在原地，脸上浮现一抹苍白之色，似乎很受打击。 原来她真的没想错，沈夫子应允李芸进去不等于应允她，而李芸那声“老师”也没喊错，她已经是沈夫子的学生了。 李芸看着眼前的陈楚，心情也有些唏嘘。 眼瞅着原本脾气跟炮仗似的小孩如此受挫的模样，多少有些不忍。 要换做自己这么大的时候遇到这样出身未捷身先死，还没开始就整个被否定的事，心理上恐怕也很难承受。 李芸清了清嗓子，打算提醒对方耐性一点下次再来。 毕竟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吃了闭门羹的。 “你笑什么？” 随即，陈楚的声音在院子里突兀地响起。 李芸一愣：“什么？” “少装了！”陈楚的声音愈发愤怒：“我刚才看到你在笑！你就是在幸灾乐祸！” “我不是——”李芸无语。 奈何陈楚似乎认定了这一点，她瞪着李芸表情十分屈辱：“是你和母亲提议让我跟你来这里拜师的吧？即便你早就知道沈夫子已经收了你，不会再收我了！” 李芸，“我没有——” “还说没有？看着我被羞辱你很开心吧！” 李芸，“……” 虽然不得不承认眼瞅着这小炮仗吃瘪，她确实挺开心，但有一说一，自己没想做她说的那些事。 也不对，一开始她找沈夫子，确实是因为清楚原著里她是女主也就是陈楚的夫子，奔着抢她金手指去的。 可一见到陈楚时，她就有些不忍心了。 她确实挺惨，也确实无辜。 于是李芸抱有一丝希望，毕竟原著里女主拜师时间没这么早，而且她可是被沈夫子主动发掘，强行收徒的。 也就是说陈楚还有机会。 只是后来察觉到陈楚竟然要主动拜师，还是主动来这里，李芸很惊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朝着和原著不同的方向发展了。 难道这都是因为自己的横插一手才被改变了？ “你说话啊！难道我说错了？”陈楚盯着她不依不饶起来。 李芸回过神，正想说什么，身旁的沈知秋突然开口了，“吵死了！” 说着，她看向李芸，“愣着做什么？帮我送客！” “哦……知道了。”李芸闻言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孩，神情强硬了许多。 说到底，事情已经这样了，沈知秋如果不愿意收她，自己也没办法改变。 陈楚在李芸朝她走过来时，握紧拳头说：“不用你赶我走！我自己会走！” “不就是一个夫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拜了！”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李芸站在门口目睹对方朝巷子外面走去，神情惋惜。 看样子，陈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这人你认识？” 见李芸在门口久久站着，沈知秋视线斜过来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嗯。”李芸对此并不否认：“想来老师定然知道，我来自李家，菏泽村的李家。” “不知道。”沈知秋一点没留情面地说。 李芸接下来的话因此噎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说：“好吧，是学生自以为是了。” “刚才那人姓陈名楚，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是陈家千金，当年与我被抱错导致身份调换，以至于——” “好了我知道了。”沈知秋丝毫不耐烦听她再说下去。 她对李芸招了招手：“你既然来了，那去搬张椅子过来坐下，从今天开始为师为你传业解惑。” 李芸挠了挠头，应声。 想来对方在她提陈家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并且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一点都不像在这事上面浪费时间。 索性李芸也不多说了，去搬张椅子过来在院子里坐着。 院子里的摆设简陋，李芸就在这里读书，研究学问。 接下来几天皆是如此。 至于陈楚那边的情况，因为沈知秋给她布置了太多学业，以至于她根本没空去关注对方。 直到三天后的早上，李芸在去洛水巷的路上时，遇到了那熟悉的陈家马车。 “喂！废物！”马车里响起陈楚嘲讽的声音。 李芸顿住脚步扭头看过去，“呦，被沈夫子拒之门外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废物了？” “你——”陈楚被噎了一下，随即继续呛声：“你别以为拜了那人为师有用，你照样比不过我！” “再说了，我现如今已经有了比沈知秋更好的老师，而你……” “行了，陈楚。”马车里又另一道声音，阻止了陈楚继续说下去。 随即，陈玉棠探出头来，若无其事地和李芸打招呼：“那日陈楚回去已经把事情经过和我说了，你既然已经有了夫子，那就在她那里好好学下去就是。” “是，多谢母亲教诲。”陈玉棠没有因为那天的事责怪她，让李芸松了口气。 随即她想到陈楚刚才的话，索性直接问陈玉棠，“陈楚拜了谁为师？” 陈玉棠闻言轻笑，“我还以为你会不在意呢，不过也好，看来你真的没有因为回了李家而荒废自己。” 而且好像——她还因此受到激励，比之前更有上进心了。 从她主动拜沈夫子为师就能看出来。 “我拜了顾若离为师，怎么样？怕了吧？”趁着陈玉棠还在感慨，陈楚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直接回答了李芸的问题。 本以为李芸会因此大惊失色。 结果李芸只是平静的“哦”了一声，“那恭喜你了。” 顾若离啊，那人的水平确实不差，是曾和沈知秋齐头并进的文人中的大能。 只是行事颇为低调，所以整个人相比沈知秋鲜为人知。 不过这俩人可是死对头。 原著里女主陈楚拜了沈知秋为师，而顾若离在后续剧情里被京中三皇女亲自请回朝中，得了权之后，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就因为陈楚师从沈知秋。 “废物！你看什么看？”注意到李芸此时看向她时极为复杂的眼神，陈楚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骂了她一句。 她只觉得对方那眼神是对她鄙夷不屑。 又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沈知秋院中受辱的情景，她盯着李芸的眼神更冷了：“你等着吧，有了顾夫子，我日后定然会比你更强！” “哦？你这是在向我挑战？”李芸挑眉。 陈楚并不否认：“那当然！咱们第一次比拼，就在明年的考场上吧？” “好啊。”李芸应下了，“那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得应允我一件事。” “什么？”陈楚面露不解。 李芸，“既然是要比拼，总得来点彩头激励一下吧？” 陈楚闻言了然，眼神鄙夷，“呵呵，你果然天生是个出身乡野的下贱之人！” 这个李芸，竟然趁机图利益好处？看来果真是这几个月在乡下吃苦穷怕了！ “楚儿！”马车里，陈玉棠愠怒的声音响起，斥责她过分了。 陈楚回头对她道了声歉，随即又看向李芸，“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奖励？” 第三十九章 约定 “你靠近点。”李芸朝她招手。 陈楚一脸莫名，却还是把身子往外探离她更近了。 这时李芸则在她耳边说：“如果你输掉的话，就和周瑾之解除婚约。” “嗯？”陈楚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岔了。 李芸竟然不是为自己谋财，而是为了—— 随即她脸上出现一抹戏谑笑意：“看不出来你这么蠢，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男人！” “别废话！你到底答不答应？”李芸坚定地打断她说。 陈楚这才收起笑，“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随你好了。” 她也不在乎地说：“反正到最后，你也不可能赢我的。” “到时候你输了，那我要你永不再入考场科举，你可答应？” “好。”李芸想也不想应了。 陈楚轻笑：“很好。” 她将身子转回了马车，旁边陈玉棠神情复杂地看了她片刻。 随即她扭头问李芸：“你确定要如此？” “母亲，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李芸平静地说。 陈玉棠被噎了下，随即叹了声：“好吧，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我也不插手了。” “你回去之后，好好学就是。” 李芸微微颔首应声，之后目送他们离开了。 之后没别的事，李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沈知秋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在教学方面一点水分都没有。 每次李芸去上课都收获颇丰。 时间就这样不停地流逝，期间李芸的学习进度很快，除了最基础的三千百之外，正常来说不属于她这个阶段该读的《大学》《中庸》，也跟着沈知秋学了不少。 她的见解和思维方式都极其独道，甚至是有趣的。 李芸跟着她每天上课，一点都不觉得枯燥无聊。 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地被白雪覆盖。 清晨的洛水巷十分安静，李芸冒雪前来。 吱呀—— 门被她打开了，小院里厨房的烟囱里冒着烟。 里面的人好像在做饭，这会儿传出声音来：“都说了年下了不用过来，就算你来我也没空看你写的经义。” “哪有？我自然知道老师忙。”李芸朝厨房走去，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放在厨房灶台上。 “喏，老师你过来看看。” “什么？”沈知秋问着，已经好奇地拿着锅铲走过来了。 探头一看，篓子里装着的是几个红薯和花生、一袋粟米。 “何必背这些过来。”沈知秋有些意外。 李芸扯了扯唇角，“家里非要让我带来，老师你就收下吧。” 当时蓝氏一听她要来沈知秋家，死活要自己背着些来。 “沈夫子可不一般呢，是咱们余唐县的名士。” “人家高风亮节，不食烟火的，我还担心她嫌弃咱们这些乡下人的东西，不受这礼呢？你可得好好劝人家收下。” “咱们拜了人家为师，可得好好的。要尊师重道知道吗？” 李芸闷声应着：“知道了。” 真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这个女儿，整日来回几十里地的跑，都累成狗了。 还得背这么重的东西。 “你——”沈夫子的沉吟声拉回李芸的注意。 李芸，“怎么了老师？” 沈夫子，“别以为拿这些东西能抵束脩啊，欠了我不少钱了我可还记着呢！” 李芸，“……” 狗屁的高风亮节！她就没见过这么市侩的读书人！ “我哪敢呢。”她扯着嘴角声，将怀中一钱袋掏出来递给对方：“喏，五十两银子，是今年下半年的束脩，明年上半年的，等我来年再给你。” 本来私下拜师，不该计较这下，但沈知秋是个不同的。 她把钱算得很清楚，定价还挺贵。 当初沈知秋跟她报价五十的时候，李芸都惊了。 当时沈知秋是这样回答她的：“我报五十自然是我教你的东西是值得的，你若觉得不值，大可——” “值！我觉得很值！”李芸就这么含泪应下了。 也就是记得这一点，她才在年底的这时候赶过来。 平时除了读书之外，也是有惦记挣钱的，只是身在乡下。再加上读书本身消耗太大，所以这钱攒出来并不容易。 多亏了几个月前她卖的那份凝露香水配方，以及后续楚岚给的红利。 就这日子也过得有些紧吧。 “好吧，我就收下了。” 一拿到钱，沈知秋脸上就有了笑，“既然都来了，留下了吃了饭再走？” 李芸“呵呵”一声，“算了，我先走了。” 这女人很抠门，跟她主动这么说也是为了送客，而不是真留她吃饭。 她整天到处跑消耗大，饭量也大。 还真怕自己多吃几碗饭对方会跟她翻脸。 出了洛水巷，李芸摸了摸腰间空空的钱袋，想到这个月的分利楚岚还没给她，索性去了城北街市——玉香坊。 到那里的时候，掌柜罗欢正在铺子里忙活招待客人。 “哎呀，是李姑娘来了！”罗欢看到她的瞬间，就对另一个伙计招手，试图让她去招待客人。 同时她则朝李芸走过来：“我家少爷不在，姑娘你去楼上等他？” “嗯。”李芸摆摆手说，“你忙吧，不用管我。” “好嘞！”罗欢应声，又回去招待铺子里的客人了。 玉香坊的人气和往常一样很旺。 李芸也放心了，干脆顺着楼梯上去，一路走进一处厢房。 厢房里摆设典雅，有一盆蜡梅在窗边，开得很好。 窗户打开着，等李芸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旁边坐着个人。 “你来了啊，真巧。”周瑾之看到她，温声打招呼。 李芸脚步迟疑了一下，语气僵硬回应，“呵呵，是真巧。” 她咋觉得这家伙是故意在这堵自己呢？ “你和楚岚约好了吗？他什么时候来？”李芸朝桌边走，同时问。 周瑾之今天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袍子，整个人看起来很清雅。 他在听到李芸的问题时，微不可查地叹了声，回她：“他一会儿就过来。” “哦。”李芸在桌子旁坐下。 同时，一杯茶被推到了她面前，周瑾之的声音又响起：“喝吧，是君山的茶，你应该喜欢。” 李芸轻笑，道了声谢。 她在外面跑了一天浑身都冷得发僵，这会儿正需要一杯热茶，不管什么茶都行。 只是将茶杯举起来才喝一口，身旁又响起周瑾之清澈的嗓音：“你能不能不要再躲着我了？” 第四十章 不是从前那个人 “噗——”李芸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之后她狼狈地呛咳着，甚至无法回应周瑾之的话。 周瑾之愕然，随即略带歉意地抬手替她拍背。 李芸半晌才缓过来，面带纠结地看向眼前人，只是在看到他那双满含苦涩的眼睛时，到嘴边的责怪的话都咽了下去。 再张口时，只剩无奈：“我以前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你以为我是那种在乎门楣的人吗？” 周瑾之的话很直接，李芸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找借口和我撇清关系？”周瑾之面容里多了一丝愠色。 “不是！”李芸说不下去了，挺直的身板塌了不少，叹声道：“你总得顾着你自己吧？” 周瑾之依旧固执地看着她说：“自小我就被告知，我注定是你的人。” “你也从小就和我说好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李芸，“……” 咱能不能不要这么封建？ 无言以对的同时，李芸也有些不敢面对对方那古怪的执着眼神。 按理来说，如果他只是因为自己口中所说的理由，不应该对此如此坚持才对。 李芸面对他这一番劈头盖脸的真诚告白，脑子里略有些混乱。 “吃些茶点吧。”周瑾之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芸，“我不吃。” “吃吧，你一定饿了。” “都说了我——”李芸语气好不容易硬了不少，可抬头的时候面对对方的时候又弱了下去，“谢谢，不过你真的不用这样。” 周瑾之端糕点的手顿了下，或是因为察觉到她故意疏离的语气，他随即默默将糕点放下，看起来很是受伤。 李芸面对他那微红的眼睛，沉默了。 男人，怎么这么难搞！ 咔嗒—— 好在就在这时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哎呀，外面的雪真大，想必明年是个好年～”楚岚欢脱的声音响起，问：“你俩聊好了吗？” 他跨进屋子带来一股冷气，忙着抖落身上的雪，丝毫没察觉到房间里僵硬又尴尬的气氛。 少年脱下斗篷，坐下来吃了几口糕点，期间扭头看向周瑾之的时候，才发现他眼尾发红一声不吭。 比起往日他好像气质更冷冽了，随时在发火的边缘。 楚岚打了个寒战，转而瞪向李芸，“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李芸略有些慌乱紧张。 生怕楚岚发现她就是惹周瑾之伤情的罪魁祸首。 可随即她又想，反正惹都惹了，何不趁机一不做二不休？ 索性她勾唇笑了笑，将一只腿支起来故作头疼道：“还不是他老缠着我，我都说了，让他别白费心思了。” “说到底从我离开陈家开始，我们就缘分已尽。” “他啊——简直烦死了！” 楚岚在她说话期间，眼睛越瞪越大，“你、你竟然——” “李芸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啥？”李芸越说越起劲，本来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刺激周瑾之。 谁承想楚岚的反应比周瑾之本人这会儿的反应还大，嗓子都激动地破音了：“我特意给你机会，让你和瑾之相见，是让你和他说这些的？” “我、我难道不能实话实说吗？”她有些不理解了。 楚岚这家伙，至于吗？ 楚岚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紧张地看向周瑾之，“瑾之啊，你别生气，想来她只是跟你开玩笑，她不是故意——” “是吗？”周瑾之声音凉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李芸的错觉，那少年周身的气质似乎也变得更冷冽了。 室外零下十几度的空气都没他给人的感觉冷。 原来，这就是周瑾之真正不高兴时的真实模样。 之前面对她的时候那副委屈却无害的姿态，仿佛是假的。 “不、不是。”李芸下意识想否认。 可很快她想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就猛地止住声音，转而打算继续坚持之前的说辞，“不对，我说了，我——” “好了，想必你大老远是为了拿每月的分红。”周瑾之这会儿突然打断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转而催促楚岚：“你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钱拿来吧，别让芸儿久等。” “好、我这就去！”楚岚脸色略有些紧张。 这会儿顶着周瑾之那清冷的目光，略有些僵硬地起身去旁边的柜子旁拿东西。 桌子旁一下子就剩下李芸和周瑾之两人。 二人相对坐着，周瑾之却突然转开脸，避开李芸的目光。 这一举动也让李芸到嘴边的话止住了，知道对方是彻底不想听了。 “你的钱，拿着吧！”楚岚将钱给她的时候，态度并不是很好。 李芸接过钱，或者说是被钱袋砸了一下。 旁边周瑾之皱眉：“楚岚！” “周瑾之！她都那样说你了！”楚岚顶着周瑾之不悦的目光说。 奈何接下来面对对方越来越冷的眼神，他还是妥协对李芸道： “李姑娘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失礼了。” 李芸扯了扯嘴角：“没、没事。” 她有些迷糊，今天自己只是来取钱，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幕来了？ “告辞了。”索性她直接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周瑾之没有拦着她，而是目送她出了房间，下楼梯。 一路上李芸觉得如芒在背，心不在焉。 出了玉香坊，一路朝城北出口走。 甚至她回去的路上，都在想少年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它们好像是嵌在了她脑子里，甩都甩不掉。 “都是什么啊！” “竟然还说是我从小说过会一直在一起，这话一听就是年纪小的幼童随口说的孩子气的言论。” “怎么会拿这话当真？傻不傻！” 她嘟嘟囔囔的，脸却不自觉地滚烫了起来。 直到家门口，李芸还在纠结这件事。 “我让你买的年货呢？”院里的蓝氏看到她身后背篓空空的回来，问了句。 李芸顿住脚步，一拍脑袋：“我给忘了！” 蓝氏一阵诧异，往日里自己交代这孩子事情，她很少忘记。 不过随即，他叹了声帮李芸拿下肩膀上的背篓，说：“算了，先不管这事。” “怎么了？”李芸注意到他情绪低落，于是问。 蓝氏叹了声，直言道：“薛大人走了，你大姨正发火呢？” 第四十一章 舞弊被抓 “走了是什么意思？”李芸不解地问。 蓝氏叹了声，“就是离开余唐县了，李宜的事那人也甩手不管了。” 李芸闻言想到什么，了然轻笑，“原来如此。” 看来是陈玉棠那边出手了。 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手段，毕竟自己先前可是搬出北疆何氏都没能使薛蔚动摇。 “正巧明年二月份李宜就要上考场了，把她娘愁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蓝氏在她身边继续感慨着。 李芸闻言无所谓说：“能怎么办，正常去考呗。” 除非是实力不够自知考不上。 那么他们大房想指望薛蔚为他们做什么离了她就做不了？好难猜哦！ 好在他们分家了，大房一家子一片唉声叹气的，也影响不了二房好好过年。 “新年快乐～快看我给你们买了什么～” 大年三十的饭桌上，李芸对李德良和蓝氏说。 同时又对李招妹挤了挤眼。 李德良挠头，不好意思说：“你平日里读书要花那么多钱，怎么还给我们买东西呢。” “是啊，你这孩子——”蓝氏也附和着。 “快打开看看吧。”李芸说着，也催促李招妹：“你也是。” 李德良将面前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对质地上乘的皮质护腕，正适合她外出打猎的时候戴。 而蓝氏的礼物则是一罐护手油，他的手因为整日干家务无比粗糙都干裂了。 李招妹面前的礼物盒子十分小巧，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 锦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条靛蓝色的织金发带。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李招妹有些心惊地看着里面的发带，推拒说。 李芸板着脸道：“我好不容易送你礼物，你不收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我——”李招妹为难地张了张口。 旁边蓝氏及时劝他：“收下吧，是你妹妹的一片心意呢。” 李招妹低垂着脑袋，应声说：“好，谢谢妹妹。” “很好！”李芸这才高兴了，“这样才好，祝大家新年都有个新的开始～” 说着，她举起了面前的杯子。 其他人笑了笑，也互相举了举茶杯。 屋外大雪飞舞，烛火在寂寥的深黑夜色里格外温暖 过完年，二月县试就开始了。 李芸这天进了县城，发现城里格外热闹。 这才察觉到这一点，只是这一切与李芸无关，她还是照常去沈知秋那里上课。 几天后，她在傍晚从县里回来，发现李家院子里更加一片愁云惨淡。 “芸儿！是芸儿回来了！” 孙氏本来坐在门口哭，看到李芸的瞬间腾地起身朝她走过来。 他紧紧抓住李芸的胳膊，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我们这些人不行，芸儿你一定可以做到，是不是？” “对！芸儿你可以去一趟陈家！”李德善也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你们要我做什么？”李芸有些懵，“出了什么事了？” 她这副反应，不知怎的反而激怒了孙氏：“你少装蒜了！你成天去县城不就不信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宜说不定就是被你给害了！” 说着，孙氏直接双手朝李芸伸去，奋力撕扯起来。 李芸：“？” 她确实有点蒙，不明白怎么是自己害了李宜，这段时间自己都没见过对方。 “李宜被抓了，现在关在牢里。” 李德善则在旁边说，“你哪怕看在她是你表姐的份上，帮她一把。” “我怎么帮？”李芸闻言了然的同时，也有些无语。 孙氏的手还掐在她脖子上呢。 “孩子她娘你别说了！我看这事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就是不想让我家宜儿考上故意为之！”孙氏面色狰狞，手上更用力了。 李芸只觉得一阵窒息，到底是小孩身板力气抵不过他一个大人。 逐渐的，她脑袋因为缺氧开始晕厥了。 “你们在干什么！” 刚从地里回来的蓝氏看到这一幕，连忙冲了过来：“孙昭！你竟然趁我们不在对孩子动手？” “老二家的你误会了——”李德善这会儿想解释。 只是下一秒蓝氏就已经给了孙氏一巴掌，又一脚踹开了他。 “啊！”孙氏跌坐在地上，直接崩溃大哭起来：“我家宜儿！我宜儿怎么办呜呜——” 蓝氏则搂过李芸，语气关心：“芸儿你没事吧？” 李芸咳嗽着，回应：“没、我没事。” 即便如此，她的脸还是憋得一阵通红，看起来很虚弱。 蓝氏见状，满脸怒意地瞪着李德善和蓝氏：“你们家宜儿出事了？好意思怪芸儿？她之前难道没警告过你们？” 李德良和李招妹这会儿也都过来了。 “芸儿你怎么样？”他防备地瞪着大房两个大人，同时问李芸。 李芸给了李招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这才冷静不少。 李德良则眼神复杂地看向李德善。 “她警告我们？她那时候不是故意说风凉话！明明那时候她就已经——”孙氏对蓝氏的话很不甘心，抬头继续斥责。 但很快就被李德善一个眼神警告，而后没了声。 “你大姨夫不是那个意思。”李德善则扯出一抹笑，对李芸说：“之前是我们冲动了，这事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 “芸儿你说到底还是陈家养了几年的女儿，相信你去和陈县令说清，她多少会听进去你的话。” “所以你能不能——”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二房李德良、蓝氏和李招妹三人齐刷刷地拒绝：“不能！” “我妹妹之前被你们那样对待，你还指望她现在帮你们？”李招妹这次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现在他整个人强硬得不行。 蓝氏也说：“招妹说得没错！你们也太厚颜无耻！” 李德良这会儿虽然没说话，却也是支持李芸的，无论她是什么态度，她都会做自己女儿最坚强的后盾。 李德善被他们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冷：“我又没问你们！” 她转而目光殷切地看向李芸：“你若是帮我们，银子、房子，我大房现在有的你随便提！” “妹妹……”李招妹听她这么说有些慌了，紧张地看向李芸生怕她答应。 好在，下一秒李芸神情平静地给了回复：“抱歉，此事我爱莫能助。” 第四十二章 枷号示众 李宜如今的现场是她自找的，我虽然是陈县令的养女，但也无法干扰他秉公处理此事。” “按照大殷朝律法，李宜现在就是罪犯。” 至于她犯的是什么罪，根据大房这一家的反应，已经她根据原著情节的猜测，也已经猜到了。 大概是舞弊。 “李芸！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孙氏一听她拒绝，态度又变得暴怒起来。 关键时候李德善拉住了他：“算了阿昭！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凉薄无情，打从她回来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 大概是对他们二房心灰意冷，李德善也不再求她，而是拉着孙氏回屋去了。 二房这才都松了口气，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李芸。 李芸神情清冷地目送大房一家进了屋，才对其他人说：“走吧，大家回屋去，我有事同你们说。” “什么事？” 他们一边朝三间土房那边走去，蓝氏压低声音问李芸，“你可是在县城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德良听自己夫郎这话微微错愕，惊讶自己夫郎的敏锐。 之后她也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家女儿，等她给出答案。 等到了屋里，李芸才放松下来，语气懒散安抚其他人：“也没什么大事，你们都别太紧张。” “什么叫没大事？你表姐都入狱了！”李德良依旧很不放心。 他们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山沟沟里，哪遇到过这么大的事？ 抓走李宜的可是官家的人！ 蓝氏此时边在桌子旁给他们倒水，也在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李宜此次的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会不会牵连到——” 说到最后她目光落在李芸身上，有些不忍说下去了。 毕竟最近几个月眼瞅着自家女儿哞足了劲儿读书，要是因此读不了了，那对她来说，对他们二房一家来说可真是无妄之灾。 李芸摩挲着还有些痛的脖子，注意到他们面对自己是那复杂的眼神动作顿了下。 随即她干笑两声：“都说了没事，你们不用这样。” “李宜作弊这事，若是真判下来，按照如今大殷朝的律例也就是杖责和枷号示众几个月。” “倒也不至于连坐。” 若是薛蔚没跑，那这件事还真可能连累到她，只可惜她及时抽身离开了。 李宜没了庇护，被陈玉棠揪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甚至她怀疑，就是陈玉棠使了什么手段让薛蔚火烧屁股顾不得其他，李宜才因此栽了。 听李芸这么说到杖责和枷号示众的时候，李德良和蓝氏还都倒吸冷气，心惊胆战。 只是听到后面，他们还是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总的来说，没连累到他们家李芸就不算太糟糕。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李招妹则在这时候问李芸：“那妹妹方才想同我们说什么？” 他神情还没放松，显然先前在院子里的时候，注意到李芸提起这话时的样子不对劲。 “哦。”李芸看了他一眼，也不想让他担心，于是语气故作轻松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此事既然发生了，那接下来你们在家时务必盯着点大房。” “我觉得，他们可能因为走投无路去鹤洲找薛蔚。” “如今李宜尚有一条生路在，若他们真去了鹤洲，那就是真的没救了。” 到时候才真有可能连累到他们二房，所以她不得不管。 李德良和蓝氏对视一眼 “我们明白了！” 李招妹一拍胸脯说：“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他一定死死盯着大房一家！ 李芸被他逗得噗嗤一下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就拜托哥了。” 因为李芸拒绝去陈家帮李宜说清，大房好多天都没给他们好脸色。 好在根据李招妹的监督，确认他们没去找薛蔚。 或者说是想去，但没去成。 “鹤洲路远，路费要不少钱。前些日子为了给李宜打点，他们已经不少钱，如今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去了。” “大姨到处去借钱，结果还是不够，所以就放弃了。” 说到最后，李招妹嗤笑一声，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芸看了他一眼，轻笑。 也不怪他如此，毕竟之前大房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那么多日子，平日里那么不做人，还把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就好像老天无眼放任恶人作恶。 如今，还是头一次看到他们栽了这么大一跟头。 说不觉得痛快，也是不可能。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不用我们顾虑了。”她原本以为，李德善最后急了会把自己分得的那些地卖了。 砸锅卖铁凑钱去鹤洲还是够的，可看来她救女的心情也没那么激烈，也就到此为止了。 反正李宜就算回来了，以后也再无上考场的可能。 可大房还有个二女儿——李青。 不管如何，大房接受了这个现实，不折腾了。 最后判决下来，结果和李芸先前预测的差不多，李宜被判了杖责三十，枷号示众三个月。 听到这刑罚结果时，李德良和蓝氏看李芸眼神都跟看神人似的。 “咱们女儿难不成是神仙投胎的？竟然猜得这么准。” “明明是咱们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让我生出这么聪明的女儿！” 李芸：“……” “你女儿我只是听沈夫子讲过大殷朝律法而已！” 别在她面前搞封建迷信，没眼看！ 相比二房这边的气氛，大房那边则是天塌了一般。 即便之前早有预感，但真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家子还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连李耀女和张氏二老都受了不小打击，面露灰败之色。 在李宜受刑之日，一大早叫上二房一起去县城。 最开始的杖责虽然残酷，但之后的枷号示众也没好到哪去。 大房的孙氏哭得不行，李德善没精力管他，眼睛死死盯着被人群围着的李宜。 只见她脖子上戴枷，整个人相比之前瘦得不成样子。 看起来甚至随时都会倒下。 “这怎么能行？她这样是撑不过三个月戴枷示众的！”李德善到底还是心疼了，声音颤抖地喃喃。 孙氏“嗷”的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满街吵闹的人群一瞬间都闻声朝这边看过来。 张氏见状气得踩了孙氏一脚：“给我闭嘴！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四十三章 看不下去 尽管张氏的举动确实让孙氏安静了不少，可亲眼看到李宜受刑对李家所有人都是不小的打击。 因此他们在此期间，都十分难过。 “真让人看不下去。”李芸嘟囔了一句，无奈还是悄默声地从他们身边消失。 转眼间她出现在看守李宜的衙役身边。 “差役大姐，能帮个忙不？”她拽住一人问。 那人扭头看到李芸时愣了下：“芸儿小姐？有何事吩咐？” 李芸看到她也愣了下，没想到是熟人。 原主小时候被陈玉棠养在身边，在陈玉棠差人办事日常工作中，也经常带着她。 因此不少衙门中的人都认识原主，其中自然也包括眼前此人。 廖其，她可是县衙里的老人了。 “你也知道，那犯人是我表姐，所以想拜托你帮我照顾她一下。”李芸说着瞟了李宜一眼。 在牢中关那些时日再加上三十棍杖责已经让她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戴枷示众更是对心理和体力上更难熬的考验，如果没人关照，她大概真会撑不过去。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李宜突然扭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在看到李芸的时候，她神情浮现一抹惊讶。 “麻烦你了。”李芸此时将一块银子悄悄塞到她手里。 那人愣了下，随即“呵呵”一笑：“不麻烦，小姐既然这么说了，在下自然会照办。” 见她答应李芸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她离开队伍挤出人群，回到街边李家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李德善问她：“你刚才在做什么？” 显然她注意到了李芸刚才所为，不光是她，李家其他人都注意到了，这会儿都好奇地盯着李芸。 李芸耸了耸肩回：“没什么？之前你不是让我帮忙吗？我给看守她的衙役塞了点钱。”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芸儿！” 李德良和蓝氏都颇有些感动的看着自己女儿。 没想到她会这么善良。 李德善和孙氏此时面对李芸时，神情也有些复杂。 “多谢你了。”李德善说。 李芸勾唇，“不客气，不过刚才收买衙役花了我二两银子呢。” 说着，她朝李德善伸出了手。 “你——”李德善顿时噎住。 孙氏脸色发白，气闷骂着，“小骗子！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够了！”李德善制止他说下去，同时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到她手里，神情僵硬地说：“不管怎么样，这次多亏芸儿。” 衙门里那些人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这会儿能被买通，也多亏了是李芸。 毕竟之前她自己又不是没试过，去牢里看望李宜几次，也尝试了几次，都被骂了出去。 李芸拿到银子，满意地笑着说，“不客气。” 虽然是自己做香水生意挣的钱，但也是不容易，自然不能白给。 好在他们不知道自己那生意的事，这钱要来也容易。 直至傍晚，李家其他人都回去了。 大房却因为不放心，坚持守在李宜受刑的地方。 临走前李耀女看了大房母女俩一眼，叹了声：“走吧。” 回去路上，一家子都很沉默。 到家门口的时候，李耀女突然拉住李芸，低声对她说：“宜儿的事，多亏你这次机灵。” “姥，你放心好了。”李芸看着她愈发苍老的样子，对她笃定说：“我收买的那人很靠谱的，李宜之后出不了大事。” 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她才这样安慰老太太。 李耀女微微点头，拍了拍李芸的肩膀之后还是唉声叹气地回去了。 显然这种面对劝慰无能为力的压迫感太不好受。 李宜的前途眼瞅着也是彻底完了，因此李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气氛都是阴云密布的。 孙氏回来给母女俩做饭，得了空就在院子里闹。 明里暗里骂两个老人和二房没良心，眼瞅着李宜受罪也不管了。 “好歹是血亲，你们怎么能这么心冷？” “我家宜儿还在县城受罪呢！” 即便是分了家，另起了炉灶，可到底是在一个院子里，孙氏这嗓门自然是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他白天去县城，晚上在家忙活一天到晚不得闲，却也还是有精力骂人。 蓝氏闻言气得回怼：“怎么？难道大家日子都不过了，地里活都不干了，成天去给她嘘寒问暖？” “明明是她自己闯的祸，别一天到晚在这儿嚎了！” “蓝绮！”孙氏被他这话堵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怒瞪着对方：“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以前的蓝氏在他面前可是闷声不吭，任他磋磨差遣。 最近真是长脾气了，回回都呛他。 “我怎么不能说了？分明是你没理！”蓝氏继续回怼，“以前仗着没分家，自己女儿是读书的就了不起。” “如今也不看看是什么光景，还敢在这里嚣张！” “你——”孙氏指着他脸色发青。 二人就这样在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呛起来。 像这样的情景，李芸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她从屋子里的书桌旁站起来，有些烦躁地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背起了背篓出了房间。 “不是要读书吗？怎么出来了？”蓝氏瞅着她于是问。 李芸勉强地笑了笑说：“不早了，我得去沈夫子那儿读书。” 其实这会儿还早，只是家里太吵，反正她也待不住。 “哦，好，你把这个带上。”蓝氏跑着往她背篓里塞蒸熟的红薯，同时对孙氏骂骂咧咧：“都是因为孙氏那个烦人的！” “是他吵着你了是不是？等会儿我就教训他！” 李芸安抚他：“没关系，等过段时间李宜回来了就好了。” 在此之前，家里是别想消停了。 她还不如每天早点去沈夫子那里躲清闲。 和蓝氏告别后，李芸离开院子去余唐县，之后的两个多月都是如此。 就连沈知秋都难得夸她：“最近变勤快了嘛，怎么？现在就开始惦记着童试？” “你年龄还小，操之过急反而不好。” 李芸语气淡然，“八岁，不小了。” 她的时间可不像陈楚那么富余，读书的每一天都是得花钱的，之后即便上了考场，其花销也不会少。 也因此，李芸自然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沈知秋因为她的话瞥了她一眼，“真是个自大的小鬼。” “不过——”她话锋一转。 第四十四章 名师 “北宋有神童姓黄，三岁熟读三千百、《春秋》，也是八岁上了考场。” “若你真有自信，那便去做就是。” 说着，沈知秋躺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为师正好也蹭个名师的名头～” 李芸被她的语气逗笑：“你名下都出状元了，还不算名师？” “她啊。”沈知秋因为李芸的话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晦暗不明。 片刻后嘲弄地低喃了一句：“虽是状元，也不过如此。” 她说完这话就将手里的蒲扇盖在脸上，抬手朝李芸挥了挥命令：“去，给为师打水做饭，为师饿了。” “老师，不是说要支持学生早上考场吗？”李芸哭丧着脸。 这样耽误时间，哪能考上？ 沈知秋没好气地说：“让你干点活就耽误你读书了？” 李芸，“……” 行！她干就是了。 大概也知道对方的用意了，就是想锻炼她屏蔽干扰的能力。 只是这样的话——她还不如在家里读呢！ 好在她手脚麻利，给锅里添了水煮上粟米，就蹲在灶头烧火，不需要干别的。 也能继续读书了。 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 “死丫头！饭烧糊了！”沈知秋声音响起的同时，手里的蒲扇已经朝她扔了过来。 李芸“哎呀”一声，连忙起身去揭开锅盖处理。 伴随着沈知秋骂骂咧咧的声音，洛水巷的这一方小院倒也热闹。 午饭和往常一样，是在沈知秋这里吃的。 晚上的时候漏夜赶路回家休息，李芸的每日都是这样渡过。 不知不觉的，原本瘦小的身体都锻炼得强健许多。 春末的时候，李宜回来了。 到底是被孙氏悉心照料，每天尽可能给她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所以在戴枷示众期间她哪怕风吹日晒的人也没有。 甚至身上杖责的伤都养好了，回来的时候是利落地走回来的。 到家的时候正是傍晚，而此时李宜也在院子里。 “你倒是过得舒服。”在看到院子里躺在椅子上小憩的李芸时，李宜的声音略带嘲弄。 李芸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悦地睁开眼。 沈知秋今日有事，她难得有空休息一天，谁承想正好撞见这烦人的家伙回来。 “是啊。”李芸故意夸张地坐起来伸懒腰：“是啊，我是过得挺舒服。” 说着她顺手拿了蓝氏去下地之前，特地给她摘的洗干净的野甜泡浆果。 一口咬下去甜美多汁，好吃的她睁圆了眼。 李宜见她这样，一时间脸色更阴沉了。 “喂——”她没好气地开口。 李芸若无其事地问她：“怎么？你还有事？” 本来李宜年纪就比她大，个子也高。 这会儿她背着清晨的阳光站着挡去了一大半光线，只给李芸留下一片阴影，少年整个人颇具威压。 而看起来坐在椅子上很放松的李芸，实则已经默默紧绷起肌肉，准备好和对方打一架了。 只是下一秒李宜哼了声，语气冷硬地说：“我和你能有什么事？懒得跟你废话！” 丢下这话后，她抬脚离开了。 李芸略有些错愕：“就这？” 往常的李宜是那种典型的酸腐读书人，哪怕自己没多少拿得出手的真才实学，最是瞧不起像李芸空有身份，浑身奢靡气息的官宦子弟。 即便她当时已经回来了，对方从来没给她好脸色过。 以她平日里的脾气，自己这样对她，她绝不会就这么作罢。 可现在对方竟然就这么算了？ 李芸坐在那里看着李宜的背影莫名了几秒，直到后面看到李德善和孙氏也回来了。 她懒得搭理那俩人，干脆端着自己那篮子浆果回了屋。 之后的一段时间，李芸经过观察确认了一点。 这在县衙糟了一番罪回来后的李宜，确实是性情变了许多，整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关在她那房间里，低沉得不行。 大房也因为她变得小心翼翼的，哪怕李宜表现得很平静，也怕刺激到她。 过了最初那段让她李芸的日子之后，她便放松下来。 看来经此一事，李宜确实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大房的事她也懒得管了，之后继续专心读书，《中庸》《大学》及其他书籍熟读谨记。 文章也写得愈发得心应手，有时候沈知秋看了半天，也挑剔不出来。 很多时候，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这还不满八周岁的小孩。 “怎么了？”李芸疑惑歪头问她。 沈知秋扯了扯唇角，“一天到晚问那么多做什么？继续写你的经义！” “哦。”李芸应了声，埋头继续写下去。 而沈知秋则默默感慨：以这小孩如今的水平，参加童试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啊。 天气越来越热，李芸每天早起去县城的时间也越来越往后挪。 整个人没那么精神抖擞了。 “这古代没空调还真是要命！”她忍不住低声抱怨道。 头顶沈知秋的声音响起：“什么空调？我在说你迟到的事，你在念叨些什么呢？” “我错了。”李芸的嗓子有些干涩：“我能不能先去喝些水？老师？” 她这一路赶来，不知道流了不多少汗。 沈知秋拿团扇敲了她一下：“喝你个头！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吃喝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还去了刘婶家铺子里买冰瓜吃！” “呵呵，这不是热坏了需要买来解渴嘛！” “你——” “好了，下次我多买来些孝敬老师你？”李芸连忙说。 沈知秋闻言哼了声，“呸！谁惦记你那破瓜，赶紧把欠的束脩前交了！” “之前不是才交过吗？” “上次都是去年了！还是说你秋天不想读了？” “好好好。”李芸这才连连应声。 看来是时候去玉香坊一趟了。 不过说起来，自己和楚岚以及那里的伙计认识快一年了，每次都是缺钱了才过去，还怪不好意思的。 下课后，李芸出了洛水巷就往玉香坊去。 谁知在经过犁南巷附近的时候，遇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看到那陈府的马车标识时，李芸不免心里咯噔一下，嘟囔了一句：“陈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来找周瑾之？ 第四十五章 劝你还是别想了 恰好这时马车里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李芸的存在。 马车窗帘被掀开，陈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戏谑：“你来你经常来见他，是真的惦记他啊。” “可惜了，明年的考场上我不会让你赢的，所以劝你还是别想了。” 李芸闻言嗤笑：“你现在这样说大话，到时候要是输了可是会很难看的哦。” “什么叫我说——”陈楚失态了片刻。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哼了声：“你到时候就等着吧！” 丢下这句话，她催促车夫离开。 李芸目送他们离开，路过犁南巷的云杰书坊，去了隔壁巷的玉香坊。 到了之后刚进店里，就看到周瑾之身边的随从今玥。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芸蹙着眉问他。 毕竟，陈楚刚从犁南巷离开。 他出现在这里反而给了李芸不好的预感，不会经过上次的谈话之后，周瑾之还会来这里等她吧？ 今玥很快回答了她：“还能做什么？自然是陪少爷来的。” 李芸无语片刻：“好吧，我知道了。” 她上楼之后，果然见到了熟悉的人。 房间里，淡淡飘着一股清香花茶味道，那人靠窗坐着，一身浅色长衫侧脸对着她，目光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芸的脚步很轻，以至于对方没察觉。 索性她进来后就静静望着这个男人，试图看穿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为什么执着于和她，或者说是和原主小时候立下的那幼稚的约定。 他小小年纪就被家中培养，手里掌握着几间铺子，应该不是个蠢笨之人，却又为什么要做明知不可为之事。 “你来了。”好一会儿周瑾之才察觉到李芸坐在不远处，略有些慌张地对她打招呼。 李芸微微颔首应声：“嗯，没想到又在这儿见到你了。” 说话间，李芸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 在这一刻也不打算去深究对方的用意了，到底是自己干涉不了的。 周瑾之为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尝尝吧，这次是梨花茶。” “哦，多谢。”李芸端起茶喝。 同时谨慎的是不是抬眼看他，生怕他这次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给自己吓到。 不过好在，对方虽然眼神依旧幽深而复杂，却也没说什么离谱的话。 只是在她放下茶杯后，周瑾之的声音才又响起：“听说你和陈楚之间有一个约定。” “咳咳。”李芸面前把嘴里最后那口茶咽下。 心道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遭。 这小子总是有让自己猝不及防的能力。 “陈楚和你说的？”李芸试探问他。 周瑾之“嗯”了声：“若你不高兴我见她，以后我会尽量避免。” “这是你的事，没必要征得我的同意。”李芸蹙着眉说。 只是周瑾之听她这话并没有很高兴，反而神情低沉了不少，“你别因为此时压力这么大，我这边自己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李芸下意识反驳。 之后见周瑾之脸上更不好了，李芸放柔了声音，“我既然做了约定，就有把握能赢，你放心好了。” 可能是察觉到她是为了帮他，周瑾之在面对她坚定的神情时，神色缓和不少。 甚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好，我明白了。” “喂，你们两个怎么磨磨唧唧的，说完了赶紧离开好吧？” 楚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原来他早就等在那里了。 房间里略微暧昧的气氛被一下子打破，李芸清了清嗓子：“少废话！我的钱呢？” “喏，给你。”楚岚白了她一眼，将钱扔给她。 李芸接过之后道了声谢，转而对周瑾之说：“你就在家等着看我明年榜上提名，赢下赌约好了。” “好，我等你到时候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周瑾之那双墨色的眸子似乎也含着笑，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说。 李芸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索性起身告辞离开了。 房间里，楚岚坐在周瑾之对面拿茶杯喝茶，边喝边骂：“你就听她吹吧？以前咱们都在陈氏私塾里读过书，她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要是能考上，我把玉香坊送她！” “是吗？”周瑾之闻声挑眉。 楚岚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你干什么那样看着我？” “没什么。”周瑾之垂眸，笑了。 李芸将束脩给沈知秋后，就和对方告辞。 从城门口出去的时候，顺道买了些枣糕点心边吃边走。 到家的时候已经没那么饿了。 “喏，娘你们吃点心，晚饭我就不吃了。”正好家里在吃饭，她把另一包点心放桌子上，就往屋里走。 蓝氏见状责怪地看了一眼她的后背：“这孩子，怎么能为了读书连饭都不吃了。” “不用管她。”李德良哼了声说，“饿了就知道吃了。” 即便如此，晚上的时候蓝氏还是在锅里留了饭。 等李芸在屋里学到半夜，察觉到肚子咕咕直叫的时候出来找食吃，正好吃上。 “谢谢爹～”李芸在桌子旁大快朵颐，感觉消耗的脑细胞都被这一顿煎鸡蛋和粟米粥给补回来了。 蓝氏摸了摸她的头：“吃完就去睡吧，明日你还要早起。” 眼瞅着她每天三更睡五更起的，是在辛苦得让人心疼。 “好嘞。”李芸应声，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就回去睡了。 次日也早早起来去县城上课了。 此后每天如此，日子过得规律乏味起来，却也十分稳当。 匆匆几个月过去，很快又到了二月春。 小小的村子附近都覆上新绿，一片生机昂扬。 如今李芸满了八岁，虚岁九，已经准备参加童试。 而这天她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不光是她，二房一家子也都起来了，搭了王二妹家牛车，去往县城。 到了县城，李芸见时间还早就请大家在考场附近的早点铺子吃早饭。 破天荒叫了两笼屉包子和米汤喝。 “我请客，你们随便吃就是。”李芸看蓝氏一大早就一直情绪激动，又没吃早饭。 真担心他会晕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德良“呵呵”笑着说，却还是麻利地给蓝氏拿了两个包子。 第四十六章 一报还一报 蓝氏受宠若惊地接过，李德良则催促他赶紧吃。 自从去年后半年开始，李德良就发现女儿出息了。 本来自己牟足劲进山打猎，干农活挣钱，结果比不上女儿先前鼓捣的那香水什么的玩意儿挣得多。 她自愧不如的同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也轻松下来。 至少不用操心女儿的束脩问题了。 即便如此，他们过日子依旧抠搜，还想着省钱以后给李芸娶夫郎，给她养孙女呢。 李芸见旁边的李招妹眼神望着不远处街边络绎不绝赶往考场的考生们，拽了他一下：“快吃吧，别东张西望了。” 这会儿来这边吃饭的人不少，许多她还觉得眼熟。 是以前梧桐书院经常找她茬的人。 现在她不想吸引那些人的注意，把他们一家好好的吃饭心情给毁了。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将目光转向他们这边，不怀好意地打招呼：“呦，这不是李宜的表妹嘛。” “竟然真的来考场啊，还挺有勇气。” “呵呵，还不是因为拜了沈夫子为师，可那沈夫子的徒弟不是死在京城了吗？” “我猜她是不得势啊，这李芸也是个眼瞎的。” 周围议论声和探究的目光，随着最开始那嘲讽的学生而络绎不绝地涌来。 李家二房一家，因为这些人的出现，饭都吃不香了。 李芸本人也微微蹙起眉，看向为首那人。 如果李宜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那人正是她朋友葛言。 “有事？”李芸对上葛言的目光，干脆问。 葛言轻笑，“当然有啊，不过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我在这里说，所以还是——请吧。” 说着，她对李芸做了个邀请手势。 李芸见状，放下筷子起身。 只是下一秒，李招妹就抓住了她的手，“别去。”他低声劝她。 那双眼睛却通红的盯着葛言和她身边那群人，满含怒意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李芸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开自己。 同时安慰他：“放心，我能处理。” 主要是不想让李德良他们继续看着这些人在这里跳来跳去，惹他们担心。 李招妹见她神色坚定，这才松开了手。 “你小心点。”他还是叮嘱她。 李芸应了声，就走到他们面前。 葛言这才满意，对身后不少围观的学子们说：“都愣在这里做什么？散了吧。” 她说话十分管用，那些人果然都一哄而散了。 葛言则继续邀请她，而后孤身朝早点铺对面一处小巷走去。 越往里面走周围越是安静，而前面的葛言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葛姑娘，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吧？”李芸停住脚步，喊道。 葛言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李妹妹怎么这么没耐心了，我要和你说的事可是机密，需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在前面了。” 听到她这话，李芸看了看四周，索性还是应了声：“好吧。” 葛言也是考生，想必她就算不顾及她，也不会耽误自己的时间。 葛言倒是没骗她，在拐角一处院落门口，他们停下来。 “请吧。”她对李芸邀请着。 同时，院门被她打开了，她歪头示意让李芸进去。 而这一次李芸站在原地没动，不打算听她的。 葛言语气不悦，“进去吧，别耽误我们时间。” 她语气烦躁，不像之前那么客气耐心了。 李芸注意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的笑，微眯了眯眼，“有什么你就在这里说，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说着，她转身打算离开。 只是下一秒，葛言身边两个个子很高的人跑过来拦住她，甚至直接上手了。 “你们干什么？”李芸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猝不及防。 那两人比她大了几岁，身强力壮的，她很快被人抓住了手臂钳制住，动弹不得。 李芸只得回头看着葛言蹙着眉问。 葛言则懒得和她废话：“动手！别浪费时间！” “好嘞！”那两个人直接粗暴地把李芸拽到院子门口。 即便李芸奋力挣扎，她还是被人推进了院子里，而后院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落了锁。 “喂！你们这么做不怕我出去后报官？”李芸怒骂了一声。 外面葛言的声音传进来：“报官又如何？谁让你小小年纪又那么坏，费尽心思毁人前途。” “那事你既然做了，就该猜到终有一天会被人有一报还一报。”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我们先走了。” “喂！什么有一报还一报？你们让我反省什么？” 到了这时候，李芸还试图从对方嘴里套话。 可惜外面的人根本不搭理，这会儿已经没了声音，都走了。 “可恶！”李芸气得锤了下门，懊恼自己大意了。 刚才就不应该看对方是一个人就掉以轻心，结果中了对方的圈套。 因为愤怒，李芸大脑混乱了片刻。 不过很快因为时间紧急，她必须想办法脱困，所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忖。 从对方的那些话判断，她应该不是临时起意要害自己的。 即便他们上了考场就是竞争对手，但今天上考场的人多了，怎么就专门针对自己。 他们之前也不认识。 等等—— 是真的不认识吗？从对方的反应和她那些话来看，她分明早有计划，不认识自己的话也不可能费尽心思提前设计这一出针对自己。 那么说，她就是认识自己，是为了别的什么特别的原因，才想着阻止，或者说报复她让她考试失败的。 是谁让她认为这样对自己是“一报还一报？”，是谁曾经被她，或者说被刚才那人认为自己曾经这样对待。 结果科考失败呢？这个答案已经摆在眼前，那就是—— “李宜！”李芸干脆喊了声：“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由于周围十分僻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惊得高高院墙上的麻雀“吱吱”叫着四散飞起。 只是除此之外，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院子里除了她没别的人影了，就连远离的那几间屋子也都紧锁着，看起来好久没人住了。 等了片刻后，得不到回应的李芸心里升起一抹失落，“难道自己猜错了？” 她有些颓丧地靠着门滑坐下来，担心自己真的要错过这次考试了。 “原以为你坚持这么久应该挺有毅力，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弃了？”她身后的门外，李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四十七章 考得顺利 “是你？”李芸立即反问，整个人警惕起来。 外面的人显然就是李宜，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就是那家伙唆使刚才那几个人那么做。 “明明是自己作弊导致失去资格，现在反而来‘报复’我？”她声音有些愠怒地问。 李宜的嗤笑声在外面的小巷里回荡：“呵呵，是又怎样？” 她这一问，让李芸顿时哑然。 同时她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不能激怒对方。 周围没别人，能给自己开门的只有她了。 只是就在李芸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劝才能使对方主动把门打开，放她出去的时候。 门口的锁被人动了，发出声响。 李芸站起来，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很快院门被打开，李宜正站在那里。 “你——”李芸看着她欲言又止。 李宜则语气不耐的提醒她：“怎么？难道你不怕迟到？” 李芸意识到她是在帮自己，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她连忙从她旁边跑出去，朝考场的方向奔去。 身后李宜的声音再次响起：“喂！” “什么？”李芸顿住脚步。 李宜说：“祝你考得顺利。” 李芸扯了扯嘴角，回：“多谢。” 看来，这件事真不是李宜搞的鬼，她边回头继续往考场跑的时候，在心里想着。 好在考场距离这附近不远，所以即便耽误了这一会儿时间，她也还是及时赶到了。 街对面本来都紧张地等着的李家二房几个人，见到李芸从小巷里跑出来都松了口气。 李招妹要不是被拽着，差点就冲进去找人了。 隔得远远的，李芸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们放心。 之后她抬脚跨入考场大门。 “你迟到了。” 刚进入考场，就有一道声音传来。 李芸闻声看过去，看到陈玉棠那熟悉的面孔，以及周围几道齐刷刷的视线看过来。 陈玉棠的眼里有一丝，显然对她这会儿才赶过来很不满。 当然，人群里陈楚那鄙夷的眼神也很明显，就好像在说李芸就是这样不靠谱，并不奇怪。 李芸朝陈玉棠行了一礼，回她：“禀大人，学生若真迟到了，大人大可以将我取消资格不是吗？” 事实上考试的时间并没有开始。 “呵，你倒是能言善辩。”陈玉棠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用来计时的漏刻水盆。 之后她对李芸一挥手，“既如此，还不快去准备？” “是。”李芸应声。 途径其他号舍，穿行期间里面的一个个考生探出脑袋朝自己投来目光，或彼此之间低声讨论着什么。 显然这会儿考官还没宣布考试开始，大家都比较放松。 “喂，没想到你还真来考了？” “哈哈哈……之前陈楚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一个草包回了乡下，竟然还做入仕的梦，真是可笑。” “真倒霉，之前报名之后安排互结好像和她同组，要是被连累了该怎么办？” 李芸本来不想理会这些嘲弄声，最后却还是没忍住：“我是不是草包你们并不知道，但你们这群人是不是蠢货我倒是清楚了。” 为防止有人作弊，考场考生需要找同场五人互结作保，签署保单。 如果其中有一人作弊，其他四名也会被连坐取消资格。 刚才那人那么说就跟点名污蔑她作弊没区别，这是考场，敢空口这样说别人，尤其还是已经和她签下保单作保的人这样说。 不是蠢是什么？ “什么？李芸你说什么呢！” “你也配骂我们蠢？” 来这里参加童试的，不少都是余唐县大族的子嗣，甚至像陈楚这样的官宦子弟。 就算有少数出身农家，敢像李芸这样嚣张，敢明着和他们作对的，也就她一个。 “看看，你们这不就自己表现出来了吗？不光空口污蔑别人，还敢在考场如此喧嚷，考官过来随时可以将你们赶出去。” “我看你们啊，还是干脆放弃不要考了。” “这智商恐怕是连县试都不可能过了。” 她此话一出，周围安静了许多。 毕竟这人其中不少话是有道理的，也提醒了他们，这里可是县府大院，可不是他们能放肆的。 不过—— “她竟然说‘连’县试都过不了？她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这个李芸，竟然这么有把握。” 最后这一道声音吸引了李芸的注意，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葛言那熟悉的脸。 葛言在和她视线对上的时候，心虚地瞪着她：“你看什么看？” “没什么，我自然是希望——”李芸语气嘲讽：“今天你搞的那一出别是‘值得’的，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不管这个葛言早上的时候到底为什么那么对自己，这笔账她早晚跟她算。 “你说什么！”葛言显然被她戳中了，气得立马站起来。 不远处的监考人员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立即喊了声：“你们这边怎么回事！” 关键时候，得亏她旁边另外两个高个子的朋友拉住她，低声劝着：“冷静！现在不能对她出手！” 葛言这才平复了情绪，又坐回去。 同时她费解地嘟囔着：“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白费工夫了！” “是啊，等回头查出来了，定要那人好看！” 李芸不理会他们的互相讨论，以及时不时打量她时忮忌的眼神，兀自朝自己的号舍走去。 推开遮挡的木板门进去，李芸四处望了望。 号舍里面不过三尺的空间，只容得下一张简易桌椅，勉强站下一个人而已。 “果然条件不怎么样。”稍微有点幽闭恐惧症的李芸多少有些不适，不过还是在椅子上坐下来。 很快考官宣布，县试正式开始了。 李芸拿到了考题，稍微思忖了片刻，握着桌上摆的笔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任由外面时光流逝，小小号舍里的人都很安静。 她也写得很专注，等不知不觉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考官在外面提醒时间到了。 考卷被收走。 号舍的门一个个被打开，考生们陆续走了出来，李芸自然也在其中。 原本在号舍里待了几个时辰，即便里面并不是全封闭的但她还是觉得憋闷。 这会儿呼吸到新鲜空气，才仿佛又活了过来。 “你考得怎么样？”这会儿旁边有人问她。 第四十八章 可爱小孩 李芸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因为长久的蜷缩而酸软的骨头舒展开来，舒服多了。 与此同时，她语气不紧不慢地回那人：“挺好。” “挺好？”那个子矮矮气质畏畏缩缩的小孩，因为她这个答案满脸震惊。 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的考试表现这么有把握。 “之前那些人不是说你——” 李芸闻声扭头看她，她的声音立即止住了，转而表情有些抱歉。 毕竟她也听得出来，那些人对她是冷嘲热讽，说得很难听。 当时自己进来的时候，他们也是如此态度。 “算了，那些人就是故意胡说，所以我也不该轻信那些人的话。”小孩有些颓丧地说着。 李芸被她这短时间里百转千回的脑回路逗笑了，尤其她还不懂隐藏自己，心里想什么都直说。 实在是有些可爱，李芸主动朝她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上落下的灰：“我叫李芸，你叫什么？” “你、你问我叫什么？”小孩有些受宠若惊。 先前那些人可是说她是县令养女呢，没想到这么没架子。 “不然呢？”李芸挑眉。 小孩摸了摸鼻子，紧张地回：“哦，我叫顾鸢，你、你应该叫李芸吧。” 她是从那些调侃嘲讽对方的话里听到的名字，这会儿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李芸，“没错，那什么——” “咕噜噜——” 忽然顾鸢的肚子叫了几声，打断了李芸的话，于是一脸歉意地抬头看她。 李芸笑了笑，话锋一转，“走吧，考试都结束了我们待在这里也没意思。” “为了庆祝我们考完第一场，我请你去吃饭吧？” “啊？那多不好意思。”顾鸢脸蛋红红的，低头说。 李芸干脆一把拉过她：“走吧，咱们号舍挨着，就是有缘交朋友，跟我客气什么？” “朋、朋友吗？”小孩的脸蛋越来越红。 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行走间，李芸却很笃定自己的决定。 毕竟——这可是顾鸢啊，原著里的另一反派。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 还是比她所穿的原主更厉害，直至大结局的时候还在蹦跶的大反派，不像原主，是个活不过一卷的炮灰。 “走走走，今天这么辛苦，晚上得吃顿羊肉庆祝。”李芸边走，边懒洋洋地说着。 顾鸢被她说得晕乎乎的：“羊肉？” 身为穷家子，她不知道多久没占荤腥了。 至于这李芸，听别人说她不是也回乡下了吗？竟然还能随便吃肉，可真是叫人羡慕…… 出了考场，李德良和蓝氏他们迎了上来。 “芸儿！你考怎么样？”李德良问。 “还好啊。”李芸回复了他们，语气多少有些不解：“你们竟然在外面等了一天吗？” “那有什么？今天可是芸儿你考科举呢！”蓝氏说。 李德良也点头：“没错！平日你读书我们没空陪你，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还是得陪你的。” 说话间他们一家人激动地簇拥着李芸。 不知不觉间，顾鸢被挤到一旁略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李芸又和他们说了几句，期间注意到旁边顾鸢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笑着伸出手把对方拉过来：“和你们介绍下，这是我朋友顾鸢。” “朋友啊，那挺好，挺好。”李德良笑呵呵地打量那矮小清瘦的小孩一眼。 小孩不合时宜的“咕噜噜”肚子叫声又响起，她看起来更窘迫了。 因为家里穷，她今日来考试没带饼子在考试期间垫肚子，已经是一天没吃饭了。 李家几人对视一眼，蓝氏干脆将篮子里给李芸准备的多余的饼子递给她：“喏，孩子快吃点东西吧，看给你饿的。” “不、不用了。”顾鸢下意识拒绝。 李芸这会儿连忙说：“是啊爹，光吃饼子怎么够呢？我请大家去街边铺子里吃肉～” “吃肉？早上不是才吃过包子吗？”蓝氏欲责怪她。 李芸赶紧拉过顾鸢，“这不是要招待朋友嘛，怎么能靠几张饼子打发呢！” 说着她冲顾鸢眨眨眼，全然一副要拿她当借口去大吃一顿的架势。 顾鸢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试图阻止。 然而李德良和蓝氏一听李芸这话就更热情了：“请朋友吗？那是不能光吃饼了。” “你俩今日这么辛苦，还是得吃点好吃的补补！” 李芸高兴拍手：“好哎~” “不过——”然而下一秒李德良开口，让李芸的情绪戛然而止。 他说：“你是瞧不上你娘吗？吃肉哪需要去外面？你娘前天打的鹿还搁家里呢！” “就是，咱回家吃吧？”蓝氏也附和着，转为问顾鸢：“小姑娘，去我家吃怎样？晚上太晚了就在我家住下。” “正好你俩明日一起上考场不是？” 他这一问，连李芸也眼里带着期待看向顾鸢。 她知道顾鸢出身不好，家境凄苦，原著里她这场考试就是因为家住得比他们菏泽村还远，连着几天靠两条腿跑，再加上没吃的饿肚子，考场上直接饿晕了。 被女主陈楚救了之后，和她做了朋友。 但她自尊心也强，心思敏感，逐渐在陈楚身边待的越来越扭曲，最后彻底黑化。 也因为她这性格，李芸不知道他们这一系列举动会不会惹对方不适。 要是适得其反可就不好了。 在李家人满含殷切期待的目光下，顾鸢红着脸讷讷半晌，最后还是点头应了声：“嗯！那就多谢了，麻烦你们。” “害，不麻烦！”李芸下意识说着，又看向蓝氏：“是吧？爹？” 毕竟，要回家的话，又是要辛苦蓝氏忙活。 蓝氏闻言分别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麻烦什么！你个小鬼头！” “谢谢娘，谢谢爹！”李芸笑嘻嘻地对他们说。 之后他们一行人回去。 为了不累着李芸，李德良破天荒租了马车，让这几天李芸方便些。 所以回去的时候他们一行人都是坐马车回去的。 路上李芸和顾鸢挨着坐在马车外面，一人一个饼吃着。 蓝氏怕他们还没到家就饿坏了，让他们先点垫肚子。 顾鸢吃得狼吞虎咽的，被马车一颠差点噎着，李芸略有些慌乱地给她拍了拍背，又顺便将自己的水递给她：“喝点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不、谢谢！”顾鸢嘟囔着，拿过水壶喝了一口。 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将水壶还回去的时候，她小心用衣袖将壶口擦了擦。 第四十九章 同塌而眠 李芸接过之后不在意的也喝了一口水，之后怕和她一样噎着，索性就不吃了。 望着远处黑压压的路，她和顾鸢聊起天来。 于是，从下午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她和顾鸢就已经熟络了。 到家之后，蓝氏手脚麻利地将饭食准备好。 肉是之前就弄好的，做起来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热乎乎的鹿肉汤就端上了桌，里面有大块的鹿肉，表面冒着油花。 顾鸢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很意外同为农户的李家平日里也会吃得这么好，还是说——这是专门为了招待自己？ “愣着做什么？快吃吧。”蓝氏给她盛了一碗，温声说。 眼前那一碗装得满满当当，顾鸢也不知所措地抬头对她道，“谢谢。” “这孩子真乖。”蓝氏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笑了笑。 李芸这会儿刚洗完手过来，“赶紧吃吧，吃完睡觉！” 她已经困了，都怪李德良非得让他们回来吃晚饭，她现在已经过了下午那股饥饿的劲儿了。 顾鸢应声，而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鹿肉入口弹滑，放的香料十分简单却也味道极香。 只一口她就忍不住哼了一声，吃激动了。 李芸笑了笑：“好吃吧？我爹的手艺是很不错的。” 见小孩“嗯嗯”的应着，她也高兴了。 旁边蓝氏被自己女儿夸得错愕了一下，随即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她碗里：“吃着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李芸见状，乐呵呵地和他打趣。 深夜里的小屋里，一家子吃饭期间有说有笑的气氛很好。 顾鸢边吃着东西边看着这一幕，原本晦暗的眸光中隐约闪烁着希冀憧憬。 晚饭过后，时间已经不早。 “如果不嫌弃，就和我家芸儿睡一个屋吧，家里没有多出来的客房。”临睡前，蓝氏试探问顾鸢。 李芸也不介意，目光落在她身上。 顾鸢被他们盯着有些别扭的垂下头应了声：“好” 之后李芸干脆揽过她的肩膀：“走吧走吧，今晚咱们就挤挤，你也不用客气。” 顾鸢跟着她一块进屋，简单擦洗之后穿着里衣躺在床上。 灯已经被吹灭，趁着月光能看清躺在她旁边那人白皙的侧脸。 这人也是心大，刚躺床上没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丝毫不介意旁边多了一个人。 一天下来，她对自己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朋友感到心绪无比复杂，到了后半夜才合上眼。 清早，县府大院考场入口处。 李芸揽着顾鸢的肩膀，额头上带着薄汗，微微喘气。 由于附近不让停马车，他俩人是刚从远处停马车的地方跑过来的。 “早就说了，咱们今天不会迟到！”李芸说。 旁边顾鸢扯了扯唇角，“是啊。” 今早他们起晚了，紧赶慢赶着过来，好不惊险。 李芸相比起昨日对她态度更熟络了，“走，我们进去吧。” 顾鸢应着，和她一起抬脚跨入考场院落。 搜身检查完毕，才算过关。 之后他们在往里面走的时候，有一波人中不少打量的视线朝他们俩投过来，其中就包括葛言和陈楚等人。 李芸没好气地骂了声：“看什么看？” 这些人还真是没完没了！ 尤其这个葛言，怎么还和陈楚混上了？ “我们走吧，别和他们吵。”顾鸢低声提醒她，显然不想和这些人起冲突。 李芸也不想搭理这些人，就打算和顾鸢一起绕过他们离开。 只是身后突然想起葛言戏谑的声音：“没想到啊，自己夫子都出事了，竟然还有心思来科考。” 她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声。 李芸顿住脚步回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哎呦。”葛言夸张地感叹一声，“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吧？” 见李芸蹙着眉，她继续说：“沈夫子那个有名的相好，叫什么来着——春兰阁的严容！他死啦！” “那人好像是被活生生打死的呢，你的女师也是为了他拼了命，找上门和罪魁祸首算账，可惜也挨了一顿打被赶了出来。” 说到这里葛言恶意地笑着，似乎很期待李芸的反应。 周围原本不了解情况的考生，在听到葛言故意放大声音所喧嚷的内容时，都面露惊讶。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吗？” “那沈夫子可真惨，听说那严容被她好生供养了好几年呢，是真的挺上心的。” “可不是，之前沈夫子才拒绝了梧桐书院的邀约，就为了私下高价收徒，好赚钱给严容赎身。” “是吗？原以为她是单纯贪财好色，可如今竟然为了一小倌跟人拼命，看来是真喜欢了。” “这个李芸也是，她夫子都那么惨了，竟然还有心情来这里考学。” 四周一片乱哄哄的，那些声音好像入侵到了李芸的脑子里。 尖锐的同时，也让她觉得如遭雷击。 “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如今考试的成绩吧！”顾鸢怼了他们一句。 而后她拉住李芸的胳膊：“我们先离开这里。” 顾鸢的声音提醒李芸回过神，考试时间快到了，她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走到他们两人的号舍附近的时候，顾鸢不放心地提醒她：“你先考试！你夫子那边的情况等你考完了之后出去，再过去看也不迟！” 看她那反应就知道，葛言那些人所说的话，李芸并不知情。 顾鸢也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人可能就是知道这一点，故意在这时候说出来刺激李芸的情绪，扰乱她的心神。 李芸抬头看着她扯了扯唇角：“我知道了。” 她还不会分不清轻重，眼下当然是考试最重要。 和顾鸢分开，进入号舍后，李芸坐下来拿起笔，视线落在考卷纸张上。 只是思绪却不由自主变得混乱，开始思索葛言他们所说的关于沈夫子的事。 李芸不得不在意，因为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后续关于女主的一系列主线剧情的开端。 听到葛言说的沈夫子的这些事时，她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因为对于这个人她多少有了解。 这些都是沈知秋的背景，原著作者一句话代过，沈知秋因一人之死，沈知秋收女主陈楚为徒并培养她，引导她上京复仇。 同时也揭开了一桩京城冤案秘史，引起后续北境异姓王璟逍王造反等一系列连锁反应。 只是作者对沈知秋的过往，以及那和她有关的突然惨死之人的关系描述不多。 李芸震惊那人会和沈知秋是这种关系，那人会是严容。 第五十章 一意孤行 她更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 此刻李芸脑子里全是那一身紫衣的青年男人那清丽的侧脸，有种懊恼愧疚的情绪升起。 如果她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并提醒沈知秋，会不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你还好吗？没被影响吧？” 这一天时间过得格外快，等李芸再从号舍里出来的时候，旁边顾鸢的声音又响起。 面对顾鸢担忧的眼神，李芸面前扯起嘴角笑了笑：“就那样吧。” 她知道顾鸢在问什么，自己到底不是八九岁的小孩，心态没那么容易被影响。 或者说，至少没他们以为的那么夸张。 考试期间，她还是顺利写完了考题要求写的文章、诗句。 很快她还是收拾心情，对顾鸢说：“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那传说中的沈夫子。” 沈知秋在余唐县名声不小，大概顾鸢也是知道的。 顾鸢闻言果然神情有些激动，“真的吗？你要带我去？” “当然了，我爹昨夜可是要邀请你考试期间和我们一起住，你不跟我一起去打算去哪？” 李芸说着，拉着顾鸢往外面走。 “哦。”顾鸢应了声，整个人懵懵的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她竟然要见沈知秋了。 二人去了马车旁，周围没什么人，除了第一天李家二房一家子跟来陪考之外，其他时候李芸都劝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不然总这样浩浩荡荡，既影响她，也耽误他们的日常安排。 洛水巷在城北，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县府大院在城南，距离太远她们又赶时间，这也是她要直接搭马车的原因。 这会儿二人都上了马车，由李芸驾着马车往城北洛水巷赶。 李芸被李德良教过驾马车，倒也熟练，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赶到了，李芸先一步跳下马车。 把绳子在拴马桩上栓好之后，她就朝洛水巷里飞奔而去。 顾鸢跟在她后面，由于个子略矮腿短跑得有些费力，但到底还是跟着。 等她在一处院门前停住的时候，李芸已经在门口敲门了。 “夫子你快开门！再不开门我直接踹了！”她声音有些暴躁。 把身后的顾鸢看得一愣一愣的，很惊奇李芸对待传说中的名师沈知秋竟然是这样一副态度。 吱呀—— 好在关键时候门被打开了，没给李芸踹门的机会。 从门里探出来的是一张面色如玉很清秀的女子，只是那脸色惨白，上面还挂着一道淤青伤痕。 “进来吧。”她没好气地招呼他们。 而后转身回院子里去，走路一瘸一拐的。 李芸跟在她后面进去，直接边走边问：“春兰阁的你那位朋友出事了？” 自从第一次她和严容见过之后，沈知秋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对方。 偶尔提起也只是用“那位朋友”代指，这也是李芸当着沈知秋的面这么问的原因。 她虽然依旧说话跟对方不客气，却也清楚此刻沈知秋的情绪并不稳定。 所以不想刺激到她。 “嗯。”沈知秋只是淡淡应了声。 而后她略有些艰难地去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下，李芸手疾眼快地过去扶她。 沈知秋摆摆手有些不乐意地推开她，语气抱怨：“又不是我要死了，你不必这么对我！” 李芸脚步僵住，略有些无措。 不过片刻后沈知秋又开口了？“你最近不是在考县试吗？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李芸挠了挠头，一下子被她问住了。 这时他们身后响起顾鸢的声音：“我们考完了没事，就到附近的犁南巷逛逛，路过这里李芸她就想来看看你——” 她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察觉到李芸和沈知秋的紧张气氛，试图帮她解围。 可到最后面对沈知秋仿佛洞穿一切的目光，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两厢静默半晌后，院子里沈知秋嗓音干涩地笑了笑：“想必这位是你朋友吧？” 她看起来很久没喝水了，声音哑得乍一听很难听。 李芸叹了声，去旁边想给她倒杯水，结果水壶里根本没水。 索性她熟练地去旁边打水，边忙活边说：“是啊，不瞒你说，我们就是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才来看你的。” “你这家伙也是，出了事竟然什么都不和我说！硬是拖到现在。” 从葛言他们的叙述判断，这件事一开始不可能没有苗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需要过程。 而以沈知秋的洞察力，她不可能没有预判到，可她硬是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地和自己相处。 让她一直以来都毫无察觉，直到如今事情爆发，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 “呦，如今你还敢怪起老师了？”沈知秋的调笑声从不远处响起。 随即又伴随她几声剧烈的咳嗽。 “咳咳，老娘我自己的事，哪里需要你一个小毛孩操心咳咳咳……” 听着这咳嗽的力度，她好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李芸拎水去厨房烧的时候，听着她这动静蹙了蹙眉。 沈知秋表面浪荡，实际上身体平日里就虚得很，如今又挨了一顿打，好像更虚了。 她忍不住骂了声，“平日里给了你这家伙那么多钱，都花在相好的身上了，结果没落个好就算了，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真不知道你到底图什么？” 沈知秋被自己的咳嗽呛住了，噎得脸红了片刻。 随即咳得更厉害了，同时还不忘指着她骂：“小崽子你说什么？你个没良心的有本事再说一遍？” 李芸将水倒进锅里后，将桶摔在地上，“我说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顾鸢冲进来，拦在她和沈知秋之间。 她蹙着眉对李芸劝道：“你冷静些，你老师都已经这样了！” “冷静、好、我冷静！”李芸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 她扭头过去那柴火烧水，院子里里安静下来。 李芸蹲在灶台旁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同时，也有些后悔。 本来自己来这里是因为关心沈知秋，为了判断她如今的情况，没想到自己先情绪失控了。 说到底——可能是因为她心里那股愧疚情绪作祟。 她有些难以面对，如今沈知秋这模样，以及春兰阁那位的死，可能也有自己疏忽导致的责任在里面。 下意识想将其推给沈知秋，怪她不告诉自己，一意孤行。 第五十一章 只见了一面而已 “说到底，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沈知秋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你和他只见了一面而已。” “你什么意思？”李芸扭头看她。 不理解此时沈知秋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说到底那是一条人命。 而且还是她在意的人。 顾鸢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说：“好了好了，沈夫子，李芸她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担心你。” “芸儿，你现在也别和你老师犟了。” 只是她这话说完，沈知秋也注意到了她：“谁让你进来院子的？” 顾鸢被噎住，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能不能对人客气点？”李芸忍不住骂她：“不知道的以为你这院子多金贵的地方，我朋友怎么不能进了？” 沈知秋撇了撇嘴，也不说话了。 顾鸢则眼神询问李芸，自己要不要出去。 李芸却直接拉过她在旁边桌子旁坐下，“在这儿等着，我去弄点饭。” 反正来都来了，陪沈知秋吃晚饭再走，也顺便让她有更多时间判断这人的情况。 说着，她给顾鸢和沈知秋分别倒了杯茶。 “呵呵，你这小崽子也是难得这么勤快，平时让你干点活得催你不知道多少遍。”沈知秋毫不客气地揶揄着。 同时她抬手去够桌子上的茶杯，结果由于身体懒得挪动，光靠手竟然半天够不到。 而旁边面对沈知秋太过紧张，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顾鸢半天没察觉到。 直到沈知秋身体歪出来大半差点摔倒，顾鸢才反应过来。 “小心！”她一把扶住沈知秋。 沈知秋瞥了她一眼，接着她手臂的力道起身靠回去，骂骂咧咧：“李芸这不孝徒，连给为师奉茶都懒得做了！” 顾鸢正将桌上的茶杯递给她，听到她这话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僵在原地。 毕竟，她可不是沈知秋的徒弟。 沈知秋蹙眉，直接将她手里的茶杯夺过来，打算将其一饮而尽。 “慢点，烫。”顾鸢急得提醒。 然而已经晚了，沈知秋被烫得呛咳，不禁谩骂着：“咳咳咳该死！怎么烧这么烫的茶。” 顾鸢给她拍背，沈知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她摆摆手。 在椅子上重新躺下来后，她重新看向顾鸢，“你叫什么？” “在下，顾鸢。”顾鸢紧张地站起来拱手回她。 沈知秋笑了笑，“少来那些没用的，坐下吧。” “谢沈夫子。”顾鸢松了口气，好在她没打算赶自己出去了。 只是下一秒，沈知秋突然的一个问题让她脸上的表情更紧张了。 “顾若离是你什么人？” “她、她是——”顾鸢嘟哝着，一时间无法利落地回答。 沈知秋轻笑：“害！我早听说顾若离那蠢货所作所为，她为了自己的前途弃了顾氏一族。” “想必是你家里也不让你提她吧？” 说话间，沈知秋那双眼睛十分清明极致冷静，语气兴奋。 整个人的样子就不像是刚刚受挫遭遇打击之人该有的。 顾鸢看她这副样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师，你都这样了就别八卦了吧？”李芸的声音出现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盘爆火快炒的羊肚。 刚才在听到沈知秋那话的时候，李芸很惊讶。 没想到顾鸢竟然是这种身份，怪不得原著里和陈楚不死不休斗成那样。 到底是亲人，顾若离即便背离了老家顾氏一族，但在顾鸢入官场之后，他俩还是联手了啊。 只是现在情况还不明朗，顾鸢现阶段过得那么差，难免她没有迁怒顾若离。 为了避免沈知秋刺激到人家，李芸这才急忙出来打岔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沈知秋没好气地催促她：“你不是要做饭吗？赶紧忙活你的去！” “我——”李芸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可眼瞅着对方要生气，她也没法管了，只得妥协：“行！你对人家客气点啊，好歹是客人。” 走之前她还是交代了一句。 沈知秋敷衍地应着，在李芸离开之后，还在低声询问顾鸢一些事情。 顾鸢低垂着脑袋，闷声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 李芸在灶台附近忙活期间，试图偷听，可惜离得太远，再加上那俩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没听到什么有效信息。 她又炒了一盘红薯叶，闷了锅粟米掺玉米面的饭。 将这些都端上桌的时候，那俩人已经聊完了。 “吃饭了。”李芸说着喊顾鸢，注意到她脸色不是很好，索性打发她去帮忙端灶台上没端完的饭。 同时她有些责怪地扫了沈知秋一眼，“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你少管闲事！”沈知秋没好气地回怼。 李芸还想说什么，这会儿顾鸢已经过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干脆干笑着说：“呵呵，那就坐下吃东西吧，都好好尝尝别浪费我辛苦做的菜。” 顾鸢乖巧应声：“好，多谢芸儿，你辛苦了。” 她这么客气让李芸有些不好意思，接着给她加了好几筷子菜。 “别废话了！来！吃！” 直到旁边沈知秋气得叫嚷：“你倒是大方！那肉可是我花了二十钱买的！” “别这么小气嘛，等我娘打到了野味，徒弟过几天再给你拿过来。” “真的？”一听到这话，沈知秋眼睛都亮了。 李芸觉得有些好笑的应着：“是是是，当然了。” 沈知秋这副样子，看起来都好像是已经恢复了，丝毫没因为严容之死这事遭到打击。 可李芸知道，这事绝不会那么简单，若她真要是不在意，也不会去找伤害严容的人大闹一场。 以至于自己被伤成这样了。 “来，吃肉。”李芸想着，心情有些复杂地给沈知秋夹菜。 心里默默庆幸，还好自己今天来了。 晚饭过后，李芸和顾鸢就要离开。 “这个药你先用着，伤口会好得快一些。”临走前，李芸将自己身上备着以防万一的要给了她。 自己虽风险意识强，但备的药都被身边人用了。 这会儿她也有些感慨，古代人活着不容易。 沈知秋倒也没拒绝，拿过药毫不客气地让他们离开。 以至于出了门李芸还骂骂咧咧的，顾鸢哭笑不得地劝着：“那好歹是你夫子，你就不能对她——” “怎么？难道我对她还不够好？”李芸回怼。 拉着顾鸢上了马车，调转方向回家去。 第五十二章 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鸢坐在一旁，因为李芸刚才没好气的话有些委屈。 李芸不在意地摆摆手：“别说这个了，说说之前你和老沈俩人嘀咕了些什么吧。” 经过此事，李芸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那么心大，必须留意什么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信息。 因为那些都极有可能关乎到后期主线剧情发展，是极其重要的关键信息。 这会儿之所以这么试探顾鸢，也是因此。 并不是她单纯为了八卦。 “啊？” 顾鸢一开始有些错愕，随即为难地揪着自己的袖子，“这个嘛——” “很抱歉，我不能说，沈夫子不让我告诉你。” “什么？”李芸失态地拽了一下手里的缰绳。 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就此停下了。 面对李芸愠怒的眼神，顾鸢更不知所措了，她想要继续道歉，却被对方给摆手堵住。 李芸想了想，嗤笑一声：“呵呵，我就知道她是有事故意瞒着我，以为不和我说就行了？” “难道我不会去自己查？” “你——”顾鸢听她这么说，就想劝她。 只可惜，下一秒她的声音被街角混乱的叫喊声打断。 “什么人？”李芸蹙着眉问了声。 二人都不约而同朝那个方向看去。 “李宜？她在这儿做什么？”李芸注意到自己那表姐的身影一闪而过，身后还有几个人追过去。 索性她跳下马车，打算跟上悄悄是怎么回事。 顾鸢一把拽住她：“别过去！危险！” “我得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待在这里吧。”李芸说着甩开了顾鸢的手。 往巷子里跑的时候，身后响起顾鸢不赞成的声音：“你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 都不明白情况就往里面冲，着实是冲动了。 李芸虽然听到了，但一想到之前李宜说到底帮过自己，所以她无论如何不能放任对方出事不管。 “只救她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 往前面有跑了会儿，就听到拐角处葛言的骂声响起。 同时，她在指挥那两个高个子跟班：“给我狠狠教训她！不知道深浅的蠢货！” “明明答应了我，要一起教训李芸，你临阵脱逃就算了，还出手帮她？” “我葛言怎么会交了你这么个没诚信的朋友！” 砰—— 葛言说着上前挥拳，亲自照着李宜脸上打了狠狠的一下。 李宜闷哼一声，嘴角霎时溢出血迹来。 她看也不看李宜，低声说：“我是答应过你，可后来也劝过你放弃。” “你少废话！”葛言继续挥拳，一下下朝着李宜的脸砸去。 李宜被人钳制着，无法还手，血迹从她脸上流下来，砸在地上。 终于，李芸看不下去的喊了声，“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蠢货。” “谁？”葛言拳头停在半空，很快又回过头看李芸，“好啊，是你主动出现了，你竟然还敢骂我蠢货！”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被刷下去了呢！” 县试三场考试，通过一场才能继续下一场。 如今第二场的结果已经出来，葛言没通过。 这大概也是她如今这么暴躁的原因之一，至于别的原因…… 李芸将视线移向葛言身后跪在地上十分狼狈的人。 刚才葛言同李宜说的那些话，李芸虽惊讶却并不是特别意外，果然她还是不甘心想过对自己出手。 李宜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什么也没说默默偏过头去。 “你少废话了！”葛言则被李芸那句刻意的提醒激怒，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不信就凭你的本事，你是光明正大通过的前两场考试！” 她这话说得十分笃信，语气愤恨。 却着实把李芸给逗笑了：“你看看你，又想污蔑监考官了？” “污蔑？还不是因为她曾经是你娘！你猜如此维护她！”葛言嗤笑，“你如今不过是一个——” 啪！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挨了李芸一巴掌。 葛言有些懵得捂着脸，“你竟敢打我？” “你这么出言不逊，我打你又怎么了？”李芸挑衅着反问。 “赵兰赵彤！还不过来帮我！”葛言不再和她废话，直接朝身后人招手。 那俩人立即松开李宜，朝这边跑过来。 突然获得自由的利益也错愕地看着这边的情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李芸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帮自己。 “还愣在那里干嘛！跑！”李芸对她喊。 李宜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站起来。 同时，赵兰和赵彤两人朝李芸扑过来。 李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甩手，朝他们的脸撒了一把青白色粉末。 “咳咳！这是什么？” “有毒有毒！她给我们下毒了！” 混乱间，赵兰和赵彤两人突然捂着脸躺地上打起滚来。 葛言则侥幸躲过，气得在旁边边捂着鼻子躲避烟雾，边踹他们：“你们两个废物！人多跑了嗨不起来追！” 赵彤躺在地上直哭：“我中毒了！没力气追！” “你们两个蠢货！她怎么可能给你们下毒？” 眼瞅着这两人在这儿打滚半天，除了干耗没什么别的反应，葛言也反应过来不对劲骂了声。 而后她弯腰用手指摸了一下他们身上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这就是普通香粉！” 她咋说这东西这么熟悉。 恰巧，她家就是卖香粉的！ 葛言看着不远处已经跑得没影的两人，愤恨地跺了跺脚：“该死！” “你们还不起来追！” 赵兰和赵彤两人被她踹了几脚，这才连忙追了上去。 等他们勉强追上的时候，那两人已经从巷子末尾窜了出去。 “站住！”赵彤一把拉住落在后面一瘸一拐的李宜。 前面的李芸骂了声，回来拽李宜。 奈何赵彤体格太大，比李宜个子还高，一下子把他俩人都缠住了。 眼看着他们身后的葛言和赵兰已经追过来，李芸有些着急了。 就在这时，他们前面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快上马车！” 伴随着马儿嘶鸣，顾鸢的声音响起。 李芸趁赵彤不注意踹了她一脚，让她下意识松开了些手上的力道。 她再一手抓住李芸的衣领，另一手拽住马车车门，就这么接着跳上了马车。 “驾！”顾鸢见状一挥缰绳，马儿跑得更快了。 他们就这样扬长而去。 身后伴随着葛言的怒骂声。 第五十三章 谁需要你道歉 “李芸！李宜！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天空下起雨来，卷起地上的烟尘四散，马车快速的行驶将那道声音远远甩在他们身后。 马车里，李芸和李宜二人对视一眼。 在看到对方此刻狼狈的样子时，各种复杂的情绪搅合在一起，让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之前他们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笑过之后，李宜垂着脑袋低落地擦了擦眼泪，袖子瞬间被嘴角混合着的血迹染脏了。 李芸白了她一眼：“谁需要你道歉了？明明被整得挺惨的人是你。” 要是李宜当时真参与了葛言害自己的事，李芸自然不会放过她。 可现在事情分明是不一样的。 李宜在关键时刻做出了聪明的选择，没有摧毁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 李宜看着她欲言又止：“可是——” “好了。”李芸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抬手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说，“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你也不要再提了。” 她这副样子让李宜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无论如何这次还是谢谢你出手。”她说。 李芸则朝她勾了勾唇，“下次可别被人搞成这样了，我可不会总帮你。” “嗯。”李宜苦笑着应声。 二人对视片刻，直到被外面顾鸢惊慌失措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你俩别聊了！这马车怎么跑这么快！怎么让它停啊！”伴随着她这声音，他们所承的马车确实越来越快。 外面道路两边的树影在迅速后退。 李宜略有些紧张，“我、我不知道。” 毕竟她没驾驶过马车，可她是他们三个中年纪最大的。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有义务站出来解决此事，“让我试试吧。” “你可拉倒吧。”下一秒李芸将她一把推开，挤到前面去。 李宜跌坐在马车车厢里，愣怔地看着自己这个表妹，十分勇猛的一把夺过缰绳。 而后她手上力道刚好地勒紧缰绳。 伴随着马儿嘶鸣声，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马车里的顾鸢和李宜对视一眼，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们总算是安全了。”顾鸢拍着胸脯有些后怕的说。 李芸手里依旧握着缰绳，驾着马车继续往菏泽村的方向行进。 三人都安静下来，马车在昏暗的官道上行驶。 只有车轮碾过路面上的车辙时发出的声音，以及周围树林里依稀风吹树叶和鸟鸣声。 周围安静得有些让人害怕，顾鸢紧张地凑到了李芸身边。 她拽住李芸的一只胳膊，“要不还是让马车快点走吧，周围太黑了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李芸一把揽过身旁这小孩。 眼神余光撇了她一眼，见她确实脸色不好。 想着对方到底是小孩子，她清了清嗓子索性说：“天色越来越暗了光线不好，不能快马赶路，要不咱们唱歌转移注意力吧？” “什么、什么歌？” “嗯——”李芸沉吟片刻，索性直接说：“我教你们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如何？” “好啊！”顾鸢被她勾起了兴趣，立马答应了。 李宜在后面靠着马车车壁，虽然没吭声也没反对。 见状，李芸就直接开嗓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她这一句让顾鸢和李宜两人都愣了一下，瞬间听出这是唐代名家的著名诗句。 而李芸此时竟然临时谱曲唱出来了。 他俩对视一眼，也都好奇李芸接下来是不是要整首诗，都跟着唱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就这样，三人在夜色的小道上轻轻哼出曲调。 少年人的歌声从舒缓到辽阔，情绪都逐渐高亢起来。 顾鸢跟着她唱，也逐渐没那么害怕了。 李宜也在期间，时不时用惊奇的目光看向马车前的这个表妹。 惊讶于她小小年纪有如此才华。 “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今天耽误了那么久？”到家门口的时候，蓝氏已经担忧地迎了出来。 “就知道孩子她娘安排得不妥，怎么能让你们自己驾着马车——” 她的声音在看到鼻青脸肿的李宜从马车上跳下来时，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我家宜儿怎么受伤了？”这会儿正好回来孙氏看到李宜的样子，连忙夸张地跑过来。 他拉过李宜，连忙指责蓝氏和李芸：“是不是你们干的？我家宜儿都这样了，你们还欺负她？” “谁欺负你家宜儿了！你别胡说！”蓝氏站在李芸身前，维护她。 顾鸢此时也附和说：“就是，李芸没有欺负她，反而还救了她！” “你撒谎！宜儿脸都那样了！你们两个小撒谎精！”孙氏指着顾鸢骂起来。 “够了！不是他们做的！”这时李宜拽了一下孙氏的胳膊，制止她说下去。 同时面对李芸和顾鸢二人的目光，她脸色有些难堪。 孙氏则被自己女儿吓了一跳，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她问：“什么叫够了？什么叫不是他们？你什么时候愿意吃这种哑巴亏了？” 李宜蹙着眉对他认真说：“说了不是他们，你就别在这里骂了。” “我——”孙氏被自己女儿那清冷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宜干脆一手拉着他，转身对蓝氏和李芸二人歉意垂首道：“实在抱歉，我们就先回去了。” “哦。”蓝氏愣怔地应声，而后目送他们父女二人离开。 一旁李芸拉了拉他的衣袖，若无其事地咧嘴笑了笑，“我们也回去吧，我饿了爹。” “哦，好，锅里给你们留着饭呢。”蓝氏这才回过神，对身旁的顾鸢招了招手。 顾鸢应着，跟上他们进了院子。 晚饭依旧吃得很好，期间李芸粗略地讲了县城里今天发生的事，李宜为什么会受伤。 只说是和几个找事的学生打了一架，没提其他。 即便如此，蓝氏和旁边的李德良都听得提心吊胆。 之后他们晚上躺在床上，并且因为白天的疲惫很快睡去。 因着昨日的事，次日他们继续驾马车去余唐县，被蓝氏千叮咛万嘱咐。 李德良更是非要放下手中的活送他们去。 “反正今日是你们最后一天最后一场县试考试了不是吗？有你娘陪你们，绝对万无一失。”李德良拍着胸脯保证。 李芸见状索性答应了。 第五十四章 县试发榜 三人上了马车，天不亮就去往余唐县。 一路上十分顺利，进了县府大院都没人找他们茬了，可能是因为葛言被刷下去之后，没资格再进入这里。 这一天考试的过程，也如李德良所说的那般顺畅。 李芸早早写完了题目对应的文章，还认真审视了几遍才放下笔墨。 等考官收了卷，这连续几天的童生试第一阶段才算是彻底结束了。 至少对他们这些考生们来说是如此。 接下来有几人通过考试，可以进入下一阶段，全由考官们定夺。 几天后，余唐县县府大院门外。 科考很快揭晓，公示板前围满了人，整条街几乎都被堵住了。 众人都很期待这次县试的结果，尤其这次还有两个身份十分瞩目，在这段时间里围绕着他们产生了许多八卦，可谓是舆论中心的人。 那两人分别是李芸和陈楚。 一个是陈府真千金，另一个则是冒名顶替了她许多年的假千金，这次的考试也算是验证他俩的真本事。 “你们说，这县令到底养了李芸那么些年，常年耳濡目染的应该底子不差。” “呵呵，你太乐观了，要我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它天生就是老鼠，绝不会因为被人家教养几年就改头换面。” “她一个农户的女儿，还想通过科考翻身，我看就是做梦！” 此时说得眉飞色舞有鼻子有眼的人，正是葛言。 李芸隔老远就听到她的声音，穿过人群的时候正好和她当面对上。 “你干什么？”葛言在对上李芸时下意识退后一步，防备地问她。 李芸挑着眉，故意放大声音戏谑着问，“呦，这不是县试第二场就被刷下去的家伙吗？也有脸在这里炙脍旁人了？” 她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 来参加县试的本就有不少出身农户，已经被葛言这话激怒，可她到底是葛举人的女儿，出身不菲且素来嚣张无人敢惹，以至于没人敢上前反驳她的话。 直到李芸出现，她算是给他们这些农户女出了口恶气。 “你在这里嚣张什么？坚持过前两场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你这次也被刷下来了呢？”葛言瞪着李芸那张脸回怼。 李芸则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你亲眼看见了？在这里信口胡诌算什么本事！” 葛言被噎了一下，随即哼了声：“好啊，那就等会儿结果出来见真章！” “我就不信你能通过县试！” 她此话一出，不少人也都看向不远处的公示板。 几个差役这会儿走过来，已经准备好揭示发榜了。 周围的街道更是一片热闹，水泄不通。 等张贴结果出来的时候，李芸旁边的顾鸢紧张地抓紧了她的衣袖：“你说，这次考试我们都能考上吗？” “一定能的。”李芸语气很笃定，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 至少顾鸢是稳过的，她的实力很强可是原著里占有大量篇幅描写的，不然怎么称得上是对主角造成最大困难的反派呢？ 顾鸢则脸色发白紧抿着唇，显然李芸对她的激励并没有起到太多效果。 直到差役宣布时，叫到了她的名字，顾鸢才激动地叫出声：“太好了！” 而后她紧张地看向李芸，因为目前大部分名单上该叫的都叫过了。 参加县试科考的人那么多，通过县试的人却没多少。 眼瞅着现在不剩几个名额，李芸通过的希望也在不断缩小。 “县试第二名，陈楚！” 这个名字被宣布的时候，隔壁不远处响起一阵兴奋的尖叫：“太好了！” “陈姑娘你真厉害！” “恭喜你了，陈楚～你通过了！还是第二名呢！” 人群中被围着的陈楚此时却并没有很开心，因为目前还没有宣布的名额只剩下一个了。 她那双狭长的眸子此时冷冷地扫向李芸这边。 李芸朝她无害地勾了勾唇。 “本次县试案首——李芸！”差役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在整条街道上空回荡。 人群因为其宣布的内容，寂静了几秒。 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混杂着惊讶的议论声。 “怎么可能？她竟然是案首？” “梧桐书院不是还有几个很厉害的学生也参加这次县试了吗？怎么不是他们？” “就是啊，怎么着也轮不到李芸吧？简直是匪夷所思！” “真遗憾，还以为她这次铁定没戏了呢？” 这些吵闹声中，更多的是对李芸的质疑，可他们也只能质疑，不敢真的针对李芸做什么。 即便是此时恨李芸恨得牙痒痒的葛言。 她双目发红，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旁边赵兰和赵彤两人搀扶着看起来深受打击，腿脚无力的她默默离开了。 而顾鸢看着这一幕倒是十分痛快：“呵呵呵，这下被打脸了吧？亏她之前还那么嚣张！” “还是你厉害啊，李芸，竟然是案首。” “是啊，你竟然是案首。” 此时附和顾鸢那句话的人，是陈楚。 她显然十分不甘，说出那句话也不是真的在恭维李芸，而是满含嘲讽鄙夷。 李芸的视线这才从不远处默默消失在人群里的葛言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眼前的陈楚。 “是挺让人惊喜的。”她一副自己也没想到，受宠若惊的模样。 陈楚看她这副样子，脸上的表情更加充满怒意：“你别太得意了！我看你就是作——” “什么？难道连你也要质疑陈大人监考不力？”李芸语速极快的打断她的话。 陈楚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副吃瘪的表情。 “现在是我赢了。”李芸这时突然说。 陈楚不解问，“什么？” 李芸叹了声，靠近她耳边低语：“我是说那个赌约——你别忘了，先前答应我的那个承诺。” “呵呵，你以为我稀罕和周瑾之的那一纸婚约！”陈楚下意识骂道，满脸愠色推开她。 李芸趔趄了一下，旁边顾鸢眼疾手快地过来扶她。 “你只要记得照做就是。”李芸依旧定定地盯着她提醒。 陈楚则哼了声，转身就要离开。 李芸知道陈楚听进去了，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在对方走了几步之后，李芸又想起什么追上去叫住对方，“你等等！” “你又有什么事？”陈楚顿住脚步，不耐烦地扭头问她。 这时，不远处县府大院门口跑过来一衙役，朝他俩拱手：“两位，县令大人有请。” 第五十五章 嘚瑟 “我娘叫你做什么？”陈楚闻言，嫌弃地瞥了李芸一眼问。 李芸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我考了第一吧！” 她这话说得很嘚瑟，气得陈楚脸色一白：“你——” 而李芸此时已经抬脚离开，去找陈玉棠了。 陈楚不甘其后，连忙跟上她。 二人离开热闹的人群，上了停在路边的那辆低调的马车。 车夫驾车朝着陈府方向缓慢行驶。 李芸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扭头看向陈玉棠：“母亲叫我过来，可有话要问？” “是啊，叫她来做什么？”陈楚蹙眉问。 陈玉棠分别看了眼前俩小孩一眼，嘴角牵起一抹温柔弧度：“你们这次县试都考得不错，我怎的不能叫你们过来夸夸你们了？” 陈楚，“……” 李芸，“……” 两人的脸都肉眼可见地红了。 陈楚憋了半天后哼了声，“娘！你要夸李芸也不必带上我，我知道这次是我输了！” 而李芸则无奈摊手，并没有反驳她这话。 毕竟，她确实赢了。 虽然说赢一个小孩并不光彩，但谁让这小屁孩这么招人烦呢！ 陈玉棠见他俩这样，笑着抬手揉了揉陈楚的头发，“好了，我看了你的试卷内容，你写得很好。” “你能考第二，已是不错。” “至于你——李芸。”陈玉棠转而看向李芸时，那双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以你如今的年纪，写出的经文诗赋内容很是难得。” “甚至有一瞬间，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 “你是说怀疑我作弊？”李芸坦然问她。 陈楚的眼睛也亮了，直直盯着陈玉棠等她回答。 她就知道李芸绝对不简单。 陈玉棠连忙摆手：“倒也没有，当时在场的考官那么多，又不止我一个。” “若真是发生了什么，被别人发现了，我也不会包庇你不是吗？” 那样的话，这案首李芸也不可能拿下来了。 “这样哦。”陈楚听到她这么说，一脸失望。 李芸则笑眯眯的，“母亲大人说的是。” 陈楚抿唇，见不得她这么得意还是阴阳怪气说：“即便如此，也可能是她手段高明呢？” “楚儿。”陈玉棠有些听不下去，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陈楚将拳头握紧，闷声说：“知道了娘，我承认她厉害，行了吧？” 她低垂着脑袋，受到不小的打击。 自己一直以来虽然在菏泽村长大，并未受到陈玉棠多少教导，但自小就隐隐觉得自身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为避大房李宜的锋芒，她才故意藏拙，却从未真的觉得不如人。 哪怕李芸这个从第一次见就浑身贵气气质傲然的家伙，她也没放在眼里，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她超过。 马车里因为她这一声愤懑的话安静了片刻。 车厢内其余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 李芸正要开口说什么，陈玉棠朝她摇了摇头制止她。 李芸也明白了陈玉棠的意思，不说话了。 “你不要气馁，如今你俩都通过了县试，之后漫漫征程才刚刚开始。”陈玉棠语气深沉地说。 陈楚闻言依旧默然半晌，之后才擦了擦眼尾应声：“我知道的，娘。” 她确实不能拘泥于眼前的输赢，未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李芸这会儿对见缝插针，对陈玉棠拱了拱手：“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作势起身，要跳下马车离开。 这时陈玉棠突然开口叫住她：“你等等。” “母亲还有事？”她问。 陈玉棠，“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连覆那一场的文章，所写那句‘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笃行之’的引用恰到好处。” “你夫子沈知秋是个博学见广的，教学一点都不死板。以你的性子跟着她看来是正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很好。” “娘！你到底夸够了没有！”陈楚听到最后有些听不下去了。 “好好好，你也很好。”陈玉棠哭笑不得的停下来。 本来因为李芸的文章写到她心坎里了，与她的志向大致相同，她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这会儿连忙调转话锋，也夸了夸陈楚，“你的风格和李芸不同，见解颇为锋利不像李芸那么圆滑，看得出来你年纪虽小，却是有一番野心的。” “总之，我为你们骄傲。” 陈楚的情绪总算被安抚了。 倒是李芸面对陈玉棠那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对她行了一礼说：“多谢，若无其他事，我得抓紧时间回去了。” 陈玉棠因为她这话想到什么，对她说：“是啊，想必你娘他们还不知道你过了县试的好消息呢，你得赶紧回去告知于他们。” “那我就先走了。”李芸拱了拱手，之后转身离开。 身后的陈楚眼神依旧愠怒地盯着李芸背影。 陈玉棠将手按在她肩膀上，低声说着什么。 只是这些都与已经离开的李芸无关了。 “李芸你回来了，刚才他们——没为难你吧？”此时县府大院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 顾鸢这会儿还站在那里等李芸，见她出现于是迎了上来欲言又止地问。 李芸轻笑，“怎么可能呢？到底是我母亲。”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垂了垂眸，想到陈玉棠和自己说那些话时，那带着认真的欣赏的眼神。 她心里一阵酸涩复杂，却唯一不认为对方会伤害自己。 “这样啊，那就好。”顾鸢扯着唇笑了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咱们就在这里告辞吧。” 李芸闻言愕然，随即说：“干嘛这么急着离开，我送你回去呗。” 反正他们家租的马车还有一天时间可以用。 顾鸢有些不好意思：“不了，这几天已经够麻烦你了。” “行了！跟我客气什么！”李芸没耐心听她推脱，索性拉着她上了停在一旁的马车。 顾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妥协了，“好、好吧。” 顾家村也就是顾鸢的家所在位置虽然比菏泽村远，但到底是顺路的，对李芸来说也并不麻烦。 也能让顾鸢少走一段路，顾鸢对此也很感激。 二人所驾驶的马车就这么离开了县府大院门口，朝着城门口方向驶去。 而反方向陈府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楚儿？你还有什么事我可以差人去办？时间都不早了，你爹在家等着你呢。”陈玉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些无奈。 第五十六章 她如今可是案首 只是她还是没能成功阻止陈楚从马车上跳下来。 陈楚跳下马车后，边往县府大院方向跑，边对陈玉棠摆手：“娘你先回去便是，我还要找朋友聚一聚，晚些再回去！” 丢下这句话，不等陈玉棠再说什么，她就已经跑远了。 陈玉棠无奈，索性随她去了。 拐进巷子之后，陈楚好一会儿才停下奔跑，与蹲在石阶那里满脸丧气的葛言的视线对上。 “陈姑娘，我——” 啪！ 没等葛言把话说完，陈楚的巴掌就已经轮了过去。 “谁让你关她的？”她的声音冷得仿佛含冰。 而葛言捂着火辣辣的脸，语气委屈，“我以为你当时是同意了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种事了？”陈楚打断了她的话。 葛言闻言盯着她半晌，突然笑了：“行！你和李宜都是正人君子！就我是小人行了吧！” “可你们别忘了！当初是谁恨李芸恨得牙痒痒，当着我的面说要弄她！” “你闭嘴！”陈楚揪住她的衣领，奋力把她怼到了墙边。 然而葛言扯着嘴角，继续说：“当时李宜答应了！你也亲眼看到了，并没有阻止不是吗？” “我以为你默认了，而后我不过是想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而已，如今失败了，你们就想撇干净了？” 陈楚在她说话期间那双眼睛从暴怒逐渐转为慌乱。 随即她干脆将所有情绪转为愤怒发泄出去：“都说了闭嘴！你闭嘴！” 砰！ 砰！ 她不断地挥拳，一下下砸在葛言脸上。 逐渐地，葛言瘫倒在地上不说话了，陈楚这才松开她。 陈楚整理了自己的衣领，歪头瞥了地上鼻青脸肿的人一眼：“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若是日后敢说出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丢下这句话后，她抬脚离开小巷。 “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放过她了？她如今可是县案首！” 陈楚没走几步，葛言的声音又响起。 因此陈楚回头看她，只看到她脸上颇有些扭曲的癫狂表情。 “你——真是疯了。”葛言此刻那表情让陈楚有些心惊：“我就搞不明白了，我和李宜讨厌她都有我们的理由，而你又是为了什么？” 葛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一共就那几个名额，如今被她占去了一个，还是案首，凭什么？” “我答应了我娘要考中的！明明已经可以考中，明明都已经把她解决了。可她偏偏又突然出现，占了我的位置！” “我凭什么不能恨她？我偏要恨！” “我不光要恨她，还恨你们这两个出尔反尔的贱人！” 葛言骂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楚听着她所的话，嘴巴微微长大。 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抿唇，看着眼前人眼里多了一丝厌恶鄙夷，“只可惜你太天真了，即便没有李芸，也会有别人考在你前面。” “你说什么？”葛言眼神恨恨地问，“你再说一遍！” 可惜陈楚已经不再理她，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转身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留葛言在她身后疯狂地大叫：“你以为自己能和她公平竞争多久？她现在已经是县案首，以后会是府案首、乡案首、直到一路成为状元！她会一直一直碾压你！” “你永远别想超过她！” 陈楚行走间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我自有办法对付她，也断不会是你这些腌臜手段。” …… 到了菏泽村村口的岔路，李芸才和顾鸢告辞。 “李姑娘，就此别过。”顾鸢对她施了一礼，小小年纪就一本正经的。 李芸一瞬间被她逗笑，“你这家伙真是的，过来！” “这几天真是运气好，能和你一起参加县试。”她一把抱住对方，热烈地和这个只认识几天的朋友告别。 顾鸢被她如此举动搞得猝不及防，脸上逐渐升起一抹红晕，“我、我也是。” “我们府试再见！”李芸这才松开她，说。 顾鸢应了声，眼含热泪。 之后李芸目送她走向通往顾家村的那条岔路，直到她消失在夜色里，自己才驾着马车回了菏泽村。 等她到家的时候，瞬间李家小院里一片锣鼓喧天欢呼声四起。 不光是李家众人都在院子里等着，菏泽村的全村人几乎都来了。 毕竟李芸可是考中了童生。 “咱们村难得出了个年纪这么小的童生，李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是啊，这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啊。” 李芸从一片哄闹道贺声中穿过，才得以归家。 “芸儿！是芸儿回来了！” “太好了芸儿，宜儿说你考中了？真是太好了！”李德良第一个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李芸。 李芸被抱了个满怀，整个人埋在李德良的怀里有些喘不过气。 蓝氏才出现在他们身边，稍微拉开李德良一些：“你仔细些别伤着咱们的小童生。” “哈哈哈是啊，德良你个没轻没重的，快放开我小孙女！”李耀女的声音也在不远处响起。 她年纪虽大了，这会儿跑得倒也很快。 脸上更是喜笑颜开的，抓着李芸时更是将她一番上下打量，稀罕的不行，“不错，真不错！你如今才八九岁就中了童生，日后定能让我们李家光宗耀祖！” “是啊，咱们老李家总算是有希望了。”张氏也颇有些感动的说着。 一家人围着李芸激动得七嘴八舌。 李芸半晌才得着机会插话，“那什么——是谁告诉你们我考中了的？” 早上李德良送他们过去之后，就回菏泽村了。 她以为自己会是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人，却不想一回家他们都知道了，甚至全村都得了消息。 李芸自然很是意外。 李德良和蓝氏听她这一问脸上高兴的表情都僵住，随即李德良指了指不远处院子里树下坐着的李宜。 “自然是你表姐了，还能是谁？” 一下子除了李芸之外，其他几道视线也都齐刷刷看向李宜。 李宜神情尴尬片刻，略有些拧巴的站起来对被簇拥着的李芸说，“恭喜你了。” “李宜！”一旁本来就气不过的孙氏见状更是吼了声。 没想到自己女儿真的对李芸考中报以这样的态度！ 她李芸凭什么？ 只是下一秒李宜淡淡看了他一眼，让孙氏到嘴边的话噎住了。 “哦。”李芸则因为李芸那句恭喜有些无所适从。 她还是无法适应如今改变了的李宜，不过还是清了清嗓子，对她道谢：“多谢你帮我传消息。” 第五十七章 不错的生意 想必当时发榜的时候，李宜应该是在现场的。 就是不知道她当时是什么心情。 又是以什么心态提前把这个消息带回来给菏泽村的父老乡亲的。 “芸儿，快和我们说说当时发榜是什么情形，陈大人知道你是案首吗？”蓝氏的声音唤回了李芸的注意。 李芸干笑两声：“其实这样没什么。” 她被转移注意，和家人说起话来。 李耀女和村长他们寒暄。 村长大笑道：“怎么叫没什么，我就知道，这孩子是块读书的料。” “村长过奖了，我家李芸她啊，虽然是有点天赋，但其实——”李耀女眉飞色舞地和她说着。 被凉在一旁的孙氏此时张口想说什么。 只是很快被李宜制止“走吧，我们回屋去。” 孙氏就这么李宜拉回了屋子里，一路上她低声说着什么，让孙氏的情绪平静下来。 只是孙氏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过不远处围着二房一家的人群里没人在意。 到了很晚的时候院子里里外外一种乡亲们才散去，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蓝氏在厨房炒了几个菜，还破天荒地煮了大米饭。 晚饭一家人就在院子里吃，李耀女和张氏也在。 “自从我李氏先祖李照月中举以来，此后数代我们李家都科考无望，从今日开始，咱们李家总算有了再次蟾宫折桂的希望。” 李耀女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没注意到旁边李德善回来了。 看着二房这一幕，她顿住脚步。 二房一家也都安静下来，两相对视，一众人神情都复杂无比。 “他姥。”张氏这会儿清了清嗓子，提醒李耀女。 李耀女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大女儿，一声不吭。 一旁李芸看着，无奈挠头。 自从李宜舞弊被抓科考无望之后，大房受到的打击不小，这些日子李德善张罗着给次女李青找女师启蒙，即便她今年还不到三岁。 可李德善已经着急得不行了，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二女儿身上。 甚至不惜找李耀女借钱去拜名师沈知秋，也就是李芸现在的女师。从她那里问到沈知秋收徒的条件。 当时李芸不忍心打击她太狠，只说了每年的束脩价格。 以为价格会吓退她。 只是没想到李德善真到处借钱怎么也要去拜这女师。而后还问李耀女借，而李耀女拿不出那么多钱，二人因此前几天大吵一架，彼此之后见面都不说话。 他们之间闹得如此僵硬，说到底还是李芸多说了话。 “大姨回来了。”李芸见气氛尴尬，第一个站起来打招呼。 却不想蓝氏见状，直接立即起身对李德善说：“大姐，婆母刚说了要叫你过来，咱们一块吃顿饭呢。” 李芸拽住蓝氏的手腕，刚想说什么，旁边的李德良开口：“是啊是啊，娘你觉得呢？” 李芸也反应过来，叹了声，干脆拽了拽李耀女提醒她。 “哦。” 李耀女回过神，这会儿才神情别扭地对李德善开口：“叫上孙氏和两个孩子一起过来吧，咱们虽然分家了，但不至于彻底断了一家人的情分。” “今日芸儿考中了童生，咱们该庆祝庆祝。” 说着她拍了拍张氏，“去把咱屋里藏的那壶玉罗春拿出来，大家喝一杯～” 原本颓丧的李德善见状愣了下，随即讷讷应声：“好。” 她没有拒绝，转身去自己屋里叫人去了。 这边饭桌上的几人才都松了口气。 “今天咱们一家子最好谁都别扫兴，开开心心地吃顿饭。”李耀女说。 只是下一秒，大房的屋里就传出孙氏的怒骂声，打破了李耀女的期许。 “什么叫给他们庆祝？明知道咱们家宜儿正失意！她偏要故意炫耀给咱们看！” “别闹了！是娘请咱们过去。”李德善语气坚定说：“走吧，只是吃顿饭而已。” “可是——” “别可是了，爹。”再次响起的是李宜的声音，她和李德善一块劝起她来。 孙氏闻言沉默片刻，随即妥协：“行行行！你们母女俩一条心！你们都不介意了我还气什么！” 李德善笑了笑：“谁说我不介意了，只是吃顿饭而已。” 出门之后，她对不远处的李芸笑了笑。 即便隔了很远，李芸还是因为她这一笑一阵浑身发冷，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德善和李宜母女二人都走过来了，孙氏走在后面，手里牵着李青。 “姥姥！”李青看到李耀女就叫了声。 趁孙氏一个不注意，小丫头挣脱了他的手跑向不远处两位老人身边。 孙氏骂了声：“小没良心！我成天带你也没见你跟我这么亲近！” 小丫头则仿佛没听到，哒哒朝着李耀女跑过去冲进她怀里。 “哎呦！”李耀女被撞地叫了声，却是满脸幸福的将这小孩抱起来：“让姥看看，最近是不是有长大了些？” 李青奶声奶气地回应：“青儿当然长大了！娘夸青儿聪明呢！” “是吗？”李耀女瞥了一眼李德善，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到了前几天他们之间的争吵。 李德善则和孙氏走过去，同时孙氏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我家孩子哪有不聪明的！” “都做吧，今日咱们吃这顿饭是为了庆祝芸儿考中童生。”李耀女没接茬孙氏的话，对他们一家说着。 李德善应了声，示意孙氏和李宜坐在李耀女和旁边。 而李德善自己则刻意让李招妹挪一挪位置，然而坐在了李芸的隔壁，“今天确实是芸儿的好日子，恭喜你。” 正好张氏把酒拿来了，把酒给他们倒上。 李德善动作麻利地拿起酒，对李芸举杯。 “额，谢谢姨。”李芸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配合地举起杯和李德善碰杯。 李德善这才笑了，转而又和李耀女、李德良他们碰杯庆祝。 “来来来，大家今天都沾沾我这小姨侄女的喜气，高兴嘛～”她说着，又喝了一杯酒。 几杯酒下肚，她似乎更放得开了，一改之前成日里板着脸的模样。 李家其他人都被她影响的，比之前更放松了，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十分融洽。 李芸在一旁看着，也逐渐没那么紧张了，只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判断错了。 这人确实是来同他们庆祝的。 只是下一秒，李德善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个不错的生意，跟你大姨分享分享呗？” 第五十八章 哪来的消息 李芸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 她一阵无语，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姨你是指——”她试探问，想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自己手里生意的信息。 李德善脸上多了一丝揶揄神情：“你就别跟我装糊涂了，我也是在县城做掌柜的，都听人说起过。” 说到这里，她声音放低了不少，“那‘秋露白’是出自你手吧？” “这个嘛。”李芸内心震惊的同时，挠了挠头回应：“大姨哪里来的消息？还挺准的。” 眼瞅着对方已经这么有把握了，她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告诉她的，毕竟当时自己卖配方卖得很果断，之后一直是以楚家的玉香坊的名义售卖，自己没有再亲自插手过。 知道那东西出自她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比如李耀女。 念至此，索性她眼神移向李耀女。 李耀女皱眉，“是啊，德善你从哪里知道的？” 她这么问也不是真的好奇，而是向李芸证明，这可不是她说出去的。 不知怎的，李芸本是个小娃娃，但她竟然有些忌惮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李芸有关的信息的后果。 怕孙女因此生气疏远自己。 这孩子越来越像个小大人，她是糊弄不得了。 “都说了，我在县城做掌柜，自然是在同行那里听来的消息喽。”李德善倒是没想多，而是只说了。 李芸想到什么，问她：“你说的同行，是不是叫赵琴或者王娪？” 她这话让李德善更高兴了：“原来你认识王娪，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喽？我家芸儿就是有本事啊！” 李芸：“……” 好吧！一点都不意外。 出卖她的会是玉香坊的掌柜王娪，也怪自己没有和对方交代清楚，不能公开她的身份。 只是她依稀记得，好像和楚岚本人叮嘱过的，自己想低调些。 再加上楚岚本人想玩高奢路线，本来也不屑于透露研制“秋露白”的人是个乡下人这件事。 这才让李芸对此下意识疏忽了，没有强调它的重要性。 “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介绍介绍吗？”李德善这会儿态度很热烈，“你大姨也是做生意的，这件事你早该找我商量，说不定现在‘秋露白’早就直接卖出余唐县了。” “那挣的钱可不是你现在拿到手的那么小的数目了。” “挣钱？”原本正给李青喂饭的孙氏捕捉到了李德善这话，瞬间眼睛亮了。 本来自己妻主突然转变态度，还和李芸偷偷摸摸聊得起劲，他都没兴趣去管。 直到听到李德善提钱，孙氏瞬间意识到她的目的了。 李家原本热热闹闹的饭桌，此时都安静不少，都看向李芸。 李芸抿着唇，肉眼可见的没那么高兴了。 “行了，今天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耀女赶忙说。 李德良也蹙着眉说：“芸儿还是个孩子，挣点小钱也不容易，大姐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 只是李德善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 她放下筷子，问对方：“怎么就是小钱了？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芸儿她做生意挣了钱，我如今连问问都不行了？” “我——”李德良被自己大姐这话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李芸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姨你不必如此，今天我就直白地告诉你。” 既然对方都是这种态度了，李芸也不打算再跟她打太极，语气冷冷地对她说：“‘秋露白’的生意是我自己一个人鼓捣出来的，也确实挣了些钱。” “那你——”李德善听到这里更有兴趣了，只是下一秒被李芸泼了盆冷水。 “不过那东西都是季节性流行的，无法常年持续，如今生意已经没前几个月那么好了。”李芸说：“大姨你如今想参与进来，恐怕是会血本无归。” “可是——” “再说了。”李芸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早就给自己定了规矩，不和亲戚朋友合作做生意。” “亲兄弟明算账，不然到时候要是掰扯不清大家又会闹得很难看不是吗？” 她这话说完，饭桌上几个大人都陷入沉默。 他们比李芸更能看清其中关系，知道她说得其实没错。 “芸儿，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悲观了，你不相信亲戚，难道真就更相信陌生人，更愿意和陌生人——” “没错！”不等李德善说完，李芸就给了肯定答复。 “我觉得陌生人只要商定好合作条件，签了契券，大家按规矩办事更好。” “你——”李德善的神情更尴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她。 这会儿李德良插话说：“好了，今天高高兴兴的日子，不说这么扫兴的事了。” “是啊是啊，来芸儿，吃菜。”蓝氏笑呵呵地给李芸夹菜，看都不看大房一家。 大房一家此时的脸色都很难看。 李耀女干脆招呼他们：“吃东西吧，今天不说别的了。” “呵呵，娘说的是，先不说了。”李德善说着，低头有些气闷地喝了杯酒。 李宜在旁边见她暂时放弃了，才松了口气，拿起酒杯敬她：“来，娘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李德善闻言抬头看她，没有说话，眼里却浮现一抹愠怒。 自己这大女儿，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没出息？ 李宜对上她那眼神，脸上的神情尴尬片刻。 知道母亲在责怪自己最近的低沉，随即她有些低沉地放下酒杯，不说话了。 孙氏忙着给李青喂饭，都没注意到母女俩之间的气氛不对。 这一点反而让李芸注意到了。 她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对李宜举了举：“干杯，表姐。” “嗯，干杯。”李宜扯了扯唇角回应她。 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勉强的平和融洽，直到夜深。 李芸有些醉了，也多少有点懊悔，自己是不应该喝酒的。 她被蓝氏扶回去，躺床上很快睡了。 次日一早，她难得休息，打算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结果被外面一阵突兀的拍门声吵醒。 “谁啊！”她不耐烦地喊了声。 同时，李芸迷迷糊糊地穿衣服，之后去打开门，迎面就看到大姨李德善那张满脸堆笑的脸。 李芸扯了扯嘴角，果然是她！ 第五十九章 是你把她毁了 真是令人头疼啊…… 李芸现在是真的后悔将沈知秋的束脩价格告诉她了。 此刻，李德善还朝她笑着语气平和地说：“芸儿，这么巧你正好在家，我——” “大姨。”李芸捏着眉心阻止她说下去，“先前你问沈夫子的收徒条件时，有件事我忘了说了。” “她除了每半年五十两束脩之外，还有别的要求。” “什么要求？”李德善问。 李芸，“她对学生的天资要求很高，比如对经义理解，写文章时的悟性之类的。还有其他方便一些要求也挺复杂。” “你是说我家青儿没这个天分？”李德善蹙眉。 李芸摆手，“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算在钱方便满足了要求，也是无济于事，我劝你还是别——” “好了，其他的你不必操心，我只是想求你起码在赚钱上帮帮我。”李德善显然不在意她说的那些话，依旧十分坚持。 “李宜已经被毁了，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就是李青了。” “不行！”李芸听不下去了，干脆厉声拒绝。 李德善因此神色顿了一下，随即突然凑近她阴狠地说：“你别忘了李宜是怎么被毁了的！这是你欠我们的！” “什么？”李芸闻言懵了。 李德善则深信不疑地继续道：“要不是因为你拒绝帮薛大人，薛大人怎么会突然离开余唐县，李宜若不是因为突然没了薛大人的提携，又怎么会铤而走险舞弊被抓？” 李芸听罢她这一番话，只觉得心里一阵无语，她无奈扶额。 “好，你竟然这么算是吧？”转而她再抬头看着李德善的时候，眼神微冷恢复理性，“我觉得本来就觉得李宜那种性格，她不是读书不认真的人。” “也不至于成绩差到要作弊。” “要不是因为受你这种心术不正的父母影响，她才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这样的李芸，说出的话却更加直戳要害。 尤其是她说话间，还一步步逼近李德善。 “李芸你——”李德善被她突然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 “所以——”李芸不给她废话的机会，而是继续直击痛点：“如果李宜正常参加考试说不定真能考上，而真正毁掉李宜的人是将小抄缝在她里衣上的你！” “是你把她毁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到这里索性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当时她不知道李宜作弊的细节，还对她这一举动很鄙夷。 之后她在李宜枷号示众期间，从别人那里听到了细节，就知道这事其实主要是怪李德善。 若不是李德善此举，李宜就算考不上也是光明正大的失败，以后也还有机会再去考。 而不是被永久剥夺入考场的资格。 李芸离开之后，留李德善跌倒在墙边身体瘫软地倒下。 她的嘴巴张着，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脑中李芸的那些话一直在回响，也让她逐渐意识到对方说的其实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 “放什么屁！不想帮忙就算了，你安的什么心说这些话！”李德善站起来朝着李芸离开的方向骂了声。 显然还是否定了对方的话。 “我李德善怎么可能毁了——” 咯吱—— 这会儿不远处大房屋子里，李宜正好从屋里推开门出来。 母女俩两两相望，李德善到嘴边的那些话说不出口了。 面对女儿那幽深的目光，她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 即便已经走出李家院子，远离了李德善。 这时候李芸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李德善还是不死心追着自己，寻求和她合作的机会。 那人实在太过虚伪，做事也不踏实，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哪怕她目前，手上的生意确实是过了高峰期，不如去年那么红火了。 她也不想找对方合作。 正好她今天出门还有事，索性就打算在县城待一天，以免被李德善缠着。 顺便她打算把租来的马车还了。 等李芸到了余唐县，还了马车后直奔玉香坊，谁承想以来迎接自己的就是楚岚那张蔫了吧唧的脸。 “正好你来了，我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 “你想说什么？”李芸拧眉问。 “现在是二月，‘秋露白’最佳的出品时节还没到。 而在去年冬天的时候，这个凝露香水的时兴时间就已经过去了，等到时候新品做出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咱们的对家‘芙蓉锦’年底的时候出了一款胭脂花粉，抹在脸上比香水更有质地，还有制成膏的，还能顺便护肤，抢走了咱们不少客户。” “是这样吗？”李芸扶额苦笑。 没想到昨夜自己随口和李德善说搪塞的话，竟然成真了。 她这生意真的不行了。 楚岚随即从柜子边走过来，将一袋子钱放在她面前：“好在这个季度你的分利还是有保障的，我只是要提醒你，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说话间他也略有些同情地看着李芸：“要不你还是想想别的赚钱门路吧。” 毕竟，她也是知道李芸拜沈夫子为师，花销挺大的。 李芸沉默片刻后，抬头对她说：“我知道了，这就回去研究，过几天有空了来找你商量。” “啊？”楚岚本以为这消息应该挺打击她。 没想到眼前人这么快就振作起来，打算想别的出路了。 “怎么？你没空吗？”李芸见他这副反应以为他不同意，于是问。 楚岚摇头，“不是，我有空，你若还想和我合作，尽管找我就是。” 虽然他并不是很看好，但李芸这种积极的心态他还是很欣赏的。 “那就好。”李芸笑着应下。 说完这件事，李芸想起他家店里那个王娪。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李芸还是对楚岚主动开口。 楚岚应声，这会让正在摆弄放在窗户边那盆栽松。 由于他心情不好，那本就稀疏的可怜松叶，这会儿已经被他剪得快秃了。 而听李芸的话听到一半，他面露惊怒之色，手一抖咔嚓一刀直接剪到了松枝枝干：“你说什么？王娪出卖我？” 第六十章 芙蓉锦 “嗯，大概就是这样。”李芸微微颔首，并没有否认。 之后更详细的李德善告诉她的王娪透露向外透露消息的事，和她说完了。 楚岚听李芸说的时候，神情也愈发严肃愠怒起来。 “该死！王娪那个不中用的！”楚岚听完后，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李芸被他突然发作吓了一跳，扯了扯唇说：“你不必反应这么大，她可能只是无心之失。” 谁知道李德善当时是怎么套话的。 楚岚却摇头：“你不知道，这在我们行业里是大忌，而且你知道李德善是哪家的掌柜吗？” 李芸顺着他的问题一想，瞬间神情严肃：“难道是那个芙蓉锦？” 楚岚摇头：“王娪她倒也没那么蠢，和我们的死对头说店里的机密消息。不过李德善所在的吴家脂粉铺，和芙蓉锦倒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他们家还没资格上桌和我们竞争，所以我才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至于他们店里的掌柜李德善，自然对我们来说什么也不是。” “我想这也是王娪会对她放松警惕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芙蓉锦那帮卑鄙的家伙，竟然想到利用她了。” 分析到最后，楚岚周身气质愈发暴躁：“真是一群奸诈的家伙！” 李芸乍一听他说这些，被他绕得有些迷糊。 “等等——”她有些迟疑地问：“你是说，芙蓉锦的老板无意间从李德善那里得知了她和我的关系，恰巧她知道我是‘秋露白’的创始人，所以他们利用李德善从王娪那里套话？” 其中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李芸倒是觉得，可能是李德善主动为之，她因为芙蓉锦的接近，无意间知道了她做生意挣钱的事。 所以她才顺水推舟去接近王娪，从而探听到了“秋露白”背后的秘密。 “不对。”李芸摇头。 楚岚问，“怎么了？” 李芸摆手，颓丧地说“没事，我觉得你的猜测大概是对的。” 李德善既然那么想通过和自己合作赚钱，就说明她并不知道芙蓉锦在得到消息后具体做了什么。 也不知道“秋露白”因此黄了的事。 那么她可能真的只是犯蠢，被利用之后还不知道后果。 更不知道她的行为直接促成“秋露白”生意变差。 她先前的怀疑结论还是太草率了，既然没有证据，也不能这样去粗暴地认定。 “你放心好了，我等会儿就开除王娪！”楚岚气愤说。 李芸连忙摆手：“别把事情做那么绝，王娪到底是你的心腹，若她只是犯了错，想必这次事情之后她会长教训。” 若是把她开除了，人走投无路反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也容易被芙蓉锦利用，到时候对他们玉香坊来说就更不利了。 楚岚闻言沉默片刻，随即点头：“你说的没错，她毕竟掌握我店铺太多机密。” “不过我绝对会好好骂她一顿，让她长点记性！” 之后，李芸起身和楚岚告辞，离开玉香坊。 此时太阳正当空，李芸在大街上四下张望一眼，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 时间还早，自己暂时也不想回去。 索性李芸一拍脑袋，就打算四处去逛逛，给自己接下来盘活生意找些灵感。 只是她走了没一刻钟，就看到了一家装饰奢华的铺子，以及上面刻着熟悉名字的牌匾——芙蓉锦。 “呦，这就是楚家的死对头？”她疑惑地低喃一句。 正好门口响起一阵吆喝声：“快来试试我们家新品啊，保证绝对比‘秋露白’更好用～” 李芸：“？” 面对这种贴脸挑衅，她怎么能忍呢？ 索性李芸就抬脚进了芙蓉锦店铺。 “客人想要买什么？我家店里女子男子用的各色脂粉应有尽有～”有人上前招呼李芸。 李芸一副悠闲随意的姿态说：“你们铺子里最近不是出了新品吗？” “姑娘原来是对那几样感兴趣，那请跟我来这边～”伙计说着，对李芸做手势邀请。 李芸跟上她，很快走到店铺右侧区域。 这里已经有许多人围着，见状李芸微微挑眉，“看来你们这新品确实挺受欢迎～” “当然了~”伙计说着，挤开人群给她拿了一瓷瓶新品。 那瓶子还雕着精致花纹，看起来包装很用心。 伙计将其递到李芸面前：“您看看这个，若是喜欢，我给你包起来。” 李芸接过瓶子，仔细打量，而后打开瓶口的盖子闻了闻。 很快她就闻到一股很清新的熟悉香味，李芸眼睛瞬间亮了。 “怎么样？不错吧？”伙计颇为自豪问。 “是不错。”跟她研制的“秋露白”味道差不多，不过质地更浓稠了些。 李芸对伙计说：“这瓶我买了。” “好嘞！一共五百文一瓶。我这就给你包起来！”伙计眉开眼笑地说 李芸神情更复杂了，竟然比她的“秋露白”卖得便宜那么多。 付了钱之后，李芸出了芙蓉锦，走出去几步的同时，透过瓶子看了里面的液体。 而后又直接倒出来一些在手背上，闻了闻。 “只是多加了普通面脂用的动物脂肪而已，算是有些小巧思，但说到底还是——” “盗用了我的主要创意。” 那自然就是野花蒸馏凝露技术，现在她敢百分百确定，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将自己的方子透露给对方。 想到这里，李芸就心中不忿。 她干脆折回去找玉香坊了，“楚岚！楚岚你还在吗？” 一进店铺发现铺子里比先前更安静了，李芸没找到人就往后院去。 “少爷我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王娪紧张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听起来是已经被训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蠢！那李德善是什么好人吗？她就是个——” 李芸有些看不下去，干脆主动阻止楚岚劈头盖脸地骂人的话，“好了好了，你先收一收脾气吧。” “你怎么回来了？”楚岚看到李芸，有些意外地问。 此时李芸手里拿着一瓶熟悉的花里胡哨的瓷瓶，一看到那瓶子楚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不悦地蹙了蹙眉：“你去芙蓉锦了？” 第六十一章 不轻易放弃 李芸点头，“是啊，不去的话，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怎么超过我们的呢？” 她甚至有些疑惑，难道楚岚从来不关注自己的死对头，甚至不屑于去对方店里研究吗？ 这也难怪会被对方搞成那样！ 楚岚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别扭地哼了声：“哪里！我有派人去的。我以为这样就够了！” “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我才用不着去他们那！那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踏入！” 不过他很快扭头朝李芸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瓷瓶：“这就是他们的新品？” 也可能是他派去的人都太没用，竟然一次都没能成功弄回来产品给他研究。 楚岚瞥了王娪一眼。 王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楚岚一脸嫌弃地挪开视线，转而认真研究了一下手上瓷瓶里装的东西。 这时李芸开口和他说了自己之前分析的结论：“对方的新品和‘秋露白’成分挺相似的，就是里面多加了羊脂增加柔和度。” “是嘛！”楚岚神色一冷，“这么说肯定是咱们店里的人吃里扒外，向他们泄露了配方！” 说着他就朝王娪冲过去，“你说，是不是你！” 王娪吓得连忙解释：“少爷饶命！绝对不是我泄露的，我没有！” “你且慢。”李芸也伸手拦住他，冷静说：“我想这事确实不是王娪做的。” “你为什么这么断定？”楚岚问她。 李芸摩挲着下巴沉吟说：“你最了解王娪，她就算平日里会说漏嘴，可会蠢到把配方这种东西泄露出去的地步吗？” “或者说，你觉得她是背叛了你们楚家，故意泄露给对方？” 她的话让楚岚瞥了王娪一眼，而王娪此刻则在朝他举了个发誓的手势，满脸诚恳地表忠心。 楚岚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颓丧地摇头：“确实，她不是那种人。” “那么，大概率配方是从两个地方泄露，一是我这里，毕竟我曾经在家里做过，有被家里人看到的机会。二就是你手下的工坊，从那里的工人、管事那里泄露。” “我这边我自己会去再仔细查一遍确认，至于你那边——” “我明白了。”楚岚沉声说：“我回头自己去把作坊那边查清楚。” 李芸满意拍手：“如此就好。” “至于‘秋露白’的生意，我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出路、彻底黄了。”她话锋一转又说。 楚岚却惊讶问：“你什么意思？” 果然这人突然拿着芙蓉锦的产品折回来是另有目的。 猜到李芸的意图，他不抱希望地下结论：“咱们的‘秋露白’销售的已经大不如前，生意都被芙蓉锦抢光了。” “接下来再折腾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是吗？”显然李芸不这么认为，“难道你就这么甘心接受自己被芙蓉锦打败？连反击都不打算做吗？” “才不！我怎么会甘心！”楚岚瞬间被她这话激起情绪，只是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就被李芸抢话。 她说：“这就对了！对方既然不择手段偷了我们的配方，我们就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定要打败他们给他们一些教训！” 楚岚拧眉沉默片刻，随后点头：“好吧，你说得对。” 他确实不该就这么轻易认输。 李芸见他这样松了口气，若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真就没办法施展了~ “既然决定要打败他们，那接下来你可什么主意？”楚岚问。 李芸微微颔首，就等着他这一问。 她一拍对方的肩膀，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先回去把家里肃清一下，之后会拿新品和方子过来给你看。” 既然芙蓉锦是靠“新品”抢了他们生意，那他们就该用同样的方式抢回来才对！ 楚岚听她说还能搞新品，瞬间眼睛亮亮地点头如捣蒜：“好！那我等你的新品！” 和楚岚分开后，李芸本来就打算直接回家了。 毕竟她一心想着，研制新品的事。 只是她又想到沈知秋那边，一想到他们之前见面的时候对方那状态，她不是很放心。 索性她又去看了看对方。 确认她没事，正老实待在家里修养，她就放心不少。 “严容的事你暂时不要太着急，你不是也说了官府已经在查了吗？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结果。”临走前，李芸对沈知秋说。 沈知秋躺在躺椅上没动，只是淡淡地应了声：“我知道。” 李芸最后看了她一眼，而后打开门出了院子。 走出洛水巷的同时，她心里还是隐隐不放心，决定下次再来的时候去找陈玉棠，问清楚案子情况怎么样。 虽然根据她对原著的记忆，这事情随着陈家被薛蔚搞垮，被掩埋下去了。 但现在由于她插手提前提醒陈玉棠，导致薛蔚被赶走。 那么事情应该会有一些变化，也就是说并不是没有希望查清楚。 到时候沈知秋也就不会亲自上京去复仇了。 “芸儿，你怎么都科考完了，还这么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晚上饭桌上，蓝氏注意到李芸的异常，于是问她。 “啊？”李芸这才回过神，于是看着他回：“没、没有，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既然已经被打岔，李芸索性在沉吟片刻后，主动问他们：“你们还记得我去年有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做香水。” “记得啊，怎么了？” “当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大姨一家，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进过我的房间？” “进你房间？”蓝氏摇摇头：“这倒是没印象，我们那时候正忙着秋收呢，很多时候都不在家。” 李德良蹙起眉问，“怎么？芸儿你丢什么东西了？” “额。”李芸愕然，却并不否认，而是苦笑，“娘你倒是敏锐，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李德良气得一拍桌子，“哪个混账偷咱们家东西！” “你冷静点！”李芸无奈劝她：“现在还说不准呢，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德良和蓝氏对视一眼，她叹了声说：“我那时候没注意，你爹也说了他没印象。” “芸儿你丢的东西重要吗？要不要我去问问你大姨？” 第六十二章 研制新品 李芸摆手拒绝：“还是别惊动大姨了，现在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想先私下里调查，比如问问李宜和李青他俩。 “是啊，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呢。”蓝氏也说。 李德良哼了声：“他们去年那副德行，保不齐是从那时候就看不惯芸儿你做的事，开始捣乱了。” “可能吧。”李芸扯着唇角应声，其实知道李德良说的要道理。 某些方面她是很敏锐的。 以前对大房包容，不过是因为没分家，看在二老的份上才如此。 如今他们既然分家了，可就不一样了。 接下来几天，李芸在家里又琢磨起香料那些东西。 李德良和蓝氏知道她弄这些是在挣钱，就很支持她丝毫没有打扰。 而李招妹更是当起了她的助手，许多任务李芸都交给他去做。 “这些野玫瑰花瓣都清洗好了，妹妹。”李招妹在院子里远远地对她招手说。 李芸此时正在靠窗的桌子边忙活，闻声朝他比了个赞：“哥你真棒！” 李招妹直接在原地愣怔住了。 “呵呵，那什么，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学来的手势，是夸你呢。”她颇为尴尬地解释。 “哦，我知道了，谢谢妹妹。”李招妹垂下脑袋应了声，有些不好意思。 李芸悄悄为自己捏了把汗，差点暴露了呢。 下午的时候趁着太阳暴晒把那些花瓣晒干，另一部分李芸趁此期间继续用蒸馏法处理，等花露出来的时候。 她再把晒干的护板混合着油熬煮，打算煮到直至膏状为止，到时候和花露搭配成一套。 “味道真好闻。”李招妹趴在桌边看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李芸冲他笑了笑：“等着吧，成品出来味道更好！” 不过被李招妹这么一夸，她也更有把握了。 自己肯定能做出超过芙蓉锦的新品，战胜他们！ “好啊，到时候我想第一个用！”李招妹乐呵呵说。 李芸一愣，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李招妹更不好意思了。 李芸见状收回手，继续搅拌着自己面前锅里的香膏半成品。 屋子里就此安静下来，空气里充斥着香料的气味。二人忙碌着，时光缓缓流逝，难得静谧惬意。 晚上暮色降临，李芸颇有成就地一拍手：“差不多可以了！” “嗯？可以了吗？”李招妹本来趴桌子上睡着了。 这会儿立即醒来，激动地看着李芸。 李芸则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点头：“嗯！成了！” “你要试试吗？”她问。 李招妹立即点头如捣蒜，“我自然要试！来吧！” 说着他就伸出自己的胳膊，递到李芸面前。 李芸见状勾唇，“那就试吧！” 成功制出来的香膏是固体的，被她用细细的竹筒固定成了条状，由于没有适合的旋转推管，她只能用其固定，模仿现代口红那种用法。 她将那管浅粉色香膏在李招妹手臂上轻轻涂了一层，而后满含期待地看向少年催促：“快，闻一下！” “好。”李招妹很配合地将手臂伸到鼻尖。 轻轻的嗅了一下之后，就闻到一股甜香的野玫瑰香气。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更加有神了，很是激动地对李芸说：“这个味道特别好！只是一点点就这么香，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芸没想到他一副惊为天人的反应，顿时有些难为情：“其实也就是——灵机一动偶然所得吧。” 偶然个鬼，这大部分灵感自然是来自现代。 再加上她被芙蓉锦的那帮家伙提醒，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确实太单调了，如今有了竞争对手，也算是逼出了她的潜力。 “妹妹你真聪明～”李招妹笑眯眯地夸她，看向她时满含欣赏。 李芸有些受不了他这副样子，边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边催促他：“好了，娘他们快回来了，咱们这边也赶紧手工！” 她弄得有点太乱了，这两天为了研究这些东西也很累。 实在不想李德良他们担心。 “是哦！”李招妹被她提醒一拍脑袋：“我晚饭还没做呢！妹妹你先自己收拾，我去厨房了！” 丢下这话，他麻溜地离开了房间。 李芸也没阻止，毕竟要是李德良回来看到了饭还没好，又要骂人了。 等她这边收拾完的时候，桌上只剩两样做出来的玫瑰香膏和香水成品。 “这次可要吸取教训。”李芸嘟囔着，拿出先前在县城买的带锁的盒子，把那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包装好放进盒子里锁起来。 这才放心了。 而李招妹那边的动作也很快，等李德良和蓝氏他们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饭也好了。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夏夜微风徐徐，枣树下的饭桌上围了一家子人，都是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难得放松。 李德良今天和李耀女一起上山打到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回来分了，让蓝氏手脚麻利地炖了。 这不，桌子上多了一道香喷喷的炖鸡肉。 再加上荠荠菜炒鸡蛋，以及腊肉炒红薯叶，都是很下饭的菜。 李芸连着吃了好几碗饭，吃得很满足。 “芸儿今天胃口很好啊。”李德良注意到她今日的不同，笑着调侃。 “哦，是啊呵呵。”李芸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嘴里的一口肉咽下去，随即继续对李德良说了自己研制新品成功的事。 自己最近几天都在做这事，倒是没瞒着他们。 李德良轻笑：“那感情好。”她也为自己女儿高兴，干脆起身去拿了酒出来。 “这么好的消息，自然要庆祝庆祝。”她说。 眼瞅着李德良要给自己倒，李芸略有些汗颜地摆手拒绝：“娘我就不喝了，明日我还得早起去县城呢。” 她还是避免自己喝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李德良给她倒酒的动作一顿，还是收回去了，“那好，我自己喝也行。” “我就以茶代酒吧。”李芸还是对她举了举自己的茶杯。 李德良笑了笑，应了。 也因为没喝酒，再加上暂时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李芸这一晚睡得很好。 次日一早她起得很早，还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她收拾好东西，就去县城找楚岚了。 第六十三章 新品验收 余唐县，玉香坊。 李芸来的时候店里只有王娪和几个伙计在。 “回李姑娘，楚岚少爷在别处作坊里忙呢，小的这就派人去通知他过来。”王娪说着，边吩咐人的同时边招呼她上楼。 李芸摆摆手，“没关系。” 她让王娪去忙活，而后就自己去楼上等着。 来的次数多了，她已经是熟门熟路，去了楼上房间后，她百无聊赖地欣赏其窗边摆着的盆栽植物。 之前那颗盆景松被楚岚剪坏后撤走了，而今已经换成一盆盛开的百合。 百合馥郁的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扣扣——”有伙计上来给李芸送烧好的热水。 李芸让他放在桌子上就出去。 等会儿。”不过她很快又叫住那人。 伙计问：“姑娘有何吩咐？” 李芸，“把这盆百合撤走。” 说着她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这香气太浓郁，会影响等会儿她给楚岚试香的效果。 “是。”那人听令，动作麻利地把百合端走了。 李芸这才满意，自己去拿了茶叶过来桌子边坐下，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泡茶。 楚岚备的茶叶都是上等的，花茶和各种绿茶红茶都有。 李芸这次选了红茶，泡出来味道略微苦涩，回味却是无穷，她就这么靠在椅背上一口一口地啜饮着。 “你倒是挺有心情享受～”楚岚愁眉苦脸地出现在门口，就看到李芸一副惬意的姿态坐在那里喝茶，不免忍不住嫌弃她。 自己这几日只为了她前几日的那几句话就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查自己作坊里细作的问题，一边还得说服家里继续往这“秋露白”上面投钱。 可是焦头烂额得很，不过伙计告诉他李芸来了，他就立即抽身赶过来。 却没想到李芸是这副悠闲的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芸见他来了，放下手里的茶杯，“你来了啊，快过来看看我研制出来的新品。” 楚岚那愤懑的情绪瞬间被打断，他神色一愣问：“你已经研制出来。” 这才两天而已，他以为对方至少要小半个月。 说话间他已经朝屋里走进去，脸上浮现一抹忐忑：“别是为了赶时间敷衍我！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呵呵，你放心好了。”李芸笑着，将桌子上一个盒子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楚岚走过来后，打开盒子先是拿起左边的那瓶香水。 “还是香水？”他端详一眼问，同时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道：“玫瑰味的啊，还不错。” 他们店里虽然出个很多品类的花香味香水了，但玫瑰倒还是没做过。 “可惜，别的花养殖成本不大，但玫瑰娇气，种地成本太高了，收来的价格也很高。” 说着他看向李芸，“我以为你去了一趟芙蓉锦，会有兴趣做成本更低，接近平民用的新品。” 毕竟，要和对方打价格战，就得降低成本。 李芸摇头，“我不打算这么做，不过你先看看另外一样东西在说，另一个是香膏。” 说着，她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继续喝茶。 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一点都不为此担忧。 楚岚见状，对她做出来的另一款新品更有兴趣了。 “香膏？是芙蓉锦那一款差不多的香膏吗？”他好奇问着，同时拿起那支用翠绿管子装着的新品。 之后少年打开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一股更加细腻柔和的玫瑰甜香气味传入鼻尖。 他只闻了一下就微眯了眯眼，颇为享受，“比香水味道还要好，而且这质地——” “好像比芙蓉锦的更好一些。”少年用指尖拈了一下香膏膏体，分析着。 李芸老神在在的说：“不错吧？所以我先前的打算你觉得可行吗？” “什么？”楚岚略微蒙蒙的问。 李芸则耐着性子提醒他：“继续按你之前的法子，走高端路线。” “哦。”楚岚脸上露出一抹恍然表情：“你说的没错！以你如今这两样新品，高价卖确实不错，而且就应该定高价！” 之前他还有所怀疑，如今见识了李芸做出来的新品，楚岚也坚定了这个主意。 凭这新品，那芙蓉锦怎么可能打败他们呢！ 楚岚笑了笑，同时看李芸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宝物一般，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其中浮现一抹复杂。 “怎么了？”李芸不自然地问。 楚岚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以后打算走仕途而不是从商，有点可惜。” “是吗？”李芸挠头，随即煞有其事地拍了一下楚岚的肩膀，“所以你得好好珍惜我啊，要是哪天我高中了不需要那么大花销读书，可就没空在你这里跟你做生意了。” 楚岚，“……” 他虽然没说话，耳尖却默默地红了。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片刻后，楚岚转移话题说。 李芸喝了口茶，让他说，毕竟自己今天有的是时间。 楚岚就将自己这几日在手下几处作坊里进行调查，确实揪出了一个用假身份来应聘，进入作坊的工人。 “那工人就是奔着偷配方来的，所以准备得十分周密，以至于那间作坊的管事没有察觉他的异常，让他给成功了。” 说到这里楚岚有些懊恼，不过很快对李芸保证：“不过你放心，那人我已经报官处置，之后也特意叮嘱了几个管事招人时查得更严一些。” “原来是这样。”李芸，“这件事交给你我很放心，你尽管去做就是。” 时间不早了，李芸和楚岚又交代了几句后，打算离开。 李芸和楚岚特意叮嘱这两样东西做成套装卖效果更好，将新品的配方交给他。 之后她走出玉香坊。 外面的日头正盛，她一出来就有些后悔了。 “这大热天的，就应该在店里多待一些时候才对！”李芸最烦这种天气。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也不打算回去。 索性去了洛水巷找沈知秋。 现在每逢来县城她都会去沈知秋那小院一趟，已经成了习惯。 即便沈知秋现在根本就没心思给她上课。 “吱呀——” 院门被李芸推开之后，放眼望去一片寂静空荡，院里没人。 “老师？”李芸试探地喊了声。 结果没人回应。 第六十四章 屠什楼杀手 “奇怪，难道今天又没在？”李芸想起上次来这里没见着沈知秋的时候，还是她初次见严容的时候。 想到那人，李芸瞬间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索性朝沈知秋的房屋里走去。 由于沈知秋这个人极其不喜欢李芸靠近她平日里居住的那几间屋子，所以李芸很少进去。 这次没得办法，李芸得确认沈知秋是不是死在屋里了。 因为这次她能确定，对方不可能是去了春兰阁。 “老师你在屋里吗？要是还能说话就出声，不然我就进去了。”走到堂屋门口推开门的时候，李芸还是又喊了声。 她此话一出，屋内还是十分安静无人回应。 堂屋里空荡荡的，桌上摆着的茶杯有一个是拿出来的，显然被人用过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索性李芸一脚踏进屋子里去，伸手摸了一下那桌上的茶杯。 发现其还留有余温。 李芸松了口气，想着对方应该是在家，可能只是在屋里睡着了。 她转身朝屋里走去，扒在门口边上探头去看。 可床上却空无一人。 “咦？”李芸疑惑了一瞬，随即却突然一阵背脊发寒。 尤其是她听到了身后响起一阵隐约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一点都不想沈知秋平日里走路的风格。 李芸将手伸出去，试图从墙根摸靠在那里的棍子。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微冷的声音：“想活命的话就别乱动！” 那声音是沈知秋的，在提醒她。 但李芸也从那嗓音里听出一丝紧张，所以她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主动说话：“我不乱动，希望这位少侠也别伤害沈夫子。” “我可只有这一位夫子，每年束脩花不少钱呢！” “臭丫头！这时候了还在心疼钱！”沈知秋骂起来。 “都闭嘴！”另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更冷了，“转过身来！” 他对李芸说。 这人很低沉，是男人的声音。 李芸缓缓转身面对他，发现那人穿着一身黑，目光锐利，身形挺拔劲瘦。 他手持尖刀，正抵着沈知秋的脖子。 “少侠别激动，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动刀动枪的！”她对那黑衣人劝着。 沈知秋白了她一眼，“你要真能这么容易劝动他，为师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她一副无奈模样提醒李芸，别多此一举了。 李芸顿时了然，以沈知秋的性格，她不可能没劝过对方收手。 可现在他们还在僵持着，就说明她的劝解无效。 所以她不相信换了李芸就能劝对方放弃。 “可是——”李芸顿了顿，还是不打算放弃地说：“这位大哥既然不打算杀你，此次肯定是另有目的吧？” 沈知秋因为她这话脸上表情怔愣住了。 那黑衣人也看向李芸，微微眯眼。 而李芸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瞥见他漏出来的一节手腕一片暗青色痕迹。 “这位少侠是屠什楼的人？”她试探问。 那黑衣人蓦地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说着，他将刀指向李芸，显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 沈知秋趁机狠狠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掰，只听一阵骨骼折断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男人“啊”的一声惨叫。 不过这人到底是训练有素，很快就忍着疼反击，朝沈知秋挥刀而去。 而沈知秋则惊呼着灵活躲闪，结果在后腰撞到桌角的瞬间，对方的刀还是朝她迎面刺下。 沈知秋一把抓住，忍痛反抗。 李芸抓住墙角的扁担，朝着黑衣人抡了过去。 咔嚓—— 由于她用了十足的力气，扁担砸到那人脖子上的时候直接断了。 那人也瞬间失去意识倒了。 沈知秋一把推开对方，气得踹了他好几脚：“什么东西！竟然想杀我！” “行了，别把人踹死了。”李芸喘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心神，开口心不在焉地劝沈知秋。 同时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人身上，陷入思索。 沈知秋又踹了好几脚才停下，也累得跌坐在旁边桌子旁的椅子上休息。 同时，她问：“你怎么知道他是那劳什子屠什楼的人？” “自然是因为我看到了。”李芸蹲下，掀开了他手腕上遮盖的衣袖。 赫然漏出了手腕上完整的半人半兽青色文身。 原著里正有这么一个江湖杀手组织，其标志就是青面文身图案。 之前她还不确定，只是半猜半疑，现在是彻底确定了。 不过她心中也因此升起了疑问：“屠什楼的杀手为什么要杀你？” “肯定是背后有什么势力雇他来的呗。”沈知秋漫不经心地说。 李芸又打量那昏迷的人半晌，才起身无语地瞥了一眼沈知秋，“你能不能上点心？这家伙可是冲着你来的！” 沈知秋语气颓丧，“他都不在了，现在我死不死有什么区别？重要吗？” “你……”李芸没想到，沈知秋在经历这一遭之后，还会是这种消极心态。 明明刚才求生欲还是挺强的。 “算了，我懒得再劝你！”毕竟劝对方的话，她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索性她去旁边找到一捆麻绳，打算将地上的黑衣人五花大绑。 “你要不要来帮我？”她一个小孩搬弄这成年五尺男人，着实有些费力，所以无奈向沈知秋求助。 沈知秋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说话间，还是过来帮忙了。 李芸边绑绳子边回她：“当然是报官了，不然你打算怎么处置？” 一个大活人，还是一个会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杀手，他们又不能把人给放了。 交给陈玉棠处理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哦。”沈知秋应了声，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配合着李芸将黑衣人绑好后，她起身打了个哈欠，“那就交给你了，为师累了，打算去睡一觉。” 说着她就抬脚打算离开。 “别走！”黑衣人这会儿突然醒了，叫住沈知秋。 沈知秋脚步顿住，低头问他：“有事？” 也许是李芸之前那一闷棍打得太狠了，伤了黑衣人的脑子，这人说话和反应还有些迟钝，“你——你把严容藏哪里了？把他交出来！” 第六十五章 谁派你来的 “你说谁？”李芸听到他嘴里那个熟悉的名字，错愕一秒。 难道这杀手竟然不是奔着他们来的，而是为了严容？ 沈知秋则在反应过来后，脸上也浮现一抹狂喜。 她直接蹲下抓住那人的衣领问他：“是谁派你来的！说！” 这杀手会如此问，就说明严容很可能没死！ “我凭什么告诉你！”黑衣人瞪着她，脸红脖子粗地吼，“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再不把严容交出来，我就杀了你——” 砰！ 他的声音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就这么应声倒下昏了过去。 “你！”沈知秋气得骂李芸：“我还没问出消息来呢！” 既然有人派他来杀严容，就说明严容可能还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知道这个消息对沈知秋来说是极大的希望。 她一定要问出些什么，因为眼前这些人明显知道严容的下落，哪怕是一部分。 李芸扔掉手里又一次用来砸晕杀手的那根扁担，神情疑惑问他：“之前那些人不是都说严容已经死了吗？你也因此一蹶不振。” “我以为你亲眼看到他出事了。” “没有，是见了他的尸体。”沈知秋说到这里，神情却更兴奋了，“可当时的情况仔细一想，确有异常之处。” “当时，尸体是被人从春兰阁后院抬出来的。” “我当时就注意到那尸体伤得很重，几乎是面目全非，所以——我很可能——认错了。” “是吗？”李芸听到这里捏捏眉心，对她说：“既然如此，那确实很可能是你误会了，或者有人故意借此误导你。” 沈知秋应了声，“没错，有人想让我以为严容死了，或者——是严容自己知道了什么人一些见不得光秘密，那势力想灭口，他才想假死逃脱。” 说到这里，沈知秋的视线落回黑衣杀手身上。 “我们得抓紧报官才行，不能把他一直放在你这——” 她话还没说完，沈知秋突然抄起了刚才从杀手手里夺过来的匕首。 “你干什么？”李芸惊了。 眼瞅着沈知秋挥舞匕首朝地上的人猛然刺过去，她想也不想抬脚踢向对方的胳膊。 噗呲—— 那匕首刺偏了，扎进了那人的肩窝处，使他即便在昏迷中也还是痛得闷哼一声。 李芸趁机蹲下来，按住沈知秋想把匕首拔出来再次的手。 沈知秋瞪着她：“你又想干什么？这人是来杀严容的！” “他这不是失败了吗？”李芸反驳她：“难道你就要因此让自己手上沾血？” 听到她这话，沈知秋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哈哈哈沾血？” “我已经沾了！”说着，她将自己那带着血痕的手伸到李芸面前。 先前反抗时，她为了保命生生握住刀刃，这伤口也是在那时留下的。 李芸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这人刚才是差点取走沈知秋的命的。 即便不为严容，她也有理由这么做。 “可是——”李芸张了张口。 可下一秒沈知秋厉声说：“你以为把人交给官府，以他的身手他就不会跑出来吗？” “那帮家伙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 说话间她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不是的，至少陈玉棠不是。”李芸不认可说。 沈知秋哼了声，“你被她养了几年，就这么信任她了？” 她语气里满是讥讽，给李芸一种她对官府极其排斥、不信任的情绪。 李芸多少有些理解，毕竟大殷朝如今确实是沉疴积弊，有不少问题，可陈玉棠这个人她认为自己还是了解的。 “我是觉得她的性子，这事她一定会秉公处理。”她替陈玉棠辩解道。 沈知秋哼了声，“你太天真了！” “无论如何还是报官吧，不然真把人弄死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尸体？”李芸问。 沈知秋这次不说话了，也已经冷静下来。 知道自己这徒弟说的没错。 李芸见她不说话就当她答应了，就打算起身去找人。 可走出去几步她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正虎视眈眈盯着地上那人的沈知秋。 还是不放心把她留在这里。 “要不你还是——”李芸沉吟着，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可有人在？”是陈玉棠的声音。 “陈玉棠？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沈知秋低喃着，看着门口冷笑。 李芸则瞬间松了口气，“真是她来了！” 她跑过去开门，和陈玉棠迎面撞上。 陈玉棠看到她愣怔了一下，随即对她笑得温婉，“原来你也在这里。” “哦，你来这里是为了——”李芸这才反应过来，试探问。 陈玉棠还没回答，这时李芸身后响起沈知秋讥讽的声音，“还能是为了什么？想必陈大人是早就得到什么消息了吧？” “老师！”李芸一阵背脊发凉。 沈知秋这话简直太过大胆，之前他们就怀疑是有人派那杀手来。 她现在话里话外暗示陈玉棠知情，岂不就是想说是他派人来的？ 什么样的想象力才能做出这样的联想？ 虽然之前沈知秋极力阻止她送官的时候，就表现出对官府的排斥。 “沈夫子误会了。”陈玉棠面对沈知秋的“指认”，处变不惊。 她清了清嗓子说：“只是这附近有人听到你院子里有打斗声音，就报给了巡逻差役。” “我正好在附近，得到消息担心沈夫子安危，就加派人手赶过来了。” “是吗？那陈大人还真是个‘关心’百姓的好官！”沈知秋的语气依旧带着嘲讽。 李芸回头看了她一眼蹙眉，“老师你别说了！” 之后她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陈玉棠，发现她还笑眯眯地才松了口气。 现在陈玉棠还没有变脸，也是沈知秋的幸运了。 “陈大人你请进吧，那匪徒就在里面。”李芸干脆为她引路，边走边说：“老师本来在屋里和我讲学，那匪徒突然冲进来，我们好不容易才制服他。” 陈玉棠朝身后人一挥手，而后跟她一起进了院子，“是吗？那芸儿可真是受惊了。” 在她说话间，身后几个差役动作麻利地去把沈知秋身边那昏迷的人架起来。 陈玉棠走过去，看了看那人的脸微眯了眯眼。 “这人是——”李芸正向告诉陈玉棠这杀手的身份。 沈知秋的骂声响起：“你跟她在这儿废话什么！让她赶紧把人带走！” 第六十六章 把人带走 “沈夫子别急，本官这就把人带走。” 陈玉棠对她悠悠说着，命人把那杀手抬出去。 那人被人抬出去的时候，还昏迷着。李芸站在陈玉棠旁边看了那几个抬人的差役一眼。 随即不放心地对陈玉棠叮嘱：“此人是个狠角色，我和老师都差点栽在他手上，还请务必谨慎对待。” “本官知道了。”陈玉棠应着，眼神转而落在李芸身上。 李芸瞬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自己在和她叙述与这匪徒交手的过程时，还有所隐瞒。 担心陈玉棠现在察觉到这一点，她有些紧张。 不过陈玉棠只是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她，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啊？是吗？”李芸脸上瞬间爬起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陈玉棠则又看向沈知秋，提醒她，“你该庆幸今天有这么个徒儿在，不然现在你就是一具尸体了。” 沈知秋垂眸哼了声，虽然不服气，却也知道她这话有道理。 “如此，我就先去处理这件事了。”陈玉棠对沈知秋拱手告辞，而后转身离开院子。 李芸回过神，朝沈知秋走去，“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不用！”沈知秋还在气她刚才执意要报官阻止自己的举动，“你不是想把杀手送官府？现在你都如愿了，该高兴才是！” 李芸叹了声，正想劝她。 此时身后陈玉棠的声音又传来，“芸儿！还不跟上来！” “可是我老师她——” “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孝敬尊师，现下本官需要你跟我去衙门陈述案情。”陈玉棠边走边说。 “哦，知道了。”李芸无奈妥协，从怀里掏出伤药递给沈知秋，“你先自己上药吧，我过会儿就回来。” 沈知秋这边她还是不放心，毕竟严容还在外面。 她担心对方出去瞎找人，再碰上其他杀手。 她有预感，严容只要还在，这事就没完！ 出了洛水巷，李芸跟着陈玉棠回府衙。 一路上陈玉棠带人绕过热闹街市，避开人群，四周也因此无比安静。 李芸知道陈玉棠这么做的考量，可毕竟先前才经历过一次惊险的刺杀，这会儿她回过味来，反而更紧张了。 时不时目光扫视四周，十分谨慎。 “你们先前抓住这人的时候，他就昏迷了吗？”陈玉棠走在前面，突然冷不丁地问。 “什么？”李芸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反问。 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对方在问什么，索性直接说：“是我打昏了他，两次。” “哦，这么说他在此期间有意识清醒的时候？” “没错。” “那他有没有和你们说什么？”陈玉棠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李芸也停下来，面对她此时颇有些认真的目光。 “他……”回答时李芸语气迟疑，尤其是注意到陈玉棠现在脸上的笑意都无了，看起来格外认真。 似乎迫切想从她这里得到信息。 李芸因此变得更紧张了，莫名想起沈知秋先前说的话。 难道杀手真是陈玉棠派来的？在背后追杀严容的势力和她有关，或者说就是她？ 一想到这，李芸一阵浑身发冷。 明明现在正是青天白日，头顶太阳高挂。 “他只是说主要是来杀我老师，没说别的！”回答陈玉棠的问题时，李芸强迫自己看着对方的眼睛。 以前的时候还没发现，此刻她愈发觉得对方的眼神很有压迫感。 陈玉棠在听到她这话时“哦”了一声，“那可真是遗憾，我觉得他的目的并非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你不知道，看来得我把人带回去，慢慢审问了。” 陈玉棠说着，继续往前面走，同时语气不急不缓地继续说着：“另外还得麻烦你，配合我在衙门多待些时候。” “毕竟你可是此案的主要目击者。” “呵呵，你说的是。”李芸干笑着回答她，继续跟在她身后。 等终于回到衙门，陈玉棠命人把那杀手带入地牢。 而后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了房间后对在院子里站着等的李芸招手，“走吧，跟我去审人。” “嗯？我吗？”李芸诧异她竟然连这都要叫上自己。 差点以为被审的是她自己，可她不是受害者吗？ 古代的办案流程她并不熟悉，所以迷迷糊糊的。 陈玉棠此时已经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本来这种场合是不需要你，可你不是要入仕吗？这些事你早晚要经历。” “或者——见识见识也好。”陈玉棠说着，揽着她往地牢的方向走。 边走她边说，“说实话即便有沈知秋那东西当你的女师，我有些忮忌她，今日索性也当一回你的一日之师怎么样？” “好、好吧。”李芸被她这话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就这么被陈玉棠带入了地牢。 视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前面有人提着灯才能让他们正常视物、行走。 地牢的过道和两边的牢房都十分狭窄昏暗，每个牢房比老鼠洞都大不了多少，几乎让李芸怀疑，这里边的空间是怎么关得下活生生的人的。 直到他们走到一处稍微宽敞的房间才停下来。 李芸正想喘口气，两边陡然亮起的火把，让屋子里的视线更明亮了些，顿时她就看到靠着墙边的刑讯架子，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上面绑着一个人，已经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你们……”李芸欲言指了指那人，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差役。 到嘴边的声音又咽了下去。 陈玉棠看出她想说什么，轻笑一声，“面对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唯有严刑才能撬开他的嘴。” “再说了，这人可是冲着杀你和你老师来的，不教他说出背后指使之人，你们日后的安危怎么办？” 说着，她坐在距离那杀手正对面不远处的椅子上，叹了声，“毕竟我平日里忙碌得很，实在无法天天护着你。” “继续打！”最后她厉声命令。 那满脸横肉的衙役就又一次挥起了鞭子。 顿时，男子的惨叫声回荡在李芸耳边。 第六十七章 互相试探 瞬间地牢昏暗的空间，因为这惨叫声愈发令人胆寒。 直到那人被活活打晕了过去。 “把人弄醒，继续。”陈玉棠语气冰冷的命令。 李芸站在原地瞠目结舌了片刻，这会儿因为她的话回过神，还是喊了声，“够了！” “嗯？”陈玉棠看向她。 旁边正挥鞭的衙役也顿住动作，看向陈玉棠。 陈玉棠朝她微微点头，制止了她。 “你知道靠这样死命打下去，他是不会招的对吧？”李芸似乎看穿了什么，于是问她。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陈玉棠呵呵一笑，装糊涂。 李芸有些不耐烦，“少来了，我知道你这次特意叫我下来，看似是想让我看你审人，实际上——你是想借此机会让我开口吧？” 想起路上时，陈玉棠试探自己的那些话，再结合眼前这情况她很难猜不到原因。 陈玉棠这才叹了声，做出一副无奈妥协表情，“好吧，芸儿真聪明，这就被你猜出来了～” “既如此，那你就说说吧。”显然，相比那匪徒，她对李芸所掌握的信息更感兴趣，“你当时一定是无意间得知了什么信息，而且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此前我问你的时候，你才言语遮掩没说实话。” “我——”李芸惊讶对方的敏锐，想了想还是坦然说：“我知道这人是屠什楼的。” 说完这话，李芸仔细观察陈玉棠的反应。 如果这事陈玉棠知情，她对此的态度应该会表现得很异常，比如——特别淡定。 或者故作惊讶。 “屠什楼？”陈玉棠闻言却是微微挑眉。 瞬间她眼里浮现一抹浓浓的探究，“你说的不会是江湖中那个屠什楼吧？” 她说不上很惊讶，但也没有比之前平淡，并且很快察觉到了关键，“你是怎么发现的？不会是自己察觉到的吧？” “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这种江湖组织存在的？” “他告诉我的。”李芸下意识撒谎了。 可很快又有些懊恼，今天她见识到了陈玉棠在工作中时那敏锐的洞察力，自己撒谎很容易被她察觉出来。 果不其然，她扭头看向那绑在架子上的杀手。 李芸松了口气，幸好这会儿黑衣人还昏迷着。 可下一秒，黑衣人就悠悠转醒。 李芸，“……” 她这都什么运气！ “你告诉她自己是屠什楼的人？”陈玉棠问他。 那人哼了声，“你也太小瞧我们了，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说着他还有些不甘心，眼神恨恨地盯着李芸满含杀意。 李芸站在原地抖了抖，双手抱臂扭头，就对上陈玉棠那饶有趣味的眼神。 “我……”她暗道糟糕，连忙慌乱地和陈玉棠解释，“我刚才记错了，当时的情况比较乱，其实我——”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陈玉棠突然问。 李芸被她这一问打断，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在意她说谎，而是更在意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判断。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这次如实说了，“我看到了他腕间的文身图案。” “哦？”陈玉棠抬了抬下巴，示意衙役去查看那黑衣人的手腕。 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人手腕上的文身。 陈玉棠对李芸赞赏道，“若是如此的话，你当时面临那种危机情况，还能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着实不错。” “不过——我还是好奇，屠什楼是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你那时候是怎么认出那种图案是属于‘屠什楼’的？” “额……”李芸挠头，被她问得着实有些为难。 总不能说是自己看过原著知道的吧？ 不过很快她有了主意，连忙回对方，“沈夫子告诉过我！” “她？”陈玉棠挑眉，陷入沉思。 李芸看她眉目间闪过的寒芒，心里对沈知秋道歉：实在不好意思，现在自己只能这样甩锅了。 毕竟沈知秋可是名士，见多识广的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吧？ 想着，李芸还是有些紧张的看着陈玉棠，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能不能过她这一关。 毕竟她还是没说实话，哪怕这次她真的是很用心在撒谎了。 “嗯。”片刻后陈玉棠点头，“我知道了，既然是沈知秋和你说过，想必她当时和你一样认出来了。” 她见对方似乎是相信了，就松了口气。 真是太好了！李芸心道。 “陈大人。”李芸这会儿不再紧张，心思也活跃不少，尤其是提到了沈知秋。 她顿时想起对方方才迫切想要知道严容下落的那副模样， 于是，李芸开口问陈玉棠，“沈夫子说严容的案子你在办，那他还活着的事你知道吗？” 陈玉棠神色一顿，问她：“你说什么？什么叫严容还活着？” 李芸沉默蹙眉，不为别的，只因为此刻对方的表情实在略显浮夸。 “没错，先前我说谎了，此人出现在洛水巷不是为了杀我和老师，而是为了严容。”她语气平静地说。 陈玉棠“哦”了一声，表情恍然，“原来如此。” “陈大人办这案子这么久了，难道真的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出来？”李芸又问。 此时她把“陈大人”这三个字的语气加重了。 原本今天自己这样称呼她，是因为一开始陈玉棠见着她就自称本官。 李芸猜她大概是想公事公办，所以顺势一直这么叫她，可如今她如此称呼对方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讽刺意味。 现在陈玉棠在她面前表现古怪。 若严容真的没死，她查了这么久没查出来，也确实说不上多称职。 “你这小孩瞎想什么呢？”陈玉棠突然走近她，按住她的肩膀，“严容已经死了，尸体还在隔壁停尸间放着呢。” “他的案子自有本官处理，至于你这两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为什么？”李芸神情不甘。 可不等陈玉棠回答，不远处听到严容死了的黑衣人突然暴起：“你说什么？什么叫严容死了？这不可能！” 他开始剧烈挣扎，身上的铁链被他拽得‘叮当’作响，原本将他死死捆绑住的木架剧烈摇晃。 “大胆！”衙役又朝他挥鞭，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可完全没用，周围另外几个差役也都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陈玉棠骂了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按住他！” “是！”差役们连连应是，忙活起来。 整个牢房里乱作一团。 陈玉棠忙乱间朝身边人挥手，对李芸说，“这边不需要你了，你跟着差役出去！” 第六十八章 狠辣 “可是我还有事没清楚，严容他——” “都说了这事你别问了！跟你没关系！”陈玉棠打断她的话，神情难得带了一丝严厉，“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好跟着沈知秋读书便是！就当你今天没来过这里！” 李芸剩下的话被噎住，下一秒被差役拽住胳膊，强行带出牢房。 临走前，她不放心地回头看。 那黑衣人到底是屠什楼的人，手段太过狠辣，她还是有点担心陈玉棠能不能应对。 可下一秒，就见陈玉棠从旁边拿出一根烧红的烙铁。 “让开！”她低吼一声。 衙役配合的让开，陈玉棠就好不容易的抬手将烙铁按在了黑衣人身上。 滋啦—— “啊！”滚烫烙铁贴在皮肉上的同时，伴随着黑衣人的惨叫，一起传入李芸的耳朵。 那人瞬间疼得失去反抗力气。 李芸闭眼深吸一口气，看来陈玉棠那边是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不用拽我，我自己会走！”她甩开身边那衙役的手，兀自上台阶离开地牢。 走出外面见到天光的时候，才总算觉得胸口那一股压抑憋闷感消失了不少。 李芸离开衙门，穿过热闹大街的时候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情况怎么样？陈玉棠那边有严容的消息吗？”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站在洛水巷沈知秋家门口了。 沈知秋早就等在那里，可能是猜到什么。 这会儿才在李芸走过来的时候，立即从地上站起来跑过来问她，好奇陈玉棠对她透露的信息。 李芸这才摇了摇头，回她，“没有，她什么也没和我说，倒是我被她套出了不少话。” “你个没用的！”沈知秋跺了跺脚骂道。 李芸歉意说：“抱歉老师，她已经知道那杀手是冲着严容来的了，不过也因此，我看她当时那反应，觉得那人应该不是她派来的。” “不是她？”沈知秋听到她这话讥讽地笑了笑，“她那么老奸巨猾的，你这小孩怎么会看出来？” “老师——”李芸听到沈知秋这么形容自己养母，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毕竟无论是根据原著描写还是她从见到沈知秋的第一印象判断，她都是个挺正直的人。 甚至原著里，她就是因为太过刚正不阿，才被薛蔚和原主联手下套给除掉的。 因此，她绝不是沈知秋说的那样。 可今天自己看到的陈玉棠的那一系列行为，又让她一时间说不出维护她的话。 于是憋了半天后，她只说了句，“事情可能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在调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妄下结论。” “还有，既然官府那边无法得到消息，我们就得从别的方向入手了。” 沈知秋正失落，闻言闷闷不乐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至少现在她得知严容可能没死，这已经是个不小的希望。 “我会从严容往日里接触的那些人里调查，这些就不需要你插手了。”她语气疏离地对李芸说。 李芸闻言以为对方是气她没能带回来有用的消息，欲言又止。 可下一秒沈知秋直直盯着李芸，那双眼睛里带着一抹难得的认真，“我需要你之后一段时间里，尽可能的找借口去陈玉棠那里。” 李芸眼睛一亮，“你是说——” “你猜得没错，能不能从她身边打探到一些关于严容案子的细枝末节的有用的消息，就靠你了。” 一时间，李芸被沈知秋身上那股偏执的劲儿震撼到。 很快她神色也正色起来，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老师放心，我会努力去查的！” 难得沈知秋这么依仗自己，李芸也很快又干劲十足了。 之后和沈知秋告别离开，临走前叮嘱她万事小心。 实在不行就搬家换个地方住，毕竟屠什楼可不是只有那一个杀手。 他们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沈知秋浑不在意地摆手，一心只惦记着要去找春兰阁认识的人，询问严容的情况。 李芸无奈，只得决定这段时间勤来看她，确保她的安危。 也因为担忧屠什楼的势力，回去路上李芸都小心许多。 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一想到接下来很多天她都会如此，李芸就有些烦躁：“这么会惹上这么些个麻烦！” 要不是为了沈知秋和严容，其实很多事她一点都不想管。 “哎呀！怎么了李芸？难道你香膏卖得不顺利？” 进了李家院子，正好撞见孙氏。 李芸因为孙氏的话顿住脚步，脸上更难看了。 虽然她清楚如今自己做生意很难瞒住人，一有新动作就会被李德善注意，但李德善这么快就知道，还和孙氏说了，她就很不高兴。 “孙氏你胡说什么呢？”蓝氏在厨房做饭，听到院子里孙氏的话，连忙回怼。 听到蓝氏的声音，李芸脸上又浮现一抹大大的笑意，故意回孙氏，“大姨夫你哪看到的？我香膏卖得挺顺利啊。”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袋钱，还从袋里拿出几张银票晃了晃。 一眼看出都是颜色鲜红带印章的大张银票。 孙氏顿时看得下巴差点掉地上，“这、这怎么可能？” 不过看到李芸那银票，孙氏还是自由自主地站起来，下意识地往李芸这边走。 他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蓝氏走过来撞开了孙氏，同时夸赞李芸，“我家芸儿真厉害。” “哎呦！”孙氏一个趔趄，“你！” “我什么？”蓝氏站到李芸身边，警告似的瞪着孙氏，“如今我们已经分家了！难不成你还想惦记我家芸儿挣的钱” “我——”孙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也瞬间被他提醒，想起蓝氏自从分家之后就越发跋扈，动不动就跟他动手可怕模样。 自己也不敢再往前了。 毕竟他们如今可是已经分家了。 再加上李宜出事，如今他们大房连一点骄傲的借口也没有了。 “爹，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李芸这会儿只觉得饿了，于是不再关注孙氏那边。 蓝氏也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声音温柔，“自然！晚饭就快好了，爹给你炖了只鸭子呢！” “鸭子？”李芸一脸惊喜。 第六十九章 追杀严容的幕后之人 蓝氏更满意了，夸夸其口说“没错！开心吧，这可是你娘上午刚打回来的野鸭，我弄了一下午才弄好，这会儿正炖得烂糊呢！” “你这么晚回来一定是饿了，得多吃些才行。” 李芸连连应着，跟蓝氏去了厨房。 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她才觉得今天白天经历的那些惊魂时刻所带来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之后的一段时间，李芸频繁去余唐县。 基本上已经是养成习惯，先去找陈玉棠打探严容失踪的案情，再去看望沈知秋。 只可惜，几个月过去了，陈玉棠的嘴愣是严得她根本撬不开。 以至于到最后沈知秋都不指望她了，“行了行了，以后你也不用再和我说了，就知道你又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老师……”面对沈知秋嫌弃的眼神，李芸也很委屈，“我养母是个挺谨慎的人，尤其这段时间她已经察觉出来我接近她是想套信息了。” 说到这里，她回想今天上午在陈府的情形。 上午陈府西院的书房。 陈玉棠一见李芸就阴阳怪气：“又是为严容的事来的？都说了即便他还活着，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来的。”陈玉棠那双眼睛带着戏谑笑意，“回去告诉姓沈的，别再利用你和我打听消息了。” “母亲，我老师她只是担心严容而已。你若是都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呢？” 李芸闻言被打击得脑袋耷拉下来，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陈玉棠默然片刻，突然从桌案前起身走过来，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声音变轻了不少，“我知道你是关心你老师，可很多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了。” “你以为严容为什么会消失？他若真如你先前猜测那样是躲起来了，他又是在怕什么？以及——” “以及什么？”李芸猛然抬头看着她，满眼期待。 这么多天了，这还是第一次陈玉棠在应付她时，说辞不同。 陈玉棠面对她这副样子，眸子里多了一丝无奈，“以及就算现在你们知道了他的下落，把他找出来，就有能力从那方他拼命躲着的势力手下护他平安吗？” “我们——” 李芸张了张嘴，没想到陈玉棠和她说实话了，而她却无话可应。 她和沈知秋都是读书人，先前遇到那么一个江湖杀手都已经那么惊险了。 要真是其背后的势力因为严容出现而露面，与他们对上。 那他们俩也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 回忆结束，李芸就打了个冷战。 索性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一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劝沈知秋：“要不官府那边就算了，你不是从严容一个朋友那里问到一些消息了吗？” 沈知秋哼了声，显然也已经不指望她了。 至于李芸之后那个问题，沈知秋想了想还是说：“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挨个查严容曾结交的那些人，此前每个人给我感觉好像对严容知道的都不多，但我认为没那么简单，总觉得其中有几个人语焉不详，态度奇怪。” “也因此我持续不断地追问，试探他们，直到我察觉到他们几个人一致不愿意回答我的，都是关于有一次严容和薛蔚之间出现冲突的事。” “薛蔚？”李芸听到这里，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嗯。”沈知秋则忽然回过神对李芸没好气地催促，“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先进去院子里帮我挑水煮饭。” “你今天来得太晚了，为师还饿着呢。” 李芸“哦”了一声，又无语道：“自从你上次受伤到现在都过去三四个月了，你现在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她怀疑对方是使唤自己使唤习惯了！ 沈知秋啧了一声，“怎么？这就不愿意为师了？那你大可以滚回去别来找我，我也不是很需要你！” 李芸，“……”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又没说不管你。”说着，她还是任劳任怨地进了院子。 同时心里暗道：得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能再让她借此颓丧下去了。 趁着她在院里忙活的时候，沈知秋和她说了她从严容那几个朋友那里所问出来的信息。 厨房的灶火烧得正旺，锅里煮着玉米，但已经没多少柴了。 于是李芸边忙活着劈柴，同时沈知秋也在旁边不停说话。 李芸边忙活着边听得认真，时不时插话问些问题。 沈知秋也耐心回答了她。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薛蔚？” “你猜得没错，薛蔚很可能就是严容一直在躲的人，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杀手，大概也是她派来的。” 李芸神情了然地点头，“这么说确实挺有道理，薛蔚和严容之间的那场冲突，大概就是因为严容发现了她什么秘密。” “薛蔚这次来余唐县本来就带着有些见不得光的目的。” 咔嚓！ 说着，她一斧子将竖在木桩上的那一节柴火劈开了。 沈知秋蹲在旁边眼睛眨了下，而后伸手将劈开的柴火捡起来堆在旁边。 同时，她问：“薛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目的？” 李芸动作一顿，随即将斧头放下有些为难的挠头。 “和陈玉棠有关？你顾忌着她不敢和我说？”沈知秋立即察觉到关键，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李芸似笑非笑。 “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芸叹了声。 无论是沈知秋还是陈玉棠，他俩都是老狐狸，没一个省事的。 很多时候李芸都觉得，自己根本玩不过他们！ 沈知秋哼了声，“你是我徒儿，我还能不了解你？” 每次李芸在她面前露出那种为难表情的时候，多半是因为陈玉棠！ “好吧。”李芸索性也立马妥协，对沈知秋说了此前薛蔚想利用她，对付陈玉棠的事。 沈知秋听完后，反应倒也并不意外。 虽说现在的官场上没几个好东西，但陈玉棠相比薛蔚那卑鄙小人确实正直许多。 要换做是我，绝不会给薛蔚机会好好地离开余唐县。 李芸听着她这话，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斧头把手，被沈知秋此刻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酷样子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沈知秋似是察觉到她的异常，瞥了她一眼，“即便是读书人关键时候也该是杀伐决断，而不是优柔寡断。”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七十章 逆徒 “老师说的是。”李芸垂眸应了声。 也知道她说得没错，关键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不过薛蔚那样纵横官场却手段阴狠的人，弄严容那样一个出身的人还是很容易的，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几次失手吧。” 沈知秋对李芸这话很认同地点头，“不错，薛蔚既不是个东西，还是个废物。即便他察觉出严容对她产生威胁，但却还是出手晚了，还露出了马脚。” “我敢打赌他在雇江湖杀手“屠什楼”的人之前，很可能已经对严容出手过一次。” “而这也是严容之所以会躲起来的原因。” “当然也可能单纯是他聪明，提前感知到了危险。”说到这里，沈知秋脸上莫名多了一丝骄傲。 李芸听着她的话又劈了几根柴，觉得差不多了，就放下斧头抱起那些柴去厨房。 往灶里添了柴之后，才又空闲下来。 她问跟着自己进厨房，正斜靠在门边的沈知秋，“那老师你觉得，薛蔚派杀手对严容出手无果之后，为什么之后几个月都没别的动静？” “你不是报官了吗？”沈知秋反问。 “嗯？”李芸愣了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也对，薛蔚忌惮我养母陈玉棠，她大概没想到我养母会这么快插手进来吧。” 沈知秋听到她这话垂眸，接着提起陈玉棠时声音温和了许多，“所以这么一通分析下来，之前大概是我误会陈玉棠了。” “老师你会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李芸咧嘴笑了。 其实这几个月以来，由于她时不时去找陈玉棠，即便没从她那边问出什么，却也正因为对方对于严容下落严密谨慎丝毫不漏口风的态度，隐隐猜到陈玉棠是在保护他。 现在她很高兴，他们两个如今态度一致了。 “那么。”李芸对沈知秋小心翼翼提到，“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配合我养母，不再继续调查严容的下落了？” “毕竟薛蔚的人很有可能在盯着我们，让我们给她引路呢。” 他俩说到底可是在明处，太容易被盯上了。 李芸说到这，满眼期待地看着沈知秋。 “你火太大了。” “什么？”沈知秋突然回应她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让李芸懵了片刻。 随即，她就闻到一股糊味儿飘入鼻尖。 “糟了！”李芸连忙站起来，揭开锅盖，发现她聊得太投入，又不挺下意识往灶里添柴，导致锅里的水这会儿已经烧干了。 瞬间有不少烟飘出来。 她连忙将里面的玉米拿笊篱捞出来。 再往里面加水，随着“滋啦”一声响，比刚才更大量的烟充斥着整个厨房，呛得师徒俩都咳嗽不止。 “咳咳咳你这逆徒！早晚得把我厨房给烧了！”沈知秋边咳边骂着。 李芸不服气地回怼，“知足吧！好歹还有我给你做饭，不然你这段时间早饿死了！” 沈知秋满脸嫌弃地边挥手赶烟，边拽住李芸的胳膊，“行了！先出去吧！” 李芸也不想在这里继续被呛，索性跟着她出了厨房。 两人在院子里一人一把椅子默契地坐下，齐刷刷喟叹一声，之后又相视一笑。 李芸趁机重新提起之前对沈知秋说的话，“我之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知秋试图装糊涂。 李芸叹了声，耐着性子直说，“现在我们几乎可以确定，严容确实还活着。而你再继续追查下去，反而会害了他。” 她这话说完后，院子里安静了半晌。 沈知秋似是想到了什么，苦笑，“好吧，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李芸没好气说，“你得给我保证！” “你这小孩怎么屁事儿那么多？” “你那么惦记他，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悔？” “行行行！我保证可以吧！”沈知秋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李芸这才放心，起身老神在在地拍了拍她肩膀：“这才乖嘛！” 沈知秋一愣，随即随手就脱了鞋朝李芸甩过去，“逆徒！” 好在李芸反应很快，一溜烟就转身跑开了。 “该吃饭了我去把玉米端出来！”她边跑边说。 这会儿厨房里的烟散得差不多了。 那一锅烧糊的玉米还不算太糟糕，清理一下就能继续吃了。 这还是李家今年自己种的玉米，软喏香甜，味道特别好。 再加上严容的事有了眉目，她心情很好，又炒了盘青菜炒鸡蛋，配着前些天她做的豆酱一起吃。 这顿饭李芸吃得格外香，和沈知秋一块吃了好几根玉米。 晚上和沈知秋告别后，她哼着小曲儿回家。 之后几天时间都没再去余唐县，而是早就和沈知秋告了假，在家休息。 “妹妹今天看起来挺精神，总算不像之前那么累了。” 这天早上的时候，李招妹看到她感慨了一句。 李芸轻笑，“那是当然。” 这几天她心情放松了，几个月以来的殚精竭虑，吃不香睡不好的毛病一下子好了不少。 很快整个人的状态都恢复过来了。 “今天起这么早，是打算去县城了？”李招妹又小心翼翼地问她。 李芸“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他不对劲，于是盯着他试探道，“你也想去？” 毕竟李招妹在她面前很少这样，还刻意打听她去县城的事。 李招妹闻言垂下脑袋，闷声应着，“是，上一次去县城还是两年前过年的时候呢。” “哦。”李芸立即露出恍然的表情，“既如此，那你今天跟我一起去吧。” 因为他很少在自己面前表露自己的需求，李芸下意识忽略了。 自己还是该照顾一下这个兄长。 于是，这天李芸带李招妹一起去县城了。 他们一起架着马车去的。 之前新出的香膏卖得很好，楚岚给李芸的分红也逐渐多了。 因此她除了交束脩，和日常买笔墨书的钱之外，还能剩下不少，就买了辆马车。 这样她平日里在县城和菏泽村之间来往，也方便许多。 “我们到了～”将马车停在玉香坊门外之后，李芸主动接李招妹下马车，“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些朋友。”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七十一章 别不好意思 “额，你和你朋友应该有事要聊吧？”李招妹站在原地没打算跟上，“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转身想离开。 李芸却拽住他，“哪里打扰了？你别不好意思，跟我来吧。” “我——”李招妹欲言又止。 下一秒他就被李芸拽着进了玉香坊。 王娪主动迎上来颇为热情地打招呼，“李姑娘！是你来了！” “真巧今天盼着你来，就见着你了，也是我好运～” 李芸面对她这副谄媚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 这个王娪，自从上次她替对方辩解，劝楚岚不要因为她泄露信息开除她之后，就对自己愈发殷勤了。 “好了，我是来找楚岚的，你让人去通知他我来了，或者直接告诉我今天能不能见他就好。” 每次来这里，楚岚也不一定都有空招待她。 总有跑空的时候。 虽然每次他只要知道自己过来，都会尽量赶来见自己。 “李姑娘来得正巧，少爷他在后院呢，我这就去叫他。”王娪朝她行了一礼，而后就朝后院跑。 李芸这才对李招妹说：“走，我带你先去楼上喝茶，休息休息。” 外面秋老虎正盛，天气挺热，他们一路过来都有些中暑了。 “好、好吧。”李招妹略有些忐忑地应了声。 二人一块朝楼梯那边走去，这时楚岚的声音已经传来。 “哎呀，是你来了！”楚岚三步并两步走过来，同时还抱怨着，“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走到李芸跟前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李芸身边模样姣好穿着却土气的李招妹，略有些嫌弃地问，“你这是放弃周公子了，不过好像品味变差了。” 他大概是把这人当周瑾之情敌了，说话格外刻薄。 “你——”李招妹被他气得握紧了拳头，下一秒就要打人了。 李芸及时抓住李招妹的胳膊阻止他，而后神情尴尬地对楚岚解释说，“你误会了，这是我哥，叫李招妹。” 因为知道楚岚是在为周瑾之打抱不平，她才没有生气。 “啊？”楚岚听她这么说眼睛微微瞪大，有些蒙。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立即浮现一抹羞恼，“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了！” “李芸哥哥是吧？”楚岚立即自来熟地搭上李招妹的肩膀，“跟我上楼吧，我在上面放着不少好东西，你可以挑一件当礼物。” “就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李招妹下意识有些抗拒，可很快李芸给了他一个眼神暗示他放心去，也就没有再排斥对方，和楚岚一起上楼了。 此时李芸正打算跟上，从后院又过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月牙白长衫，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模样。 “你来了。”少年在看到李芸时，唇角微微弯起。 李芸看着眼前人意识有些飘忽的应了声，“嗯，周公子你也在啊。” 她有小半年没见过对方了，他好像长得更挺拔了些，气质愈发成熟且温润。 五官相比之前长开了许多，稚气褪去不少。 “你怎的又和我这样生疏。”周瑾之叹了声，似是因为她这句称呼有些难过。 说话间他已经站到李芸面前，那双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愫落在她身上。 李芸“呵呵”笑着，岔开话题，“楚岚还在楼上等着呢，我们快上去吧。” “对了，我哥今日也来了，等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周瑾之本来因为她转移话题脸上的笑意消失，周身散发着冷气。 可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后，神情又恢复如常，跟上李芸一起上楼。 到楼上之后，屋里的楚岚正和李招妹聊得欢。 此时的李招妹坐在椅子上，面前摆了好几个棋盒，里面是各种材质做成的精致棋子。 “呦，你这真是把自己家底都掏出来了啊。”李芸见状不禁感慨。 楚岚闻声朝他们看了一眼，抱怨，“你俩怎么这么墨迹，谈情说爱的事晚点再搞吧，赶快进来我有事和你们说。” “额，你说什么呢？我们才没有！”面对屋里李招妹震惊的眼神，李芸连忙否认。 “芸儿。”下一秒身边男人幽怨的清澈嗓音响起，“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绝情。” 李芸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而屋子里的楚岚和李招妹对视一眼。 面对李招妹震惊又彷徨的眼神，楚岚默默拍了拍他肩膀，“这俩人就这样，等你习惯了就好了。” “好了，楚岚你就别跟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了。”李芸心不在焉地走进屋子，虽然没听清楚岚的话，也知道他绝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瑾之跟在她身后进来，眼神无奈地跟随着李芸的移动而流转。 两人都站在那里，让李招妹几次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你们两个都老实坐下吧。”楚岚看不下去，一手拽了一个将他们安置在椅子上。 然后直接抢了李芸要做的事，很热络地开口向李招妹介绍了周瑾之，又和周瑾之介绍了李招妹。 李招妹对周瑾之小心翼翼开口，“原来这位就是周公子，久闻大名。” “客气了。”周瑾之朝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我也很荣幸见到芸儿的兄长。” 之后他就移开目光，和楚岚还有李芸有说有笑地聊起天。 他周身气质太过温润华贵，以至于李招妹很是局促。 他在他们说话间时不时望着那少年，不光是他，他身边那楚岚初见的时候也是如此，既大方又随意。 李招妹又想起自己初见李芸的时候，她也是那样，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招妹垂眸，双手攥紧自己的衣摆，也越来越安静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年楚岚你务必把分店开起来，把生意扩张到余唐县之外。” 过了好一会儿后，李芸还在和楚岚聊天，且越来越兴奋了。 毕竟，根据楚岚所说他们下半年玉香坊的业绩翻了不止一倍，形势特别好。 李芸自然也希望能更上一层楼。 “不用你提醒，我正有此意！”楚岚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好了，我明年会在隔壁清兰县、鹤五县分别开店，彻底把咱们的生意铺开出去！” 第七十二章 还有事 “到时候你就等着赚大钱吧！” 他越说越激动，拍了拍桌子。 李招妹在旁边被吓得耸了耸肩，李芸及时让他打住，“行了，你也别太不切实际，一家一家慢慢来。” 步子迈太大了，她怕他扯着裆。 楚岚自然也知道，微微点头应了声。 生意的事商量完了，李芸看了李招妹一眼，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太安静了。 想到这次他是主动提出要来县城，可能是有自己的事。 她现在有些后悔不应该只顾着自己，硬拉他上来陪他们。 “行了，事情聊完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说着，李芸拉起李招妹的胳膊作势就要起身，“我得陪我哥去办他的事。” 楚岚有些猝不及防，“这次这么着急走？” 他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周瑾之。 周瑾之本来在他们聊生意期间，时不时插话几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会儿见李芸要走了，看起来整个人又低沉不少。 “现在只是生意上的事聊完了而已。”楚岚不情愿说。 李芸起身的动作顿住，问他，“你还有何事？” “你！”楚岚被她的反应气到了，压低声音凑过来反问她，“我能有什么事？我不是在说我！” 说着，他眼神朝周瑾之那边瞟了一眼。 李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周瑾之，顿时有些汗颜，也明白了楚岚的意思。 她拽住楚岚的胳膊，继续和他咬耳朵，“都说了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就别瞎掺和了！” “你们——”楚岚听她这话更气了。 周瑾之清澈的声音悠悠响起，“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呢？” 楚岚“呵呵”一笑，连忙打住，“没有没有，我俩没说什么重要的事。” “我主要是在说你呢，你不是正发愁过段时间那场宴会，家里非逼着你去吗？”楚岚问。 “什么宴会？”李芸下意识问。 可问完之后，本来支支吾吾有些为难的楚岚突然两眼冒光的看着她。 李芸，“……” 不知怎的，她突然后悔这多嘴一问了。 楚岚一拍脑袋，显然很快他有了主意一副很浮夸的表情说，“对了！你现在不用发愁了啊，瑾之。” “现在能帮你的人就在这里呢！” 周瑾之和李芸：“……” 两人显然都没想到楚岚会突然这么提议。 李招妹则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也很迷茫。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说，“我妹妹不愿意去，你们就别为难她了。” 显然，他注意到李芸脸上那难看的表情了。 “是吗？你不愿意和我去赏花宴？”周瑾之语气听起来好像挺平和地问李芸。 可李芸还是捕捉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一抹冷意。 正犹豫之际，楚岚的声音很着急地响起：“李芸你就答应和他一起去吧，不然他家里就逼他在宴会上择妻了。” “你知道他的性格，这无疑是折磨他，你就看在先前帮过他一次的份上，送佛送到西喽？” 听着楚岚的话，李芸心里略微有些惊讶。 没想到自己都让陈楚主动和他解除婚约了，他的处境还是这么艰难。 周家人竟然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索性，她尬笑着开口，“呵呵，不过是场宴会，若你不嫌弃，我同你去就是了。” 就像楚岚说的那样，自己在帮他一次好了。 毕竟自己如今能和楚岚的生意做得那么好，挣的钱足以支撑她在沈知秋那里读书，多亏了他当初牵线搭桥介绍他们认识。 因此，这也是自己欠他的。 周瑾之闻言微微勾唇：“那就多谢了。” 李芸被他那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故意装作不在意把心思放在别处，“放心，到时候我会帮你搞定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按照她对原剧情的记忆理解，所谓赏花宴，肯定少不了阴谋算计，不怀好意的人来搞事。 想必周瑾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自己到时候帮他解决了，就万事大吉了。 “这才对嘛！”楚岚见状笑呵呵地伸手试图揽过李芸的肩膀，“这才是我认识的仗义朋友。” 可他动作只做了一半，很快就被周瑾之那双眼一盯，僵在了半空。 而后他默默收回手，改为挠头，“总之，等事情结束了，我和瑾之到时候一定会请你吃顿饭感谢你的。” 李芸刚才一心想着宴会的事，没注意到周瑾之和楚岚之间的互动。 她听到楚岚邀请吃饭，想也不想也应下了，“那肯定的，毕竟你们后宅那些事那么麻烦。” 虽然宴会当天她也能蹭顿饭，但能多蹭一顿更好，没什么好拒绝的。 至于周瑾之这家伙，自己都已经答应要陪他了，多陪一顿饭她也不介意。 商量好后，她起身告辞离开。 和李招妹一块下楼，走出门口没多久的时候，楚岚追了出来。 “你等等！”那么短一段路，他跑得气喘吁吁的。 李芸等他稍微缓过来，问他，“还有事？” 楚岚没好气地将一袋子银钱塞进李芸手里，“拿着！” “你上次刚给过我分红钱。”李芸不解道。 楚岚白了他一眼，眼神嫌弃，“你看看你这都穿的什么？难道打算就这样赴后天的赏花宴？” “我——”李芸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藏青色长衫，虽说不上多华贵，但还说得过去吧？ “我觉得还好啊。”她回。 楚岚立即眼睛往上一翻，更嫌弃了，“你拉倒吧！拿这钱去买身新衣服，到时候别给瑾之丢脸！” “最近店里生意不错，这些都是你的分红，你放心花就是，尽量买贵点的衣服别省着！” “哦。”李芸掂了掂手里的一袋子钱，神色了然，“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之后她目送楚岚回去，才对李招妹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李招妹对在玉香坊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太震惊了，这会儿还迷迷糊糊的没回过神，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迷茫地问。 李芸无奈提醒他，“我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自然是去办你了。” “至于楚岚说的衣服，小事而已，我后天来的时候顺道买了就是。” 她这话说完，正要问李招妹要办什么事。 下一秒李招妹却突然摇了摇头，“不行。” “什么？”李芸茫然。 第七十三章 买衣服 “你既然要去那样重要的场合，买当天穿的衣服自然不能敷衍了事。”李招妹微微蹙眉说，“再说了，万一你后天有事耽误来晚了，哪里有时间慢慢挑衣服？” 李芸闻言摩挲着下巴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太草率了。” “那咱们今天就多耽误点时间，我把衣服买了，你——你这次来县城是想办啥事来着？” 说到最后她看着李招妹问。 “我？”李招妹垂着脑袋闷声说，“快到你生辰了，我想把自己攒的刺绣卖了攒钱，到时候给你买件礼物来着。” 他显然不高兴现在就这么说出来，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可妹妹既然问了，他不得不说。 李芸闻言想也不想说，“我生日还有几个月呢。” 可说完后，见李招妹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之所以这么提前准备，也是因为自己身上确实没钱需要费些时间攒，多少是有些窘迫。 李芸挠头，有些懊恼自己平日里对这个兄长关注太少。 到底是少年人，平日里从来不想她开口要求什么，现在虽然察觉到对方缺钱，现在她也不能直接把钱给他伤他自尊。 索性她还是用力应了声，“好！那咱们就在犁南巷卖吧！这边收刺绣的多！” “好。”李招妹应声，默默松了口气。 之后他们朝着犁南巷巷子深处走去，很快找到一家绣坊。 李招妹对李芸说，“我自己进去，妹妹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好。”李芸没有反对，到底他兄长。 在刺绣方面他应该比自己懂得多，不会吃亏。 目送李招妹进了那家绣坊之后，她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 没过一会儿一抹浅色身影出现在街口，李芸和那人目光对视的时候，脸上神情顿住。 “原来你们来这里了。”周瑾之在看到李芸的时候，语气略微惊讶地打招呼。 李芸不自然地回应，“呵呵，是啊。” 看他这架势，好像是刻意从玉香坊追出来的。 同时，那人朝她走过来，主动说，“我听楚岚说了你要买衣服，就想着过来帮你挑一挑。” “哦，那你真是有心了。”李芸干笑着说。 周瑾之这会儿已经走到她面前，朝她身后看了一眼说，“你哥进去里面卖绣品了？” “嗯。”李芸想到什么，问他，“你觉得这家绣坊如何？” 虽然她刚才不想伤了李招妹面子，让他自己进去了，可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担心他被坑。 周瑾之轻声回，“放心好了，这家绣坊挺有诚信的。” “那好。”李芸也不紧张了。 之后二人站在原地气氛略有些干巴。 李芸忍不住主动开口，“我有些饿了，我们去隔壁面馆边吃边等吧。” 这会儿正好也中午了，吃了饭下午逛完再回去也好。 “好啊。”周瑾之想也不想应了，脸上似乎多了一丝笑意。 面馆里生意很好，人声鼎沸。 李芸本身倒是没什么，她经常来这种地方吃饭，倒是周瑾之。 他一身华贵的气质和在这地方简直格格不入。 于是当他们走进门口的时候，整个馆子里瞬间安静不少，十几道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李芸左边的少年。 “两、两位要吃点什么？”面馆小二开口打破寂静，还有些小心翼翼。 李芸不好意思地说：“三碗羊肉面，我们去外面吃。” 毕竟外面也有桌子，而里面的人实在盯得他们没法吃饭。 “好嘞。”那伙计应了声，招呼他们去外面坐下，就去忙活了。 他们坐在桌旁，周瑾之拿起茶壶倒茶。 李芸主动找起话题，“话说，你家里为何这么着急逼你订婚？” 啪嗒—— “因为我快十五了。”周瑾之倒好茶放下茶壶，语气淡淡地说。 李芸闻言神情一顿，“什么？” 周瑾之面对她茫然的表情，叹了声，“殷朝男子，十五冠礼之后，就要许配于人。” “这样啊。”李芸心里震惊的同时，有些不知所措。 原著设定确实是这样，倒是她忽略了。 李芸意识到什么，对他歉意说：“抱歉，是我耽误了你。” 若不是因为原主身份变更，毁了这桩婚事，周瑾之也不会到现在还亲事无着。 “无碍，只要你还在，就没有耽误。”周瑾之那说眼睛幽深地望着她说。 李芸面对他那满含情愫的眼神，只觉得别扭。 自己到底是不值得对方的神情。 “我——”她正想说拒绝的话，伙计端着两碗面来了，“客官，你们的羊肉面好了～” “多谢。”周瑾之扭头对他们说了句，又看向李芸，“快吃吧。” 李芸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而后“嗯”了一声。 干脆打算低头闷声吃面。 “妹妹怎么不等等我？”不远处街对面突然响起抱怨声。 随即李招妹走过来了。 李芸连忙朝他招手，“你快过来，我们当然等着你呢。” 她说着有些心虚。 幸好这会儿伙计端着第三碗面来了。 李招妹走过来，坐在李芸和周瑾之之间的位置，“谢谢妹妹，正好我也饿了。” 周瑾之微微蹙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李芸只顾着对李招妹说，“那就快吃吧。” 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周瑾之那一丝异常。 “这面真好吃～”很快她就被美食转移注意，大口吃起面来。 周瑾之看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眸色复杂片刻。 李芸抬头见他没动筷，于是提醒他：“愣着做什么？快吃啊。” 他们吃完还得去买衣服，不能耽误。 周瑾之应了声，将自己碗里的羊肉夹出来一块往李芸碗里放。 正巧同时另一双筷子夹着羊肉也出现在李芸碗前。 李招妹和周瑾之目光对上，本来面对对方略有些自卑的人，这会儿眼里也多了一丝怒意。 “妹妹多吃点肉。” “芸儿，你吃。” 二人争着抢先把肉放到李芸碗里，甚至一块不够还打算放第二块。 “额。”本来吃面吃得正香李芸也尬住了，反应过来连忙捂着自己的碗拒绝，“够了够了，你们自己吃就是，我谢谢你们了。” 她说着苦笑。 第七十四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顿时李招妹和周瑾之同时都露出失落、委屈的表情。 此时路边不少女人路过，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艳羡。 甚至有人揶揄，“这丫头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就是，有这样两个男子这么对自己，要是我早就笑纳了。” 李芸：“……” 这些人还真是闲得没边了。 “行！你们夹都夹了，那我吃就是！”说着她主动端起碗，去接他们递过来的羊肉。 两块肉又几乎同时放到她碗里。 李芸则对店小二招手，“再切碗羊肉。” 他们也不缺这点钱吃肉，真用不着这样。 “好嘞！”店小二应声，很快一碗肉端上来。 李芸分别给李招妹和周瑾之没人夹了满满一筷子，“吃！反正今天我请客！” 周瑾之淡淡应声，因为李芸是第一个给他夹肉，他神情缓和。 而李招妹则是察觉到李芸的为难，也默默接受了。 这顿饭总算得以平静地吃下去。 李芸边吃饭的同时，边被周瑾之先前那一系列举动扰得心绪复杂。 脑子里都是他那句十五岁冠礼之后，就必须许配人的话。 “吃饱了，去买衣服吧。”李芸站起来伸个懒腰，李招妹放下筷子跟上她。 周瑾之则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李芸的另一侧。 李芸就这么被夹在了中间。 “你如今还是得避嫌吧？”李芸别扭地提醒周瑾之。 这时候忽然注意到了，对方相比之前似乎高调了许多，也彻底不怕周家人发现他和自己相处了。 周瑾之温和的声音响起，“至少现在，我并没有婚约在身。” 而陈家养女和周家长子曾经是娃娃亲的青梅竹马，是余唐县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呵呵，说的也是，你现在是自由身。”李芸尬笑着应着，一时间也找不到借口避开他的亲近。 她只好加快脚步，看到一家成衣店后就要立即钻了进去：“就在这家买吧。” 只是下一秒，她就被周瑾之拉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买。”她说。 周瑾之语气不急不缓地劝她：“这家的衣服不行，别忘了你要去的是周家的宴会。” 李芸瞬间蔫了，“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她是不能随便挑件太普通的衣服去，到时候都没底气替周瑾之挡桃花。 “走吧，我带你去一家店，就在前面了。”周瑾之说着，很自然地牵住了李芸的手。 李芸略有些吃惊，之后一段路都魂不守舍地跟在他身旁走。 而李招妹跟在他们身后，神色不悦地生着闷气，要不是顾忌着妹妹在，随时都会对周瑾之出手。 走到一家处于热闹地段，门口挂着烫金牌匾看起来就很高档的店铺。 “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周瑾之对李芸温声说。 李芸应声，二人就这样走了进去。 李招妹默默跟着，整个人阴沉着存在感越来越低。 “哎呀，原来是周公子来了。”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在看到周瑾之的瞬间态度十分热络。 即便如此她在目光扫向李芸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流露出一丝不解。 疑惑堂堂周家的周公子为何会和这样一位乡下女子在一起。 周瑾之淡淡应声，又态度温和对那女子说，“你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这家店的料子都是江南上乘的布料，很适合你。” 老板见状，更是狐疑地看着李芸。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什么，露出恍然表情，只是她还没说什么，店里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呦，你竟然带她来这里了。”那声音满含鄙夷。 李芸本来正想回应周瑾之，被这声音吸引注意看过去。 就看到那几个人，都是些熟悉面孔。 是她和周瑾之刚见面的时候，那酒楼里和周瑾之一起的几个富家公子哥。 只是其中有个被他们簇拥着的人，李芸实在认不出，再加上另外几个她也叫不出名字。 索性她问，“请问你们是——” “你！”刚才主动开口语气引言怪气的少年，这会儿被气得脸白了。 另一个黄衣服也一脸恼怒，“你竟然敢装作不认识我们！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就是！不过是中了个县案首而已！得意什么？” 李芸：“……” 不是，她是真的不认识啊，还能让她怎样？ “贺伟，县案首若是不重要，你家姐为何回去后就被罚了呢？”周瑾之此时开口，语气微凉地回怼。 那被叫贺伟的男子闻言气得锤了一下旁边的柱子，咬牙切齿威胁：“周瑾之！你再说一遍？” 周瑾之闻言打算继续回怼。 李芸却是被周瑾之的话提醒，这会儿想起什么，抢先开口，“哦，原来你是贺兰的弟弟啊，你姐虽然考得不好排在我后面，但到底是考过了的。” “她怎么还被罚了呢？” 说话间她一副关心对方的样子。 贺伟却是更气了，“你闭嘴！用得着你假惺惺关心！” “你虽是县案首又如何？到底是个泥腿子！凭你也配周瑾之？” “周瑾之你也是瞎了眼才——” 砰！ 突然有一人影冲出来，朝着贺伟扑了过去。 贺伟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又被推倒在地。 李招妹骑在他身上发泄似的殴打对方，“谁配不上谁？你个狗东西凭什么骂我妹妹！” 砰！砰！ 随着他的骂声，拳头如雨点砸落在贺伟脸上。 贺伟惨叫不止。 旁边其他同他们一起的少年也叫着，“啊啊啊打人了！” “快！快拉开他！”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也因为李招妹此时实在是太猛了。 到底是天天干农活有着一身蛮力，威慑的那群人没一个敢上前。 李芸见状走过去叹了声，劝他：“好了哥，差不多行了。” 在打人该出事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殷朝律法在聚众斗殴这方面管得很严，尤其对男子，弄不好他会被重罚。 要是惊动衙役就不好了。 说话间，她将一只手按在李招妹肩膀上。 李招妹这才冷静下来，被李芸拽着起身，同时嘴里还“呸”了声。 地上的贺伟被吓得一抖，趴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了。 “你们呢？”李招妹又看向其他几个同贺伟一起的男子，“你们可有话对我妹说？” 第七十五章 三年 几个人面对李招妹凌厉的眼神，齐齐沉默了。 直到他们中间有个一直很低调的人突然开口，“是贺伟他们唐突了，我替他们道歉。” “周云孑！”贺伟瞪向他，似乎不想让他这样。 可当对方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贺伟立即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云孑？”李芸听到这个名字，隐约觉得熟悉。 周瑾之在她身边轻声介绍，“他是我庶弟。” “原来如此。”李芸露出恍然表情。 周云孑在李芸说话期间，目光也落在她身上，神情感慨地说，“贺伟先前所说确实不对，能考中案首也很了不起。” “显然至少有人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恭喜你了，李芸。” 说着他瞥了李芸身边的周瑾之一眼，又抬手示意另外几个人，把贺伟扶着离开。 李芸因为周云孑的话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周瑾之则用一双含情眸望着她，李芸不禁觉得脸颊发烫。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买完衣服回去了。”李招妹此时突然走到他们俩之间，提醒说。 “哦。”李芸回过神，也瞬间被转移了注意。 李芸抬手扫了一眼店里的衣服，发现无论是色彩还是款式，确实比先前她随便找的店铺里的衣服要好许多。 尤其黑色金丝绣边那款，只看一眼她眼睛就有些移不开了。 “就那件吧。”李芸指了指那黑色的长衫，对店老板说。 周瑾之蹙眉，“我要不再挑挑？我觉得浅墨色那件也不错。” “蓝色那件更好看！”李招妹不认同说。 随后两人的眼神对上，互相带了一丝敌意。 李芸眼看气氛不对，连忙摆手打断他们，“好了！我就要黑色这件！” “老板多少钱？”周瑾之开口问。 李招妹也张了张口，但一想到自己没钱，一时间就有些挫败，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芸。 同时周瑾之问也不问就打算帮她付钱了，李芸连忙阻止他，“我付就行了。” “可是——”周瑾之似乎有些不甘心。 李芸连忙坚定说：“我怎么能让你给我付钱呢！再说我又不是付不起。” 她那双眼睛里含着异常固执的光，周瑾之看了半晌，无奈妥协，“好吧。” “一共十三两。”老板趁机笑眯眯地说。 李芸一听这话差点惊掉下巴，“这么贵？” “说了我来付。”周瑾之见机插话。 李芸哼了声，“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说着，她就把钱拿出来数了几块银子递给了店老板，不给对方付钱的机会。 周瑾之有些挫败，解释说，“这次是因为我需要你帮忙，才害你花这些钱买衣服的……” 毕竟平日里，李芸从来不会在这方面花这么多钱，他还是知道的。 李芸浑不在意地拍了拍他肩膀，“行了！你别想太多，我买完衣服，也该回去了。” 说着，他们走到店门口。 她对对方拱手向他道谢顺便告辞，之后和李招妹一块离开。 一时间留周瑾之一人站在店门口，看着不远处远离的人身影有些落寞。 “说到底，李芸这次考中案首可能只是运气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的周云孑出现在周瑾之身边。 他手里拿着根糖葫芦，边吃边不解地讽刺说：“你没多少时间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在后日的赏花宴上物色别的妻主比较好，省得到时候嫁不出去。”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周瑾之淡淡扫了他一眼，回怼。 周云孑被噎了下，随即嗤笑，“你现在嚣张什么？家里虽然答应给你时间，承诺在你冠礼前李芸能蟾宫折桂，就让你和她恢复婚约。可这不又安排了宴会，给你相看别人了吗？” “这说明家主本身并不看好李芸，答应你不过是禁不住你闹，敷衍你而已！” “你如今已经十二了，到十五岁只剩下三年时间而已。” “还是说你真觉得李芸她能在三年时间内，能从府试到殿试一路考过？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周瑾之在他这话说完后，并没有多大反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周云孑，问，“你说完了吗？” 周云孑张了张嘴，气闷的一甩袖，“真是个油盐不进的！” 他哼了声，眼见说不动周瑾之，干脆转身离开了。 而周瑾之则盯着不远处已经消失在街角的李芸的背影，目光深沉。 …… 李芸驾着马车在乡道上行驶。 远处夕阳已经垂落，只余微红的光线挂在天边。 路边的庄稼不少都被收了，只留下光秃秃等待翻耕的田地，两边田埂和沟里的杂草都已经枯黄。 伴随着傍晚的微风吹来一阵夹杂着湿冷的气息。 “到家之后可别把我买这么贵的衣服的事说出去啊，不然娘又要说我了。”李芸对身后的李招妹叮嘱。 李招妹探出脑袋郑重地回她，“放心吧妹妹，我绝不会说！” 李芸回头，被他张认真的脸逗笑。 到家之后，李招妹果然很配合她，把衣服拿出来之后李芸说是运气好买到便宜衣服。 同时告知了被邀请去赴宴的事，只是未免李德良和蓝氏担心，没说是去周家。 “这料子真好啊，芸儿你确定只要二两银子？”蓝氏抱着那衣服，两眼放光地问。 “额，是啊呵呵。”李芸尬笑着回应。 李招妹跟着点头附和。 李德良哼了声，“二两银子也挺贵了，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挣钱难。” “德良！”蓝氏瞪了她一眼，“芸儿可是要去赴宴，总不能让她穿得破破烂烂地给咱家丢脸吧？” 李德良撇了撇嘴，知道蓝氏说的有道理也没话说了。 而李招妹显然察觉出李德良还是气着，于是开口小心翼翼劝着，“爹说得没错，妹妹到时候可是要见不少富家公子小姐的，总不能让人家笑话。” 听到这话李德良一愣，顿时意识到什么。 “也是，招妹这话说得对。”李德良站起来，走到李芸身边突然给她整理衣服，同时打量着她，“你如今也快十岁了，得注意点才行。” “到时候要是哪个公子哥看上你，我也不愁你将来娶夫郎了。” 第七十六章 还真敢来周家 李芸顿时脸红，被她这话说得哭笑不得：“娘！我还小呢！” “小什么？”李德良咂了咂嘴，“你看吧，时间过得快得很，马上就到时候了。” 李芸一时间心情复杂，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德良并没有说错。 只是她可不想按照古代人的年纪来，更何况——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一抹如谪仙般的少年身影。 她猛地摇了摇头，说，“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进屋吧。” “哦，芸儿你想必饿了吧？今天你俩回来这么晚。”蓝氏说着，提起自己今晚做的一桌饭菜。 晚上下起了雨，他们就干脆在屋里吃晚饭。 外面伴随着秋雨，凉风阵阵吹过。 这一顿饭倒也吃得惬意。 时间过得很快，约定的宴会日期已经到了。 这天一早，李芸很早就起来了，结果一出门撞见李招妹，他似乎就站在房间门口等她。 “哥？”李芸疑惑地看着他问。 李招妹面对她那清澈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想陪你一起去。” 毕竟他前日和李芸去县城，见识了那富家子弟的嚣张，又想着今日李芸去赴宴，那些人肯定也会去。 于是他担心李芸一个人应付不了。 只是此时看着李芸，她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绣金长衫，气质华贵带着一丝洒脱。 反而给人一种谁也不能招惹的气势，李招妹一时犹豫，不确定自己这个妹妹是否会允许他的保护。 也许根本就没必要。 “那感情好。” 下一秒李芸却没想那么多，直接答应了他。 李招妹瞬间眼里浮现一抹诧异，“真的吗？” 没想到自己妹妹会这么毫不犹豫地答应。 李芸冲他嫣然一笑，“当然，那么热闹的场合怎么能不带你去呢？” 她想的是，到底是自己哥，得见他多见见世面。 也许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怯生生了。 虽然他后面维护她殴打贺伟时挺霸气，可她当时隐约能感觉到，他在面对他们时是自卑的。 尤其是一开始见到楚岚和周瑾之的时候。 自己家人可不能一直是这样子。 “你们都准备好了啊。”蓝氏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都出来了，于是笑着朝他们招手，“快过来，吃点东西再出发。” 李芸应声，“好嘞~” 她主动拉着李招妹的手，去吃饭了。 为了赶时间他们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已经坐上出发的马车。 李芸和李德良还有蓝氏挥手告别，而后就走上出村的主道。 之后一路上她赶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并不着急。 只是眼神是不是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李招妹，目光有些发愁。 “怎么了？”李招妹被她盯得不自在，忍不住问。 李芸懊恼说，“前天给我买衣服的时候，应该也顺便给你买一身的。” 她当时只顾着快点摆脱周瑾之，竟然给忘了！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 “驾！”李芸想着，却快马加鞭催动马儿起来。 李招妹身体因为惯性往后倾斜，差点坐不稳，疑惑地看着自己妹妹，“妹妹你——” “咱们得快点去县城，趁着时间来得及给你去前天我们去的那家店给你买身衣服。”李芸迎着呼呼风声和马车极速行驶产生的过噪声，大声对他说。 “啊？”李招妹闻言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衣服太贵了，我不——” “行了别跟我客气！难道你想就穿着身上这件衣服去，给我丢脸？”她没耐心好声好气的劝他了，于是故意板着脸说。 李招妹顿时整个人好似都缩小了，闷声回她，“好，我知道了，多谢妹妹。” 他还是心疼自己妹妹为了他多花钱。 早知道自己就不主动提要跟着一起去了。 周瑾之那家伙虽然讨厌，可看得出来也是真心护着妹妹的，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之后一路上，李招妹都在马车上琢磨等会儿怎么告诉李芸，说自己不去了。 可一路到县城，再到前天那家成衣店，李芸都着急忙慌的。 以至于李招妹根本就没机会开口拒绝。 “那什么，我——”一件浅青色长衫被扔到他身上。 “你先试试这件！” 李招妹抿了抿唇，下一秒被推进去试衣服。 等他出来的时候，李芸一拍手说，“嗯！这件很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我——” “我觉得挺好！就这件吧！”李芸不等他发表意见，干脆冲老板招手：“麻烦就这件了，价格多少？” “十二两。” “李芸！”李招妹闻言惊叫。 然而李芸已经掏钱了，“好，给你。” “好嘞，欢迎下次再光顾啊～”老板接了钱便喜笑颜开。 李招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妹妹，“芸儿，这衣服是不是太——” “行了，我们快没时间了！”李芸打断他的话，拉着他往外面走推着他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朝着周宅行驶而去。 马车上，李招妹本来被李芸粗暴地塞进车厢，这会儿还是探出头来试探说：“要不还是算了，这衣服我去退了，我不去了。” “什么不去了？你现在打算丢下我一个人临阵脱逃？”李芸佯装愠怒说。 同时继续驾马往前跑，一点没打算停下来。 李招妹被李芸那话怼得一时间无法反驳，毕竟按照她这样的说法，自己现在确实像在临阵脱逃。 而前面李芸一副很委屈的语气说：“你可是我哥，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能不在呢？” 李招妹默默攥紧了拳，最后还是闷声应了，“好！我陪你去！” 这确实是他亲口提出的。 而且—— 他也没想到原来自己妹妹这么需要自己。 李招妹就这么默默下定决心。 见他答应，李芸这才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周宅门口，李芸将马车停下。 二人携手下了马车，将马交给下人去栓，李芸就打算带着李招妹往周宅门入口方向走。 结果他们没走几步，不远处就响起一道嘲弄的声音：“呦，没想到李芸你还真敢来周家啊。” 第七十七章 放肆又如何？ 扭头一看，李芸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贺伟，和他身边那几个公子哥们，此时都鄙夷地看着李芸这边。 “周公子亲自邀请的，我们凭什么不能来？”李招妹上前将李芸挡在身后，同时回怼。 顿时那几个人中惊呼声不断，吓得后退。 “你、你别说大话了！休要在这里放肆！”贺伟也骂道，可身体已经躲到同伴身后去了。 显然前天李招妹暴揍他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里阴影。 李招妹见状毫不退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像是在说：放肆又如何？ 他此刻并不把贺伟的威胁放在眼里，跃跃欲试想再收拾对方一顿。 贺伟身边那少年倒是不怕他，而是冷笑：“周家真邀请你们了吗？怕不是你们故意找借口来混吃混喝的。” 他这一话一出，顿时引起周围不少人一阵哄笑声。 李招妹面对这一幕，拳头握得更紧了，抬脚就要冲过去。 “我们走吧，哥。”李芸及时抓住他的胳膊，这会儿已经不想搭理那些人了。 李招妹这才顿住脚步，收回视线应了声：“好。” 之后，他才和妹妹一起越过他们朝周宅大门那边走去。 可就在他们要走入大门的时候，被门口的护卫拦住。 其中一人不客气地吼着：“站住！” “哈哈！”身后有少年大笑起来，“我就说！周家若是不欢迎你们，你们就别妄想进门！” 贺伟见他们被拦，也鄙夷地看着他们满眼嘲弄，“周家当然不会让两个泥腿子进自己宅邸了。” 说着，他双手抱臂站在那里看热闹。 一副饶有趣味的额样子欣赏李芸因为被拒之门外之后狼别的样子。 在这时，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又响起一道声音：“你们怎么不进去？” 李芸回头看去，就看到楚岚正从马车上跳下来。 而后少年大步流星地走到李芸面前，问，“难不成是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为难你？” 说着，他面带愠怒地扫向门口两个护卫。 俩护卫对视一眼，瞬间连忙紧张地否认：“不、不是的楚少爷！楚少爷请，这位姑娘请。” “走吧，瑾之还在里面等你呢。”楚岚若无其事的对李芸说。 李芸微微颔首低声道谢，而后示意李招妹跟上他。 三人就这么进了周宅。 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周宅门外，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贺伟本人则面色发青。 安静了片刻后，贺伟身边的朋友问他：“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贺伟哼了声，“怎么可能？等着瞧吧，她敢今天来周家就注定要倒霉了！” “是啊，赵立。”另一个少年说，“你当周家人真欢迎李芸来了？要是真接受她，也不会特意办这一场赏花宴了。” “哈哈哈说的也是，今天有热闹看了。” 几个人说笑着，抱着看戏的心态也跟着进了周宅。 周宅虽是商贾之家，宅子却是建的气派无比。 内有亭台楼阁，水榭竹亭。 此刻为了设宴，主人家在西边别院精心布置，一片繁花锦簇的景象。 李芸跟着楚岚来到周家宴客的主要院落青兰苑。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都是十多岁的少男少女，因此整个院落十分热闹。 只是在李芸走进来的那一刻，整个院落霎时间安静了。 那些人的目光有许多都集中在李芸身上。 楚岚有些臭屁的开口，“看什么看？就算本少爷再怎么好看，你们也不能这么没礼貌的一直盯着！” 众人：“……” 很快那些视线都移开，院子里又恢复了热闹。 楚岚则继续带着往里面走，只是李芸的存在还是引起院子里不少人的议论。 大多数都难以置信，李芸如今竟然还能出现在这里。 “周家邀请我们来，不是为了给周公子相看未来妻主吗？怎么李芸还——” “嘘！”另一个人打断那少女的话，低声说：“还是要顾及周公子的名声，就别提李芸和周瑾之以前那些事了。” “呵，不过是定过娃娃亲而已。”其中一个粉衣女子嗤笑一声，“现在都已经和陈家彻底解除姻亲关系了，所以今天我们在座地都有机会。”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竹亭。 显然那里有着一个她十分向往接近之人。 其他人自然同她一样，此时都齐刷刷朝那里看过去。 直到他们看到楚岚带着李芸朝那竹亭而去，瞬间脸色都逐渐难看起来。 “这个李芸——” “简直是不要脸！” “没错！真是可恶！今天非得找机会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们走！不能给她和周公子独处的机会！” 说着，一群人朝着竹亭那边而去。 楚岚和李芸、李招妹三人此时已经走过弯曲小道，来到竹亭外。 看到亭子里坐着的人时，李芸顿住脚步，也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过去。 毕竟，这里是周家，不像他们在外面那么随意。 虽然她进来了，可刚才在门口被拦，说明周家还是有人不想让她来的。 她不想再给周瑾之惹来祸端。 “李芸？”楚岚见她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她一眼。 李芸看着不远处正低头喝茶的人，说：“要不还是你先过去吧，我有事。” “有什么事比见瑾之重要？”说着，楚岚干脆拽住李芸的手朝那个方向继续走。 等站在竹亭入口时，正好周瑾之放下了手中茶杯。 “你们来了。”他主动开口打招呼，目光落在李芸身上，“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愿意来见我。” 他的语气意有所指，是看到了刚才李芸在过来竹亭这边时犹豫了。 “额。”李芸咧嘴尬笑，“哪有。” 说着，她抬脚跨入竹亭，在周瑾之面前的桌子前站定。 竹亭外，楚岚朝周瑾之眨眨眼，而后一把抓住旁边要跟着进竹亭的李招妹的胳膊：“走吧，我带你去做一件好玩的事。” “可是——”李招妹看了看李芸那边，还是不放心。 只是拗不过楚岚，被直接拉走了。 没一会儿另一批人过来，为首的粉衣女子在看到楚岚和李招妹离开，留李芸和周瑾之独处的时候，气得跺了跺脚。 “可恶！楚岚那家伙就是故意的！” 第七十八章 创造机会 “是啊，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故意帮李芸那创造机会。” “他什么时候开始也看得上李芸了？” “走！我们快过去！”粉衣女子催促说。 很快一行人乌泱泱朝那条通往竹亭的狭窄小道上挤。 只是他们没走几步，身后又响起楚岚的声音，“喂！你们快过来帮忙，楼里出事了！” “什么？”粉衣女子顿住脚步。 楚岚急忙对她说：“是你弟弟贺伟出事了！” 粉衣女子顿住，面露狐疑地看着他，“我弟能出什么事？你莫不是想诓我？” “是真的，贺兰。”楚岚神情担忧，“他被人打了，还被打得不轻呢，你再不去他怕是要被打死了。” 贺兰捏了捏拳头骂道：“那个没用的蠢货！” 与此同时，她朝着不远处的楼里赶去。 那里是男子们聚在一起吟诗赏花的地方。 “喂！李芸那边怎么办？”被贺兰留在原地的一众女子中，有人不知所措地问。 可惜贺兰根本没空搭理他们。 几个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我们还是跟上去？” 毕竟贺兰弟弟被打这热闹也挺好看。 意识到这一点，另一个人连忙附和，“就是！万一贺兰需要我们帮忙呢！” 说着，一群人都放弃去竹亭那边，朝木楼的方向追去。 而楚岚此时双手叉腰，很满意自己造成这一幕发生。 他抬头，和远处楼里李招妹遥遥相望。 李招妹对他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而后视线看向不远处正和一群少年聊得火热的贺伟看过去，同时摩拳擦掌起来。 没过一会儿，即便是在楚岚此时所站的位置，也能听到贺伟惨叫，和贺兰等一众女子惊呼的声音。 “果然我没看错人，一个李招妹就足以应对。”楚岚满意的伸了个懒腰，“那帮难缠的家伙，总算是搞定了。” 他回过神，又朝竹亭那边的两个人影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周瑾之啊周瑾之，但愿你没有错付吧。 竹亭里，此时李芸已经习惯性地被周瑾之招待坐下喝茶。 院子里微风习习，周围一片翠竹造就一番清新的视觉，配着悠悠茶香很让人放松。 这也是李芸每次和周瑾之独处时都存在的，让人熟悉的感觉。 两个人除了最开始几句客套闲聊之后就安静下来，可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也不会让她尴尬，反而就这么泰然地让时间静静流逝。 在来周宅前她所有的那些担忧烦躁的情绪，都在此期间消散了。 “谢谢你邀请我来这次赏花宴。” 最终，是李芸又打破宁静，对周瑾之说：“我在这里待得挺开心的。” 预料中那些腥风血雨都没有发生，她隐约察觉到是周瑾之和楚岚在刻意为她避免这一点。 从不远处那群女子突然都不见了就能看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刻她也不在乎，只是很享受此刻的时光。 等等—— 享受？这个词在李芸脑袋中清晰地出现时瞬间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一时间她微微瞪大双眼，将手中的茶杯握紧了。 “是吗？”周瑾之唇角微微勾起，在听到她这么说时很欣喜，“你开心了，我就开心。” “咳咳。”李芸反应过来后干咳了两声，站起来方寸大乱却又故作淡定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她说着转身打算离开。 周瑾之则跟着站起来，在她背后说：“你难道忘了先前答应我的事？” 李芸闻言顿住脚步。 是啊，她答应了对方，要帮他挡桃花的。 李芸目光忘了一眼不远处空荡的院子，那群女子都不见了啊。 那还需要自己挡什么？ 周瑾之似乎猜到了李芸的想法，随即说：“等会儿我母亲会过来，招呼大家做游戏比试。” “到时候那些女子都会参加，我希望你也能参与。” 李芸在他说话期间没回头看他，却也把他的话听完了。 想到自己先前答应他的事，她“哦”了一声，“我会参与，玩了游戏再走也行。不过现在我内急，先去如厕了！” 丢下这话后，李芸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竹亭。 “茅厕在左边。”周瑾之提醒。 李芸脚步趔趄了一下，连忙应了声，而后调转方向朝左边走去。 很快就消失在小道岔路尽头。 楚岚见她离开后，朝这边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你跟她说了？” “没有。”周瑾之回。 楚岚更觉莫名，“那怎么把她吓成这样？” 他坐在桌旁，拿起水壶和一个没用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一饮而尽。 周瑾之此时已经站起来，站在竹亭边望着李芸离开的方向，不解地低喃，“我也不知道。” 他甚至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自己的行为，发现并没有什么过界的举动和言语。 她为什么会如此—— 少年越是思索，脸上的表情就越是低沉而伤情。 “行了行了！”楚岚看不下去地劝他，“要不你还是再等等，反正距离你的冠礼之日还有几年时间不是吗？” “再说你也提醒过她了，等她意识到了说不定会主动跟你提起。” “退一万步说，她能不能顺利通过后面考试还不一定呢？” “万一到时候——” 楚岚如倒豆子的话突然停止。 只因周瑾之突然望过来的那道宛若寒冰的视线。 楚岚“呵呵”一笑：“行！我就不乌鸦嘴了！就如你先前所说，她一定会考过，你一定会如愿嫁给她，行了吧？” 周瑾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好了。”楚岚这会儿喝完茶站起来，走到周瑾之身边。 他看着不远处那幢热闹的楼，“无论如何，现在得想办法打消你母上大人认为你有可能移情别恋看上别人的念头。” 周瑾之淡淡应了声，“你还有什么办法？” “啊？”楚岚一愣，随即对上他那别有深意的眸子，随即气得哭笑不得，“行！你是一定不想让李芸吃亏是吧？想让我用别的法子？” 周瑾之继续盯着他，并不否认。 楚岚头疼扶额，“行行行！你让我再想想！” 等会儿要怎么样才能在不伤害李芸那废物的情况下，赢过那帮女子呢？ “你们俩在这商量什么呢？”这会儿不远处响起李芸的声音。 第七十九章 想办法让你赢 李芸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他们俩。 楚岚，“……” 他有些怀疑今日自己就算用尽方法，也不大可能让眼前这货赢！ 不过楚岚还是和周瑾之对视一眼询问他，周瑾之则冲他微微点头。 “咳咳，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楚岚干脆清了清嗓子，对李芸认真说，“就是等会儿大家会一起玩游戏，而我们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你赢。” 在他说话时，李芸跨上台阶回竹亭里坐下。 “啊？”听到楚岚这话她错愕地抬头，而后语气浑不在意地说，“一场游戏而已，我不需要你们帮忙” 楚岚，“你未免太自信，到时候那帮人肯定都会针对你，你——” “都说了是游戏，难道还真让他们围殴我？”李芸有些不耐心听楚岚的话。 只是她注意到周瑾之此时也微微蹙眉看着她，索性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安慰他：“放心好了，我肯定会漂漂亮亮的赢一场，不用你们担心。” 她整个人过于明媚，以至于周瑾之看愣了片刻。 楚岚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提醒。 “嗯。”周瑾之才轻轻应声，“好，我相信你。” “那走吧，我们去合意楼那边。”楚岚提醒他们。 在他们说话这会儿，院落东侧楼阁那边，一直都很热闹，这会儿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楚岚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况，只觉得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下去。 他跳下台阶，招呼他们跟上。 才刚坐下没多久的李芸见状无奈起身，嘴上吐槽着，“这么着急做什么？” 周瑾之和她一起离开竹亭。 三人走过小道后转向楼阁那边，走到合意楼楼阁入口处正要进去时，里面忽然抬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路哀叫着，好像很惨的样子。 见此一幕，三人都停下脚步看着那人。 “你、是你——”贺伟停住哀嚎，眼神怨恨地看向李芸。 李芸有些蒙的拿手指向自己，“我？” “没错！是你唆使你弟弟打我的！”贺伟气得要从抬他的担架上爬起来。 楚岚连忙一副关心的样子凑过去：“看看你，是被伤到了脑子才说话如此颠三倒四吧？” 说话间他按住了贺伟的肩膀使他无法爬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贺伟脸色发白，一副要被气死的表情，“你才颠三倒四！我脑子正常得很！” “明明就是李芸她——” “是吗？可刚才李芸一直和周公子在一起哎。”楚岚打断他说，“难道你是想说今天宴请你的主家公子，设计害你？” “我没有！我——”贺伟否认。 楚岚叹了声，“你可想好了，周公子好心邀请你，你在周公子家攀扯周公子，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贺伟张着嘴巴，可面对楚岚那明明带笑却让他察觉到威胁的眼神，他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楚岚站起来，对抬他的下人说，“先送贺公子去偏院，再请大夫来给他瞧瞧。” “去吧。”周瑾之在他们看向时，也点头让他们去照做。 “是。” 那两人应了声，随即将贺伟抬了下去。 一直站在原地的李芸这会儿缓过神来，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楚岚一眼。 合着刚才那帮人之所以突然消失，是他使的手段啊。 还撺掇她哥一起，在周家对人动手，真是太胡闹了。 因为对方是为了帮自己，暂时这笔账李芸只是记下，过段时间在找他算。 “走吧，我们进去。”楚岚提醒他们进合意楼。 只是贺伟前脚被人抬走，后脚有一帮人从楼里出来了，阻拦了他们进去的路。 同时，贺兰略带愠怒的声音响起，“你们要把我弟弟送去哪？” 李芸刚要站出来解释，周瑾之突然开口， “贺姑娘勿怪，我让人请了大夫，送贺公子下去治伤。” 贺兰因为他的声音顿住脚步，随即欣喜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周公子真是考虑周到，贺某再次替弟弟谢过。” 她说着对周瑾之拱手行礼。 李芸看着她这副德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直到被旁边的楚岚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 “嘶——”她疼得倒吸冷气。 贺兰也因为她这微小的动静朝她这边鄙夷地看了一眼，随即又对周瑾之提醒，“听说今日赏花宴周家主安排了不少活动，我看时候差不多了，” “没错，各位请随我来吧。”周瑾之干脆做了个邀请手势。 之后他抬脚往院子前面的空地走。 楚岚朝李芸挤眉弄眼，示意她跟上。 李芸索性也就跟上他，走在人群前面。 知道他们来到一处摆放了投壶设施的一片区域。 “今日来赏花宴，本就图个尽兴，因此除了赏花之外，家母还差人安排了些小游戏给大家助兴。” “这第一个游戏，就是投壶。”周瑾之语气平和地说着。 周围围着一群人，都低声说着话，神情激动。 与此同时，这些人中自然有不少已经跃跃欲试。 “贺兰，你打算玩一局吗？”一直用一双殷切目光望着她的赵立问了声。 贺兰闻言语气悠悠道：“只是单纯的游戏多没意思，你说是吧？李芸？” 说着，她目光望向李芸这边。 其他人也都跟着她，朝李芸看过来。 原本正看热闹的李芸：“？” 她正一脸疑惑，贺兰则继续说下去，“不如我们比试一番吧，算是给今日的赏花宴添一份趣味。” 主动提出这个提议后，贺兰等待李芸回应。 可李芸的反应依旧平静，周围其他人见她这样都有些唏嘘。 “这个李芸怎么不答应？不会是送了吧？” “也是，说到底那可是贺兰哎，往年梧桐书院成绩优异，样样第一的人。” “只可惜今年县试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李芸、陈楚和顾鸢那三个神人，硬是让她被比下去了。” “这么说她肯定不服气，心里憋着一股气呢。” “这李芸今天这么怂，恐怕更是要被教训喽。” “谁能想到，今年的县案首会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怂货呢？” 周围揶揄声四起，不少看热闹的目光落在李芸身上，都带着一丝惋惜。 毕竟大殷朝虽然重文，却也并不轻武。 第八十章 投壶 “咱们当今圣上下令每年除了文试之外，还举行武试，广纳将才，朝中能臣中，也不少文武双全的。” “比如五年前南岭之乱时，曾经以一人之力闯入乱党腹地，生擒其叛贼首领的何齐琳。” “是啊，还有其他一些文臣。” “没错，他们虽然并不是真的能上沙场，但不少都是参与当年平叛，有些身手的。” 李芸默默听着她们的话，心中大概猜到她们此刻是怎么想的了。 就因为朝中那些能人，致使众多年轻一辈都崇尚效仿，自然他们也都鄙夷只会读书的文弱之人。 如今她要是不应，传出去就是个性子胆怯，只会读书的废物案首。 她眼眸微深的看了贺兰一眼，这小妮子，挺会给人下套哈。 “怎么？你现在是连应都不敢应？”贺兰见她一直不说话，反而愈发步步紧逼，只想和她比试一番。 所以，她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楚岚也在旁边眼神急躁地朝她眨了又眨，催促她快答应。 “好吧。”李芸这才悠悠开口应道，“我应下就是。” 说实话她看到游戏项目是投壶的时候，差点就没笑出声。 自己前世考公、学习期间，大量时间自己一个人待着，就习惯性拿用过的纸丢垃圾篓。 当然她知道两者并不能完全相提并论，但自己投垃圾篓可是准头很不错的。 因此她对这次游戏，反而很有把握。 “好啊，那就开始吧。”贺兰见她明明一副很犹豫的样子，却还是不自量力地答应了，立即露出一副得逞的笑。 周围其他人也都因为李芸答应下来，表情意外得很。 再加上之前她的犹豫，他们也开始期待起来。 事实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李芸刚才不是在犹豫，而是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赢，所以把大部分注意都用在强迫自己不笑出声上了。 此刻李芸则哼着小曲，去投壶规定那个位置站定。 很快有侍者将箭递过来，李芸伸手一把拿过。 同时，贺兰也走到了她隔壁站好，拿了箭做好准备。 她扭头问李芸：“既然要比赛，是不是该来些彩头？” “好啊。”李芸语气幽幽答应。 贺兰轻笑：“很好。” 李芸眼睛转了一下，说：“今日这游戏才刚开始呢，要彩头自然也得更有意思些才行。” “既然今日是周家举办的宴会，听闻周公子喜爱制茶，那谁赢了的周公子亲手泡得一杯茶如何？” 泡茶可需要时间，要周瑾之亲自泡，基本就等同于得到一次和他亲近相处的机会。 周瑾之速来与人疏离。 这在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小姐们来说，更是半分求不得的。 于是有人起哄提议。 这也正合贺兰心意，她说：“我觉得不错，周公子你觉得呢？” 说着她看向周瑾之。 周瑾之启唇，本想说些什么，却见李芸微微蹙眉。 他眉眼间忽而多了一丝笑意，“我觉得甚好。” 李芸见他这样回复，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 “那太好了。”贺兰则是很高兴地应着，就迫不及待准备开始比赛了。 “等等。”李芸这时却突然开口叫住她。 贺兰蹙眉问她，“你又怎么了？” 李芸冲他咧嘴一笑，“没什么啊，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输了的惩罚。” “惩罚嘛，那就——” “若赢了的彩头你定，输了的惩罚也有你来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李芸打断她问。 贺兰被噎了一下，随即哼了声说：“行啊，那就你定呗。” 自己投壶技术很好，所以反正今日输的人是李芸。 她给自己挖坑定下惩罚，自己有什么好拦着的？ 甚至——贺兰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 她笑了笑说：“你可别把惩罚定得太轻了，不然就没意思了。” “好。”李芸这下毫不犹豫答应，笑眯眯说：“那就输得人绕着周宅院子跪着爬三圈，同时大喊自己是赢得那个人的狗，如何？” 她这惩罚方式一说出口，周围频频响起倒吸冷气声。 有人惊呼：“我去！李芸这也太狠了！” “看她这样子好像是很有把握赢啊。” “呸！她赢个屁！以前陈府每年给她办生辰宴咱们又不是没去过，也是见识了她玩投壶的准头的。” “是哦，她总不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进步飞速吧？” “我看是不可能！” 众人说着，都有些同情李芸，觉得她蠢得可怜。 怎么会有人主动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呢？ 而贺兰此时则因为李芸那信誓旦旦定下惩罚的样子，心里瞬间迟疑了。 总觉得她这幅样子很不对劲。 “好了。”就在这时，楚岚开口催促，“既然都定好了，那就别耽误时间，开始投壶吧。” 李芸笑着应声，“好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随着她手臂抬起轻轻投掷第一只箭，那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下一秒只听“咚”的一声，箭精准地落入壶中竖在那里不动了。 本来还在准备的贺兰见此一幕愣住了。 周围那些热闹的议论声也因此瞬间安静，少男少女的目光都难以置信地朝李芸望过来。 李芸则若无其事地催促隔壁的贺兰，“怎么了？快开始投啊？” 她如今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哦。”此刻的贺兰倒是变得魂不守舍了，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专注。 暗道对方一定是运气好而已！自己才不会输给她！ 想着她举起一支，奋力地把箭投出去。 咻—— 随着破风声响起，那箭飞得极快。 只是下一秒就错过的壶口，落在外面的地上了。 “哎呀！真可惜！”她身旁响起一阵失望的叹声。 贺兰的脸色瞬间也仿佛吃了苍蝇一般，一想到输了这次游戏后的惩罚，她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地去拿下一支箭。 隔壁李芸则依旧淡然地开口问她，“准备好了吗？我要投了哦。” “你闭嘴！”贺兰咬牙切齿地说，同时为了避免被她影响，自己快她一步把箭投出去。 可这一次，她又一次带了怒气。 咚！ 她手里的那支箭在飞出去之后，遗憾地落在了低声。 同时，她身边的李芸将箭投了出去。 结果再次命中。 第八十一章 赢者 当那支箭落入壶中的时候，一阵惊呼声随之响起。 楚岚也激动地喊：“竟然又进了！” 李芸闻言朝他眨眨眼，给了他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她就说自己肯定会赢了。 “你别得意的太早了。”这时，贺兰冷言说着，同时又一次丢出手里的箭。 咚！ 终于，她也成功投入了一支箭。 贺兰瞬间振奋起来，“接下来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李芸闻言轻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继续投箭。 贺兰不甘其后，也不停地将手里的箭投入几米外的壶中。 箭支落入壶中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贺兰逐渐进入状态，投中的次数也变多了。 只是另她生气的是，李芸投入壶中的箭永远比她多一支。 “可恶！”贺兰不禁气得骂了声。 旁边赵立也跟着激动地跳着，鼓励她：“贺兰加油！你一定会赢过她的！” 而贺兰的几个朋友也都在为贺兰加油鼓劲。 见状，楚岚不甘心地也跟着喊：“李芸继续赶超她！别给她赢的机会！” 毕竟有人私下设下赌约，他可是投了钱押在李芸身上的。 哪怕最初不看好她，纯粹是为了支持朋友，但现在她已经看到了希望。 而李芸则在这一片吵闹声中，发挥十分稳定。 手里的箭一根根丢出去，八支箭只剩下两支了。 她又拿出一支丢出去。 隔壁的贺兰也是如此，因此他们投出去的箭同时落入壶中。 这一幕引起周围一片欢呼声。 尤其是贺兰的支持者们，因为贺兰在最后这一刻，突然加快速度连投两次全中，终于追平李芸了。 只可惜，她手里的箭还剩一根，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贺兰视线余光撇了一眼李芸手中剩下的两支箭，微眯了眯眼，之后手里的那支箭被她扔出去的时候，她的神情格外认真。 咚！ 这一次的箭又一次精准地落入壶中。 “好！”赵立在旁边欢欣鼓舞。 贺兰也很难得地勾唇一笑，对自己投中这一结果很满意。 之后她在李芸准备投下一支箭的时候，突然开口，“你可得小心了。” “嗯？”李芸这会儿正要投出去，结果被贺兰的话瞬间转移注意导致分心。 楚岚惊叫一声：“糟了！” 同时，李芸手里的那支箭已经飞了出去。 不少人都因为楚岚那声惊呼，眼睛锁定她丢出去的那支箭上。 一时间都以为她终于要失误一次了。 贺兰本人更是如此，这也是她会在这时和李芸说话的原因。 自己八支箭都已经投出去，有一支没有中，如今就只中了七支箭。 现在李芸手里还有两支箭，只有她都投失败了，自己才能赢她。 而现在眼瞅着，李芸终于要迎来她第一次失败。 贺兰当然是满含期待目光死死盯着那飞出去的箭。 “唰——” 那支箭在这时候陡然下坠，其轨迹竟然丝毫失控。 转眼间的功夫，壶中又多了一支箭，李芸就这么投中了！ “这不可能！”预料中对手的失败并没有发生，让贺兰有些失态的吼了声。 贺兰已经彻底没机会赢对方，比分又被李芸追平了。 而李芸手中还有一支箭，只要她再投中一次，就能彻底赢过贺兰。 贺兰眼睛发红的盯着李芸那带着笑意，看起来很得意的脸，恨不得将其撕碎。 李芸则在隔壁，很悠闲地将手里那支箭转了转，丝毫不在意贺兰那带着狠忌恨的目光。 很快手里的箭就被她举起来，准备最后一次投掷。 “即便你赢了又如何？你以为和周公子喝一次茶能改变什么？你跟他之间天差地别——”贺兰声音阴冷地说着。 李芸投掷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看了贺兰一眼。 这时也多少看出来对方的目的了，“你可真逗。” “你说什么？”贺兰被李芸这句嘲弄的回应说得咬牙切齿。 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李芸竟然会是这样一副反应。 李芸语气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以为能通过提周公子扰乱我的注意或者心态，让我失误输掉游戏。” “可惜，你这些话影响不了我。”说着，她看也不看远处那铜壶，就将箭扔了出去。 一时间惊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众人都没想到李芸就那么随意地把箭投出去了。 楚岚都失态的骂了声，“李芸！” 她也太不把这场游戏当回事了！ 可下一秒令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支箭还是无比精准地落入到壶中去了。 这一幕的发生，让周围众少年齐刷刷的惊掉下巴。 难以置信李芸投壶的准头竟然会这么逆天。 “中了！你竟然全都投中了！”楚岚激动地朝李芸冲过来。 就在他要抓住李芸的胳膊庆祝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投来一道冷冷的视线。 楚岚感受到周瑾之的目光动作僵住，干笑着还是改为拍她肩膀的动作夸她：“真厉害，不愧是我看好的人！” 只是—— 周瑾之这会儿好像特别不高兴？他不理解了，李芸都赢了他还板着一张脸做什么？ 李芸轻笑，“刚才有人不是还担心我输，吓得骂人了！” 别以为她没听到楚岚急的爆粗口。 她此时故意和楚岚打趣，忽视周瑾之那灼人的带着愠色的视线。 显然，刚才她在贺兰拿他刺激自己的时候，她故意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反而刺激到了周瑾之。 他不高兴了。 自己这会儿也没空和他解释，刚才只是为了反击贺兰，为了气她才故意那样表现，让她知道自己用那一招根本影响不了自己而已。 “谁说的？反正我没有！” 这会儿楚岚哼着，和李芸继续说话，坚决不承认她刚才所说的，自己慌到失态的事实。 只是他略有些心虚移开的目光，还是暴露了自己。 “好了。” 一直安静着生气的周瑾之总算开口，清澈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如此，这次游戏的结果也分明了。” 也因此这会儿不少目光都向他那边看过去。 此时的他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笑意让人头晕目眩的笑，导致不少人脸上都闪过一抹错愕。 周瑾之此刻——是在为李芸赢得这次游戏高兴？ 第八十二章 客随主便 注意到这一点不少人都心情复杂。 而输掉游戏的贺兰此刻的脸色自然也很难看。 “这、这不算！”贺兰反应过来，声音颤抖地说。 周瑾之随即目光难得落在她身上，抿唇不语。 楚岚也看向贺兰，拧眉问：“怎么？贺小姐难道是想耍赖？” “她刚才是说‘不算’？我没听错吧？” 不少人也都因为贺兰那句话，震惊不已。 毕竟，贺兰作为梧桐学院的优秀学子，其优良品行名声在外，这样输了游戏当场耍赖不承认的行为，着实是有些没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兰一下子慌了，语无伦次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而不远处的李芸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让她心里陡然生气一股怒火。 “都是因为你！”她说着朝李芸冲过去。 楚岚猝不及防地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眼瞅着贺兰冲过来，关键时候李芸还是推开楚岚，不想让他替自己挨打。 不过由于贺兰速度太快，她只来得及推开楚岚，无法及时反击。 眼瞅着就要硬生生挨贺兰一拳。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沉稳的女音：“贺小姐如此可就是落了下乘。” 刹那间，贺兰挥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预料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李芸睁开一只眼，看向刚才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看到一身着墨色衣裳神情端庄的女人。 她看起来快五十岁的样子，尤其是两鬓的白发让她看起来更成熟，只是那和周瑾之一样清冷昳丽的五官中和了一些她的苍老。 “周伯母！”贺兰那原本焦急又绝望的神情，在看到那女人的时候瞬间转换为希冀和孺慕。 看向那女子的神情就好似在看一个亲切的长辈，“多谢周伯母提醒，兰儿知错了。” 说着，她立即挤过人群，跑到那女人身边抱着对方的胳膊撒娇：“你可算来了，我们这里可热闹呢，兰儿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哪有，我方才有事耽误了一下，才来晚了。”女人温声和她说话，一点都不反对她的亲昵。 “母亲。” 在贺兰和那女人走过来的时候，周瑾之垂眸朝那中年女人行礼。 而女人只是淡淡应了声，并未对周瑾之多说什么。 李芸此时则表情恍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个中年女人就是周家家主，周婷。也就是周瑾之的母亲。 在周婷走到李芸面前不远处的时候，对李芸上下打量了一眼。 李芸若无其事地对她笑着打招呼，“周伯母，好久不见。” 虽然她都记不清上次见这位是什么情形了。 周婷淡淡应了声“嗯”，而后又看向贺兰说：“你刚才输了？” “我——”贺兰脸色通红，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输给李芸那个废物实在是太丢脸了。 李芸这会儿干脆龇着大牙乐呵呵地提醒她，“是啊，贺兰刚才输了，我赢了。” “你！”贺兰被气得差点一口气被上来。 一旁楚岚也被李芸这话惊得猛咳，心道：这个李芸，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低调！ 周婷可是最讨厌年轻人这种表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婷微微蹙眉又看了李芸一眼，声音冷硬地说，“小小年纪如此自傲，是谁教你的毛病？” 李芸被她这么说，却将手一背，理直气壮又老神在在地回怼：“周伯母这就不对了，我尚年轻，若无傲气，哪能做到‘虽千万人吾往矣’？” “自然也就没底气在未来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了？不是吗？” 她此话一出，不光是周婷，在场许多少男少女都被她这话惊着了。 自古儒家讲究谦逊，像她这样明目张胆自傲的，算是少有。 还自傲得这么理直气壮，乍一听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小小年纪，倒是会狡辩。”周婷哼了声，扭头不再看她。 贺兰在一旁松了口气，看来至少周家家主还是看不上李芸的，那么她就还有机会。 索性，她凑到周婷身边，声音委屈地告状，“周伯母你看，你还在这儿呢，李芸她就这么嚣张，你知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欺负我的。” “是吗？”周婷闻言微微挑眉，问她，“所以刚才你输了？” 本来还打算继续告状抹黑李芸的贺兰，被周婷这话噎了一下。 “我、我刚才——”贺兰结巴着，有些难以向她承认自己确实输了。 周婷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脸上就带了一丝愠色。 “好了！”她阻止贺兰说下去，之后又看向李芸。 发现那孩子此时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哪怕是在对上她这个长辈时，目光也一点不怵。 那双墨色的明亮眸子里好似还有着已经看穿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似的清明。 周婷慌了一秒，不过很快就挥去脑中那荒唐的念头，正色说，“我周家今日举办宴会，怎么可能只有这一项游乐项目？” “伯母？”贺兰听到她这话，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都亮了。 周围其他人的眼神也都被周婷这话震惊，没想到她会如此帮着贺兰说话。 楚岚气不过的开口，“周伯母！我们先前已经说好了，贺兰小姐她就是输了！” “行了！你这小孩怎如此死心眼？”周婷瞪了他一眼，冷着嗓音说：“再说了，周家还轮不着你说了算。” 楚岚捏了捏拳头，神情有些憋屈。 为免他气坏了，李芸还朝他一笑，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楚岚愣住，没想到她到现在竟然还能泰然处之。 毕竟她和贺兰之间的赌约，本来输赢结果已定，经周婷这么一说可就又变得未知起来。 周婷则继续说：“既然兰儿和李芸之间要比，就不能只比这一轮，不然就太没意思了，不是吗？” 说着，她看向李芸好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但其眼神中带着威压，几乎可以说得不容置疑。 李芸平静地和她对视，余光瞥见周瑾之对她微微摇头，显然不赞成她答应周婷的提议。 见状，李芸扬起一抹浑不在意的笑，“既然周伯母都这么说了，李某自然是要客随主便，按周伯母的规矩来喽。” “嘶——” 倒吸冷气声纷纷响起。 李芸就这么答应了，让在场众人一阵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