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尊世界当学神(科举)》
1. 一鸣惊人
李婉婷有一个遍布全国的姓,加上几乎每个班都能查重百分百的名,个头四舍五入一米六,相貌能说得上一句顺眼,但是丢在人堆里绝对不出挑,也没什么为人称道的衣品。
像很多人一样,她小学初中还能算过得去,毕竟卷子简单分数拉不开距离,到了高中就中不溜了。好好学提升空间不大,摆烂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学,她胸无大志,当即开摆。
然而到这一步了,她也连摆的姿势都那么雷同,看小说。从言情看到纯爱,高二看腻了脱腐,看起了女尊。一发不可收拾之下,一路早恋绝缘。大学还勉强谈了一两段,可惜她工作后,养了一只猫,从此再也没能脱得了单。
她倒并不觉得长期空窗有什么问题。有好男人当然想谈,可这不是没有嘛。
今日下了班看到更新提示,再一看是那个久远记忆中的id钦差时,李婉婷突然感觉自己被死去的青春攻击了。
这是个专写女尊文的作者,自己号称女尊设定独一份,她当时还很年轻,不知道个人特色竟然还包括了卡文玩消失。
时隔多年,没想到作者还能垂倒深坑惊坐起,奋发图强怒更一篇番外,丝毫不顾那些旷得电子苗都要谢了的连载坑。左右无事做,李婉婷还是点开看完了《蛮之醒》时隔多年更新的番外,只觉得一阵空虚。她仰躺倒在床上,一边刷短视频一边还时不时回忆起最后那几段平行世界畅想——
要是真的能穿越到这种女尊国度,连夜站票也报名。不过古代可不是好混的…想想那些男尊古代的贵公子,除了能合法占有美女,好像也没什么其他能跟现代比的。
朋友圈都在说谁要是想谈恋爱了就把空调关了,很快就知道自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不懂得珍惜——那古代也没有空调啊!
“哎,我这被自来水、空调、冰箱、电灯、互联网宠坏的娇躯…”呸,什么现代女性的天堂,她画的饼难道还没吃够?当初说断更一段时间,三天等到三周,三周又等到三月,没更到十万字人就没了,她的话能信?就算能信,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犯不着盼穿越。
这就是典型的彩票都没买,别墅已经计划上了,还挑剔了半天地段,忍痛决定不冲体彩。
然而人生际遇就是这么爱和女孩开玩笑。
比如你不想谈恋爱的时候吧,走在路上都有男人搭讪,等你单身久了突然犯苦瘾之后,他们的兴趣就消失了;又好比打开手机打算浅刷5分钟,大数据突然就猜你喜欢猜得像常驻腹中的蛔虫,等无聊了想虚度一下青春,推送的又全是一些土到尴尬的付费推广内容;再像是你素颜状态极佳,或者妆容难得超水平发挥的时候,一整个锦衣夜行无人知,冒了一头油满脸痘就频繁遇到熟人,被迫社交一整天。
李婉婷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想桃子,可这一睡下去,没多会儿她便觉得自己被人用湿牛皮套了麻袋,对方还坐上去反复碾压。
这都不算完,还有几个殷切的帮凶在边上喊:“用力!再加把劲儿!”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头顶发凉,可能是破皮流血了,心里更凉——本来熬夜发量就不多,别是被薅了吧?我跟你们拼了!
她攒着一股劲儿向外挪,终于感觉自己挣出了束缚,还来不及心生喜悦就感觉被人倒着提了起来。这什么怪力罪犯,能把我这一百斤肉提起来?这下好了,走不脱了…她当场悲愤交加恐惧万分,哭得涕泪横流。
“恭喜娘子,是个小姐。”
屋里屋外都沸腾了起来,但李婉婷昏睡过去了,只在迷蒙间偶尔感觉到嘴里流进一些微咸的奶液。
她没有很长的清醒时间,醒来常常也只能见到一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子围着她。她毕竟还有基本的判断力,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胎穿了一个小女孩。
没有哪个小说迷没有幻想过胎穿,这是应该是排在穿越榜单上的优选之一,不仅可以重头活过,而且没有黑户的顾虑。考虑到婴儿没有自保能力,穿越者又必定不能只活一集,所以童年通常都会无忧无虑。要是运气足够好的话,家里没有世仇,天下也没有大乱,就能父母双全做个种田文女主了。
实在要是运气不好,可能就要在刚开始上小学的年纪,被放到社会上接受穿越界的义务教育。这会儿还能有两个分叉,一种就是美强惨养成记,不过概率不高因为现在女性意识觉醒读者都不爱虐女文。另一种是扮猪吃老虎的金手指沙雕女主,但李婉婷自认是个老实孩子……嗯,怎么不算呢?
还要感谢净网行动,她这年头遇上穿越,不论过得幸不幸福,总归不至于在成年之前被男人强迫去做一些晋江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当然成年后要是遇上了不法分子可以真的拉灯跳过就更好了。
李婉婷于是居安思危,利用婴儿那有限的视觉观察起来,积极做起了自己的背调。
可以肯定,如今是生在一个不算富裕但也绝对不穷的非现代家庭,全体原木建筑结构和上头四个姐姐为证。
这要是放在现代,能用原木盖全屋的人家可不多,深山里也不可能一点水泥不见。
但没有乳娘照顾自己,只有上头的亲姐姐穿着看不出朝代的麻布衣服轮番来照顾。
这家显然是连生了五个女儿,自己作为小五,有姐姐们疼爱,又看姐姐们一个个长得并不瘦弱,想来家里并不苛待女儿。
嗯,只要名字别取个招娣、来娣…其他的什么都好说。
李婉婷最初穿越的惶惑期,生生被婴儿口不能言吃了睡睡了吃状态拖了过去,自然既来之则安之,打定主意要在这也争取活得赛空调,舒服安逸。
她没什么机会见到父母,他俩似乎总是很忙。倒也不是不陪她,但成年人若非有心与婴孩对视,仅凭她如今这软乎乎的脑袋和脆弱的颈骨,想要主动转头去看父母是很难的。
李婉婷自从有记忆以来,见到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大姐。大姐看着已经十一二岁了,是个小姑娘了,倒很有育儿经验,细心得很。不过她比较沉默寡言,没有教婴儿说话的意识,从来只是关注她的吃喝拉撒。
因为有心要把自己第一次开口说话交给大姐,所以李婉婷其实很着急学话,无奈她在娘胎里的时候还能听得出“用力,再加把劲儿”,出来之后好像“先天之气”跑光了,后面再听已经难辨其中意了。总不可能鹦鹉学舌,对大姐说“用力再加把劲儿”吧?
二姐来看她的次数不多,年龄看着比大姐小一些,但是如出一辙的内敛。她瞧着更像是木讷,对初生的小妹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顶班照看才来。
三姐和四姐不同,都十分吵闹。不过三姐好歹看着有五六岁了,能有目的地交流,四姐顶多才两岁的样子,造句能力有限。三姐属于典型的没人聊天就憋坏了只能和两个小的聊,颠三倒四地什么都讲,四姐则处于口欲期,什么东西都想塞嘴里,被姐姐们拦住了就闹。
感谢三姐教会了她“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以及各种日常用语,李婉婷盘算着,发育到两三个月语言配件才能加载成功,平常孩子5个月能口齿清晰喊爹妈已经算健康伶俐,她在百日的时候一鸣惊人就是新生活的第一步了。对不起三姐,我的第一次已经预定给大姐了,将来我一定好好带你玩。
到了百日那天,李家全家人聚在了一起,庆祝小五娘的第一个生命里程碑。
李婉婷在脑子里彩排了无数遍,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她才三个多月,语言配件上线了,可要坐起来还遥遥无期——六坐七滚八会爬,她只能躺在木摇篮里闻着饭菜的香味,乖乖做一个全瘫的美强惨主角。
人类婴儿怎么这样,本来应该在父母怀里环顾四周,然后迎着期盼开口的啊!李婉婷不免泄气,只好将就艰苦的条件,先咿呀几声吸引注意,再开口喊:“大姐,吃。”
一开始没人想到是小五在说话,李家上下十八口人面面相觑,李婉婷只好假装成依赖姐姐的小甜妹,不停喊:“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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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下大家才意识到,是小五开口了,个个都很激动。李家人在黎安县是出名多产的大家庭,听过名声请她们去给新婚、抓周添福的人家数不胜数,见过的孩童自然不知凡几,此时也都意识到,自家出了个神童。
小孩子们虽然不懂社会对资质的划分,但也能对比妹妹弟弟,纷纷得出一个不公正的结论:我家这个太笨了,还没小五会说话。至于自己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那肯定很早,应该和小五差不多吧。
这种心态其实和李蛛李农她们十分接近,孩子再聪慧,母父也没有怀疑不是亲生的道理,多半都会因在记忆的罗生门里挖掘出自己天赋过人的小事迹碰瓷——我崽像我!实在被生活压成社畜的人,也会扯出传说中的厉害先祖来沾沾光,“妖”能跟智扯上关系,都得是忌恨畏惧才有的说法,亲友口中只有神仙下凡、文曲星降世。
她娘李农离得近,率先围过来。她生了五个女儿,头三个还得意非凡,到第四个已经有点麻了,女儿再好,三个也够了。生孩子从来不算轻松活儿,第五个本来按照她的意思准备叫李停,破例再取个小名止止。谁能想到这个小女儿竟然如此优秀,看来大名还有得找个有文化的来。
奶奶李蛛也站起来了,也被边上一齐站起来的李商李工两姐妹扶着去看。人人都想近距离看看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聪明,虽然聪明靠看是学不会了,但可以拿出去吹呀!
李婉婷左看右看,挨个装作模仿发音喊了人,又被长辈们抱起来,像击鼓传花那样挨个贴贴又亲亲,三姐和几个堂姐妹兄弟都挤进来凑了热闹,唯独不见大姐。
她也知道大姐可能没听清,也不知道她第一个开口喊的是自己,只好主动伸手重复一遍:“大姐,吃。”
这下才终于让李飞领会了她整个“我要悄悄学说话然后惊艳所有人”当中的核心部分“我爱大姐”,孩子有些感动,又在大人们的调侃中害羞起来。
百日家宴后,李飞对李婉婷更好了。这种好在于超越了其他的妹妹——她甚至会主动聊一些琐事,也会编故事来哄睡。
李家的大人们也依旧很忙。他们显然没受过什么教育,生计以体力活为主,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跟人吹自家神童李小五。但今有滤镜极重的父母把孩子两三个月吱哇乱叫脑补成“爸妈我爱你”,自然也有不少这样的古人,大家都见多不怪,只是敷衍着应和李家人。虽然把李家人口中所说当做了人之常情随口客套,但大家演技情商都经得起社会考验,所以李家五娘的名气虽然没打出去,李家人也没觉出人家不信。
李婉婷这一通操作下来,除了茶余饭后大人们愿意围着她转悠,并没有真的引来什么轰动。她也只能多活动手脚,争取在间接通过母凭女贵得到饮食资源的母亲那里多喝点优质母乳,让自己身体发育也能赢在起跑线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九个月的时候爬得已经十分利索,十个月能勉强走两步。享受着孟婆汤豁免权带来的领跑福利变成了卷王,甚至提前开始构思自己周岁宴上的表演了。
计划是这样的。
抓周前一天晚上,她先力排众议,不穿开裆裤,红肚兜外面罩鹅黄套装。
然后通过旁听大人对宴席的安排,策划亮相、台步、乃至谢幕。
说是宴,但李家确实如她所料,只能算小康刚过线。真踮着脚使劲儿办倒也可以请全县人吃个尽兴,但要养孩子,日后还多的是花钱的地方,当然得掂量着来。
咬咬牙给孩子穿上新做的棉布衫已经是破费了,毕竟低龄段小孩儿一天一变样,衣服迭代极快。但奶奶李蛛很有前瞻性眼光,她拍板致辞:“小五穿过的衣服,多少也能让后面的孩儿沾沾灵气。”
众人听了叹服,深以为然。
到了定名单的时候,又想到要请读书人给孩子取个配得上她的名字,一口气勾选了县里全部学过文的人。
李婉婷狂喜,好听的名字是女主光环的第一步,这把稳了!
2. 抓周宴
九月初三正是农忙时节,李家住在县城,熟人多是务工的倒还好,只是谁家还没有几分田地,左请右请也只能确保当家的人都能来赴宴而已。
但耐不住她们邀请范围极广,几乎是见人就约,导致小小的庭院里竟然足足有六七十人,这让宴会主角的直系长辈李蛛李农面上分外有光,但也让主角本人有些怯场。
不论如何,李婉婷也想不到,老李家居然有能力宴请这么多人,她本以为翻了天三四十,这下观众量级直接翻了好几番。她双目无神言不过耳之际,内心一直给自己暗暗打气:我还小,随便说点啥就征服他们了,不需要非做到百分百。
靠开摆解压法劝说自己的时候,李婉婷没有注意到,老李家姓李的都是女人。而奶奶生的几个儿子因为嫁出去了不住在家里,真正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是那几个她以为的“婶婶”。
奶奶李蛛生了三女二子,这回写信给两个儿媳,强调是家里的大事。她倒也不是压迫晚辈,只不过全县不熟的一些人家都来了,亲家落下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两位李氏叔叔也都来了。大李氏李萍相貌平平,眉眼端正开阔,鼻梁不高,嘴唇窄平,个头中等。他脸色不太好,像是长期茹素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走在娘子杨青瓶身后,只比她高出半个头,俩人同婆婆杨虹一起赴宴,没带孩子。
相比之下小李氏李茯这边就热闹许多,他个子高,长得说不上多么美,但总是带几分笑,和娘子杜房携手而来,牵着两个女儿。婆婆杜连就在后头看着,是个和气的老人,时不时就从身边夫婿揣着的兜袋中抓些炒豆子与人分吃。
李家的抓周宴摆在自家大庭院,挤挤攘攘排了足足六桌,中间两长桌不坐外人。靠里那条放的都是抓周要用的物事,外头则是一口深锅,底下架着火桶灶,揉好的长寿面摆了满满三四盆在桌上。
有些人来了没固定位置,只是吃一口面道声恭喜捧场的气氛组,可见李家邀请范围之广。
粗粗放眼一瞧,男人们统一把胡须剃得光溜溜,眉毛修得也齐整,鬓发应该多少垫了些,每个人都看起来清爽平和。
李婉婷坐在高脚婴儿椅上左看右看,觉得这应该是个文气很重的县,连一个邋遢的汉子也看不到。谁知,全县稍微读出点东西的竟然只有两个人——她听到那边恭维声四起,都在惊叹老李家把周夫子和王夫子全请了来是多么重视小五娘。
就两个人,这天被你们聊得怎么跟千军万马似的。
两位夫子淹没在人群中,任李婉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们在哪儿,她不由得想道:看来他俩是县里的潮流风向标,别的男人都学他们打扮,一己之力拉高了全县审美啊。
开宴之前先抓周,李婉婷粉墨登场,照惯例收获了许多社会式夸奖之后,奶奶李蛛便端来一个小盆让她净手。
她有心表现自己,不仅在凳子上微微俯身,还甜甜地来了句:“谢谢奶奶。”
盆子里清水微温,飘着小葱、苹果、大米,分别寓意今后做人中正纯净、聪明伶俐,一生平安健康且仓漫米粮。
接着用没那么烫的剥壳鸡蛋滚过她的脸蛋、小臂以及小腿之后,才穿上那身提前准备好的鹅黄外衫。她娘李农拿来一个镀银的小长命锁给她戴上,又得了一句:“谢谢娘亲。”
梳头的时候她坐得笔直,丝毫不乱动,等梳完头,见她娘准备为她启聪,心里不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丧偶式育儿。
青葱在铜锣上响了三声之后,大家都交口称赞,这会儿才真是发自肺腑:这孩子坐得住,口条发育极好,再启聪那还得了。
可除了采印她爹笑呵呵地上来一起之外,封酒这种和启聪一样的按理应该父亲主持的,也由母亲办了,李婉婷真为她娘暗自感到不值——什么都甩手掌柜,这种露脸的事儿也只参加强制项目,怎么,就算一连生了五个女儿,那也是男方的问题啊!再说了,第五个就是本神童,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到底是个大日子,李婉婷也不想破坏气氛,忍了下去,就当眼不见心不烦,只静静坐着等抓周。
等到红布掀开她定睛一看,好家伙,迷你的笔墨纸砚都有,甚至还有不少微缩版武器,就问一个女孩子,哪怕再是寄予厚望,这些真的是可以抓的吗?
但她也不含糊:你们既然敢放,我就敢动手抓。反正我还小,真有什么问题,也怪不到我头上。
于是她像个富婆买东西那样,先拢了文房四件套和算盘,又伸手去抓弓箭长刀。
本来小孩抓周就是这么磨蹭的,席间众人也早就习惯了,换平时随便看看得了,大伙实际上都等着开宴呢。可李家小五娘不同,她坐在那儿好像真在考虑以后学不学,一些听过李家人牛皮的几个都不由得悔恨起当初怎么没细听人家的育儿经。
只见这小五娘爬来爬去,终于把自己看中的全部收好,这才有条不紊地把剩下那些挨个捡出来摆在外头。
那架势,真是强迫症看了直说好,一样样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终于收拾好了,她呼出一口气,拿底下垫着的红布把自己看中的东西一口气全裹起来,这才满意。
“娘亲,要这些。”
这下别说李家人,简直是闹了个全县大新闻,小小一个黎安县,哪见过这样的孩童?但凡要是有热搜,关键词前十她都能屠榜了。
当下就有两个女人站了起来,身边的人听见动静也都叫住自己邻座。只看她俩大步向前,像摩西分海一样穿过众人,站定就仿佛能闻到一股火药味。
李婉婷还以为是爹爹或者爷爷的情债,谁想到两个人竟然都想做她的夫子。
俩人显然都不服气对方,李家人也觉得她俩是半斤八两,最后只定下给她取大名的权利,分毫不提拜师。两人只道李家还要再看看,也有自己的傲气,拿出笔墨就要从这第一关分出个高下来。
为了不显得偏颇落人口实,李蛛还提出,就让孩子选,孩子喜欢哪个名字就叫哪个。
年轻些的是周夫子,不过片刻就写了两个大字,平平整整,赫然是简体中文的“书晚”。看着和奶奶差不多岁数的那个姓王,笔锋稍微锋利些,但也能看得出那是“承庭”。
不等两人再要“文人相轻”一番,李婉婷就被这熟悉的文字深深打动了,嚯,这我还学什么识字,直接练书法背课文得了!
俩名确实都比本名听着雅些,但李婉婷二十多年下来早就有了条件反射,能谐音个本名是最好的,于是她拿起那两张纸对折,笑嘻嘻地把剩下的“晚庭”两个字给大家看:“小五喜欢这两个。”
“晚庭?”这叫什么,寓意也拼凑不出囫囵个儿,听着倒还算中听。
李家人已经有些迷信小五,听名字像那么回事儿就应下了,哪管什么文才。一个个瞧着那俩叠在一起的字看得起劲,就当现学了免费小知识,还时不时怕自己忘记,对这孩子念叨“晚庭,李晚庭…”
家里人都同意了,取名的夫子也没办法。
两位夫子还以为李小五这是天生的端水大师,一时间哭笑不得,不过孩童往往因为赖长辈生存,个个都有极高的情商,这也是无可厚非。
定下了名字,宾客众都觉得好像见证了历史时刻,激荡之下不觉得饿,反而对李晚庭好奇心拉满,都想接近老李家去拿第一手物料。
孩子平时吃啥,李大娘子怀上的时候吃啥,她夫婿在她怀上的时候吃啥,他们都想知道。
就在她们即将一拥而上的时候,汤锅烧开了,孩子她爹上来下起了面。他手艺不错,伸手一扯就是一碗匀称不易断的长寿面,看得李晚庭欣慰极了:嗯,误会了我的爹,你还挺懂事,前面帮不上忙,厨房下得倒是利索。
待大家吃过了面,抓周仪式也就差不多告一段落,除了那些有座的亲朋,其他人见到神童爷爷招呼她两个姑爹收碗,也都识趣地在周王二夫子带领下散了。
外人走了,血亲友邻都还在,她们也不可能不好奇,不停箸地间隙纷纷发问。
但凡这时候李晚庭留下来听了,连蒙带猜也能懂一些时代背景,然而她毕竟还小,精力不振,于是李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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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就让大姐带她进屋去睡了。
她犯困,长辈们怜惜,不曾发声。她一走,小李氏先笑着开口:“我们李家的福气可真是越过越有了,我看小五将来是要考功名的。真是要向姊婿取取经,这平日都是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好给我娘子也生这么四五个女儿来。不求她们像小五,绑一起能及得上一半就够了。”
他如此能说会道,边上两个女儿也情商不低,听父亲把自己和没影的未来妹妹们打包清仓大削价也不觉得没面子,只是笑嘻嘻地吃菜。
大李氏渴望地眼神从李晚庭的二三四姐一直转到亲弟弟的两个女儿身上,成婚多年,他只求一女,却始终不得。他不赞同弟弟的话,只要上天能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走一回运能让娘子怀个女胎,哪怕憨钝他也心满意足。
杜婆婆光是看他模样也知道他愁苦些什么,拐着弯劝道:“吃些荤腥身子好,有油水才能润种。我瞧那讲究茹素的多是高门,满腹脂膏都结板了才要吃些菜蔬刮刮,咱们学了自然没用。”
她这话要是早几年说,大李氏当然也听得进去,但这些年他苛待自己已经成了一种类似于苦行僧似的执着。
与其说是信吃素能生女,倒不如说他已经进入了自我惩罚阶段,不光是肉禽蛋,连盐糖酱油醋他都觉得自己不配多吃。这种祥林嫂似的丧性子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婚姻生活,好在他娘子穷,除了他别无选择,只能把他当个空气,还没有停夫的机会。
桌上人都劝不动,指着他娘子杨青瓶开口,但她只埋头吃饭,不愿再去看他那一脸酸相。
算她倒霉,摊上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家里活做得拖拖拉拉,对着吃饭都倒胃口。一胎接一胎地生了三个儿子,别人还劝她说事不过三,那也得她睡得下去啊!
李蛛慈母心肠,见不得大儿子折磨自己,给李萍夹了块鱼背肉。谁知他多年素食,早就已经把自个儿养成难民肠胃,骤然闻到鱼腥味还有些反酸。
其他人看了不由得唏嘘,李家这大儿子,吃点好的倒像闹胎一样,他要真能怀倒好了,尽添乱!杨家也是倒楣,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杨虹见状也觉得丢人,只好拍拍女儿,让她管管这丢人的女婿。杨青瓶叹了口气,熟练地把那块鱼肉以及它沾过边的黍饭挖到自己碗里,又拿了一个装满焦茶沫子的竹筒出来给他嗅闻。
茶沫子不值钱,泡了又泡的茶渣晾干再过一遍灶,气味清苦。李萍靠这个味儿缓过一口气,十分感激娘子,脸色也好看许多。
见杨家对儿子也算仁至义尽,李蛛也不好多说,转而招呼其他人,不再管他那点破事。
黎安县不大,没出过什么官,也不是什么秀丽的宝地,从来不出才子。虽离府城不远不近,驱车一天便至,但安庆府脚下还有个更便利的文安县,去求学的寒门子娣当然不会舍近求远。
黎安县的两个夫子都是本地自考出来的,功名不显,留在府城别说凤尾了,凤边儿都沾不上,当然要回来做个鸡头。
周夫子三十出头考了童生,王夫子快到六十了也才是个秀才,这已经代表了全县最高的文化水平。
李蛛心里有数,虽然这两人在这乡野能考读绝不容易,但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另一个也才比她大几岁,早能看出没什么长才。
她们家小五,少说也能中个举吧?跟着她们学,启个蒙、识点字倒容易,要说再进一步就难为这对卧龙凤雏了。不行,还得去府城。
于是她向黄婆婆打探道:“阿文,你们家二女在府城书斋,读书人的事想必比我们清楚。小五这要是想找个好先生…?”
黄阿文极少听人恭维,老姐妹李蛛这么一开口她觉得不妨事自然满口答应去替她打听,一时间满座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她也不去分辨几分是羡慕她生了个顶事的二女儿,还是羡慕李家小神童,只是自得。
不多时,人们就开始聊起孩子们的出路,席间几个工匠纷纷成了主角——毕竟人家的女儿有出息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家那不争气的才需要好好留意上哪做学徒呢。
3. 女尊国怎么这样
黄阿文的二女儿黄杨在书斋做伙计其实收入不高,地位也论不上,本来要说谁家女儿顶事儿是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所以黄婆婆在街坊面前很少得什么颜面。毕竟黄杨不会算账,又不识字,只是长得还可以,娶了书斋掌柜的爱子才得的好差事,细说就是吃软饭。
省城书斋这样的门店背后另有主子,她丈母娘张明端也只是个打工人,顶多安排啥也不会的儿媳进来做点洒扫晾晒之类体力活,多的也不敢想了。
张明端差事轻松待遇丰厚,知道人事任命须上头主子来定,从来极守规矩。虽然闲暇时愿意教教黄杨算账,但也一早便和她说好——学出来了,自己谋出路,做外头什么账房还是管事都随她,掌柜的位置大概率轮不着她接班。
黄杨这碗软饭如此贴心,吃得几乎包了售后,自然平时也住在张家附近,时不时还带着张氏回去看看他母亲,自己亲娘倒只能等逢年节再回去探望。
好在李婉婷是九月初生的,过完周岁宴,等一月后,便是全年最大的庆典,风蚀日。左右耽误不了什么,一家老小就老老实实等黄家的路子。
这一个月来,数着、念着,老李家上下都在期待中煎熬,生怕黄杨脱口一句办不了就美梦破碎。李晚庭这才理解,为什么一些学霸学神会压力过大,有时候自己好不容易保持了平常心,又难免从长辈那里被传染了焦虑来。
在李蛛一家人翘首以盼下,黄杨总算带着家室回来看她的老母亲了。
哎,作为全家的希望,真难。
她听说黄杨这个人的时候,呼啸而来的八卦就把自己原有的认知挨个打碎了——听说她娶了掌柜的儿子,像入赘一样住在省城不太回来。光这一条就让她消化了好久,黄杨是女的?女的娶男的?然后住在男的家里,像入赘?
这时候李晚庭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预设了多少错误信息。对照诸多细节一看,才悟出几分真相来。
像她娘亲这样,连生五个女儿,是有福之人。
像她舅舅大李氏这样,连生三个儿子,是不争气的男人,舅母很倒霉。
她爹万事不出头,煮面好吃,很贤惠。
她家这几个姑姑是娘亲的妹妹,运气没娘亲好,娶的男人没她爹中用,生的女儿少。
那天的两个女人是黎安县唯二读书人,不是谁的妻子。她们娶夫婿了,只是夫婿守规矩,没跟出来。
她现在要是从此摆烂,靠起跑线优势当小官吏,那她大概率会娶到一个河东狮反差萌男主;要是她能成功考学,一飞冲天,娶个高门大户的夫婿,她就是女强文天骄女主;但她如果有心操作一番,摇身一变逆袭原始阶层,娶上四五六七八个美男子的话…
那她在晋江应该振不了妇纲了。
是的,妇纲。她也才发现,女尊沿用了简体汉字之后还有这种操作。不知道是初代穿越前辈偷懒还是剧本需要,大多数的称呼和字都原封不动,只是解释的角度极为清奇。
妇,都知道是拿着扫帚的女人,解释居然是拿着它管教男人而不是清洁;父是拿着斧子的人,原本是猜测男人捕猎的,然后到这儿解释成最初没有菜刀,用斧子做菜;叔叔本职还是收割农作物,这没什么,舅舅摇身一变,负责捣糕点去了。
李晚庭满脑门子问号,不是,这女尊国怎么这样啊?!
这时候的她刚接触弈国这拿来主义的冰山一角,还不知道,随着接触到越来越多魔幻的女尊文化,她将拥有一个新的口头禅。
不过闲话不多说,对于能在女尊吃上软饭的黄大姐她还是挺好奇的。
要知道,如果性转再扔进21世纪,黄杨就是一个典型的凤凰男。农村进城,靠脸高攀一家小康或中产的掌上千金,然后得到岳父的帮助站稳脚跟。下一步往往不是狗血剧就是法治新闻,总之历来都通行高嫁低娶,吃软饭的,能是什么好人呐?
当然这只是一种刻板印象,不一定能作数。说到底,她其实还是好奇,女尊国男子觉得好看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这可能是长期在男性凝视下生活的女人刻入DNA的东西。什么样的打扮“斩男”,什么样的风格“好嫁”,哪怕不准备讨好男性也难免在意。李晚庭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很多想法仍然是“男本位”的,因为这早已随着从小到大的点滴浸入骨髓。
李晚庭不由猜想:黄杨是否有一身雪白无暇的肌肤,或者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就娇艳,不像其他女尊女人。还是说,她长得特别A,能给弱质纤纤的掌柜公子安全感……
她的猜测两极化明显,因为这样的女人正是分别在BG和GB最吃得开的类型,合理猜测嘛。而等到黄杨本人真正与她见了面,李晚庭是真的恍惚了。
黄杨的个头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看起来有几分贵气,属于那种哪怕她抽烟喝酒当街剔牙你也觉得是故意装坏的学霸女孩。更不要说她还穿了一身齐整的长衫,要是把她跟周岁宴上那两位夫子一齐拉去让路人猜哪个才是文盲,任谁也想不到是她。她长得也确实好看,但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类型,而是你越细瞧她就越觉得顺眼。她的美既不讨好又不张扬,像是陶渊明爱莲说描绘的韵味,中正而清雅。如果不是奶奶和娘亲当先一步迎上去喊了一声黄二娘,李晚庭当下就要以为这是请来的先生,准备纳头便拜直呼老师在上了。
自来要托人办事,不先寒暄一番是说不过去的,开门见山容易显得太猴急,吃相难看。于是李蛛、李农就拉着黄二娘子聊起了这一年黎安县与黄家沾边的大小事来,唯有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夫婿张氏忍不住对传说中的神童好奇,主动同李晚庭她爹搭讪:“李家阿哥,我们同姓弓长张,早听说你家有五个好女儿,我可羡慕你啦。”
张安听他出口就是部首拆字,在女人们身边也能这么从容大方,只觉得城里男人就是不同。看得出他想聊聊孩子,也就顺意引他往小五那边走,一边说道:“老李家女孩儿一直就多。我娘子身体好,又是家中老大,十余年下来生的也就多些。比不得你们在府城,孩子生下来又不愁吃穿,男孩儿也能养成弟弟这样才是福气。要说你们成婚不过三年,急什么?人都说好女娃是慢性子,不赶着来的,瞧我家小五便知道了。”
其实张氏在黄家足足听了两天对神童小五的吹捧,早就想来瞧瞧了。他爱屋及乌,不仅不会去轻易质疑黄杨的长辈,甚至对他们字字句句都颇以为然。但是毕竟听着离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承阿哥吉言。我听说小五连出生时都伶俐纯孝,晓得心疼母亲。产房里都叹是仙童报恩,竟然还能与母亲助力,不过片刻就呱呱坠地,可有此事?”
李晚庭现在学了不少话了,但到底都是偷着自学为主,神童身份亮相后才有长辈教一些。但张氏的很多用语李家人自己也不会,她当然更听不懂,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如“出生”“晓得心疼母亲”“不过片刻”连蒙带猜拼凑出来——她的神童事迹竟然被追溯到产房里去了。她倒不怕被人察觉什么,毕竟她来这里既非自愿,又非不打算负责赡养父母友爱姐妹的天煞孤星,只是再追溯下去恐怕连胎动都要被人翻译出几层意思了,实在好笑。
两位张氏近前看这远近闻名的小神童,李晚庭不是真正的孩童不通人情世故,自然知道成年人晒娃都要个什么章程。她愿意给爹爹面子,自然要问好:“爹爹好,张叔叔好。”
张灵梦惊奇道:“小五认得我?”
她自然是听他们对话知道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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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的,但李晚庭心里清楚卖弄这种小聪明收益不大,便侧面恭维道:“大家都说黄娘子娶了个城里来的、好看的张叔叔,小五就猜到啦。”
张灵梦确实生得还不错,她也不算昧着良心。
他穿着白棉与青麻混纺的直裾,看着跟黄杨有点情侣装的意思。不过男子下摆往往有些类似半裙撑的设计,能保证风吹衣衫时不至于叫人看出裆部曲线。他年纪看着不过十七八,比黄杨小两三岁,脸色总是带了三分笑,十足的无忧无虑小白杨型少年。李晚庭很自然地细细欣赏他的美貌,觉得他虽然不能原地出道,但是包装一下加点滤镜,做个小网红不成问题。
如果这就是女尊款美男,我可以。
纵使人人都知道李晚庭聪明,可再聪明到底还是把她当孩子看。这通马屁拍得直白简单,换成年女人说就显得世故又油腻,可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就十足地清新不做作。被夸好看的张灵梦也不例外,他尚不知自己被这么小的女孩子“可以”了,听了这话自然又惊又喜。
果然不愧是小神童!寻常孩子这时候最多会说些短句、病句,李家小五娘却能字字明了不含糊,中长句随口吐出,逻辑自成。
他高兴之下扭头就要和娘子分享:“阿杨姐姐,阿杨姐姐!小五资质实在脱俗,恐怕是小仙童转世!我看安庆的夫子们见了,都要争着收这美玉良材。”
那边黄杨和李家母女本来谈性正浓,守规矩的人家断没有男子插话打断女人们聊天一说的。但一来张灵梦出身比在场的都要好些,加之黄杨吃软饭,向来让着夫婿;二来李家人胸无点墨,不通纲常末节,因此李蛛等无人觉得不对;张安同两位连襟见了虽然心中隐约觉得不妥,但文化背景所限,说不出个五六来。于是只感慨他生性烂漫,好像没出嫁似的,一团孩子气。
若是平常在府城,张明端当场或许会说儿子几句,生怕他往后一发不可收拾,待自己百年之后惹了娘子生厌。值此时李蛛等人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索性顺着他这一句转移阵地,拉着黄杨往李晚庭这边来谈正事。
照例问过好,张灵梦站在黄杨身后挽着她的手,已经有些平复下来。刚满周岁的小娃其实没什么能考教的,但既然是神童,当然要好好了解具体怎么个神法儿、有多神,好回去说道。
不过黄杨确实不识字,也不知从何考起,于是侧头道:“梦郎,不如你同小五聊聊,咱们回去好与母亲说?”
张灵梦虽然打小得母亲宠爱学了些字,但其实也没有多少文化,平时说话文气一些都是在书斋里帮忙时听那些书生们对话学的。好在他母亲精于计算,他虽然不像娘子实打实地学了,耳濡目染之下也能拿出一些算科基础题来,便应道:“五娘才满周岁,言语便流利,不日定能出口成章。不过科考近年常重算科,不如试一试数算。一至十,五娘都认得吗?”
说着他要来纸笔,李家本没有这些东西,但为了五娘买了些粗制的备着,当下取来。李晚庭震惊于女尊竟然科举还考算数——她不知道古代也有开专门的明算科——见了笔下一个个阿拉伯数字更是诧异,好家伙,前辈统一了文字和数字,怕不是开国皇帝?
李家人见小五难得露出呆滞的样子,心里都不免有些酸涩,李农更是自觉苦了女儿:数其实人人认得,比字好写,平时买菜也都用得上,偏偏没想过要教小五。
面面相觑下,还是李蛛先开了口:“这个月是秋收,农忙时候,还不曾教过小五什么。”
张灵梦没想到乡野人家教育是这么粗疏,更是决心要帮扶一把,便耐心同小五说了数符的含义,又出了几道小儿科的加法。见她对答如流,觉得这已足够让夫子们抢破头了,不再多考,对黄杨和李家人点了点头。
4. 十道风味
风蚀日大庆一旬,黄杨携郎婿回乡却只能待五日——就像所有赘娘一般,头三年不回娘家,这第四年她又陪郎婿回丈母张明端一家住了两天再走,只因路途遥远才不能久待。
可她还觉得五日太长呢!在家吃的十风宴,比张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吃惯了好东西的黄杨已经觉得食不下咽了。
她暗暗打定主意,要同丈母和梦郎表表衷心,往后风蚀日三年回一趟便可,不必年年如此。
十风宴是风蚀日的传统,没有规定必须是什么食材,只要制作过程有风干或风烤即可。
张家在安庆不算什么大户,但每日都有荤腥是小事,十风宴自然以腊味为主。
而黄家比李家还穷困一些,黄阿文生了二女四子,大娘子黄杉留在族田务农,四个儿子嫁了三个出去,勉强温饱而已。于是黄家那十道风味几乎全是晒了几天的野菜做的,噎人还刮肠子,黄杨吃完,头一天晚上就有点便秘了。
好不容易捱过去第一顿,怎料到第二天她又看到了熟悉的菜色混在粥里——是了,在岳母家吃了三年都快忘了,生灶废柴火,只要吃不死人,剩菜都是要回锅的。
黄杨食不知味,看自家郎婿还兴致勃勃在碗里“寻宝”,同阿爹小弟他们如数家珍,时不时宣布自己又发现了一样昨晚见过的菜,不由开口聊起娘说的李家小五转移话题。
梦郎,你再聊下去,你的好姐姐是真没法吃了。
女人们说话,当然没有男人开口的份,张灵梦在外向来被张明端教导得极好,只有眼神还在跟着自己的勺子转,显然他不找齐昨晚那十样以前从没见过的菜是不会罢休的。
晌午去了李家拜访,又见过那吹得神乎其神的五娘,黄家人便自然而然地留下用午饭。
这也是乡人之间办事的习惯了,这类托口信的事儿都是对方上门,事成后用一餐饭答谢的。
李家的三个女儿都娶了亲,家里田地并不比黄家多几分。但靠手艺吃饭,收入比光靠田地要高些、稳定些。尤其李工李商两位姑姑靠竹编过活,李飞是孙辈年龄最大的一个,跟着她俩帮工,家里不缺废了的材料烧火,所以十风宴俱以烤制熏制为主。
爷爷郑氏是有名的巧手郎婿,深知风烤虽然会带走食物表面大量的水分,但只要挑那些有外皮的蔬果便不至于出错;而熏肉肠更是下饭好菜,跟什么炒都很香,一段能切成几十片分到六七盘去;家里条件有限,能选的食材不多,但颜色好好搭配就可以叫席面好看许多。这顿饭于黄李两家人来说都是宾客尽欢,除了黄杨和李晚庭这二位主角。
与黄杨而言:若是先来了李家,大概她还不至于这么尴尬。然而黄家那场纤维大会已经把她的肠子塞满了,到了李家,又是喝水(李家没有茶),又是吃干果,已经有些便意。全赖被茶水清空的胃在抗议,才压下了。再一看那红润润的熏肠,她不由食指大动,充沛的油水瞬间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嗯,就是人有三急,她急了她急了。
与李晚庭而言:她才周岁,可以吃辅食用点烤蔬果泥,唯二的荤腥就是母乳和蛋羹。但她想吃肉啊,想吃爷爷做的香肠,哪怕没什么牙但切碎点让她拌着吞下去也好,只要是肉!而且这也太香了吧。
最残忍的是,她不仅吃不到,秋风还把那股勾人的香气慷慨地带到了整个宅院,不论她走到哪里都能闻到霸道的肉味。她逃,它追。
而且这种味道是经久不散,很难去除的,吃过的人衣襟上也会有不少残留。这一点,在现代和姐妹们撸串的时候曾经是一种苦恼,而几个小时后的母乳喂养又让她深刻地认识到了它带来的另一种不同的痛。
吃饱喝足,大家都有些饭困。没有睡在别人家的道理,黄家人都道了别。黄杨同张灵梦从李家出来,因腹中闹腾,还要听他一门心思为那小五娘絮絮叨叨地盘算,有些不耐烦。别人家的孩子他倒是上心,怎么没注意到他娘子不舒服?
不过能靠皮相吃软饭的人,自然是知道怎么利用自己外表的。既然长得知书达礼,那形象就不能被粗俗的言行破坏。要是把屎尿屁挂在嘴边,那早就被对方识破了深浅,何谈高攀人家呢。
所以黄杨用手搭在肚子上暗示道:“梦郎,小五的事回安庆再说,还是先回家吧。”
平时也就罢了,可张灵梦性子单纯,刚吃了李晚庭她爹随口画的生娃大饼,再看娘子就觉得一定是上天赐下的娃娃来了。他盯着黄杨的肚子几乎要看出花来,好像能透过长衫看到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就在里头,还冲着他笑。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诡异,黄杨也没想明白过来,又听他说要给自己请医士瞧,一时哭笑不得道:“哪里有那么金贵。”
张灵梦见她不愿,也知道头三个月不好多说,会闹着孩子,就不再提。
李家伙食油水给的足,黄阿文同老伴年纪大了,弟弟又还小,胃口不大,竟然一直到晚上都没再开火。但黄杨是实打实的青壮,想着忍忍,没多久就顶不住了。
见娘子饿了,张灵梦自告奋勇,对剩菜进行二次魔改。
于是干菜粥变成了干菜糊糊,焦的部分刮掉了,味道还在。带点回甜的野葛根和来时路上吃剩的绿豆糕被压在一起,做成了饼状,那仅有的甜味瞬间被里头的糖分比成了渣。味道和口感都在原本的谷底再次断崖式下跌,就像是扔在地上混了枯草的点心一样,或许受了灾的饥民会觉得是美餐一顿。
他的面子要给,黄杨只能苦着脸又对付过一顿。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正午,又闻到离家前常吃的黍米炒咸菜味儿飘出来,黄杨已经归心似箭,急匆匆地换上一身习字时穿的旧衣就开始收拾行李。
张灵梦看她打扮就知道是要回去安庆,觉得很奇怪,不是要待到第五日吗?但他连吃三天重复的菜也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新奇,帮着黄杨整理好衣物便问:“阿杨姐姐,我去同娘说一声?”
黄杨抓着他手,眼波如静湖一般清明坚定:“不用了梦郎,母亲那边知道的。如果专程再去说,反而爹爹要为我们回程费心准备吃食。再说,你又向来乖巧懂事,少不了要在厨房那样烟熏火燎的地方帮衬一番,我哪里舍得?”
东西又难吃,你做得还鬼斧神工,放过你娘子吧。
“只要娘子想吃,这些不过我份内之事,有什么好辛苦的。”张灵梦感动极了,觉得煮粥时不慎烫伤的手指也不痛了,“以前没做过,这几日觉得做菜也不难,等回去……”
别,千万别!黄杨吓得赶紧打断,吓唬他道:“初学难免受伤,你这旧的还没好,再添新伤就要留疤了。即便你不心疼自己,难道我见你为我受苦,还能吃得下?你呀,等我和丈母学出来以后,你就同外父一样,在家里享享清闲好了。梦郎,你只要把咱们的孩儿都教成材,我在外便安心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张灵梦听进去了,心里觉得很是甜蜜:天底下,哪还能找到比自己嫁得更好的小郎?就是此刻为她死了,也值了。
而那他装了满心满眼的爱人把他哄上驴车,又朝着黄家破旧的小院暗暗告罪一番,才慢慢坐到他身边。
娘,爹,非是孩儿娶了郎婿就忘本,等学成丈母那一手算账的本事,孩儿会接你们一起来享福的!
她俩走得不声不响,等黄杨的幼弟黄薪打扫到她屋子时,被褥都早已经凉透了。
黄杨十五岁出黎安县务工,一晃就是六年,离家时黄薪才不过四岁,对姐姐没什么记忆,哪里知道她的德行。他这几日生命中的大事无非就是听说李奶奶家出了个神仙娃娃,以及家里那个住在府城的二姐带着厉害姐婿回家而已。
小孩儿看脸,越是没有攻击性的美越是让孩子们觉得可亲,见了这通体书香都仿佛要溢出来的二人,羡慕向往至极。至于在家俩人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子他也不见怪,反而更加勤快,想要好好照顾难得回趟家的二姐和二姐婿。
现在这双璧人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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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也不叠好,屋里东西更是被毫无自理能力的俩人翻得一团乱,活像进贼了一样,可把孩子吓坏了。黄薪想不到会有人觉得在家有吃有喝不用干活是遭罪,以为有土匪把人劫走了,又或者有妖怪娃娃要抢二姐去做娘亲。
他急坏了,噔噔噔跑到他老娘的房门口,朝里面大喊:“娘,不好啦,二姐不见啦!”
黄老婆婆年纪大了,午睡的时间长,夜里反而觉少。天气转凉,她最爱这时候脚放在她家老头子怀里捂着睡,突然被吵醒,一时气短,两脚一蹬就把男人踹醒了:“你去瞧瞧,这是作什么幺呢?”
待郑氏从这当胸一击中缓过来,慢慢去开门时,她已经没了睡意。入了冬,没个男人暖着还真不得劲,黄阿文只好坐起来,给自己套上外衫。
一听臭小子说,她就明白过来,是那不省心的带着郎婿跑了,当下敷衍道:“猪草割了没?鸡喂了没?院子收拾好了没?真是闲的。你二姐那么大个人,自己长腿会走,你踏实干好自己那点活,别跟你姐夫学。咱们家可没什么叫别人能瞧得上的,你再偷懒耍滑,到老也嫁不出去。”
这辈子生了二女四子,就这个二娘最不让她操心。不是黄阿文对她多么引以为傲,实在是这小娘到哪都只有别人吃亏的份,把人钱骗了还要人给她一个一个铜板串好递过去。说她瞎闹吧,她又知道看人下菜碟,不惹那招祸的。打小就能往家里摸点好的加餐,给人逮住了也能凭脸混过去,啥也不会还能给自己弄进府城享福了。
……要不是怕往外吹多了,将来老了享不到这女儿福被人笑,她早就不攒那棺材本了。
黄薪不明白二姐的“能耐”,但也不敢违背母亲,回忆了半天发现确实没听到什么动静,也就不再多想。郑氏倒能猜到几分真相,叹了口气。要是自己做饭能有李家哥哥一半好吃,兴许女儿在家还能多待几日吧。
只是不光黄薪,连张明端也想不到,儿媳的头一次回乡竟然那么快就结束了。
不说黎安县是个偏僻小县,其实安庆府也不是什么大府,作为全府唯一的书斋。只有头三天放了假,剩余七天都要从正午营业到日落西山。因为除黄杨外,其他伙计不是本地招的便是文安县半工读的学子,书斋主人有意让这些学子们减轻些压力,所以通过这七个半日来补贴。
驴车紧赶慢赶,到安庆时值风蚀第五日,当天余晖已快散尽。安庆书斋将将闭店,张明端落锁出来往家走,就看到一对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门前等着了。
她生了一女一子,女儿灵真被主子看中,外派到西都,只有梦儿陪在身边。梦儿被她宠着长大,天真烂漫,乖巧懂事,不像别人家娇养的小郎总爱与人争风,可人极了。
张明端每次回家见到儿子甜甜的笑容,就好似一身疲惫与算计都像雪被春阳晒化,整个人连骨头都松了。所以在儿子面前,素来严正的张掌柜很好说话,要嫁那小乡娘子便嫁,要住家里便住,谁要说是看不起儿媳把人当赘娘,就教儿媳账目往来,给她些实惠。
她打量了一通,见儿子并没受什么委屈,即便不清楚为何急着回城,也没多说什么。
许是想娘了吧。她乐呵呵地先对儿媳嘱咐一声,又道:“回来了就进去。你爹在家,站这里吹风,再把脸吹糙了看你急不急。”后一句明显是看着儿子的,她向来守规矩,在外不愿让人说儿子跋扈,总是先叫儿媳发言。
黄杨于是恭谨道:“才到不过一刻呢,想着娘就要回来了,便等了会儿。”
张明端点点头,说话的功夫,里头听到动静,门已经开了。张灵梦就快步上来,欢喜道:“娘,儿子有好多话想与你说。阿杨姐姐家的十风宴能吃三天……我也学会做了……能吃的,怎么不能!还有还有,李家出了个小神童,啊呀就是婆婆要好的那家……”
他的声音渐渐隐入门扉,近乎微不可闻,母亲的笑声反而透了出来,仿佛秋风从她胸膛间呼啸而过,传了很远。
5. 安庆书斋
弈国的纸张发明已有多年历史,只比文字迟了百年,又经过几次改良,如今与宣纸已经比较接近。而后装订技术的进步和铜板印刷的出现,使书籍不再仅供富人与贵族,真正地普及到了寒门学子。
许多现代人听到寒门,常以为是全体百姓,实则非也。其实古时说的寒门更接近于如今的“中产阶级”,在过去是中小地主,属于有门第势力,但不多的那种。
凭着能生加手巧,李家如果奋斗个几十年,没准还真能在安庆落户。到那时候,便可以供起家里几个女孩子去考学,自称寒门了。
但如今要想让李晚庭走这条路,却需要一个贪名胜利的先生来帮忙。毕竟请人教孩子要钱,读书要钱,笔墨纸砚要钱,将来真中举了,上京也要钱。
吃饱倒是小事,认真考学却要一大笔投资。有时候阶级本身就是一份财富,毕竟信息和人脉这样的资源,往往只会在同级之间流通。如果李晚庭生在高一些的门户,不需要多费周章,甚至连学习所需都有人争相送上门。
当然,如果再高一些,她可能就准备混吃等死做一条咸鱼了。
都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过夏日的空调和冷饮,冬天的火锅和暖气,让她过那用不起冰盆冰鉴,睡不了暖房绒被的日子,实在是低估了她对生活的标准。
都是从高考卷过来的,科举这种录取率对她来说,简直高到可怕。
当初毕业后,家里催考公,她还听过几堂视频课,后来觉得考不赢就卷不动了。工作几年之后,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初上了什么内容,但还能依稀回忆起老师上课聊的题外趣话:“你们不要觉得科举很难,公考只有更难!有同学说了,说‘老师,范进中举都乐疯了,我要是公考通过心理素质肯定扛得住。’那是你们今天有选择,当不了公务员,可以去打工,也可以做个体户,赚的钱未必比小干部工资加福利少。但人家范进那个年代,如果以科举中的地方考试——乡试为对照,就说明代各地的乡试录取率吧,平均在2.2%~6%之间浮动。看这个记载,山西省在公元……录取率为4.6%。”
老师说的年份和人数已经不太记得,只知道一千多个人录取了几十个。当时她想,这还不吓人,公考还能怎么吓人?
却听老师又说道:“公务员一般的通过率要在1.28-5%左右,听起来差距不大吧,但是古代没有如今的题海,很多人读不起书、上不起学。或者勉强有个夫子,还都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提分保过老师。好不容易花重金找个大才子教自己,结果人家会学不会教,学起来那叫一个痛苦,吃不透不带标点的书经,还要被老师打击信心,说朽木不可雕。事实上,我认为科举,别说公考了,就是高考都比不上。现在网上好多人看不起当代大学生,因为我上我也行,这是时代给我们的优越感。古代科举是一种特殊的环境,能中举的固然是骄子,比在座许多人要强,把我们当今绝大多数人扔进考场都写不出八股文,但不代表它难。公考才是所有考试中竞争最激烈,拼尽全力还不够的刺激战场。”
李晚庭当时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把老师这段话发给老妈,虽然她听了也可能会觉得是自己断章取义,找借口逃避考试,但怎么也得搏一搏嘛。
最后老师说:“我们如今人人识字,总人口是数倍乃至数十倍、数百倍,识字的人口更是以亿为单位,站在科技和考试技术双向提升的基础上,我们可以看不上任何考试。但如果你们不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面对公考,我劝你及早放弃,不要再为那已经很可怕的录取通过率添砖加瓦,做一个小小的分母了。”
老师的劝退很有效果,没几天就有很多同学和她一样放弃。后来李晚庭听说这个老师的班级通过率一直在全国排名靠前,这才意识到,老师这一手玩的是去芜存菁,变相优化生源。
虽然不可能真觉得自己随便考考就通过科举,又或者连中三元板上钉钉,但老师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当代人扔进科举考场考不来八股,她从头开始学,学它个十来年还不行吗?看那些老秀才就知道,资质普通的人靠努力和时间,总能学出点名堂的。
再说回当时,听完老师的话,她对科举考纲产生了极大的好奇。玩手机直到深夜了,脑海中还徘徊着那振聋发聩的科举一般论,于是开始搜现代人科举难度,发现就三个,毛笔字、背书、做文章。
毛笔她学过,写得还行,了不起再练几年练到符合当代审美;背书嘛,无所畏惧,各种记忆法都试过了,倒背如流要是加分她也可以;做文章如果是八股文,她心里大概有数——因为和论文、申论其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当时老师还拿清代的《艺概》来分析过。
她的手骨还很软,但任何能力都和专业歌舞排演是一样的: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一周不练队友知道,一月不练观众知道。
许多人高考前能写得一手好字,之后再没动过笔,写得丑了还不算,甚至会提笔忘字。她到这里也有一年了,如果不趁早开始练,恐怕那点领先优势很快就聊胜于无,要怎么和人争那百分之五可能还不到的席位?
于是她拿起家里买的劣质笔墨就去找两位姑姑,让她们帮忙按照自己在上面比划的长度和宽度做出硬笔软笔各五支。此后每日她都会跟着大姐和姑姑们到集市上,她们摆摊她就在边上开始练字。她家里没有字,但黎安县集市离县衙不远,上面的牌匾就是她的字帖。
李工李商原本只是给全家的希望一个面子,加上李飞不忍心妹妹失望,主动表示自己会看好妹妹不影响生意,这才同意带她出来。但第一日过后,生意就因她好了很多,便真正乐意让她跟摊了。
最开始大家发现那个传说中的小五娘出来了,还在边上写字,都啧啧称奇,聚在摊边上看学神下凡。熟人难免会出现只看不买的情况,一直围着又影响新客靠近,李晚庭当然注意到了这个隐患。直接说也不好,显得市侩精明,只能暗暗提醒大姐调整摊位朝向。这样一来,人们为了不妨碍她写字,不会围死。
每过一会儿,李晚庭就好奇地问大姐摊位上工具和成品,表面上只是在认识新事物,背地里拐着弯地夸——
“这个已经看大姐做了好久,什么时候做好呀?”
“那么久,就为了把刺磨平,让人用起来舒服吗?”
“这也太费工夫了,咱们卖多少一个啊。”
“这个做得那么累,怎么这么便宜呀?”
她看姑姑们卖物件很少主动创造市场需求,工艺品全靠上门定制,便比划了几个适合做竹编摆件的样式,问她们能不能做。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小五亲身上场当模特,把一些容易量产的小玩意做成自己耳饰上的坠子,又让姑姑们做一些类似的发夹,点缀在她们的头发上(她自己的发量不允许)。
这类东西卖得极便宜,价格各异,算起来就有些麻烦。她自告奋勇辅助结账,一来是要练自己的心算能力,二来也是一种表演。毕竟,好看的小孩就连吃饭都有人爱看,更不要说表演才艺了。
发现自己有很强的带货能力后,李晚庭并不排斥,只是有时候还是不免唏嘘:动物表演都逐渐取缔了,人类幼崽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其实她之前倒也想过,如此帮助姑姑们是不是要聊聊分红的事儿,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定位错了。她不是穿越到男尊社会的小户女,什么都要去算计去争抢才能得到公平。她生活的这个国家,女人作为第一性,通天大道早已向她敞开。
在男尊那些多子多福的大家族中,优秀的女性往往要懂得隐忍蛰伏,还要自尊自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躲过各种需要她为之牺牲奉献的亲情陷阱和空头许诺,最后运气还需要极好,才能不嫁到血肉熔炉中去,在对丈夫的容忍和琐事的磋磨中,度过漫长的余生。
要说性别对立,其实那时候才是真的你死我活。一个家里只要有男丁,资源就不可能向女性倾斜,不论她智商多高,能做出多大成就。如果能生完儿子,再顺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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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丈夫,那是最好。尤其是太后,简直就是活出头了,终于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权力和自由了。
她们会做生意,要防止做好了被人夺取;她们会读书,要防止为人忌恨;她们就连生得有几分姿色,都要担心受人觊觎;仗着门第和容貌嫁给良人,则恐惧家道中落或色衰爱驰之后,将落得如何下场。
而她如今是第一性。只要足够优秀,便能得到家族的鼎力支持。
竹编多出的利润,认真算来,李晚庭本只应分上几成。可奶奶眼也不眨,就要将所有盈余尽数用在她身上,这里头甚至还包括那些她从未参与的田地和家畜所得。而母亲、姑姑和姐姐们听了,竟毫无异议。李晚庭不是真正的无知孩童,她对这样的厚望与不计代价的付出,不可能处之泰然。但她是典型城市里长大的现代女孩,对农牧实在一窍不通。
何以为报,唯有读书。
这种压力之下,她的紧迫感越来越强。
到十月末,天气已经冷到呵气成雾,竹编生意不好做了。就是带货能力再强,也不能罔顾自然规律。而她已把全县能找到的字都练过了一遍,算是给自己的基础过了明路,风蚀日那件事才算有了后文。
原来,风蚀日紧跟着学院授衣假后,过完节,学子们就要迎来开学考。所以风蚀日之际,书院都很忙碌,顾不上这件事。张明端没把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放在心上,架不住爱子总是念叨,有时书斋人不多,便想起来这回事。若非家人重视斥资,岂能凭一个名头就把有才的夫子拉来收徒?事没办成,梦儿不高兴,可这委实不像以往他想要的那么容易。她张明端只是个掌柜,哪来的老脸能请动才学声名兼具的大家。
张明端是胡府经年的老人,她一反常态,胡覆自是要关心一二:“明端,书斋近日可有什么难事?”
张明端见主家发问,连忙躬身行礼:“书斋一切如常,劳主子挂念。”
天气冷了,胡覆自己揣着取暖的铜镀金手炉,颇有点惬意。加之近来功课被姑姑考教过,评价不错,心情也好,就随意道:“那便是为家中事烦忧了。是灵真许久没带信回来?”
儿子委托之事,本不好劳动主人家。实在无法,张明端只好借黄杨吐露一二,左右是她引出来的:“是小人家的儿媳。前些日子回乡,见了县里友人家的一个新生娃娃,人人夸耀其神异脱俗,受托来安庆问,可有那爱才的夫子愿收徒。她说的真切,求到小人这来了。”
穷乡僻壤,倒生出龙胎凤种不成?胡覆摇头失笑:“许是有几分机灵劲,家人教养多有费心罢了。若天下夫子皆如此随意收徒,恐怕连乡野都遍地读书人,书斋生意倒能翻上几番。”
胡迁潦草翻过一圈,见书斋外借学子的书上笔记寡淡,没留下可圈可点的议论,便丢下最后那本《冠法》,加入她俩的话题:“未必。若往前推八百年,各族茹毛饮血,何分贵贱高下?掌柜的,说说看这小仙童。”
张明端一开始只是当个趣事听的,过耳便忘,奈何李晚庭给儿子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耳提面命之下多少能复述出来一些:“说是百日言,岁半行,满周时初通数,便可瞬息精算。”
说着自己也觉得离谱,又拿黄杨出来挡:“不瞒主家大人,小人亦有教拙媳账务,也是个伶俐后生。若那小娃真如传言般了得,那倒比这不经事的还学得快了!”
安庆府离东都不远不近,主要是重山难越。百姓既饱食,便安居不移,因此不知那商业发达处是何等面貌。胡迁心知,算学一道十分倚仗天赋,多的是以稚龄羞煞耄耋者,年岁不足为道。虽以此传闻而论确有些非人,有几分水分亦犹未可知,但毕竟闲来无事,于是打探道:“令媳何乡人氏?”
姑姑为捕风捉影之事动意,胡覆不甚赞同。然长辈行事容不得她指摘,因而张明端投来眼神时,她还是点了头。
得了主家首肯,老掌柜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先生,黎安县。出安庆往东南,车行半日便至。”
6. 胡子劝退
“行了,该回去温书了,”年长女子穿着褪色的及膝绒袄,搓着手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前又加了一句,“五日后检查啊。”
等在车边那个小一辈的娘子点头应下,又疾步上来对着车窗劝说:“姑姑,三书六经我均已熟读,只《力经》尚有不解之处……”
她穿得也是素色,但明显袍角平整,纹绣鲜亮,不必细看也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此二人正是胡迁胡覆姑侄,因黎安县一行已推拉了两日,一个非去不可,一个担忧天寒地冻不利于行,舍不得放人。
她说的这事,其实做姑姑的早就提点过了。当时尚有几分耐心:“力经若要通达,非躬身行远难得真意。若是闭门空谈便解其中之妙,明德宫何须修经于险山深渊?你既有心向学,何不亲去游历?”但这孩子没听懂,还以为是邀请她一起去黎安县呢。
此刻胡迁已经备好车驾,哪肯同她继续掰扯,直截道:“覆儿啊,若天资有限,未必要强学出头。与其耗尽韶华,不如另谋出路。”不会就放弃,死磕没意义。
沉闷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原来连窗口的厚皮帘子也不愿掀开,怕灌了冷风进去。
胡覆哭笑不得,目送姑姑毫不留情地远去。为了甩脱亲侄,竟如此狠心贬损。她不过而立之年,便有秀才功名,在书院也是名列前茅,倒成了愚钝之辈了。
如果让那位公考提分班的老师知道胡迁这番高论,可能要把她引为知己,哪怕就是李晚庭听到了都得直呼:这就是荀子劝学、胡子劝退吗?
黎安县与安庆城相去近四十里,步行和驴车一样,都要走上半天。胡氏家业遍及姜州,论家中官身可能算不上头一等,论富庶绝对无可媲美。胡迁座驾由两匹健壮良马并驱,除了持缰绳的书童兼护卫胡有德和坐在车内的她便无其他负重了。
按说这个配置本应快黄杨她们三分,奈何泥路多有坎坷湿滑,胡迁又年事已高受不得颠簸,足是拖拖拉拉至黄昏才到黎安。
黎安是个小地方,农闲时去府城帮工才见过马,即便都是些劣等马,也要三十两银子。既然大伙用不起,路自然无需修得太好。胡迁是没见过这样的穷乡僻壤才不知道,马走在这样的小径上,真不一定有驴快。
乡民们没见过这么俊美的马,远远看见,还猜是知府来视察了,传着传着就把县姥们给招了出来。
有些小县位置好,人少地少天灾人祸也难波及到,官位空缺的时候就会让当地选3个县姥来代管。县姥们无权掌兵,但可以帮忙调解乡民之间的矛盾。与正式委派的县令不同,县令是要征兵练兵的。还有的县则属于封县,县民多半是县主的仆役或仆役后代,税收并不上交,直接就地纳入县主私库里去。
黎安县就属于那种不需要费心去管的小自治区。县姥、县令、县主其实都一样要被知府管辖过问,但县姥们很少见到知府本人,毕竟都已经散养了,这地方还能有什么值得下访的呢?再说了,县姥们并不是官,任免全看当地县民,知府是插手不了的。
所以胡迁下了车,见到三个老太太围着她,一副等她发言的样子,十分茫然。
杜县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这位大人开口,已经意识到可能是个乌龙了。她后退一步,拽了拽边上的李县姥。老姐妹之间很有默契,马上不问缘由就跟着故作无事地散开,只留下白县姥还在原地。
白县姥年纪虽然不小了,反应却还很敏锐。感觉到身边一空,侧目看去,果然那两人鸡贼地先溜了。这时候再跑也来不及,便扯出一点笑意道:“这位先生,我同那两位姐妹皆是本县的县姥,不知道您来黎安,可有什么事?”
胡迁还是头回接触真实的县姥会,以往在州府的地方志里读到,私以为众望所归,必是德高望重之辈。今日一见,那两个老姐姐脚底抹油似的,被这位一口道破身份之后都有些僵住,若无其事地转身行礼,心里不由暗暗发笑。再看那主动开口的,已经隐隐在面上带了一丝解气,更觉得县姥们顽童心性,质朴可爱。
世人都说人老成精,竟然是精怪的精。这三位要是能入朝为官,想必那殿堂要有趣许多,她哪怕无心仕途,也要去谋个一官半职凑凑热闹了。
“县姥不必多礼,老身只是听友人家中有言,贵县出了个小神童,心生好奇。不知县姥可有听闻此子?”
李杜两家本就是因两位县姥之间交好才结的亲,俩人的姐妹,正是李蛛和小李氏的婆婆杜连。俩人自然清楚小五的事,当下也不含糊,李县姥当即上前问道:“先生从安庆府来?”
“正是,”胡迁闻弦歌而知雅意,“小友在书斋不便前来,只同老身指了路。”
“先生随我来吧,”李县姥笑开来,不无炫耀道,“小五这孩子,在家可闲不住。前些天还跟着她姑姑姐姐出来找字练,把县里看得着的字都学了个遍。再不找个夫子来教,都怕这娃娃憋坏了……”
胡迁随着她一边往李蛛家走,耐心听着,一边十分配合地表现出些惊叹,哄得李蝶得意地又说了不少家长里短。杜县姥带着胡有德去栓马,两人落后几步跟在后面,面上都有几分无奈。
杜橫是觉得,老姐妹话未免太多。再说下去,家里的底都要漏完了。还好人家有钱,不至于看上那点东西。
胡有德则是心知主人见过多少风浪,绝不至于被这真假未辨的晒娃言论打动。为了哄人家多说些就如此做戏,实在调皮。
这两人对视间,一老一少见彼此同样神情,以为颇有共鸣,气氛倒还和谐。
一路聊到了妹妹家门口,李蝶已经把胡迁当做好闺蜜了,也不讲究什么礼数,直接对着院门喊道:“阿蛛,阿蛛——你看谁来了?”
李蛛一家老小存够了粮猫冬,每天都要睡到自然醒才起来。这时候刚用完饭就回屋窝着,打算趁被子余温未散再眯会。她没听到,边上的李晚庭倒是听到了,推推奶奶:“奶奶,大姑奶说有人找你呢!”
原来小孩体温高,家里几个孩子冬天都是跟长辈们一道睡的,李飞、李跳和李晚庭三个最安静,尤其是李晚庭,所以她周岁开始就跟着奶奶了。
这时候能有谁来找她?李蛛费劲地睁开眼,李晚庭已经把鞋子给她拿了过来,还用小拳头伸进去暖过,叫李蛛看了极是窝心。
“来了。”她拍拍孙女的头起身往外走,李蝶已经推开院门,见姐姐身边站着一个陌生人冲自己笑。衣服料子看着不错,却挺破旧。
李蛛眼边还糊着些泪垢,脑子也混混沌沌地,一时没转过弯来:“这是?”
“你呀,快把你家小五叫出来。”李蝶嗔怪道,上前两步顺手帮妹妹擦去了眼屎。虽然两人是姐妹,但李蝶比李蛛大了九岁,照顾妹妹早已成习惯。哪怕妹妹当了祖母,自己也做曾祖母了,还是会条件反射。
胡迁在边上看得真切,不由心生羡慕。胡家豪奢,她已经是其中最俭朴的一个,依然非绸缎不穿,出入有书童随侍。住在自己院子里时,更是每个姐妹都有三个以上的仆役伺候起居,见面时自然都已衣冠楚楚,没有机会如此相处。
李蛛才刚反应过来,李蝶已经等不住了,又要开口唤李晚庭。刚喊出一句“小五——”,就见到李晚庭已经穿好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姑奶好,三位奶奶好。”
亲戚真多,李晚庭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问好机器。
她因为身量小,冬日里又穿得多,走快了要摔跤,几乎是一步步挪出来的。尽管李家院子不过一个拐角功夫,她还是挪了好些时候,人未到,声先至。李蝶和杜橫是已经习惯了,所以都自觉往下看,等着人出来;胡迁虽不明就里,用目光搜寻不到,但观察到了李县姥的样子,心中自然有数;而胡有德才刚满二十,忍不住面露古怪之色:这孩子该不会躺着喊话呢吧?
等见到这位传闻中的神童,她不由得暗赞:好根骨!别看人小,走得挺稳。这苗子不练武可惜了,要是跟侄小姐一样,没天分从文,考个武举想来不难!
其实不光胡有德,胡迁也有同样的想法。如今的读书人身体大多并不弱,她虽有胡有德护卫,自己也是习过武的,自然能看出这一点。脑子且不知如何,身子骨反正比侄女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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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这小徒不比在家里给覆儿补习强?
(胡覆艰难微笑:谢邀。我年纪轻轻就考了秀才,你们两个礼貌吗。)
饶是李晚庭自己也没想到,为了早日摆脱婴幼儿时期全瘫到半瘫的艰苦阶段,她给未来夫子的第一印象,竟然不是广为称道的聪慧,而是健壮。
众人再看李家这小娃,一步一挪却也不急不躁,又极有礼数,已是不凡。院子里凉意阵阵,大人都有些畏寒,李蛛更担心孩子受不住,一把抱起往屋里走,众人随之鱼贯而入。
进了堂屋,杜橫走在最后,顺手把门帘带上,李蝶李蛛把水壶架在中间升起火来。冬日里待客往往如此,能借着烧水的热度取暖,已经是庶民们最大限度的奢侈享受了。
这是李晚庭第一次见这个操作,以为烧开了水就要停火。时间不长,一氧化碳浓度攒不到能出事的地步,所以不曾制止。胡迁知道多有不妥,环顾这堂屋四处,皆不透风,出言提醒:“《药经》云‘草木生炭气,微毒,久居其中,身不觉而渐衰殆’,闭门窗固可留热气,然于身体无利,还是通些风进来为好。”
黎安县诸人极少舍得在家中烧火取暖,虽然她说话文绉绉的难懂,但听了“毒”字,都有些后怕。杜橫最后一个进来,离门窗最近,便过去开。到底还是舍不得那点柴薪,几乎是一丝一丝地在摩挲,还一边不住问道:“这样可以吗?这样呢?”
胡有德看不过去:“我来罢。”
李蛛见这位还通药理,越发弄不懂其身份。姐姐李蝶见机凑过来,提了黄家和安庆府才有些底,于是笑道:“好在我们往日里不舍得生火,否则中了毒都不知道是什么害的。先生还读过医书?”
李晚庭也肃然起敬,这位还懂化学啊。
胡迁见李家人一派坦然,并不因露怯而反怪人出言相助揭了短,更觉其家风纯良,自谦道:“《药经》是六经之一,读书人哪有不识之理。”
见她谈及书经,李蛛便知这哪怕不是黄家人寻来的先生,也必然认识厉害夫子,有心求问孙女求师一事。但她一时真有些张不开口,这先生如此风采,刚刚又好心帮他们“解毒”——现在自己说想白嫖人家或人家朋友,多少有点害臊。
胡迁又岂是那等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李家人舍不得燃火,是因贫寒,如此家境自然也拿不出束脩。再想到来时那仅容一车独行的泥泞小路,远看便知狭小的县城,对马车满眼新奇的县民们……她瞬间理解了张掌柜的有口难言。原来这家人实则要找一个收徒的免费师母,想来本地无人通文墨,否则如此美玉也不至于舍近求远。她不知道周王二人被李家嫌弃,自己主动开口道:“听说,小五已经识了不少字,老身三岁开蒙,不及小五远矣。不知小五愿不愿意将字写与我看看?”
最后一句是对着小五说的,李家姐妹听了都喜不自胜,殷切地去瞧小五。李晚庭点点头,乖巧应好,不待她两条短腿扑腾下地,李蛛已经快步去里屋拿了她的迷你文具套装出来。
小时候刚学书法,才勉强像模像样就在过年时被要求表演。那时她还十分抗拒,觉得自己像是马戏团里被迫营业的狗熊和猴子。如今心态大有不同,有意要拿出自己的最高水平来,于是端端正正地在地上分别用掉渣小毛笔和炭笔写下了“县衙”和“黎安”。
她不光写,还刻意模仿县里这两处字的风格。因笔画繁多,她手骨还没完全发育好,力有不逮,断断续续地竟写了近两分钟。
虽然写得慢,但字于乡野小童而言,已是好到出奇。众人不敢打扰,都屏息凝神,静静等她写完。因此,到安字最后一笔收尾时,堂内全如她一般额头渗出薄汗,更响起整齐的一片吐气声。
六个或老或少女人的呼气声低微,却也都绵长,聚在一起如微风徐来。
天色渐暗,弈国万家万户的灯火渐渐代替了日光。那背后,是无数个女人,在火折子边轻轻吹气,温柔而有力的风便托起了一轮明月。
明月点亮了夜空,火光点亮了女人们的脸。星子像汗水,闪烁在她们撑起的一片天。
7. 师母三问
见过李晚庭的字,胡有德是心服口服,胡迁却有疑问。
她年逾五十,家中也有孙辈,深谙与孩童交流之道,先夸道:“小五实在是我平生所见最聪慧的孩子。莫说那已启蒙的孩童,就是我这书童有德,年已二十,练了八年字,写得还多有不如。”
胡有德正带着姨母笑细看神童,准备回府和人吹牛时好生描述一番此次见闻——尤其是那侄小姐的书童胡常耕,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先生此行必然无功而返,非叫她打脸不可。她这边美滋滋幻想着到时那人强词夺理、羞愧而逃的惨状,怎料另一边先生竟先拿她做了对照组去捧人,不由在心中委屈:除了练字,我还每天习武,一大早起来照顾你呢!这你怎么不说?再说了,人家是神童,肯定比凡夫俗子厉害,光拿我一个书童出来比,能有什么悬念啊。
其余人不懂书法,只知道这字写得和县里的很像。当时见了小五当街练字,也有些闲人学着照猫画虎,还带动了几日李家竹笔的销量。硬笔还勉强,毛笔又岂是作作样子就能掌握的。尤其她们心思浮躁,落笔就更是一塌糊涂。
杜橫听了也觉得惊奇,小家伙写得竟然这么好,才几日就赶得上人家八年?
李晚庭却有些心虚:她可不是真的初学者,刚刚只顾着表现自己,忘了书法没有老师能写成这样有多匪夷所思。
接着就听到那先生说:“那么多笔画,难为你竟然全记住了。”虽然没有质疑她的握笔姿势和笔画顺序问题,但这事不圆过去,以后再有新疑点,只会更加致命。
她不敢抬头对视,垂着眼撒谎:“小五见过县里两位夫子代人写信,发现笔画有规律。都从左而右,自上而下,由外而内。记住了字形,就知道怎么写了。”
胡迁本是疑心孩子专门学过这几个字,没想到竟比她想得还要聪明。不仅会从观察中总结出规律,更在说话时有条理、有章法。她早前料定县里没有识字的人,现在听说有,也不为奇,转而叹李家远见卓识——想必都是无甚功名在身之辈,让她们来教小五,犹似明珠暗投。
(王夫子:这人怎么跟李家人一样没有礼貌?)
举凡天下学有所成者,无不梦寐以求这等徒儿。胡迁不再出题考教,起身对李蛛道:“李家娘子,李县姥。”
李家姐妹不知她聊得好好的,如此肃穆是何意,只知傻乎乎地点头。
“吾乃潜海书院前任山长胡迁,字子恒,姜州潞山府人士。今日见汝家小五娘天资过人,欲收之为徒,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俩人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说过书院,更不知道山长是什么职位,因为黎安县没有这样的地方。听了一耳朵也闹不明白说的什么,只知道这人想收小五为徒。
李蛛感念之前生火开窗的事不好意思拒绝,没说话。李蝶也觉得,你有钱是有钱,但刚才说的也就是读书人都看过那什么药书而已。书童写的字还没小五好,谁知道你自己学问怎么样?要是还不如那姓王的,我们家五娘岂不就被耽误了。
杜橫也不好开口,这事和她关系不大,既不能得罪了人,又不能害了姐妹家的孩子。
胡迁不知几人心中盘算,见都踟躇不决,许是还有什么顾虑,只好静候佳音。胡有德反而瞧得明白:她们哪知道先生有无才学,说这几句没用的,人家根本没听懂!
她连忙补充关键信息:“先皇在位时,我家先生曾是两魁举人。”
李蛛心头一跳,赶忙上去扶自家的举人夫子坐下,生怕站在堂中久了,这金贵脑子被炭火毒坏了。杜橫也为姐妹感到高兴,拍手道:“小五拜举人夫子做师母,日后那更是了不得。”
新鲜出炉的胡师母全看不明白这家人的做派,只觉举人两字招牌一砸,好似灵丹妙药,愁苦之色从徒儿的祖母们身上云消雨散,竟直接默认拜师收徒礼成了。
李晚庭看了这一出,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好像看古装剧的时候,播放的机子或视频源故障了,出现严重跳帧。才按了一下刷新,再读取进度时,直接就是下一个情节。
她要年纪再大些,倒可以提醒祖母礼数。然而此时,她也唯有学胡迁方才那般,对着这位夫子躬身拱手道:“徒儿李晚庭,见过师母。”
一时间,满座面带微笑,都觉得理所应当,竟然只有这对师徒在暗自尴尬。
胡有德在礼数认知上,不比黎安县的人强多少。她不是胡府家生子,是当年胡迁中举之后,因不愿赴京赶考,从家中偷溜去东都教书时买的小童。
说是买,其实没花钱,也没弄什么身契。当时见这小童快饿死了,给带去客栈洗干净换了新衣衫,又给了饼子和水,谁知硬是被九岁的胡有德赖上了。原本胡有德没有名字,饿得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两岁,缠得胡迁烦了,就叫她小缺德鬼。
胡迁那时四十出头,正值壮年,没想过离家第三年,就被母亲的葬礼唤了回去。胡家众人怪她如此狠心,一去便音讯全无,直接出了姜州。辗转托人才终于联系上她,最后因实在太远,日赶夜赶都没赶上发丧。
她本是胡家麒麟子,全族都指着她光耀门楣。如今倒好,官也不考,连个影也不见,众人的怨气便翻涌上来。满院老小开始翻起旧帐:从缺席会试到远赴东都,一直翻到以前说要给她院里置些伺候的人——你说要专心攻读,嫌男仆添乱,行。那你读书起码得有个书童吧?死活就是不要,结果这一回来,身边倒跟了个不着调的。这是对家里有多大意见?宁可委屈自己没脸,也要弄个破落户拉低全府下仆的水平线?
胡有德听不懂那套咬文嚼字的酸话,这个不着调还是胡迁特意翻译出来给她听的。女人弯下腰,拍了拍小孩气鼓鼓的脸,柔声问:“还想跟着吗?不想,我现在就把这三年替你存着的月钱都给你。你也大了,自己去寻出路吧。”
她生下来就没有了娘,东都的抚恤堂养了她七年。那里的孤儿都靠摸海为生,不知为何,她偏是没学会水,还怕得很。离开堂子之后,没有固定食物来源,她只能习惯性饿肚子。女人那天难得没叫她小缺德鬼,胡有德感受着落在颊边带着薄茧的温暖大手,心里酸酸的。她吸了吸鼻子说:“我才不走。你以为我傻哦,你家那些人想赶我出去?想得美!你比她们都厉害,还不是三年也没赶走我!你放心,我不白吃你家的饭。我也能当书童、当护卫,这有什么难的?我饿了两年都没饿死,练武习字算什么。我和你说,以后你对我好点,等你死了,我还给你摔盆。”
胡迁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手上改摸为掐,骂道:“你这嘴,放出去恐怕还真要叫人打死。与你同一辈的排到了有,既然不肯走,那从今日起,你就叫胡有德。我家规矩严,以后你最好少开口说话,免得人家对你家法伺候。”说完,她连夜按这个名字造了一张假的卖身契,第二天拿去应付了事。
虽然不太服气,但胡有德确实听进去了当时这番话。果然从此在外,除了应声行事,轻易不发言。这回还多亏这不知礼的小家伙随机应变才顺利收徒,胡迁想起往事,觉得人生境遇果然妙不可言。谁知到了黎安,她反而成了那个语言不通需要翻译的人了。
既已成师徒,有些话便不得不问:“小五,你过来。”
“是,师母。”
胡迁耐心等她挪步,站定了,这才道:“你可知,你最想学什么?”
啊?这夫子怎么这样,你问这个叫我怎么说?你是举人,我刚秀完书法,这……李晚庭愣住了,她深知明知故问的哲学就在于,一定要答出点有水准有内涵的东西来,否则必然扣分。可她此时的口语水平有限,不支持她讲那些复杂的语句。写倒是写得出,毕竟字她都认得,但发音还没学到啊。
李蛛见这孩子突然呆住,恨不能替她作答。李蝶和杜橫也不理解,这叫什么问题?拜举人为师,不是去做书生娘子,难道学种田?
然这师徒二人之间的氛围实在让人插不进话,于是一个个都盯着小五娘,嘴唇无声地重复着考学、做官之类。
二人自然感觉到了那边的动静,胡迁有些想笑,但她忍住了。李晚庭见她神色,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于是老老实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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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不知道。”
祖母们一听都大急,这孩子平时那么机灵,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这时因为已过去很久,李家人都醒了,走出门来看热闹。堂屋除了待客,也是家里人吃饭的地方,场子大,通着好几个房间。之前用门和布帘隔着的地方,现在都挤着人,一个个也不敢说话,陪着奶奶们替正主着急。
晚庭不慌不忙,既然这题正常方法解不出来,那就换个思路,走人设。她接着道:“因为晚庭想考科举,但是不知道科举考些什么,所以不知道。”
胡迁于是问:“那晚庭为什么想考科举?”
李晚庭就转头看了场外观众们一眼,缓缓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去,开始回忆起自己当初听到全家都要倾力支持自己的感动时刻。
她两只大眼睛瞬间涌出几分水意来,边调动情绪边举例:“因为考了科举,可以让奶奶住上很暖和的房子,不用半夜里冷醒看被子有没有盖好;可以让娘多休息休息,和我一起上街玩闹;可以让姑姑们少编竹子,受伤了也能好好上药;可以让姐姐们少干点活,多睡一会懒觉。”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还压上韵了,要不是真情实感入戏太深,可能都会把自己逗笑。刚想到这,她发现:完了,笑也押韵。
她这话听着动听,但只要熟悉的人理性分析,都知道有多假。李蛛和她一起睡,被子里被捂得暖烘烘,哪里是冷醒的?老人膀胱小,被尿憋醒还差不多。李农打小不爱玩,得了空,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吹风。李晚庭自己上街都是练字,假装童言童语去给家里带货,难道让李农陪着当个捧哏?李工李商除了编竹子也不会别的了,她几个姐姐直的直,闷的闷,闹的闹,反正就没一个睡得了懒觉。
然李家人入戏了,被她这通话说得眼泪汪汪,好感度简直从真爱粉虐到了铁杆粉,回想起她举的例子才发现自己过得好苦。但是再苦也不耽误她们要供养小五,因为小五值得,小五这人能处!
这份考卷答成这样了,哪怕是个再严格的选秀节目评委,也得擦擦眼泪喊过了吧。谁能想到胡夫子竟然摇摇头:“凭你的聪明,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不比科举轻松?”
不是胡迁故意刁难小徒,这个疑问实是在她心中萦绕太久了。当年她因际遇,几番没能去成会试,后来有机会去了,又觉得没意思了。她本就是凭兴趣学的书经,人人读书都要考,也就随大流去考了。有一天她不想考了,回过头来一看,好像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过得不如同届那些举子。
她自己是如此,对侄女胡覆亦如此。生意做得好好的,何必非要走那条路呢?况且当年,她是一路榜首考上去的,错过一届会试还又考了第二次,重考又登顶,所以才有两魁解元的美名。人都有好胜心,她也难免落俗。次次第一、为人吹捧的滋味,确实妙哉快也。但像覆儿这样学得痛苦,名次也落人之后,实在没有继续考下去的必要。
(胡覆:你这样伤害我也真的没有必要。)
李晚庭这下是真的无言以对,这夫子怎么这样,这题要我怎么答?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要是说其他行当都不如做官地位高吧,显得功利;要说自己不做遇到恶官没有反击之力吧,又显得心理阴暗;前脚刚说完为了家人过得富足,后脚敢说当官利润大,那相当于还没开始仕途呢,官品就先要打个问号;可这时候说是自己想科举……刚刚那不白演了吗?
读书明理这样的话,她这个年纪肯定是说不出来的。更何况对着这种夫子说假大空,还不瞬间被找出一万个逻辑漏洞,问得怀疑人生。
李晚庭感到绝望,想当初,毕业答辩都没有这早教入学面试难。至少当初不是问专业问题就是考察未来发展,中文英语她都准备过,随便就能答个七七八八。好比跟团下副本,攻略滚瓜烂熟,物资准备充分,有惊无险就能顺利过关。现在穿着新手装,刚到村口就被满级神龙堵住。
神装禁了不能用,药都没机会喝,挨着一下血条就要被清空。刚放一个大招,对面马上就狂暴了,这还怎么玩啊?
8. 李家班
别说她了,李家上下连带杜橫也都被问住。这种感觉就像自己中招了,明明好不容易完美躲过去,谁知对面一个暗器,从一个杀死牛顿的角度就飞过来。
大家都在头秃呢,胡有德开口了。她挠挠脑袋,实在受不了这帮人了,尤其是自家那个钻牛角尖的先生。这回归正题的任务啊,还得是自己出马才能完成:“长了那么个脑子,不科举难道让蠢的去考?到时候当官的个个办傻事,这天下不就完啦。”
话音一落,那股诡异的沉默终于消失殆尽。胡迁若有所思,李家人也都点头,这书童字虽然写得不好,道理还是挺懂的。
于是胡有德又得意起来,今天两次都是她开口立的功,禁口令好像可以解除了。她意犹未尽地小声嘀咕道:“你自己不考,还拦着别人考,老糊涂了吧。”
致命三连问结束,张氏松了口气,总算能让娘子和小五她们好好吃饭了。堂兄们跑去架桌子,两位姑夫同爷爷郑氏笑着把菜肴端上桌,李蛛招呼道:“家里没什么好菜,可我这拙夫手艺还过得去,夫子且留下对付两口吧。”
胡迁从来不是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人,否则也不会生在绫罗不断的朱门,还坚持将衣衫穿破才换新的。她吃了大半辈子的山珍海味,有时倒觉得同胡有德争麦饼吃才香,朗声笑道:“今日收了这等佳徒,本心情激荡,不觉腹中饥饿。令夫好手艺,香溢院墙,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李家众人:听不懂,反正你也觉得香就对了。
原本冬日就需要些油水,先前腌制的五花肉便是家里最好的菜色,每日都会割下一些。刚才偷看五娘答夫子问时,虽然都听得不明所以,但只有女人们才兴致勃勃,而郑氏和三位女婿对视一眼,得加菜。他们前言后语都没听见,匆匆一瞥就往厨房走——尤其是那夫子,人家已经留到饭点了,不可能往外赶,得下点血本啦。
小姑夫赵氏家里母姐都是做纺织的,他身为男儿,哪怕不得沾手,耳濡目染也能看出布匹的贵贱。他见堂中与婆母年岁相近那位陌生妇人,衣衫虽旧却不破,更是上等面料,便知其必是高门出身。男人们一进了厨房,他便急急道:“阿爹,那人恐怕来头不小……”听他这么一说,为了招待贵客,郑氏不仅拿出浑身解数,还做主杀了一只半大公鸡。
菜一上桌,李晚庭的姐姐们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什么日子,竟然还炒了一只鸡!只见那鸡肉嫩滑紧实,黄褐色的酱色在上面均匀包裹。整盆落在桌面时,浓稠的肉汁微微滴落到下层鸡肉上,再缓缓晕开来。猛火之下,小公鸡的肉熟得极快。一口咬到骨头边缘,能看到空了的血管都已完全变色,没有一丝带生,而骨头上的肉皮还微微透出几分粉来,以此使骨肉自然分离。
李晚庭还不能吃这种带骨肉,她自己独个儿坐在编好的草垫子上,面前是一个小板凳放着的一些菜泥和肉泥。主食还是母乳,已经趁刚刚摆桌的时候挤好放在碗里了,以前还要爹爹坐在边上一点点喂,如今她已经可以自己拿小勺子喝,就主动要求自己用餐了。
每顿饭对于她来说,都是很残忍的。因为爷爷的手艺实在太好,闻着已经很馋,李晚庭只能尽量加快进食速度。她又是吃饭又是写字,精细化动作练得多了,进步当然快。
李家吃饭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只是有这厉害的举人夫子在,几位老人有些拘束。见孙女们拿起筷子就准备抢肉,李蛛便横箸去挡。当即,有如一代武林宗师,一招圆融如意,把围攻鸡肉的各派小辈全推下擂台。
胡迁见女孩们活泼可爱,有几个竟然还碰瓷,明明没被奶奶的筷子打到,还要“哎呀”一声委屈地看着对方,实在引人发笑。她不愿让孩子们久等,便主动拿起筷子:“不必拘礼,如往日那般就好。小五是我徒儿,犹如半女,今后亲如一家,何必见外?”
收学生和收徒大有不同。普通学生拜夫子,要交束脩,年节还需置办些礼物。如风蚀日,就得提些腊肉上门,为夫子家添风。而收徒,正如胡迁所说,其实比儿媳还亲许多,可以说是真正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女儿。
师母一词也由此而来。亦师亦母,母亲教女儿,难道还要收学费?女儿住母亲家里,逢年过节,全凭年纪与赚钱能力送礼即可。也无须讲究什么标准,难道母亲会因为女儿送的礼物单薄,便将女儿赶出家门不成?
黎安县人从来没有拜过师,能参考的只有学徒与匠师之间的关系。学徒们有的吃住在匠师家里,有的也回自己家,虽然也不收学费,但学艺期间的所有作品都属于其师。这种情况更像是聘请的伙计,只不过以工换艺。是否学成,那就要看什么时候为匠师赚够了钱,所以有时候一旦对方贪心不足,是有可能死不放人的。好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包吃包住,有家人的自然会为之讨回公道,孤儿们往往也把匠师当做自己的母亲,并不觉得受到了剥削。
李农、李工、李商三人前面看了最后半程,已经知道是在拜师,但孙辈是听胡迁这话才明白过来。
三位堂兄十分崇拜小五,他们知道小五不凡,同伙伴一起割猪草的时候常常炫耀,言必“我家妹妹今天”,好似亲妹妹一般。听那夫子说话复杂难懂,想来很厉害,都为小五感到高兴。
堂姐李拦和李推分别是两个姑姑的独女,名字取得可以说是相映成趣。两人都没有竹编的天分,早早定好了学艺的匠师,本来可以住在那边,只是舍不得爷爷这称霸黎安县的手艺,总在家中用饭。她们分不清这两种师有什么区别,反而有点同情:小五才这么点大就要学艺,可见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晚庭开始还以为大堂姐名字里的拦,是兰花的兰,后来才知李家孙女取名都从动作出发。就这种起名规则,她大姐李飞作为长孙,难辞其咎。长辈们对新生一代总是抱有极高的期待,当时李飞一出生,李农便对母亲李蛛说:“这孩子不懂事,孕期闹我,落地也不安生,我看是挺能折腾的。”
李蛛笑着回她:“头胎都如此,后头就会顺利许多。孩子会折腾,将来才有出息,真要是憨呆呆的,那才有的你愁呢!我看这孩子不错,就叫李飞吧,咱家指着她一飞冲天说不上,飞到安庆应该有盼头。”
母亲如此说,李农当然不会反驳。
那时候她十九,觉得凭自己就够了,哪里用得上指望女儿。谁知李飞生下来,那性情用懂事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完,简直是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守家还过得去,要她出去开拓是别想了。
李飞一直负责照顾妹妹们,小小年纪育儿经验就已经十分丰富,听说拜师的事,投向小妹的眼光中只有欣慰和慈祥。
二姐李跳在母亲肚子里时倒是老老实实,正像李蛛说的,头胎难些正常,后面就顺了。这个孩子看着就不太灵光,李农对她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能活泼些,好让自己感受下做母亲最简单的快乐,所以取名为跳。
可惜上天偏要和她开玩笑,这老二别说跳了,让她走快些都难。你要说她傻吧,她也敏感得很,要是只招呼老大不带她,脸马上就挂下来,谁都能瞧得出不高兴。可论聪明,那可比老大还不如呢,成天就憋着瞎想,八棍子打不出来个响屁。哪怕老三没大几岁都知道带两个小妹了,这二女儿还是你戳一下,她才动一下。叫她去做也会做的,可不叫她,她是绝不主动。
李跳知道小五讨家里人喜欢,和她不一样。下午有老师来家,奶奶也只让小五出来见人。她瘪着嘴狠扒几口饭,感觉嗓子眼堵得都咽不下去,眼圈慢慢就红了,她想:谁要是问我怎么了,我就说是吃太快噎的。
然而左等右等就是没人来问她,人人都在看小五。她木木地嚼着,觉得饭又酸又涩,心里也苦,越发吃不下。索性把碗里剩余的米全拨给三妹,她自己下桌跑回房间去哭了。
张氏一看二女儿那样子就知道又别扭上了,也没办法,好在他早就习惯给她留饭。李农当着这么多人,没心思管教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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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三天两头吃这么一点饭,还好不是只生了她一个,不然叫人看到了还以为李家闹饥荒。明明大了整三岁,个头却和阿采差不离,真怕哪天就饿病了。
李采是全家最喜庆的孩子,每天都乐呵呵地爱玩爱笑,话也多。看到二姐又给自己加餐,还比往日更多些,心想:二姐果然对我最好,知道爷爷今天做得格外好吃,怕我不够,快把整碗都给我了。
她满足了李农对二女儿当初的要求,活泼又单纯。生下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只是前两个起名都是“大动作”,效果不好。既然步子太大不如意,这个就得反其道而行之,叫采。李采也很应景,两三岁的时候就知道给长辈采花采草,有时候还采些蘑菇来。虽然多数都有毒不能吃,但孩子孝顺,做母亲的只有高兴的理。
谁知没过两年,李农的快乐就变成了烦恼。一开始是挺好的,可这孩子学的话越多,说得也就越多,成天娘亲娘亲地没个完。有时候忙了一天下来,就想单独待着安静会儿,哪来的精力逗孩子。
怀四娘李言的时候,李采每天像只快乐的小蜜蜂,在李农耳边嗡嗡,一会儿喊妹妹一会儿喊弟弟,满口许诺要带肚子里这个玩遍黎安县。李农夜里摸着肚皮,给老四发布任务:好好陪姐姐玩,尤其是多聊聊天,把她的话给娘聊干。
胎教应该是很成功的,取名李言之后孩子果然很爱开口,即便这婴语全家上下都听不懂,也不妨碍李采兴致勃勃地与她对话。两个娃娃一个爱说,一个爱回应,语言不通完全浇不灭她们的热情。
李晚庭得知自己原本要叫李停的时候还感慨,命运果然爱开玩笑,投胎到哪我都逃不过这个谐音。也好在到我这“停”了,再生下去,李家的动词姐妹花就够凑成一个李家班了。我娘真会取名啊,失敬失敬。
李言今年三岁半,得益于三姐每天做口语私教,学说话的进度比老大老二小时候都快很多。虽然能说会动,但李言还是孩子思维,很多事抓不住重点。正当大人们以为老四很聪明的时候,李晚庭来了,一下把李言比了下去。如果李言长大了知道个中细节,可能要哀叹——既生四,何生五!
三姐李采还埋头只顾着吃呢,小四姐听到胡迁的“半女”二字,已经拍手笑道:“小五有一个半娘!”
李采差点没把饭喷出去,刚才因为天降黍饭分了神,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打断道:“不是一个半娘,是小五要跟阿拦阿推她们一样,去学……奶奶,小五要去学什么来着?”
李蛛很乐于解答这个问题:“科举。就是去读书,考试,我们小五呀,以后是要当官的。”
胡迁经过两次滑铁卢已经知道,自己与李娘子交流有壁,也不去纠正。如果自己此时说些读书但求明理云云,恐怕听着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白丁对于文化人的认知往往停留于此。且不论能不能做官,读书认字就是很厉害的了。李拦和李推知道妹妹要去学那么难的东西,对她同情之余还有些佩服。李言不懂,而李飞早就心中有数,都不以为怪,唯有李采执着地问道:“像周夫子、王夫子那样吗?”
李采在黎安县的活动范围可能是全家上下最广的了,没人防着她一个小女娃,那信息来源真是庞杂,角度还往往很刁钻。要是给她一个江湖封号,百晓生就很合适,无论什么消息都能被她说出个花来。如果胡迁到县门口时先遇见她,可能不聊个三五小时都舍不得进院门。
她对许多信息都有自己的理解、总结和处理方式:在她眼中,县里人人羡慕的周王二人,关键词不是识字、功名、读书人,而是早起、无聊、出远门。
现在奶奶说,小五也要去读书考科举了,李采急了:“那小五也会很长时间不着家了吗?”
这个问题李蛛还真没想过,她以为读书嘛,在哪不是读?可确实拜了师的人,行踪皆由师长做主。她把目光投向胡迁:“胡夫子,这小五跟着您学,是个什么章程呐?”
9. 从长计议
带小五远行读书?
来黎安县之前,老实说,胡迁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连要不要收徒、能不能真的收徒以及怎么教徒其实都没认真想过,毕竟张掌柜说的那些,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她离开安庆,本来只是因为不耐烦辅导侄女,顺便散散心的。
现在既然收了徒,就得好好教,不说中个状元,举人肯定包上榜。她年纪也大了,懒得折腾了。即便因有德的话对考学态度有所转变,自己也没那个心力再挣官做。所以她本打算把徒儿教出来,完成当年未竟之事,便算有了交代。
在胡家仆从众多,她不曾亲身带过孩子,其实也犹豫是否让庭儿缓个几年再学书经。方才见她自己穿衣出来迎客,走路无须人抱,又可独立进食,便犹豫道:“小五若要向学,去安庆乃至潞山是最好。毕竟书经与笔墨尚可遣人送来,这书院与应试同届却无法迁至黎安。”
此话一出,李蛛李农都有些傻眼。安庆就罢了,还要去潞山,那都不知离家多远了,岂不是几个月也见不着一面!
杜橫听了也咋舌不已,读个书还这么麻烦,难怪戏本里老有那学子十几年后衣锦还乡,物是人非的光景。
李蝶想不了那么多,抢着问道:“那小五还没断奶呢,这大老远地,还叫她娘跟去呀?”
李晚庭本来也没做好离乡的心理准备,一口奶含在嘴里下得极慢,奶凉了就有些腥。乍然听到还有人关心这个,空咽了口气,打出一个悠长的奶嗝来,听着极是应景。
胡迁想笑,又怕伤了徒儿面子,强忍道:“这事倒不难,到时找个乳娘,应付过剩下几个月便是。”
李蝶一听还有这操作,又问:“那潞山夏冬和这儿差距大吗,要不要多带些衣衫?”
“若是在潞山,府上一应俱全,无须多虑。”
“那要是……”听姐姐问不到重点,李蛛忍无可忍,打断道:“我们也不是不放心先生,都是自家人,照顾她想必尽心尽力。可小五才一岁余,总见不着,肯定挂念。再说孩子小,这聚少离多的,就怕哪天见了面,都认不出亲娘了。”
胡迁也知道这事为难。她满可以夸口让李家人一并迁来潞山府,有手有脚,又有胡家照拂,日子只有比黎安更安逸。可这话说出来多少显得居高临下,若是叫人误会她在施舍,好事反而也要结仇。
历数平生所遇之事,少有她胡子恒办不成的,唯有碰上这宝贝徒儿,才屡屡吃瘪。思及此,她眼神游移,竟不禁将希望压在了胡有德身上。
确实,学神解决不了的事,只能靠无赖出奇招解决。
李家人见她直勾勾往那书童看去,纷纷回忆起先前其大展神威的画面,跟着目光灼灼起来。李晚庭也不例外,她心中仿佛有个小人上窜下跳,拉着横幅系着红头带,为之呐喊鼓劲:请施展有德魔法吧,我们最后的希望啊!
胡有德一直在埋头苦吃,该说不说,这李家爷们儿做饭比胡府那帮厨子可香多了。她好不容易扒拉完前头用筷子与几个小娘搏杀抢下的肉菜,准备拿剩下的鸡汤荡荡碗上黏着的零星黍米。一抬头,发现众人目光炯炯盯着自己,刚端起的盘子都吓得拿不住了。
“我……我就弄点汁顺顺饭,不是全倒自己碗里,”她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下,“都吃啊,我等你们吃完再拌也是一样的。”
李农哭笑不得,要是小五的事儿她有法子,这一桌子都打包带走也不是不行。李商位置离胡有德最近,作为全家代表,叫她附耳过去,小声复述了一遍方才母亲的问题。
“就为这事?”就说这家不能那么小气,胡有德的快乐回来了,一边动手倒汁一边轻松道:“你们家不是主要靠那竹编过活嘛,竹子哪里没有,还非得跟这儿耗着?既然打定主意要供个官出来,又舍不得孩子,跟着去呗。还有啊…”
话没说完,她饭拌好了,陶醉地先吸了一口鸡味儿,再端起来一仰脖子倒进嘴里,乐陶陶地慢慢嚼着。李家人和胡迁都等着她的下文,恨不能替她吃了,急得眼巴巴盯着看。
胡有德慢条斯理咽下,满足地清清嗓子,接着道:“说到哪了来着?啊对还有,你们看——一这科举县试不在你们黎安办,二这府试也得上那大府才考得了,三来后头还要去京城考完才有官做。咱小五娘是不是早晚得出这趟远门?晚出不如早出,几岁家里能放心?再说了,这官早做也比晚做好,到哪不是一步步往上混,趁年轻才爬得快,在屋头多留几年就是多耽误几年。”
她哪里知道通过了乡试就能靠补缺做官,只以为自家先生考了举人头名两回也没有官身,定是要去京城过最后一关才成。胡迁也没专门点出这事,毕竟小五有她教,中举在她看来犹如囊中取物。若考到会试,李家能不让孩子去京都?说自己不愿为官,胡有德岂能轻饶,没得倒要被她盘问个究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听她还有何高见。
一通话说下来,有德也渴了。拿起杯子想喝水,才发现早就空了,刚放下茶杯,准备起身去添,李商已经把自己的递过来。大家都是女人,不讲究那些虚的,胡有德接过一气喝完,得意地续道:“要我说啊,咱娘几个就得再想远点,不能跟那些小郎们似的,一天到晚只有眼前的事。有咱家先生在,小五考出来弄个官做,那不随随便便就成嘛!到时候要是皇上叫她留在京城,孩子接你们去享福,再回来趟?京城才远呢,来回又大半年。做奶奶做娘的到时年纪大了,那是真叫折腾人!”
有德姐,还得是你,给全家上下安排的是明明白白。李晚庭暗自竖起大拇指,服了。
李蛛听了也跟着胡有德画的饼畅想起来,越想越觉得再对不过。她狠狠心,转头对胡迁说:“先生,既然如此,家产我托姐姐变卖,咱今天就把这事办了。”
黎安人没有说“咱”的习惯,老人家已经被胡有德洗脑彻底,连口音也带偏了。
胡迁环顾四周,见在场其余人都一派坚定,就连庭儿那最小的姐姐亦是深受感染,好像今晚就要包袱款款背井离乡。她定了定神,沉思片刻后才道:“此事不急。自黎安向潞山一途,足有三百余里,官道也须半月。此时天寒地冻,动身反而不美。”
她由怀中掏出当日从潞山来寻侄女时备好的地图,见安庆果然是必经处。于是与众人看了,提议道:“不如这样,诸位且慢交割,务将事情处置妥当,再同去府城暂歇。老身再修书一封去府,待开春,缓缓上路。届时,至潞山,想必田宅已完备无患。”
听她安排思虑样样皆已臻至善,李蛛再没有不应的,当下连点头称好。
李晚庭听到路上要走足足半个月,突然想起当初背诗讲文学大家们的生平,这个流放千里走了几个月,那个又贬谪半夜睡不着起来骚扰好友夜游,不一而足。再想到每逢古代远游,小说里必有山匪拦路、强人下药等情节,反而觉得,要是真冬天出发还有安全感得多。可她人小言轻,估计说了也没用。只好祈祷自己能拥有女主光环,再不济,来个新手保护期也行啊!
天色已晚,李蝶与杜橫住在县衙,起身告辞。李蛛担心姐姐摔着了,叫李工李商姐妹两个去送。
都是自家子侄,二老并不推辞,笑着谢过。
胡家主仆二人本不欲再叨扰,奈何她俩此行本就心血来潮,全无落脚准备,只能住下。
郑氏会操持,几个婿子也有贤名。李家人多房间多,他们每日打扫拾掇,推门进屋能闻到干燥清新的山间微风。
如此整洁宜人的居所,胡迁知实已不易,自然不会嫌狭小寒凉。胡有德小时候苦惯了,哪怕跟着享福的日子更长,也始终难以适应香屋软枕,反而觉得这样的布置才亲切。
有德清楚先生没受过穷,恐怕吃不消夜里降温,提议要回车里取些保暖的来。李蛛见多余的被褥全搬来都可能不够,也说不如让李农陪着书童去拿,胡迁摇头婉拒了:“本也通些拳脚,哪里就有这么老弱,这些已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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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胡迁以为自己习过武,扛得住冷,并未将这点放在心上。谁知半夜喷嚏连连,实在睡不着觉,只好起来研究那无所不在的寒气从何而来。
她自幼便生在潞山胡府,哪怕后来中年叛逆跑去东都,也是从一个一线城市到另一个一线城市。虽然路途漫漫,但还真没吃过什么苦——出门马车上官道,行不到半日就有客栈,小二看她衣着华贵,报的都是上等房价,她只管掏钱。
两地之间河网发达,有时想改走水路,原打算就地市价将马车卖了去坐船,普通的木舟也不肯载她。她不明就里,还追问船夫,哪知人家生怕木刺将丝绸刮破赔不起,任她如何担保不追究也不肯答应。
以为安庆已经够荒芜,到底还是受了侄女的照顾,起码那屋舍无论如何,总不至四处进风。
胡迁举着火折子找遍全屋,这才知道,若无特殊工艺,仅凭泥瓦木石建成的房子,是抵不住严冬的。那刮骨一般的凉气,简直是无孔不入。难怪先前同李家人总无法分说清楚,确是不知疾苦,以己度人之误。
弄清原委,胡迁自然不是那等死板之人,不至于为了证明或感悟就不怜惜自个儿,硬要在身体发出抗议的时候,还坚持挨冻。她准备将车上的毛毡和大氅取来作铺盖,为安全起见,便推门叫醒隔壁屋的胡有德同去。
胡有德睡得正香,被攘了一下身子还沉浸在深眠中。老先生怕出声惊扰了李家老小,只好发力握住她的两肩,将其整个上半身拎着坐起,直晃到她睁眼为止。
“嗯?!唔……”年轻女人咋咋得很,一对不大的圆眼半闭半睁,惊疑之下动静极大,被老人拿手捂了回去。
“起来,噤声。”
意志混沌间,隐约看见那张陪伴了她十一年的老脸,鬼鬼祟祟地在她床前低声絮语,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嘴巴。女人圆眼于是瞬间睁大,浅淡的眉毛也高高扬起,一手把嘴巴前面的遮挡打下,压着嗓门低斥道:“你半夜不睡,跑我这作什么!”
胡迁坦然道:“醒了便好。快走罢,随我去马车那取些贴身的回来,还可趁早补回笼觉。”
什么贴身的东西要大半夜去拿,胡有德边穿衣服边翻白眼嘲道:“现在知道服老了,早时我说什么来着?”
换做寻常嘴硬的老人必然要恼羞成怒了,然而胡子恒是何许人也。乡试两次夺魁,八方来贺不能叫她动容;会试因故缺考,被百般刻薄讥讽,她也不耐烦辩白几句;就连先前胡有德为留在她身边,不慎戳她痛处,也没叫她与小童置气半分。
说好听点是宠辱不惊,说难听些,那就是目下无尘。如今不过是一时失策,岂会因此羞愧,反而顺着她话锋接道:“夜间道路难辨,就不拖累你分衣与我披着了。我先替你暖着被褥,早去早回,莫再耽搁了。”
说完便迅速脱鞋上榻,哪里像要暖床的样子,分明借着对方残留的体温都快要睡着了。
胡有德一转身的功夫这人已经闭上了眼,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再白费口舌,疾步出门,往村口去了。
好容易找到马车,有德仔细一看,那毛毡和大氅还是在祖宅时备下的,不仅厚实细密,还十分宽大。真把这两条捎上,路上稍有不平视线都会被挡牢。就是绕过去那些土坡,也腾不出手去开院门房门。
要拿回去,只能重新套上车,缓缓牵着往李家走。这一通折腾下来,颇废了些工夫,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等她把马拴在后院,一件件往屋里搬的时候,张氏和他两位妹婿已经起了。见她一大早就忙进忙出,都深觉惭愧:身为男子竟如此贪睡,让家中女客瘪着肚皮受累。
然而等一碗快熟面下了锅,准备一会儿捞出来给她垫垫肚子作补偿时,三人却见那书童将两叠皮子一股脑盖在先生身上,自己闭着眼梦游一般出来,进了隔壁躺倒就睡。
原来只是起夜啊,男人们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她们什么时候换的房?”
10. 小五开蒙
胡迁是被压得喘不过气,生生闷醒的。
毛毡针脚再密,翻了天也只七八斤。大氅用料扎实,长可及地,全用了轻软珍稀的母貂,也足有十斤余。再加上她本就盖着层层絮充的被褥,再骤然加重,没一刻钟就喘不过气来了。
醒时见天色透亮,再一看身上的负累,转念便知那丫头费了多大气力弄来,这是趁机泄愤呢。老人都觉短,现下也睡不着了,干脆活动活动筋骨,到后院准备晨练。
此时不光张氏三个,郑氏也起了,正在与女婿们盘算剩余家畜卖与哪些人家能出价高些。见夫子这时便醒了,都想起县里那两个识字的,心里佩服:难怪人家能中举,大冬天还能起得和鸡一样早,可见读书和种地一样,也要比别人勤快肯吃苦才有收获。
李家女人们到了冬天便睡懒觉这一点,是自上而下,代代相传。胡迁哪能领会这样的躺平精神,在她眼中,农人和工匠都是踏实肯干的代言词。因此她一套掌法练完准备用饭时,发现桌案上只准备了她一人的份量,只当乡人吃得快,赶着去做活。
等她到堂屋摊开自带的文房四件,有心为徒儿启蒙立个章程时,四下依然一片静谧,才觉出几分不对:庭儿年幼,与祖母同睡,老人不欲惊着幼儿,迟迟未起尚能理解。母姑几个正值壮年,以手艺为生,怎么也全无响动?
将这几日的课程排好,也有三刻钟了,李农姐妹没醒;又动笔写家书,吩咐家里寻好宅院田地安置众人,删改书稿,她们还没醒;闲来无事,胡迁已经开始自编几种常用字体的笔画教材,准备接下来给小五临摹用了,才陆陆续续有女人们出来梳洗的声音。
抬头一看,已日上三竿。
她于是掂量着,到了潞山,须将徒儿养在自己院内才好。若长此以往习惯了这等作息,不是学经时间不足,便是要以夜追昼点灯苦读,熬坏了眼睛。
李晚庭其实还比祖母醒得早些。她睡眠质量好,一觉直到大天亮,精神头足得很。李蛛年迈容易失眠,即便有孙女做人体暖宝宝也常常中途醒来,太阳出来了有些回温,到那时才能真正安睡。
为了不吵到奶奶,李晚庭默默在被子中蠕动,从头挪到尾。摸到老人家脚背还有些发凉,抱着捂了会儿才下床。
外头静悄悄地一片,她知道自己又是全家第一个起床的,还颇有点骄傲。她想:看来女尊比男尊优越的地方,还能加一条,作息人性化。要是早朝也都是这个点以后,那就完全不辛苦了。
小孩走路一般都没轻没重,所以形容儿童奔跑喜欢用些拟声词来描述,李晚庭可不敢招来三姐,再把全家闹起来。她每日早起除了去找亲爹吃面外,就是踏实练字。到后院时,正好看到那两匹棕色的良马,好奇极了。
马匹的选种与养育通常耗资甚靡,哪怕中等良马,从古至今都不是寻常人家能企及的资产。小时候她喝过马奶,那随着牧人走街串巷的母马与其说温驯,倒不如说疲于营业,和打工人属于同类社畜。影视基地与一些景区也有骑马项目,那里的马也大抵如此,骑在上面拍拍照还行,真要体验纵马狂奔的乐趣,就属于为难马也为难自己了。
要练骑术,古人阶级不够只能靠应征入伍时被上官发现天赋,选入骑兵营——那里的马称得上战略物资,比庶民的命贵重多了。
现代倒是有练骑术的马场,但普通中产家庭是学不起的。马的金贵在于其虽神骏通人性,但成长速度慢、容易耗损、受状态影响大,而且繁殖困难。一匹良马的伙食且不论,光是照顾的人工就有许多门道:喂马刷马的小工,兽医,还有配种助产,有时候为了保大还要用到剖腹产。
张氏忙活着准备家里其他人的伙食,见女儿吃饭时盯着那马看个不停,难得从她身上看到了童心,笑道:“小五喜欢马?”
李晚庭把嘴里的糊糊咽下去,回答道:“喜欢的。”
郑氏听闻这话,担心马伤到孙女,忙将烤豆子翻炒两下,凑过来嘱咐:“喜欢,一会儿吃完了让你先生带你摸摸。畜牲可欺生得很,主人不在,你一接近它就要撂蹄子耍脾气的。”
姑夫赵氏在家长到十五,嫁给李商后没出过几趟门,但畜养经验不少。他将备好的柴垛分作合适的条状,感叹不已:“我还当这外头跑的就不闹了,原来和那大鹅倔驴一般暴脾气!”
黄氏才喂完猪回来,见他们说起这个,把污糟糟的衣角一指,笑骂道:“猪倒伤不着人,还不是天天喂天天溅一身的泥点子。”
李小五本想问爷爷夫子何时起了,人又在哪,被他们把话题一带,自己也忘了要说些什么。直到吃完早饭才想起来这茬:“爷爷可见到师母了?”
郑氏只记得胡迁起了,在哪还真没注意,就把眼神投向大女婿。张安当时收完碗筷又去忙着收拾自己屋里,想了想猜测道:“你师母用完饭就去车上拿了些纸笔,大概要练文章?”
李家能供人写字的地方不多,论采光只能是堂屋。晚庭听了心里有数,起身道:“吃好了,我去找师母。”
她即便有事寻人,也不愿意冒摔跤地风险走快几分。没多久就到了其他人自然醒的时间,一路上连连遇到刚起的长辈和姐姐们,不断停步问好。
胡迁正想着小五何时才起,就听到徒儿稚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有德姐早。”
胡有德平日生物钟和李晚庭差不多,今天多睡了会儿还是没什么精神:“早啊小五……”打完一个长长呵欠,又搓把脸,暗骂老胡不做人。
“有德姐没睡好吗?是不是夜里冻醒了?”李晚庭关切道。
胡有德瞟了眼没良心的主子,意有所指道:“你有德姐年纪青,火力足得很,没那么虚。就是半夜想起那老马,在潞山娇生惯养,怕村口冷风冻坏了影响咱们赶路,这一来一回才累着了。别担心,我可没那么金贵,缓会儿就没事了。”
那两匹马看着皮光水滑,竟然已经是老马了?李晚庭不懂马,只好问:“往后天还要冷,要不要给它们也搭个棚子?”
“庭儿言之有理,”胡迁接话道,“有德,此事就交于你去办,以免耽误行程。”
就在黎安待这么几天,又能冷到哪去。说你几句就要我搭棚,黑心的老东西。胡有德愤愤不平,假情假意地露出一个忠仆笑来:“好嘞,这就去。”
晚庭劝道:“有德姐,棚子的事不在一时半会,先吃了饭再去。”
还以为能逃过这苦差事,没想到只是喊自己吃饭,这小的也是心黑。难道读书人的脑子打小都这样?净知道给别人找活干。胡有德头也不回:“知道了。”
见她说话有气无力,胡迁一哂:不过略施薄惩,她气性倒是和主意一样大。也不知何时有德能稳重些,难道还要在自己身边长到而立不成。寻常女子十七八就做母亲了,只有她还是一团孩子气,成天耍些嘴皮子工夫。情窦开得晚也非什么坏事,但举止丝毫不知轻重,将来放出府,早晚要惹祸事上身。
况且自己年事已高,还不知能留到几时,又能护到几时。
想到这里,胡迁忍不住对比了一下乖巧知礼的小五娘:论明理,别说大她十岁的次姊,有德都远不如她。等自己百年之后,难道还要让庭儿……去护着那不成器的?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念头实在可怕,仿佛已经看到将来某日,论年纪该做人祖母的胡有德被打得鼻青脸肿,求上门来:小五妹妹,老胡走了,你可不能不管你有德姐呀——
胡迁清清嗓子,不忍猝视地狠狠闭了闭眼,尽力遗忘刚刚脑海中那叫人恶寒的画面:“咳,庭儿啊,过来。”
李晚庭不知道师母想了些什么奇怪走向,以为老人早上起来没顾得上喝水,伏案写了半天,喉咙干痒。她点头挪步,关心道:“师母,要不您先润润嗓,小五在这里等,哪也不去。”
孩子太懂事了也不好,胡迁仿佛能看到那个痛哭流涕的老年版有德抓着青年晚庭的手说:就知道我们小五懂疼人,不会忍心看你有德姐受苦。
“无妨,你先看看这个。”她抽出镇纸下压着的那页笔画大全,尽量让课业占据自己全部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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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晚庭学过书法,自然能看出这是几种不同字体中的运笔规律总结,忍不住将手虚握,在空气中临摹起来。
见她能举一反三一点就通,胡迁便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她:“这些纸笔皆可随意使用,不够叫有德去取。待你尽数掌握,便可抄诵三书之首《生身百要》。”说完就将前头的信与废稿收好,准备去后院。
“老师……”李晚庭很难为情,她下意识举起手喊住胡迁:“我上不去椅子。”
胡迁愕然转身,庭儿自理能力太强,差点忘了这孩子还没断奶。她有些不知所措,张着手僵硬道:“那……抱你上去?”
天可怜见,胡大先生连自己亲生孩儿都没抱过,对着小小一团简直如临大敌。
李晚庭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不用了,那个笔杆也太粗,我抓着写不动。”
胡迁听完莫名松了口气,问道:“那你平时是怎么练的?”
“平时在地上,用昨晚那两种笔。”
这好办,胡迁问道:“可还有空笔管?拿一支来。”
趁李晚庭去拿笔管的工夫,她目测了一下小五上身,去马车上把脚踏拿来细细擦了又擦。再取了一支未开过的毛笔从中拗断,再拿匕首削去大片,只留下笔头和其边上那一圈缚头的部分。
等接过徒儿惯用的笔管,又翻出刻章用的小刀对照着维度做接口。
这通操作看得李晚庭叹为观止:文武双全,体贴又有钱,动手能力还这么强,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唯一遗憾是没有缺点的完人吧。
还好当初虚假宣传,把自己升上神坛,强行把这尊大能给骗到家里来,忽悠成了免费私教。否则,别说能坐在这里看现场改装了,只怕这辈子连人家一句指点也求不到。
好好学啊李小五,好好学。都说名师出高徒,要是跟了这样的能人还学不出个名堂来,还活个什么劲!李晚庭暗暗握拳,发誓这辈子不管脑子有没有比以前灵光,哪怕靠卷都非卷到潜能爆发不可。
胡迁将笔开了,在纸上试了试锋,觉得勉强可用,就递给徒儿:“先将就着用吧,到了安庆再寻匠人定制。”
李晚庭点头,双手接过那支“嫁接毛笔”,趴在脚踏上,对着教材斟酌一番才沾取墨水练起运笔来。
期间不论是胡迁去喝水,还是姐姐们和两位堂姐路过,她都没有抬头东张西望。胡迁偶尔还能看到郑氏或张氏来为孩子送水,李晚庭抬头谢过,略润一润喉咙,就又俯下身去学起来了。
李家人不知道,读书习字所说的聚气凝神,指的并不是单纯地静坐学习不去玩耍嬉闹。
聚气说的气,和俗语的“人活一口气”有些接近,更形象的应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就是说,人在学习理论知识或者复杂工艺的时候,需要长时间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到所学之事上,切不可有旁的念头。这一要义许多人都没能理解,所以会有亲长时不时叮嘱诸如喝水、关窗、点灯之类。末了,还要在学子注意力重新回到书经中去时,来一句不要分心。如此倒行逆施,自然容易使孩童那股向学之气逐渐衰竭,乃至再看文章,便心烦意乱。
胡迁本有意提醒,切不可乱了孩子的“气”,见庭儿已能在外界干扰下不受影响,便放下心来不去多舌。
练着练着,小五的手也写得有些发酸,即便停下稍息再提笔,也还是有些控不住笔锋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要卷也得尊重自然规律,不可能一口气就练她个天昏地暗,否则不等别人怀疑她是妖邪,她自己都要担心自己还算不算碳基生物了。
此时她正练到最后一行捺,只要再缓缓,或许就能完成整整一张。
人学到上头了,都难免有点轻微强迫症。比如习题只剩百分之五了,哪怕再困也要做完再去睡——不管正确率怎么样,填满答案那一刻都会让人深感值得。而要是被迫停下来了,又会牵肠挂肚睡不好觉,好像没能将这张练习一气写完就是毕生遗憾。
她很纠结:硬撑着写完,也不是不行,但最后一行的质量就无法保证了。
11. 轰动黎安
关键时刻,识字的、不识字的都聚过来了,除了正经的夫子胡迁担心以外,人人都希望她能写完。这种观众心理其实无须共情,只不过大家都希望天降祥云,所有故事便能奇迹般有个圆满结局而已。
可凝神,凝的是精神。学子如果只求量不求质,一味沉浸在又完成多少任务的自我感动中,于求知毫无益处。运动员不顾伤病上场,能有好成绩吗?一旦伤情恶化,更会断送将来赛途。
学习只有更甚之理。今日她勉强写完这页纸,明日她就可能钻牛角尖,生啃一页全然不能理解的经。这不是勤奋,这是对学习缺乏敬畏,对己身所限毫无自知。长此以往,必然无法将所学融会贯通,成了空会掉书袋的酸腐之辈。
这样的人往往还自以为博学,动辄搬出天道酬勤来,实则全无半分意义,不过是先贤的应声虫罢了。
到头来,浑身都是薛定谔的实力。你同他论成绩,他说他好努力,总之最终不是怨上天不公就是怪他人嫉贤妒能。再自我洗脑彻底一点的,直接叹生不逢时。众人皆醉他独醒,知音难觅伯乐难寻,总之他或名落孙山,或不得重用,皆因你等有眼无珠。
李晚庭的手悬在纸上许久,一滴墨落下来。
她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在这样差的状态下继续。如果换作以前,作业嘛,不检查就不写,能抄便抄。老师都未必个个愿意花功夫细看,何必为难自己呢?
或许真的像励志电影说的那样,你想成为什么,就先要扮演什么。时间久了,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胆小鬼装成大英雄,装多了,真的变得勇敢起来。她当了半年多小神童,已经不记得当初那种得过且过的心态。又或许是,她本就可以成为一个天才。
谁小时候,没有做过北大清华的梦呢?只是后来,没有成功找到书山之径,却成功为自己放弃找了太多借口。
她这次想试一试,这个关于天赋与本性的弥天大谎,能骗多久是多久,赌一赌能不能圆到最后,把自己也哄进去了。
“就差一点了,”李采叫道,“小五你可以的!”
胡迁摇摇头:“不必写了。”
“你就再给她一点时间呗,”有德也不忍心,“五娘,咱们歇会啊,歇会就有力气了。”
李蛛恳切争取:“我们小五喜欢写字的。”
如果是我,一定会写完再去吃饭,李跳想。
“庭儿?”胡迁看着她,轻声鼓励道:“你如何想?”
李晚庭深吸了口气,将笔慢慢放了回去。众人都大急,真就这么不写了?
“晚庭要学的是运笔,”她起身,揉揉小手,看着胡迁郑重答道,“既然无力控制,怎么敢说自己练了。师母放心,徒儿一定会认真完成全部的课业,绝对不会勉强敷衍。”
胡迁十分满意这个答案,反而没有夸赞出口,表情更加肃然了。
她已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这心性比早慧更加惊人的徒儿,于是伸手把小五从脚踏上扶起来,拍了拍那稚嫩的肩膀:“为师亦会从严要求。好了,去吃饭吧。”
郑氏已把小五那份放在微热的水中温了许久,听见先生发话,急忙拿出来摆好。李晚庭对师母应声点头,如往常那样平静地坐下开始喝奶舀糊糊,好像全然没有受到方才的挫折影响。
席间众人见她丝毫不沮丧,也都从方才的事中回过神来。虽然她们的情绪都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但还是以为应该写完,这会儿都在心里别扭着。可小五才一岁,她能有什么错呢?说不定,还是听到了先生说“不必”二字才放弃的。
李蛛老大不痛快,食不知味,没夹几筷子就忍不住道:“咳,小五她师母啊。你看,我们小五的字你是知道的,比她有德姐写得都好。那这个练笔……是不是不用那么着急?孩子说不定已经会了,就是没那力气写出来给大家看。过两年、不,肯定都不用两年,再有个几个月她应该就成了。”
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暗自责怪对方被听出来,语速时快时慢,声音也忽大忽小,越说越没底气,越说越不自信。以至于胡迁才刚发出几个赞同的鼻音,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画起了饼,好像下一刻小五就能做好随时变态发育的准备。
胡迁本来在脑中梳理教学大纲,并没注意到李家人的心思,听李蛛这么说,反而笑道:“有德是不如庭儿,否则十一年前在东都,我便收她为徒了。课业之事,庭儿做得很好,诸位不必过于忧心。”
有德吃着饭被连踩两脚,愤愤不平,狠嚼嘴里的油渣炒冬笋出气。
谁要做你这黑心肝的徒女了,求我我还不肯。
不料那粒油渣是漏网之鱼,没炸透。它偏开后槽牙的切合,毫发无损,反而害她把自己咬肌给嚼伤了。胡有德痛得倒吸一口气,顿时把全部目光都引来,连李跳也盯着她看。“没事,”她讪笑着摆手道,“就是想着小五刚才那几笔,太妙了!要是真抖着手添上后面一行,反而看着可惜,还好没急着填,这底下要是一乱,看着整页都不对了。”这个解释勉强能让其余人好受些,也就不再揪着心吃饭。
她也觉得要怪便怪胡迁,布置那么多,明摆着刁难小孩子。一开始一行行分开布置不就好了吗?练到这么点大的娃娃手酸,有劲是吧?
男人们,尤其张氏,听到她夸小五也与有荣焉。家里虽然女娃很多,但有个会读书的娃娃就是有底气,那是可以凭一个小五横行交际圈的。嘴我家女人憨厚老实没拼劲?我家女儿会读书。
姑夫们也从中得利。酸我们竹编生意误农时朝不保夕?我们小五会读书。
得到当事人肯定过后,李家又多了一条小五超话的专用彩虹屁——练字一月赛八年。
饭后,李家人都要忙搬迁的事:女人们出面找县上或周边乡里出得起价的人家,谈田地家畜甚至老宅转让云云。男人们也没法闲着,得把家里的物什存粮拿出来盘点一番。
舍不得老宅旧院是人之常情。农耕文明往往安土重迁,道理在于不识字的百姓靠经验种田,数代下来口口相传,能总结出的技术都只针对此间水土,换个地儿就要‘水土不服’。人们没有办法透过表象看本质,只能朴素地归纳为‘故土难离’。
如果有条件常回来当然最好,但先生说了,光潞山与黎安就隔了三百余里。回个乡还花上俩月,哪个农人经得住?人有德算得不错,以后小五读出头,老的要接去享福,姑姑做手艺买卖在城里才赚得多,总不能亲娘和那些没长大的留下吧。
于是左右看看,都得走,宅子多年不住人也没什么意义。要是不差钱可以留个念想,如今是能多一分带走是一分,恨不得草皮也刮过,万一路上就差那么一个铜板吃茶呢。
黎安县自建成以来,就没有离开的人家。底层的固化和顶层相反,百姓们要么受灾饿死,绝了户直接从这一阶层消失,而世家大族则很难家道中落到哪去,只能是更进一步。县民们听说李家动静,有些老一辈还听祖母们讲过黎安立县由来,都很啧嘴这哪是拜师,更像是认祖归宗了。
这话不无道理,因为姜州各县县民多半是从潞山那里迁出来的,可不就是回到了祖地么?不过这样的追溯叫王夫子驳斥了:“要论祖地非旭城莫属,尔等不识国史,莫要妄言。”
确实,最初定居黎安的,是几支从南都迁行队伍中分出去的小户。
九世弈皇时期,人均耕地初显不足,明德宫献计迁民向南,谏词曰:“猞,居高寒而猎广,性猛喜独。吾族聚百部以成疆域,为集力教化,已九代之功。今旭民稠于田亩畜牧,家宅密于鸟兽鱼虫,长此恐黎民难足饱食之粟,是衰凋之兆也。”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灿烂古文明都会出现的“城市蔓延”现象。她们认为,只要参考猞猁的习性,把人迁出去,拓宽疆域,就可以解决人口密度带来的此类问题。而明德宫掌学之所以拿猞猁立论,还要追溯到早期猞族的图腾崇拜对初相苏晏的影响,这里再追究起来就话长了。总之明德宫成立时期,大弈将猞猁作为国兽,至今院口的猞猁铜像还被学子们当做一处圣地,猞猁地位可见一斑。
听完此计,九世深以为然,命掌学献重山密水图,分批从王都旭城迁出大批民众往南定居。
后来九世皇早早传位,亲身前往南方观测水土,不过这时候迁民方向已经很广了。若非九代主持封府,将重点放在了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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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这拨人只能改往西去。南下路上,九世亲率民众路过堪好的几处定居地。到姜州时,已经离京很远了,许多民众都不肯再走。
如果不是胡氏出面说服母族,分出一部留在潞山,连剩下的几十家也要在前面就留下来。若真那么发展,恐怕弈国要很久才能发现这能让稻米一年多熟的宝地。
十七世时期,姜州潞山府胡家那一代家主叫做胡德。她对明德宫所出之言奉为圭臬,自己更取了表字向明。胡德掌家时,对科举极其痴迷,边做生意边考试。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书却读不出来,屡试不第。做家长的常常会将自己的意愿加在子女身上,胡向明到了学不动的年纪,就只好专心操持家业,让儿孙继续考学。与此同时,她通过分号的扩张和对其他行业的影响,暗暗迁民,让姜州变成了五都十二州中一朵小府小县星落遍布的奇葩。
她去世之后,胡家世代秉承此中兴之主的三条遗训:能考就考,考不过就去赚钱,钱赚过来要勤开分号、迁民立县。
像黎安县这样,明明粮食吃得饱,人却这么少的小县,在整个姜州足有近两百个。黎安立县满打满算不到两百年,就有近千人,可以想象,最初发配了多少人——简直可用“举目无亲”来形容。毕竟为了防止近亲繁殖,还要按成年妇夫打散队伍,拆了无数姐妹。骨肉分离,那怨气可想而知,自然要世代相传念叨给儿孙们听,还要加上一句:叫我们出来,求我们也不回去,看你们没人种地了会不会饿死!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从潞山来黎安接人,结果是去读书的,还要全家一起带走上路。老人们对读书人的敬畏一下子被酸意压过,纷纷呸道:“你就是认到皇上家里也行,反正拿张画满字的纸唬我们,谁还能拆穿不成。”
反正就你识字你清高,你们读书的都了不起,潞山人都不吃大米,改吃纸喝墨汁了是吧?
王夫子被骂得一头雾水:“刁民岂敢如此非议圣上!《太彦》云……”
她隔壁的林氏抢话道:“别云了,跟谁听得懂似的。”
他这一发话,书袋就掉不动了。王夫子摇摇头,闭上了嘴,一副和你们说不清楚的样子走到边上。直等林氏打完一圈招呼要回家去,她才再次挪步,跟在了男人身后。
自五年前,王秀才家老头子去后,她又没什么自理能力只知道读书,林氏就开始照顾她了。地方小,偶尔会有剩男,林氏就是如此。李家枝繁叶茂,几乎都有些血缘关系,这个林氏细论起来,勉强能算李小五的外爷爷。
这也就是说,他本应该和张氏同姓,可惜他运气不好,克母。
他生下来时难产,亲娘喂了四个月奶就去了。奶奶和姑姑都不想养这晦气小子,就叫他爹与他一起离了张家,只能跟着外奶奶姓林。他爹一个男人家,没有田地傍身,只能采野果挖野菜把他养大。没吃够母乳的男孩子有些先天不足,面色常年青黄暗沉,活像个带皮的小骷髅,村里的姑娘都不喜欢他。这副难民样,一直到他十五六岁开始抽条才有所改善,但已经晚了。知名丑男的印象太深刻,大家又相信毒父生毒子,万一同他生孩子也会把自己害得丧命呢?
儿子嫁不出去,最急的是老父亲。辗转多少人家都说不成亲,最终知道这个传言,他爹气得病倒在床。他照顾了八年,却只是越病越重,心病还需心药医呀!老父闭眼前还在嘱咐儿子:要贤惠,总能有女人怜惜的。
父亲死了,林氏反而叛逆起来。其实他早瞧上了,可又有什么用,王夫子是家中独女,怎么会娶他?那时的他不会想到,熬了这许多年,竟然真的把年少时那人等到了。
两人没有成婚,但家务都是他在主理。五年来日夜操劳,王夫子越来越依赖他,他气性也越来越大——实在一把年纪,撒不出娇了。
他走在前面,想着她爱吃鱼,提起草绳转头问:“姓王的,干煎还是炖汤?”
“鱼汤鲜美稠白,干煎能压腥,虽《药经》有言……”
这书呆子,炖汤就炖汤,还要搬圣人的话劝自己。林氏转过头,偷偷笑了,回过脸来又是不耐烦的神色,眼睛却像第一次听见少女晨读那样亮:“好了,炖汤呗。”
12. 捉脚半仙
要卖产业,优先考虑的当然是亲眷。李蝶吃的是公粮,黄阿文没什么钱,两位都来给李蛛做起了免费中介。李蝶在县衙找买家的时候,杜县姥当日在场,便动了意:她自己住在县衙,就想让她住在县外的女儿杜完能搬个近点的宅子,好方便见面。
李蛛到时是午饭过后,她敲了敲门,院子还关着。杜橫已知会过家中此事,杜完出来给李蛛开门,进堂屋前就小声提示:“杜连也在。”
李蛛听了就有些不敢进去。来时明明听说亲家带儿媳去看孕相,怎么跑这来了?
原来,小李氏前些日子在县里与人闲话,听说家中要搬,正在卖房卖地。他回去就同娘子商量买下,还同婆母劝说道:“我几位姐姐都能一举得女,母亲当年也是头胎就生的大姐,大姐如今更是五女盈门,不正说明老屋的风水极利女胎?您那日也见了,那小五娘如此聪慧,全不像凡胎。实话与自家人说,我可不曾听过有什么了不得的先祖。由此您可知,这是何等的风水宝地,竟能引来仙童入怀!若能收来住下,生上几个聪慧女娃,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杜连为人大方爽直,但也迷信得很,把女婿一通分析彻底听进去了,愁道:“可照那地段大小,我们家要置办下来可不容易。”
小李氏于是提议:“母亲向来疼我,李杜两家关系又好,能卖我们家怎么会选别个呢?不如娘去说,我们家半买半租,房子布置丝毫不动。将来她们回乡还能暂住,这样该是便宜许多。”
这个办法其实挺损:毕竟杜家是冲着子嗣去的,到时候真住满了儿孙,李家人回来难道要叠着睡?还不是只能认栽了事。婆母杜连不傻,自然想到这层,不由感叹男生外向。
她知道李杜两家之间的关系,其实落在两位县姥身上,当初是小李氏自己看上了女儿杜房,才能轮到她家结亲。堂姐杜橫自己也有女儿,又能从县衙领回粮食……若杜完要买房,自己将毫无竞争力。杜连想买房,从李家那处使劲是没用的,李蛛向来听姐姐李蝶的话。这事的转机,只能是从杜完这里下手。
打定了主意,杜连就常去找杜完念叨旧宅里的美好回忆,务必叫她舍不得搬走。
本来是按部就班这么一天天劝着,可这一日早上起来,杜连眼皮子就直跳。开始她还以为是女儿有孕了,便带上杜房和小李氏,准备去捉脚仙那里看看孕相。捉脚仙一般由老年女性担任,据说她们可以通过女人走路的步态、足相、气味等看出许多事。这一门手艺非常之玄妙,传女不传男。
她们收费并不算多么高昂,杜连每个月要去隔壁找个三五次,已经是常客。有时候还没等进门,已经被瞧出是小事一桩,更是连个鸡蛋也不费,就能得一些指点。
黎安县很小,县城外住着不少人家,但还称不上村落。非要说的话,最多是郊区。杜家当初就是挨着捉脚仙花婗修的房子,出门几步路的功夫。正因来得勤,所以这回杜连难得提了满满一筐蛋,便显得非同寻常。她刚准备在门口静等,花老仙人发话了:“这是替你捉的,还是替你孙女?”
杜连以为女儿真的怀上了,转头去看杜房。杜房对脱鞋让老妇人看脚这事,很是排斥,从没主动来过。这回也是母亲极力主张,她才勉强跟着来,小声推拒:“娘,上月才来过月事,不会有的。”
花婗的耳力极好。虽已有六十高龄,但门外的话也能听得清楚,高声道:“你进来就是,事还落不到别人脚上。”
杜连听了这话便惊,想到另一桩难办的事来,径直提着鸡蛋进来:“仙人教我!”
花婗制止她脱鞋,指点她把鸡蛋放在墙角,慢条斯理地说:“都说步伐匆匆,行事松松,脚声连连,丰收年年。你先在门口踩了个遍,又冲进来求教,这事按你先前算法,恐怕成不了。”
杜房在门外听见说成不了,觉得果不出所料,讲了又仿佛没讲。李茯却为了那筐鸡蛋着急上火,不办事,那得收回来啊!
“那这事您看?”杜连不放弃,老仙人一定有办法:“只要不伤了和气,要我去求、去让都能照办!”她也不含糊,那房子值得花代价拿下。
听她这么说,花婗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老杜家多半是有了什么好处,亲人之间相争,杜连这一支确实有劣势。顾着感情,不好耍些下乘手段,于是她沉吟道:“难也不难。成与不成,只是一步之差。一条路谁能先走到头,看得不是谁离得近、谁步子大或步子急,而是谁放下的多、心思纯。你只需把别人放不下的放下了,你就比她走得轻快;你一心只想着那要去的地方,连天上的太阳都会等你。”
杜连把花老仙人的话琢磨了一通,若有所悟,谢过指点。到门口她对女儿女婿吩咐道:“你们先回家去。阿房你同你爹算算,看咱家还有多少值钱的,再与乡里读书的说说那潞山先生住过的宅子。阿茯收拾收拾,到你哥哥家去把当日同我说的与……他嫁的哪家?”
“娘,是杨家。”李茯疑惑道:“咱们这是让给哥哥做人情?”
“不,”杜连摇头道,“我们合买。杜家出大头,东厢我们必须占下来,看他们怎么说。”
李茯听了不太情愿,觉得以哥哥的性子多半是白跑一趟。但他被郑氏教得还算懂事,知道女人吩咐的事就是已定下了主意,再去说,就不贤惠了。
两个小辈纷纷按杜连的意思去办,一会儿工夫,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原地。杜连站了一会儿,最后看了一眼紧挨着花老仙人的家宅,扭头往县姥家去了。
也是她来的巧,才刚坐下起了个头,李蛛就来了。杜完早知两个都是为李家宅院来的,本来她住得好好地就没想过要去买人家的房子,巴不得人在路上就能谈好,省得麻烦,谁知前后脚到了。母亲说,李家知道杜连出不起多少,又怕来求,早早就躲着了,还要自己价格合适便答应。
但我又不想搬去县里,难道还买了再转出去?到时候杜连找的不就得是我了吗,难道我就不怕姑姑来求啊。
李蛛想趁机跑的,可黎安人没什么规矩,在自家人院里都是随意走动。杜连见有人来了,又不进屋,也没出什么声。她觉得奇怪,就自己出来帮着侄女迎客,正好撞见。她当即笑着走了近前,亲切道:“亲家,正说你们小五出息呢,你就来了。”
“哎,孩子还小,哪就论得着出不出息?她上头四个姐姐还没闯出个名堂。”李蛛谦虚道,坚决回避自家的明星娃话题。
这要是换了平日里,谁敢说自家如何如何,她必要吹嘘一番五娘,恨不得把风头赚尽,预支到将来高娶名门去。但现在对着杜连就十分敏感,难得学会了谦虚。
若非实在舍不得李家的风水,杜连早就顺着话往下闲扯,不叫人为难半分。此刻有求于人,只轻吐了口气,接着道:“哪有娃娃论年纪的,不都没长成嘛!县里谁家有妹妹的好福气,这话说了亏心。我们黎安哪,往上数个几辈,才出一个五娘呢。”
听话听音,杜连也看出李蛛本就没想过把房子论亲卖低,即便没有杜完,也轮不着自己。好在先问过了捉脚仙,已有准备,知道此事不是李茯说得那么轻巧。
李蛛见躲不过去,只好卖起了惨:“都是自家人,也不怕姐姐听了笑话。我们老李家在黎安还好,能得乡人们照顾,勉强过活。到了府城,这一大家子,还不知道怎么养呢!几个小的手艺也没学出来,下到田里又没力气——如今是只盼这点家底能多换些银钱,哪怕吃糠咽菜,能撑些日子就谢天谢地了。”
杜连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将心比心,自然能理解难处。她原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等到李蛛这话引子。谁知这么容易,于是拉过亲家的手就往自己这边带:“我也不瞒妹妹了,这事我还真能帮上忙。这几日我就琢磨着,黎安论子嗣,你家是谁也赶不上。这好些屋子,卖与哪个那都住不满,少说要吃亏折价。折多折少都遭损,还是多卖几家才值当。”
李蛛听得糊涂,一家都吃力了,还几家。再说就算找得到买主,谁愿意同外人住在一起,那多不方便。
杜完却觉得这样最好,反正只要不叫自己买了搬过去就行,助攻道:“还是姑姑办法好。”
见前任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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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下场为自己摇旗呐喊了,杜连也不管主场客场,边带两人进屋坐下,边添水润嗓:“你家东厢,我是诚心想要,全副家当都换得。还有你家大郎嫁的杨家,我也叫阿茯去问了,多半能成。儿子们能住回母亲屋边,往后离得再远,也有个念想了。”
李蛛想到大儿子李萍在杨家过得艰难,叹了口气,觉得成不了,但也没打断她。
“你家后头那几间虽然盖得潦草些,到底有潞山先生住过。周家为了沾沾文气,不也得下本钱?前年她周成才不是说,自己就差那么一口气吗?花老仙人还说,得找个大才给压压跟脚,这步子才能踩实了。他们家去不了潞山,可不指着小五的师母给条明路?”
这话不假,周成才和王年的“文人相轻”戏码演了两届科举,黎安没有人不清楚的。王年老了,没有女儿傍身,嫁出去的儿子是泼出去的水,往自己田里引可不行。周成才有母父姐妹帮衬着还好些,应是能给不少。
杜连看李蛛听得连连点头,知道已经成了大半。她觉得自己真是“久病成良医”,跟着捉脚仙走了大半辈子,悟出个“半仙”的水平。她很有成就感地补充道:“人踩多了,就有路,路走多了,脚也就惯了。”
“山民有山民的脚,船民有船民的脚。我们黎安人的脚到府城、潞山,肯定不认路,只有换了鞋,免得磨脚。可人家又不来黎安走路,要你们的鞋有什么用,只能扯破了当片碎布。亲家妹子你要肯听,就别光盯着银钱,粮和布才是底气!”
她一通“路脚鞋”理论拿去当个杜老仙人,恐怕能跟花婗抢生意,听惯了玄话的信众肯定卖面子。但李蛛似懂非懂,直觉得头昏脑胀,不知所云。
记着杜连前头出主意的好,李蛛当场没有质疑,谢过了这点子。离开杜完家后,她一路上都在盯着自己的脚看,耳边好像还能听到支离破碎的“脚”“路”“布”几个字音在脑子里晃来晃去,差点没摔了。
游魂似的这么飘回了家,把晚辈都吓得不轻,还以为出去卖房子被人奚落了,老人承受不了打击。李工当下就表态道:“娘,我们姐妹三个都能干活,这房子大不了留着吃灰,不卖就是,有手有脚的饿不死,您可别急坏了身子。”
“不卖?值那么多,我看谁说不卖?”李蛛轻声自问自答:“房子要卖的。但这个路该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她抬抬脚,头一次觉得自己都活到五十一了,还是那个到哪都要姐姐扶着的小娃娃,一松手就得摔跟头,鞋都要爹爹帮着穿。
娘这是怎么了?李商求助地看看大姐李农,这可真是怪吓人的啊,别是发那六亲不认的痴症了吧?
李农在家陪郑氏盘了一天物资,眼睛都是花的,她哪知道这里头的事。痴症也没有开始就这么严重的,娘平时记性可好了,能有什么不对劲,最多叫人哄了。黎安上哪找个大头出高价买自家房子,还值不少?这是受骗了。
女儿不好反教母亲做事,她们自己没法劝,只能寄希望于家里最聪明的外援。胡迁见三姐妹求助于己自然愿意帮忙,主动问道:“虽不知何事如此为难,但一人计短,愿与共商。”
李蛛自然相信胡先生的能耐,喃喃问道:“卖了家当去潞山,不要银钱,换粮布才好上路?银钱不更方便,这路,还认鞋不认钱啊?”黎安都是小农小户以物易物,她本打算去府城要换作银子的。
胡迁本不通俗物,想不到这一处去,但她心思灵活,转过念来便问:“不知布匹在黎安,作价几何?”
这题赵氏会,他走到娘子身边,报了几种布在家中售卖的常价,李商转答道:“最贱的粗麻值七斗米,八稯的要十二斗。九稯本该十七,不好卖,有时买多些十六斗半也肯了。”
胡迁听了点点头:“有德,潞山价几何?”
天可怜见,府上什么时候有穿麻的,胡有德只好疯狂换算:“东都米价比潞山贵些,差得不多,几年来八稯麻都在十四五之间,换潞山大概是十三四斗一匹。”
难怪说要换粮布,李蛛心中杜连的形象一下拔高,这亲家结得值,东厢八折卖她!
13. 初至安庆
把米通通换成麻,再拿个亲家折扣,赚点差价?这倒也是个法子。
不过胡有德摇摇头,否决了众人刚动的念头:“生料这点价翻不出花头的。竹子值什么钱?天生地养。既然竹编可换粮,饭食自然也卖得上价。我是穷大的,吃那些精细点心十一年了,还是吃不惯,不比小五爷爷做得香。再说我家锦衣玉食的先生,平日里用饭也就你家碗口向下大概一指半的样子,这几天满碗也吃完了,可见这手艺上下都吃得开,在潞山办个酒楼不一定行,但饭庄肯定火。”
胡迁口头上损有德损得多了,没想到在这里遭了报应,被她拿调侃自己能吃来劝人开饭庄。偏偏庭儿一家都只顾着那生意事,自己也不好点破,只能埋头喝水缓解尴尬。
饭庄和酒楼不是一回事。酒楼卖酒,客人饮多了黄汤,不是打砸就是闹事。这就导致没点本钱酿不起酒,没后台又护不住楼,平头百姓自然够不着门槛。换家会钻营的,可能就厚着脸皮让胡迁为之作背书,从此靠胡府护着了。李家人要真如此,李小五岂能被收徒。
然而胡有德在贫穷上与李家人有共同语言,眼界上却没有。
她出生东都,受过饥,挨过打,都是在繁华之地做朱门外的冻死骨,不曾看过乡野炊烟外的野狗荒坟。黎安既不是风景名胜,又没有商品经济,饮食追求都要给饱餐让步。这种情况下,百姓的消费意识往往停留在追求性价比上:拿一个好吃的麦饼和五个难吃的麦饼出来,黎安人人都选后者。哪怕已经吃饱了麦饼,或白送,也会这样选,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他们不会觉得自己饱了就可以追求享受,只会想着——我拿回家自己切块回锅,炒得好吃些,不就是白赚了四个?
这样一来,黎安自然没有饭庄和宴席师傅的位置。穷人家儿郎没有怕抛头露面的说法,能赚钱就是能吃饱饭,比什么都强。郑氏不是不想赚,实在是没市场。
李家人没有如以往那样给出热烈反应,胡有德还有些奇怪。她不知道自己也和人有了交流障碍,还劝:“饭庄开远点,后头住人,花费不大的。”
郑氏听了很心动,扯扯娘子的胳膊让她代问:“饭庄……是做饭的田庄吗?”
怎么问起这个,他有些着急,早知道就让孙女帮忙打听,老婆子净问些没用的。
胡有德傻眼:“县上没有饭庄?这饭庄,就是大些的卖饭食的铺子。”
“你们潞山府的,自家男人不会做饭?”李商凑过来好奇道。
胡迁想想自己家几个同辈,还真是如此,见李商面上还带了几分同情,笑而不语。胡有德只好解释道:“除了富家公子,哪有不做饭的小郎。只是手艺有高低,钱多了,都爱吃些好的。家里的再合口,有时腻了,也想换换口味。饭庄要是能做得好,那可挣不少钱!比什么生意都差不了。”
李晚庭知道胡有德说的在理:要不是已经决心专注学业,她都想掺和一脚进去,毕竟,美食一条街可是穿越女事业的基础配置。
李家人听了都很吃惊,但也实在想象不到卖点饭菜能怎么个赚法。李蛛把这一条记在心里,准备到时看看收益。
这几日,家当都纷纷找到了买主,其余行李也都大幅度地精简下来。李宅被卖给了杜杨周三家,剩下的几间,县姥们做主用粗麻买断,把县里的独居老人迁进来。她们平日里可以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琐碎活支付房租,也可以和三家换些饭食。
整间宅院交割完毕,很多家当都留下折价,换来的物资再陆续拿去交易九稯布,足足换了有十四匹。按胡有德的说法,市价四两六,这种做法能让她们省出三百来文。这种麻布透气性好,工艺上也比粗麻耐穿上许多,潞山百姓多是穿这个。虽然李家人觉得八稯布更加经济实惠些,但毕竟是当钱币用,又不是自穿,也只能按她说的换了。
青壮往来黎安与安庆城之间,多是步行。李家除了李言和李晚庭都在七岁以上,因此都准备徒步入府。其中,三姐妹以及其夫婿都要负重,两位老人也会背些力所能及的琐碎细软。两个小的和先生共乘,由胡有德驾车。这个决定在胡有德看来很是正常,要知道当初她九岁时都快饿死了,也能走个十余里在城郊遇上坐马车的胡迁,但师徒二人就难免吃惊:她们都是八里地以上就要乘车的人,区别是一个坐马车,一个在现代打的。
古人都这么勇的吗?那可是近四十里地啊!李晚庭尤其觉得不可思议,她大概清楚一里到底多远,知道这样长的路程要走足足半天,那不得累坏了。
临行前夕,李晚庭忍不住在纸上列式计算起来:她是个宅女,拿地图导航时会有步行播报,一千米要走15分钟,有时心情好会从三四公里的地方走路回家。前两千米还好,后面就要18、19分钟才能走完整公里数,平均一公里当17分钟算,这还只是无负重的情况。有时候买菜回家,提着三五公斤走了一公里已经累得不行,刚进小区就开始三步一歇了。
按奶奶从黄家婆婆那里听来的说法,少则两个时辰,多则再有三刻也就走到了。托古装剧的福,时间她是清楚的,4个小时45分可能都比她的配速快,毕竟人家说这也不费什么力嘛。如果是自己身穿走这段,算上休息估计要6个小时,360分钟除以17就是21公里,相当于半程马拉松。李晚庭把笔慢慢放到一边,身体逐渐往侧边倾倒,很是绝望。她十分清楚,现在是因为年龄小逃过了,不代表这辈子都不用这么赶路。
她绝望地揉揉脸,暗自庆幸:好在有德姐说服奶奶趁早去潞山,师母还计划这三百余里要走半个月,想必是指车马自驾游形式。不然……真像之前说的,学到十四五去赶考,我可能第一天出门就想回家了。
说曹操曹操到,亲亲师母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作什么,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胡迁步伐轻缓有力,只是因为风度使然,本意并不是要吓唬小孩。但李晚庭为自己废柴退缩现场被抓到而心虚,惊了一跳,好在她骨头发育还不完善,并跳不起来:“师母!”
“嗯。这是在算什么?”怎么还能把自己算得愁眉苦脸,魂不守舍。
《力经》作为唯一考察算术天赋的典籍,也是科举三书六经之一,向来叫许多学子为之头秃不已。而胡迁最大的拉分项正在于此,可见她算学一道造诣之高,当然能通过前后数字关系看出乘除符号的意义。然而这些数据和近日全无关联,徒儿缘何想到算这个?
坏了,还得找个参照物编。李晚庭先从时间讲起:“抓周时听了三下葱声,发现刚好是祖母三步,数过祖母半个时辰走了约三千六百步,正好六十又六十,就定六十步为分。”
数学好的人听到规整的数字计算和新单位都很感兴趣,胡迁也是如此,她点头笑道:“所以17分?”
“是二里地要走的时间,”李晚庭接着扯,“一里要写个8又半,干脆算了2里。”
胡迁举一反三:“所以午时出发,以三个时辰计,就是21,即42里。谁同你说要走上如此之久?”
没有谁,是你不争气的徒儿。李晚庭心中默默流泪,别骂了别骂了,我知道自己废了。
她小小地挣扎了一句:“祖母说到时正好吃夜餐,徒儿以为三个时辰差不多。”
差点忘了李家人冬天有多好吃贪睡,胡迁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把徒儿扶正:“要练便须静心提气。你祖母身体康健,区区四十里路走不垮,实在忧心,半途为师下车换她便是。”
李晚庭顺着她的力道坐直,讷讷地继续练字,这回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次日全家浩浩荡荡出发,不知道自己又被孙女接连孝到三次的李蛛走到一半被胡迁叫住,看先生要换她上车也很纳闷:“平地走路有什么累的,还是您自己坐吧。”
胡迁见她额头仅有些微薄汗也知其所言不假,是真不觉得累,但答应了徒儿的事岂能失信,便换了个说辞:“车中颠簸,吾亦觉困闷,下来走走。庭儿姊妹无人看顾不妥,多有烦劳。”
李蛛当然不会拒绝带自家孙女,洒然一笑:“也行,那我就享回福,坐坐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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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散心不过几刻,谁知这一趟就是近二十里。中途好几次她都感觉不对,想下去换先生上来,但只要一开车帘就能看到,小五她师母走得十分悠然……人家喜欢徒步,自己也没理由不让,只好极其不自在地接着坐回去。
关键就在家里其他人也没坐过马车,都很羡慕,只是作为晚辈不能抢了母亲/祖母的位置。如果李蛛知道儿孙的想法,肯定要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一路下来,马车的滋味她是受够了。等终于能远远看到安庆府的碑石,李蛛一刻也不愿再多待,还没等胡有德放下脚踏就身手矫健地从车架上跳了下去,直看得李晚庭都怀疑奶奶其实是个武林高手,深藏不露的轻功一绝。
晚庭又何尝不想下车。冬日里的风刮骨刺寒,为了保暖整个车厢都封得扎扎实实,实到人憋得慌。可她打量了一眼那个距离就知道,离城门还有不远,这小短腿只能拖累队伍,还是乖乖待着别添乱了。
安庆城也是个小府,人口不过五六千,府学是典型的小班,把近两届的都放在一起才能勉强拿到建学补贴。平时人员流动几近于零,非年非节能有这么一大家子进城是个稀罕事,一到就引起了轰动。
看着也不像是来赶集出货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城门口坐着晒太阳的闲娘懒汉都不由猜测起来,其中一个穿着粗麻夹纸絮的半大小子观察尤为细致。他的腕口裤脚都拿绳子绑起,绳头紧紧穿过肩膀和后臀,分别在脑后、腰侧用木制的解衣锁扣固定。
这样的打扮意味着他专做跑腿活,人们见了就知道这是初入行当的胥郎,没赚到什么钱也没有主家养着。胥郎一般是年轻未婚男子,风里来雨里去,身上的绑带和解衣扣材质越好就是职业水平越高,但只有扣子带纹样才算混出头了——终于混进了贵人的眼,拿到编制了。
毕竟哪怕穿上了顶配,也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多数情况下,只能接接文活,比如带个口信,或者盯梢寻人。送财送物人家不放心,稳定送餐也难接到几回。这时候有个俗话,叫做‘东街油酥西街狗,甜嘴胥郎闻味儿走’说的就是他们为了单子,什么都肯说、哪里都肯去,遇到有大方的主子赏口肉,能比流浪狗还积极。
来庆就是如此。有母父谁干这样的活计谋生,可从抚恤堂出来才发现,潞山哪有用小郎做工的地方?唯一的法子,就是做胥郎。他也不矫情,找户疼儿子的人家,把自己身上发的九稯同他们换了这么身衣服就开始跑城。头两年还好,总能找到几个看小孩可怜的好心人,没活也硬编个理由给他买馒头吃。于是隔三差五,他就能靠帮人踩虫子、喂狗填饱肚子。
但这种喂饭活不多,有时也有恶意叫他去扔粪、捞尿池的脏活,他照做不误,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
做得多了,他会接到一些奇怪的单子,比如藏在路边帮人撒花瓣之类的气氛组行为。这都算了,最离谱的是一个雇他打自家女儿的婶子——那小娘子站起来比他足高一个头,被她母亲一脚踹得趴下,按着叫他打。他一面装模作样地打,一面冷汗直流,这单做完就离开了那片区,生怕哪天走在路上就被报复了。
听说读书人心肠软,钱应该好赚些,他就往姜州城和潞山府中间的拾遗书院走,果不其然遇到了千金娘子。那时才放完小长假,学子们都在温书,唯有胡覆收拾行李带着三个侍从往外走,看起来有不少心事,来庆就凑上前讨好地来了通套词:“书山有路我驱雾,学海无涯我作筏;先生要办差,小的来打杂。护卫固然好,身边不能少;仆童最贴心,跑城须白丁。夫子您不拘什么活,只要愿用咱都办。”
那时胡覆没听过这新鲜话,觉得有趣。把自己和侍从夸了个遍,还不忘强调自己的好处,就把他带上了。然而一路行来,到安庆也没想起叫他去做什么。来庆蹭吃蹭喝不安心,所以自告奋勇去替她守城门,等姑姑回来第一时间来报。
他眼见那一帮人中有个气质更胜主家的中年女子,就着意打量起五官来。越看越觉得像,扭身疾步奔宅子里回信去了。
14. 入住胡宅
既然只待上一冬,胡迁提议暂且住在安庆胡宅,李家人是没什么异议的。
她们人多,又走了近四十里,难掩疲色,都在边走边看府城和黎安有什么不同,自然是越走越慢。来庆一双细腿肌肉虬结,已经和田赛种子选手接近,舞得只见残影,早她们一刻钟到了院口,冲着温书的胡覆回报:“娘子,咱家大人到了。”
胡迁一走就是五六日,几乎像踩着点回来验收她布置的课业,胡覆当然以为没能收成徒,姑姑在外硬捱了几天风雪。她心疼极了,匆匆穿好鞋履,书童常耕已经把门打开,她径直问道:“姑姑可还好,有没有受寒?”
“大人在城门口的风姿与主家一般健朗,步态也风流。”来庆流利地拍起了马屁,竖起大拇指赞道:“虽走得快却丝毫不乱,可见一路无惊无险,只是想您。”
姑姑走路进的城?胡覆心生疑虑,追问道:“她老人家乘车行路,那马车呢?还有,她身边的仆从呢?”
一说起仆从,来庆就想到衣着气质和胡迁格格不入的那十来人,不由咋舌:“大人排场,实在是小的生平仅见:光伺候的小童就八个,还有些青壮娘子随行,身边都跟着管家郎。会武的年轻娘子驾车跟在最后,车辙印瞧着浅,应当是车上只放了些衣物吧。”
姑姑身边何时有过这许多人,在潞山时就她院里最为单薄,胡覆兀自不信。
胡常耕也觉得可疑,提醒道:“你能确定那是咱家大人?是了,你还没见过。那她身边可有一个会武的仆役?她个头比我高些,眉毛寡淡,眼珠子比多数人颜色浅些。”
胡迁不曾知道侄女有来庆通风报信,就叫有德拴好马车去通报。有德习过武,转瞬便至,只晚了胥郎几步。一进门她就听到对头这话,调笑着补充:“不仅比她高,还生得比她俊。这最要紧的怎么不提?”
院中人闻声,都纷纷去看她。胡常耕撇嘴,就这么个短寿样还俊,真不知哪来的脸。胡覆没理会书童间的斗嘴,只问她胡迁的近况:“姑姑回来了?”
有德正色答道:“刚回。先生正叫我来报,院里其余房都需收拾出来,您这边空置的也要两间。”
“耳房有康有市她们住着,哪有空房?”胡覆不解,姑姑这是救了受难的庶民?
“是原住的厢房,”有德没听见来庆将李家人当做了仆役,只道,“五娘的两个姑姑带着家小住您这头,毕竟不好委屈人去倒座房。”
胡家是姜州一等一的豪族,各地宅院都修得规整,格局自有尊卑。安庆的胡宅不像李家那样院门一开就是堂屋,后头再左右延伸去几排房,用房把后院围着方便种自留地。倒座房和耳房一样,一般是住下人的,当然不能拿去羞辱徒儿的长辈。
有德想着,一开始就说了去收徒,如今提到五娘家人自是成了,何须多言。可胡覆不曾将神童一说当真,更以为姑姑是为考教自己回来,当下听得一头雾水:“同行的究竟何人?”
“五娘一家。”胡有德说完见胡覆仍有惑色,心想难道真像先生说的,侄女不大聪明?怎么这就忘了,提醒道:“黎安小神童李家五娘,如今喊先生作师母。”
黎安神童?胡覆艰难地消化了这个大新闻,又道:“既然收徒,拉拔一家出那乡野就是,怎么带出这许多人?莫非乡民皆要来攀附,你也不劝诫姑姑!”
“回侄小姐的话,李家枝繁叶茂,连同五娘,上下十八口人,都随之来府,并无旁姓。”
十八?还不包括嫁出去的儿子?这一家女人也太能生了。不光是胡覆,书童胡常耕和两个侍卫有康有市也觉得惊奇,她们都是家生子,这辈子活动范围就在胡府和主人胡覆的交际圈打转,很少听说这样子嗣众多之家。
这里需插个闲话:要知道,弈国虽没有什么人打胎,但高门贵户也有自己的法子。能叫女人纾解人欲,又无孕产之忧的手段不胜枚举,娶回来的若不精此道,向外找乐子便是。很多贫家生了却养不起,则会送到抚恤堂去。更多的是女人们忙于生计无心行房,怀胎机会少,生了儿子,养到十二三也就嫁人了。
家里人这么多,不仅说明这家并不缺粮,且生的多是女儿。
既然都是自家人,住便住了,胡覆也不再多想,点头应下了。
等胡迁与李家一行人到了胡宅,久未住人的几间房都已经洒扫完毕。因为平日也要日常清洁的,只须再擦过一遍,并不费什么工夫。李工看了就感叹:“娘,府城的宅院真是不同,看着就有那贵气扑面而来。”
李蛛也笑呵呵地:“咱家先生是举人,那当然,你看路上那些院子哪有这气派。我看这不是贵气,是文气。”得,奶奶的口音是彻底叫有德姐带跑了。
自从家里那间小房让胡迁住过,价格起飞,她就觉得文气才是世界上最贵的东西。难怪都说读书高读书高,合在屋宅里都没人要的几个单间,能被卖出二匹半九稯来……高,实在是高啊!
进了城就不能驱车了,李晚庭破天荒享受了一把婴儿待遇,被张氏一路抱着过来。安庆人穿得和她们家差不多,李蛛等人融入其中,没招来什么目光。倒是那些胡宅的仆役以为她还小,感觉不到,暗地不住打量。她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年纪尴尬,但还是难以摆脱那种被另一个成年人抱着的羞耻感,便小声说:“爹,您一路也累了,小五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张氏少有抱五娘的机会,很舍不得她:“爹不累,我们小五轻飘飘的,还得多吃些呢。”
李农也说:“还没安置好,后头还要忙,一会儿你爹去收拾,娘亲抱你。”
李晚庭一听还要再被娘抱一回,也不挣扎了。她侧过脸告诉自己,没看到就是没有,鸵鸟一样埋在张氏怀里逃避。
来庆如今算是半个胡宅仆从,蹭了胡覆一路吃喝,但扣子还没打上胡府印记,属于临时工。当胥郎的都要有些厚脸皮,见不同人要不打磕绊地背套词不说,还得随机应变——只要胡覆没赶他走,他就把人当主子看。
胥郎的第二样职业要求,就是会看人。如果干了几年还分不清,谁是缺米少粮,谁又是微服私访,那注定是出不了头的。来庆既然能及时攀上胡覆,他这两样的水平当然不差。他得知这帮看起来还没常耕三人显贵的乡民里头,将出个能得势的主子,就着意观察起那些女童,看看哪个是有幸被主家大人收徒的小神童。
李拦和李推都是普娃,一看就知道是满街跑的那种,有时乖有时熊,纯粹看心情。普娃的特点是注意力短,行事缺乏逻辑。李拦跑去帮着父亲黄氏搬行李,李推见了就学着也要帮赵氏,两人一开始还知道说比赛谁先搬到地方,结果才搬了一趟,李拦就去看院子里种的花,忘记了两人的赌约。李推正往赵氏那边走呢,看到堂妹在玩,好奇地凑过去,很快也忘了搬运大赛这回事。
李言能说会道,和李采正在比划着自己上街看到的好东西。她词汇量不足,说没多久就要重复,对于三四岁小娃娃来说已经算是能言善辩了。如果不是见过主家胡覆的几个后辈,他肯定会以为这是大人看中的好苗子。但自己侄孙珠玉在前,谁会舍近求远?因此也不可能是她。
李采的口才当然更好,不过也闹腾地很,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来庆偷偷听到书童和护卫闲话,主家这位大人了不得啊,竟中了两次举子头名。虽然来庆搞不懂为什么要考两次,但也顺便吃到了学神的瓜:世界上居然有打小就爱看书不爱玩的人,她不考第一谁考第一?
能让这样的神仙下凡收徒,总不能是天天带着玩被看中的吧。来庆摇摇头,又排除一个。
再看两个大的:李飞和李跳看着都是老实孩子,不过他见了不少这样的,和李晚庭不同,来庆一眼就知道心性差了不少。李跳不太说话,眼神却透出不少心思,被姐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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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帮忙,她事情是做了,但仔细观察就清楚她并不情愿。
李飞是个很有担当的孩子,干活勤快话不多,小心思也少。这个年岁的女娃已经开始长力气和个头了,她帮着大人们搬完为数不多的家什,又去照看那些被一并收起来的字帖。眼里有活的人,到哪都能得到重用,又体贴,再过个几年相亲市场上必然抢手,小郎们都想嫁。
这两个也不像,来庆叹了口气。李跳是有点心思,但格局不大。李飞有点生活智慧在身上,可人家要的是读书的材料,她这最多是个当掌柜的好材料。
之所以来庆会从小的开始看,就是听到五娘两个字,想这主子在家当排行第五。小的不像,那就可能是大的名字里带了个“五”谐音。看来看去都不可能,最后他把目光定在了那埋头大睡的婴儿身上。聪不聪明,靠看睡姿肯定不行,但这个也未免太小了吧?
胡覆很少带孩子,生下独女智儿后,更是一心扑在学业上,一年到头也没见女儿几回。胡智住在潞山府,她自己待在书院,早习惯了四周静逸。李家这些孩子一来,吵得她看不下去书经,胡覆起身踱步,烦躁地想:再忍忍,能得姑姑指点的机会不多。
以她的涵养,当然不至于出去呵斥客人,更何况都是些姑姑亲徒儿的姊妹兄弟。惹不起,躲得起,她看不下书,只好拿出账簿,用简单的加减合计来麻痹自己。
不多时,李家人都归置好了行李,也靠郑氏出门前做好的麦饼充了晚饭。都准备歇下了,胡迁与胡覆姑侄二人才得以叙话。
李晚庭马车上晃了一路,断断续续地睡到安庆府,又在爹爹怀里趴了一会儿,现下完全睡不着了。她入夜练完一张字还很精神,被胡迁捉到,不让她继续毒害自己眼睛,一并带去听课。
胡覆毫不怀疑姑姑的眼光,只是再聪明也年纪尚幼,能听得懂吗?很快她也顾不上小五是否能懂了,因为胡迁并没忘记自己布置的内容,更是毫不含糊,上来就考。
“《药经》金玉篇。”
胡覆原本是把要温的书给背个差不离了。可今天信息量实在太大,刚刚又算了一个时辰账,头昏脑胀地,背定义全靠肌肉记忆:“曰石有金玉之分,金者易形,玉者焕彩……”
这里的金,指的是金属矿,玉,指的是玉石矿。金玉篇区分金属与非金属,将矿石按照材质特性进行了讲解,并且有多处举例。学术定义有时候会和生活中的经验总结产生违背,毕竟生活中观察到的比较表面,不具备里头各色实验条件,常常会得出各种各样的结论。这类结论,往往都会在奇特现象上,加诸偏方式理解。因其局限性,人们在实践的时候失误连连,但大多都能用迷信思想再圆回来。
要背这类书,绝不能靠死记硬背。像文学作品熟读成诵,能顺下来的,那也是语感好,理解了情境。须知汉字里有多少同音异形字,如果光靠记音节,大脑的内存不够,特别容易死机。
胡迁听完整段,纠出了三四个错误,然后道:“虽《力经》、《药经》与《诗经》常因名而并称三经,然若要融会贯通,所思大有不同。《力》之基乃是算学一道,算不精,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药》源于体察自然衍化,最忌眼界偏狭,为窠臼樊篱所误;《诗》烂漫古拙,韵如长歌,故年岁愈长而愈晓真味。”
李晚庭受到语言水平的限制,很多字眼并不能和汉字对上,所以确实没能完全捕捉到胡覆背诵的定义和胡迁所总结的三经差异。但力和精算、药和自然以及诗和烂漫三个关键词并不难联系上,她隐隐有种猜想:《力经》是物理,《药经》是生物,不对,金属和玉石,那就还有化学。
救命,这女尊国怎么这样,真就连穿越了都是数理化的天下?
她无助的眼神和胡覆对到了一起,两人都有一种莫名心意相通的感觉。
姐妹,你的苦,我懂,我真的懂啊!
15. 生身百要
在胡宅住下后,李家人的生活变得安逸起来,甚至有一种提前退休的感觉。
原本每天早上三连襟都要起来打扫整个宅院的,前两日他们按照惯例去拿工具,出房门却只能与仆众面面相觑,都很不适应。
这小五还没当上官呢,自己就先享上福了?
郑氏还好些,他家里人吃惯了自己做的菜,所以和厨房打了招呼,两不相干,各自准备。于是女婿们也纷纷跟来给他打下手,想着将来开饭庄好分担一二。
李家的女人们在这个季节起得晚,时间充裕。郑氏昨晚没备,正好这会儿同厨夫要了点老面来做馒头。
张氏嫁来的时候已十五岁,家里留了一年。他打听到李农喜欢吃面条,颇练了一番,每天早上都要为娘子做一碗。赵氏一直都负责摘菜洗菜,如今果蔬都从市面上绝迹了,打扫有专人,他就闲下来了。他反思自己会的太少,主动要学,跟着郑氏的动作,时不时接过面盆演练两把。
黄氏见连襟几个都找到活了,自己还没着落,也很着急。他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想起还有几个小的。男训要从小抓,才能如呼吸般自然,他就赶紧去把李果、李草、李叶三个挖了起来。
他不是死脑筋,懂得结合实际及李家将来的计划因材施教:最大的李果九岁了,学个四五年就要嫁人,所以这时候对他一定要足够严格。有些男孩子在家不学做活,嫁到娘子家就使性子,哪有女人愿意养个白吃白喝的绣花枕头?结个亲都得结出仇来。他琢磨着,以后李果多半会嫁给潞山人,所以带着他找到在后院练拳的胡有德,低着头讨教:“胡娘子,您这会儿方便吗?”
有德用脖子上搭着的汗巾拭去薄汗:“不忙,什么事?”
“好,好。是这样,”黄氏拉过大儿子,“我家阿果也到受训的年纪了。这往后都在潞山,不知道嫁娶有些什么说法,怕教得不成,您给说说?”
胡有德自己还没娶亲呢,哪知道里头有些什么门道。不过她见多了各色九流,就边猜边斟酌地道:“潞山我待了八年,见的还是咱先生家里那些最多,就从这里讲起吧。”
“您说,您说。”黄氏哪知道自己家跟胡家具体的差距,还当小五师母是起家关键,并没觉出什么不对。
胡有德拉过练功用的石墩,足重两百斤的圆柱形石墩两侧有提环,她坐上去松松臂膀,接着说:“胡府除三公子外,其余几位十一二岁就得定亲。他们两岁开始受训,我听请来的丈师说,年幼时先要学规矩,不然长成后就会乱了脾性。初时几个月总能听见哭,很快就没有了。这样学到七岁,远远见到背影都觉得乖巧好看。至于学了什么,这后院我去得少,具体就不太清楚。”
黄氏听说人家受训早了这么多年,一种自家孩子被同龄人远远抛下的恐慌油然而生。他还以为自己能想到提前教子给娘子分忧已经很贤内助了呢,谁知道潞山男人那么卷,不由得攥紧了李果的手。
李果是个要强的孩子,平时吃痛最多叫一声,不会动辄哭闹。他一向把自己当做县里同辈中最懂事的,听说潞山小郎两岁多已经能做到,很是吃惊。小果不愿落人之后,把那声痛叫也给憋了回去,力争进步之星。
胡有德因还在思忖,并没注意到父子俩的动作,往下回忆道:“往来的人家也差不多这样。不过听说燕府……哦,就是姜州城知州家。她们家就没请丈师,是自家训的。后头发家的几户都这样,丈师不来么,自己照着标准训也应该不差吧。”
黄李父子二人听说胡府还跟知州接轨,彻底凉了竞争欲,只眼巴巴地等她说些自己够得上的人家。
“嗯,小户许多都爱嫁到我们府的管事娘子家去,”胡有德就近取材,“就昨天院子里站着那俩门神吧,家生子——就是从祖上开始为府里做事的——可吃香了。她们的新婚夫婿都留在府上,借着结亲能谋个好差事。一个管着侄小姐后院的下仆,另一个没那么本事,做点缝补活。”
都是要早起练武的,谁还没她胡有德勤快不成?两位当事人本不愿理会男人家这点破事,谁知好端端地,话头到了自己身上,都对胡有德怒目而视。自己不娶亲,排遣别人家裙带关系走后门算什么,就不信她未来夫婿不在府里做活。有康最生气,因为她觉得自家二郎挺好的:“胡有德,你是真缺什么起什么啊!缝补怎么了,正经织布都是娘子们才能做的活,他都挨着边了,怎么叫没本事?”
有德敷衍地告饶道:“是是是,我想岔了,姐几个接着练,接着练啊。”
黄氏看那年轻娘子把石墩重重一放,心惊肉跳,拉着儿子往胡有德身边退了几步。
“说到哪了,哦,管事娘子,”胡有德满不在乎地继续,“她们家的夫婿嘛,嫁来的时候十四五吧,也有大些的十六七。不管多大岁数,反正看着已经教得差不多,就没怎么听过开口。”
这时胡迁胡覆也都快起来晨练了,胡常耕作为书童,当然要先一步准备梳洗用具。她听这对头是这也不知,那也不清楚地,嗤笑道:“看你,不懂了吧?那叫噤声。”
“什么我就不懂,你不也没娶夫?”还噤声呢,天底下就没人比我更懂噤声。
常耕手脚麻利地把一应物什放上托盘,又用竹纸盖好,免得说话时不慎吐沫飞入,才炫耀似的说道:“我定亲了,这趟回去就迎我夫过门。男子十岁后就会有噤声期,足要三五年。我家小姐说《生身百要》曰过,‘沼气下行’……”后面的她不记得了,含混过去,总结道,“反正这时候可以定亲了,但是声音难听,不该吓到娘子。这是天训,上苍教他们少说话,多做事,知道不?”
黄氏听了,连连点头暗叹,举子府上竟连书童也这么博学。他回忆起自己少年时期,那突然变得难听的嗓音叫他十分难堪,仿佛一夜之间童年就已结束,羞得好些天不肯开口。
李果正好九岁多,闻说自己不久后就会有这一遭,害怕极了。他想要父亲的安慰,但一抬头就看到黄氏心有戚戚的样子,顿时手脚冰凉。
胡有德不服,举出反例:“也有那不受天训的吧。先前我家先生看《药经附录》就有记载,说南都开化前,迁民中有个始终声脆嗓甜的,人唤鹂郎。难道这是老天让他少做事、多说话?”
她们顾着争执,没注意到已经跑题。黄氏李果两父子见女人们吵得面红耳赤,十分害怕,偷偷溜去了厨房。胡覆和姑姑才醒,听到院中一个搬出“我家小姐”,另一个就不甘示弱地“我家先生”呛回去,都有些无奈。
胡覆得了姑姑眼色,作为晚辈,率先开口管教:“常耕,自来安庆,你就愈发惫懒。回府成了亲,书院的差就不打算办了?”
书童可是典型“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活,平时住在耳房不用早起去院子里候着不说,每天就只是准备梳洗、端茶倒水和磨墨,全不费力。月钱虽比不上管家娘子,但跟着主家学,既能得长进,又有出路。因她们自小跟着,论亲厚,再无人能及。主家要得了好,书童们都是头一个沾光的。
听见小姐动怒,胡常耕马上消停了:“小的知错了。”她把托盘上的竹纸掀开,端来屋内几上,先让胡覆净过手,再用烫过的齿木沾取牙粉递上。
“怎么膏剂用完了?”胡覆皱眉,粉剂她一直用不惯。
“牙膏前些时候就快空了,昨日同您报过。安庆府也没有好的牙粉,这是先前寻医娘,拿方子现做的。”
这时候牙膏才是多数人用不惯的新事物,不是断货、就是停产。听说牙粉已经尽力做好,胡覆也没多计较。待刷完口齿,常耕又用化了些颜药的水为她洁面。最后一道工序,是以茉莉香羊脂护肤。常耕用普通的羊脂先润过手心,再把主家用的在手心搓开,打着小圈,缓缓搽遍全脸。如此操作,可以避免羊脂没到胡覆脸上就被书童的手吸收,又可以保证肤感润泽柔软。
另一边,胡有德也在胡覆出来的时候收敛许多,她始终记得当初答应过的——在胡府其他人面前要做个哑巴。然而她们默契不提,李晚庭可不知道此间事。她一来先问好,接着就问:“师母,《生身百要》真有此节吗?”
她依稀记得胡迁说过这是三书之首,怎么还细节到生理发育去了呢。
胡迁正在漱口。她从小就自立,诸多俗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不曾要过仆从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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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徒儿问起这个,险些没把混着牙粉的水咽下去。
常耕所言‘沼气下行,阳毒缓泻,发于喉,音滞声嘶’一句选自传嗣篇,说的都是些女男成人后的事。她虽无刻意避讳,但也打算留在最后去讲,毕竟历届都没有考,算是冷门题。学院都把这一篇压在三书六经的最后一课讲,到这一段时,学生多是双十年华,至少也有十五了。
学而有惑,须躬行求解。于是未成亲的娶夫,成了亲的研究如何传嗣,到最后学成,均身怀有孕。夫子们并不禁止如此探索,她们都是过来人,深知女为母则强:孕期顺利的自去科考,为后代计,往往发挥出超常水平。而受到影响的那些学子,则会在接下来三年刻苦准备下一届。孩子交给夫婿,自己全身心投入其中。因而,童生晋秀才的初试,又被叫做成人试。应试前后诞下的孩童被称为“经童”,母亲若当届成功列榜,便是“秀子”。
胡迁本人是一个例外。因早慧,她十一二岁便学完了书经,起了反效果。再到娶亲的年纪,已经有“红粉骷髅”境界,对此事并不热衷。她自己对晚育多有悔意,不想害徒儿也如此,是以反问道:“字都练完了吗?”
她布置的虽说不多,但是练习空间很足,李晚庭再有十几年的底子也要参悟个把月,怎么可能不过一旬毕功,这话属于明知故问。不过李小五难得见师母转移话题,自然能猜到这与默认无异。联想变声期相关,总不过那些生理课内容,她以为老师是不好意思展开去讲。换现代也有不少家长老师保护过度呢,何况这里还是古代封建社会,再开明也要避一避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于是李晚庭贴心地顺着话道:“还没,徒儿用过饭就去。”
胡覆梳洗完出来,听见姑姑师徒二人对话,也甚觉新奇:昨夜这小徒不曾开口,仅是沉稳坐得住这一项,不算什么。但能如此对答,显见其知礼明理,且已能识字练字,绝非凡童可媲美。她是过了成人试的,自家独女胡智和同届经童远不及这五娘,难怪姑姑破例收徒。
常耕先前为自家小姐不忿,同有德放过不少狠话,谁知还真是神童。她如今被事实打脸,也不挣扎,只祈盼对头别落井下石。她偷眼瞧去,见有德又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哑巴忠仆样,想起来此人惯会在人前装相,松了口气。
胡覆与师徒二人去用餐,适时,全院四个仆从都已完成晨间例行清洁。两个随侍在旁的见五娘与主家大人师徒相称,都感觉吃到了第一手瓜,兴奋不已。有一个昨日同邻铺作赌,引来其余三人参与:一个猜了李飞,另一个押李跳,还有押李采的。来庆与他们同住倒座,见赌地不大,也来了兴致。他觉得,与其选那些绝不可能的误导项,不如就下注在还有一线生机的婴孩身上。最后那个被他一劝,也跟着选李晚庭,破罐子破摔了。
(李家众小娘:来庆,今晚你屋的窗户我必砸破。)
他俩选完,其余人都觉得这是自我放弃,纷纷嘲笑。尤其是后入局的小胥郎,要不是选的离谱,还不让他进场呢。
而那错有错着的幸运儿正好此时也在,见自己赢了,主动拿壶添水,健步如飞地跑去汇报结果。来庆住在倒座房离厕门最近的西侧,平时无事就满宅子溜达,见这位同仁喜上眉梢地在饭点往这儿赶,猜到几分,拦住他道:“神童果真是那最小的娘子?”
“是!再是不过!”提着壶的少年喜道:“还得多谢你,难怪能靠胥郎行当挣钱,我看你要不了几年,皮带金扣都穿上啦!”
来庆摇头笑道:“我也没料到。你这是要去和他们说吧?快去,壶我来添水。”
那小仆确实迫不及待要去糗糗同屋的伙伴,道了声谢,就把茶壶塞过去了。来庆接过壶,添了水,到院子里时,职业性的笑容又高高挂起。他把灌满水的壶放好,退到一边,静静观察那降生于农家的仙胎。
她看着才满周岁,饮食举止却都已从容不迫,若非昨夜在父亲怀中安睡,他早已确定神童非她莫属。能如此早便识得这般人物,来庆想,即便最终不能落籍胡府,也是不虚此行。毕竟这会儿他尚能靠脚力卖着点好,待她长成,就再无半分机会了。
16. 蒙帖成风
吃过饭后,李晚庭自去揣摩字帖。
这已然成她日常打卡项目,从拜师前就一直在做,如呼吸般习以为常。然而安庆胡宅的人都很好奇小神童动向,自打知道她是正主,有意无意落在身上的目光,就没一刻停歇。胡迁自去书信于潞山府不提,胡覆好奇姑姑如何教徒,侍从三人自然陪着主子,来庆更是着意紧跟。
如此一来,李五娘那一步一挪的被动小碎步就让这支队伍显得更为诡异:只见一个尚未断奶的娃娃,小脸不带一丝笑意,正色龟速前进。在她后方,以一个年轻书生带领的成人纵队,尾随其后,最后头的少年们不敢出声,彼此挤眉弄眼。因前者步履维艰,而做主的女子又无意催促,几乎是等过一分钟才迈开腿追及几步。晚庭被盯得汗毛直立,往后一看,众人带着笑静立回视,竟活像是在玩木头人游戏。
你们真的没有别的事做了吗?要不然这脸我就不要了,你们谁把我抱过去呢?李晚庭简直无力吐槽,硬撑着走到昨天师母找人做的书案前,慢慢盘腿坐下。
要做一架适合周岁小童的精品书案,工期很长,等做成孩子就大了,估计也不再适用。胡迁当机立断,采取曲线救国策略,买了件现成的,再叫人削去四脚多余部分,这才有了眼前这台阶高度的小桌。砚台因她拿不稳,于是一直放在案上,不曾收起,纸笔倒是回回用完都叫有德放在一边。
李晚庭将纸笔摆好,正要动手磨墨,常耕得了胡覆的眼色,已经主动上前为她调制。习惯使然,她点头道谢,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润笔试锋,专心研习。
胡覆以己度人,本来生怕打扰到五娘练字,一直有意克制吐息。然而爱字之人,见了好字,渐渐看进去了,哪里还记得先前所想,早已不知不觉站到了女孩身后。
李晚庭从前学书法,运笔阶段都是楷书起步。后来要精专,老师就给些大家字帖作选项。她看来看去,除了好看,什么想法也没有。当时她还在上小学,写惯了大字,总被班主任批,说她字虽好,卷面却不美观。最后实在选不下来,她见欧阳询的行书千字文工整如打印一般,大小间距都如此均匀,寄希望于这位大家能给自己这毛病调过来,便专练他的字帖。后来大一些了,觉得如此合规反而无聊,动不动模仿别家的字,很快又被强迫症逼回来。练了十余年,也写了十余年,如今她运笔时早已有对方的影子,下笔逻辑也是如此,自然在纸上带了出来。
胡先生亲编的运笔教材,本意在于让孩子从刻意模仿中,总结出自己最喜欢、也最得心应手的字体,同时熟悉常见的印刷和同届会采用的写法。这样做的好处是不光本人能发展出自己的风格,也对她人的字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不会因为看到陌生字体就不适应。
时下最兴的书风大多偏扁平、飘逸,连笔较少,有时候会小小地在撇竖之间挽起一个小小的圆圈;胡迁的字则更圆润一些,她习惯把语句中的实义词写得较大,而虚义词较小,使得通篇无须句读就能畅读;胡覆则向往笔锋更加强劲一些的字,落笔较重,常常被书院夫子批太过执着,不知变通。她确实也对自己的字谈不上得意,但文如其人,除非刻意模仿矫饰,不然只能等年纪再长些时候,心境有所改变,才好有造化。
欧阳询的书风被评价为唐人第一,是因他博采众长又独具风貌,用劲奇绝,能以秃笔成就圆润刚劲的转折走势。李晚庭学字时,起初把握不好其中结构分寸,常常画虎不成反类犬。练了多年,模仿也模仿出一些风骨来了,发到朋友圈也不少点赞,但还远称不上能吃这晚饭的人。究其根本,是因她不能全然理解欧阳率更的心性。
李晚庭也没想到,这一遭改天换地,反而让她若有所悟。
欧体与欧阳率更的遭遇,本就相辅相成。他少年流离,后又三次经历国之巨变,于牢狱中逃生,再投当朝之君。其志坚忍,险中求存。他既不是谄媚之辈,又非以死报君的孤臣,若非经此等绝境,怎得字中真意?李晚庭先以成人之躯困于婴孩弱体,数月口不能言,常常身不由己,进食便溺都难以自控。后闻今身将有大造化,虽非所求,但也足聊慰余生,这才解了愁悲。
借字问心,她每每习练时,都仿佛回到简陋课室。头顶的风扇总是摇摇欲坠,然而多年也依旧固守上方不曾掉落,少年宫的桌子遍布划痕与幼稚笔迹,上面写着各种厌学、网络用语甚至调侃师长的“大逆不道”言论。她对那个时代和亲人,有不满,但也有亲切思念。
如今其实更好。她不记得欧阳公第一第二任君主是什么谥号了,只知道故事的最后,他遇见了李世民。他晚年能活到八十高龄,更能与长孙无忌席间戏谑,想来早已不自苦了。
最后一笔运毕,李晚庭心有所感,在右下角落款:黎安·李晚庭。
这几个字已经脱离了先前对欧行书的形态效仿,也不是前面字帖上任意一种字体。它仍然于左上方斜落,这是多年临帖的下笔习惯,但取势时中正之余,比之欧书更多几分洒脱自在——像是南飞的候鸟中途变道,寻着花香盘桓片刻,再往目的地义无反顾而去,明媚又不失坚定。
胡覆看着这五个字,大快道:“好!书风如晏如诗,健而柔,清丽傲决,好字啊!”她移开镇纸,拿起来反复观赏一番,恨不能装裱此帖。
书童都是粗通文墨的,自然知道三书六经,见小姐用《晏子》《诗经》来描绘,也伸头去瞧那几个字。其余仆众虽然不识字,只道好看,可能让有秀才功名的主家如此推崇,足见了得,都十分惊叹五娘天赋。
“庭妹,想姑姑见了这款,便知你书已自成一派,当学经了。”胡覆说话时,仍目不错珠地看着那帖,舍不得放,拿着便往外走:“我拿去与她看,姑姑见了必然高兴。”
她正兴头上,已经是看字不看路,有康有市忙屏开障碍,免得主子摔个头昏眼花。常耕见字也十分喜欢,搀扶着胡覆前进时,总忍不住将视线移过去。
饶是平地,主仆二人也走得跌跌撞撞,把男仆们看得心惊肉跳。
适时李家女人还在酣睡,听见房门外动辄有密集的脚步声扰人清梦,浅眠些的已经被吵醒,连带着离开被褥后冷风灌进去,把那同榻的也冻得睁开眼睛。
“这是怎么了?”李蛛犯起嘀咕来,负责为她暖着铺盖的李跳也揉揉眼睛,十分茫然。
李飞和李采李言睡在一屋,已经被闹起来。她本来就脾气好,对着妹妹们更是没办法,答应一同去吃瓜。李推李拦也是同榻的,两个小姐妹你挤挤我,我挤挤你,都在催对方先起来去看看情况。阿推大阿拦半岁多些,女孩子例假前都长得快,仗着力气就把对方先拱出了被窝。李拦一生气,直接把被子掀了一块冻,两人嬉闹间也都穿好了衣服。
普通人家如果勤快些,冬日里女人虽起得迟,这时候也都在用饭了。李家女人都属睡虫的,这时候忙完的男人都须回来,给娘子捂脚,用早晨干活的体温让女人们睡得舒坦些。郑氏与三连襟经过院子,拦下一个跟在最后的男仆询问,得知是五娘字过于出色引发的热闹,都觉得自家将来前途可期。他们快步进了屋,见娘子们已经醒来,便笑着分享这桩喜事。
胡迁之前在黎安已经写过几次家书,因常有变数,这回已经是第四稿。还未写就,听外头闹哄哄的脚步声,先停了笔。胡覆大步走来,顾不得请示,就举着五娘开蒙的字帖道:“姑母,庭妹果不负神童之名,才启蒙,竟书风已成!”
胡迁闻侄女大肆褒奖,十分惊异。她们不知李晚庭曾临帖十余年,只知她周岁时自行摹县中碑匾,月余有所得,至后开蒙运笔不过一旬……竟又有如此进益?!她曾任东都潜海书院山长,又是两魁榜首,见过的英杰不知凡几,从未听闻如此天纵奇才:“当真?”
胡覆将字帖双手呈上,胡迁先从运笔变化看起,已有定论。再观尾款浑然天成,叹道:“笔锋俊逸,起承有鲸吞之势;风骨飘渺,转合见燕飞之姿。美哉,快也!”她少年得志,后屡逢不虞,早已心生避世之念。观帖中柳暗花明的开阔心境,好似自身所负也轻了三分,自然大感痛快。
有德知先生心事,见她高兴也很是欢喜。来庆提议道:“大人不如将此帖裱起,毕竟是高徒蒙帖,留待日后也是一番佳话。”
他不识字,却胆大心细,见主家大人和小姐都为之欣然,就主动出了这么个主意。
胡覆早前就隐约有此一念,深表认同,当即给这个金牌嘴替塞了粒银福珠道:“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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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交由你去,办得好,回府便叫人与你族纹铜扣。”
来庆笑容满面地应下,看着一如往常,转身却差点把自己绊了一跤,竟喜得路都不会走了。男仆们站在后头,瞧得清楚,都发出善意的笑声道贺。他们平时住得都挨着,自然知道这小子为了能进胡府的编制,可说得上煞费苦心。
来庆并不姓来,最初他没有名字,胡覆唤他只能“来,胥郎”。胡覆是个心肠慈软的主家,因而书童常耕才能养成跳脱爱争尖的性子,以至于连如此称呼小小胥郎也会惭愧自己有辱斯文。
来庆深知人性幽暗:若长此而往,主家为免歉疚,轻则避他不见,重则厌烦嫌恶。他于是趁机提出取来字为姓,以目的地安庆的庆字为名,这才成了“来庆”。
胥郎中最为同行羡慕的,并不是穿上皮衣筋带精铁扣,而是能在扣头上有族纹。因为那意味着从此不再漂泊,不再居无定所。他们或是无母无父的孤儿,或是此生无嫁的年轻鳏夫,没女人顶户,便没有个着落。对他们来说,这纹的不仅是铁饭碗,还是家的象征啊。
如今达偿所愿,来庆只觉得犹在梦中,一日能跑全城数个来回的腿,出了门都不知往哪迈起。他不过耽搁片刻,就被难得不睡到午时的李家老小围住,都在看字。
县名小五日日临摹,又看到了李姓……李跳记性不错,她忆起周岁宴时夫子起名那节,猜出这五个字的意思,念道:“黎安,李晚庭。”
其余人也隐隐有所猜测,越听越觉得正是如此,都纷纷跟着念,念完还道:“好看,我们小五写的字确实好看。”绞尽脑汁想夸出些花来,奈何没文化,不‘握草’就不错了。
来庆无奈地任她们观赏了一阵,才收起帖来,说道:“小的奉命去装裱,娘子们且等完工再看吧。”
听说这小郎有正事要办,女人们都把孩子拉开让他过去,目送他拿着字帖走远。
这事来得巧,女人们比往日起得早些,用饭时间就得提前。为夫的几个去紧急备餐,趁着间歇,黄氏拉过赵氏道:“阿推她爹你过来,我有大事和你说。”
他神神秘秘地,赵氏看不明白,就问:“什么事单单和我说?”
张氏也觉得奇怪,玩笑道:“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父凭女贵,虽然乡人们没有严格地论尊排卑,但在润胎有功的嫘兄(注①)面前,妹婿们多少有些抬不起头。黄氏赔着笑道:“是家里几个小郎的事。阿哥家有福,生的都是女儿,所以才和阿推爹商量。”
郑氏听了好奇:“小郎们怎么了,这几日不是好好的?”
“阿爹,咱家五娘不是有大出息了嘛,全家都得了好处要去潞山,”黄氏从根源说起,细细解释,“我想着安庆胡宅都这么排场,潞山祖宅不是更贵?”
郑氏还是不明白他要说什么,教训道:“五娘拜师是好事,你管这些作什么?”
“爹呀,我们家可要在潞山住好些年呢,”黄氏苦笑道,不愁嫁郎的阿爹当然不急,“再过个四年,我家果儿就该嫁了,现下不多为他想些,到时再留成老郎?”
张氏本就觉得女儿拜了师,自家这房与胡家要亲些,便随意道:“五娘她师母在,我们家的小郎还怕没人要不成。”郑氏、赵氏也觉得嫘兄说得有理,都点点头,不以为意。
黄氏看李推她爹不开窍,急道:“你们也听说了,潞山人有时都不在家开伙,要去外头饭庄花钱的。可见这大府和我们小县,哪能一样?我早时问过先生家的书童了,人家说,胡府的公子两岁就受训,往来的人家也差不离。再往下是嫁给胡府里头管事的娘子,要么就会缝补,要么就能管一后院的下人。”
他越说越是忧惧,声音颤了起来,强压着哽咽断断续续地说:“这些、这些……我们家会哪个!更、更教不了小的了……我、我还不是怕人家瞧不上我的果儿,他将来要受苦呀!”
他一派慈父心肠,李果端了姐妹们吃完的碗盘回来,站在门口一边听,一边眼泪直掉。黄氏说完转头看见,心疼地把儿子拉到怀里,李果在父亲怀里啜泣,发出细微的哭声。
黄氏不忍,嘴里却教他:“果啊,我们不哭,胡家公子能办到,我们小果也能忍住。”
17. 赵氏画饼
见父子二人都如此发愁,张氏半信半疑:潞山府规矩真这么大?
郑氏叹道:“好了,你别吓果郎了。我们李家又不求几个小郎高嫁,大户女婿难做,潞山总有普通农家吧?”
这话虽不假,但宗族向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晚庭如今能有造化,她自己天分运气兼备还是其一,李家上下的鼎力支持也不可或缺。她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哪怕念着姑姑姐姐们的恩,也势必要拉拔自家姊妹。
黄氏又气又怨:往后小五有了功名,家里几个小的都能说门好亲。独独落下我家阿果是什么道理?他不过早出生了几年,又有什么错呢?
向来刀不砍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黄氏爱子,为之计深远,张氏郑氏并非有意,只是不能感同身受罢了。
李果小是小,心气可不低,听爷爷这么说,不由自怜:只有爹爹肯高看自己。他是李工和黄氏的第一个孩子,在两人新婚甜蜜期出生,受尽宠爱,连名字都取得与其他小郎不同。这时的男孩多半是以植物为名,人们相信草泽最润胎,能给将来娘子带女娃,最流行的就是草和叶,正是他两个弟弟的名字。李家两个舅舅名字也要好些,因为都是生够了女儿才怀上的,可见懂事,不会和女儿争先。
果名很有巧思,你说它不算植物吧也不对,说它不带朝露吧也不是。反正,一般人家是不会给儿子这么起。
李果在期盼和偏疼中长大,自己也觉得自己和普通小郎不同。如今爹爹说他须嫁去好些的人家,他觉得受重视,自然没有不依的。黄氏说要他不哭,他就忍住了没有出声。他不赞同爷爷说的话,只是因为严格要求自己守训,没有反驳。
赵氏听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黄氏要和他单独说了。他委婉道:“阿爹,往后小五可是要做官的,那几个小的亲事到时都有说法,兴许还能帮着五娘呢。”
郑氏一辈子都在灶台间打转,哪知道什么女人在外打拼的事,就问道:“果儿一个小郎,他的亲事能有什么利害,还帮得上五娘?”
“爹你知道,我家母姐都会织布,”赵氏提及此事,面带得色,“黎安卖不出几匹的九稯,安庆要地多,自然听了不少大户的事。她们各家捆一块也比不上我们小五的师母,里头却有不少说法:家里小郎要是嫁的人家同女儿有往来,事事便宜;要是各家比女儿比不出高下,就论小郎们嫁的如何,做兄弟的有好人家,女人面上也有光;最怕是嫁了那破落户的,门楣低也罢,还要借着女儿家在外的脸面,打秋风呢!”
连襟几个都是头一回听赵氏说起这些“秘闻”,不仅切身利益相关,还是八卦,都很好奇地聚过去。张氏疑道:“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赵氏聊得上头,讪讪道:“我是偷偷听来的,母姐也叫我不许往外传,否则叫人知道了,就坏了家里的生意。”
郑氏猜到还有一层——毕竟说的都是些家宅私事,谈论间,难免给自己这个做嫘爹的留下个嚼人舌根的印象。他摆摆手道:“你做的不错。那按你说,果儿和他两个弟弟该嫁什么人家?”
赵氏松了口气,看来爹爹没有当他是长舌夫,这便好。他忖度着,一一细数起要紧处来:“果儿最大,留在家的时间短,这几年工夫要嫁进高门是难了,但五娘同届的却可以想想。”
黄氏以为山穷水尽,谁知还有嫁进读书人家这一条康庄大道,声音都有些发抖:“阿推爹,你可不要哄我!”
“但有一条,”赵氏肃着脸,竖起食指,或老或少四个男人都屏住了呼吸,“人选还要五娘帮着一块挑。”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众人都笑,郑氏也说:“五娘才多大,这没影的事叫她来管,说出去不丢人?”
赵氏知道几人没往深处想过,耐心分析:“今日她师母家侄女,大家也看到了……”
人一旦从紧张中泄下劲来就容易过头,黄氏也不例外,打断道:“她可有夫婿和娃娃了!”
赵氏无奈,白了他一眼:“你当人家看得上果郎?我是说,她可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五娘那字连她都要裱起来看,可见了得!”
张氏听糊涂了,这和字又有什么关系?那侄小姐是秀才,胡宅的下人早就念叨过了,怎么和小郎们的亲事扯上边的。赵氏说了半天,口也干了,先去给自己倒了水,灌下一口还觉不够,缓上气又要喝。他这一停,几个男人在跟着思考,倒没催他,门口的听众却等不住了。
“接着说呀!”
这一嗓子,把厨房里的男人们惊着了,抬头去看,只见李家女人都已经站在门口听了一会,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之前她们吃完,李果就不见了,半晌都没回来。他这一走,剩下的盘子都得让李草和李叶来收拾,因为她们说自家事自家干,男仆们就都在主院伺候。
李工幼子李草六岁不到,侄子李叶更小。要他们干活,那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她还以为果儿不舒服了,或是在厨房受了伤,就对李蛛说:“娘,我去看看果儿。”
她去的时候巧,正听到几人在争论李果要高嫁还是找个农家了事,又听赵氏谈起结亲门道,就顺势留了下来。
这一留下可好,孙子没找回来,还把女儿也丢了。李商性子急,正起身准备说自己也要去看姐姐,差点变成葫芦娃救爷爷,走一个丢一个。李蛛哪能坐得住,这厨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拍板道:“一起去,我也去看看,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吃个饭还吃出事了?”
李跳抬头看看高挂的太阳没说话,这可不早了,都快巳时了。
这边李农见母亲和妹妹都要去,起来跟着,被李采拉住:“娘亲,我也想去。”李言不甘示弱,叠声道:“娘亲娘亲,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那边李推和李拦早就跟上了奶奶,头也不回。还问什么呀,走就是了!
李农看侄女们都走了,也不再多考虑,就说:“想去的都去吧,别乱跑摔着就是。李飞,你看着她俩。”李飞本没有非去不可的心思,母亲吩咐她带着小的,点头跟上。李跳见姐妹们都去了,哪肯一个人待着,默默走在后头。
李蛛几人到得晚,听着的不多,但说起前面的热点话题裱字,就来了兴致。眼看赵氏被乌泱泱一片的女人们吓得要断更,李蛛又催一遍:“你说就是了。现在不说,将来嫁果儿时又要再说一遍,没得麻烦。”
她打眼一看厨房没有能坐的地,发话道:“左右院子里都是自家人,也别在这窝着了,都去桌上听吧。”
于是一大家子又往外走,赵氏无法,只能听婆母的,男人们也都纷纷跟着去了桌旁。李家人多,那圆桌刚坐得下李蛛和农工商三姐妹,以及李农家三个大的和李推李拦。李言是个货真价实的幼儿园小孩,让她独立吃饭得收拾半天桌子,每次都等李飞吃完了去喂。
平时早上作息不一致,男人们自己对付着就先吃了,夜餐同理。便有下午做个点心的时候,也是各房路过餐桌顺手一拿,所以虽然没严格规定男人不上桌,但三连襟和郑氏确实都没怎么和她们同吃过。细论只有小五拜师当晚那回,大家都陪着等了,桌子不够坐,他们抱着孩子站在边上,一起吃了顿。
这回要好些,没有客人在,男人们都挨着家里女人坐下了。赵氏被一打岔,有些想不起来说到了哪,李采有经验,不等奶奶再催就提醒道:“小姑夫,说小五的字好,胡家秀才姐姐也喜欢呢。”
赵氏想起来了,点头继续:“对,对,我给忘了。想我们五娘如此了得,将来必要早早进考的。同届总有几个没娶夫的学子,果儿嫁去,关系就近了。再考上去,五娘也能有个大些的同届带着,家里不是更放心?”
李家人不清楚科举都考些什么,以为字写得这么好就已经十拿九稳,盲目自信之下,都很佩服赵氏能想到这些。李商拍拍夫婿的手,觉得十分有面子,她眼光真不错!
赵氏见在座都对这个主意很满意,又得娘子的赞许,心中大定,开始发散思维:“再来,我们家不止果儿一个小郎。往后小草小叶长成了,不光学子,往来人家里挑个好的,也能帮五娘不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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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怎么挑,还是那条,要问过五娘才算数。”
现在他重新提起这茬已经没人质疑了,只有李农还嫌麻烦:“这婚事都是母父做主,我们做长辈的多为小郎打算就是了。为五娘好,也能同她师母商量,作什么找到她头上?”
“大姐愿意为我们小叶费心,自然再好不过。”赵氏先应承一句,再摇摇头道:“可五娘的路,我们家都没走过。她师母与我们出身不同,几次说不到一起去,大家也心中有数。”
他没读过书,也不曾学过什么文法,已经尽可能说得委婉。让小五自己参与,这已经是李家最好的办法了,换了谁能给她安排妥当?一窝文盲,自己都帮不上忙,怎么可能知道谁做她的嫂嫂最合适。胡迁又是个富N代,跟李家人没有共同语言,关键时刻还需要胡有德充当翻译才能正常交流。要是让她插手——且不说她肯不肯帮忙,毕竟她自己看着也是个不关心婚嫁的——就是她帮了,还可能帮出个倒忙来呢。
李蛛和李农几个虽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听了有些憋得慌,只说不上来是什么。李家餐桌上难得沉寂了一会,连李飞都有些落寞。李拦和李推大气也不敢出,左看右看,十分想逃离这片凝重的空气。李跳不明白,小五自己做主难道不是好事,怎么个个阴着脸?这种表情原先都只长在她的脸上,原来……看起来叫人那么不舒服吗?
此时,哪怕还不懂事的李言也笑不出来了,大概只有天性乐观的李采还有心情起哄。她已经接受五妹天赋异禀,在李家上下最最要紧的设定,听完小姑夫说的,就总结出来一件事:五妹很强,以后会更强,还能让姐妹兄弟都过得好,前提是要听五妹的。
她离成亲还早得很,全无概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试探着问:“娘,那我也能让五妹给我挑吗?以后我也大了,也能帮上她呀。”
这孩子,以为成亲是挑菜呢,天底下哪有妹妹替姐姐挑的。就是有,也都自家关起门来偷偷商量。她倒好,一张嘴大大咧咧地,什么都敢往出倒。现在说说也就罢了,出去让人听见了,难免嘀咕李家长幼不分。
桌上筷子没收完,李农顺手抄起一支,越过李飞李跳的头就向她额上敲去,没好气地骂道:“你成什么亲,就你这德性谁家把儿子嫁你?阿拦阿推还比你小,都学了手艺了,就你还整日知道玩!有你娘我给你挑还不够是吧?大你五妹七岁,没点长进!不指望你帮上什么,别到了潞山还捣蛋害她就不错了!”
李采从小到大都是个喜庆孩子,没有哪个长辈不爱。她在县里调皮也有限度,只祸害野物,不招惹家养牲畜,有余粮的人家见了她,还会拿些吃的塞过去。除了黏人和多话以外,再没有别的招过烦。李农以往除了偶尔忙得累了会躲她、晾着她,其实从没打过她一下,更不要说冒出这样的重话。
人人都说李家大娘子脾气好,老实勤恳,生的女儿像她,尤其是李飞。谁也没见李农和人红过脸,还以这么快的语速,冒出一大篇伤人的话来。一时间,别说李采本人,全家一个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李农说完,看见三女儿呆呆地,总是带着活泼笑意的红润小脸褪去许多血色,扬着的嘴角也僵在上面,已经有些后悔了。她也不知自己刚才哪来的邪火,莫名就烧尽了理智,就连那番话也显得很是陌生——因为她扪心自问,对女儿们的要求一直不高,哪来对阿采这么些怒气呢?
恢复清明后,她温吞的本性回归,又变得不善言辞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同女儿解释,最后站起身,从嘴里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阿采懂事些,等你该成婚,娘会管。”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走了。板凳长长的木腿被她径直撞开,拖在地上,发出生涩难听的摩擦声,惊醒了其余人。李采的眼泪默默淌到嘴边,张氏正犹豫要先收桌还是先去哄女儿,见她自己已经伸手擦去,神色也恢复正常,放下心来。
他麻利地清理完餐余,走到后厨时,郑氏出来把他手里的接了过去,直搡着他往女儿屋的方向,小声道:“去看看老大吧,她这会正不好受呢。”
18. 三书六经
家里的鸡飞狗跳向来闹不到晚庭头上,她每日除了习字,就是习字,不知道光写个字还能引出这么大风波。
练成自己的书风,她本也想好好回味一番。没料到胡覆见猎心喜,先拿了去给师母看,一众人乌泱泱地跟来,闹哄哄地离去,丢下她独自在原地。
人走都走了,追她又追不上,给的课业做完了,她只能另想办法给自己布置新的。
环境还真改造人。要是换作以前,谁敢预言她以后会上进,会自己主动拼搏做个卷王,她肯定当场就把这碗鸡汤扬了:嗐,不用等以后,我每天睁开眼睛就坚持玩手机,半夜拼了命和人争夺熬夜冠军,可励志了。
现在她没有手机和无线网,早起早睡,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书法。偶尔还会因为太过努力,被胡迁劝说保护眼睛。
以前上学时,她对作业有三大敷衍原则:一是不检查的不做,二是没规定时间的最后做,三是没有固定验收标准的随便做。胡迁布置的几乎三个全中,给她的这份字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自己觉得学会了就行。按照她的糊弄学,那肯定是拿到手看看就会了,至于检查时,装傻就好。从常用借口中视情况选一个,比如‘会是会了的,后面忘了呀’,‘哎,我想的和我写的好像不一样’,或者‘我看不出来错哪,要不老师您再给讲讲’。最后骗不过去了,只要坚持人设,再可怜巴巴地求一求,总能过关。
李晚庭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心境,恍如隔世。
她所在的东厢房原本并不住人,胡覆托张明端置办的时候只有自己住,当然住在正房。后来胡迁来了,胡覆就把主屋让给姑姑住,自己收拾去了东厢房。再后来,胡迁收了徒,就和侄女商量,把充作书房的西厢腾出来给李家人。书房里的书籍并不多,也就胡覆从拾遗书院回来时收拾的那些,把卧房用屏风隔开,再搬出里面的桌子,就能放得下书桌和书架了。
为了方便,李晚庭的小书案也放在边上,一大一小相映成趣。刚才练字时,胡覆就站在她后面,右边就是盖着长绸桌布的成人书桌。胡覆终日苦读,面容白净,又习过一点武,身材高挑而不纤弱。她生性喜静,除了书经诸事不顾,极少大喜大怒,养出了一身清冷气质,完全吻合少年对年轻才女的印象。李晚庭处在满脸婴儿肥的阶段,五官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得一句可爱。但她双眼又大又亮,专注学习时又透出稳重成熟,偏偏手骨还软,极力控制才能不显得笨手笨脚,具备一种反差的萌态。
一站一坐间,在场正值婚龄的男仆们看了,都眼红心跳。他们不由幻想自己嫁给书生娘子,为自己她送点心时,女儿请教课业的情景——他们哪知道胡覆没怎么辅导过自己的亲女儿,胡智自己都时常渴望这种画面能出现——毕竟白日做梦嘛,就是要一点想象力的。
平时都有书童胡常耕收拾,书桌上空荡荡的,只有砚台和笔筒。书籍大约有十来本,都被收到了架子上,以李晚庭当前的身高是够不到的。好在胡家很有审美品味,即便书不够也不能让书架显得空荡寥落。因此除了摆件以外,书籍都是侧过来立着摆放,用镇子固定。她后退几步,微微抬头,想先通过书名了解一下当世科举都有些什么参考书。
她到了周岁之龄,视力终于发育得接近成人,这才能读书习字。此时阳光正好,她清晰地看到熟悉的《周易》和《诗经》,但更多是闻所未闻的典籍。《药经》,《力经》和《生身百要》都在之前听过,看到时便能回忆起一氧化碳中毒、矿石分类和生理课来,觉得亲切;《晏子》、《弈礼》和《冠法》她能猜出一二,估摸着是先贤语录、礼仪规范和国家律法;《太彦》看着最古怪,除了一本已经被反复翻阅,以至于书皮都有了毛边,另外竟然还有不少薄的折叠起来,被装订到一起。这难道是直接读散架了?
李晚庭正在猜测,得到胡覆汇报的师母就来了。她看到小徒正在遥望书架,笑着开口说道:“庭儿,你既书风已成,便可开始学经识字,坐下吧。”
竟然直接用考纲当课本?李晚庭吃了一惊,没有个千字文过渡,难怪当世用着最好学的简体汉字还能有这么多高龄考生。她大学放假时期被抓壮丁,辅导过亲戚们的孩子,清楚普娃的理解能力和信息处理水平。对于成人来说需要花点时间消化的那些抽象概念,他们学不进去,更无法抽丝剥茧地分析。长此以往苦读,最终不是厌学,就是进一退三,给家长一种不认真的错觉。很多家养宠物的智商常常会对标人类幼崽,正因如此。
拿狗都听不懂的东西给普娃启蒙,基本上可以说是揠苗助长,难怪多数人学这么些年才能参加考试了。
胡迁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作为牛娃,怎能体会凡人的痛苦。小时候拿书经启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自然顺手抽出一本《太彦》,递给李晚庭之后就开始讲解。
举凡考试总有背诵环节,弈国科举亦不例外。胡迁两次榜首后,又任山长多年,记忆书经已经达到了能在脑内全部复刻的地步,不需要拿书就能信手拈来。她介绍道:“书名为《太彦》,乃明德宫第三代掌学亲率众贤者所著。晏子与徒立明德宫,日日坐论所言,仙逝后尽收录于《晏子》。其中真义,不识《太彦》者难解。”
李晚庭秒懂,《晏子》相当于《论语》,《太彦》类似《孟子》,有一定的师承关系。她翻开手头的教材,开篇就是一只神骏的猛兽纹样,看双耳上的呆毛,应是猞猁。
“猞猁乃国兽。”胡迁见她盯着那图章好似很感兴趣,便解释:“八百年前,天降神女于部族,后率先民建城立国,始称皇帝。彼时民智蒙昧,尚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相传,其时凶兽多踞南方水草丰美之地,非人力能敌,故聚落于中原山岭。适时见猞猁,于高原崇山雪积之处,形态修丽,见人不扑,故引以为祥瑞异兽。北都或可见其踪迹,姜州位处东南,为师亦不曾见过此兽。”
啊这,游动物园还行,野外观察不必了。祖先们估计是运气好才逃过一劫,我可没有拿命赌猫科动物饱食度的勇气。这还国兽呢,八成保护动物,遇到了不是我死还是我死,反杀就算不犯法也得被舆论暴力吧。
李晚庭心有戚戚,翻过这一页,跟着师母诵读起来。每个字她都认得,文言文初高中也学过不少,跟上讲解基本能懂。
听师母讲完开篇立论之后,没有间歇,立刻就要在纸上边读边抄。她的记忆力在成人中只是中上水平,仗着已经识字才能做到。也不知到底是神童人设打造得太成功,还是老师自己高智商默认了快进,书写间李晚庭走神想道:如果是货真价实的土著小孩,没有超强大脑,这会儿是不是只能苦着脸认罚了?旋即又回神专注起来,她自知天资有限,若不能利用时间优势,迟早被同龄人赶上。
胡迁坐到旁边书桌的靠背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看徒儿抄写。她没有亲身带过几个学子,在潜海书院只讲大课,相当于大学聘请的顶尖教授。两魁盛名,加之她气质高洁,很有些距离感,平时也少有学子敢拦她求教。胡迁不是一个照本宣科的传统讲师,她鼓励自由发散,只有遇到值得坐论的观点才会下场。多数时候,她会放任学生自己通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来解决困惑。
李晚庭依旧没能突破生理极限,抄了一会儿,便感觉手筋酸麻,不得已停了笔。经过多日相处观察,胡迁对她已很是信任,并不以为她会躲懒偷闲,放下茶杯道:“往后每日辰时用过饭,便在此处等为师。”
辰时指的是早上七点到九点。如今睡得早,晚上八九点就熄灯,她醒的时候估计才五六点左右,这对她并不困难。李晚庭点点头:“是,师母。”
写不动了,但背却不影响。等胡迁离开书房后,她把刚晾干的几十个字折叠成块状,收进怀中,准备抄一段就背一段。按照记忆遗忘曲线,只要她能保持一定的复习频次,抄写的内容说不定还不够用,到时再来暗推一把。
(此处为免读者不解,说明一下“暗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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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指的是学生在非学习时间,不为人知地偷偷学习。熄灯后用台灯不算暗推,要蒙在被窝里密不透光,拿着手电筒学才算。熄灯只是初级暗推,进阶的包括但不限于上厕所时背单词、坐车时耳机播放英语听力、带锁日记本默写课文等。推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者,往往能处处暗而处处推,表面上在发呆,其实脑海在回忆文科课堂内容和寻找数学题目新的解题角度。)
哎,以前她最讨厌这种学婊行为,现在为了人设不倒,估计要推出点技术含量来了。
她也并不是毫无暗推经验。小学时课外书惨被没收,她为了拿回来,报名阅读考级。这事太丢脸,她没敢跟同学吐槽,也没和家里说。每次她拿着MP4戴耳机一脸陶醉,其实都是在听《阿房宫赋》朗诵版音频,没办法,这篇最长、最难背。
后来上了初中,她的数学一开始只是不错,奈何老师并不欣赏,认为女孩做做基础题还行,遇上奥数就拉闸。她不服气,买了本华罗庚把自己推上全班第一,颇得意了一阵。谁知后来选拔时出了岔子,老师觉得女孩后劲不足,没进集训,她也就放弃了。
再到高中,开明的班主任教英语课,看她敷衍作业,挑眉激将:“你要是能考第一,我的作业以后就可以不写。”她听进去了,实施起来才知道,光听课不做练习,根本不可能考过认真的同学。不想打脸,她只能自己攒零花钱买练习来偷偷做,结果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要次次第一。自尊心让她咬牙坚持了下来,做多了题目她也发现,有时候布置的卷子确实很有代表性,碍于面子她只能带回家做完不交,再从同桌那里偷看答案。
这股少女意气到了大学后,随着一次次全寝逃课和低空飞过的成绩逐渐消散。如果她不是靠神童人设骗来胡迁这位大牛做老师,或许还用不着暗推。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里,出三分力吹成七分,再汇报写到十分才是生存智慧。每次加班必须发朋友圈老板可见,出了外勤要留着汗水回公司擦,酒局喝完第二天不当众吃胃药就是情商低。毕竟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如果付出不让人看到,怎么合情合理提升职加薪?
走不了笨鸟先飞的路线,只能演天纵奇才。李晚庭走到李推李拦的房门口,左右观望一阵,见没有“敌情”,赶紧进屋关门。两位堂姐学了一两年手艺,现在离开黎安,要另谋生计。因计划饭庄的事,除男人们下厨外,李农采买,还缺账房,所以被胡有德安排去张明端那儿学账。她们俩每日按照书斋开门的时辰去,一直待到闭店才回来,这会往往不在。
要背下这么几十个字不难,难的是全部理解,并且要做到对每一点都能提出自己的看法。李晚庭没有对自己放低要求,而是严格模拟帖经,即随机选一行折起,默背前后的内容。
冬日里天黑得快,没有电力支持,她只能借着窗口透进来的自然光“暗推”。偶尔有云飘过去挡住了太阳,李晚庭便十分警觉,收起纸故作镇定地侦查一番。等警报解除后,她像个老练的罪犯,重新掏出作案工具,又开始一轮复习。
此后每日,她像打卡一样准时报道,熟门熟路地摸进门开始推,一推就推到天昏地暗。《太彦》全文大约四万字,抄的不够还要去书房“补货”。脑子越用越灵光,对文言的理解飞一般进步,背书速度也提了上去……三个月下来,她都快啃完整本了。
这么一学还真有点上头,大概人的本性就是送不如买、买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好好的义务教育保升学懒得用功,花钱的辅导课也不爱上,就喜欢跟着哄来的老师,自己背地里做贼似的学,刺激!
李晚庭一下理解了出轨对象远不如原配的人是什么心态,无论做再无聊枯燥的事,这么干都好玩。推着推着,感觉还有点瘾。突然听说要准备启程,一想到在车上半个月不能暗推,抓心挠肝地难受。
没人放心她独自一辆车,总得有个人陪着,以防颠簸时磕着碰着。她表面接受,心中却在呐喊:别管我了,摔不死就让我学吧!
19. 赐字报恩
三月初,安庆已经回温不少。街上虽然还随处可见夹着纸絮的大衣,但行人大都肢体舒展,不见瑟缩之态。
晚庭一心向学,不知寒暑,一连几日被晒红了脸,擦擦汗又继续,浑然不觉自己黑了几度。还是一日夜餐时,三姐提起,她才想到——有好些时候不曾照过镜子了。
“小五,你说你天天才学一个时辰,还闷在屋子里。那书房有纱窗,怎么也能晒成这样?”
李采无心之语,李晚庭却谨慎地摸了摸脸:“三姐看错了,我本也不白。”
暗推的事不会这样就被发现了吧?再给我半个月我可就搞定《太彦》了,实在不行,跟覆姐要点护肤品。她保养得挺好,根本看不出快三十,应该用的都是好东西。
胡迁圆道:“这安庆只有粗纱,遮阳不过聊胜于无,宅院又不通透,难免伤肤。无妨,左右近日便可动身,届时潞山府上一应俱全,自能养好。”
要走了?可我还没背完呢。李晚庭大急,脱口而出:“这么快?……师母,何时启程?”
“三日内。”胡迁看她面有难色,以为故土难离,劝道:“若有要事,或须见些什么人,晚上两日亦可。”
五天怎么够,晚庭只好放弃:“无事,徒儿只盼早些能至,不必再推。”
她不说,胡迁一向尊重小徒意愿,也不再问,点头道:“如此也好。”
事已至此,李晚庭也只能加快进度。日赶夜赶,临行前夕,终于在出发前抄完剩余部分。她还没来得及收好,听见脚步声,赶紧拿一沓新纸盖上。
一见是师母胡迁,她紧张极了,生怕被发现自己是个暗推王:“师母,徒儿刚温完书,这便去熄灯。”
“不急。”胡迁手掌下压,以商榷的语气道:“庭儿,为师方才观你蒙帖,思度这晚庭为名终究太过萧瑟,恐远行途中旦有不虞。不如待发时起号补运,告母父苍天。”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晚庭听罢,悄悄松了口气。师母也有迷信的时候啊……起个号能让她安心的话,那就起,反正这玩意读书人又不止一个。于是应道:“但凭师母的意思。”
胡迁见她并无不喜,当下便匆匆拿出典籍研究,准备找个能和‘晚庭’合上且有增益的号。说是号,只因未成年不得取字。取字很有些说法,她自己的字就是如此:‘迁’难脱流离,取了子恒来压,终究压不住,半生无定。
胡覆的字也是她取的。‘覆’常作倾塌,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另辟蹊径,取典《药经》外伤篇‘体肤损则血流,须臾,覆伤成疤,愈之’。既字愈之,便可伤而覆,覆而愈。果然,取字后,覆儿即便落榜伤神,跌撞间亦保下了腹中侄孙,可见字能护运保命。
先时她看庭儿的名尚差强人意,近日临行,却总是惴惴不安。稳妥起见,还是要增其势、断其灾,转祸为缘。
出发当日,胡迁告天地先祖,并请徒儿母父俱知,这才定下号来,极有仪式感。
李晚庭亦按照师母所示,如成人礼般恭立,向李农、张氏行礼,汇报自己得的号。李农和张氏都很不适应,她个子小,隐约感觉双亲在这样的场景下,脚趾动起工来。她很是无奈:师母有命,务必做得合规,娘,爹,二位忍忍吧。
受到阅读内容和课堂交流的影响,李晚庭近来用词愈发接近胡迁,有时候不自觉和家里交流也会带点出来。她往往说完,看到长辈和姐兄们的神情就反应过来,尽可能回归到白话去,免得有朝一日自己也和家人交流困难。
次数一多,李家人对寒门贵子这件事有了实感:阶层跨越的过程并不只有快乐,往往也伴随着脱离原生环境的阵痛。离开祖居只是其一,同辈嫁娶是其二,更多的个中滋味,她们且有得体会。
李晚庭虽然不知因堂兄婚事引发的家庭风波,但她也逐渐感受到,家里人面对她的态度从亲近中生出敬畏,有了距离感。她当然不会幼稚地以为,此刻休学就能安然无事——为了她科举,家里人付出了这么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听说李家要远赴潞山,黄杨倒是带着张灵梦来过几次。她神色看不出什么,只是一派客套寒暄,好像过来没有什么正事,完成任务罢了。她的夫婿对小五拜师的事倒很上心,见了李晚庭如今不单跟着厉害夫子,还是母亲的主家大人,倍感亲切。
从两人神态中,李晚庭多少能猜到,真正出力的是哪个。临行前,她投桃报李,给张灵梦留下一幅墨宝。
她问过两位堂姐,知道张掌柜对儿子极是爱重,所以亲去了书斋,把这份礼物交给恩人的母亲。
因她还小,无须避忌女男大防,因而用了对方的闺名。写完,她走向门口的车驾,胡有德已经在旁等候。见她事已办完,有德取出脚踏扶她上去,马车缓缓融入城门口的车队中,往东北方向进发。
张明端心知,能被主家那位收徒,此子必是不凡。初学的字帖或未必佳,但日后那人直上青云,它的价值就会水涨船高。
她漫不经心地向案前走去,准备将晾干的字收起,待自己百年之后,作为儿子的倚仗,护其周全——然而她打眼一看,愣住了。
那小童的字不仅全无稚气,更有傲然书风。其间俊逸烂漫,前所未见,比之颇有声名的大家亦不输。
她再细细品读上书:钟灵毓秀寒门梦,意气由缰愿竟真。
赠恩友张氏,李重明,交午八年三月初七。
不仅这字堪称一绝,诗文平仄无错,更兼合名讳寓意。不论年纪,要在天下找出这么一个秀才来都实属不易,何况她才开蒙不到半载。张明端细细收好,决定把它作为传家宝。
现代人作诗的难点有三:一是平仄,这是门槛。若平仄都对不上,顶多是首打油诗。
二是用典,这已经是古代文化人的习惯了,像呼吸一般自然。如果你的诗、词、赋甚至奏折中,一个典故都没有,基本盖上了文盲的戳。一首就算了,大部分都这样,那大家就知道你没读过史。
最后这第三,才是通常以为最重要的诗意妙想。并不是说它就无关紧要,只是你有再多再好的创意,写出来的首先得是个诗吧?连诗都不算,当然就无所谓好与不好了。
李晚庭是把当朝这门官方语言当二外学的,对平仄尤为敏感。这一项随着每天的释义诵读,越来越能融会贯通。她还没学史,胡迁也没着意教她,听见落款用了刚起的号,满意了。
“徒儿有一事不解……”她和师母胡迁同驾马车,忍不住发问:“为何是重明?非是妄自菲薄,只是异兽为号,毕竟有些太显。”
胡迁听了先解释:“庭院将晚,暮色晦暗,唯有以重明为望,方可转盛。”说完她才问道:“不曾听闻异兽重明,庭儿何处得知此说?”
坏了,这里没有重明鸟,还得编。李晚庭找了个兆头好的托词,玄之又玄,差点连自己都信了:“昨夜互梦一鸟,生得重瞳。见有户人家苦于无嗣,便投胎成全,乃是吉兽。今日师母赐号重明,故误以为取此兽之相,想是巧合罢了。”
她说的其实是瞽叟夜梦的故事。相传,舜王就是重明鸟托生,他爹梦里听到这只像凤凰的神鸟说要给他当儿子,醒来没过多久多少日子,媳妇就怀了。瞽叟就是瞎老头的意思,因此也有人猜多年无子还做完梦就怀上,应该是被绿了。
李晚庭读过的书、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以她的年纪和行事能力,基本上都有目击证人。编不出杂书和世外高人,当然只能靠梦来解释。胡迁听了大喜过望,难得笑出了声:“好,看来这号果然顺应天意,好个重明鸟!”
我就知道。李晚庭叹了口气,看师母的样子,估计以为自己是投胎到李家的神兽重明鸟了。有什么办法呢,当个鸟人而已,当呗。反正自己还小,再有这种拿不准的事,就当不知道吧,再闹出点别的乐子,自己都得混成个奇行种了。
想起刚刚留的字,她不自信道:“师母,徒儿方才所书,可有不当?”
胡迁见她这副模样,新奇中赞道:“并无。平仄得宜,短而言之有物,为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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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如许诗文时,将到你大姐的年纪。”
得,听前半句还当自己天赋点在了诗文上,原来师母小学毕业时就能写出这种东西。李晚庭听了反而郁闷,又不好说明,毕竟老师夸你比她小时候强得多,再谦虚就凡尔赛了。
胡迁没想到徒儿依旧不快,以为是孩子精益求精给自己太大压力,劝道:“诗赋属杂文,非科举重项。莫说你已有如此境地,只合上平仄且通意,也尽够了。”
李晚庭原先以为诗赋很重要,毕竟有那么多传世作品,诗仙李白、神童曹植等更是能技惊四座。如今她见师母不以为然,也深思起来。对啊,五千年历史,历朝历代更三年一试,中举之人不胜枚举,能出诗名的却不多。后世盘点时,也更强调的是才情,可没听过哪位状元是用诗打动考官的。就像其他艺术家一般,诗人多数都因故事和强惨人设助益作品,由此传播身后名。
在车上无聊,胡家的马车虽然做过基础减震,但道路材质跟不上柏油路,也没有橡胶车胎,还是比不得现代乘坐体验的。为打发漫漫旅途,李晚庭追问道:“那……师母,科举究竟考些什么?徒儿如今只知,《太彦》乃书经之一。”
胡迁并不着急进度,顺口道:“学得如何了?”
“快读完全本了,其意初通。”李晚庭没有邀功的意思,三个月只学一门教材,又没多少时间在上课,也没什么课后作业,就背背课文而已。
胡迁没想到徒儿花了多长时间去背,只以为她记性好,能连贯前后。她轻嗯一声,分析起考纲来:“不错。庭儿近过耳不忘,将来帖经应非难事。科举自元照初年开设,独考《生身百要》一书,后增《晏子》、《周易》、《冠法》、《弈礼》及《诗经》。如今三书六经,仍唯《生》《晏》为大,帖经亦只试此二书并加《冠法》。”
啥?救命,我背了三个月了,现在告诉我考试不要求默写《太彦》?李晚庭闻此噩耗,犹自不敢相信,追问道:“《太彦》不考吗?”
“非也。”胡迁摇头否定,李晚庭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又听她进一步解释道:“《太彦》为通《晏子》之径,若一朝得刊更可典论免试。”
“何为典论?”又是个新名词。
胡迁细数书经:“三书六经,乃是指《生》、《晏》、《太》这三书,而六经除却《诗》、《周》、《法》、《礼》外,便是《力经》与《药经》。此二经须精通算术,通晓变化之理,学有所成者常可造物、化研,加试三项中其二由此而来。若得明德宫选入太彦年刊,便通加试、免典论。为师见你颇有算学天赋,若行此道,何须以杂文立世?”
李晚庭懂了。她想起小时候,一聊起将来的职业,总逃不过科学家这个伟大梦想。没想到这回不等自己发梦,就因为会点加减乘除,被师母盖章成预备役了。也不是不行,主要初高中那点东西早忘了,靠老本直接造穿越人士三件套好像还是有点难度啊……她现在说自己不打算考加试科,大概有点对不起老师的殷殷期盼,还是先搞定必考内容吧:“师母言之有理。不知常科还有哪些?”
胡迁有些口干,取出水囊润了润喉:“常科五项,除贴经须通大经全文外,墨义与口试亦是此理,无非知言解义,于你不难。策问议时政为主,偶或居安思危,常以人祸天灾为题。万变不离其宗,不可一以概之,尚需体察疾苦,权衡利害。”
总结就是还得背默课文,只不过范围不大,和唐朝的科举差不多。李晚庭放下心来,只要还考这种常规的就行,别动不动弄点科研的花活。说实在话,不带着百度,又没人手和财力去做实验,谁能保证学了数理化就玩得转火药和玻璃啊?肥皂可能简单点,但就光看胡家吧,好像洗护用品买的都是纯天然无污染那挂的,那工艺技术可想而知。真弄出香皂来,就这点基础配方,要是没点背景,分分钟就被侵犯知识产权了。
李晚庭愁得挠头,陷入焦灼。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胡有德靠近车窗低声道:“到文安县了,是停一会,还是直接去飞霞岭?”
20. 题文安壁
正如李晚庭预料的那样,胡迁把行程安排得十分宽松,意在一边观光一边行车到潞山,并不急着赶路。她来时见了不少风景,归去时,有心让徒儿和李家众人也能在愉悦中挥别故土。
“下来看看。”胡迁发话,有德挥手,整支车队都依令而行。
此行人多,安庆府不足以完成这么大的车马买卖,胡迁先前寄回去的家书特意强调了这件事。她的话在胡家还是有份量的,不论如何,都赶在日前筹齐了六辆调度过来。李蛛妇夫共乘一辆,李飞管好两个妹妹,李农与张氏带李言,李拦李推分别与自家母父坐一辆,三个堂兄一辆。再算上师徒二人和胡覆的马车,正好八辆,数字吉利得很。
李蛛等人见颠了不多时车驾就停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探出头去,七嘴八舌地问。
“怎么了这是,车坏了?二娘、三娘,看看去,给咱家先生修好。”这是李蛛。
“姑姑还会修车?教我嘛,我保证不添乱!”这是李采。
“你就坐下老老实实地,李飞,别让她跳下来。”这是李农。
“知道了,娘。三妹,你别乱动,危险。”这是李飞。
“奶奶奶奶,我也要去看看,让我也去看看。”这是李言。
“娘,我陪你一起去吧。”李推和李拦异口同声。
“……”这是李跳。
(李跳:你也可以不用带我玩的。)
李果也很担忧,但是忍住了没说话,还对李草和李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从那天聊过潞山亲事后就十分注意言行,连带着看尚未晓事的两个弟弟时也忧心忡忡,自觉作为哥哥有义务教好他们,以免抱憾终身。
胡迁无奈制止了李家人的热心:“无碍。只是到文安了,且下来看看。”
然而出她所料的是,同行并无人响应。李蛛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阿文跟我说过,和黎安也差不多。”
来庆脚力了得,一直轻松跟在车侧,这时领会主家大人的意思,劝道:“姥姥,若不在文安停一阵,就要直奔飞霞岭。再过便是栈江县,赶着来大人吃得消,娃娃们却要闹觉啦。”
李蛛从没出过黎安,不知道这些地名的意义。但上回到安庆时,自己在车上陪着五娘睡了半程,夜里确实不安生。她回想那段不由打了个哆嗦,改口道:“行吧,你帮着带带小言。”
来庆笑眯眯哎了一声应下,对李言道:“文安县有不少好看的画儿,四娘子要不要去瞧瞧?慢点。”
先前李家人都知道文安县离府城最近,只一直不清楚怎么个近法,毕竟谁也没去过府城,更别提文安了。马车的速度不比她们自己步行快上多少,这会儿抬头看看,过去才一个时辰,约莫十里——难怪学子们会住在这,早些起来便能走去府城书院,怪方便的。
李晚庭看众人神情也能猜到她们在想什么,已经麻了。走路俩小时去上学?不如杀了我来得快些。一小时已经是很长的通勤距离了,坐这种豪华马车都挺难受的,更别提还得走过去,要是将来上书院,我指定选住宿。
再说,为了省钱住这么远,其实挺不划算的。表面上省下了住宿,其实又增加了时间成本,时间才是最贵的。如果换作自己差钱,要么想办法在府城卖字画,市场不开阔就去更远的大城市搏。
学了诗文书法却不能靠它赚钱,只能说明自己不适合科举,趁早放弃还差不多。真要耗到五六十才得以中榜,苦读三四十年,浪费大好时光,然后等玩不动了才登上人生巅峰,这性价比多低啊。像范进那样,确实一步登天了没错,但大喜大悲对老年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估摸着后面的故事也就像白雪公主婚后那样,读者被一句从此幸福快乐哄去了,实际上按照逻辑来说是不可能的。白雪公主嫁给一个对尸体状态一见钟情的男人,又没有母父支持,家暴和出轨都是轻的,不杀妻就不错了。范进喜得难以自控,发了病一样狂躁,穷人乍富,贪污或吃成三高已经是必然,最怕再有个起伏直接中风偏瘫。就他中举时那样,难说是不是个前兆,反正身体状态是不怎么乐观。
天气转暖,衣衫渐薄,李晚庭行动也便捷许多。她迈着步子跟在胡迁后面,进了一家茶馆。按照惯例,二月份县试过完的学子们都聚集在书斋,来年四月府试,还须刷下一大批。师徒二人身处其中,显得颇为格格不入,因为童生的年龄通常在十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这奶奶带着刚会走的小娃进来算怎么回事?
晚庭被盯着时已经不再那么容易社恐了。自从决定走神童这条路,她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将来要走的路线:面对亲长要稳重,她如今是李家的主心骨,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不能乱。之前拜师的几次尴尬实属无奈,以后不能再发生。对她来说,什么样的繁华没见过?可李家是实实在在的农人,长在安逸小县就没出过远门。她要是不能撑得住局面,她们只有更慌,她于心何忍。而面对同届则须淡定,不论夸赞还是贬损——面对巨大的生理年龄差距,别人不淡定,也正常。
所以此刻,她看着那些学子时,若心不定,就把她们当成一个个必须超越的分母。当年高考有多少人在争席,倒数日边上就写了一分便是千军万马,如今没有这么多竞争对手,每一个都是有价值的样本。
胡迁对她说:“小五,过去听听。”
晚庭点头,牵着师母的手走到了座位靠中心圈的地方,听起了她们的坐论会。学子们对这样的组合没有戒心,瞥过一眼就继续,论的正是《冠法》一书。
“福耀年间立《冠法》,此后仅修五次,均为惊世巨变,如今何须再修?”
“《生身百要》云‘法不可顺世而立,须先世而行’,若只顾因势利导,与商道何异?”
“汝只知以大经成言,迂腐!当今国泰民安,足证法典完备,再要增减便是画蛇添足!”
“人皆如尔等畏缩不前,何来元照开科盛举?更无今日坐论。”
“五世开科,莫非汝以为兴文年间是畏缩,又或承平二世不前?”
她们聊法律条款的增订修改聊得好好地,为什么又聊起了年号?李晚庭前面还跟得上,差点动心下场,谁知道后面开杠已经变成拿皇家压人。虽然她没学过,但也听出些不对,认真打量起那个率先用《生身百要》歪楼的年轻学子:卿本佳人啊,怎么想不开去当杠精?现在是坐论,目的是理通思路拿高分,不是辩论大赛。按这么论,输是输不了,可也没办法让自己进步啊。到时候考官才不跟你争,直接判低分了事。
胡迁见小徒去看那坐论转折的关键人物,不由微微一笑。这场论战本身没什么值得一听的新颖观点,水平和她带过的东都学子相比,更是差距甚远。她带徒儿来看,不是为了教她向同届学习,恰恰相反,是来给她吃定心丸的。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便不必再留,她于是起身:“跟上,先上街买些路上吃的,到车里再分说。”
文安县其实并不像李蛛口中黄阿文说的,与黎安相似。单是遍地可见的墨迹,就已经与多数县城不同,只要驻足片刻,就能看到许多书法作品留在石板路、民宅外墙和台阶上。
接近考场的地方都这样吗?还挺有意思的。晚庭正这么想着,就听师母含笑道:“如此意趣恐怕天下独一无二,为师初见时,足在街头巷尾徘徊至日落黄昏。”
李晚庭奇道:“徒儿还当学子聚集处多是如此,竟这般特殊?”
“为师当日也未想通,还是有德提点。她虽生在东都,又久居潞山,对这安庆却好似游子归乡,不以为怪。”
师母又开嘲讽,还要说有德姐对穷乡僻壤跟回老家一样……啧,明明就是心疼人家才留在身边的,却总是一句好话也没有。李晚庭失笑,不过长辈的事她不好多嘴,只转身看向胡有德求解惑。
有德本来等在茶馆外,上了街便跟在两人身后,见李小五有此一问,就回忆着把答案复述了一遍:“要不是没钱住府城,干嘛跑大老远上学?既然要省这么点钱,当然也要省着用纸笔,大姐不怪二姐,大伙儿都穷,都往这外头来练。再者说看着密密麻麻,其实就这么两三条街,住的基本都是来考的人,都能理解。安庆又是个小府,这么些年都沾亲带故的,怎么会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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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至于潞山这样的地方嘛,有钱的为多。其他府又太大了,外来户敢这么干,不被街坊邻居骂就有鬼了。”
原来是这样,这倒还挺赶巧的。要是将来发展到信息时代,该不会变成网红打卡地吧?她看那些字迹还发现,写得好一些的基本都保存住了,写得差的会有覆盖、冲刷、踩踏的痕迹。不知道如果我留下一副字,能被保存多久……她想到就做,转头对胡迁道:“师母,不如我们也来题字吧?”
胡迁本也是随性之人,当下应好道:“有德,取笔墨来。”
磨好墨,李晚庭尴尬了。她现在的身高,根本不足以支持她留在多数人视线所及之处。很可能下场雨,路人一使劲,水坑里飞起的泥点就把字盖住了。她为难地转头看胡有德:“有德姐,这……”
胡有德爽快地蹲下身,拍拍自己的双肩:“这有什么难的,坐上来吧。”
这应该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骑高马”,李晚庭忍住羞涩,道了声谢。胡有德双手托着她保持稳定,胡迁将砚台放在掌心高高举起,她蘸了蘸墨,恶作剧般留下了这么一行字:李重明到此一游。
胡迁满以为徒儿又要斟酌再三,写下一联半诗,却见她反其道而行之,只用这么几个字就打发了。越瞧越觉得有趣,不等胡有德把徒儿放下,她就紧接着在边上也落下一行:胡子恒到此一游。
李晚庭瞠然,师母怎么还跟楼?
胡有德却兴致勃勃地快速把她抱下来,迫不及待道:“该我了!”于是又有了第三行:胡有德到此一游。
这是晚庭第一次见到有德的字,说实话,确实写得平平。胡迁不是以书法见长,其实写得没有徒儿好,但也颇具风骨。若偏好她的书风之人看了,还能昧着良心夸她与其徒各有千秋,胡有德的就属于带滤镜也能感觉画风不一致。这三行字形容起来,倒像极了三国演义剧版那一幕:李晚庭慷慨陈词挥斥方遒,而胡迁情真意切紧随其后,最后胡有德左顾右盼灵机一动:俺也一样!
等题完字,三人又从街上买了些点心。逛完一圈回到车队驻留的地方时,李晚庭早已忘记前头在茶馆的坐论了。胡迁问她有何感想,她愣了一会儿,不能复述那就总结吧:“若非那娘子率先以典压人,后众人又无法破局,或许还有些可圈可点之处。”
她说的其实很委婉了,毕竟要谦虚嘛。总不能才学一本《太彦》就蔑视人家苦读十来年,放眼在座的都是垃圾吧。
胡迁却一语道破,毫不留情:“若非她出言,众资质平庸之徒,辩到落榜之日也乏善可陈。为师今日引你来观坐论,非是考教于你。”
不是课后小测那是什么,李晚庭迷惑不已:“徒儿愚钝,还请师母直言。”
胡迁耐心地鼓励道:“今日之论,换作是你,如何解?”
“法度徒儿尚未学过,”李晚庭谨慎道,“不敢妄言其弊。若单是坐论,仅凭圣人之言,终难应瞬息之变。仗先贤之势诡辩者,常以己之道夺人之理,因而万不可落入其谬论罗网,任凭宰割。”
胡迁本有心褒奖徒儿的洞明,不料还有这样的惊喜:“善!你当知为何未曾定论,为师便断言其间无人得中?”
“徒儿斗胆,其因有二:一是无人察彼疏漏,反受牵制,”见师母面露赞许之色,李晚庭两眼放光,越说越思路清晰,“二则乌合之众,相互不服,便晓平日才学难分高下。由此,知一人庸而推及众人庸,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胡迁听完大笑,得此佳徒,夫复何求!她叹道:“好一个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不错。此行之意,你可领会了?”
李晚庭摇头,既然这些人没什么值得重视的,那到底来干嘛呢?
胡迁见她仍是不解,喟叹道:“为师见你多日来,律己甚严,不曾一日懈怠,本该欣慰。可无论经义或是思辩,你俱百般苛求。须知我虽将方才众人视为庸者,中举无望,然假以时日,秀才应得。《晏子》云‘挽弓满月,久不发,反伤其身’,弦绷得太紧,绝非好事。”
师母言辞恳切,李晚庭受教应下:“徒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