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娇妻一出手，凶手跪地抖三抖》 第一章 救了一个大美人 “昨日，我市发生本月第三起恶性案件，受害者身穿红裙，死状惨烈，警方初步判定几起案件为同一人作案。请广大市民提高警惕，尽量避免夜间单独出行。遇任何可疑情况，请拨打报警电话。” ######## 凌晨一点半，南城城中区。 万籁俱静。 巷子口有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时明时暗，闪着昏黄的光。 突然，从巷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嗒，嗒，嗒。 伴随着声音，一个女人走进巷子。 女人身形修长，浓妆艳抹，一身红裙裹着玲珑身段。一头波浪长发，风情万种。 就是有点高，乍一看，可能得有一八五，堪比模特。 她走进巷子，好像有点紧张。 巷子里有无数岔道，像妖怪的触手要将人抓住撕碎。 一个黑影，缩在一旁堆放的杂物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女人。 女人靠着墙边往前走，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实在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候，黑影猛的冲了上来。 他伸长胳膊，一只手捂住女人的嘴，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将两只手都禁锢住。 就是捂嘴的胳膊有点累。 这女人怎么这么高？比他还高半个头？ 女人支支吾吾的挣扎了两下，被往后拽了几步，推倒在地。 “别乱动。”男人凶狠的从口袋里摸出把匕首，恶狠狠道：“老子就想爽一下，你配合点，我就不杀你。” 女人果然不敢动了，头发凌乱的遮了半张脸。 “放开我，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最近杀人的凶手？” 女人惊慌开口。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声音有些低沉，一点儿也不配这烈焰红唇。 吱呀一下，红裙裙摆被撕开一截。 男人一脸狞笑。 “对，我手上可是有人命的，你别喊……大晚上穿那么少，你是故意勾引人的吧？” 说着，男人低下头去，眼中冒着绿光，伸手想拽女人衣领。 女人面色一下变冷了，膝盖微动，便要动手。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怒吼。 “住手！”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从一旁的黑暗里冲了出来。 顾星桥是来南城寻亲的，没寻着，蹲在未婚夫房门口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半夜，听见声音被惊醒。 一睁眼，竟然碰见了案发现场。 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师门教导，要惩恶扬善，见义勇为。 顾星桥二话不说就扑了过去，一边喊快来人，一边抡起手里的什么东西，就往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背上砸去。 两人都懵了。 女人硬生生忍住了让男人断子绝孙的动作。 一下，又是一下。 那东西还挺实在，是个手拎包，但砸的砰砰作响。 男人被劈头盖脸一顿砸给砸懵了，一边呼痛，一边伸手胡乱挡着。 被打了两下才看清，英雄救美的人，是个清瘦女孩子。 做坏事的人，大多是欺软怕硬的。 男人一见坏自己事的人，是个女孩子，立刻暴躁起来。 他一边挡着顾星桥的进攻，一边要扑过去。 明艳美人他喜欢，清纯女孩也不错。 既然送上门，就别怪他不客气。 男人刚要朝小姑娘扑去，突然背后一痛，被人一脚踹在腰上。 这一下力气极大，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往前扑去。 摔了个狗吃屎。 脸砸在碎石沙砾的地面，磕破了鼻子嘴，磕了一脸的血。 “啊呀……” 顾星桥见男人扑过来，也正打算伸腿，没想到被抢了个先，赶紧将腿收回来。 没想到这个大美人姐姐还挺厉害呢。 顾星桥连忙走过去：“美女姐姐，你没事儿吧？” 美人僵硬了一下。 顾星桥脱下自己的外套：“你裙子破了，用我的衣服挡一下……”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但美人摆了摆手不要，快走两步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正挣扎着要站起来，美人抬腿便踩了上去。 这一脚力气极大，将男人踩的一下子趴了回去，几乎吐血。 顾星桥惊呆了。 美人姐姐，好暴力。 好，好飒！ 力气，好大！ 一串脚步声从巷子外跑了进来。 好几个年轻男人气喘吁吁冲了进来。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到了面前，喊了一声：“沈队，没事儿？” “没事儿。” 女人开了口，一指地上的人：“带回去审问。” 这声音，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顾星桥愕然回头。 就连趴在地上装死的凶手，也惊恐抬头。 只见美人姐姐一歪头，扯下了一头波浪长发丢在地上，露出一张虽然浓妆艳抹，却五官标志，硬挺大气，纯男性的脸。 顾星桥张大了嘴。 “你……不是美人姐姐？你是美人哥哥？” 就算在这种环境下，柏飞航也差一点笑了。 他就是跑在刚才喊沈队的人，南城刑警队一名队员。 “小姑娘，你误会了。”柏飞航说：“这不是美人姐姐。我们是南城市刑警队的人，正在执行任务，这是我们沈清川沈队长。” 沈清川微微颔首：“你没受伤吧？” 纯粹男人的声音。 “啊……”顾星桥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白天听见新闻，说南城最近有案子，你们是在找凶手。” 这是在钓鱼呢，不过为了安全，不能真找个大美人，于是刑警队长就亲自上了？ 难为他了。 “对，我们正在抓凶手。” 沈清川一边用一块湿巾暴力卸妆，在自己脸上胡乱抹着，一边问：“你们先把人带上车。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 公事公办，还带点不悦的意思。 顾星桥郁闷了，这刑警队长的脾气看来不太行。 自己刚才还见义勇为来着，竟然不夸？ 不过她是守法公民，警察要看证件，连忙从包里翻出来，递了过去。 沈清川接过来一看。 顾星桥，今年二十四，青山市人。 “不是南城人？” “不是。” “为什么半夜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不知道有危险吗？一个小姑娘，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是报警，而不是冲出去。” 沈清川不愧是做领导的，开口就是教育人。 不提还好，一提顾星桥就郁闷了。 沈清川顿了顿，放缓和语气。 “我不是批评你，你刚才能冲出来救我，这份胆量是值得表扬的，见义勇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只是很危险。我们帮助别人，也要先保护好自己，好吗？” 沈清川看着对方白白净净睁着懵懂大眼睛的样子，真有点害怕。 可别弄哭了。 一个哭兮兮的小姑娘，可比一个凶神恶煞的歹徒难对付多了。 小姑娘要是哇一声哭出来，被人看见还不知道怎么了呢。 顾星桥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见顾星桥没有要哭的样子，沈清川松了口气。 “你来南城，是做什么的？” “我是来找我未婚夫，不过他没在家，电话也没打通。”顾星桥耷拉着眉眼：“我就想着，在这里等一等，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众人一听，都十分生气。 “你这未婚夫也太不靠谱了。”柏飞航立刻说：“你怎么没联系一下其他家人朋友，或者找个酒店先住下。” 就算凶手抓住了，警方也不能任由一个小姑娘流落街头。 万一出什么事儿，难辞其咎也良心不安。 顾星桥伸个懒腰，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喜欢住酒店，我去转转吧。” “不行。”沈清川道：“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如果联系不上，先跟我们回公安局，等天亮再说。” “好吧。” 顾星桥只好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同时，沈清川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 第二章 死气缠身 沈清川接了电话。 “嗯，你说……好……知道了。” 虽然敷着一层还没洗干净的粉，但也能看出他的脸色瞬间难看了。 挂了电话，沈清川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 柏飞航感觉不妙，立刻道：“沈队，怎么了？” “刚才的男人可能不是连环凶杀案凶手。”沈清川沉声道：“他被押上车就喊自己冤枉。说前两次发生凶案的时候，他有不在场证据。今天晚上只是想占点便宜，不敢有其他想法。” 沈清川这么一说，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不是凶手。 就意味着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这就意味着，随时随地，会有新的受害者。 这案子还没结！ 就在郁闷中，顾星桥挂了电话。 和大家一起郁闷。 顾星桥叹口气：“还是打不通，占线。” “这么晚了怎么会占线？”柏飞航猜测道：“该不会把你的号码拉进黑名单了吧？” “不会，也许是反诈意识太强，不接陌生电话。”顾星桥道：“我们根本没联系过，他也没有我的号码。” 从没联系过的未婚夫妻？ 一时众人都觉得很奇怪。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时间八卦。 沈清川一锤定音：“你先跟我们回警局，明天上班了，我帮你联系他。” 有姓名电话住址，在南城，就没有刑警队找不到的人。 本来就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半夜在外面晃，如今凶手行踪未定，就更不能了。 顾星桥只好从一旁拖过自己的粉色行李箱，跟着走了。 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十分好奇。 难免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警车……我还是第一次坐。”顾星桥说：“坐着还挺舒服的。” 柏飞航就坐在顾星桥身边。 他是个热心肠，觉得小姑娘一个人来外地，没找到未婚夫又碰见歹徒，肯定是受了惊吓，于是想和她说说话，安抚一下，让她不要害怕。 “顾同志。”柏飞航说：“你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了吗？” 顾星桥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不太仔细的样子。 “没有。”顾星桥说：“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啊？”柏飞航尴尬了一下，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这不是戳人家心里的伤疤吗？ 顾星桥并不在意：“没事儿，我虽然没有父母，但师父很疼我，还有师兄弟，对我都很好。” “师父？” 就算是孤儿院里，也不是叫师父吧？ 听起来有点仙风道骨。 就连前排的沈清川也不由的略回了头。 “是呀。我是在道观长大的，青城山青城观。我师父是凌霄道长。” 这一瞬间，车里的气氛都庄重起来。 半晌，柏飞航终于忍不住成了一个好奇宝宝：“那你也是道士吗？你还有未婚夫？道士可以结婚吗？” “我是呀。”顾星桥正色道：“但道士有不同的派别，有些不能结婚有些可以。我是正一派的，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不过我来找未婚夫，不是要结婚，是来退婚的。” 顾星桥虽然穿的很普通，但是小姑娘长的好看，红唇玉面，眉目如画，眸中有星辰。 柏飞航正是最热情的年纪。 “小顾姑娘，你要是明天没找到未婚夫，又不着急走，我可以给你做导游，带你在南城转转。” 沈清川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差不多行了。 注意形象。 柏飞航只好硬转了一个弯：“我们南城人民都是很热情好客的，不都像你那个不着调的未婚夫。” 莫名的，沈清川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 顾星桥高兴的说：“谢谢警察叔叔。” 柏飞航叔叔：“……” “能不能不叫叔叔。”柏飞航痛苦纠正：“我只是太阳晒多了有点黑，其实我一点都不老，我今年才二十五。” 顾星桥很抱歉：“警察叔叔是个整体称谓，不是说你老的意思。　” 就算是面对女警，有时候也会脱口而出，警察叔叔。 车到了公安局，沈清川带着顾星桥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一张长沙发。 “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你就在这里休息。刑警办公室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那边找我们。” 沈清川虽然冷冷清清的，但是个细心的好警察。 “谢谢沈队。” “不必客气。”沈清川说：“明天上午，我帮你找未婚夫。” 顾星桥点了点头，看着沈清川出去了。 可门一关上，她立刻就站了起来。 墙是玻璃的，她清楚的看着沈清川的背上，有一团黑气缠绕。 顾星桥赶忙擦了擦眼睛。 没错，刚才在巷子里，还没有察觉。如今再看，沈清川背后，缠绕着一团黑气。 这是死气。 代表他大限将至。 顾星桥从小在道观长大，师从凌霄道长道长，早早便开了天眼。 身上带了个沉沉死气的，这人活不过三个时辰了。 这可不行。 师父从小教导，要惩恶扬善，要治病救人，积攒功德。 沈清川是刑警队长，正义凛然，利国利民，无论从大说还是从小说，都不该对他见死不救。 既然碰见，就是有缘。 顾星桥就想了短短的三秒钟，立刻开门冲了出去。 “沈队长。” 沈清川听着喊声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有什么事情吗？” 顾星桥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三角符，递给沈清川。 沈清川不明白的接过。 “沈队长，谢谢你给我安排地方，这个送给你。” 一听是送的，沈清川立刻拒绝。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沈清川将符塞回顾星桥手上：“为人民服务是职责所在，我们有纪律，不能收群众的任何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行。” 虽然符纸这种东西，很难评估值多少钱，但总归是个东西。 “这样啊。”顾星桥一听有纪律，也不敢硬送了，脑子一转：“那这样，我卖给你。” 沈清川真是哭笑不得。 做生意都做到警局来了。 道观的日子，这些年看来也不好过。 “多少钱？” “一块钱就行。”顾星桥伸出一根手指：“或者，不用钱，你拿东西跟我换。什么东西都行，你衣服上的纽扣呀，钥匙扣啊，打火机啊，只要是你随身带的东西都行……” 顾星桥说着，就在沈清川身上上下打量起来，那模样，好像看中什么想直接上手抢。 第三章 给我一只小狗 沈清川还有事儿。 连续发生的女性被害案件，造成了全市恐慌，这案子一天不破，就会有人继续受害。 警局上上下下的压力都不小。 他是刑警队长，站在一线，压力更是大。 没有时间和顾星桥耽误。 他伸手想从口袋里摸钱，但是没摸着，现在的人身上很少放现金。 正要说，要不我加你微信，给转账吧。 话还没说出口，顾星桥一指他拿在手里的钥匙。 “要不，你把这个钥匙扣给我吧，做交换。” 顾星桥指的，是沈清川钥匙上，挂着个小狗的钥匙扣。 一个小挂件，呆不拉叽一只小狗。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个普通的挂件，某次出门旅游的时候，在景区买的。 “这个？” 沈清川愣了一下。 “对。”顾星桥：“这个小狗，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要是没有，可以给我吗？就当是交换这个平安符了。” 一个小狗挂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顾星桥补充了一句：“我是属狗的，这个挂件很可爱。” 小狗挂件是粉粉的，一点儿也不符合沈清川的硬汉气质，不过确实很讨小姑娘喜欢。 沈清川心里想着案子，没心思多想，立刻就将挂件摘了下来。 “可以。” 他把小狗挂件放在顾星桥手里。 顾星桥重新将平安符塞进沈清川手中。 “贴身放着，千万不要丢。” “好，谢谢。” 沈清川应着，匆忙去了。 如果是平时，如果顾星桥的身份就是个普通人，他说不定要教育她一下，给她做一点反封建迷信，不要受骗上当之类的科普。 但现在显然不合适。 符纸上，有一根红色的丝线。 沈清川本想着将平安符放在口袋里，但是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的，戴在了脖子上。 又觉得被人看见不太好，还整理了一下，将红线塞进领子里。 “五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做完塞红绳这个略显幼稚的动作之后，沈清川又恢复了冷清冰山大佬的气质，面无表情安排工作。 送出平安符，顾星桥心里放松了一些，转身回了办公室。 人的命，天注定。 即便她是青城观这一辈最有天赋的弟子，师父总夸她前途不可限量，也不能任意参与，改变别人的命数。 很多时候，只能顺水推舟的送一程。 顾星桥将小狗吊坠塞进包里，玩了会儿手机。 睡不着，干脆打了会儿坐。 听着外面开始有动静了，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 昨天晚上过来是三点，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还有两个小时，只要沈清川没事儿，这一劫暂时就算过去了。 顾星桥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昨晚上被抓的男人不是他们要找的凶手，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她休息之后，刑警队的人肯定没休息。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顾星桥开门出去，到了隔壁。 隔壁没人。 显然都出去了。 她正犹豫呢，有人过来了。 是柏飞航。 柏飞航手里还拎着几个塑料袋。 “小顾姑娘。” 柏飞航跟她打招呼：“醒了？” “柏警官。”顾星桥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热情，而且是一看就很好心的热情。 “给你买了早饭。”柏飞航说：“包子豆浆，有肉包子有菜包子。我想着，你这个派别都可以结婚生子，应该是可以吃肉的吧？” “可以的，我们不寄荤腥，除了香菜我什么都吃。” 顾星桥接过包子：“多少钱，我转给你。” 柏飞航连连摆手：“几块钱不至于，就当是我尽地主之谊了。” 顾星桥也就没坚持了。 十块八块钱，坚持确实不好，显得特别生分。顾星桥默默的决定，一会儿走的时候，也送柏飞航一个一个平安符。 她又不缺钱，自家的东西，想怎么送，就怎么送。 柏飞航说：“你先吃，吃完之后，我领你过去查消息。” 这个不靠谱的未婚夫啊。 “好。” 顾星桥简单洗漱了一下，吃包子，喝豆浆。 可能怕她一个人吃尴尬，柏飞航也陪着一起吃，一边吃，一边给她介绍南城的风土人情。 吃着，顾星桥顺口问道：“柏警官，我看办公室里都没人，都出去了吗？” “哦，是。”柏飞航说：“今天凌晨，城北新区有新的案子发生，队长带人过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顾星桥一听，立刻三两口将包子塞进嘴里。 “你怎么没去，不是因为留下来帮我找人吧？柏警官你快去忙，不用管我的。” “没有没有。”柏飞航连忙说：“我昨晚上扭了一下胳膊，有点不方便，就没跟去了，免得拖后腿。” 顾星桥倒是没看出来。 不过柏飞航过来找她，也就是把包子豆浆递给她，然后吃包子，也没做什么大动作。 “哪只胳膊？” 柏飞航将左手放在桌上。 “我会推拿，药到病除。”顾星桥认真的说。 她拿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打开了自己随身的背包。 背对着柏飞航，顾星桥拿出了一只膏药，装模作样的在手上挤了一点，然后趁着这个遮挡，右手在左手掌心画了几下。 微微金光，转瞬即逝。 “来。”顾星桥转回去：“柏警官，你手伸直，我给你按一下，立竿见影，马上就好。” 能动，又痛，不是骨头上的问题，应该只是扯到了筋脉，小问题了。 柏飞航十分不好意思，但是看顾星桥已经摆出了一本正经的架势，也不好拒绝，只好伸直手臂。 “有一点点痛，忍一下。” 顾星桥说完，就按了上去。 她又不是学医的，哪里有什么手法，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瞎按按罢了。 但她按了几下之后，收回手。 “柏警官，你动一下试试。” 柏飞航将信将疑的扭了扭胳膊。 “神了。”柏飞航惊喜道：“真的完全不痛了，你怎么做到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之前我也扭过一次，痛了半个月才好。” 顾星桥神秘一笑。 “道家秘术，不可外传。” 柏飞航十分佩服。 “走，带你去找人。” 第四章 竟然是他 柏飞航带着顾星桥，去了治安办公室。 “柏哥。” 都是很熟悉的人，民警和他打着招呼。 “小张。”柏飞航说：“帮这位姑娘找个人。” “什么人？” 柏飞航转头对顾星桥说：“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具体住在哪里，电话号码是什么，告诉他。” “哦，好。” 顾星桥说：“他叫，小山。” “姓什么？” “不知道。”顾星桥说：“我和他上一次见面，还是二十一年前，那时候我才三岁。师父说，他是跟家人上山祈福的，跟我有缘，就定了亲。我只记得他三岁时候的样子了，师父说，他叫小山哥哥。” 所以，没有准确的姓名？ 柏飞航疑惑的写下了，萧山两个字。 “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叫萧山，他就姓萧？或者，这个肖？” 总不能是姓小吧，百家姓里，有这个姓吗？ 顾星桥挠了挠头。 不知道啊，师父没说。 “没事儿没事儿啊。”柏飞航见顾星桥茫然，安抚道：“不是还有住址和电话吗，都能查到。” “对。”民警也应着：“他住在什么地方。” 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又是柏飞航带来的，可要温柔点。 “就是我昨晚找去的地方，南城城中区，三百二十八号。” 顾星桥记得很清楚。 民警一查。 疑惑道：“不对啊，这个地区现在没有三百二十八号。” “怎么可能。”顾星桥立刻说：“我还看见了呢，有三百二十八号的门牌号码。” “对，以前是有。”民警解释道：“是这样的，城中区那一片呢，本来是要拆迁的，拆了一半开发商出了点问题，没拆完。后来房价跌了，剩下的就没人愿意接手了，剩下乱七八糟的在那里，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 拆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你看见的门牌号应该是没错的，但是那个门牌号的住户，肯定已经搬走很多年了。” 顾星桥和她的未婚夫，实在是太长时间没见了。 顾星桥喃喃道：“这样也行？莫非我们是真的有缘无分，还是说，我们在劫难逃？” 顾星桥下山，不是来完婚的，是来救命的啊。 要是连人都找不到，这可怎么办？ 临走的时候，师父交代的清楚。 你三岁的时候，因为他的出现，为了救你一命，和你定下婚事。 今年，他死劫难逃，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要么，助他渡过劫数，恩情相抵。 要不然，无论死活，都要履行婚约。 要不然，因果不了，必遭天谴。 顾星桥想到自己可能会被五雷轰顶，顿觉得外焦里嫩，心里丝丝的冒着烤肉味儿。 “电话，还有电话。” 柏飞航立刻道：“电话都是实名制的，就算是现在被注销了，也能查出曾经是谁登记的。” 小姑娘昨天跟他聊天的时候，还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即便说起自己是孤儿，也没有悲哀的情绪。 现在都要蔫了，叫人怪不忍心的。 再找不到未婚夫，怕是要哭长城了。 顾星桥点了点头，报出一串手机号码。 柏飞航的表情，有点困惑起来。 “你，确定是这个号码？” “确定啊。”顾星桥又报了一遍，还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就是这个号码。” 民警也挠了挠头：“这个号码有点耳熟啊，我查一下……咦……” “这个号码不用查。”柏飞航按住民警的手：“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顾星桥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柏飞航的手：“是谁？” 柏飞航张了张嘴，有些呆滞说：“这就是我们沈队的手机号码呀。” 民警也恍然大悟一拍脑袋。 “对，没错，这就是沈队的手机号。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顾星桥惊呆了。 “你说，这就是沈清川的？” “没错啊。”柏飞航拿出自己的手机：“你看，一个数字不差。” 顾星桥突然恍然大悟：“昨天你们是不是特别忙，他一直在接电话。” “是……虽然不是一直在接电话，但电话确实很多。对了，你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他正好也接了一个电话。” 还真是这样。 柏飞航又道：“虽然有电话呼叫转移功能，但是那一片信号不太好，信号弱的时候，是会有影响的。” 说着，柏飞航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如果你的号码没错的话，你是……咱们队长的未婚妻？可我从没听队长提过，他有未婚妻啊。” 至于住没住过城中区，以前是不是有其他名字叫小山，柏飞航也不敢确定。毕竟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也没有那么仔细的调查过沈清川的生平。 顾星桥脸色微变：“他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长辈的口头婚约，可没有法律效应。 她不能莫名其妙当了第三者。 “没有没有。” 柏飞航连忙给自家队长正名。 “有女朋友？” “也没有。” “那就好。” 顾星桥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单身就行，其他可谈。 只是她的神情刚放松下来，立刻又绷紧了。 坏了！ 今天凌晨见到沈清川的时候，便看见他死气缠身，大劫将至。 那时候，她是出于对人名警察和一个好人的敬重，给他一张护身符，希望能保他平安。 但那只是一张普通的护身符，能保平安，但作用有限。 只可顺势而为，不可逆天强留。 萍水相逢，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可现在不同了。 如果沈清川是她缘分天定的未婚夫，那能就也要救，不能救也要救，逆天改命，拼了这一身修为，也要救啊。 顾星桥这一刻的表情非常严肃，严肃的让柏飞航看着都有些害怕。 “小顾……姑娘？”柏飞航有点紧张的说：“我保证，我们队长绝对没有女朋友。也没听过他以前有女朋友……” 顾星桥没心思听柏飞航这不着边的解释，她突然哐当会声，把自己的包砸在了桌子上，拉开拉链，在里面快速翻找起来。 小姑娘的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真多。 最终，顾星桥翻出一个小狗挂坠。 第五章 平分伤害 “这……”柏飞航迟疑了一下：“这不是我们队长的钥匙扣吗？怎么在你这里？”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星桥没有时间跟柏飞航解释，有些事情也没法解释。 而是口中念念有词几句，然后咬破了食指。 血珠立刻就冒了出来。 柏飞航看着都觉得自己手指头痛了一下。 十指连心啊，咬破手指这种动作，其实是很难的，一般人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顾星桥面无表情，将手指上的血抹在了小狗吊坠上。 吊坠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几乎是立刻就将血吸了进去。 顾星桥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柏飞航。 “柏警官，你手好了吗？” 柏飞航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好了，完全好了。” 说这，柏飞航还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那咱们能去找沈队长吗？”顾星桥说：“我有点担心。” 说着，她利落的从包里掏出根金色的绳子，穿过小狗吊坠的扣环，然后就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然后，又将多余的绳子在中指靠近掌心的地方绕了一圈。 别说，还怪好看的。 当然，主要是手好看，所以怎么折腾都好看。 柏飞航有些迟疑。 “我……联系一下沈队。” 他受伤了，今天的任务本来没安排他。 但是他又好了。 可以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受伤的人，就算是再轻的伤，也没有立刻就好的，所以他也拿不准情况。 可惜这个电话依然没打通。 柏飞航正要接着给副队打，顾星桥着急道：“咱们一路去，一路打电话吧，别耽误时间了。” 柏飞航看顾星桥这表情，担心着急不像是假的。 他心里有点羡慕的感觉。 这小姑娘，真是天真单纯重感情啊。 都没见过面，也不认识，一知道对方的身份，立刻就真情实意的担心上了。 难怪队长这些年都没谈恋爱，原来是有个漂亮的未婚妻呢。 啧啧啧，真是幸运。 柏飞航一想：“好，那我带你过去，不过先说好，你要听指挥。” “没问题，绝对听指挥。”顾星桥就差赌咒发誓：“绝对不添乱，不拖后腿，不胡搅蛮缠。” 柏飞航没什么要叮嘱了，他觉得要是再不答应，小姑娘要哭了。 这可是队长的未婚妻，说不定以后就要喊嫂子的人，可不得好好照顾。 柏飞航带着顾星桥匆匆出了门，开了车。 顾星桥一头钻进后座。 柏飞航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开车，一边继续打电话。 顾星桥盯着挂在手上的小狗。 柏飞航肉眼凡胎，他看小狗，只是普通的小狗。 可在顾星桥严重，小狗体内，有黑气横冲直撞，好像要突破出来。 她的血抹上去之后，那些似乎是活着的黑气就像是撞到了南墙，被淡淡金光挡了回去。 可它们并不死心，聚集在一起，专心的从某一处往外挤。 那处的金光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眼见着，就要突破出来。 顾星桥毫不犹豫的又抹了一点血上去，并且并起两指，在狗身上写了几个字。 小狗身上顿时出现了一排排的符咒，像是锁链一般，虚空悬浮着环绕在周围，将黑气死死的锁在里面。 顾星桥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柏飞航的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是副队长樊明知。 电话刚一接通，柏飞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枪响。 “队长！” 有人喊了一声。 柏飞航立刻就坐直了，紧张的喘不过气。 他没注意，就在这一瞬间，本来很轻松坐着的顾星桥身体猛的绷紧，整个人往后倒去，靠坐在了靠背上。 剧痛一瞬间袭来，顾星桥几乎喊了出来。 咬牙将这一声咽了回去，甚至都能感觉到口中的血腥气。 “队长，队长。”柏飞航脸色煞白的在喊道：“樊副队，队长没出事儿吧？” 那边一阵杂音。 终于，传来樊明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没事儿，凶手自制的土枪，杀伤力不大，队长胳膊受了一点轻伤。” 柏飞航也松了口气。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正在赶来的路上。” 电话那边，大概是说了一下情况。 柏飞航听的又喜又忧的。 挂了电话，给顾星桥转述。 “有一个好消息，凶手抓住了。还有一个坏消息，队长受伤了，你第六感真灵，队长果然出事了。” 顾星桥没空说话，她正在偷偷的往自己胳膊上贴符。 可真疼啊，贴个止止疼。 柏飞航接着道：“不过万幸，是凶手自制的土枪，杀伤力不大，队长受伤不重。但是也要去医院，要不然，我直接送你去医院吧。” “好。” 顾星桥立刻就应了。 她现在特别后怕。 幸亏自己动作快，发现的快，发现了沈清川的身份之后，立刻就做了处理，要不然的话，稍晚一步，今天就要给他收尸了。 现在好了，她用沈清川给的小狗走媒介，下了双生符，这段时间里，沈清川所承受的伤害，她都会分担一半。 可别小看这一半。 这一半，不能让沈清川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但有些本来是致命伤的，就不致命了，就给了抢救的时间和机会。 而且，她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沈清川身体的情况，好及时采取措施。 她不是圣母，但是没办法。 师父说了。 三岁，她欠沈清川一条命。 这次下山，要么以身相许，要么以命还命。 救也得救，不救就会一起死。 手臂上的痛即使有符咒减轻，依然火辣辣的。 顾星桥眼泪汪汪的给师父发了条消息。 “师父，找到人了，他现在不叫小山，叫沈清川。” 又发了一条。 “师父，死劫已经开始，我要是这辈子见不到你，你可得给我多烧点纸。” 三分钟后。 手机传来一声响。 师父回消息了。 顾星桥打开一看。 简单粗暴。 师父给你转账，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顾星桥毫不犹豫就收了。 如果说世间万物，还有什么可以抚平伤痛，钱一定是其中之一。 第六章 灵符成灰 柏飞航调转方向，去了医院。 他们到的时候，沈清川已经在了。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儿，没有必要住院，只要包扎处理一下伤口就行了。 但他经得住大家劝，没办法抵抗领导的命令。 “必须住院，多住几天。” 在得知沈清川受伤的时候，局长就第一时间下了死命令：“正好，凶手不是已经抓住了吗，剩下的事情，樊明知负责就行了，有什么安排，电话沟通。” 樊明知一米九的大个儿，把胸口拍的砰砰响。 “队长你放心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这件案子他们早有目标，最难的是凶手飘忽不定，不好锁定。受害者被发现往往是半天甚至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每次，凶手都会选择没有监控的荒凉偏僻地方，又会杀人灭口，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有目击者，所以这案子的侦破，一直推进的非常艰难。 本来活力洋溢的刑警队，这几天整体都老了不少。 但樊明知，沈清川是放心的。 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十分可靠。 现在人已经抓住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没什么问题。 “好吧。”沈清川也就放松了下来：“听赵局安排。” 沈清川住了下来。 他一个人在南城，本地也没有亲戚。虽然一个电话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就能来一群，但只是一点小伤，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家里对他当刑警，本就很郁闷，再三天两头受伤，会更郁闷的。 一个大男人，不过是伤了胳膊，又不是瘫痪了，哪里需要人照顾。 而且这是工伤，局里也会派人照顾。 再说，医院还有护工呢。 沈清川回了病房，看着自己已经处理过的胳膊，心里有一点疑惑。 作为刑警队长，他不是第一次受伤。 虽然没有特别严重的，但小伤是家常便饭。 他虽然是硬汉，但受伤了，该痛还是会痛，该难忍还是难忍。 只是这一次，怎么感觉不是特别痛。 就连医生都觉得奇怪。 “沈队，您这次真是幸运。”医生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虽然是自制土枪，但威力也不容小觑。搞不好的话，胳膊都要废。但您这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清川虽然当时开了句玩笑过去了，但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正义的人民警察，如有神助。 不过他也没多想，这一身又是血又是汗又是泥水的，难受的很。 要上床休息，也得擦洗一下，换身衣服。 赵局派来个后勤小何来照顾他，一见沈清川皱眉扯自己的衣服，脑子灵光的不得了。 “沈队，你是不是想洗澡换衣服？” “是。”沈清川有些为难的抬了抬自己的胳膊。 麻药还没过去，倒是不觉得痛。 但不能沾水。 小何立刻说：“沈队，我给你把伤口用保鲜袋包一下吧，我看他们都是这么干的。然后擦洗一下，不要冲水就好了。” 沈清川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单间病房，卫生间也很大。 关上门，沈清川用一只手艰难的脱了衣服。 他不喜欢戴什么装饰品，但今天，脖子上有一个红绳挂坠。 是今天凌晨，顾星桥非要和他交换的符。 看清楚之后，沈清川愣了一下。 那符不是黄色的吗？怎么变黑了？ 难道这纸，还是带变色的？ 沈清川低头仔细看了看，他没有眼，符确实变黑了。 正要将它取下来细看，手刚碰着，突然，符纸像是放置了几百年的腐朽古物一样，化作了灰烬。 沈清川是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可看见一手的灰，脑子里顿时冒出三个字。 见鬼了？ 那找未婚夫的姑娘，是个道士。不是说说而已，是真不一般？ 正在惊愕中，有人敲门。 小何去开了门。 “柏哥？”小何说：“你来啦，这位是……” 顾星桥嗖的一下就挤了进去，还自我介绍：“我是沈清川的未婚妻。” “啊？” 小何惊呆了。 从没听说沈队有未婚妻啊，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捂的那么严实？ 但只惊呆了一瞬间，小何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嫂子，嫂子好。” 这一声嫂子，瞬间把顾星桥给叫的不好意思了。 过了过了，不至于。 “不用不用。”顾星桥连忙摆手：“我叫顾星桥，你叫我名字就好。” “哦。” 小何挠挠头发，一脸茫然。 “对了。”顾星桥在病房里四下一张望：“沈队呢？” “在换衣服呢。”小何往浴室一指。 浴室里水声哗哗的，沈清川心思又都放在琢磨刚才突然变成灰的符上，一时也没有注意听外面的声音。 一边想，一边尝试着拧了一下毛巾。 受伤的胳膊不好使力，确实不好弄。 沈清川虽然自诩是个硬汉，但非必要的时候，也不爱逞强。 浴室他打开了门。 “小何，过来帮我一……” 沈清川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病房里，三个人一起转头看他。 沈清川正在洗澡换衣服，没想着外面还有人，不但有人，还有异性，此时此刻，虽然裤子还完好，但上半身衣服都脱了，露出条理分明的八块腹肌。 顾星桥差一点就吹了声口哨。 哇偶！ 这未婚夫，身材很不错呢。 虽然胳膊上还缠着纱布，但更加硬挺。 战损美，也是美啊。 沈清川看见顾星桥后，立刻砰一声又关上门。 虽然男人光着膀子也没什么，但沈清川是个有男德的人，要讲究仪容仪表。在陌生异性面前，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小何尴尬了一下：“那什么，沈队找我，我先去一下。” “去去去。”顾星桥连忙说。 快去，快洗干净。 要是万一沈清川没恢复好，伤口感染什么的，她也要跟着受罪。 小何连忙去给沈清川拧毛巾了。 顾星桥和柏飞航坐下。 柏飞航有些担心。 “小顾姑娘。” “嗯。” “咱们沈队，真是你未婚夫吗？不会认错人吗？” 你们俩，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熟悉啊。 “应该是吧。”顾星桥也不确定：“等会儿他出来，我跟他核对一下资料就行了。” “核对……资料？” 柏飞航觉得这个描述有点怪怪的。 “真是没见过你们这么不熟悉的未婚夫妻，认亲跟面试似的。” 顾星桥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来。 第七章 退婚 柏飞航好奇的凑过去。 “这是什么？” “婚书。” “婚书？”柏飞航更好奇了：“好讲究啊，竟然还有婚书。” 顾星桥将婚书打开，里面是用毛笔写的字，龙飞凤舞的，还是相当草的草书。 柏飞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感觉自己是个文盲，竟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他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星桥连自己未婚夫到底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就算是写在这婚书上，也不认识吧。 但是顾星桥一指。 “喏，你看，这里有我们俩的手印。” 还真是，落款的地方，不是名字，而是两个手印。 都挺小，是小孩儿的手印。 果然，这门亲事，是小时候定的。 不过这个年代，给那么大点小孩儿定娃娃亲的人家也少见。柏飞航对沈清川家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实在想不出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把自家长子的婚姻就这么安排了出去。 两人正说着，卫生间的门开了。 沈清川大概擦洗了一下，头发上还滴着水，换了一身病号服出来了。 “小顾姑娘？” 沈清川很奇怪：“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顾星桥立刻站了起来。 她用关切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清川一番。 听说是听说，看见是看见。 总要看见沈清川完好无损，全须全尾，这才放心。 沈清川看见顾星桥，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符。 正好，他也想问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沈清川说：“你找到未婚夫了吗？” 顾星桥清脆的说：“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 沈清川有些迟疑，难道小姑娘是特意来谢谢他的。 这也太客气了。 他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小姑娘这么年纪，又没有父母。那不靠谱的未婚夫这么不靠谱，不会骗了她吧。 这可不好，是不是该提醒她下一个反诈中心APP？ 沈清川还在玛卡巴卡，顾星桥就爽快多了。 “沈队，你就是我未婚夫。” 沈清川正伸手拿桌上的杯子，听到这话不由的抖了一下，差点洒了一地的水。 “对，没错。” 顾星桥拿出手机，给他看通话记录：“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号码？” 沈清川定睛一看。 “是，但是……我不叫小山，我也没住过你说的地方。” 沈清川是南城本地人，自记事起就住在星河别墅，离城中区十万八千里，半点不挨边。 “这我就不知道了。”顾星桥皱眉纠结了一下，然后一摆手：“这不重要，可能是有些信息错误，我师父有时候不太靠谱，记错名字和地址的事情很常见。重要的是，你看看婚书上，有你的手印。” 婚书放在桌子上。 是个正经的婚书。 顾星桥又道：“至于是不是有这门婚事，你打电话问问叔叔阿姨不就知道了。我还能讹你不成？” 沈清川的印象中，父母从未提过自己有未婚妻。 要是真有，不该瞒着吧。 但顾星桥坦坦荡荡。 “打电话，问问。” 沈清川满怀疑惑的打了电话。 “妈，有件事情问你。” “你说。” “我……你们，是不是小时候给我定过婚事？”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很。 没想到沈母竟然说：“是呀，咦，你怎么知道，小丫头来找你啦？” 沈清川在电话这边石化了。 竟然真的有这种事情。 幸亏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扛得住风浪，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清川拿着电话去了阳台，压低声音。 “妈，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简直是胡闹。 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婚姻呢？ 而且，都没告诉他一声。 万一他这边没处理清楚，自己谈了女朋友呢，到时候一个女朋友一个未婚妻对上了，两个受害者，只有他，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渣男。 沈妈妈哈哈一笑。 “别紧张，是道长不让说。” “什么不让说？” 沈妈妈解释说：“你这个婚约吧，说来话长，现在就不说了。你未婚妻是个孤儿，婚事是师父做的主。师父说了，不必告诉你们俩，双方都可以自由恋爱。” 师父可真开朗，心大。 “如果你们任意一方在未成婚前对其他人动了情，婚事自动取消。若是没有，等到合适时机，会让她下山找你。” 这一刻，沈清川觉得自己妈妈也挺玄幻的。 “事情就是这样。”沈妈妈说：“既然你们俩现在都没有喜欢的人，又见面了，那就处处看吧。合适的话，咱们就上门提亲，履行婚约。” 说完，沈妈妈就把电话挂了。 从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上，沈清川能判断出来，她大概在美容院里，不太想搭理自己。 今天抓住了连环杀人犯，沈清川虽然受了伤，心情也是很好的。但这一刻，这种好心情都被冲淡了一些。 主要是太震撼了。 他挂了电话，恍恍惚惚的回房间。 一看，房间里竟然只剩下顾星桥一个人。 柏飞航和后勤小何都不见了。 沈清川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们……人呢？” “哦，一个去买饭了，一个去办手续了。”顾星桥说：“沈队，你跟阿姨打过电话了吗？怎么说？” 顾星桥察言观色，看沈清川的表情，应该是没找错人的。 沈清川纠结道：“我妈说……我和你确实定过亲，但这事情也太荒谬了。” “别慌，别急。”顾星桥笑眯眯：“别紧张。其实我这一趟下山找你，不是逼婚的。都什么年代了，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沈清川坐了下来，第一次认真的打量顾星桥。 他对这个小丫头，有点拿不准。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退婚啦。”顾星桥正色说：“咱们没有感情基础，甚至没见过对方，对对方的人品性格爱好一无所知，你也不想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吧？” 山上虽然是山上，但也跟的上时尚潮流。 顾星桥说着，有点激动，胳膊不小心碰了一下沙发靠背，痛的龇了一下牙。 “你怎么了？”沈清川有些疑惑：“受伤了？” “没事儿。”顾星桥连忙说：“路上没注意，撞了一下。” “哦。” 沈清川没有多想。 但是觉得，自己上的是右手手臂，她也撞到了右手手臂，真巧。 他们两个，还真有缘呢。 第八章 第一次交锋 夏天，大家穿的都是短袖。 顾星桥的胳膊虽然说撞了一下，但痛是骨子里的，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所以沈清川看了一眼，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他的震惊还停留在。 我竟然凭空冒出一个未婚妻这件事情上。 虽然他这些年是没有谈过女朋友，可也并不是为了未婚妻守身如玉。 就是，没遇上合适的罢了。 顾星桥将退婚说的那么坦荡爽快，沈清川也不由松了口气。 “行，你说了算。” 沈清川大方道：“我们俩这婚约，是不懂事的时候长辈定的，确实不妥，对你对我都是束缚。既然你想退婚，那你向你爷爷说明一下情况，我和我爸妈说明一下情况，看一下是否要走什么流程。” 沈清川这话一听，就是日常给人安排工作的。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哦，不用，我下山的时候，爷爷跟我说过流程了。” 顾星桥真是一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你说说看。” 顾星桥道：“是这样的，你今年二十七，对吧。生辰在年底，阴历十一月初五。” “对。” 离现在还有四个月时间。 本来沈清川还有些怀疑，毕竟顾星桥开始要找的是小山哥哥，他从未叫过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错。 别的错好弄，感情的错，可不能犯。 万一两人真处了一段时间，真有了感情，发现找错了人，对方不依不饶，那怎么办？ 可顾星桥一报出生辰日期，就不错了。 他先是意外了一下顾星桥竟然知道他的生日，转眼又不意外了。 婚约若没错，对方知道他的生辰，就很正常了。 顾星桥的生辰他也知道，不过是看身份证看见的。 顾星桥接着道：“这四个月，也就是你二十七岁之前，你有血光之灾，性命之忧。” 沈清川用一种。 你编，你接着编的表情看着顾星桥。 唯物主义战士，不相信这个。 刑警队长不敢信命。 “我不跟你开玩笑，我师父算命可算准了。”顾星桥严肃道：“从现在，到你生日这四个月，我要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平安过完生日，就退婚。只要我们俩一起在婚书上签个名，然后把婚书烧了就行。” 一劫渡一劫，一命还一命。 但沈清川显然不愿意。 “你一个小姑娘，一直跟着我算怎么回事，不行。” 没想到小姑娘脾气硬的很。 “不行也得行，你说了不算。”顾星桥架起二郎腿，拿过桌上一个苹果，开始削苹果：“我已经让你两个手下都不用来了，你住院这几天，我来照顾你。” “什么？” 沈清川差一点喊出来。 顾星桥手上动作不停，责怪的看了沈清川一眼。 “激动什么。你是我未婚夫，现在受伤了，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想她，也是青城山上一枝花，被师兄弟千娇万宠长大，现在要免费倒贴上赶着给一个男人做护工。 她都没委屈，对方还喊上了。 “不行。”沈清川说着，立刻拿起手机要打电话：“简直胡闹，我还没承认你是我未婚妻呢，就算是，咱们俩也是陌生人，男女有别，你怎么照顾我？” “哎，住手。” 顾星桥用水果刀点了点沈清川。 沈清川的动作暂停了一下。 “用刀指着我，你想袭警吗？” “那不至于，就是让你考虑清楚。”顾星桥说：“你要是敢打电话叫别人来照顾，我就给你妈妈打电话。” 沈清川万万没想到，顾星桥这就找起了靠山。 怎么，这就开始婆媳统一战线了？ 他妈妈虽然认可这门亲事，但连顾星桥是谁怕是都不知道，能站在她那一边？ 山上长大的姑娘，果然是天真。 沈清川按出电话本。 顾星桥接着说。 “我就告诉她，你在追凶手的时候，中枪了，中了好几颗子弹，胳膊差一点就要废了，十有八九要留下后遗症，可能还会影响身体其他的功能。” 真真假假，说瞎话都不眨一下眼睛。 沈清川拨号的动作停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星桥。 万万没想到，顾星桥竟然在顺从和反抗中，选择了告状。 “你看吧。”顾星桥说：“叔叔阿姨连夜就得赶过来，你就等着阿姨抱着你哭吧。” 沈清川这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他咬牙吐出两个字：“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能拿我怎么样？你是个刑警，我又没做犯法的事儿，难道你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 顾星桥一刀一刀，切的苹果尸横遍野。 沈清川瞪了顾星桥半晌，突然涌上一种无力感。 他是刑警队长，和最多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凶手打过交道。 对方一开口，就能知道她是虚张声势，还是肺腑之言。 顾星桥竟然一点不心虚。 她是真的会打电话。 她要是真的给自己爸妈打了电话，那就后患无穷。 本来做这一行，父母就十分担心，他也总是报喜不报忧的。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么危险，真不知能念叨成什么样子。 顾星桥笑眯眯看着沈清川。 “怎么样，沈队长？咱们俩私下谈的妥吗？要叫家长吗？” 沈清川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妥!” “那就好。” 顾星桥十分满意。 第一局，完胜。 见沈清川脸色不太好，想了想，安慰道：“你这人真是别扭，是我照顾你，又不是要你照顾我，臭着脸干什么？再说你只是胳膊受伤，其他行动自由，我照顾你也就是帮你都倒水打饭什么的，又不用替你洗澡，有什么男女有别的。” 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但是沈清川这心情，是真不好。 他虽然不是大男子主义，但做刑警队长，一贯脾气硬而强势。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被人逼到墙角的感觉了。 “行了，剩下这四个月，祝我们相处愉快。”顾星桥将削好的苹果塞进沈清川手里。 那苹果，不是方的也不是圆的，而是一只小狗造型。 就是沈清川之前给她的那只小狗吊坠的造型，神态尺寸，一模一样。 第九章 道家香 沈清川久久盯着这只苹果狗，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 顾星桥对他伸出手：“对了，你还有狗吗，再给我一只。” 沈清川梗了一下。 “我又不是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哪儿有那么多狗。之前给你的呢？” “碎了。” 顾星桥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从手腕上取下的小狗挂件。 可惜，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这……”沈清川猜测：“撞着了？” “是啊，不是刚才跟你说，不小心撞了一下嘛。我撞了一下，它也撞了一下，就碎了，所以你得再给我一样，什么都行。” 苦命小狗承受了一次攻击，碎的了无痕。 沈清川只觉得心里怪怪的。 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问题，那点怪异的感觉，抓不住摸不着。 看着小狗半晌，沈清川说：“一会儿小何会把我的个人物品送来，我让他从家里拿几件。” “行，什么都行，但不要大的。小点的，好随身带的。” 沈清川点了点头。 为了止痛，胳膊上的药有一些麻醉功效，沈清川说了这么久的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疲惫，有些困了。 顾星桥察言观色，体贴道：“你睡吧，有事儿我叫你。” “嗯……” 沈清川闭上眼睛。 顾星桥掐了下手指，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香炉。 又摸出个小长条盒子。 里面是十几支细细的线香。 她从里面抽出一支来。 将香炉在东南角放置好，插上香，点着。 一股淡的几乎闻不到的香味飘了出来。 顾星桥深呼吸了一下，突然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猛的回头。 沈清川竟然没睡，也不知是又醒了，正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 “点香，这是降真香，是道家第一香，可以扶正祛邪，藏气安神，能让你远离邪祟，开窍益智。” 沈清川面无表情。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顾星桥见他一脸虽然我没有反对，但我也不相信的表情，哼了一声。 “《云芨七签》云，香者，天地之正气也。道家香道是‘药，火，气’三位一体，扶正祛邪，天人相应。可以用香气激活人的自愈力，实现不治已病治未病，让天地之气，滋养生命之术。” 顾星桥的声音很好听，沈清川越听越困，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终于睡着了。 顾星桥正准备跟他上一课，传传道呢。 没想到沈清川睡着了。 她郁闷盯着沈清川半晌，拿出手机，给师父发了个六百六十六块六毛六的红包。 她突然有些理解小时候，师父在上面讲的十分投入，自己在下面睡的香香甜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奈。 红包秒收。 师父回了一个热泪盈眶的表情包。 孩子大了，终于看见回头钱了。 别管多少，都是徒儿的一颗孝心啊。 沈清川这一觉睡的很沉，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病房里亮着一盏小灯，沈清川一睁眼，便看见顾星桥坐在沙发上，两手捧着手机，耳朵里塞着耳机，聚精会神的看着。 手机的光影照出模糊的脸。 别说，这姑娘长的真好看。 而且，她说照顾自己，真在病房里一直待着。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的关系，顾星桥的认真，让他有些感动。 沈清川咳了一声。 上一顿饭还是早上，中午一觉睡过去了，现在看外面的天色，应该有八九点了。 饿了，也渴了。 顾星桥听着声音，立刻抬头。 “醒了？” “嗯。”沈清川清了清嗓子：“你一直在这里？” “当然了。”顾星桥说：“我说了要照顾你的，自然不会走。” 这是单人病房，除了病床，还有一张宽大的沙发。 顾星桥的粉红色行李箱也拿来了，就放在沙发边，看的出来，她也打算在这里住下了。 但病房里睡沙发，这肯定不舒服。 沈清川说：“我其实没事儿，不用人特意照顾。我给你定个酒店，你去休息。要实在想照顾我，明天白天过来就是了。” 说着，沈清川慢慢的坐起来。 “那可不行。”顾星桥立刻拒绝了：“你别安排我，我自己会安排。” 然后她立刻转移话题。 “饿了吧，先喝口水把药吃了，我去热饭。” 病房里有个隔间，里面有冰箱，微波炉。 顾星桥将手机仍在沙发上，起身给沈清川倒了杯水，塞进他左手。 沈清川喝了一口。 温度正好。 隔间里，传来微波炉启动的声音。 很快，香味就飘了出来。 病床是有小桌子的，当上面放上两菜一汤的时候，沈清川才有点真实感。 沈清川给沈清川盛了一碗饭，自己也盛了一碗饭。 两个勺子。 顾星桥道：“我问过医生了，你这个伤，除了辛辣要忌口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吃，但第一天，最好还是清淡一点。我又问了柏飞航，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黑鱼汤，青笋鸡丝闷肉圆，茶树菇小炒肉。 菜是外卖的，饭盒上印着星辉大酒店的字样。 这是本地一家五星级酒店，以前高档的不得了，自从疫情之后，也开始送起了外卖，但还是挺贵。 小姑娘还挺会挑地方。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一件事情。 沈清川默默的拿起了手机。 拿起来之后，才想起他既没有顾星桥的电话，就更别提没有她的微信了。 “加个微信。” 沈清川将手机递过去。 “好。” 沈清川爽快的凑过来扫了一下。 立刻通过验证。 然后咚的一声，顾星桥收到一个红包。 “给我转钱？”顾星桥莫名其妙：“为什么给我发红包？” 师父的红包可以秒收，其他人的可不行。 师父说了，不能无故要别人的钱，要了别人的钱，就欠了因果。那都是要还的。 “你不是非要照顾我吗？”沈清川说：“这几天耽误的事情，买吃买喝的，这钱我肯定要给你。” 顾星桥恍然大悟。 “不用。”她二话不说点了退回：“我有钱，养十个你都不在话下。” “……”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沈清川僵硬了一下：“你还是少看点短剧吧。” 第十章 道法双修 “我看的不多。”顾星桥正经解释：“我在山上很忙的，没有很多休闲的时间。” “那就收钱。”沈清川坚持：“你要是不收钱，我绝对不会接受你的照顾。” 顾星桥瞪着沈清川半晌。 “那我要是收了钱，不是变成护工了。” 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沈清川不可能让顾星桥白干活儿。 孤儿在山上长大，就算是师父对她再好，又能有多少钱？ 顾星桥今年二十四岁，正常也就是大学刚毕业，快的上了两年班，估计也没有多少积蓄。听她说话依然有种少女的天真活泼，闹闹喳喳，也不像是在社会摸爬滚打的人。 不管是不是未婚妻，沈清川都不可能站对方的便宜。 “不能这么说。”沈清川想了个理由：“咱们俩不是有婚约吗？就算要退婚，也算是有缘分，这是见面礼。” 这解释听起来有人情味一点。 她想了想：“那行，但是不要手机转账。” “那要什么？” “你没有现金吗，最好是一百块面额的现金。” “有……” 一块钱没有，一百块还是有的。 虽然手机付款很方便，但有些场合还是需要用现金。他平时身上也会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现金都在包里，包在柜子里放着。 “那把你身上的现金都给我。”顾星桥爽快伸手：“行不行？” “行，我包里有两千块钱，都给你。等明天小何过来，我让他再取一些。” “不用。” 顾星桥一边翻包一边说：“足够足够了，不用再取了。” 而且，小何刚取出来的也没有用，得沈清川带在身上一阵子才行。 顾星桥心满意足的从沈清川包里拿出钱包，里面果然有两千块钱。 她一弹钞票。 “非常好。” 即是沈清川带在身上的，又是红色，还有领袖头像护体，简直是三重保护，一万分安全。 “行，这个我就收下了。”顾星桥说：“就当这几天我的辛苦费吧，还有伙食费，水果费，等等……你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告诉我。” 沈清川安详的靠在床上，没说话。 他十分怀疑顾星桥的目的。 按照医生说的，他要住三到五天的院，看起来时间是不多，两千足够。但是按照顾星桥今天点晚饭的规格，那也真不多。 顾星桥显然不是图钱。 顾星桥坐在沙发上，将一摞子钱一张张的看了一下，然后开始折纸。 她将所有钱都折成了星星。 再从包里拿出拿出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有针，有透明鱼线，有金丝银丝线。 顾星桥剪下一截透明鱼线，穿过针孔，然后穿过一个五角星。 沈清川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说：“故意损坏人民币是违法的。” 顾星桥白了他一眼。 “我懂法，我是学法律的。” “什么？”沈清川感觉自己幻听了：“你是学什么的？” “法律啊，怎么了？”顾星桥用针穿过小星星的缝隙，没有破坏一点儿钱币，接着又穿过另一个星星：“我是A大法律系的研究生，怎么了？” 沈清川一脸的难以寻味。 “你不是，青城观的道士吗？” 顾星桥鄙夷的看了沈清川一眼。 “沈队长，青城观在华夏大地上，也是要遵守法律的。我虽然是在道观长大，也要遵守九年义务教育，也要中考高考，也是要上学的。咱们道观是在山上，但又不是在深山老林里，不见天日。” 沈清川不语。 顾星桥接着给他科普扫盲。 “我住在道观里，也是早上上学，晚上放学，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放学之后，还要学一些其他知识罢了。要是不上学，字都不认识，也看不懂经文啊。” 竟然很有道理。 沈清川觉得这一刻，有些固定的认知在心里崩塌。 道士学法律，这对吗？ 那开庭的时候，如果法庭不占优势，能上天庭吗？ 如果搞不过活人，能找来鬼魂吗？ 真是生死两茫茫，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很硬啊。 没一会儿，顾星桥将所有纸币都叠成了星星，串成了一个手串。 戴在手腕上，绕了两圈。 她自己端详了一下，十分满意。 主要是手好看，所以戴什么都好看。 “怎么样？”顾星桥满意的问沈清川：“好看吗？” 沈清川扯了扯嘴角。 “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觉得有点戳人吗？” 那可是五角星，有五个角，没个角，看起来都有点尖尖的。 顾星桥郁闷的将几个角按了按。 “没事儿，我把绳子拽松一点，就不戳人了。” 还好意思问，为什么我要戴那么戳人的东西，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小命。 叠完星星，也吃了饭，顾星桥看了看时间，有些晚了。 已经快十点了。 她起了身：“我去洗澡，准备休息了。要是你有事情就喊我。” 沈清川应了一声。 顾星桥进了浴室，里面想起了哗哗水声。 沈清川打了个电话回警局，警局正在加班审问今天抓住的凶手。 凶手负隅顽抗，嘴硬的很，还挺张狂，今晚怕是大家都要陪着加班，没那么快松口。 挂了电话，水声也停了。 顾星桥从浴室走了出来。 沈清川一看，觉得不太行。 顾星桥穿着一件睡裙。 无袖的睡裙，裙摆只到膝盖，露着胳膊腿。 头发还有些湿，侧着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擦着头发。 水汽湿了一些衣服，贴在背后。 沈清川咳了一声。 “顾星桥。” “嗯，怎么了？”顾星桥放下毛巾：“有什么事儿，要喝水吗？” “不要喝水。”沈清川说：“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情。” 虽然顾星桥说她是在外面读了书的，但是沈清川怎么看都觉得她还保留着山中淳朴的天真。 一个小姑娘，在一个今天刚刚认识的陌生男人面前，这么不防备，这合适吗？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正人君子，但并非每个人都是。 顾星桥乖乖坐下，仰脸看沈清川。 “什么事情？” 沈清川说：“你，看看我。” 顾星桥莫名其妙看看沈清川：“看了，然后呢？” “我们有什么区别？” 这问题问的，顾星桥一时有点揣摩不透病人的心思。 第十一章 宠物A4 顾星桥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沈清川指了指顾星桥，又指了指自己。 “你是一个姑娘，我，是一个男人。” 顾星桥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玩偶。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出门还带着玩偶。 就是那个玩偶样子挺奇怪的，有点扁平，乍一看，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呀，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你有一些自我保护意识。”沈清川说：“就算我们有婚约，我们也是陌生男女，你并不了解我的人品。你对我这么不设防，如果我起了歹心，你会吃亏的。” 而且，至今沈清川还有些怀疑他们这个婚约是有问题的，顾星桥很有可能是认错了人。 原来沈清川在说这个。 顾星桥摇头晃脑的。 “沈队长，你错了，我可不是眼盲心瞎的人，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清川觉得自己的话没让顾星桥引起重视，有些不满意。 顾星桥接着说：“再说了，你不是随便什么人，你是刑警队长，是警察。你的人品是经过党和人民考验的，肯定没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顾星桥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沈清川。 沈清川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药物的力量又上来了，沈清川觉得自己又困了。 这点伤，真的要下那么重的药吗？ 顾星桥看着沈清川那样子，感觉也有点不对劲。 “你……还想睡。” “嗯。”沈清川捏了捏鼻梁：“眼皮有点沉。” “不对啊，不应该啊。”顾星桥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去找医生问问，不会开错药了吧？” “不可能，伤不严重，药也只是寻常的药，就算是有镇定的功效，也不至于这么厉害。” 沈清川眼皮越来越沉。 顾星桥说着便要出门，但想了想，不太放心，将自己的抱枕塞给他。 “沈队，你抱着这个，他能保护你。”顾星桥说着，就出去了。 她推开门，人都出去了，又回头说了一句。 “对了，他叫A4，你要是遇到危险，就喊A4救我。” 说完，顾星桥快步走了。 留下一脑袋问号的沈清川。 他捧起玩偶看了看，这才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真是一行有一行的爱好。 顾星桥的玩偶竟然是个毛绒娃娃的罗盘。 跟真的罗盘一样，上面什么都有，一个字儿都不少。 甚至还有罗盘上的指针，指针还能动。 沈清川这一瞬间生出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这罗盘，难道是能用的吗？ 而且，顾星桥刚才说这个娃娃叫什么来着？音是听清了，但是字没弄清楚是哪两个字。 A4，难道还是个英文名？ 沈清川胡乱想着，只觉得困意更浓。 顺手将毛绒罗盘盖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越来越困，越来越困，就好像是黑暗中有一只手，要将他拉进去。 活着太累，太累，睡吧。 有个声音在耳边说，睡着了，就舒服了，可以解除一切疲劳。 就在沈清川忍不住要陷入其中的时候，突然脸上一痛。 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样。 他瞬间就清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动作太快了，没注意扭到了胳膊，一阵疼痛。 沈清川捂着胳膊，咬牙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慢慢缓过来。 他摸索着将大灯打开。 亮堂堂的灯光下，毛绒罗盘静静的躺着，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只在造型上有些奇怪的毛绒玩具。 但是沈清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捏起罗盘上的指针看了看。 轻轻的碰了一下，放在眼下端详一下。 有血。 罗盘的毛绒指针上，竟然有血。 刚才半睡半醒间感觉自己被扎了一下，果然不是幻觉，是真的被扎了。 可是这罗盘，不管怎么看，怎么捏，都是柔软容貌的，哪里来的针？ 怎么可能在自己脸上扎出血来？ 顾星桥去办公室找了值班医生，医生一听，吓坏了，赶忙去了护士台，跟护士核实了一下情况，又到了病房。 把沈清川吃过的和没吃过的药都检查一遍。 开错药，那可是医药事故，可能要出人命的，绝对不能掉翼轻松。 好在没有检查出什么错误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再三确定。 “虽然开的药里说有一些镇定的作用，但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催眠效果。沈队又是意志力坚定的人，论理不会这么困。” 医生顿了顿。 “我估计啊，还是因为最近这桩案子，沈队压力太大，一直没休息好，精神一直紧绷着，体力透支了。现在一放松下来，自然就困了，要一次把之前缺的觉都补回来。” 医生这么解释，也是有道理的。 这么一说，大家都松了口气。 医生又叮嘱了一些，便走了。 关上门，房间安静下来。 顾星桥打算把自己的玩偶抱回来，但是没从沈清川怀里扯出来。 “咦。”顾星桥说：“怎么了，你也喜欢A4？” 她不是性别歧视，刻板印象啊。 就是单纯的觉得，沈清川这种刑警队长，硬汉，不应该喜欢毛茸茸的娃娃。 就算是喜欢，为了形象，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沈清川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他叫A4,是哪两个字？” “就是A4啊，A4纸的A4。” 这不是一个中国名字，也不是一个外国名字，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沈清川忍不住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因为他扁。” 就像是一张A4纸。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清川又看了一眼A4，只觉得罗盘有种委委屈屈的感觉。 “……这名字，不是很好听。” 顾星桥潇洒一挥手：“别说好听不好听，你就说他扁不扁。” 一个罗盘，能不扁吗？ A4更委屈了。 “扁。”沈清川肯定的说。 “既然医生说没开错药，只是体力透支，那你接着睡吧。”顾星桥又伸手去拿A4：“你放心睡，如果……” 话没说完，顾星桥突然哎了一下。 仿佛受了惊吓，一下子站直了盯着沈清川的左脸。 第十二章 针尖吻痕 “你……你……” 顾星桥指着沈清川的脸：“你的脸……” 沈清川莫名其妙，想要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刚才确实有被扎了一下的感觉，但感觉很轻微，不至于会留下很大的伤口吧。 沈清川正要摸到自己的脸，顾星桥突然扑了过去。 她身手还挺矫捷灵活，简直是飞身就上了床。 顾星桥死死的按住了沈清川已经放在脸颊边的手腕。 两人都发出了一声痛呼。 这声音一男一女同时发出，略显暧昧。 但其实很正经。 正经的痛苦。 因为顾星桥突然扑上去的行为，压到了沈清川受伤的胳膊。 硬汉被人压着伤口，也是会痛的。 而顾星桥自己，胳膊上也有伤，她抓住沈清川的，就是自己受了伤的胳膊。 这一拉扯，也是一阵剧痛。 先是痛呼，然后是抽气声，一起忍痛。 僵持了一下，两阵痛终于缓和下来。 “怎么了？”沈清川被顾星桥压在胸口，有些闷闷的说：“你干什么？” “别碰你的脸。” 顾星桥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拿来。 “我脸上到底有什么？” “……” 顾星桥非常含糊的说了一声，沈清川没听清楚。 “什么？” “吻痕。” 沈清川呆了一下。 为什么顾星桥明明说的是汉语，但是他听不懂呢？ “谁的，吻痕？”沈清川低头想看着顾星桥的脸说话，但是还没低头，只觉得脖子上痒痒的。 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可实在不美好，或者说，太美好了。 顾星桥说话气息，柔柔的就吹在沈清川的脖子上。 也不知道小姑娘刚才洗澡用的什么沐浴露，一阵清香。 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和队里那些糙汉子确实不一样，他也天天洗澡呀，怎么就没那么香？ 沈清川有些恍惚。 “嗯，吻痕。”顾星桥说：“你别动，我拍给你看。” “好。”沈清川也顾不上吻痕是怎么来的了，嗓子有些干巴巴的说：“我不动，你先下去……” “我是不是压着你伤口了？” “是……” “不好意思啊，刚才情况紧急。” 顾星桥没想那么多，顾星桥确实是受了伤的，还是枪伤，压在一个伤患的伤口上，这不但不厚道，而且不人道。 她小心翼翼的爬了下来。 两人都松了口气。 顾星桥也不拍照，只是开了手机的相机，和沈清川脸对脸。 沈清川不相信自己脸上有吻痕。 哪儿来的吻痕？ 他这病房里除了顾星桥，就是刚才来查药的医生护士，再没有进来别人，怎么可能有吻痕？这姑娘是在逗自己吧？ 沈清川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没什么变化，更没有什么吻痕。 沈清川迟疑道：“吻痕……在哪里？” 顾星桥虚空指了一下。 “看见这里没有。” 看见了，没有吻痕，但是有一点红点。 沈清川顿时想起刚才脸上被扎了一下的痛，这个红点，应该就是被扎留下的。 是一个出血点。 在毛绒罗盘的指针上，还粘上了血。 “你的毛绒娃娃身上，有刺儿？”顾星桥提出刚才就想问的问题：“还是有针？” 顾星桥嘿嘿一笑。 “没有针，也没有刺，有嘴。” 沈清川和顾星桥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 他们之间也就是差三岁，代沟真的有这么大。 顾星桥把毛绒玩具抓过来，拍了拍，好像在打它屁股。 “A4是我养大的，它亲你，是因为喜欢你。”顾星桥说：“那我把它送给你养一段时间吧。” 沈清川看了看，客气的道谢。 “不用了，谢谢。” 小姑娘出门抱个毛绒玩具也就罢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走到哪，抱到哪吗？ 就算他不拘小节，这也太不拘小节了。 他不要脸，刑警队还要脸呢。 A4没送出去，留下了委屈的眼泪。 顾星桥抽了张餐巾纸给它擦了一下。 做媒没做成，顾星桥遗憾的说：“那好吧，那你休息吧，我安慰一下A4。” 顾星桥抱着沈清川走了，只留下顾星桥一个人莫名其妙。 刚才很困，被扎清醒了一下，还是有些困。 沈清川正要闭上眼，电话响了。 看来今天他这眼，是没那么容易闭上的。 是柏飞航打来的电话。 沈清川接了。 电话那边刚说了一句，沈清川一下子坐了起来。 声音也高了八度。 “什么？” 顾星桥立刻转头看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沈清川的声音冰冷冰冷：“怎么死的？” 谁死了？顾星桥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抱着A4凑了过去。 但沈清川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样偷听别人的电话，好吗？ 但顾星桥丝毫没觉得自己错哪儿了，依然侧着耳朵。 沈清川咳了一声。 “顾星桥。” “在呢。” “麻烦你回避一下，这是工作电话。” 沈队长还挺认真。 电话里，柏飞航也不说话了。 他虽然平时有点二，但正经事情上，也不敢插科打诨。 顾星桥很想撒泼打滚卖个乖，但跟沈清川毕竟还没有那么熟悉，也不太确定对师父管用的招数，对他有没有用。 有用就可以用，那叫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要是没用，就尴尬了。 显得自己很没用。 沈清川很严肃，顾星桥只好去了阳台。 她转头看房间里，沈清川严肃的在打电话，整个房间里的气压很低。 往外看，天上乌云压顶。 南城，这段时间不太平啊。 顾星桥掐了几下手指，摸了摸A4，自言自语。 “所以师父让我下山，不是寻亲，是渡劫的吧。” A4不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毛绒娃娃。 沈清川很快打完了电话。 顾星桥听着房间里传来声音，回头一看，沈清川已经起床了，正在穿鞋。 她连忙推门进去。 “沈队，你去哪儿？” “有点急事，回一趟局里。” “那怎么行？”顾星桥一听急了：“你还在住院呢，医生不会让你出院的。” “我必须回去一趟。”沈清川弯腰拿起自己的衣服，走进卫生间去换。 第十三章 打听打听谁是王 顾星桥不好冲进卫生间里去，把沈清川的衣服给抢了，但是她在卫生间门口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不行，不能让沈清川就这么走了。 这段时间沈清川身上的气运一路下行，一定会险象环生。 顾星桥本来也不是那么悲天悯人的人，总觉得人的命，天注定。 阎王让你三更死，那你就死一死也无妨。 可现在不行啊。 顾星桥在外面团团转。 沈清川的命就是她的命，死也会连她那份一起死。 所以必须得救。 头痛！ 顾星桥烦躁的将鼻梁捏紫了。 沈清川换好衣服推开门，差一点和门口的顾星桥撞了个正着。 “小心。”沈清川一把抓住顾星桥的胳膊，然后被牢牢锁定。 “沈队长。”顾星桥死死拽住沈清川没受伤的胳膊：“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去哪儿，我要跟你一起。” “局里出了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沈清川说：“你在医院等我，医院里很安全。这个病房不退，你可以上床睡。” “不行，我今天必须跟着你。” “顾星桥。”沈清川沉下脸：“你这是干扰警方办案知道吗？是不是想被抓走？” 顾星桥一听，嘿，我这暴脾气。 反正我又不考公务员，大不了留个案底。 多大点事。 “对，我今天就干扰你办案了，我还袭警。” 顾星桥抬起手来，在沈清川腰上拍了两下。 没往屁股上拍，是她最后的矜持。 沈清川睁大了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一点儿都不注意。” “注意什么呀，赶紧把我抓走。”顾星桥两手一伸特别坦然：“沈清川，我今天认定你了，你要不把我带走，就别想离开医院。” 沈清川虽然可以坦然强势面对最凶狠的罪犯，但对一个身为他未婚妻的小姑娘，一时还真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真把顾星桥抓起来。 “我真是……” 沈清川狠狠的点了顾星桥一下。 我真是败给你了。 幸亏顾星桥是来退婚的，要是来履行婚约的，那还不得把他给气死？ “走吧。”沈清川说：“但我只能把你带到局里，你在办公室等我。不能到处乱跑。” “没问题。” 到地方就行，乱跑不乱跑的，沈清川还能用手铐把她铐起来吗？ 顾星桥回答的这么干脆，不但没有让沈清川觉得安心，反而更不安了。 一个不听话的人，突然说，我要听话。 你会觉得她是真的要听话吗？ 不，这多半是权宜之计，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有办出院手续，病房没退，行李就先不拿。 顾星桥只拿了自己的双肩包，抱着A4，就跟着沈清川走了。 打了一辆车，回了警局。 站在警局门口，顾星桥抬头望了望警局大楼。 黑云压顶。 “跟我来吧。”沈清川大步往里走去。 顾星桥连忙跟在后面。 沈清川将顾星桥带去了刑警队，还是之前的那间休息室。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沈清川说：“不要到处乱跑，不然会被抓起来。” “知道了。” 顾星桥乖巧点头。 沈清川有急事，安顿好顾星桥，匆忙就走了。 但顾星桥这一回，可没有那么老实安稳了。 沈清川离开之后，顾星桥立刻也出了门。 她将4A捧在手中，软绵绵的毛绒指针突然动了起来。 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真要命。”顾星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前走：“下山的第一天，就这么刺激的吗？我要不要摇人来帮忙？” 虽然天气预报上说，这一周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但窗子外面黑的可怕，一点儿月光都没有。 像是有一块黑色的幕布，将窗户封上了。 顾星桥带了个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她反手在包里一掏，一把黄符。 顾星桥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一边将符纸往上一抛。 符纸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隐入墙壁，消失不见。 黑色的幕布，好像抖了一下。 罗盘上的指针指向了东北方，顾星桥走了过去。 转过转弯，看见长长的走廊上，有一个黑影。 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警局里除了一楼对外值班的窗口，还有几个加班的办公室。 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关门关灯了。 这是四楼，不该有人。 也不该有，鬼。 顾星桥走了过去，手里只有一个毛绒罗盘。 她的脚步声很轻，对面完全没有脚步声。 像是飘一样，缓缓靠近。 终于，到了面前。 那黑影，远看是个黑影，近看，依然是个黑影。 黑色长发从头垂到脚，将身体完全覆盖。 一直到了顾星桥面前，她伸出两只细细的胳膊，撩开了面前的头发。 露出一张，缺了一半的脸。 虽然看过不少奇奇怪怪的造型，但顾星桥依然被吓了一个激灵。 真是太丑了，长的这么丑就算了，还出来吓人，这就不应该了。 那半张脸笑了一下，刚裂开嘴要说话，突然，顾星桥抡起胳膊，就将手里的毛绒玩具砸了过去。 只听见哐当一声。 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毛绒玩具砸在黑影身上,竟然一点都不软。 黑影的脑袋顿时凹下去一块。 顾星桥毫不客气，抡圆了胳膊又是哐哐哐的几下。 “让你没事儿出来晃荡，长那么丑吓人，死了还不老实！” 顾星桥口中骂骂咧咧，手中罗盘舞出残影。 黑影开始还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在两次攻击的间隙里，努力作出一个吓唬人的动作来。 后来就放弃了，抱着被敲的千疮百孔的脑袋的，蹲在地上连声喊救命。 顾星桥气喘吁吁停了手，不忘了再踹一脚。 她理了理乱了的头发，呼出口气。 “真是翻了天了。”顾星桥自言自语：“青城山上的贵，看见我五百米外就开始喊大王了。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站着。” 黑影发出软弱胆小又委屈的声音。 “不，不敢了。” 她抓了一把脑袋，刚才满头的秀发掉了一手。 “嘤嘤嘤。” 黑影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星桥喝道：“闭嘴。” 黑影顿时不敢出声了，一只眼睛泪眼婆娑的。 她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头发，于是塞进了自己的半张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第十四章 活了死了又活了 真是太恶心了。 顾星桥看着有点反胃，忍不住又踹了她一脚。 “不许吃自己的头发，不消化！” 黑影叼着一半没嚼完的头发，畏惧的看着顾星桥。吐也不敢吐，咽也不敢咽。 顾星桥看着实在是碍眼，又踹了一脚。 “说，这是怎么回事？” 黑影嘤嘤嘤。 “不，不知道。” “你原来是在哪儿的，为什么在这里乱逛？” “我在……那里……”黑影指了一下前方，也指不清是什么位置：“今天，突然自由了。” 顾星桥知道，这个不用再问了。 人死之后，若有冤屈，魂魄不散，不入轮回，聚成恶鬼。 但魂魄会有缺损，随着时间流逝，也会消散。 活人少了魂魄，就会变得痴傻。 鬼魂也是一样。 有许多游魂野鬼，在人间游荡，时间久了，渐渐记不住自己是谁，为何而冤，只剩下心里一点执念。 浑浑噩噩，只知道恨，见活物便杀。 黑影虽然还没到这一步，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被困在哪里，困了多久，一招脱困，便恨世间万物。 顾星桥不再打算从黑影口中问出什么。 她突然伸手，扼住黑影的脖子。 黑影双脚离地，拼命挣扎，但就这样，也不敢去抓顾星桥，只是两手在墙上乱舞。 顾星桥毫不犹豫的抡起罗盘，砸在黑影头顶。 黑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喊声，崩裂开来，消散不见。 顾星桥使劲儿的甩了甩胳膊。 不动还好，动起来，刚受了伤的胳膊还真挺痛的。 解决了黑影，顾星桥加快脚步往前走。 罗盘指着的方向，就是黑暗最重的地方。 这世上有一些极阴之地。 也有一些极阳之地。 极阴之地，人死之后便易成鬼，特别是恶鬼。 极阳之地，镇压一切冤魂厉鬼，百魔不生。 警局，是两者皆备之所在。 警察局的停尸房里，有这世上最惨的冤魂。但一直被正气镇压，若有一日被放出来，便是百鬼夜行。 顾星桥越走越快，差不多要跑了起来。 走廊两边，黑影渐渐增多。 但她都顾不上了，只是穿了过去。 黑影都是经年不见天日的冤魂，动作有些不利索，从发现顾星桥，到伸手去抓她，就好像是慢动作一样。 等他们伸出了手，顾星桥都已经跑远了。 现在没空收拾他们，等先把沈清川揣怀里再说。 一路小跑，突然，手腕上一痛。 晚上叠的红星星，炸开了一颗。 砰的一声。 要命了。 顾星桥低头一看，一脑门的汗。 她立刻给沈清川打了个电话。 她知道今天晚上的情况不好，但没想到，会那么不好。 这个电话，没有打通。 此时，就在警局二楼的候问室里，沈清川和樊明知，柏飞航一起，看着牢房里的男人。 “不是说他死了吗？” 沈清川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他们刑警队的人，一直都是很能干的，偶尔也难免有两回不靠谱的时候，但不可能这么不靠谱。 连人是死是活都分不清楚？ 现在牢房里的男人，就是他们今天抓回来的，碎尸案的凶手柴永年。 柴永年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身肌肉，他在抓捕的时候负隅顽抗，伤了沈清川，自己也受了伤。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就算他罪大恶极，过阵子也是要死的，现在也还要给他医治。凑合凑合，上了点药。 樊明知的声音都有点抖。 “队长，他刚才……确实是，确实是死了啊。不信你问飞航。” 柏飞航连连点头。 “真的，他刚才真的死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真的死了。而且满脑袋都是血。” 因为沈清川受伤住院了，这案子现在就由副队长樊明知负责审理。 这案子太大，造成的影响太坏，所以加班加点，连夜审讯，等不到明天。 两人进了候问室，打算把柴永年提出来审问。 一进去，就看见柴永年坐在房间角落里，一动不动。 樊明知当下就喊了几声。 柴永年动也不动。 当时他们还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破罐子破摔了。 于是干脆开门进去。 这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柴永年是杀人犯，凶残之极，但他带着手铐脚镣，他们两个持枪的刑警，难道还能搞不定一个已经被控制的凶手。 那这刑警也别当了，一个警局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他们进去之后，柴永年还是毫无反应。 樊明知推了他一下。 柴永年一晃，轰然倒地。 这一下把两人吓得不轻。 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人昏了，连忙检查。 一检查，两人都傻了。 柴永年死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甚至连抢救的意义都没有了，因为人已经冷冰冰的硬了。 人死亡之后，一到三个小时会开始出现尸僵，尸僵先从面部肌肉开始，逐渐蔓延到颈部，躯干，四肢。大约十二到二十四小时达到最僵硬的状态。 可柴永年，已经硬了。 但是这会儿离他被关进房间里，也不过才四个小时。 就算是一进来就死了，也不至于就硬了。 而且，牢房里外都是有监控的，人进来的时候，会被详细搜身，确保不带进任何尖锐的，可能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危险的东西。 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是软的。 就连手铐脚镣都是橡胶的，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当时两人就懵了。 柏飞航立刻颤抖着给沈清川打电话。 第一句就是，队长，柴永年死了！ 沈清川一听简直要炸。 好容易抓回来的人，一句话没问呢，就死了。这事情可闹大了。 如果尸检后发现人是自然死亡，比如急病之类的，那也就罢了。 若是非自然死亡，这就麻烦了。 上上下下都要跟着倒霉。 至于是倒大霉还是倒小霉，还不好说。 沈清川挂了电话，就心急火燎的赶往警局。 而樊明知和柏飞航在联系完沈清川之后，就立刻开始联系别人。 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几个小时人能僵硬成这样，而且，也不能理解这么就死了。 于是樊明知给法医打了电话。 这才发现，电话打不通。 打不通就打不通吧，偶尔信号不好也很正常。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已经死了的柴永年，又活过来了。 第十五章 撞碎的脑袋 一个活人突然死了，这很恐怖。 但这远远比不上，一个死人又活过来更恐怖。 如果是个新鲜柔软的人也就罢了，他们还能安慰自己，是一时休克，被他们误认为是死亡。 毕竟两个人都不是真正的医生。 可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刚才猝死，死的冷冰冰，硬邦邦的人，突然又活了。 柴永年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步一步的，向两人走来。 没有表情，关节僵硬，一双眼睛虽然是睁着的，但看起来，像是没有焦距。 顿时，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见鬼了？ 但这话两人谁都不敢说。 在警局里，喊自己见鬼了。 这要是被人听见，要挨处分的。 警察都开始封建迷信了，要是让群众知道了，成何体统。还怎么信任你们？ 柏飞航拔出了枪，对着柴永年。 “站住，不然我就开枪了。” 声音有点抖，显然底气不足。 他虽然加入刑警队的时间不长，但刑警队里没有孬种，这还是太第一次，手里有枪的时候，心里有点害怕。 再凶残的匪徒，那都不要紧。 人和人的较量，他都相信正义必胜。 但今天这种情况，很可能不是人和人的较量了。即便他不敢说出那个字，但是看了一眼樊明知，樊明知的表情，和他是差不多的。 但樊明知是副队长，经验更丰富，比他还是要好一些的。 樊明知低声说：“往后退。” 往后退，就是门。 再往后退，就出了这个房间。 柏飞航瞬间明白。 离开这个房间，把柴永年关在房间里。 这个房间可是防爆的，只要关上门，不管是人是僵尸，想要出来都没那么容易。 当然，如果是鬼，可以穿墙，那另当别论。 为什么这片大地上，丧尸不能成气候呢？ 因为丧尸都是物理攻击。 物理攻击是有限的，任你是僵尸王，也抵不住一枚炮弹。 可怕的是魔法攻击。 比如，他只是一团气，一个幻影，你一枪过去，就像是打中了空气。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攻击和铜墙铁壁的阻碍，也完全不影响他前进的步伐。 等他走到你身边，也无需实体。 只要看你一眼，你就会用自己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完全不合理的，把自己活活掐死。 谁还没看过几个鬼故事，恐怖电影呢。 这一刻，柏飞航和樊明知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 两人慢慢后退，到了门口，然后立刻出了房间。 柴永年不管是人是鬼，脑子都不太灵光的样子，虽然一步步逼近，但动作很慢。 出了门，樊明知立刻将门锁上。 这是个小房间，外面，还有一道锁。 外面还有警报装备。 柏飞航立刻按了下去。 警报没有响。 樊明知在给沈清川打电话，电话打不通。 两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柴永年走到了门口，趴在门上。 门是玻璃的，看的清清楚楚。 他整张脸都贴在门上，虽然不能穿透出来，但是呵呵的笑着。 一边看他们，一边笑。 那笑容，说不出的叫人遍体身寒。 就算是无神论者，两个人现在也知道不对劲了。 樊明知沉声道：“离开这里。” 眼下这状况，可能不是他们俩可以解决的了。 一个有经验的人，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尽量解决问题。 在解决不了的时候，要做最明确的判断。 两人转身就要出门。 但是这门，像是被锁住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柴永年就在隔间里，对着他们笑。 然后，开始撞门。 用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撞门。 两个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撞开这扇门的，只能撞的头破血流。 柴永年也不能。 他也撞的头破血流。 但可怕的是，他好像不知道痛。 脑袋在门上有节奏的撞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开始，血顺着脑门往下流，流了满头满脸。 接着，脑袋撞破了，脑浆顺着脑门往下流。 撞着撞着，脑袋撞裂了一块。 可他一点也不在意，用残缺的脑袋，接着撞。 柏飞航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残缺不全的尸块，法医室的解剖，都不放在眼里。 但现在，也害怕了。 他咬牙再咬牙，才没有抱住樊明知。 “樊副队，现在怎么办？” 可惜樊副队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对人的经验很充分，对鬼，也是新手。 但樊明知立刻道：“别慌，第一个给沈队的电话打通了，他一定会立刻赶过来。” 柏飞航一拍脑袋：“对对对。” 然后，柏飞航突然喊了一声。 “对了，沈队的未婚妻是个道士，一定会抓鬼吧。要是他把小顾姑娘带来就好了。” 虽然顾星桥看着不像是道士的样子，但现在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许多了。 两人在这一刻，比起看见沈清川，更希望看见顾星桥。 就在焦虑中，有人开门。 两人一个激灵立刻转身。 然后一喜。 沈清川果然来了。 沈清川来的匆忙，路上也给柏飞航回了电话，但是没打通。这让他心里，也有些不安。 进了门，门自动关上了。 沈清川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被锁在房间里的两人先是一喜，然后就僵住了。 樊明知立刻冲了上去，想要拉开门。 可是和刚才一样，怎么都拉不开了。 “沈队……”柏飞航结巴道：“你，来啦……” 沈清川走的有些急，沉声道:“怎么回事？” 柏飞航往玻璃门里一指。 柴永年还在用头撞门。 头只剩下三分之一了，满地都是血肉和骨头。 他用脑袋装门的同时，还在用手拍门，用脚踹门。 手掌也掉了半个，有一条腿，能看见骨头。 好像他今天要把整个人都撞碎在门上。 但随着他的锲而不舍，防爆的玻璃门，也开始有了裂痕。 这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沈清川一时也愣住了。 这，是幻觉吗？ 但下一刻，就被柏飞航死死抓住了。 “沈队，顾星桥呢？” 顾星桥此时正在披荆斩棘来救王子的路上。 “她在办公室。”沈清川掏出了枪，对准了裂痕越来越大的门：“要是我猜的不错，电话打不出去了吧？” 第十六章 破碎重生 只有第一个打给沈清川的电话打了出去，其他的，都打不出去了。 这扇门，出不去，也只有沈清川进来推开了门。 这很难叫人不怀疑，对方是不是特意把沈清川骗进来杀的。 虽然在警局，虽然有三个刑警，但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时候，枪也不能怼万物。 随着柴永年有一次狠狠的撞击。 坚不可摧的防爆门，终于开了。 柏飞航的声音有点抖了。 “沈队，你说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这幻觉，也太真实了。 沈清川倒是还镇定，但这镇定也没有什么用。 柴永年在将玻璃撞破之后，便妄图爬出来。 但这玻璃和一般的玻璃不同。 不是撞破以后，就整个噼里啪啦往下掉的。 就像是一张纸一样，撞开那一块，就是那一块。 只是破损了一个洞。 这洞也就勉强有脑袋那么大。 别说一个成年人，就是一个小孩子，也没有办法从里面爬出来。 除非把整块玻璃都去掉。 柴永年倒还是有店脑子，没有完全变成没有意识的僵尸。 他没有硬往外挤，而是伸了一只手出来，艰难的弯过来，拉扯门锁。 他脑子里，竟然还有开门的概念。 同等战斗力下，有智慧的生物比没有智慧的生物，那可难产多了。 三人同时升起不好的念头。 沈清川突然举枪瞄准柴永年的手腕，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声在房间里格外的响。 要是正常情况，这三声一响，不用一分钟就会有人来查看情况。 枪支可是管理的非常严格的物品，外面管的严，警局里管的更严。 有人开枪，还是一连三枪，全警局都要戒备，都要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要一级戒备了。 但现在他们已经不这么想了。 电话打不出去，门开不开，警报没有反应。 那枪声，也未必能传出去。 可这三枪，却起了大作用。 沈清川的枪法很准，离的又近，每一枪都打在柴永年的手腕上，三枪下去，直接将柴永远的手腕打断了。 他可以不会死，也可以不怕疼，但是手的主要功能是有五指，可以做许多事情。 柴永年的手掌落在了地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骨头路在外面的手臂。 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瘆人。 柏飞航喃喃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恐怖片了……” 樊明知还笑话他：“你不是最喜欢看恐怖片吗，号称柏大胆。你这是叶公好龙啊。” 柏飞航无言以对。 我看恐怖片的时候，也没想去演两集啊。 真是一言难尽。 虽然他们现在还是出不去，还是拿柴永年没有办法，但是柴永年一时也出不来。 他只剩下光秃秃的胳膊，没有办法打开门锁。 那么大的个子，又钻不出来。 不过沈清川的行为惹怒了他，他又开始锲而不舍的撞门 三个人这会儿都镇定多了。 把玻璃门看成是大屏幕，里面的妖魔鬼怪反正出不来，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至于这事情怎么解决，总能解决的。 三个人没有说，但心里隐约有一点期盼，总觉得会有人来。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只有柴永年还在努力。 但这次，他换了方向。 他趴在地上，开始撞靠近地面的玻璃。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柴永年不必把门都撞开，只要撞开一个洞，就能爬出来。 而且，看他现在这样子，他们都觉得，只要撞开一个足够骨头爬出来的洞就够了。 他根本不在乎身体是不是能全须全尾的爬出来。哪怕是挂的血肉模糊，也无所谓。 完全没有感觉。 没一会儿，靠近地面的玻璃也裂开了，破了。 一个黑乎乎的洞，出现在玻璃门上。 柴永年抬起已经看不出脑袋的脑袋，对他们笑了一下。 这一笑，要是普通人，能活活吓死。 沈清川枪里还有三发子弹。 他顺着柴永年撞出来的洞，将三发子弹都打了出去。 正中脖子。 柴永年的脑子掉了。 柏飞航靠了一声。 他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掉了。 从警生涯也算见多识广，今日，还是开了眼界了。 脑袋掉了，柴永年也有点不适应。 他伸出尚有手掌的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上摸来摸去的。 樊明知也举枪瞄准了，他在考虑。 眼下这绝路，是不是有很简单的解决方法。 直接把柴永年打散就完事了。 至于后面要怎么解释，以后再说吧。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领导顶着吗？ 说不定柴永年一散，结界就解开了。 樊明知虽然不是小年轻，也不是老古董，结界这个词，用的相当到位。 只是他不知道，被结界困住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小空间，而是整个警局。 外面，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青云山小师妹，正在火速前来救夫的路上。 顾星桥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掏出个药盒来。 盒子打开，里面有几粒药丸。 不是麦丽素。 她先是拿出一粒塞嘴里，想想又塞一粒。 再想想，干脆都倒在手心里，一股脑儿的咽了下去。 心痛的心都在滴血。 但补过头最多流两天鼻血，好过于一会儿精力不济来不及吃药。 此时，樊明知已经开了枪。 和他想的一样。 柴永年不知痛的身体果然还是经不起剧烈冲击，一枪过去，连肉带骨头的往下掉。 三人大喜。 柏飞航也不怕了。 柴永年想要爬出来的洞，成了他受死的来源。 子弹打完，柴永年彻底成了七零八落的一摊。 一地的骨头，每一块骨头上，都带着血肉。 脑袋正好堵在洞口，两眼睁开，还扯着嘴角。 柏飞航深深的洗了口气。 “沈队，我想申请一下心理辅导。” “……” 樊明知也说：“我也想去精神病医院休息几天。” “……” 最终，沈清川说：“我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三个无神论者，今天晚上，像是浴火重生了一样。 然后，柴永年也重生了。 他重生，可就要命了。 刚喘过气的三个人，都不会呼吸了。 第十七章 英雄一脚踹开门 柴永年已经零零散散的肢体，都像是有了意识一样。 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洞口往外爬。 爬出来了，就不动了，原地等着。 最后是残缺的身体，开始往外挤。 虽然洞口比身体小一些，但他根本不在乎。 血肉被洞口碎片划的条条道道，但是架不住他不在乎，不在乎，就一定能挤出来。 柏飞航有些颤抖道：“队长，你说这合理吗？” 沈清川的脸色也很难看。 合理也好，不合理也好，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就算是幻觉，三个人的幻觉，也很糟心。 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柴永年终于整个人都爬了出来。 开始临时拼凑。 他竟然知道将自己的脑袋架在脖子上。 柏飞航凄凉道：“队长，我真不是胆小怕死。自从我当了警察，就没害怕过牺牲，但是……我真不想死的这么草率。” 沈清川只能给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 谁不是呢？ 被鬼掐死，算什么？ 算他们倒霉吗？ 不过队长还是队长。 沈清川定了定神：“别想那有的没的，眼前这事情虽然奇怪了点，但我们也不至于就等死吧？” 就算是徒手，也不至于等死。 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一点吧。 两人一起点头，是这么回事儿。 之时眼下这场景确实有点超出正常人的接受范围了，这也就是他们，要是普通人，早就昏过去了。 眼见着柴永年已经快将自己拼起来了是，三人各自找了趁手的家伙。 虽然看着诡异，但他既然能被防爆玻璃门撞的头破血流，就证明不是坚不可摧。 物理攻击对物理攻击，没什么可怕的。 柏飞航抡起手里的棍子，一鼓作气的砸了过去。 砸在柴永年身上，像是砸在一块铁板上。 哐当一声。 震的柏飞航手都麻了。 不过这不算什么，就在他动了动手指想要继续砸第二下的时候，柴永年扑了过来。 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腥臭，将柏飞航包裹在其中。 那些刚拼凑上去的血肉，汇集成一股浓稠的液体，一下子就糊了柏飞航满身满脸。 眼耳口鼻，都是血肉。 三人一下子慌了。 沈清川和樊明知扑了过去，但那一层血肉就像是长在柏飞航身上一样，撕都撕不开。 这就是和超出人类认知物体斗的麻烦之处，完全不安常理出牌。 柏飞航眼见着就不能呼吸，两手挣扎着去扒脸上的东西。 不用两分钟，人就要休克。 就在这生死关头，沈清川的手腕上，突然有光一闪。 他的手腕空荡荡的，这会儿连手表都没有带，也不知道光是从哪里出来的。 已经糊了柏飞航满脸的血肉像是受了惊吓，脱落了许多。 柏飞航终于大口的喘了一口气。 沈清川愕然的看着在的手。 可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此时，站在门外的顾星桥，手腕上的星星又炸了一颗。 然后她猛的一脚，踹开了门。 这一声巨响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然后都是喜上心头。 三个大男人，这会儿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姑娘，都觉得这是的盖世英雄，骑着七彩祥云来救我了。 别管顾星桥厉害不厉害，就凭她能打开这门，就是高人。 果然是道家大师。 顾星桥一脚踹开了门，看见屋子里的三人都活着，也松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沈清川肯定活着，但是其他两个也是朋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会难过。 而且，会很麻烦。 一旦沾了活人血肉，妖魔就会战力翻倍。 今晚上，就不是渡劫，是修罗场了。 “大家都没事儿吧？” 顾星桥说了一声，冲了过去。 她手上拿着一张黄符，啪叽一下，贴在柏飞航脑门上。 本来还粘在柏飞航脸上的血肉，像是见了克星一样，立刻就往回缩去。 柴永年落在地上的脑袋，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 柏飞航慌忙站了起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摸着，对自己突然捡回一条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但是他抹归抹，却一点儿也不敢碰有些遮挡视线的符纸，任由它贴在自己脑门上飘啊飘。 “没事儿。”还是沈清川镇定道：“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顾星桥说：“你们这儿闹鬼了。” 简直是难以理解。 如果是半个小时前，沈清川肯定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现在柴永年还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拼凑自己，他真的说不出荒谬两个字。 沈清川只能深深的吸一口气。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这个时候，必须承认，顾星桥是最强战力。 “放心。”顾星桥说：“我会保护你　的，你不会有事的。但是……你也尽量别受伤。” 胳膊还痛着呢。 沈清川受伤，就是自己受伤，真要命。 沈清川不知内情，只以为顾星桥是关心自己，点了点头。 顾星桥说：“你们谁有大楼的平面图？越精准越好。” 这奇怪的要求，但沈清川立刻说：“我有。” “发给我。” 沈清川没问为什么，但行动力超强，立刻就发。 好在他们俩已经加过微信了。 平面图立刻发了出去。 顾星桥说：“建一个群，把我们四个人拉到一个群里。” 好说话。 群立刻就建好了。 在这个紧急时刻，还在建群加好友，三人都觉得有些恍惚。 顾星桥眼睛盯着柴永年，飞快的在手机上操作，一边说：“柴永年身上的怨气太重，惊醒了停尸房里这些年被困在其中的冤魂。若是不能把他们镇压住，到了凌晨三点，就会引来百鬼。” 听起来很扯，但刚才的事情，让三个人一点儿也不敢怀疑。 顾星桥继续道：“我在地图上做了七处标注，在这七个地方放下法器，就可以布下法阵。但是要快，我们分头行动。” 标注过的地图发到了群里。 顾星桥说：“我和沈队一组，从一号往后。你们俩一组，从七号往前，标注完一处，就往另一处去。如果你们标注完五六七，就原地等候，不要再动。” 第十八章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顾星桥打开背包，从里面抓出一把钉子，给三人各分了一些。 “到了地方之后，你们会看见某处有黑色光点，把钉子往光点的地方钉下去，光点就会消失。” “明白了。” 虽然都是些普通人，但顾星桥还是挺庆幸的。 在普通人里，他们算是非常有能力，有本事，而且能够听指挥的人。 并且冷静镇定。 要是真碰上一群新手，不但帮不上一点忙，还会拖后腿，那就真要命了。 “还有。”顾星桥拿了两张符，一人一张贴在胳膊：“这两张符，可以压制你们身上的人气，邪祟无法发现你们。但是同时，你们也不能触碰到实体。” 两人都愣了一下。 柏飞航伸手抓了樊明知一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肩膀，像是抓住了一团空气。 柏飞航瞪大了眼睛。 “别怕。”顾星桥说：“一个小时后，或者符纸拿掉之后，你们的身体就会恢复正常。” 两人将信将疑的点头。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除非这是一场荒唐的梦，不然的话，现在说信或者不信，也没有什么意义。 沈清川说：“我需要贴吗？” “不用。”顾星桥说：“跟我在一起，邪祟不敢缠上你。” 这就是一个大大的平安符。 这一刻，樊明知和柏飞航都不由的有点羡慕。 有个道士做女朋友，挺好。 “好了，准备出发，速战速决。”顾星桥说：“切记，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理会。最重要的一点，哪怕有人死在你们面前，你们也不要管。只要破了阵，死了的也会复活。如果招来百鬼夜行，就会死更多人！” 相比担心柏飞航和樊明知临阵退缩，顾星桥更害怕他们俩会在半路遇见熟人，心中不忍，舍身救人。 舍不舍身不要紧，救不救人也不要紧，但是鬼祟阴毒，这栋楼早已经是人鬼混淆，难以辨认。 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 只是七个阵眼不在一处，顾星桥怕自己一个人会来不及。 叮嘱完了，两人都勇敢的应了。 沈清川翻开一边的柜子，拿出几个对讲机。 “群里说话太慢了，戴着这个。”沈清川说：“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不要擅自做主。” 高科技的东西，就是好用。 四个人立刻都戴上耳机。 这都是沈清川他们出任务的时候戴惯的，只有顾星桥适应了一下。 没有任何问题，这就出发。 大楼一共四层，第四层什么都没有，七个阵眼分别在负一楼停车场，一楼，和二楼。 顾星桥说：“黄泉地府再下，越是往下的地方，越是阴森。” 她让樊明知和柏飞航去二楼，相对轻松一点。 她和沈清川先下负一楼，解决最大的一个麻烦，再往上走。 四个人兵分两路，立刻出发。 走出一截子了，顾星桥突然想起什么，用对讲机问：“对了，问你们一件事情。” “说。” “你们，都结婚了吗？”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这问题也有些扎心。 耳麦里一阵沉默。 关键时刻，还是沈清川挺身而出，代为回答。 “没有。” “那就好。”顾星桥说：“要是到了关键时刻，童子血可以救命。” 耳麦里又一阵沉默。 怎么说呢，没结婚也不一定是童子血。 算了，这种事情不好解释。 顾星桥是个在山里道观里长大的小姑娘，这方面的事情，一定很纯真。 从一楼到负一楼，先路过了电梯。 沈清川虽然没有对付鬼的知识，但是有应对各种灾难的常识。 比如说无论是火灾地震爆炸等等，　都不能走电梯。 电力系统会因故断电使电梯停运，人有可能被困在密闭轿厢内，无法逃生。 电视里的鬼故事也都是这样的。 人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无处逃命，上面挂下一个或者半个鬼，然后下一个镜头一转，满屏幕都是血。 电梯，卫生间，地下车库，厕所，废弃医院，学校，简直是不分上下的闹鬼好去处。 但顾星桥看见电梯就站住了，按了往下的键。 沈清川什么也看不见，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但在顾星桥眼里，电梯里人都快满了。 各种各样的，坐在地上，趴在地上，吊在天花板上，还有从墙里探出半个身体来的。 电梯门开了。 向下的指示灯疯狂的闪着，就像是一个热情的招待。 沈清川心里有些不安。 但顾星桥握着他的手。 刚才那一路狂奔，顾星桥一直牢牢的握着他的手。 这一刻，也毫不犹豫的就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 缓缓下行。 沈清川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什么都没有，可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像有点冷。 “星桥。”沈清川不由的道：“这种情况下，电梯会安全一点吗？” 他倒不是质疑什么，但确实想要得到一个专业一点的回复。有利于以后工作。 沈清川就是这么一个会总结经验的人。 这一次有专业的顾星桥在，下一次呢？ 万一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只有自己在，该如何应对才对优选？ “不。”顾星桥说：“如果是你们，还是不要进电梯。在外面可能会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但是电梯里，一定会碰见。” 真是个好回答。 沈清川顿时觉得，虽然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有点拥挤了。 顾星桥进一步解释：“但是电梯里不会有恶鬼，都是些比较弱的，看见我，虽然蠢蠢欲动也不敢真动，比较省事儿。” “为什么？” “因为有能力的才不会被困在电梯里。”顾星桥的回答那么合理：“都是些可怜鬼。想要害人，又没本事，又没胆子，只能窝窝囊囊的害害人这个样子。” 一瞬间，沈清川只觉得耳边好像有什么在哭。 那是窝窝囊囊的哭。 大声又不敢大声，停又停不下来。 顾星桥一个瞪眼，哭声消失。 果然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窝囊。 人和鬼，都不可避免。 沈清川只觉得这些话都是汉语，听在耳朵里，又不是太懂。 一时恍恍惚惚的，感觉如梦似幻。 第十九章 食堂 电梯到了负一楼，稳稳的停下了，但是没有开门。 沈清川这下都会抢答了。 “这是，这些窝囊鬼最后的挣扎？” 一怒之下，再怒一下。 “嗯，想要点好处。”顾星桥说：“等下再说，沈队，你的枪呢？” 沈清川拔出枪来。 枪可是警察的命根子，别管是被人抢去了，还是被鬼抢去了，都是要倒大霉的。 “枪在，但是子弹打完了。” “不碍事，你这子弹没打完也没用。” 枪里本身就没多少子弹，何况子弹这种物理杀伤力巨大的东西，对邪祟鬼魂的杀伤力十分有限，有时候没用，偶尔有用的时候，用处也十分有限。 顾星桥在枪上贴了一张符纸。 那符纸一闪，就消失了，像是没进了枪身一样。 沈清川已经麻木了，看着黑色枪身上突然出现的金色花纹，竟然没有露出惊愕的表情。 “沈队，现在这把枪又有子弹了，而且是无限子弹。不过这个子弹不能打人，只能打鬼。你枪法准，把枪拿着，有危险就开枪。” 沈清川掂了掂。 枪的重量没变，还是之前没有子弹的重量。 但顾星桥肯定不会瞎说。 “好，我知道了。”沈清川说：“不过，我看不见，可能会影响准确度。” 这确实是个麻烦。 顾星桥有心帮沈清川开个天眼，但想想还是算了。 寻常人看多了魑魅魍魉，有损阳气，对身体不好。 “没事儿。”顾星桥说：“看不见的不危险，危险的都看的见。” 鬼魂皆是死后怨气聚集，小打小闹的鬼魂，根本不能在沈清川这种一身正气的人面前现身。 会出现的，只有厉鬼。 “好，我知道了。” 沈清川特别有分寸，能冲锋陷阵独当一面的时候，自然不会让顾星桥站在前面。 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有自知之明。 他从出来就下定了决心，不要给顾星桥拖后腿。 顾星桥说：“你试试。” “试试？”沈清川有些不确定：“往哪儿试？” 顾星桥一指电梯大门：“往这打。” 沈清川没有二话，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打在电梯门中间，火星四溅。 沈清川揉了揉耳朵。 他感觉自己听见了一阵尖叫声。 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这一枪，该不会打在这些窝窝囊囊的可怜鬼身上了吧。 就算是人鬼殊途，也怪可怜的。 就在这时候，电梯门缓缓开了。 顾星桥可没有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门一开，拽着沈清川就跑了出去。 时间不是金钱，但时间就是生命。 沈清川给的地图非常清晰，第一个点在负一楼电梯间的左手，一个巨大的空间。 地图上有标识。 这里是食堂。 沈清川不懂就问：“这几个阵点，意思是不是说，这是局里阴气最重的地方？” “对，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食堂为什么会阴气那么重？据我所知，咱们局里的食堂里，也没死过人啊。” 顾星桥叹了一口气。 “死人是没有，但是死的鸡鸭鱼可不少啊。” 沈清川竟然无言以对。 “虽然这些动物的怨气没有人大，但积少成多，量到了一定的程度，也是很惊人的。” 沈清川想着今天昨天前天吃的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们在山上，平时吃素吗？” “不啊，吃肉啊，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虽然它们有怨气，但它们的怨气也不能影响我吃肉啊。就像是我考试不及格怨气冲天，可我怨气冲天也不影响老师就是不给我及格。” 沈清川十分无语，这俩是一回事吗？ 而且你竟然是个学渣。 顾星桥挥了挥拳头。 “一群盘子里的肉，还敢给我翻天，哼！我说清蒸就清蒸，我说红烧就红烧。” 谁也不能阻挡我吃肉。 冤魂厉鬼我都不怕，还能怕厉鸡历鸭厉红烧肉吗？ 沈清川莫名的觉得，这种寻常人听着就毛骨悚然的东西，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现在是半夜，食堂没有人，按理说，也应该没有灯。 但还没走进，沈清川就看见食堂里灯火通明。 就像是平时的饭点一样。 夏天，食堂的门关着，避免冷气散出来。 灯光着凉了地下室，里面热热闹闹的，散出香味来。 有烤肉的香味儿，有酸辣的香味，有酸甜的香味，让人闻着便流口水。 两人放慢脚步。 顾星桥说：“沈队。” “你说。” “我觉得你有必要做一下心理建设。” “嗯？” “里面的场景，可能会叫人有些不适。” 顾星桥还怪贴心的。 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和沈清川现在性命相连。虽然说一般也恶心不死，但如果沈清川吐的去了半条命，她的精神也会受到一些影响的。 沈清川真的想了一下。 可是他看的鬼片儿太少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里面是什么场景。 “要不，你提示我一下。” “其实很简单，无论人变成鬼，还是鸡鸭鹅变成了鬼，执念都是相同的。前世如何死，死后想报仇。” 沈清川有些呆：“鸡鸭鹅如何报仇？” 顾星桥张嘴，在自己胳膊上啃了一口。 有点惊悚，但沈清川瞬间就明白了。 顾星桥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你有心理准备就行。而且，你是经常在里面吃饭的，所以，很有可能……” 沈清川突然就有点恶心了。 但是时间有限，顾星桥可没空继续安抚他脆弱的心灵，她已经推开了食堂的门。 耳机里，传来了樊明知的声音。 “小顾姑娘，我们这边的情况……有点奇怪。” 顾星桥立刻道：“你们遇到了什么？” “下水道。” “具体说。” 樊明知快速道：“我们上了楼梯，发现自己没有进入上一层楼，而是进入了下水道里，很像是城市的地下水道。这里很暗，我们在里面一直走，可是看不见出口，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顾星桥斩钉截铁的说：“警局里是不会有下水道的，冤魂也没有能力把你们转移到真正的下水道里。所以，现在你们看见的一切和原来不一样的地方，都是幻觉。” 第二十章 都是幻觉 樊明知和柏飞航都是老警察了，应变能力和理解能力都是顶尖的。 顾星桥这么一说，他们立刻就明白了。 就像是出来的时候，顾星桥叮嘱过他们，无论看见什么悲惨情况都不能出手一样。 都是假的。 都是幻觉。 但是，柏飞航提出来自己的疑问。 “小顾。” “你说。” “既然你说，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假的。那咱们刚才在房间里看见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那么真实？如果是真的，那对方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可以让虚幻实体化吗？ “其实都是假的。” 顾星桥斩钉截铁的说：“可是，一旦你觉得他是真的，他就会变成真的，把你拖进它的世界。” 只有非常少非常少一部分坚定心智的人，可以不受诱惑，摆脱幻象。 柏飞航一听，对自己顿时非常有信心。 “那我肯定没问题……” 要说坚强，这世上还有比他这个职业更坚强的人吗？ 不过顾星桥并不多乐观。 幻觉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你并不知道这是幻觉。 眼睛和耳朵，都会欺骗你。 你以为自己一直往前走，可也许你根本没动。 你看见凭空伸出一只手，掐住了你的脖子。 你努力不屈的和对方做斗争。 可外人远远的看着，你一直在原地踏步，然后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满目狰狞，用尽全力，最终死于自杀。 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是不能掐死自己的。 当人试图用手掐住自己颈部时，随着颈部受压，呼吸会逐渐困难，大脑会因缺氧迅速失去意识。 一旦意识丧失，手部肌肉会失去力量，无法继续维持掐颈的动作，身体会自然恢复呼吸，从而避免死亡。 但进入幻觉中，就不一样了。 你的身体被莫名的力量控制，别说还有呼吸的时候，就是已经死亡，也还会动。 “柏哥，你和樊队伸出右手。” 两人莫名其妙的伸手右手。 手上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顾星桥在空中画了一道，喝了一声：“去。” 沈清川没看出什么变化，但是在楼上的樊明知和柏飞航突然发现，他们的手上多了几个金色的字符。 那字符是凭空出现的。 当字符出现的时候，周围的黑暗都像是减轻了几分。 顾星桥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你们继续走，如果遇到实在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就用手捂住眼睛。记住，是睁着眼睛，用手捂住，就可以隔绝幻象。” 两人虽然不太了解其中缘由，还是一口应了。 “还有一个办法。”易念说：“你们不要看着路走，你们看着地图上的标记走。这大楼就是各种通道和墙，不可能有什么水渠，池塘，废墟之类的地方。所以不要相信一切不合理的存在。” 易念这么一说，樊明知突然恍然大悟。 面前就是下水道里的泥泞污水。 但这是警局大楼的三楼，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 这个走廊，他每天上班，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有什么，没有什么，一清二楚。 樊明知突然抬腿，踩进了污水中。 想象中的泥泞潮湿都没有出现，和踩在空地上没有区别。 樊明知心里一喜。 果然是顾星桥说的这样。 他们看见的，和现实中存在的，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幻觉太真实，就让人不知不觉的相信了。 顾星桥正在和樊明知说话，突然感觉沈清川握住她的手，猛的用力。 呼吸也停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去。 有东西从食堂里走了出来，门一开一关。 这一开一关中，里面的情形也完全显露了出来。 就像是人间地狱。 “先不说了，你们有什么情况随时告知。”顾星桥低声道：“看见目标就动手，之后立刻前往第二个目标。” 她之所以让樊明知和柏飞航去七号阵眼，就是相对简单。 虽然也有危险，但问题不大。 今夜在这里，谁都有危险，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只能拼一拼了。 身为刑警队长，沈清川是见过世面的。 多么危险的场面和恶心的场面，残忍的场面，他都见过。 什么切块的，切片的，煮熟的，打碎的。 丢山里的，丢海里的，丢下水道的，浇进水泥里的。 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掏心掏肺的，砍头砍四肢的，那都是家常便饭。从刚开始吐的几天几夜吃不下饭，到习以为常，云淡风轻，他早就已经熬过来了。 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觉得一阵翻江倒海。 这大概真的是鬼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场面。 即便刚才顾星桥已经给他打了预防针，而且预告了这里面可能出现什么情况。当这个情况出现的时候，这视觉冲击力还是有些过了。 这不是食堂，这是一个屠宰场。 当然，这是站在人的立场。 如果站在对方的立场，这还是一个正常的食堂。 在这个食堂里，吃饭的不是人，是鸡鸭鹅，还有猪牛羊，一个个面目狰狞。 它们有人的身子，却长着各种动物的脑袋。 甚至还有鱼的脑袋。 而橱窗里，却是人。 人头，人腿，胳膊。 一眼看去，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沈清川就算是再心智坚定，也难免有些发怵。 好在顾星桥依然镇定。 冷静的可怕。 这种地方，别说是要进去走一遭，就算是看一眼，大部分人就直接吓死了。 顾星桥平静说：“邪祟的世界，就是这么直接。你只要知道都是假的就行。” 沈清川声音有些干。 “你，是真不怕啊。” 顾星桥淡淡道：“不怕，多看点鬼片就不怕了。反正都是假的。” 她必须一遍一遍的给沈清川重复，这些都是假的。 这是给沈清川塑造一个精神的盔甲，要不然的话，一个从未接触过这样场面的人，是很容易崩溃的。 活生生被自己吓死的人，顾星桥不是没见过。 不过她早已经不害怕了。 十八层地狱都见过的人，怕什么人间炼狱。 “我们进去了。” 顾星桥说：“沈队，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闭上眼睛，跟着我就行。你试一试闭上眼睛，也能看见我。” 第二十一章 烤全羊 沈清川闭了一下眼睛。 果然，他很诧异的发现，在视线的一片黑暗中，有一个光点。 顾星桥说，那就是她。 不过沈清川只是闭了一下眼，很快就睁开了。 不能帮忙就算了，难道还要让顾星桥分心照顾吗？这不合适。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两人走了进去。 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很热闹，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进入。 顾星桥往地图上的闪光的阵眼方向走去。 离他们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在那里。” 顾星桥扯了沈清川，往前面一指。 是排队打菜的地方。 食堂里的布局沈清川再清楚不过了，第一个窗口是打凉菜的，第二个窗口是可以单点炒菜盆菜的，第三个黄口是荤菜，第四个窗口是素菜，第五个窗口有面条和砂锅，第六个窗口是米饭和汤。 每个窗口单独刷卡收费，所以没有收银台。 顾星桥突然道：“沈队，你有饭卡吗？” 还真有。 有些单位的食堂，是只刷饭卡，不收现金的。 这里就是。 沈清川拿出饭卡。 他现在其实有点矛盾。 顾星桥不是说，一切都是假的吗？ 既然都是假的，为什么要刷饭卡呢？ 在一片幻觉中，刷一个真实的卡，这能刷出来吗？ 顾星桥接过饭卡，已经拽着沈清川去排队了。 “我们只要破坏阵眼，一切幻觉就会消失，这是最省事的做法。”顾星桥说：“你看着难受，就不要看。” 两人进入了排队的队伍。 顾星桥站在内侧，沈清川站在外侧。 窗口里的菜，就是普通的菜，只是这些被做成菜的食材，都是人。 沈清川面无表情的忍着。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虽然都是生命，但人类统治了这个地球，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名正言顺的搬上餐桌。 平时看着食堂里的那些菜，鸡鸭牛羊，虽然都知道它们之前是活蹦乱跳的，可没有什么感觉。 但现在换位思考，沈清川看着凉菜卤菜窗口里，写着酸辣凤爪的饭盆里，放着男男女女的手，上面沾着青红辣椒，还有蒜瓣柠檬，这心情不由十分复杂。 有一个染着红指甲的手，上面有一块明显的疤痕。那是后勤部一个女同志的手。 沈清川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顾星桥面无表情的一直往前走。 第二个窗口，是炒菜盆菜的窗口。 阵眼就在此处。 两人在窗口站住。 窗口后面，穿着白色厨师服的，是一只猪。 猪头猪脑在人的躯体上，那感觉不要太怪异。 猪蹄的爪子，握着个大勺。 “要什么？” 猪厨师的声音粗粗的。 沈清川这才看清，柜台上放着的今日新品，是两份盆菜。 但是装盆菜的盆，不是普通的菜盆，而是两个脑袋。 一个男人的脑袋，一个女人的脑袋。 男人是短发，女人披着头发，头发散着落在脸上，看不清五官。 两个人的头顶都被削掉一块，脑袋里面被挖空了，放进了不知道什么各种杂烩，煮了红红的一锅。 阵眼，就在一个人的脑袋里。 满是辣椒的红汤里，漂浮着各种叫不出的组织。如果这不是一个人脑袋作为容器装着的汤，看起来还挺让人有食欲的。 顾星桥说：“我要这一个。” 厨师说：“三十八块钱。” 盆菜边，就有一个刷卡机器，只要把饭卡往上一放就行。 顾星桥给了沈清川一个眼神。 你去刷卡。 沈清川挤上前去。 伸手刷卡。 厨师的视线被他吸引了过去。 沈清川伸手假装去端菜。 她指尖夹着一颗钉子。 金色的光点，漂浮在红色的汤中。 只要钉住，这一切幻象就会消失。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警报的声音。 沈清川手里的饭卡还没有来得及碰到刷卡器，但是他们被认出来了。 “是他！” 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沈清川背后喊了出来。 “我就是被他吃了。” 沈清川猛的回头，看见背后是一只羊。 他脑子在那一瞬间有点懵，然后猛的想起来一件事情。 他和同事一起，在这个食堂吃过一次烤全羊。 好像就是上个月的事情。 那么的荒谬，总不能被他们吃了的那只羊，就是身后的这只吧？ 沈清川不是脸盲。 身为刑警，他对周围环境物体，人脸的识别记忆，比普通人要好许多。 一个人，只要见一面就能记住，并且可以在认识人海中认出来，找到他。 但一只羊和另一只羊，又是烤熟的，他也无能为力，实在分不清其中的区别。 他只觉得荒谬。 上个月吃的烤全羊，这个月来找我报仇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正常人做梦也不会这么梦的 对面的厨师猛的变了脸色，从身后抽出了三米长的砍刀。 所有正在排队，或者正在座位上吃饭的东西，都勃然变色。 也就在同一时间，一根镇魂钉拍了下去，拍进了人头盆菜中的光点。 光点崩裂开，丝丝缕缕碎在空中。 沈清川已经握住了枪，却看见那些狰狞的画面像是都裂开了，然后潮水一般裂开。 消失不见。 灯光一下全暗，食堂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深夜，无灯，一片黑暗。 没有人，也没有怪物。 沈清川立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本来地图上标记了七个记号点。 一号点的光已经成了绿色。 其他的六个标记点，还是金光。 “搞定。” 顾星桥得意洋洋拍了拍手。 “走，去下一个地方。” 沈清川有点无力的感觉，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不知道是有惊无险，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看起来很凶险，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经历。 但如果后面都是这样的话，他就松一口气了。 也对柏飞航和樊明知放心了一些。 一切幻象，相由心生。 只要不信，就不会陷入。 “走。”沈清川松了一口气之后，去牵顾星桥的手。 可是一握上，却感觉触感有点不对劲。 他猛的一转头，顿时全身血都凉了。 他牵着的哪里是一直站在身边的顾星桥，虽然身体和衣服都是顾星桥，可脖子上长的，分明是一颗羊头。 正是上个月吃的那只烤全羊！ 第二十二章 有惊无险 顿时，沈清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就像是摸到了一块烫手的烙铁，第一个反应是把手松开。可是手张开，却发现对方的手好像和自己粘在一起一样。 他是放了手，可对方握的紧紧的，根本就甩不开。 但沈清川也不是吓大的，今天遇到的这些虽然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常识，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沈清川掏出了枪，对着羊头就是两枪。 羊头被打的往后让了一点，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来。 就在沈清川要继续开枪的时候，身后一痛，一只鸡从柜台上飞了下来，扑在他肩膀上。 沈清川反手便是一枪。 虽然枪里打出来的子弹和以往不一样，但枪还是用惯的枪，百发百中。 那鸡中了一弹，发出一声惨叫，烟消云散。 更多的东西扑了过来。 沈清川一时也没有时间细想，只能不停开枪。 幸亏这枪是无限子弹的。 诡异的是，在这期间，羊头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按理来说，擒贼先擒王，应该要先解决这个最大的才行。可是实在腾不出手来。 不但腾不出手，而且，羊头也没有攻击他。 相反的，还和他一起，攻击食堂里其他的东西。 脑中灵光一现。 进门的时候，顾星桥就说过。 一切邪祟，都是幻象。 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要看对方是什么，要看对方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对方没有伤害自己。 这念头一起，突然对方的脸一阵变幻。 又恢复成了顾星桥的样子。 顾星桥从背包里拔出一把短剑。 那短剑是木头的，以沈清川那点对玄幻知识的了解，应该是一把桃木剑。 桃木镇妖。 只是这剑只有小臂长短，也并不锋利，甚至还有点圆润。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没有剑鞘的直接放在包里。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短剑短刀的好处是携带方便，但是杀伤力是不够的。在这样的混战中，虽然容易杀敌，也容易被伤。 念头刚起，背后有东西冲了过来。 顾星桥一把抓住沈清川的胳膊往前一拽。 “小心！” 顾星桥喊了一声，抬手刺了出去。 桃木剑瞬间就刺进了对面东西的胸腹，正是刚才站在窗口后面给他们打饭的猪头。 那猪头面目狰狞，肚子被剖开，露出一肚子的心肝脾肺。 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但仔细的看，肚子里的却是人的手指，眼珠，各种零碎。 顾星桥一刀刺进去之后，并没有拔出来，而是用力横着划了过去。 桃木剑猛的长出去，一阵耀眼白光，竟然涨到了十几米的范围，一直划破了对面的墙。 万丈光芒中，周围一切都在扭曲。 沈清川猛的抬手捂住眼睛。 不是不敢看，是实在太亮了，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即便用手挡着，也还是亮的晃眼。 顾星桥终于放开了沈清川的手。 她没有闭眼，而是扑向了一片白光中的那一点。 七寸长钉，牢牢的按了下去。 坚固的地面，像是豆腐一样，被刺破一个大洞。 大洞像是漩涡中心，将周围一切吸了进去。 沈清川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最后一点光影被吸进了洞口。 当一切恢复原样之后，顾星桥伸手往下一排，钉子被拍进了地面，消失无踪。 随着钉子被拍进地里，地面最后一点缝隙也消失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清川连忙冲过去，一把握住了顾星桥的手。 “你没事吧？” “没事儿。”顾星桥也松了一口气，将桃木剑塞回去，甩了甩手。 胳膊都酸了。 沈清川摸索着开了灯，食堂里顿时一片明亮。 一切如初，丝毫没有曾经有过一场大战的混乱。 耳机里，传来樊明知焦急的声音。 “队长，队长。小顾，你们还好吗？” 虽然刚才给沈清川的感觉并不长，但看了一下手机，离他们进入食堂，竟然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我们没事。”沈清川说：“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也没事，七号阵眼已经解决了。”樊明知松了一口气：“一直叫你们没有反应，吓死我们了。” 樊明知的声音充满疲惫。 虽然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但也能想得出，并不轻松。 虽然那条路线是顾星桥特意选的简单一点的路线，可他们毕竟对这方面毫无了解，那真是赶鸭子上架，硬上的啊。 结束了通话，沈清川莫名的觉得，周边的阴森之气，要减轻了一些。 “正常的。”顾星桥说：“不是错觉。用科学一点的方法解释，鬼魂都是一种能量，现在这座楼被封在一个神奇空间里，地下涌上来无数的能量，这些能量，借用了死去的那些能量体的形状出现。如今，出口被封住了两个，能量自然就削弱了一些。” 这解释太官方，太科学，简直可以上新闻联播的程度。 沈清川点了点头。 有一种荒谬的有理。 突然，沈清川心里一紧：“你受伤了？” 顾星桥左侧脸上，有一点伤痕。 沈清川伸手撩开她落在脸侧的头发，有些紧张：“我看一下……” 顾星桥猛的很，她确实觉得脸上有一点痛，但没放在心上，听沈清川这么一说，上手就按了一下，然后大咧咧的说：“没事儿，小伤。” 没破也没流血，只有几个红点。 沈清川突然想起来了。 “我开始的两枪，打中的是不是你？” 顾星桥揉了揉，用一种赞许的眼光看着他。 “脑子动的挺快，就是你打的。不知道你当时看见了什么，但是反应很快。” 就开了两枪。 这两枪对顾星桥的伤害十分有限，最多也就是被小石子砸一下罢了。 沈清川听顾星桥承认了，十分愧疚。 不过顾星桥说：“我知道你愧疚，不过先别愧疚。咱们赶场子……” 继续下一个地方。 七颗钉子，七处阵眼，越快越好。 时间拖的越久，这被封印的大楼里的阴森之气便越强。 虽然是夜晚，也还是有活人在值班的。若是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魂魄都会受到侵蚀。重则重伤丧命，轻则三魂七魄受损，成为痴呆。 第二十三章 诱饵 说赶场子就赶场子，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一边赶，顾星桥一边打电话。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电话竟然没打通。 顾星桥怒道：“师父竟然不接我电话，他是不想要我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徒弟了吗？” 是不是聪明可爱，沈清川觉得自己不好往下评论。 但能说出这种话，可见确实是心爱的小徒弟。 大约是关门弟子之类的。 因为太调皮捣蛋，这个收了之后，把一道观的人都折磨的不轻，所以不得不关门了。 顾星桥还没有生完气，手机就响了。 顾星桥赶紧接了电话。 不过不是师父，是师兄。 “二师兄，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是师父打电话给我的。”电话里的声音轻松愉悦：“小星星，听说你来了南城，下山第一站，碰上百鬼夜行了？” 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对，我需要援助。”顾星桥快速说：“赶紧的，我给你发定位。” “不用，我知道你的位置。”二师兄说了句：“放心吧，我很快就到。” 沈清川心里有点奇怪。 听顾星桥和这二师兄的对话，应该是很熟悉的。 很快就到，说明人就在南城。 可如果有这样一个熟人在南城，昨天晚上没找到自己无处容身的时候，怎么不给他打电话呢？ 不过他们还没有那么熟悉，沈清川也没多问。 顾星桥挂了电话，已经拽着他继续往前走了。 沈清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图，咦了一声。 “是我记忆出了问题吗？阵眼的位置好像变了。” 本来，第六处阵眼的位置在左下角，现在移到了中间。 顾星桥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没看错，就是换地方了。” 沈清川又涨见识了：“阵眼竟然还会变幻位置？难道是因为……它在什么活物身上？” “是。”顾星桥说：“很有可能是在某个活物身上，所以会到处跑。” 沈清川想了一下。 这栋大楼里的活物，能有什么呢？ 老鼠？猫？难道是人？ 这可真是麻烦。 活的永远比死的难对付。 若是活人，那自己一定是认识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要对他们下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心理这一关是很难过的。 地图上的光点果然在动。 沈清川又看了一下，说：“这个东西……在电梯里？” 光点正在从负一楼直线往上，到了二楼，又到了三楼，再到四楼……到了顶楼之后，又开始往下。 “对，就是刚才我们下楼那个电梯。” 电梯里本来就不太平，只是按顾星桥的说法，都是些温良柔和的魂魄。可现在，怕是就不一样了。 两人说着话，快步往电梯口走。 然后就在电梯门口等着。 大楼的电梯一共六层，现在，数字显示正在第六层。 沈清川这下有经验了。 他掏出枪对着电梯门。 “咱们要进去吗？要不开门我先开枪？” 用枪习惯的人，还是觉得这样最安全。 “先等等看。”顾星桥说：“不过咱们不能进去，电梯是最麻烦的地方，机械会自动升降，我们进入之后，很可能会产生幻觉。也许电梯在六楼，我们却以为是在一楼，被活生生摔死。” 困在一个狭小的，不稳定的空间，本身就是危险的。 别说六楼，只要略使手段，五楼四楼也一样能摔死人。 顾星桥是专家，沈清川当然相信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诱敌深入。” “你细说。” 顾星桥道：“我暂时不知道这个活物是什么，但它之所以进了电梯，应该是被电梯里的魂魄吸引。它想要吞噬这些魂魄，壮大自己的力量。” 沈清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就很简单了，诱敌深入。 对方会被电梯里魂魄吸引，只要他们有足够香的诱饵，那也能把它引出来。 电梯还在六楼，一直没动。 顾星桥看了一眼电梯里，又看了一眼沈清川，眼睛咕噜咕噜一转。 沈清川心里顿时想起警报，觉得没什么好事。 顾星桥扯了扯沈清川的袖子，试探道：“要不然的话……你做个诱饵，行不？” 沈清川点了点头。 “你说，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做。” 顾星桥四下一看，指着电梯大门对面的走廊。 “你靠墙坐在那里。” “就坐那个……就行？” 顾星桥连连点头。 沈清川依言坐下，两条长腿无处安放，伸在走廊上。 “然后呢？” “你坐着就行，其他我来。” 沈清川从包里掏出桃木剑来，从墙面开始，一直到地面，画了一个圈，把沈清川圈在中间。 就好像是孙悟空在沙滩上画的圈一样。 “沈队，你就坐在这个圈子里，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顾星桥说：“我去招点东西回来。” “好，你小心点。” 顾星桥很快就跑了，又很快回来了。 她一手捏着诀，一手垂下，手里拽着一根红线。 顺着红线往前看，只见红线一直往后延伸，形成了一个圈。 这个圈却不落地，而是飘在半空中。 好像这红线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但是沈清川睁大了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今天晚上是彻底的放飞了，觉得自己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接受。 “我回来了。”顾星桥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句，然后一挥手。 红绳往前一甩。 那个圈就正好甩在了沈清川身边。 沈清川觉得一阵风落在脚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一样。 但是仔细看，什么都没有。 顾星桥说：“沈队，你不用管，你坐着就行，我弄进来的这些都很安全，不会伤害你的。” “好。” 顾星桥又跑了。 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 她就这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沈清川虽然看似很淡定的坐着，但是觉得自己身边越来越挤。 这种莫名的，没有人的拥挤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沈清川没事儿，就看着电梯。 电梯上上下下的运行，却一直没有停下。 等顾星桥回来第四趟的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了。 她累的扶着墙，看着电梯。 “怎么不行呢，这是少了点什么呢？” 第二十四章 视线共享 电梯还在上上下下的跑，但是，到了他们的楼层，并不停下来。 沈清川是非常服从命令的，沈清川让他坐着别动，他就坐着别动。但为什么不能将电梯引下来，他就不太清楚了。 对自己完全不懂的领域，也不敢乱出主意，免得将顾星桥带岔了路。 顾星桥按着脑袋想了一下。 突然拍了一下手。 “我知道了。” “怎么回事？” “你被挡住了，对方看不见。” “嗯？”沈清川不太明白：“我这么大的人坐在这里，对方看不见？” 顾星桥使劲儿点头。 虽然沈清川确实那么大的人坐在这里，但其实他前面挡着不少妖魔鬼怪呢，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鬼魂看人，和人看人是不一样的。我们看的是实体，他们看的是气。修为格外高的，能看见一些实体。但是看的更清楚的还是同类，所以在我们眼里，你一个人能坐在这里，可在对方眼里，这里……” 顾星桥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 “人挺多。” 顾星桥说的挺含蓄。 何止是人挺多，在她来来回回的跑了一趟又一趟之后，半走廊都是鬼。 一个个被她收拾教训的服服帖帖，可怜兮兮。 只是沈清川看不见，要不然的话，都要为他们掉两滴眼泪了。 沈清川本来就觉得有点不自在，被顾星桥这么一说，更觉得心里疙疙瘩瘩了。 他顿时就想起了一个应景的鬼故事。 三更半夜搭电梯。 虽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进去之后，提示满员超载。 定了定神，沈清川正色说：“那现在该怎么办？” 顾星桥也定了定神，然后说这话一甩手，好像是把身边的什么东西甩掉一样。 但沈清川只看见空气，什么都没有。 “看不见还是麻烦。”顾星桥说：“沈队，你敢看看吗？” 这话说的。 沈清川笑了一下。 “刚才还不算见过世面吗，我也没被吓昏过去啊。” 说的也不无道理。 眼下的情况再怎么刺激，也不会比刚才食堂里的场面更刺激。 “那好，那我给你视线共享。” 沈清川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 听起来怪高大上的。 本来最简单的办法，顾星桥可以借用一些外力，直接给沈清川开一会儿天眼。比如在眼皮上直接抹点牛眼泪之类的。 但两人已经定下契约，已经生命共享了，再视线共享，就容易了。 而且这样，不仅仅沈清川可以看见顾星桥看见的。顾星桥也可以看见沈清川看见的，更加全面安全。 “行，怎么共享。” 顾星桥说：“你闭上眼睛。” 沈清川依言闭上眼睛。 一阵暖暖的气息靠近，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顾星桥。 两人现在靠的很近，很近，顾星桥还在继续靠近。能感觉到她呼吸的气息。 “别动。” 顾星桥按住他。 沈清川只觉得额头上暖暖的。 顾星桥贴了过来。 “别动。”顾星桥说：“马上就好。” 顾星桥的眼睛贴在沈清川的眼睛上，一道淡淡白光，在两人眼前流转。 沈清川虽然闭着眼睛，全身僵硬一动不动，但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冲锋陷阵，枪林弹雨的场面他是不怕的，但是和一个姑娘靠的那么近，几乎是耳鬓厮磨，真是从未有过。 即便这个姑娘有一个和自己合法亲密的身份，也让他觉得唐突了。 但顾星桥随后就让开了。 “好了。” 顾星桥先用手挡住了沈清川的眼睛。 “沈队长，先走个心里建设，再睁开眼睛。” 沈清川认真的做了一个心理建设。 顾星桥上一回说这话的时候，紧接着两人就进了一屋子牛鬼蛇神的食堂里。 群魔乱舞，确实刺激。 这一次顾星桥又叮嘱了，也不知道睁眼会看见什么。 顾星桥将手拿开。 沈清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人只有他和顾星桥两个，但其他的人，可真不少。 男女老少，形形色色，有穿着得体的，有破破烂烂的。有的东张西望，有的一脸呆滞。 顾星桥刚才那一通前前后后的跑，至少拽回来三四十人。真是把电梯口挤的满满当当。 可惜了，这满满当当的几十人，也没有引起对方的兴趣。 电梯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眼见着，电梯已经到了二楼，正在下行。 很快，就要到负一楼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打开。 顾星桥取了一根钉子出来，交给沈清川。 “这个给你，拿着。” 沈清川接过来。 然后呢？ 顾星桥说：“一会儿，电梯门开，会有东西出来。你别管有多少东西出来，反正针阵眼是一目了然的，针眼在谁身上，我们要找的就是谁。她会靠近你，但是她不知道你能看见她。” 沈清川明白了：“我等她靠近，将钉子钉进去？” “对，就是这样，但是一定要等她离的近一些，一击得手。要是不能一击得手，后面会更麻烦。” “好。” 这点信心沈清川还是有的。 这不就是近身搏击吗？ 要说对付一个不死不伤的东西，他有点不知所措。但这钉子能钉住对方，就没什么可怕了。 “你放心，交给我就行。” 就看见沈顾星桥笑了一下。 笑的怪瘆人的。 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笑。 沈清川不由的道：“你要干嘛？” “嘿嘿。” 顾星桥一笑，生死难料啊。 笑完她就上了手。 左手扯住沈清川右边衣领，右手扯住沈清川左边衣领，两手用离，往外一拽。 沈清川惊呆了。 就连四周正在寄来寄去的东西都顾不上了，他连忙捂住领子。 “你干什么？” “增加诱饵，加大诱惑。”顾星桥捏着沈清川的下巴，指引着他往上看：“看那里。” 视线共享之后，沈清川看见的不仅仅是冤魂野鬼，还能穿透电梯。 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电梯小小的空间里，挤了许多人。 但这些人都一脸惊恐，努力的远离中间，想要将自己贴在电梯箱壁上。 电梯中间，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阵眼的光点，就在这个女人的心口闪现。 第二十五章 鬼新娘 这是个盛装的女人，穿着华丽的裙子。 一头黑发如瀑，上面点缀着珍珠首饰。 她垂首站着，看不清脸。要不是站在一群鬼魅之间，倒是也不吓人。 沈清川算是明白顾星桥干的这是什么缺德事儿了，她这是在用美男计啊。 真是苍天啊大地啊，顾星桥一个看着那么青春的小姑娘，竟然手段这么毒辣。 就这么把自己的未婚夫，水灵灵的推给女鬼了？ 色诱这一招都用上了。 但顾星桥显然为自己的好办法感到很高兴。 顾星桥用力的拍了拍沈清川的肩膀。 “我先避一避，看你的了。” 沈清川从心里涌上一种无力的感觉。 “还要，你可以闭上眼睛。现在我们视觉共享，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看见。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只要对方走出来，等到合适机会，你把钉子扎进去就行。切记，你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听起来叫人很安心。 但细思极恐啊。 沈清川忍不住道：“她想对我做什么？” 谁能想到呢，堂堂南城市刑警队长，竟然会被用来施展美人计。 这合理吗？这合适吗？ 这能行吗？ “嗨。”顾星桥大大咧咧的说：“人鬼殊途，能做什么，顶多就是吸你一点阳气。到时候我给你补回来，没多大事儿啊，你放心，我就在一边看着，不会让你失身的。” 多么奇怪的对话，沈清川觉得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哎。 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随便吧。 他一个大男人，被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难道还能寻死觅活不成？ 而且，他相信这一定是顾星桥能想出来的性价比最高的办法，他不可能为了面子或者什么，拒绝这个办法，让顾星桥去冒更大的风险。 “行，我知道了。”沈清川说：“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虽然很诡异，但是如果去掉人鬼殊途，那就简单了。 别管对面是什么，来了，瞄准目标，开枪，完事儿。 细节虽然不一样，但是总体流程是一样的。 电梯很快就到了负一楼。 顾星桥没有走远，就蹲在一旁。不过她往自己身上贴了张符，隐去了身上的气息。 电梯到了负一楼，叮的一声，停住了。 这一次，电梯终于没有再直接上行。 电梯门发出一阵叫人牙酸的声音，慢慢的打开了。 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电梯箱壁上一片一片的血色，深深浅浅，重重叠叠的，好像有人泼了好几桶血在上面。 中间站着的，就是刚才看见的女鬼。 一身白色礼服婚纱，像是即将要出门的新娘子。 但婚纱不是全白的，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是绣了红玫瑰一样。 又美丽，又妖艳。 女鬼慢慢的抬头，露出一张标志的脸。 高鼻梁，樱桃唇，白皮肤，可一双眼睛却没有眼珠子，只有两个黑洞，往下淌着血泪。 女鬼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身体好像有点僵硬。 电梯里就那么大地方，没几步就走了出来，但是她的裙摆有点重，好像拖不动的样子。 走一步，就要用手去拽一下裙摆。 等她完全走出了电梯间，顾星桥这才看清，她的裙摆上，挂着什么东西，才那么重。 再仔细一看，裙摆上挂着的是两个男人的脑袋。 顾星桥不由的摇了摇头。 这都是什么爱恨情仇啊。 没有泼天的仇恨，也成不了厉鬼。 也不知道她身前，到底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女鬼走出电梯，直直的朝沈清川走去。 她不是出来才发现沈清川的，而是看见了沈清川之后，才决定出来。因此目标明确，没有一点弯路。 沈清川的心咚咚直跳。 虽然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全身都绷紧了。 沈清川周围的里鬼魂都吓得面无鬼色，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女鬼一边往前走，一边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 沈清川竖起耳朵听，离的近了，终于听清楚了她说的是什么。 “漂亮的男人，会骗人。” “漂亮的男人，该死。” 一边念叨着，一边走近。 沈清川握紧了手里的钉子，估算着距离。 又走了一步，扑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他定睛一看，是一块肉。 女鬼一边走，一边往下掉肉。 很快，半身掉的就只剩下骨架了。 幸亏沈清川已经有了一轮经验，要不然的话，可能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一念之间，女鬼已经走到了面前。 沈清川已经看明白了。 虽然这一出号称美人计，但显然这个美人计不是那个美人计。女鬼可不想勾引自己，只想弄死自己。 女鬼身上的肉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一边的胳膊和手只剩下白骨。 阵眼的那一点光点，就在她根根白骨的胸口。 沈清川虽然闭着眼睛，也能看见白骨组成的胳膊，缓缓地朝自己伸过来。 根根骨头，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 若是到了面前，很容易就能戳穿一个人的胸膛吧。 但他记得顾星桥的话。 其实一切都是幻想，不要害怕，对方是伤害不了自己的。 沈清川依然不动，在心里判断着距离。 一直到这个距离足够的近，他猛的睁眼，扑了上去。 沈清川手中一直握着的钉子，准准的扎在阵眼的光点上。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因为他的靠近，白骨的手臂，像是锋利的刀刃，也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 沈清川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不过顾不上，他咬着牙，狠狠的把钉子拍道了底。 女鬼发出一声嘶哑的，凄厉的娇声。 沈清川一脚踹了出去，竟然踹到了女鬼胸膛，将她踹的直飞了出去。 落在了走廊上。 女鬼还挺有脑子，被踹出去之后，捂住胸口，爬起来就要往电梯里跑。 可惜，电梯这会儿已经不在负一楼了，她刚转身，一把桃木剑就刺了进去。 顾星桥不知何时就站在了电梯门口，刚刚好挡住了电梯门。 女鬼脸色一僵。 很诡异的，从她一半白骨一半正常的脸上，竟然能看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星桥说：“再见。” 第二十六章 迷雾中的活物 顾星桥手臂用力，将桃木剑深深的扎了进去。 剑尖从女鬼身体的另一边刺了出来。 女鬼发出凄厉惨绝的叫声，伸出手来做最后的挣扎，想要用尖利的手指去抓顾星桥。 但是顾星桥动也不动。 尖利的白骨手指抓在顾星桥身上，就像是抓在铁板上一样，发出叫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来。 女鬼就这么叫了几声，声音渐渐虚弱，慢慢变小。 终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一道光从她身体里透出来，四分五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她的消失，走廊上的，电梯里的那些灵体，也都一起消失了。 沈清川靠在墙上，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而且，顾星桥全程都是占有绝对优势压制力量的，也不用帮忙。 当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刚才女鬼冲上来的时候，长长的指甲刺破了他的胸膛。 即便被踹了出去，那伤还在，而且已经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伤口上，黑色的血缓缓流出，湿了半边的衣服。 痛苦的感觉有限，更要命的感觉是麻木。 他感觉半边身体都是麻木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虽然顾星桥再三对他说，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可是这感觉如此真实，让他心里不由沉甸甸的。 如果今天晚上真的死在这里，顾星桥一个人能解决问题吗？ 真的会有她所说的百鬼夜行吗？ 如果有，那会不会一切都乱了套，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生死关头，沈清川倒是一时无瑕担心自己的安危。 好在顾星桥很快就解决了女鬼。 女鬼一消失，沈清川立刻觉得自己身体麻木的感觉减轻了，伤口的血也变成了红色，伤口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能动了，他立刻伸手碰了碰伤口。 痛感还在，但是不严重。 像是打了麻醉的感觉一样。 他是受过伤的，知道如果真是被人砍了一刀，绝对不止这一点点痛。 沈清川心里一喜，顾星桥已经跑了过来。 顾星桥的脸色不太好。 沈清川心想，可能是刚才对付女鬼，消耗了太多精力吧。 别看顾星桥号称道观第一人，又是天纵奇才，又是关门弟子。可毕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是天纵奇才，道行深厚，也是有限的。 顾星桥在沈清川身边蹲下，关切道：“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没事，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不要紧，就是有点累了。” 顾星桥说：“但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了，要赶紧。” 顾星桥扶着沈清川起来，就这站起来的功夫，沈清川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他的衣服刚才也被女鬼划破了，按理说，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伤口会愈合，衣服上的破口也会消失才对。 但一直到伤口完全愈合，血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衣服上的破口，还是那么破，和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沈清川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奇奇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现在不是满足好奇宝宝的时候。 顾星桥迫不及待的拽着沈清川往下一个阵眼去。 地图上七个点，如今已经消失了三个。 耳麦里，传来樊明知的声音。 他们虽然进展艰难，但是因为顾星桥留给他们的是比较简单一些的阵眼，所以第二个阵眼也即将破除。 这么一来，就剩下三个。 有两个在一楼，有一个在二楼。 二楼的那个，应该是要等樊明知他们去试一试了。 顾星桥和沈清川，坐电梯上了一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的电梯，比刚才下来的时候的温度，感觉要高了不少。 现在可是夏天，夜晚，除了加班的办公室，其他的空调都已经关了。即便是白天空调全开的时候，电梯里也不至于那么冷。 这种温度，才是正常的温度。 很快上了一楼。 顾星桥看着两个阵眼的所在，叹了一口气。 有一个是在一间办公室。 “这是调解室。”沈清川说：“有些奇怪。你要说电梯，食堂，法医室，什么的。怨气冲天，还说的过去，这调解室里，能有什么？” 顾星桥不太明白。 “调解室，干嘛用的？” “调解。” 一句纯纯的废话。 沈清川看着顾星桥不满意的眼神，进一步解释：“民事纠纷，小纠纷，不上升到公诉的刑事案件，会先调解双方。如果能够得到谅解，达成赔偿意愿，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调解室里也少不了鸡飞狗跳的事情，但是闹不大。一般也就是吵吵架，骂骂脏话什么的。有调解员在，不会让两方打起来的。 毕竟这是警局呢，打架的人少。 “这么说是有点奇怪。”顾星桥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 另外一个阵眼，就在操场上。 但是现在根本看不清。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气还挺好，有月亮有星星，即便是没有灯光，也还能看清楚。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即使操场上是有灯光的，却也看不清楚。 而且不是弥漫着一片雾气，而是弥漫着一片黑色的，说不清楚的东西。 沈清川的视力一直非常好，现在加上顾星桥的视觉共享加持，视力就更好了。 可他努力睁大眼睛，也只看见一片黑色的朦胧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片一片的。 那些东西在动。 一瞬间，他就脑补了许多。 黑暗中未知的恐怖，才是真的恐怖。 “没事儿，先不管。”顾星桥说：“先把调解室的解决。剩下外面那些，车到山前必有路。” 听顾星桥这语气，好像也不是特别有把握的样子。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耳机里，柏飞航传来一声喊。 “王主任，你别动！” 顾星桥瞬间紧张起来，她立刻道：“王主任是谁？” “后勤主任。”沈清川马上回答：“王主任为什么这么晚没下班？” 第二十七章 蛊惑人心 柏飞航的声音有些哆嗦：“不，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休息室里，看见王主任，他……他挂在双人床的铁架子上……” 只是简单的一句描写，沈清川感觉自己已经能想象出那是什么画面了。 王主任是个四十岁的男人，平时脾气非常好。后勤是个琐碎又重要的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王主任各方协调的工作做的非常好，人人称赞。 顾星桥不知道王主任是谁，但是她毫不犹豫的道：“不要管他。” 柏飞航的声音还是有点抖。 “那个阵眼，就在王主任的眼睛里。” 这是他们找到的第三个阵眼。 七个阵眼，食堂一个，女鬼一个。 樊明知和柏飞航两人也已经找到了第三个，只要这个阵眼清除之后，就剩下调解室的，以及窗外操场的了。 眼见着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顾星桥斩钉截铁的说：“扎下去。” 樊明知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他也只是稍微镇定一点。 “可王主任还活着，他和我们路上看见的鬼怪都不一样，他认识我们，只是被困住了。” 顾星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这才是她最害怕，最担心遇到的情况。 被蛊惑。 鬼怪最擅长变化蛊惑人心。 而普通人，只有肉眼凡胎，非常容易被鬼怪变幻出来的假象迷住眼，分不清真实和虚无。 樊明知和柏飞航在普通人里，算是意志力最简单的一批，不容易被蛊惑。但是他们也有弱点，只要找到这个弱点，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容易对付。 讲义气，重情谊，就是弱点。 顾星桥厉声道：“你们听着，你们眼前看到的同事战友，都是假的。那都是厉鬼变化出来的，想要扰乱你们的心智。不要管，用钉子扎下去，一切幻像就会烟消云散。” 两人将信将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之前顾星桥也确实说过，他们也表示了绝对听从安排。 但说归说，一个活生生的战友摆在面前。就像是普通人面前的亲人一样，下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一瞬间都沉默了。 “樊明知。”沈清川大声道：“我现在命令你，动手，把钉子插进去，这是命令。” 在这里，命令就是一切。 服从命令，没有商量。 但是两人依然没有出声。 沈清川说：“要不，我上去，我可以。” 顾星桥缓缓摇头。 “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沈清川脸上出现了一丝焦虑。 鬼怪能设局骗你，那不仅仅是有智商，还有手段，有阴险毒辣的手段。 有时候机会就在一念之间，转瞬即逝。 刚才樊明知和柏飞航的迟疑，很可能已经给了对方机会，现在上面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 如果他们已经遇险被害，沈清川简直不敢往下响。 就在这时候，柏飞航突然一声痛呼。 传来两声撞墙的声音。 又落了地。 沈清川忙道：“你们怎么样了？” “没，没事。” 樊明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这个王主任果然有问题。” 休息室里，王主任静静的躺在床上，脑袋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卡在床头的铁栏杆里。 柏飞航和樊明知紧张的慢慢靠近。 当两人靠的足够近，可以动手，却一时下不了手的时候，王主任突然暴起了。 他两只手臂像是两根铁链一样甩了过来，抽在两人身上。 这一下子要是抽实了，骨头都能给抽碎了。 就在两人心中惊愕，一片绝望想着今天要完的时候，挡在身前的手上，出现了一道金光。 金光和铁链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依然被撞飞了出去，飞到了墙上才停了下来，慢慢落地。 但是金光抵消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是觉得痛，却没有致命伤。 两人连忙看自己的手。 只见手背上顾星桥给他们画的符已经消失了，刚才应该就是这道符，挡下了致命一击。 耳麦里传来沈清川和顾星桥担心的问话。 柏飞航痛苦的说：“我们没事儿，但……王主任真的不是人。” 王主任，变异了。 双人床床头的栏杆间隙是很窄的，别说是一个略有发福的成年人，就算是一个小孩儿也不可能从缝隙里挤出来。 脑袋不行，身体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但王主任行。 他的脑袋本来就在缝隙外面，现在，他的身体也往外挤了，就像是液体一样，挤了出来。 顾星桥和沈清川此时已经站在审讯室门口了，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顾星桥缓缓道：“后面的事情，我们暂时帮不上忙了，你们就和他硬拼吧，用枪，还有童子血，再不济，童子尿也行。” 虽然她有点担心，但现在顾不上了。 希望樊明知和柏飞航能够厉害一点，运气也好一点。 沈清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他当然担心自己的队员，那不仅仅是下属，也是朋友，是病假而战的兄弟。 可是现在，顾不上了。 他已经感觉出了不对劲。 调解室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各种声音，而他，控制不住的往里走去。 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牵扯着他们，根本就离不开。 顾星桥也往里面走。 好在她的表情很冷静。 终于，他们进入了房间。 耳麦里传来几声杂音，然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顾星桥说：“沈队，我们一会儿可能会走散。你别怕，我肯定在你周围，你只要记住，这都是假的。” 沈清川没有办法问的太仔细，只能说：“好。” 他有非常明确的感觉，这里的气场和刚才两个地方都不一样。 顾星桥，消失了。 房间里莫名的起了一阵雾气。 雾气中，哪怕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楚。 顾星桥原地坐了下来，盘膝而坐。 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是A4的声音。 “你就这么放心沈清川吗？他要是死了，你可也要死。” “放心。”顾星桥说：“这一关，他自己肯定能过。” “你们才认识一天啊，两天啊。”A4感慨：“你就这么信任他，要我说，这婚别退了。” 然后A4发出一声痛呼,应该是挨打了。 第二十八章 心魔不破 “过的了也得过，过不了也得过。”顾星桥说：“沈清川只是不懂玄学道法罢了，但是，他意志坚定，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顾星桥坐下来后，闭上了眼睛。 很快，眼前万物变幻。 白雾消失了，出现了一片青翠的山林。 灌木丛边，一个小婴儿躺在地上。 婴儿很小，像是刚出生没有几天，脸上红彤彤皱巴巴的，正在闭着眼睛嚎啕大哭。 这么小的婴儿，可能还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她哭，是因为饿了，或者渴了，或者冷了热了，反正就是不舒服。 就这么哭了许久。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听着声音跑了过来。 他抱起孩子，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念叨着作孽作孽啊。从包里拿出水来，喂婴儿喝了几口，然后抱着她便走了。 这一幕，正是顾星桥被师父捡回去的情形。 画面转过，一晃已经数年。 顾星桥长大了。 即便道观中师父和师兄弟都疼爱，可没有父母仍旧是一种遗憾。 顾星桥当然也曾经特别憧憬，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本温暖的，完满的家。 不过现在她的心态不一样了。 顾星桥看见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过来，满脸慈祥，伸出双手。 “孩子，你就是我们弄丢的孩子啊……爸爸妈妈想你。这些年，爸爸妈妈一直在想你……” 顾星桥面无表情，手中有剑。 当两人走近了之后，她抬手挥过。 幻象碎了一下，中年夫妻慢慢倒地，消失。 青山道观也都一起消失，又回到了雾气弥漫的房间。 这个调解室里最可怕的，最厉害的，便是心魔。 不见刀光剑影，不见血肉横飞，但是每个人都有心魔。 也许是意难平，也许是求不得，也许是某一件自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可却是心里根本没过去的坎，被提了出来，就会沉沦。 在这里，肉体不会受伤，可灵魂会深陷。 人，便会活不活，死不死，人不人，鬼不鬼。 顾星桥早已经不会被心魔所困，她又坐了下来，安静的等着。 沈清川的心魔，只能自己克服。 这种伤害，就算顾星桥和他伤害共享，也不能代替。 她就这么安静的等着，每隔五分钟，看一次手机。 虽然她看似很平静，但是能感觉的出来，心情越来越沉重，眼皮也有些沉重。 沈清川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定非常艰难。 精神上的艰难，有时候比肉体的艰难更甚。 第五个五分钟，顾星桥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摘下一颗挂在手腕上的星星，捏在掌心，猛的用力。 星星炸开了。 炸开的星星弄伤了顾星桥的手腕，虽然伤口不深，却能看见丝丝血迹。 顾星桥痛的龇牙咧嘴。 师兄们说的对啊。 智者不入爱河，靠近男人，就会不幸。 虽然她没入爱河，但是眼前这伤，也算是为男人受的。只不过这男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救不行。 顾星桥还是非常心疼自己的，龇牙咧嘴的从包里掏出一管药膏来抹，刚抹两下，迷雾散开了。 沈清川就在不远处，两人之间，隔着两张椅子。 沈清川也走出来了。 顾星桥心里一喜，连忙站起来走了过去。 “沈队长。”顾星桥高兴道：“你没事儿吧。” 沈清川垂着头坐在椅子上，顾星桥靠近了，才看清楚他现在的状态。 那是相当不好。 他一身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也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有些微微颤抖，正在竭力控制。 顾星桥不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但知道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一场炼狱。 现实世界里，只过了二十五分钟。但是对心魔幻境中的人，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辈子。 有些人困在其中，就是永生永世，一直到死，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顾星桥从包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小盒子。 里面有几颗药丸。 打开盒子，拿出一粒药丸，毫不客气的塞进沈清川嘴里。 沈清川这才发现顾星桥站在身边，吓了一跳。 “快吃。” 顾星桥一捏沈清川的脸颊，药丸就塞进去了。 入口即化，就算是毒药，沈清川这会儿也吐不出来了。 好在不苦。 他这才回过神来。 “小顾。”沈清川胡出口气：“你没事儿吧？” 所以说，沈清川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第一个关心的也是顾星桥有事儿没有。 “我没事儿，你也没事儿吧？” 沈清川刚才只觉得全身都要脱力了一样，不是身体的劳累，是精神的劳累，好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是被顾星桥塞了一粒药之后，精神渐渐回来了。 “我没事儿，我刚才……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情形过于古怪，也过于纠结，沈清川不想说。 顾星桥也没有问的意思。 “就是一场梦，这是你的精神被影响了。”顾星桥说：“都是假的。” 沈清川点了点头。 他一直牢牢的记着顾星桥的话，都是假的。 可即便是如此，到了后面，也有些把持不住。 他差一点就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一直到突然一声不知哪里来的爆炸，让他猛的惊醒。 然后，他举起了枪，将子弹打进了对面的人的身体。 随着对方传来凄厉惨叫，面前一切慢慢消散。 虽然自始至终他都坐着没有动过一步，但这一场的凶险，也是可想而知。 阵眼就在面前，办公桌中间，有一个光点。 顾星桥毫不犹豫的将钉子拍了进去。 恍惚中，好像有什么在扭曲尖叫，然后消失。 沈清川有千言万语，但现在没有时间细说。 “走吧，去外面。” 最后一战，来了。 整个大楼都被浓浓黑雾包裹，而黑雾中，翻滚着无数的鬼魂。 沈清川在踏出大楼的那一瞬间，真正的理解了什么叫做百鬼夜行。 也升出一种想要捂住眼睛的冲动。 这一幕对顾星桥来说，可能只是震撼了一点。 但是对他一个普通人来说，真的超纲了。 第二十九章 同生共死的鸳鸯 沈清川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怕死，也不是害怕。但是……咱们就这么冲出去，真的有用吗？” 沈清川明白，这些东西肯定不会太厉害。 看他们浑浑噩噩的样子，可能有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没有智力的，还不如食堂里的那一群。 就是最标准的行尸走肉。 要是动起手来，肯定没有一个是顾星桥的对手。 甚至两个三个，十个几十个，都没有问题。 可是在绝对数量面前，个体的强大毫无意义。 这么多，就算是车轮战，每个人消耗顾星桥一点精力，也能把人活活拖死。 他自己就不提了。 这种情况下，自己有多少能力，他比谁都清楚。 即便有一只子弹不限额的能量枪，在人海中，也只是聊胜于无。 “不好说。”顾星桥也很慎重：“但是，目前没有其他办法了。其实我的建议是，你留在这里，我去试试。” 阵眼的光点，就在操场中心。虽然没有被浓雾中的黑影遮挡，可能看的出，那周围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层层叠叠。 沈清川显然不同意顾星桥的意见。 “虽然我帮不上大忙，但我不会拖后腿的，能掩护你一会儿也行。你放心往前冲，不必管我。” 沈清川说这话，就有些悲壮了。 这一刻，他心中有必死的决心。 但是顾星桥不想让他死，自己也不想死。 只是就这么往上冲，两个人冲进鬼山鬼海里，胜算确实太少了。 顾星桥缓缓道：“沈清川，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 “我说什么，你都会愿意去做？” “对。” 沈清川转头看着顾星桥，非常坚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沈清川说：“顾星桥，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没有真正未婚夫妻的感情。但是，今天，你是我的战友。我听你指挥。哪怕是你现在让我一个人冲进去，我也会照做。” 顾星桥说：“好。” 沈清川咳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给呛着。 顾星桥又重复了一下：“你要是相信我，就往前冲，什么都不要管，一口气冲到阵眼那里，把钉子钉下去。” 顾星桥从包里拿出最后一根钉子，放在沈清川手心。 钉子冰凉，不似凡间的东西。 沈清川确实有些意外。 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确实不懂。 他以为顾星桥刚才说的，她一个人去，自己躲着，这是最合适的，但是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办法。没想到顾星桥让他自己去。 去，不是问题。 问题是，他去，能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会不会让事情更麻烦？ 但是沈清川毫不犹豫的说：“好。” 顾星桥说：“你低头。” 沈清川不明所以，低下了头。 顾星桥伸手在自己额头一点，一把拽住沈清川的脖子，抵了过去。 额头，抵着额头。 俊男美女，未婚夫妻，但这一刻，却一点暧昧的气息都没有。 “好了。”顾星桥说：“你拿着钉子，往阵眼处去。不要转弯，不要绕道，不管碰见什么，直接走过去。这个手串给你，你当手雷用，黑影太多就扔一个开道。还有你手里的枪，一路打过去。” “行。” 顾星桥将手串拿了下来，带在沈清川的手腕上。 突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把抓住顾星桥将要缩回去的手。 顾星桥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把我支开？”沈清川十分敏锐：“你不可能让我一个人闯龙潭虎穴，你要做什么？” 顾星桥拍了拍沈清川的手。 “你放心，我自有计划。” 顾星桥没有解释，但神情坚定。 她当然不是推沈清川去送死，恰恰相反。 沈清川如果自己走进黑雾，才是送死。 之前，她便在沈清川身上做了手脚，伤害共享，免得沈清川一不小心死了，连累她也一起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不甘不愿。 现在，她直接伤害转移，从现在开始，沈清川受的每一分伤害，都会如数转移到她的身上。 外面一片黑影，但这些黑影是没有实体的。 沈清川走进去之后，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不是身体上的伤，是精神上的伤。 她留在现在已经安全的大楼里，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防御疗伤。 沈清川，就是个不会受伤，不会感觉到痛，不会被干扰的载体。 或者说，在这段时间里，他也是行尸走肉。 沈清川不知内情，眼见着浓雾中的黑影越来越多，也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很快，整个人就没入了黑暗中。 顾星桥拎起背包往地上一抖。 掉落了许多东西。 什么吃的喝的，能往手上脖子上戴的，能往身上披的，全部都装备上。 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金色字符在空中出现，像是链条一样环绕在她周围。 仔细的看，这些链条不时的往里凹陷，像是被什么力量冲击力一番。 顾星桥这一次也没有别的办法。 就是硬碰硬，就是硬抗。 这么多恶鬼，想要直接打，那真是人累死了也打不完。 但是只要毁了阵眼，它们就会消散，这困局不攻自破。 只是因为恶灵太多，就算个体没有太强大的，但是汇聚在一起这力量也不容小觑。 要是师父在，那肯定没有问题。可师父不在，只有自己，顾星桥就一点心慌了。 自己可不能倒下，自己若是倒下了，沈清川也很快会被淹没在恶灵中，三魂七魄都会被吞噬干净。 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未婚夫妻，今天注定是要同生共死，生死相随的。 地图里，阵眼的光点还在，沈清川还没有走到未知。 可身边陆续传来啪啪作响的声音。 冲击的力量越来越大，阴郁之气越来越浓郁，环绕在周身的金色链条，突然啪的一声，断开了一个口子。 顾星桥脸色一边，将面前的符纸抓了一把朝断开的地方丢了出去。 顿时传来一片凄厉惨叫。 叫声中，符纸将金色链条又连了起来。 但黑影的冲击没有变缓，更加巨大。 第三十章 救命 顾星桥随后就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将A4丢了出去,在黑影最深厚的地方。 A4本来是软绵绵的一个毛绒抱枕，被丢出去之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然后就一头撞进了黑暗中。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它好像伸出了前后四只爪子，一边鬼喊鬼叫，一边在黑影里乱抓乱挠。 仔细的听，能听出它喊的是什么。 不太文明，都是些骂人的话，骂的正是顾星桥。 不过A4还是挺厉害的，所到之处，锋利的爪子，一爪子一爪子的，有种抓破，抓裂黑暗的感觉。 顾星桥这会儿是顾不上它的。 她只觉得虚空中，有一道一道的阴森力量袭来。 很快，唇角便有了一丝血色。 这些伤害如果不是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而是都在沈清川的身上，哪怕她分过一半，沈清川也早就已经灵魂都被撕裂开了。 顾星桥看着手机上的地图，亮着，还亮着，也就是说，沈清川还没有成功。 她终于撑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来。 真是要命啊。 不过好消息也有。 地图上，另一个光点消失了。 也就是说，柏飞航和樊明知成功了。 而且，他们都没有死。可能受了伤，但受伤不算什么，只要能留的住性命，这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顾星桥挣扎着伸手塞进领子里。 她脖子上，用红绳系了一块玉佩。 白玉无瑕，雕刻长长方形，上面没有一点图案。 这是一块白玉的平安无事牌。 这是师父给她的保命符。 关键时刻，摔碎平安无事牌，还能撑上一阵子。 但师父说过，这是最后保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绝路，用了就可惜了。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如此好的法器了。 顾星桥有点舍不得。 她还有援军未到。 二师兄一直都很靠谱，既然说了很快就到，应该快到了才对。 她只要再等一等，再熬一熬，说不定他就来了。 或者，沈清川离阵眼应该没有多远了，再熬一分钟，或者再熬三十秒，就能将钉子插进阵眼。 那就没事了。 就在顾星桥内心剧烈的挣扎中，虚空传来一声惨叫。 A4从天上掉了下来。 本来白白净净，根根毛都柔顺的毛绒玩偶，就好像是一块破抹布一样，身上被划破了好几块，里面的棉花都要露出来了。 “不行了，要死了。”一个不分雌雄的声音无力的念叨了一句，然后就没了声音。 A4的身形虚幻了起来。 顾星桥并不着急，一把抓住它塞进口袋里。 很神奇的。 A4是一个可以抱着睡觉的抱枕，虽然尺寸不是巨大，但也不小。口袋，就是正常尺寸的一个口袋。 但是顾星桥抓着它往口袋里塞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费力，就这么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塞了进去。 顾星桥没有时间和精力分给A4，一手将它塞进口袋，一边抬手一挡。 一道黑影冲破了金色铁链的保护，冲了进来，直奔顾星桥脸面。 好在被挡住了。 顾星桥手上握着一个铃铛，那道黑影撞在铃铛上，顿时烟消云散。 可口子一旦被冲开，就麻烦了。 更多的黑影从虚空中冲了出来。 虽然大多都被挡住了，可个别漏网之鱼却还是近了身。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很快，顾星桥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想骂人，但是没时间骂人。 铃铛被撞击，传来清脆的声音，这声音一度让窗外的黑暗都淡了一些。 但是突然空中传来轻轻一声响。 铃铛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要碎了。 顾星桥伸手按住心口。 看来这平安牌，必须要用了。 师父说这是保命的东西，现在可不就在保命吗？ 再珍贵的东西，也得有命用才行，总不能留给自己的下辈子吧。 就在顾星桥要伸手拽下平安牌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到耳中。 “小星星，我来了。” 顾星桥在这一瞬间简直热泪盈眶。 二师兄终于来了。 那声音犹如盛夏一抹甘泉，直入心扉。 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开始念咒，也不见声音多大，也不见语气凌厉，却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黑暗之中。 顾星桥一下就觉得轻松起来。 摇摇晃晃了一下，就地躺下。 既然二师兄来了，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二师兄吧。 要是二师兄来了都没有保护好自己，回去以后，一定会被师父打死的。 顾星桥就是这么一个不为难自己的人，并肩作战什么的，不需要的，她相信二师兄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至于二师兄苦不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清润的男声仿佛是从窗外传来的，又仿佛是从天上传来的，还仿佛就在耳边，仿佛无处不在。 随着这声音，黑暗渐渐停滞，淡去，顾星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举着手机，看着地图。 终于，地图上最后一处阵眼光点，灭了。 就在这一瞬间，感觉整个大地都摇晃了一下。 二师兄的声音还在不急不躁的响着，黑暗阴森气息慢慢褪去，像是潮水一般。 刚才还忽明忽亮的灯，恢复了明亮。 刚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空，乌云散去。 终于，一缕月光洒了进来。 “姑娘，姑娘。” 有人在喊她。 是值班的警察。 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你怎么躺在这里，是身体不舒服吗？” 一个警员蹲下，一脸担忧的看着顾星桥。 顾星桥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实在是不好。 就在公安局主楼的大厅里。 警察大约看她的脸色太难看了，想要伸手扶她起来。 “你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喊救护车。” 他还以为是不舒服进来求救的人民群众。 “不用。”顾星桥咬着牙说：“谢谢，你现在别动我，我家人马上就来。” 警察小心翼翼的蹲在一边看她，总觉得顾星桥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他已经拿出了手机。 就算顾星桥说不用，要是情况不对，他也是要叫救护车的。不可能让一个身体不适的姑娘，死在大门口吧？ 第三十一章 死不了 要是真有什么人力无力回天的疾病，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也不是神仙，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可如果是可以救的，因为他没有救，死在了警局门口。 那可就热闹了。 明天他就要被局长按着，跟这姑娘一起死。 好在还没等他纠结完，大门一门，两个人跑了进来。 跑在前面的人他认识，正是刑警队队长沈清川。 身后那个年轻人不认识，穿着一身白衣，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莫名就出现了仙风道骨四个字。 值班警察连忙喊道：“连队，这里有位姑娘身体不适……” 虽然他不是刑警队的，有老百姓求助这事情也不归刑警队管，但是都是为人民服务，有紧急事件的时候，都是可以求助的。 沈清川肯定比他更有主意。 沈清川已经冲了过来，大步跑到了顾星桥身边。 “顾星桥。”沈清川喊道：“顾星桥，你怎么样？” 他刚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自己冲进了无数冤魂之中，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群魔乱舞，感觉到它们的恶意和杀意，可是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他们所有的伤害落在自己身上，不痛不痒。 这不合理。 如果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只是看起来可怕，那顾星桥就不会那么紧张那么慎重，不会叮嘱他那些话。 这么一想，沈清川顿时就有了想法。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他的想法和真相相差不远。 那一瞬间，沈清川心中冰凉。 对方的攻击是实打实的，自己没受伤，那自己的伤去了哪里？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扛。 那一瞬间，沈清川有种想要狂奔而回的感觉。 好在他忍住了。 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是他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枪林弹雨中，战友给你开路，牺牲和受伤都在所难免。但是你不能停下来，你必须按照计划，按照既定路线前进。 要不然的话，战友会白白的牺牲，任务完成不了，会有更多伤亡。 沈清川憋着这一口气，勇往无前。 此时，他看见顾星桥的样子，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 好在顾星桥是清醒的，睁着眼睛看着他们，眼睛在眨，嘴唇还动了一下。要不然的话，在刚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还以为她已经不在了。 值班警察大喜：“沈队，你们认识啊。” “认识，是自己人。”沈清川说：“没事儿，你去忙吧，我来处理就好。” 他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敢让外人留下。 反正这里有他，还有刚才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是顾星桥二师兄的男人。不管是送医院还是怎么样，人手都够。 这男人看来是有些厉害的，刚才沈清川亲眼目睹他就这么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所到之处，鬼魂四散。 值班警察一听，就放心了。 他觉得顾星桥可能是低血糖一类的问题，所以才就地躺下了，脸色发白。不是什么大问题，沈清川能照顾就行。 顾星桥嘴唇动了动：“我，不行了……” 要死了，要命了，好困，好痛。 虽然顾星桥从小被父母抛弃，但她可不是没人疼没人爱，苦歪歪长大的小白菜。 关门小弟子顾星桥，在青城山青城观，那也是众星捧月被娇宠着长大的。 练功的时候，手上磕破了一块皮，都要哭兮兮哄半天的。 该撒娇的时候就撒娇，有时候，不该撒娇的时候也撒娇，反正撒娇就对了。爱撒娇的人命好，有人疼。 沈清川一听，心里一惊。 “这么严重，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但是被二师兄拦住了。 “送医院也没用，医院救不了她。” 沈清川看了眼二师兄，觉得他还挺镇定，应该还有救。 二师兄说：“你放心，死不了的。我都来了，要是还让你出了什么事情，回去师父不得把我切片涮火锅吃？” 这位神通广大，德高望重的师父，这么凶残的吗？ 沈清川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二师兄。 不过也松了一口气。 有救就好。 二师兄治病救人的手法，颇有些江湖上行骗的郎中道人的模样。 他现先伸手在顾星桥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念念有词几句，伸手按在她额头。 一阵淡淡金光，从掌心溢出，进入顾星桥的眉心。 顾星桥闭着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清川觉得她的脸色似乎是好了许多。 耳机里传来樊明知的声音。 沈清川怕打扰了他们，连忙先摘下顾星桥耳朵上的耳麦，然后走到了一边。 柏飞航和樊明知也发现了，幻境消失了，地图上的光点也全部消失了，他们成功了。 两人都活着，很好。 虽然都受了伤，但是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 沈清川将下面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 两人听说顾星桥受了伤，十分担心。但是又听说来了个世外高人，顾星桥的二师兄，顿时就放了心。 沈清川道：“今晚的事情过于诡异，先不要声张。等顾星桥恢复，我要询问一下情况，再看如何处理。” 他们三人，本来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以前听谁说见了鬼，那肯定是都不信的。 但今天晚上，原来的世界观崩塌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确实需要时间消化吸收。 而且这事情，怎么上报？ 从刚才值班警察的态度来看，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清川一个刑警队长，要是往上打报告，说自己见了鬼，还和鬼进行了殊死搏斗。 这像话吗？ 领导会相信吗？ 不太可能相信，可能会觉得他们几个人压力太大产生幻觉，然后给他们放假，找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 总不能承认有鬼吧。 那大家就一起找心理医生吧。 二师兄在顾星桥身边待了十分钟，肉眼可见的，顾星桥的状态要好了一些。 “好了。” 二师兄收回手：“暂时这样，你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今晚伤了元气，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哦。” 顾星桥懒洋洋的爬起来，沈清川连忙扶住。 第三十二章 登堂入室 小姑娘蔫不拉几的靠在沈清川身上，软绵绵的。 没劲儿。 全身上下都没劲儿。 二师兄这时候从怀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沈清川。 “你好，我是容韵和，我是顾星桥的师兄。” 沈清川接过来一看，名片上写着，容韵和是一家文化公司总裁。 竟然还是个总裁。 “你好。”沈清川说：“我是青山市市局刑警队队长，沈清川。” 两人握了下手。 然后容韵和从沈清川手里把顾星桥给抢了过来。 小师妹和亲妹妹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酒驾。岂能让她被别的猪搂着。 “沈队长，今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复杂，后面再和你解释。星星现在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我就先把她带走了。” 沈清川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有拦着的理由。 虽然他有一个未婚夫的名头，但这个未婚夫一点都不正规，没有道理阻止容韵和将人带走。 可没想到，沈清川还没说话，顾星桥先不同意了。 “二师兄，我不能跟你走。” 容韵和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来的，我怎么跟你走？” 顾星桥白了容韵和一眼。 沈清川不懂，　容韵和一拍脑袋，尴尬一笑：“哈哈哈。” 于是顾星桥又白了她一眼。 “忘了，你走不了。” “我没事儿了，睡几天就好。”顾星桥说：“你送我去找个酒店吧。” 说起酒店的时候，顾星桥皱了下眉头，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看的出来，她确实不喜欢酒店。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租房子没那么快，只能住酒店了。 “好。” 容韵和说：“五星酒店，总统套房，随便住。” 顾星桥正要走，却被拦住了。 “容先生。”沈清川说：“小顾确实不喜欢住酒店，要不然的话，去我家住吧。” 容韵和挑了挑眉：“嗯？” “我家就在前面的小区，临江国际。家里宽敞，设施齐全，有钟点工做饭打扫，小区管理也很好。” 容韵和毫不犹豫道：“这怎么行……” 沈清川顺口便说：“又不是外人。” “嗯？” 容韵和看了看沈清川，又看了看顾星桥。 “沈队长，这是什么意思？小星星，这是什么意思？沈队长，是内人？” 什么叫不是外人？ 最多也就是朋友吧，朋友，也不能算内人吧？而且，他们认识才多久。 顾星桥点了点头。 “他就是……我未婚夫。” 容韵和差一点蹦起来。 “你说什么，他就是师父念叨的那个小山哥哥？” “好像……不是，但他就是我那个未婚夫。” 容韵和一脸的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顾星桥老实说：“但人没错，就是他。我和师父核对过，他也和他爸爸妈妈核对过了。大概是时间久了，师父记错了吧。我这次来南城，就是找他的。” 顾星桥这么一说，容韵和的表情更不满意了。 但是也没再阻拦。 “那行，既然你是星星的未婚夫，那就让她去你家里休息吧。不过会不会打扰了伯父伯母？” “他们都在外地，我一个人住。”沈清川说：“二师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星桥的，也会以礼相待。” 容韵和看沈清川的表情显然不太和善。 当然可以理解。 自家的小花，辛辛苦苦，浇水施肥，开了一朵。 现在很有可能要被连盆端走。 这谁乐意啊，没刚才趁乱把沈清川一起弄死，就已经很善良了。 “行吧，那就走吧，我得看着星星安顿下来。不然的话，师父那边不好交代。” 容韵和甚至给顾星桥拍了张照片。 无图无真相。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沈清川也不浪费时间，让他们原地等一会儿，自己去开车。 很快，他就回来了。 容韵和扶着顾星桥慢慢上了车，车开出公安局，上了大路，转弯，五分钟后，便转弯进了一个小区。 顾星桥精神和体力今天都透支了，疲惫的很，上车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倒是容韵和一直往外看，看的还很认真，不时的掐一下手指，大概是在算山里的吉凶风水。 车进了地库停下。 沈清川下了车，打开后座的门，便看见顾星桥靠在容韵和肩上，打起了小呼噜。 睡的还挺熟。 “二师兄，到了。”沈清川说：“星桥睡了，就别叫醒了。我抱她上去吧。” 但是被容韵和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来吧。” 沈清川只好看着容韵和将顾星桥抱了下来。 他觉得，以后顾星桥真正的男朋友，未婚夫，那日子肯定不太好过。这只是一个二师兄罢了，据她说，这样的师兄她可是有好几个，十几个的。 从十几个师兄手里抢人家的小师妹。这十几个师兄还个个都是世外高人，能随随便便，轻轻松松搞死你，警察都查不出来的那种。 这简直太要命了。 上了电梯，进了房间，家里已经有人了。 是一个中年妇女。 刚才来的路上，沈清川就打了电话，临时把钟点工唐阿姨叫了来。 唐阿姨就住在小区门口，在沈家干了好几年了，十分信任，也有他家的钥匙。她十分勤快，沈清川也不亏待她。因此虽然是半夜打电话扰人清梦，也没有丝毫嫌弃，爬起来洗漱了一下就赶了过来。 “这是我请的钟点工。”沈清川说：“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换个衣服，擦个身什么的，我也不方便。这段时间，可以让唐阿姨照顾星桥。” 想的还挺周到。 容韵和放心了一些。 “行，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也可以请两个阿姨过来照顾。” 他们俩虽然一路没说几句话，但都在打量对方。 沈清川看容韵和，从穿着打扮，到谈吐，都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 容韵和看沈清川，就更直接了。 车也就是中上，估计是职业原因，不好开太贵的车。 但是这房子可不便宜。 市中心江景大平层，这一户一层，至少有八百平，装修虽不奢华但看着简约大气价值不菲。 沈清川绝对不是普通的刑警那么简单，靠明面上的工资，根本攒不下这样的家业。靠灰色收入，这么高调，那不是找死吗？ 第三十三章 晒个月光 沈清川走在前面，打开了一间卧室的门。 容韵和抱着顾星桥走了进去，一看，就觉得不太好。 这房间的装饰大气的很，线条冷硬，充满男性气息。 一看就是主卧，估计是沈清川的房间。 果然，沈清川掀开被子，让容韵和将人放下。 “让星桥睡我房间，这是主卧，视线好，光照好，也是最宽敞的。床单被套让阿姨都换过了。” “那你呢？” “我睡隔壁，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不关门，小顾韩一声我就能听见。” 容韵和这一刻心情十分复杂。 沈清川这么体贴，他觉得挺欣慰的，但是又欣慰不起来。 最终，容韵叹了一口气。 将顾星桥放下后，盖好被子，容韵和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石子。 他掐指算了一下，将石子在床头柜上摆了一个形状。 一缕月光从外面照进来。 沈清川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他觉得这月光，好像比刚才要明亮一些，却也要温和一些。 “行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容韵和说：“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刻过来。” 容韵和一边走，一边啪啪啪的发消息，也不知道是发给什么人的。 沈清川送容韵和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他给樊明知发了几个消息，让他帮忙把顾星桥的行李送过来。又下单了一些补品，明天一早送来。 本来还想买点女孩子用的东西，但是想了一下，他对这方面也不了解，也不知道顾星桥习惯用什么。还是等她醒了，自己来挑才行。 唐阿姨给顾星桥换了一身衣服，又准备了一些吃的放在灶上温着。 看了看时间，早上五点。 唐阿姨要去买菜了，刚才容韵和走的时候，留了一些注意事项。 总体来说也没什么，就是好好养着。 金尊玉贵的养着。 什么人参鹿茸天山雪莲，有什么好的来什么。 医院就不必去了，不用那些，要自然点的好东西。 还要食补。 沈清川跟唐阿姨说了，让她去买点鸽子乌鸡甲鱼什么的，每天不要重复的做，多做几样。先给她转了两千块钱，不够再说。 顾星桥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再看，沈清川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顾星桥伸手捂住脑袋，慢慢的坐起来。 “沈清川？” 沈清川立刻就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 “我家呀，不记得啦？你累的在车上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哦，好像是……” 顾星桥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个事情。 二师兄要送她去酒店，沈清川说去他家，然后上了车，自己就睡着了。 门开着，外面不是酒店走廊。 这是沈清川家。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要是不想去医院，我找个家庭医生来……” “不用，我这个伤去医院没有用，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顾星桥整个人都是蔫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 她突然说：“哎，我之前穿的衣服呢？” 她低头一看，自己已经换了一身睡衣，不是昨天那一身了。 “哦，是唐阿姨给你换的。”沈清川连忙解释：“我雇的钟点工，做完中饭我让她回去了。要是你有什么想吃的，让她晚上再来做。” 顾星桥突然紧张起来：“没把我衣服洗了吧？” “没有，都在衣帽间里放着。”沈清川说：“还有你的行李，包，都在里。二师兄走的时候说了，你的东西一样都不要动，都放在房间里，等你醒了再说。” 顾星桥松了一口气。 “我去摸一下我裤子口袋，把我口袋里的A4拿过来。” 沈清川这才想起来，A4是她的毛绒抱枕。 “我好像刚才没看见你那个玩偶。”沈清川说着，还是起身往衣帽间走。 A4虽然扁,但是也有A4那么大呢，很显眼。放在一堆东西里一眼就能看见，但是他刚才确实没看见，有点担心。 “A4不会丢了吧？你不是说它有灵性，会不会自己回家？” “是有灵性，会自己回家的，但是它受伤了。”顾星桥慢慢的爬了起来去洗漱。 沈清川进了衣帽间，先将顾星桥的东西翻了一遍，没看见抱枕。又将信将疑的去翻她的口袋。 主要是口袋就那么大，抱枕却有那么大，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在口袋里搜出抱枕啊。 沈清川将信将疑的翻了一下。 还真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来。 那东西只有扣子那么大，软绵绵的布料做的扣子，还毛茸茸的。 沈清川开始都没往那上面想，刚要把东西放下，突然指尖一痛，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这熟悉的感觉啊。 沈清川顿时就愣住了，他将纽扣放在掌心仔细的看。 这纽扣长的跟A4一模一样，甚至上面的针都一样，看起来软软的，但是就刚才扎自己那一下看，可一点儿都不软。 他有些好奇，拿着纽扣走了出去。 顾星桥正好擦着脸从浴室出来。 “顾星桥，你看这是A4吗？” “是。” 顾星桥快步走了过来。 她现在身体虚弱的很，两步走的快了点，一阵头晕，身体一晃。 幸亏沈清川反应快，连忙往前一步，将人扶住。 “别动，要做什么就喊我，我来做。” 沈清川将人扶到窗边躺下，将A4塞进她手里. “我记得这家伙不是这么大么？怎么缩水了？” 缩水也缩不了那么小啊，就是抽真空压缩，也不可能压的那么小啊？ “为了给我挡伤，灵力耗尽了，它也需要休息才行。”顾星桥说：“给我那个大碗，脸盆，水缸……什么都行，能盛水就行。然后倒满水，自来水就行。” “好。” 沈清川很快就拿了个鱼缸来，圆形带波浪的那种，晶莹剔透的，看着就贵。 顾星桥抬手就将A4丢了水缸里，顿时就沉了底。 “怪可怜的。” 顾星桥说：“对了，你是不是买了很多灵芝人参什么的？” 沈清川立刻就去拿了。 然后看见顾星桥挑挑拣拣的，扔了一堆东西在水缸里。 “给它也补补。”顾星桥说：“沈队，你也帮我盯着点。你看这鱼缸里的东西蔫了，就换新的进去。” 这些东西都是沈清川一早叫人去买的，可都不便宜，虽然丢水里这种操作有点迷，但还是乖乖照做。 第三十四章 师父的爱 “好。”沈清川毫不犹豫的应了：“你还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或者列个单子给我，我叫人去买。” 昨晚上的事情太过惊悚荒谬，仔细的想，越想越觉得是一场梦。 可沈清川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不是一场梦，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容韵和及时赶到，他，顾星桥，还有大楼里的其他所有人，昨天晚上很可能都要送命。 职业使然，沈清川曾经不止一次的和死亡擦肩而过，对他来说，死亡不是遥远虚幻的事情，是真正存在身边的。 这件事情，他肯定要好好的问问顾星桥。 但这和照顾她没有冲突。 沈清川说：“饿了吧，吃点东西再睡。” 按照容韵和说的，各种滋补营养的食物，放了一厨房。 沈清川一个人住，虽然请了钟点工，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大菜做不出来，基本的家务都是会的。 他用微波炉把唐阿姨做好的菜都热了一下，一碗一碗的，端进房间，让顾星桥就在床上躺着吃。 顾星桥十分坦然。 一看就是个习惯了被照顾的娇滴滴的小姑娘。 人啊，就不能吃苦，不然的话，只会有更多的苦。 等沈清川将床头柜放满，顾星桥这才说：“沈队，你吃了吗？要是没吃，一起吃点？” 一副当家做主，其实这是她家的模样。 可惜沈清川已经吃过了。 不过他说：“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还喊我沈队，是不是有点生疏了？” 顾星桥说：“樊副队，柏哥他们和你不也是过命的交情，不也喊你沈队。” “……” 这是一回事吗？ 沈清川说：“那我能使唤他们，我能使唤你吗？” “……” 这难道是一回事吗？ “好吧。”顾星桥无言以对：“那我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就行。”沈清川说：“不然的话，我总觉得自己还在上班。” 当牛马这事情，真是谁当谁知道。 就算是英勇无畏的刑警队长，也不是那么爱上班。 这个朴实无华的理由，说服了顾星桥。 吃了两口饭，喝了一碗汤，顾星桥说：“沈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能回答的，我肯定都告诉你。” 不能回答的，其实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但是术业有专攻，不是所有回答沈清川都能听得懂。 沈清川想了想。 “你休息的这段时间，我也查了一些资料，对昨晚上的事情，也有了一些了解。” 顾星桥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她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的就是跟说不清的人解释，越解释越乱，越解释越糊涂。 顾星桥咕噜咕噜喝了一碗汤，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啃鸡腿：“其实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人有阳间道，鬼有阴间道。两者最好的，最科学的状态是互不干扰。但总有种种意外，就会变成昨天的样子。” 沈清川认真点头。 听的懂，就是每次顾星桥非要加一些科学解释，让他有点不适应。 “那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什么引起的？” 这个问题应该很好回答，但是顾星桥的回答有点含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们那地方，怨鬼戾气太重，积攒到一定程度，就难免会爆发。不过算你们运气好，正好被我碰见了。” 沈清川皱眉看了顾星桥一眼。 他显然有点不相信。 他这个职业，见过无数的犯人，审过无数的犯人，虽然不敢说比的上测谎仪，但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敏锐的很。 而且顾星桥说完之后，立刻就低头开始啃鸡腿。 啃鸡腿，啃鸡翅，啃鸡爪…… 反正不跟沈清川眼神对视。 等顾星桥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啃完一只鸡了。 啃的挺累的，顾星桥胡出口气，摘下手套。 一抬头，沈清川还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顾星桥不乐意了：“你问什么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沈清川叹了口气。 行吧，顾星桥这是明显不愿意说了。 她又不是犯人，就算明知道说了假话，沈清川也没有什么办法。 “沈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顾星桥正色道：“这段时间，南城不太平，你周围也不太平。一定要特别注意。” “好，我知道了。” 沈清川应着。 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昨晚上的事情，确实让他心有余悸。 沈清川正要再说什么，门铃响了。 “我去看看。” 沈清川出去开门。 他们小区管的严，快递只能送到门口，然后由物业签收，再由物业给业主送上门。 这会儿，就是物业小哥拖着个小拖车，给他送快递来了。 沈清川有些奇怪，这几天他也没在网上买东西啊。 不过他这个地址也不是秘密，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朋友，也会给他寄各种东西，也不奇怪。 物业见沈清川开了门，便道：“沈队长，有你的快递。您签收一下，一起是十七件。” 十七个箱子，大大小小的。都是统一的，一看就是一家的货。 “好，推进来吧。” 物业将十七个箱子都搬了进来，放在玄关。 物业走后，沈清川拽过一个箱子，想看看是谁寄过来的。 一看，意外了。 箱子上的收件人虽然是他没错，但是寄件人却不是他认识的人。 而是青城山青城观，凌霄道长。 这是顾星桥的师父？ 沈清川愣了一下，这才道：“星桥，你师父给你寄了些快递过来。” 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电话，地址的？ 就算知道电话不奇怪吧，可名字之前不是错的吗？地址也是错的啊，要不然顾星桥也不会在棚户区等到半夜被他碰见。 而且，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青城山离南城可不进，就算是顺丰，昨天寄，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吧？ “哦。”顾星桥在床上应了一声，一点儿都不奇怪：“估计是师父寄过来的营养品，你帮我都拆了吧，看看有什么能用的。” “好。” 沈清川从桌上拿了美工刀，开始拆快递。 第三十五章 扶桑叶 一边拆，一边顺口道：“对了，我这边的地址，是你给师父的吗？你什么时候给的？” 沈清川百思不得其解啊。 这个地址，是昨天晚上才告诉顾星桥的。告诉她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沉沉了。 上车就直接睡了，一觉睡到现在。 中午才醒。 就算是醒来立刻给师父发了定位，也不能那么快吧。 “不是我给的。”顾星桥说：“我还没想到这事情呢，估计是二师兄给的吧。” 这倒是有可能。 沈清川觉得这个解释可以。 顾星桥既然是心爱的小师妹，身体不适住到了一个男人家里，那肯定是要把基本情况都摸清楚的。 虽然昨天看二师兄一副世外高人冷冷清清的样子，但是看的出来，他对顾星桥是真的关心。看自己，颇有一种大舅哥看妹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感觉。 “你们这用的什么快递，可真够快的。” 快递单是他没见过的快递单，上面有个章，看不清楚，但是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家快递。 “哦，这个你自己用不了，这是我们道观自己的快递。” 顾星桥显然又在敷衍他了。 沈清川打开了一个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箱东西。 箱子一开，入眼的就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一排人参。 那人参挺粗挺长，繁复的须根，乍一看，竟然有点人形的感觉。 沈清川定了定神，有些恍惚。 这种人参，也就是短剧里看见过。 就算是人工养殖，都不太会养成这个样子。 要是野生的，那可不得了了，少说不得有几百年？再养养，就要成精了。 沈清川声音略大：“师父给你寄了一些补品。” “嗯，算他有良心。”顾星桥在床上哼哼：“你别破费了，这段时间就用我师父寄来的这些，这质量好，都是青城山里野生的东西。” 沈清川将人参一根根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种级别的参，估计切片每天一片就够了，补多了，容易食物中毒。 顾星桥说：“给我洗两根吧。” “啊” 沈清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洗什么？” “人参啊。”沈清川说：“然后放微波炉高火转三分钟，撒点盐，抹点番茄酱。” 三分钟后，两根人参就熟了。 顾星桥拿了一根在手里，咔擦咔擦啃了起来。 一边啃，一边皱着眉头呸呸呸，看样子味道非常一般。完全不是享受，是当药在吃。 正啃着呢，见沈清川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顾星桥还解释了一下。 “这个东西，我不是舍不得给你吃啊，但是普通人受不了。你啃一口，得留半夜鼻血。” 沈家家世不菲，见过的好东西也多了。但确实第一次见有人像啃萝卜一样的啃这不知道几百年还是上千年的野山参，心里奇奇怪怪的。 有一种，诡异的暴发户的感觉。 凌霄道长，就是实实在在的暴发户。 还是一个非常疼爱小徒弟的暴发户。 他的爱不是嘘寒问暖，而是打笔巨款。 沈清川将十七个箱子都拆开了。 这十七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简单粗暴，又贵又充满爱。 就是各种各样的补品，有沈清川认得的，也有他不认得的，按照正常人的吃法，够吃两辈子了。但按照顾星桥的这个吃法，一个月也能啃完。 顾星桥一边啃第二根人参，一边指挥沈清川。 有些可以随便放，继续放在箱子里就行。有些要放在冰箱冷藏区，有些要放在冰箱冷冻区。还有一些，是沈清川也可以吃的。 沈清川脑补了一下。 “青城山，一定是一个遍地宝藏的神山。” 顾星桥想了想，同意。 “青城山确实很好。”顾星桥说：“不过大部分人见到的，只是开发出来旅游的范围，那是人间景色，和其他的名山大川没有什么不同。再往里走，还有些人间见不到的景色，下次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好。” 沈清川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碗浓浓的绿色的汤。 不是青菜汤，也是十七箱里面的一部分，一个袋子装着的绿色叶子。但这种植物，他从未见过。 沈清川猜测是山里的野菜一类的东西。 当时他就问了顾星桥，这个东西，要不要放冰箱。 叶子给人的感觉很新鲜，鲜嫩翠绿的，好像是刚才枝条上被摘下来一样。 顾星桥当下就让他去烧一点水，把叶子煮了。 洗都不用洗，直接煮。 沈清川将信将疑，一头雾水，还是照办。 水开了，叶子倒进去，瞬间便化了，剩下一锅绿色的汤。 一阵异香，弥漫开来。 沈清川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很不错。” 一锅水只剩下两碗。 一人一碗。 顾星桥喝了一口，神清气爽。 “这是扶桑树叶。” “扶桑树？” 这个沈清川知道啊，扶桑树是锦葵科的植物，热带花卉，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可以入药，清热解毒，凉血止血。 “不是吧，看着不像啊，我认识扶桑，叶子和这也不一样啊。不会寄错了吧？” 沈清川对野菜这种东西，觉得多少要慎重一点。就像是野外的蘑菇一样，万一认错了，有毒就不好了。 沈清川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刚才那叶子，除了都是绿色，但不太一样。 顾星桥说：“不是那个扶桑。” “扶桑，有好几种吗？” 莫非顾星桥还是个植物学家？ 顾星桥喝了口汤：“沈哥，你看过山海经吗？” 这还真让沈清川为难了。 知道，看过，但是记得多少，就不好说了。 顾星桥说：“《山海经，海外东经》中说，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海内十洲记》上也说，这种树，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所以，此扶桑，并非彼扶桑。 沈清川恍惚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不是顾星桥想说的。 这扶桑，是曾经住了十个太阳的那个？ 是不是过于荒诞了？ 第三十六章 极寒 沈清川不敢相信，但顾星桥的表情表示。 没错，你没猜错，就是那个扶桑。 沈清川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自己尽量选择相信。 百鬼夜行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这个扶桑叶子，有什么功效呢？” “嗯，扶桑曾是金乌栖息之地，有极阳之说，咱们昨晚经历百鬼夜行，身上沾了很多阴森鬼气。但是我们是阳间之人，阴气会损伤身体，所以用扶桑叶熬汤，可以祛除阴气。” 沈清川懂了。 是这么个功效，就跟去味除湿差不多。 顾星桥说：“我这人，体质天生和普通人有一点区别。” “什么区别？” “不怕补，怎么补都不会补过头。”顾星桥说：“所以师父寄了这些过来，让我尽快恢复元气。对了……你刚才拆快递的时候，是不是有两根红色的小珊瑚。” “有。不过那东西也是能吃的吗？硬邦邦的像是石头一样。” 珊瑚，不是珊瑚虫的尸体吗？ 顾星桥总不能像是磨牙棒一样的啃吧。 “不是吃的。” 沈清川去将红珊瑚找了出来。 两根都只有手指大小，但是红的耀眼，甚至红的妖艳，就像是血染的一样。 沈清川在将红珊瑚拿进房间的时候，还站在门口做了一下心里建设。免得一会儿顾星桥拿到手就开始啃，他会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好在顾星桥并没有啃，而是将两根珊瑚都丢进了鱼缸里。 沈清川忍不住问出了刚才就想问的问题：“A4一身毛茸茸的，为什么会喜欢水？” 从大变小，难道是缩水了？ “它是从水里来的。”顾星桥坏心的戳了它一下，一边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在青城山一个水潭里泡了几百年了，是我把它捞出来的。在家里，如果它不舒服或者不高兴，都要在水里待着，水是它的老家。” 沈清川装作自己听懂了，点了点头。 一个毛绒玩偶，还有不舒服，不高兴的时候？ 行吧，在顾星桥的世界里，扶桑叶子都能煮汤，死人都能起来跑两步，毛绒玩偶，又为什么不高兴呢？ 众生平等，谁也不应该厚此薄彼。 顾星桥吃了不少东西，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明显又累了。 “你休息吧。”沈清川说：“我今天不去单位，在家陪你。” 昨晚上警局的事情跟顾星桥其实是没有关系的，全是为了他，顾星桥丢了半条命。要是自己不知感恩，就不应该了。 沈清川想着，自己也应该把顾星桥师父的微信加一下，这样可以随时报告情况，免得老人家担心。 虽然顾星桥那位师父没有甜言蜜语的哄着小徒弟，但寄了那么多好东西，可见关心。 爱在哪里，钱就在哪里，这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顾星桥起床漱了一下口，又回去睡了。 沈清川果然没有出门，只是在电话里将工作安排了一下。 凶手柴永年，在候问室里死亡。经法医验尸，死因是突发心脏疾病。这个人以前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那些被砸的，被毁的，全部像是不存在一样。 樊明知给沈清川打电话的时候，说出这话，自己都有些抖。 沈清川冷静的听完。 并且叮嘱：“这事情确实很奇怪，你们不要对外说。” “我知道的，沈队，我就是说，也不会有人信啊。” 这个秘密，只能他们几个人烂在肚子里了。 沈清川突然道：“对了，监控呢？监控里，有没有拍到什么？” “没有，那天晚上的监控出了故障，全是雪花点，什么都没拍下来。” 用顾星桥的话来说，信号受到了干扰。 “好。”沈清川最后叮嘱：“这案子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正好受了伤，在家休息几天。你们要是有不舒服的，也回去休息。” 挂了电话。 唐阿姨半下午又来了一趟。 一看上午准备的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十分佩服。 年轻人胃口就是好，就是能吃。 她正打算问问沈清川想吃什么，再去买一趟菜，就看见厨房里堆了许多东西。 那都是沈清川根据顾星桥的吩咐，从十七个快递箱子里挑出来的。 当真是有鱼有肉，有山货，有蔬菜。 但都不是寻常的鱼肉蔬菜。 “唐阿姨，菜我已经买来了，你就用这些菜做晚饭吧。”沈清川说：“多做点，吃不完的我放冰箱，还能当夜宵。” 唐阿姨应着。 看了看沈清川买来的菜。 病人的饮食要清淡点，不要太辣太咸。 于是唐阿姨炖了一碗鲫鱼豆腐汤，煮了两条红烧鱼。做了个红烧肉，又煮了一锅好像是鸽子，又不像是鸽子的东西。 沈清川是刑警队长，不可能干知法犯法的事情，所以她非常放心，不怕有什么吃了可刑又可铐的野生动物。 顾星桥这一觉，又睡了很久。 晚上，她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沈清川在要不要喊醒他吃完饭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 吃饭固然重要，但是睡眠修复也很重要。而且中午顾星桥吃的那一顿，他觉得足够支撑一个人三天的休眠。 沈清川空调调到最舒适的温度，将两边的门都打开，去了客房休息。 但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还是抱着被子过来了。 今夜是第一夜，顾星桥昨晚气若游丝的样子让他心中不安。不在身边看着，还是不放心。 这一夜，沈清川又是在沙发上睡的。 睡到半夜，突然觉得有些冷，沈清川扯了扯被子。 可又睡了一会儿，只觉得越来越冷。 不至于啊。 现在是夏天，但是顾星桥身体不适，家里的空调一直保持着二十六度。 这个温度不冷不热，盖一床薄被子刚好。 就算是夜间气温可能要低一些，也不至于就这么冷。 沈清川又睡了五分钟，睁开了眼睛。 不对劲，太冷了。 他第一个想法是，难道空调坏了。 可睁开眼睛以后，就知道这肯定不是空调的事情。 沈清川虽然不浪费，可是生活习惯上，也不太简谱。 他这房子是中央空调，只要在家，就绝不会某个房间单独制冷制暖。 他是习惯整体恒温的。 但如今，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温度很低，走出房门到了外面，标准的二十六度。 第三十七章 取暖 难道只有主卧的通风口出了问题，出来的风和外面的不一样？ 但家用中央空调的最低温度一般是十六度，现在卧室里的温度，已经绝对不到十六度了。 他呼出一口气，能看见阵阵白烟。 “顾星桥。”沈清川扑到床边叫了一声。 顾星桥没有反应。 他一个强壮的男人都受不了这种温度，更别提现在身体虚弱的顾星桥。 顾星桥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她没有睁眼，闭着眼睛含糊的哼了一声。 沈清川顾不上其他，见叫不醒人，便打算先将她抱出去。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容后再说，安全第一。 沈清川用被子将顾星桥裹住，正要将人抱起来，不小心碰着了她的胳膊，条件反射的缩回手去。 顾星桥的胳膊，像是冰块一样的冷。 这不对劲。 刚才他已经将温度计拿了过来，诡异的是，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是二十七度。 空调开到二十六度之后，房间里的正常温度。 但二十七度的房间，绝对不可能体感冰冷，说话冒白气。 顾星桥的胳膊，也不能像是冰块一样。 沈清川顾不上冷，将顾星桥抱到了隔壁房间，就是他现在睡的客房，放在了床上。 这个房间的温度，现在是正常的温度。 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沈清川就在一旁守着，观察顾星桥的情况。 很快，他就确定了。 不是温度的原因，躺在正常温度房间的顾星桥，依然在变冷。 而且，她的冷，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也开始下降。 顾星桥脸上，头发上，眉毛上，有丝丝缕缕的冰霜，这样下去，整个人要冻上了。 沈清川不是一个思想顽固的人。 如果是在前天，碰上了这种情况，他第一个反应一定是觉急救车送去医院。 但现在，他毫不犹豫的拨通了二师兄容韵和留下来的电话。 这种诡异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一个凡人可以解决的了，不能拖延，万一顾星桥因为他的拖延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好在容韵和的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虽然现在是半夜三点，但容韵和的声音依然清醒。 “容先生。”沈清川开门见山：“我是沈清川，出了一点事情。” 然后沈清川就将顾星桥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我现在需要怎么办？” 修行之人，自有神通。 A4可以在水里修复自己，万一顾星桥是在冰块里修复自己呢，要先搞清楚情况。 没想到容韵和一听，说：“她又冻上了？” “又？她经常这样吗？” “那倒不是。”容韵和说：“师父说过过，星星小时候，有过一次死劫，就是身体越来越冷，差一点被冰封。幸亏，碰到了命定之人，阴阳调和，这才逃过死劫。” 沈清川差一点就想歪了。 但是瞬间想到，顾星桥跟他说过，小时候，大概是三岁左右，差一点病死的事情。 “你不是她未婚夫吗，现在只有你能帮她了。” 沈清川立刻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脑子里顿时想到了一些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玄幻小说里，这种情况需要双修。 他有点紧张。 这种事情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职责所在，沈清川是一个道德底线非常高的人，修身养性，非常自律。 他和顾星桥只是未婚夫妻，还是长辈定下，毫无感情全是责任的未婚夫妻，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是没有办法双修的。 好在容韵和说：“这个好办，她是极阴，你是极阳，你抱着她，她就能缓过来。” 沈清川又确认了一遍。 “抱着就行？” “对。”容韵和顿了一下，警惕道：“你还想干什么？沈清川，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乱来……” “容先生，你多虑了。”沈清川正色道：“我不会。” 这还差不多。 容韵和说：“我还有事情，先这样。你放心，你要是一般人，这会儿已经快要被冻死了。但是你一点儿事都没有，可见你就是极阳之体，可以帮星星。” 师父虽然没有说的太详细，但既然指名道姓的让顾星桥下山找沈清川，肯定是有原因的。 既是帮他渡劫，也是帮她渡劫。 挂了电话，沈清川又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在顾星桥身上，然后便上了床。 虽然这其实也不妥，但他一个大男人，在救命的事情上，没有什么好扭捏的。 上床钻进被子，沈清川打了个冷颤。 这哪里是被子，这是一个雪窟窿。 在这里躺着，别说起什么邪念，就是求生都有点困难。 被子里是个雪窟窿，顾星桥是个雪人。 沈清川咬牙将人抱住，就像是抱住了一块冰。 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但坚持了一会儿，很快，怀中的人就没有那么冷了。 开始的时候，顾星桥的身体僵硬，让沈清川都忍不住去试探她的鼻息，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冻僵。 慢慢的，人就没那么硬了。 脸上睫毛上的白霜，也退了一些。 睫毛轻颤抖，白霜化作的水聚成一滴，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下。 沈清川越发相信，顾星桥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刚才那一会儿，顾星桥身上的温度肯定是零下的，冰箱冷冻区的温度也不过如此。 一个正常人，冻成这样，必死无疑。 但顾星桥的呼吸慢慢平稳了起来。 随着温度身高，她的身体恢复了柔软，心跳呼吸，平稳有力。 沈清川松了口气。 不仅仅是顾星桥身上的温度，随着她暖和起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上升了。 一个小时之后，房间的温度恢复到了正常的数字。 这一个小时，沈清川眼睛都没有闭一下，一直看着顾星桥。他打算，只要有任何一点不对，就立刻给容韵和打电话。 要是自己的事情麻烦他，那是不好意思的。但是事关顾星桥的安危，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好在危机好像过去了。 沈清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尴尬起来。 刚才都是冰冰凉的，什么心思都没有。 可现在，顾星桥柔软起来。 第三十八章 往事重提 这一柔软起来，沈清川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刚才脑子里只有救命救命，感觉自己抱了一块冰块，别说心有什么杂念了，就连求生都要用尽全力。 现在怀里的人恢复了正常，他顿时觉得不妥。 顾星桥是个小姑娘呀。 别管她其实是个多强大的道士，事实上，她的身体就是个小姑娘。 自己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脸，贴着自己胸膛。整个人都缩在他臂弯里，虽然没有坦诚相见。但顾星桥只穿着件夏天的睡衣，他也只穿了件夏天的睡衣。 这一瞬间，沈清川顿时僵硬了。 他当然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但这一刻，还是很尴尬。 尴尬了一下，好在顾星桥没醒。 一个人的尴尬，是可以忍受的尴尬。 要是两个人的尴尬，那就是真的尴尬了。 沈清川小心翼翼的又摸了摸顾星桥的手。 这温度降的快升的也快，顾星桥的手已经是正常的柔软和温度了。 他彻底放心了，托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将人从他的手臂上，挪到枕头上。 只要他跑的快，顾星桥就发现不了。 只要顾星桥发现不了，这件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不就不尴尬了吗？ 就在沈清川将人挪下去，打算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顾星桥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顾星桥愣了一下，然后伸手一推。 这一下力气可不小，沈清川没有防备的往后一倒，哐当一下，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推下了床，坐在地上。 他捂住了腰。 正好撞在背后的沙发边上，痛的啊。 顾星桥同时一抬手，一根红色藤蔓一样的东西瞬间出现，在她手腕上缠绕了一道，然后又消失不见。 “你想干什么？”顾星桥挺凶的：“沈清川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沈队也不喊了，沈哥也不喊了，沈清川确定，要是他解释不清楚，今天肯定要挨一顿打。 他可没忘记，他们俩初次见面的时候，顾星桥就是这么冲出来，对着疑兄拳打脚踢的。可一点儿也没有温婉小女生的模样。 沈清川捂着腰摆手：“你误会了。” 顾星桥狐疑道：“我误会什么？” 刚才的事情，看来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要是顾星桥完全不知道，沈清川是不打算说那么仔细的，免得说出来尴尬。 但现在不说肯定是不行的，尴尬也比误会好。两个人后面还要相处，如果顾星桥对他有了这种误会，认为他的人品有问题，那就没有办法相处了。 沈清川慢慢爬起来，坐在沙发上。 “你看看这是刚才你睡的房间吗？” 顾星桥看了一下，还真不是。 “这是哪儿？” “客房，你住的房间在隔壁。” 顾星桥更不明白了：“你把我抱过来的？为什么？” 这就不合理。 即便沈清川真起了什么坏心思，也没必要换个房间。这整个家都是他的，不存在哪个房间更安全的说法。 沈清川于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重点说了一下。 “我没有这方面处理的经验，于是给你二师兄打了电话。他说，让我抱着你，你才能暖和起来。” 顾星桥相信了。 沈清川编不出这样的理由来。 “不好意思啊。”顾星桥说：“你的腰还好吗？刚才我推你那一下，是不是推的太重了？” “不碍事儿。”沈清川摆了摆手：“不过你这种情况，以前经常出现吗？怎么会这样，没有办法根治吗？” 不知道以前顾星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但是这次如果他不在，显然就很危险。 那以后呢，以后要是再出现这种问题，又要怎么解决。 他是可以继续抱着顾星桥取暖，这没什么。但治标不治本不行，他也不可能一直在顾星桥身边。 何况他们是要退婚的，退婚之后，顾星桥会有男朋友，会结婚，还能让他抱吗？ 不得不说，沈清川想的一些长远了。 幸亏顾星桥不知道他想的那些，只是自己陷入了深思。 “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沈清川又开始有点紧张了。 顾星桥不会不相信这个理由吧。 “但是。”顾星桥说：“我小时候确实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沈清川说了句等一下，出去给顾星桥倒了一杯热水。 “边喝边说。” 顾星桥喝了口水：“我自己已经没有印象了，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师父说，在我三岁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就是你刚才说的情况，开始是冷，越来越冷，盖被子也没有用，开空调也没有用，用了许多办法，还是不管用。体温越来越低，越来越冷，整个人都像是要结冰一样。” 沈清川突然问：“你们道观里，有人生病了会怎么样？” 道观可不是蛮荒之地，道长也不是山里人。 顾星桥用奇奇怪怪的表情看了一眼沈清川：“当然是去医院啊。我当时才三岁，那么点大的孩子，小病也不能掉以轻心，当时师父就和师兄一起送我去了医院。先去了本地的医院，束手无策。又去了北京上海……” 沈清川确实很意外。 没想到是这么先进的解决方式。 “但是没有用，跑了一圈，科学和法学双管齐下，也缓解不了症状，反而越来越严重。就像是你说的，好像我整个人都要结冰一样。师父给我算了一命，算出我最后一线生机还是在道观中，就立刻带我回去了。” 沈清川忍不住道：“为什么开始不算呢？” 顾星桥正色道：“命是不能轻易算的，不是像你看见的，路边摆个摊，想给谁算，就给谁算。师父给我算命，对我对他，都可能造成很大的损伤。要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算的。” 沈清川不明觉厉。 “于是我们回到了道观里，就在第二天，来了一个小哥哥。” 顾星桥看着沈清川：“就是我说的小山哥哥。” 沈清川莫名的，对这个小山哥哥有点不满，没有道理，说不清为什么。 顾星桥说：“小山哥哥救了我。师父说，他的命格和我正好互补，他若是愿意救我，我就能活。” 第四十章 废弃矿山的白骨 沈清川忍不住道：“这个小山哥哥，是怎么救你的。就像是刚才我做的……那样？” “嗯，没错。”顾星桥说：“不过那时候我才三岁，小山哥哥也就比我大两三岁，也还是个小孩子。” 顾星桥那时候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什么都不知道。 小山虽然懂事了，可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懂事的非常有限。 “师父找到了带小山哥哥上山的父母，问他们，愿不愿意救我一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部分人是不会拒绝救人的。更何况是在道观里，要救的，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软软的，小小的一团，看着就叫人心中不忍。 小山的父母当下就答应了。 只是救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星桥说：“师父要救我，但是不能骗人救我，当时，他就把话跟小山哥哥的父母说清楚了。就算命格吻合，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救的。想要救我，两人之间关系必须亲密无间。” 必须是最亲密的关系。 如果是有血缘关系，那是最好。兄弟姐妹，最为密切。 可血缘不能强求，退而其次，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最亲密的就是夫妻关系。 夫妻关系，在某些时候，甚至高于血缘关系。 于是凌霄道长提出，救人之前，需要两人定亲，签下婚书。 沈清川听的目瞪口呆。 感觉有点丧心病狂。 这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啊。 订婚，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但凌霄道长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 顾星桥说：“我不知道当时具体是怎么说的，也不知道师父是用什么说服了对方，反正，婚约就这么定了。然后，我的病就好了。” 这就是她不知来路的未婚夫。 五岁的小男孩也是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婚约，也不知道什么是未婚妻。只知道妈妈说，你看这个朋友，她很可怜，生了很重的病，你愿意救她吗？ 小小的顾星桥长的十分好看，像是漂亮的瓷娃娃一样。 小男孩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当然看不得小朋友生病。 于是妈妈说，她现在很冷，只要你抱抱她，她的病就能好。 于是小男孩抱了妹妹一会儿。 顾星桥捡回了一条命。 小山一家是去青城山旅游的，之后，就离开了道观。 之后婚书还在。 再一次见面，就是二十三年后。 二十三年后，凌霄道长告诉顾星桥，报恩的时候来了，下山去吧。 但天机不可泄露，报恩这事情，顾星桥没有跟沈清川坦白。 要说对方死期将至，有血光之灾，他相信不相信另说，就算相信又能怎么样呢？ 命中注定的事情，是不能刻意去躲的，躲也躲不开。不如顺其自然，等她破局。 沈清川听完之后，觉得十分蹊跷：“我知道你要找的未婚夫，是小山哥哥。可我并不是啊，我也不记得小时候去过青城山。” 五岁，有记忆了，要是有这么一段，应该是有印象的。 而且出去玩总是要留下照片的，沈清川自然看过自己小时候所有的照片，可也从没看过这样一段。 “那我就不知道了。”顾星桥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是师父给我的资料显示，就是让我来找你。不可能找错人的。” 而且，沈清川的父母也默认了这件事情。 这么显而易见的错误，是不会大家一起犯的。 顾星桥说：“没准他们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没说。等回去以后，我好好问一问师父。” 沈清川觉得顾星桥说的有道理。 “等我回去，也好好问一问我爸妈。” 五岁卖儿子，不至于卖的那么丝滑吧。 聊着聊着，顾星桥觉得身上不舒服，扭过来，扭过去。 沈清川奇怪了一下，恍然道：“你刚才身上都结冰了，后来冰化了，都是水。衣服估计也湿了吧，都粘在身上，肯定难过。” 顾星桥郁闷点头。 她不但觉得衣服有点湿，就连被子床单，都觉得有点湿湿的，黏腻的很。 沈清川道：“你现在的身体，可以洗澡吗？” “可以。” 顾星桥立刻应着，生怕晚了一秒钟，沈清川就不让她洗澡了。 “那我去给你放水，你泡个澡。我把床单被套都换一下，一会儿你睡着就清爽了。” 一个人住的单身汉，就算是雇了钟点工，自己也啥都会。 顾星桥下了床，有点晃。 沈清川连忙扶着她去了浴室。 又转身去给她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睡衣里确实有一套内衣。 总不能让顾星桥只穿睡衣。 “那什么，你洗吧，我去换床单。”沈清川说：“你不要锁门，我不会进来的。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要强撑，立刻喊我。” “好。” 跟一个人品过关的人在一起，就是非常舒服，不用有任何顾忌。 关上浴室的门，顾星桥脱了衣服，把自己泡进浴缸。 水还在哗啦啦的放着，温暖的水，让身体舒服。 沈清川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换床单。 床单被套枕头套，换下来丢在一边，再换上干净的。 脏了的倒是不用收拾，放在一边就行，等唐阿姨明天来洗。 换到一半，电话响了。 是樊明知打来的。 沈清川心中有些不安。 一般这个时候樊明知打来的电话，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十有八九是出大案子了。 电话通了，樊明知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队。” “什么事情？” “来了个案子。” “说。” 樊明知说：“刚才有人报案，在金林山附近，有一片废弃矿洞。有探险主播在附近开直播，挖出了几具白骨。主播报了案，辖区派出所安排人过去看了一下，法医鉴定了一下，那几具白骨的时间都不长。” “几具，是几具？” 沈清川有些不满。 做为一个刑警，不该有这么含糊的表达。 死了几个人，发现几具白骨，怎么会这么不准确？ “不好说。”樊明知说：“开始的时候，发现了三具。后来，陆续又发现了两具，现在还在搜查中。” 第四十一章 师父的爱 发现了好几具骸骨，这可是不得了的大案子。 特别是时间都不长，这就更恐怖了。 南城虽然是个还算繁华的城市，但连环凶杀，一次死几个人的大案子，也不是经常有的。 几年来一回，这就已经足够让警方头痛了。连着来，谁受的了？ 做为刑警队队长，虽然发生命案不是沈清川的责任，但是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而且，这么大的案子，他是一定要立刻赶往现场的。 但顾星桥现在这种情况，丢下她一个人，又实在是不放心。 沈清川有一瞬间的走神。 樊明知在电话那头道：“沈队，沈队，你在听吗？” “在。”沈清川定了定神：“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工作是职责所在，很重要。但也不能丢下顾星桥不管。 做刑警的，很多人都会面临这样的为难。 大家和小家，孰轻孰重。其实都重，可人只有一个，又没有分身术。 顾星桥正泡在浴缸里，突然感到沈清川一阵心烦意乱。 出什么事了？ 顾星桥侧了下耳朵。 透过浴室的门，沈清川和樊明知打电话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出现在耳边。 一直到沈清川挂了电话。 又来案子了？顾星桥念叨着，这地方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一个接一个的。 要是平时，当然没问题，自己跟着去就好了。但是现在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让沈清川一个人去，又有点不放心。 最近发生的事情可能多少有点邪门，要是沈清川一个人去了，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可怎么办？ 顾星桥也犯了难。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沈清川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等不住了。 他敲了敲门。 顾星桥差一点条件反射说出进来。 好在忍住了。 “我在。” “有个大案子，我要出去一下。”沈清川说：“我让唐阿姨过来陪你，行不行。或者，咱们还是去医院，去医院放心一点。” 顾星桥从水里站了出来，叹了口气。 沈清川要是为了私事丢下她不管，她还能生生气什么的。可他是为了工作，又是为国为民的工作，就没有任何道理不支持了。 “你等我一下，我洗好了。” 顾星桥擦了擦，换了一身衣服出去。 沈清川站在外面，一脸歉意。 “抱歉。” “不用抱歉。”顾星桥说：“我也是受过教育的，我也是通情达理的，你是去工作，又不是抛下我去吃喝玩乐。虽然咱们是将要退婚的未婚夫妻，但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支持你的工作，我是应该做的。” 顾星桥的脸色现在真的很难看，但是一点不高兴也没有。 沈清川愧疚的同时，也很欣慰。 职业使然，不管是半夜，还是节假日，突然被叫走，一走几天，甚至这几天连一个电话一个消息都不能回，这是常有的事情。 很多人是受不了的。 队里不是没发生过，因为工作的原因，闹的家庭不和的。 但是没办法，选择了一行，就得自己调节。 “谢谢你理解我。”沈清川说：“那我争取早点回来，你如果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或者给唐阿姨打电话，她十分钟之内就能过来。” “行，我知道了。” 顾星桥说：“你放心去，不用担心我。但你要注意安全。” 沈清川放下心来，很快换了衣服，一边给樊明知打电话，一边匆匆出了门。 两个房间的床单被套都换好了，又是干净清爽的了，但是顾星桥睡不着了。 顾星桥走到阳台上坐下，晒着月光发愁。 沈清川现在的气运低沉，非常容易被脏东西缠身。虽然因为身上有正义杀戮之气，能抵挡一些，但终究挡不住天意如此。 今年，他的死劫，在劫难逃。 沈清川每次出门，在顾星桥看来，都有一种看他赴死的感觉。 不救还不行。 但自己现在可怎么救啊？ 要不然的话，还是把二师兄叫来吧。 正想着呢，电话响了。 真难得，是师父打来的。 顾星桥立刻接了。 “师父，嘿，你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这两天都找不到人，就好像没爱了一样。 凌霄道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劳。 “送过去的东西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师父，你声音怎么这么累，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还不是为你操碎了心。”凌霄道长叹了口气：“你未婚夫这段时间太过凶险，我怕你扛不住，给你炼了几颗丹药，关键时刻服下，能瞬间恢复元气。” 顾星桥一听，差一点又给师父转了六百六十六块钱的红包。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需要这个？”顾星桥一下子坐直了：“我现在可累可累了，可是又出了案子，沈清川出去了，我现在担心的很。” 顾星桥对沈清川的关心，一方面，是对正义的人民警察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担心。 顾星桥很怕沈清川一不小心牺牲了，自己也要跟着完蛋。 她还年轻，还有大好青春年华，真的不想死。 天空中，传来一声鸟叫。 顾星桥吹了声口哨。 一个黑影在天空盘旋了两圈，落在阳台上。 这是一只火红的大鸟，也看不出什么品种，落在阳台上之后，抬起来头。 大鸟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个非常接地气的塑料袋。 就是装一个包子的那种，塑料袋上写着，好吃再来。 这是青城山山下的一家包子铺用的袋子。 凌霄道长真是个物尽其用。 顾星桥一脸嫌弃的取下塑料袋，进屋子里，在十七箱快递里翻了一下，拿出一把草出来。 红鸟闻了闻，满意的把草叼在嘴里。 顾星桥摸了摸鸟头：“走吧。” 红鸟展翅就飞上来天，转眼就不见了。 袋子里，是一个小瓶子。 顾星桥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看了一下。 三颗药丸，只有麦丽素的三分之一，散着香甜的味道。 顾星桥心里有数，虽然只是其貌不扬的几颗药丸，但这可是不得了的好东西。炼制出这样的三颗药丸，不知道师父要用掉多少好东西，花费多少精神力。 第四十二章 追踪 顾星桥感动的立刻就给凌霄道长发了个红包，又发了一段话。 “师父，你实在是对我太好了，我一定给你养老送终。” 凌霄道长只回了一句充满慈爱的，滚蛋。 顾星桥嘿嘿一笑，塞了一颗药就嘴里。 入口即化，还是草莓味道的。 顾星桥最喜欢吃草莓，从小喜欢吃，现在还喜欢吃。 但草莓是季节性水果，又不能存储。即便是有大棚技术，正常来说，在青城山的环境下，也只有元旦左右上市，一直道第二年四五月份，便陆续下市。 其他季节，只能在网上买，买来的还多是味道不够好的。 但是顾星桥却一年四季都有草莓吃，还是道观里自己种的，她的房间里，阳台上有几个大花盆，里面栽种的草莓苗。 那几株草莓苗四季结果，不分昼夜，硕果累累，顾星桥一个人吃，绰绰有余。 每当感觉果子结少了的时候，凌霄道长就会在土里塞几粒丹药，用不了两天，又是硕果累累。 服下丹药，顾星桥就在月光下盘膝打了一会儿坐。 昨日已经接近干涸的能气仿佛水波荡漾一般，慢慢的充盈起来。 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顾星桥睁开眼。 疲累一扫而净。 仿佛又是一个新人。 “神了。”顾星桥自言自语：“师父炼丹可真厉害，他要是用炼丹的精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自言自语之后，顾星桥立刻给沈清川打了个电话。 沈清川立刻就接了，接通之后，语气瞬间就紧张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顾星桥说：“我想问你一下，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 沈清川迟疑了一下。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问问。我查一下资料。” 这种案子，别说在没有侦破之前，就是在侦破之后，大部分数据也是需要保密的。顾星桥不是警方的人，不能说太多。 但是沈清川想了一下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如实相告。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的心态已经和上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上半辈子桀骜不驯，遵守规章制度。经过昨天的转折，知道人生有太多可能性。 诡异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沈清川了一个地址。 “好，我知道了。”顾星桥说：“你开车小心一点。” 挂了电话，收拾了一点东西，背上包顾星桥就出门了。 临出门之前，她还去看了一眼A4。 可惜，A4还小小的像是纽扣一样在水里吐着泡泡。 他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了。 顾星桥只好丢下了她的小伙伴。 一边往外走，顾星桥一边打车，科技时代，末法时代，他们修行之人，日常生活大部分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 能打车就打车，打车比御剑飞行，缩地成寸轻松省事。 再说，她也不会啊。 那种高阶法术，不是人人都会的。整个道观里，也就个别师兄会，比如二师兄容韵和。 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一天顾星桥来南城市找沈清川，没找到，也没有去找容韵和。 因为容韵和根本就不在南城。 但是在需要救命的时候，容韵和能立刻赶到身边。 他是从千里之外来的，只是沈清川不知道，也没想过罢了。 顾星桥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出租车也已经到了。 她上了车，核对手机号，又核对了一下目的地。 司机挺高兴的，这可是个大单子。 顾星桥要去的地方，是南城城郊的一处矿山遗址，开车过去要一个小时，算是很远了。 很多年前，曾经是个矿山，后来因为种种问题废弃了。 再之后，政府想要开发出来做个景点，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 这废弃矿山，就彻底废弃了。偶尔还会有不走寻常路的游客去探探险，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人去了。 司机是个小年轻，不由得八卦一下。 “姑娘，那么晚，你去矿山遗址干什么？那地方可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商场，晚上黑漆漆的，不安全。” 顾星桥随口说：“我去探险。” “探险？”司机好心劝道：“太危险了，要不然还是白天去吧。你一个小姑娘，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没事儿。”顾星桥不在意：“那地方荒郊野外的，估计都没人，哪有什么坏人。有鬼还差不多。” 司机一时心情非常复杂。 也不知道顾星桥这是什么比较。 有坏人固然叫人害怕，但是有鬼，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啊。难道有鬼就安全了吗？ 司机从照后镜悄悄的观察了顾星桥半天，确定这姑娘情绪正常，精神正常，这才放心。 他的乘客，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没有法律责任，心里也要内疚的。 司机想了想，说：“你在市里好打车，矿山那边估计不好打车。你要是时间待的不长，我可以等你，再给你带回来。” 这一趟过去，估计得一百五十块钱，回来再来个一百五十块钱。今晚上也就差不多了。还不用跑了跑去的烧油，又做了好人好事。 “不用。”顾星桥盯着自己的手机：“谢谢师傅，到了地方，你把我放下就行。我可能不着急回来。” 顾星桥颇有点油盐不进，司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顾星桥的手机上，开的是导航软件。 软件上有光点一闪一闪，但并不是他们这辆车的形成导航。 那是沈清川所在的方向。 沈清川比她早半个小时出门，现在也还在路上。 这样有点追不上了，半个小时呢，半个小时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顾星桥想了想，悄悄的打开车窗，往外扔出一只纸折的鹤。 不知不觉的，车速就提了上去。 司机毫无察觉，系统也没有超速报警，只是车窗两边的风景，和以往不太一样。 半个小时之后，到了地方。 这是一片空旷的山野。 黑暗中，山连着山，其他什么都没有。 灯光月光，都没有。 司机下了车，感觉怪怪的。 第四十三章 天亮了 “奇怪了。”司机自言自语：“这就到了吗？难道是晚上不堵车的原因，感觉比我上一次过来，好像速度要快一点……我也么超速啊。” 顾星桥说：“应该是晚上不堵车的原因，不知不觉速度就快了。” “大概是吧。” 虽然司机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理由。 不过他还有点担心。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地方，顾星桥一个姑娘家，真的行吗？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是不是要负责的？ 就算不要付法律责任，这心里肯定也过意不去的。 “姑娘，你要去干什么，要不然的话，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没事儿的，师傅谢谢你。我不怕。” 顾星桥挥舞了一下拳头。 “你别看我瘦，我很能打的。” 司机不太相信的扯了扯嘴角。 不是他不相信顾星桥，实在是顾星桥的体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的。而且，就算她可能真的练过，但很多都是花拳绣腿，真的实战，一力降十会，只要对方力气大，所有招式都白搭。 顾星桥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 “我也不怕黑，我有秘密武器。” 顾星桥对准前方，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 顿时，天亮了。 司机惊愕的张大了嘴。 “啊……我在网上看过这种手电，还以为是做了特效呢？没想到真的这么亮。” 原来是黑灯瞎火，手电一开，立刻就是白天了。 这哪里是手电，这是种下了一个太阳啊。 “行，那就行。” 司机一看顾星桥是个如此有主意，有准备的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毕竟只是个顾客，好心的提醒是可以的，要是说多了，就好像自己别有用心一样。 顾星桥说：“师父谢谢你，你走吧。我进去了。” 这里里沈清川发的地址还有一公里，不过这一公里车就开不进去了，都是山路，只能步行。 司机上车，开进了夜色中。 顾星桥往前走去，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路边停了好几辆车。 其中就有沈清川车。 这个位置，是开车可以进的最深的位置了。 对车技要求很高，对车也有损害，所以顾星桥都不能让出租车师父开进来，她比沈清川要都走一段路。 又继续往里走。 在强光手电的照耀下，能清楚的看见这一片的情况。 周围一圈，都是正常的山。 中间的一片，是光秃秃，而且不成型的山。 这些山上几乎没有植被，有的也是非常低矮的灌木和杂草。只有裸露在外的石头，石头的颜色有些泛黄，有些泛红。 山像是被劈开，劈掉了一半，呈现出锋利的角度来。 早些年，这里是采石场，这山上到处都是被挖，被炸的痕迹。 现在不开采了，就这么空了下来。 偶尔有一些喜欢探险的，喜欢拍摄粗犷大自然风的游客，会过来转转。 沈清川一行现在锁在的位置，应该是矿山深处。 顾星桥慢慢的走了进去。 这矿山，很阴森。 许多地方的矿山都很阴森，因为这里有过太多的事故。 有些矿山，是有万人坑的。 虽然未必一定有万人，但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曾经死过多少人。 就算没有万人坑，一个正常的矿山，也难免有死伤。 特别是在早些年，很多制度不完善，矿山这种，既可以赚钱，又可能暴利，又可能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明里暗里，各种问题。 开矿本身就很危险，矿主为了利益，还会各种不规范施工，带来更大的危险。 有一段时间，会从外地坑蒙拐骗街上的流浪汉，来找工作的外地人，骗到矿山里工作。死了就死了，就地埋了。 深邃黑暗的矿洞里，填埋几具尸体，根本就无从察觉。 后来，有工人死亡，矿上是有补助的。 就有人起了更歹毒的心思，骗同乡或者朋友过来打工，将人害死，然后侵吞补偿金。 在金钱利益面前，什么事情都有人能做出来。 而且，你以为谋害一条人命，怎么也得几十万十几万吧，可事实上，几千块钱，就足够了。 顾星桥揉了揉耳朵。 她耳边好像响起了一些哀怨声音。 此时，沈清川和警局的人正在矿洞口。 警方搭了一个临时营地。 法医，痕检，技侦，刑警，来了一群人。 大家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挖掘工作还在继续，地上，已经躺着已经挖掘出来的。 有些是骸骨，有些，还尚未白骨化。 樊明知正在向沈清川汇报情况。 他身边站着个鹌鹑一眼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男人，正是发现骸骨的人。 是一个探险主播。 他已经干这行两年了，日常就是半夜三更往没人的地方钻。 到处打听各种废弃遗址。 什么废弃的学校，废弃的工厂，废弃的公园，建造了一半的烂尾楼。 哪儿没人，就往哪儿去。 今天，就是来探险这废弃矿山的。 不能白天来，白天来就没有这阴森恐怖的感觉，就不吸引人了，就的晚上来。 主播说：“我开着直播，一直往里走，走着走着，感觉手上摸到了什么东西，圆圆的。然后用灯一照，是个骷髅头。” 主播当时差一点就吓尿了。 他还开着直播呢，当时直播间就沸腾了。 也幸亏他开着直播。 虽然直播里的观众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好歹有这么多人，能给他一些勇气，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要是当时就自己一个，说不定现在已经吓死了。 主播傻了一会儿以后，就立刻报了警。 然后动也不敢动的，一边在直播间和观众瞎说，一边等警察。 现在虽然这里依然阴森，但有这么多警察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 当然，直播早就已经关了。 在案件没有清晰明确之前，是不能拍出去的。 沈清川听完之后，让主播留下身份证信息，让他先走。 但他不走。 “不着急，不着急。”主播说：“我陪你们一起吧，等天亮我再走。” 看这样子，是吓坏了。 沈清川也不管他，让他自己找个地方休息。 第四十四章 一年前的尸体 “沈队。”樊明知低声道：“小顾怎么样了？昨晚的事情……” 沈清川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昨晚的事情晚一点，你和柏飞航到我家来说。” “好。” 怪力乱神，这话题不能叫任何人听见。让人听见，他们三个全要去看心理医生。 沈清川走到了法医身旁。 “刘主任，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刘主任是法医室主任，五十来岁的年纪，正蹲在尸体和骸骨面前，用看热恋恋人的眼神看着他们。 “奇怪的很。”刘主任面色凝重：“很奇怪啊。” 沈清川忙道：“有什么问题？” 刘主任说：“按理说，一具尸体想要白骨化，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根据不同的坏境。温度，湿度，微生物活动，动物干扰等因素影响，白骨化的时间也不相同。” “在高温潮湿的环境里，细菌，真菌等微生物繁殖快，尸体腐败分解加速，可能两到三个月就能白骨化。” “在低温干燥的环境里，可能需要一到三年。在特殊的环境里，比如尸体被浸泡在水中，或者有棺木包裹，可能会延缓白骨化的时间。若是有食腐动物啃食，则可能加速进程。” “现在是夏天，矿山这个环境就是高温潮湿，一具尸体，应该三个月左右就会化作白骨。” 沈清川说：“所以，这几具尸体，都是新鲜的。刚死不久？” 甚至都还没有开始腐烂，能看的见五官。 他最喜欢这样的尸体。 当然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可是没有人比刑警队长更明白，在一个案子里，一个能看清楚五官的受害者尸体，是多么的重要。 这就代表，容易顺利的找到受害者的信息。 只要找到受害者信息，凶手就呼之欲出。 那种看不出脸，没办法确定长相，没办法确定身份的尸体，大海捞针一样寻找受害者信息，简直要了命了。 刘主任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我总觉得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刘主任抓了抓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从外观看，他们的死亡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但是，从骨头上看，他们……已经死亡一年以上。” 骸骨都是散的，要拼拼凑凑。 尸体，也不是完整的。 有断胳膊的，有断腿的，在截断处，露出森森白骨来。 只是在普通人眼里，骨头和骨头没什么区别。但是在专业有经验的法医眼里，今年的骨头和去年的骨头，也是不一样的。 沈清川听刘主任这么一说，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也怪不得他多想，上一次还是上一次，就在昨天晚上，不是几个月前，也不是几天前，而是昨天，历历在目。 沈清川难免有一种，不会那么邪门吧的念头。 “刘主任。”沈清川再开口，声音更严肃：“以你的判断，什么环境下，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刘主任眉头紧皱，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做法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刘主任说：“这几具尸体都是从这个矿洞里找出来的，沈队，我打算进去看看。说不定，矿洞里有一种我们从不曾见过的坏境。” 法医站在科学又严谨的角度，作出了自己认为做合理的推测。 事情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尸体就在眼前，这不是幻觉。 那就只能是，有某一种他们没见过的坏境，造就了这种尸体。 “樊明知。”沈清川道：“你把这几句尸体拍照发回去，确定一下死者身份。” 樊明知应着。 沈清川道：“刘法医，我先进去看一下。” 这个矿洞，刚才他在门口看了一下，也询问了一下。 这里对这个矿洞最了解的人，是刚才瑟瑟发抖的探险主播。 探险主播也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 他每次要去什么地方，都会征求粉丝的意见，在确定之后，会搜集一下各方的资料。 这个废弃矿山不是贴了封条的地方，平时也是有人来的。 矿洞怕人擅自进入有什么危险，门口其实是用大石头封住的。一般人进不来。 但这世界上，二般三般的人多的是。 石头没有办法将洞口封的严严实实，所以总有人带着工具，用各种各样的姿势钻进来。 这矿洞里的情况，也就有一些被曝光出去。 里面蜿蜒曲折的，十分的深，根据资料显示，四通八达，地下深入矿山内部几百米，深入地下，也有几百米。 主播没有走到矿洞深处，他发现骸骨的地方，离洞口只有五十米。 警方来了之后，先到了他发现尸体的地方，也就是洞口五十米。然后根据惯例，会搜索周边，剩下的尸体和骸骨，就是在搜索周边的时候挖出来的。 就这样，也不过进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矿洞里有风，没有窒息危险。 可以带灯进去，也不黑暗。 理论上十分稳定，不会突然坍塌。 但依然是一个让人感觉危险的地方。 刘主任点头，在现场，除了专业上面的事情，其他的，还是听刑警队的安排。 沈清川一向身先士卒，他戴了头等，在胸口别了摄像头和外面连线，就带了两个人进去了。 他没来之前，已经有人进进出出好几趟了。外面也都是警方的人，所以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不说这里是不是犯罪现场，就算是有凶手，也不会有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凶手，敢和警方正面刚，这不是找死吗？ 沈清川进入之后，画面一直在平缓推进。 矿洞里最麻烦的地方是，这不是山东，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为了省事，只有一米多点。人在里面不能站立，只能冒着腰往前走。 这是很累的一个姿势。 沈清川带了一些应急灯，没走一段路，就放下一个。 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只看来路星星点点的光，映照着山东里黑黝黝的石头，那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国度。 此时，顾星桥已经快走到矿洞门口了。 第四十五章 新鬼 她关上了亮的照亮半边天的手电筒，隐去了身形。 这是个严重的案子，她又不是警方的人，贸然出现在周围，不太好。 她又是沈清川的未婚妻，若是被他的同事看见，说他违规操作就不好了。 关了手电筒，顾星桥整个人就陷入黑暗中了。 她打算找个近一点的地方，静观其变。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案子，是不用她掺合的。相信警察叔叔的能力，一定可以破案。 就算是破不了，她也不会掺合。 从古至今，古往今来，破不了的悬案可太多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她下山，又不是为了提升南城的破案率。 她是为了救自己那不亲亲的未婚夫，顺便保住自己的小命。 就在顾星桥考虑自己要躲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听见前面有脚步声。 这三更半夜，在这种地方，除了警察和她，再有什么人都是不正常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星桥眯着眼睛一看。 一个人穿过林子，从树后走了过来。 这人十分眼熟，刚才才见过，正是他打车过来的司机师父。 司机看见她十分高兴。 “哎，是你呀？真巧，又碰见了。” 顾星桥打量了他一下，她记得，司机师傅应该是姓孙，接单的时候，手机软件上有显示。 “孙师傅。”顾星桥说：“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哎，别提了。”司机说：“我是要回去的，开了没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困，一个走神，莫名就进了个岔路，转了个弯，就掉头回来了。车又偏偏出了问题。我在外面看着里面有光，想着里面可能有人，就想进来看看。结果走着走着，就遇到你了。” 顾星桥已经关了手电筒，司机也没有拿灯，林子里的树遮天蔽日，将本就若隐若现的月光遮挡了大半，让一切都阴森森，黑乎乎的。 顾星桥看司机的脚下。 他没有影子。 不过他自己好像没有察觉，还十分正常的和顾星桥说话。 “姑娘，你晚上在林子里，怎么不打个灯？我手机没电了，你那个很亮的手电筒呢？” “哦。”顾星桥说：“也没电了。” 司机也没多想，顺着话道：“我就知道，那手电筒那么亮，那得多耗电啊，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你要去哪儿，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一个小姑娘，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你今天是坐我车来的，路上都有摄像头拍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也说不清楚。” “行。” 顾星桥这次没有拒绝：“我去前面的矿洞转转，拍点照片。那师傅你跟我一起走吧，一会儿回去我还坐你的车，再给你五百块钱打赏，就当雇你今晚陪我去探险了。” 司机一听还挺高兴。 “好，没问题。” 平时开车的收入，那是要扣掉各种成本的。这五百可是纯赚。 谁不喜欢纯赚的钱呢？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司机突然说：“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顾星桥道：“什么症状？” “就……”司机捂着胸口说：“胸闷，心慌，还有点喘不上气。奇怪了，我心脏没问题啊，今天也没走多少路，我该不会是低血糖了吧？” “有可能。”顾星桥一本正经的说。 她从包里掏出漂亮的小盒子：“我这里有糖，你吃两颗糖，喝口水。” 司机连忙道谢，赶紧将糖吃了。 “怎么样，好点没？” “好多了。” 司机呼出口气，轻松了许多。 他看不见自己苍白的脸色。 刚才就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现在依然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而且，他的动作，开始有些僵硬了。 随着死亡时间越来越长，尸僵要出现了。 司机的脸上，也有了一些半点，淡淡的。 尸斑也要出现了。 他之所以心慌难受，不是因为低血糖，是因为离警方的营地越来越近。那里阳气太盛，他一个刚死的鬼魂，受不了这种冲击。 顾星桥给他的，当然也不是普通的糖。 刚死之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有些人执念深重，会一直以为自己尚在人间。 一直到某个时间，被一句点破。 顾星桥不想点破，不着急，慢慢来。 “我们往那边走。”顾星桥指了另一个方向。 不能直线往警方的营地走，不然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她走的地方，是阴气最重的地方。 阴气怨气重的，不像是普通的受害人。 山洞，未必只有一个入口。 顾星桥找到了第二个入口。 这个入口不似第一个那么张扬，只能容一个人勉强通过。 站在洞口，司机有点迟疑。 “咱们要进去？” “对。” “看起来有点阴森……”可怜兮兮的新鬼说：“姑娘，你胆子可真大。这，我不敢进。” 竟然不敢进。 顾星桥有点意外，本来想着，司机跟着一起进去。 鬼魂是没有试题的，有些地方，她不方便去的，可以使唤司机去。 可他竟然那么怂。 哎。 顾星桥叹了一口气。 怂就怂吧，她也不好强鬼所难。 师父是有教导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勉强别人，勉强别鬼也不行。 “那你在外面等我吧，要是有事，先走也行，钱我会照付的。” 只是付的不能是人间的钱了，只能是金银元宝，烧给他了。 顾星桥说完，就进了山洞。 司机是谈好价格，说好要陪顾星桥探险的，这会儿第一关就怂了，面子上有点过意不去。 这要是不跟进去，一会儿顾星桥给钱的时候，他可怎么好意思拿呢？ 他在东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牙走了进去。 打算先走一点看看，要是里面太黑了，完全看不见路，那他走几步就退出来。要是能看清路，就继续走。 顾星桥进了山洞之后，先是打开了手电筒。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能照亮半个天空的手电筒，到了这山洞里，黯淡无光起来。 光照在山洞墙壁上，好像都被吸了进去。 整个山洞里，还是幽暗的几乎看不见。 顾星桥摆弄了一下手电筒的档位，发现无论多强的光也不能找亮前方，知道不是手电筒的事儿。 第四十六章 山洞活了 顾星桥所幸将手电筒关上，收了起来。 她从包里摸出一个不规则的石头。 在石头上搓了搓，石头发出光来。 这光和手电筒的光不一样，莹莹之火，好像不亮，但是却又亮的恰到好处，正好能照亮前方一片。 而且，这光照在山壁上，能看清楚山壁上的纹理，光芒不会被吸收。 顾星桥十分满意，她打了个响指，那石头就漂浮了起来，悬在空中。 明明是一块石头，却像是一片羽毛，飘飘荡荡的在她身边。 顾星桥走一步，石头就走一步，好像是个听话的小宠物，带翅膀的那种。 顾星桥往洞穴深处走去。 这一条路，可比沈清川进的那一条路，要难走许多。 顾星桥走的直叹气。 走不了一会儿，到了一个狭窄的转弯。 顾星桥过不去。 她一点儿也不胖，可还是过不去。 正着试了一下，侧着又试了一下，各种姿势都试了一下，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顾星桥只好坐了下来。 侧着脑袋，用手掌托着脑袋，想了一下。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又不能把洞口炸开，肉体也不能捏扁搓圆，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顾星桥从包里拿出一根粉笔，在周围画了个圈。 这是一个保护圈。 然后，她闭上眼睛。 只看见另一个孤星桥，从顾星桥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灵魂出窍，这很酷。 她现在这种状态，肉体和灵魂一分二为，肉身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有呼吸有心跳，柔软依旧，属于深度睡眠状态。 灵魂可以不被凡间束缚，上山下海，如履平地。 “走。”顾星桥召唤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石头依然飘在身边。 这东西大概是声控的，所以分不清实体和幻影。 这下，甚至不用去钻那个狭窄的洞口了。 顾星桥调整了一下方向，一头往石壁上撞去。 并没有撞的头破血流，而是就这么水灵灵的撞了进去。 不受肉体凡胎控制的感觉，有时候有些失真，有时候感觉不错。但是灵魂离体的时间不能太长，最多只能维持十五分钟，要是超过这个时间，就会有危险。 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本来沉睡状态的身体，就会变成植物人。 顾星桥要抓紧时间了。 沈清川一路往里走，很快就来到了发现骸骨和尸体的地方。 “沈队，目前发现的骸骨和尸体，都是从墙壁上挖出来的。”警员说：“是镶嵌在墙壁里的。就好像……和墙壁融为一体一样。” 墙上能看出挖凿开的痕迹。 但是不敢挖的很厉害。 在山洞里挖抢，万一塌了怎么办？那就要被活埋了。 沈清川查看了一下，心里只觉得奇怪。 这山洞虽然是为了采矿开采出来的，可这山是天然的山，不是水泥浇筑出来的。 若是水泥浇筑，还能说把人先放进去，然后浇上水泥，凝固了之后，人就在里面了。 可一座天然的山，人是怎么进去的？ 而且，还是新鲜的。 不是几千几万年前的标本。 沈清川摸着墙壁上的痕迹，觉得该去联系一些地质学方面的专家，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隔行如隔山，这个疑惑，或许只有他们这样的专家才能解答。 而且，这山洞墙壁是否能继续挖掘，也需要专家评估之后，才能做决定。 沈清川的手刚碰到墙壁，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 刚才的触感，不像是石头。 他的第一反应是，墙上有虫子？ 这很正常，这样的山洞里，有什么虫子都不奇怪。 他在得知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也像大家强调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清川猛的缩回手来，然后用灯照了一下。 虫子对尸体也有不可磨灭的作用，如果有发现，拍下来，或者抓回去，给法医看一下，可以作为验尸的辅佐线索。 他用灯仔细的照了一下。 可是石壁上什么都没有。 “刚才……是我的错觉？” 沈清川奇怪的捏了捏手指：“小张，你们在山洞里，有没有见到什么虫子，老鼠，小兽之类的活物？”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山洞里很干净。我估计是因为没有吃的，所以什么动物都没有。” 可是刚才的触感，却十分的清晰。 沈清川又伸手，试探着摸了摸墙壁。 墙壁动了一下。 小张正在检查旁边的地面，完全没有察觉。 沈清川猛的睁大眼睛，不是错觉，刚才的石壁，真的动了一下。石壁上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感觉到了一种吸力。 好像墙壁变成了活的，要将他吸进去一样。 这不是错觉，他的手指，真的被吸的没进入一小截。 那力量非常的大，仿佛人力根本没有办法对抗。 沈清川脸色猛的变了，想要开口，这一刻却喊不出来。 其他人都往前走了，又或者，其实离他不远，但是好像都没有注意到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沈清川猛地想起顾星桥说的话。 这段时间，他有血光之灾，命中有一死劫。 真的这么邪门。 就在沈清川惊愕之中，突然，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墙壁放开了他的手指。 沈清川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 他定了定神，沉声道：“所有人，立刻离开，原路返回。” 他看不见的，就在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顾星桥从对面墙壁穿了出来。 一看，这还得了。 顾星桥抽出匕首便扑了过来，匕首锋利，她一刀就插在了沈清川手指边的山壁上。 山壁猛的抖了两下，发出一声尖叫，放开了沈清川。 可惜，沈清川看不见她，不知道这一切。 “什么人，什么人，敢伤我！” 山洞里回荡着刺耳的尖叫。 沈清川几人只是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们听不见这叫声。 “快。”沈清川说：“立刻离开。” 几个跟着进来的刑警都是他的手下，服从命令是第一位的，也不管自己在干什么，立刻就往外撤离。 撤离的过程很顺利。 一路无惊无险，离开了山洞。 刘主任连忙迎了过来。 “怎么样，我能进去看看吗？” 沈清川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第四十七章 非常手段 “不行？”刘主任奇怪道：“为什么不行，这里有什么情况吗？是不是会塌陷？” 刘主任看他们从矿洞里出来的时候，好像是有一点慌乱，有一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那肯定是矿洞里有危险，要不然不能让几个刑警露出这种表情。 特别是沈清川。 沈清川是刑警队长，这些年在警局什么危险的案子没碰过，什么凶残的凶手没见过，枪顶在脑袋上也依然冷静。 刘主任那一瞬间有点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沈清川竟然也是个人，会紧张，会害怕？ 不过就算刘主任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对矿洞里危险的最大想象，也就是坍塌了。 还能有什么呢？ 总不能是有怪兽吧。 地心吞噬魔？ 就这，刘主任也没敢往闹鬼这事情上面想。 沈清川也不敢说。 一群警察，喊着闹鬼。 先别管是不是真有鬼，这事情明天要上新闻头条，大家都要倒霉。 只有沈樊明知和柏飞航看着沈清川的表情，心里有些猜测。 沈清川定了定神，道：“里面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等明天专家过来再说。刘主任，你先带人回去吧，这边我在就行。” 现在挖出来的这些骸骨和尸体，要送进法医室里去做详细的检验。在外面是不行的。 “好。” 刘主任应着。 凶案现场，当然是听沈清川的安排，他安排的准没错。 沈清川按排大家撤离，然后走到一边，给顾星桥打了个电话。 刚才的事情，他确定不是幻觉，不是错觉。这矿洞里的石头，是真的活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就算是地址专家也解答不了这个问题，只有问顾星桥才能清楚。 可这个电话却没有人接。 想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 沈清川顿时觉得不放心起来。 是顾星桥睡的太沉了，还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沈清川立刻一个电话打给了唐阿姨，让她过去看一下。 如果人在家出了什么事情，也好赶紧处理，要么送医院，要么，他就赶紧给二师兄打电话。 顾星桥之前快要冻成冰块的样子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这个月多给唐阿姨一些钱好了，让她多跑几趟，她也不会有怨言的。 果然，唐阿姨接了电话之后，立刻就起床出门。 很快，就到了沈清川家里。 她有钥匙，开门进去。 在几个房间都转了一圈，给沈清川回了电话。 “小沈，你家里没有人。那姑娘没在家。” “没在家？”沈清川一听，立刻道：“你去卧室的衣帽间看一下，地上有没有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再看一下门口，她的鞋子在不在。” 沈清川一直是独居，家里只有男式的鞋。今天顾星桥的一双女式运动鞋放在门口，十分鲜艳，在或不在，一眼便知。 唐阿姨连忙去看了。 “都不在。”唐阿姨说：“鞋子也不在，包也不在，顾小姐应该是出门去了。这半夜三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不在，沈清川就让唐阿姨先回去了。 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可依然没人接。 他放心了一些，却又更担心了。 他现在知道顾星桥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了，普通的坏人肯定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她的世界里，除了普通的坏人，还有很多不普通的坏人。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很虚弱，若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那可怎么办？ 沈清川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又打了个电话。 还有点后悔。 顾星桥身上有许多神奇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够看见她的位置的。早知道就要一个，在南城这段时间，至少可以知己知彼。 刘主任带着大家来的快，撤离的也快，顿时，就剩下刑警队的几个人了。 樊明知走过来：“沈队，刚才你在矿洞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事情，现在他们也算是有了共同的秘密。在樊明知和柏飞航面前，沈清川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他将刚才山洞里的奇怪情况说了一下。 确实很奇怪，两人都听的一脸凝重。 迟疑了一下，樊明知说：“有没有可能，是幻觉呢？小顾不是说了吗，其实一切妖魔鬼怪，都是幻觉？只要当它们不存在，它们就不存在。” 这话确实是顾星桥说的不错，也不会有意糊弄他们，但是沈清川回忆了一下，觉得那触感太真实了。 “我不知道。”沈清川说：“但昨天晚上，也不是所有伤害都是假的。” 至少顾星桥受到的伤害就是真的。 “那怎么办？”柏飞航突然说：“小顾不会到这里来了吧？她会不会是在家里越想越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沈清川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交警大队。 都是经常合作的兄弟单位。 都是熟人。 很快就联系好了。 沈清川说：“帮我查一下，一点钟之后，有没有从市区来的车，往矿山这边下了绕城。车上是否坐着一个年轻姑娘，我把照片给你发过去，核对一下长相。” 矿山这里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但是路上有。 或者说，一路都有。 除非顾星桥是飞过来的，要不然的话，从出小区开始，一路的行踪都能查的到。 交警队很快就传送过来资料。 果然，顾星桥坐的那辆出租车被拍的清清楚楚，车牌号，司机，坐在副驾驶的顾星桥，一点儿都没漏。 “她果然过来了。”沈清川说：“帮我查这个司机的联系方式，现在车的定位在哪里？” 一查，就很奇怪了。 交警队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 地址就在矿山里，电话打不通。 “这个地址。”樊明知靠过来看了看：“这个地址不对啊，这里车根本进不来。我们的车都没开到这个位置，他是怎么开进来的？” 柏飞航想了想，提出一个合理解释。 “有没有可能，是小顾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开车肯定比走路快，她为了赶时间，在车上做了手脚，让它开了进来。要不然的话你算算时间，她出门比你晚了不少，怎么那么快就到了，怎么算都不合理。” 第四十八章 我愿意 几人算了一下时间，确实是不合理的。 但这个解释是合理的，只要理由说的过去，其他一切的不合理，放在顾星桥身上，都是合理的。 “那就更不好了。”沈清川说：“她进了矿山，但是没来找我，也联系不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个问题，别人就真不好回答了。 沈清川又打了一个电话。 他没有办法像顾星桥那样，用奇奇怪怪的法术来联系某一个人。但是，他有科技。 他有顾星桥的手机号码，通过这个手机发出去的信号，就可以定位她的地址。 天上的卫星，和天上的鬼神一样厉害。 很快，顾星桥的手机定位就查到了。 沈清川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种手机定位技术非常先进，在正常情况下，误差不会超过五十米。 定位上显示，顾星桥的手机，在矿洞里。 “顾星桥进矿洞了？”沈清川声音有点发紧：“她怎么进去的，外面那么多人，没人看见吗？” 柏飞航缓缓道：“以顾星桥的本事，她如果想要偷偷溜进去，可能真没人能发现。” 连鬼都能对付的人，对付人，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现在这个信号的地址还在矿洞内，她没有出来，还在里面。 电话打不通。 现在的人，手机都是不离手的。顾星桥也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 沈清川认识她的这两日，她几乎都是把手机拿在手上的。顶多顶多，偶尔上厕所会放在外面，大部分时间，都在手里抓着。 就算是调了静音，也能看见电话。 她腾不出手接电话，这一定是遇到了非常糟糕的情况。 沈清川略一沉吟：“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找她。” 但是樊明知一把拽住了沈清川。 “队长，如果顾星桥都不能解决的困境，你进去也没有用。” 这是很实在的一句话。 沈清川又何尝不知道。 但是沈清川说：“不管有用没有用，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里面。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知道，我知道。”樊明知连忙说：“我的意思是，不要盲目，沈队你要不先联系一下小顾的师兄，你不是加了他的电话吗？看看他有什么建议。救人的胆量和勇气我们都有，但如果是昨天晚上那种情况，我们就这么冲进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 柏飞航在一旁点头，并且抓住了沈清川的另一只胳膊。 人，是一定要救的。 别说是熟人，还是救过他们的人。他们是警察，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是要救的。 但是沈清川关心则乱，有些失了分寸。 沈清川定了定神。 “你们说的对。” 他立刻给容韵和打了个电话。 看的出来，容韵和也是一个手机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人，电话几乎是秒接，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一直在等着某个电话，才会接的那么快。 接了电话，沈清川没时间寒暄，飞快的将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容韵和安静听完，说：“是有点麻烦。” “二师兄，我现在该怎么做？” 容韵和说：“星星在山洞里可能是遇到了一些问题，不过我暂时过不来，只有你能去救他了。” 沈清川说：“我要怎么做？” “你先别急。”容韵和说：“这个矿洞里肯定有问题，这个问题不会比昨晚上的百鬼夜行小。你去救星星，很可能也会有危险，你可要考虑清楚，是否愿意……” 容韵和话没说完，沈清川便打断了：“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很可能会死在里面的。你和顾星桥虽然是有婚约，但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你没有义务去救她……” “二师兄。”沈清川说：“与公，我是警察，救人是我的使命和职责。与私，不管有没有感情，我也是她的未婚夫，我有这个义务，也有这个责任。之所以给你打电话，是因为这里面发生的事情，确实是在我的认知之外。我需要你的帮助。” 沈清川一向是个坦荡的人。 正义凛然。 容韵和听沈清川这么说，还挺满意。 “你有这个心，看来昨晚上星星没白救你。”容韵和大方的说：“你等着，三分钟，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说完，容韵和就挂了电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 虽然不知道容韵和要送什么，可是三分钟，这也太扯了吧。 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是容韵和是霸总，有私人飞机，三分钟也到不了吧。 但三人莫名的又都觉得，可以等一等。 毕竟百鬼夜行都经历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分钟，一分钟都不快，一分钟都不慢。 三分钟到了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鸟叫。 这鸟的叫声，和平时听见的鸟叫截然不同。 三人一起抬头。 只看见一只大鸟从天而降。 三人都有点傻。 这是一只，黑乎乎的仙鹤。 从头到脚都是黑的，简直跟黑夜融为一体。 “这……东西就是二师兄派来送快递的？” 柏飞航有些不确定，轻声问。 他们三个动也不敢动，倒不是害怕这只鸟，而是害怕自己声音若是大了，是不是会把它吓走。 毕竟只是一只鸟，语言也不痛，又不能聊两句。 黑仙鹤歪头看了看他们，走了过来。 仔细看，它脖子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莫非真是容韵和从来的快递？ 沈清川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仙鹤没跑。 又走了一步，还是没跑。 沈清川走到了仙鹤身边，试探着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手感还不错。 仙鹤没有啄他，而是低下了脑袋。 沈清川连忙将挂在它脖子上的袋子取了下来。 就是个普通的塑料袋，里面有好几样东西。 仙鹤放下东西之后，就飞走了。 樊明知和柏飞航都不由感慨：“神了啊，神了。这是信鸽的超级加强版啊。” 沈清川没顾得上惊奇，赶紧给容韵和发消息。 “东西已经收到。” “好。”容韵和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打开，我告诉你这些东西怎么用。” 第四十九章 矿洞深处的黑影 沈清川连忙打开了袋子。 里面有一瓶眼药水。 一把短刀。 一根红绳。 容韵和说：“这个不是普通的眼药水，这是午夜十二点出生的牛的眼泪，你将它抹在眼皮上，就能看见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沈清川点了点头。 他记得顾星桥之前就说过，有这方面的技术。不过当时为了更方便，是和她视觉共享的，那一次共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你的枪对活人可以，对死人不行，用这把刀，这把刀是我最趁手的武器，借给你用。你的身手我不担心，不过你要注意的是，不要混淆死人和活人。对活人，你不能随意杀戮，但是对死人，不要有任何留情的地方。鬼，是充满欺骗性的。” 沈清川拿着短刀掂量了一下，沉声道：“我该怎么区分他们？” “鬼是飘着走路的，脚跟不着地，没有影子。能说话，但是你仔细看，就能分辨的出，他们无论是说话还是哭笑，其实脸上肌肉都是不动的。” “好。” “还有，我这匕首，只杀鬼，不杀人。所以你若是疑惑不决的时候，也可以不去分辨，先下手为强。” 这么一说，沈清川就放心多了。 “还有这红绳。”容韵和说：“你可以将红绳系在自己手腕上，等看见星星之后，就把另一端系在她手腕上。” 沈清川有些疑惑，但立刻反应过来。 “二师兄，你的意思是，即使找到了，她也可能不会跟我走？” “我不确定，但是有这个可能。”容韵和说：“你要知道，矿洞里最大的危险和麻烦，并非来自矿洞本身。这里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但是我相信这些危险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一定可以克服。最大的麻烦，在你找到星星之后，我担心她会受到矿洞影响，不愿意出来。” 沈清川本来想说，我都进去了，都找到人了，那无论怎么样，也能把人带出来。 怎么可能带不出来？ 就算是打晕了，抱也抱出来了。 但容韵和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 毕竟她对顾星桥的了解比自己还要深，相信他肯定没错。 容韵和说：“你自己进去就行了，其他人守在洞口接应。都进去也帮不上忙。” 樊明知和柏飞航十分不乐意。 他们觉得，昨天晚上，顾星桥那么英勇。 今天，顾星桥碰见了麻烦，他们若是不有所行动，有懦夫的嫌疑。 但二师兄的决定，谁也不能反对。 最后，沈清川提出了一个困扰他的问题。 “矿洞很深，二师兄，我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找到星桥？” 比如，有什么引路的花草树木之类的。 可惜，容韵和说：“没有，你跟着你的感觉走就行。你们俩有婚约在身，是有心灵感应的。跟着你的感觉走，就能找到。” 当解释都不想解释的时候，全靠感觉了。 容韵和又加了一句：“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在她手机里植入一个追踪软件。” 沈清川十分无语。 这种高科技违法犯罪的技术，真的是你这种世外高人该说的话吗？ “但是我觉得不妥。”容韵和补充：“既然电话打不通，这就说明她很可能没和手机在一起。如果你根据手机信号的方向追踪，可能反而会被带入歧途。” 容韵和的担心不无道理。 “好。”沈清川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人。” 容韵和挂了电话。 沈清川不敢多耽误，对樊明知和柏飞航交代了几句，就进了山洞。 临走的时候，两人拽着沈清川的手，十分担心。 这和平时执行任务的感觉完全不同。 未知的危险，永远是最可怕的危险。 沈清川很平静：“这是顾星桥二师兄的电话，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就给他打电话。然后，如实把情况告知我父母。” 这一次去，沈清川也是做了心理准备的。 有些事，必须做。 相信自己是一回事，有心里准备是另一回事。 沈清川往矿洞里走去。 矿洞里和刚才一样，刚才一路留下的灯还在，照亮出一条蜿蜒曲折的路。 沈清川戴着头灯，手里握着匕首。 他记得在看这片矿洞资料的时候，资料上显示，这片矿山的挖掘时间，在几百年前。这几百年里，矿洞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有些全身而退，有些不知所踪。 这样的矿洞里，不知道埋了多少尸体。 这些尸体大部分早已经随着时间化作尘土，可他们的灵魂呢？ 沈清川有点不确定，他们的灵魂是已经归于天地间，还是始终徘徊不散。 走了一会儿，便有了岔道。 他记着容韵和的话，他和顾星桥，命中自有牵绊，所以想找到她，只要跟着自己的心意而行，其他的老天自有安排。 所以沈清川也不纠结没到一处，该往左走还是该往右走，是该往上爬，还是该往下去。第一感觉是哪里，就是哪里。 走出一段之后，矿洞越来越宽敞，前方，有一个转弯。 这里已经到了他们之前没有到的深处，已经没有放置好的路灯，只有他戴着头灯，和手里拿着手电筒的光。 光虽然亮，坑道里却还是阴暗。 沈清川隐约看着，转弯的地方有一个人影。 他心里立刻警觉起来。 这人影黑乎乎的，坐在地上，靠着墙壁，一动也不动。 因为正好靠在转角的地方，只露出一半，也看不出具体。但就这么一看，不是顾星桥。 沈清川慢慢的走了过去，握紧匕首。 容韵和说的很明白。 别怕误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矿洞深处这样的地方，除了顾星桥，现在还能有什么人？ 十有八九，都是诡异之物。 不过第一次独自面对，沈清川确实有点紧张，紧张事小，他可以克服。主要是有点拿不准，该怎么下手。 是像对付普通人一样，直接背后捅一刀呢？ 还是一刀割喉呢？ 到底哪一种方法，对这东西更管用呢？ 他不但不想浪费精力，也不想浪费时间，最好一击致命。 第五十章 鬼打墙 又走了两步，就要到黑影身边了，沈清川握紧了匕首，准备动手。 他可不是普通人。 做一个刑警队长，擒拿搏击的技术，那都是必修课。只是第一次碰上那么奇怪的对手罢了。 就在匕首要送出去的时候，黑影突然回头了。 沈清川愣了一下，竟然是顾星桥。 顾星桥一眼看见他，便笑了。 沈清川正要挥手的动作停了一下，将匕首收了回来。 这么顺利？ 他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要是那么顺利，容韵和至于这么紧张吗？ 而且，顾星桥穿着的一身衣服很奇怪。 顾星桥是个年轻小姑娘，穿衣风格也十分年轻可爱。要么就是简单的长裤短袖，清清爽爽。要么，是连衣裙，清爽漂亮。 但现在，她穿了一身黑色，还是长袖长裙。不像是现代的装扮。 古装？ 沈清川虽然不太看古装宫斗剧，但基本常识也是有的。 顾星桥现在这一身装扮，不是这个年代的装扮，而是一身古装。 都不用看藏在村子里的脚跟是否着地，也不用看是否有影子，就靠这一身奇怪的打扮，沈清川就觉得眼前这东西有诈。 之所以说是这东西，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知道，应该不是顾星桥。 沈清川握紧匕首，皱眉道：“你是谁？” 他自己没有发现，其实他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容韵和在进来的时候就跟他叮嘱过。 在矿洞里面，只有顾星桥一个活人，其他的都是有问题的，看见就杀，不必犹豫。 现在，他从心里觉得这人不是顾星桥，可是，却也没有动手。 这东西和顾星桥一模一样的脸，让他产生了迟疑。 只见顾星桥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果然是没有影子的。 “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吗？”顾星桥开了口，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的。 沈清川心里，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真的，为什么这么诡异？ 若是假的，真的在哪里？ “站住。” 沈清川抬起手臂，举起匕首。 顾星桥停了下来。 “沈队长。”顾星桥说：“我腿受伤了，我走不动了，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她蹲下身，缓缓的拉开裙子。 裙子里，是一双长腿。 又白又直，光洁晶莹。 顾星桥抬起头来，脸上有晶莹泪滴。 她本来长的就好看，这会儿一看，更是叫人心生怜惜。 不过沈清川心无波澜。 他没有半点被美色迷惑，却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说：“好。” 沈清川将匕首反手收在掌心，慢慢走了过去。 顾星桥低头，娇羞一笑。 一步，两步，三步，就走到了她面前。 沈清川蹲了下来，伸出手。 顾星桥也伸出来手，两只白皙光滑的胳膊，正要搂住沈清川的脖子，沈清川突然挥手。 匕首从顾星桥的脖子上划了过去。 一抹血光溅了出去。 顾星桥发出一声凄厉叫声，捂住了脖子。 可只有在开始的一瞬间，脖子里涌出的才是血。 血之后，便是黑色雾气。 她的脸变幻又变幻，终于变成了和顾星桥完全不同的样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被割喉的人是说不出话来的，咽喉上的伤口会漏风，耳中，会传来峡谷呼啸的风声，一时不会死，却也活不了。 这是一个和顾星桥长相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睁大双眼看着沈清川，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清川退后一步站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其实沈清川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不害怕这是什么东西模仿了顾星桥的样子，却害怕是顾星桥被什么迷惑了，才作出和自己平时完全不同的行为。 幸亏当时多问了容韵和一句，知道他这匕首，只能杀鬼，不会伤人。要不然的话，沈清川就会束手束脚，不敢出手。 对方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就在沈清川考虑要不要上去补一刀的时候，突然，墙壁上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飞快的将人拖进了墙壁。 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清川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也行？ 这墙壁，可是实打实的岩石啊，而且还是硬度很高的那种。 不过他几乎立刻就恢复了镇定。 百鬼夜行之后，还有什么是不可能？ 而且，对方想要引诱他，也可以在矿洞中任意穿梭，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想对付他，直接从石头里伸出手来掐住他不是更方便？ 但是对方没有这么做。 他总不可能是因为心善才没有这么做。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没有能力这么做。 既然没有能力，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沈清川继续往前走。 此时，顾星桥也在矿洞里乱转。 有一点麻烦，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矿洞里的路很多，四通八达，上上下下。 有些狭窄，有些宽阔，有些地方，要用梯子才能攀爬上去。 顾星桥第二次看见面前一块造型奇特的岩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迷路了。 碰上鬼打墙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见过这么低级的困局了。 她念了几句口诀，掐指一算，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又回到了这块石头面前。 这就有点麻烦了。 顾星桥虽然不慌，但是一时也有点发愁，干脆就坐了下来。 她这个状态只能维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就会灵魂归位。 现在满打满算，还有两分钟。 于是她一点儿都不着急。 一边打量四周，一边等着时间。 鬼打墙这种事情，其实不是人真的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去，而是某种手段屏蔽混淆了你的感官，让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走不出去。 这种情况常在黑暗的荒野中出现。 矿洞里的情况肯定不一样，但顾星桥知道，只要时间到了，她自然就脱身了。 大不了会去之后，再来一次灵魂出窍，重新找路。 十五分钟，就这么到了。 顾星桥的身形一闪，又是一闪。 她竟然没有消失。 这一下，顾星桥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还困在这个未知的空间里。 第五十一章 上你的身 她竟然没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这可就麻烦了。 灵魂出窍这事情，她做过无数回，不是什么深奥为难的技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这一次，出了差错。 这很麻烦。 十五分钟，是灵魂出窍的极限时间。 法术有自保机制，所以十五分钟后，灵魂会自动归位。 可如今她被拦住了。 十五分钟之后，身体会慢慢虚弱，灵魂会开始消散。 再过十五分钟，如果灵魂还不能回到身体，躯体就会变成行尸走肉。而灵魂，可能也会残缺不全。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师兄和师父赶来，再用了什么办法召唤灵魂归位，也很有可能会变成傻子。 身体还好处理一些，植物人问题都不大，只是进入休眠状态，身体还是好的。 就是普通人，成为植物人之后，只要护理得当，也能维持很长时间。甚至还有清醒恢复的可能。 但是灵魂受损，损伤不可逆。 顾星桥想想自己饿了不会吃饭，下雨不会回家，不会玩智能手机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发寒。 那可怎么办啊？ 那就完蛋了。 当下，顾星桥坐了下来，掐了一个诀，念起经文。 经文是看的见的，一圈一圈金色字符从她身上发散出去，却在半空中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样，消散不见。 这鬼打墙，这么厉害。 顾星桥吹了一声口哨，想要召唤仙鹤。 这能上天入地，无处不在的神鹤，却毫无反应。 这可真麻烦。 顾星桥愁眉苦脸的站起身，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币，往天上抛去。 然后看了看。 这卦象，倒是也没有太绝望。 这是死里有生啊。 还有一线生机。 可这一线生机在什么地方？ 顾星桥掐指一算，生机在南方。 南方？那不就是刚才矿洞的正门入口。 有人来救她了？ 师父？师兄？难道是沈清川？ 顾星桥心里更不安了。 要是师父和师兄也就罢了，若是沈清川，沈清川只是个普通人，可千万不要救人没成，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但她的时间不多了。 顾星桥看着时间，打算如果到了十五分钟还是出不去的话，就只能强行休眠了。 灵魂休眠。 将三魂七魄都寄身在某一件物品上，强行进入休眠状态。 然后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等人来救。 也不能对外发出消息，就要靠师父发现自己失踪之后，自己找过来了。 真是郁闷。 顾星桥正在郁闷，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远处，有人走了过来。 走近了，那熟悉的身影不是沈清川还有谁？ 顾星桥心里一沉，却又一喜。 沈清川真的进来了。 沈清川一路走，一路喊：“顾星桥，星桥……” “真不愧是我未婚夫，没白给他卖命。”顾星桥自言自语：“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可是他也看不见我啊。” 顾星桥还是犯愁。 刚才她就看见沈清川了，可是沈清川看不见她。 现在她能看见沈清川，沈清川还是看不见她。 看不见，没办法沟通，这要怎么找？还不得就这么走过去？说不定到时候沈清川会找到她的身体，然后以为她昏迷了，把她的身体给抱出去。 她的三魂七魄，还留在这个暗黑不见天日的地方。 真是忧愁。 顾星桥叹了口气，起身往沈清川面前走去。 沈清川没有受到鬼打墙的影响，走了过来，然后面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 “星桥，你没事吧？” 顾星桥也有点惊喜，甚至在沈清川面前挥了挥手：“你能看见我？” “当然能看见，你二师兄给我送了牛眼泪过来。” 这还用说吗，沈清川甚至伸手准确的来抓顾星桥的手。 可是抓空了。 他的手从顾星桥的胳膊上穿了过去，只抓到一团空气。 沈清川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沈清川第一反应是看向顾星桥身侧。 没有影子。 顾星桥莫非现在不是人，已经受害，变成了鬼？ 但是她没有脚尖点地，也不给人阴森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十分熟悉，熟悉而温暖。就像是容韵和说的，你进去之后，跟着感觉走，自然就能遇到。看到了，自然就知道是她。 沈清川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事儿。”顾星桥看他脸色在一瞬间都白了，赶紧说：“没事儿啊，我来找你，从另一个通道进来的。矿洞里的路太难走了，于是灵魂出窍，用灵体来找你。身体在另一个地方呢，好好的。” 沈清川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灵魂出窍这几个字听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能出动的灵魂出窍，那应该是可以收放自如的。 “那我们出去吧。”沈清川说：“你的身体在哪里？我们一起过去吧，你现在能回到身体里吗？需要我背你出去吗？” 这奇怪的感觉啊。 “不能，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顾星桥立刻将自己现在的困境说了。 同时，她看见了沈清川手腕上的红绳。 “这绳子是二师兄给你的吗？” “对，二师兄说，如果看见你，可以用红绳系在你的手腕上，就能把你带走了。” 顾星桥不由道：“二师兄真神。” 本来她还没想到，但是看见这根红绳瞬间就想到了。 “我知道你怎么带我走了。” “你说。” “嗯……要把你的身体借给我用一下，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沈清川有点懵：“要怎么借？” “你的身体可以来去自如，我的魂魄会被困。我要上你的身，这样，你就可以带我出去了。” 沈清川努力的理解。 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复杂。 “你放心，对你不会有什么伤害的。”顾星桥说：“就是可能会有点难受，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可能有点撕扯感。不过我也不是厉鬼，不能到处附身的，之所以能附身在你这儿，因为我们有缘分，而且，有月老红绳。” 沈清川点了点头。 顾星桥可怜兮兮的说：“要是在五分钟内，我不能进入一个身体，那我就要被困在这里了。要等师父什么时候来找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了。” “没问题，虽然我不懂，但是我相信你。”沈清川毫不犹豫的道：“要怎么做？” 第五十二章 两个灵魂 “很简单，用这个红绳，把我们连在一起就行。” 顾星桥指了指红绳，然后伸出手来。 只是这手，沈清川是碰不到的。 他有些迟疑的拿起红绳，然后系了一个圈，将这个圈，套上顾星桥的手腕。 不能放开，一放开，就会落空。 就在他犹豫着下面要怎么做的时候，红绳突然自己系紧了。 红绳成了一个圈，系在了虚幻的顾星桥身上。 然后顾星桥消失了。 一个现在在沈清川眼里完全正常的人，就这么消失在面前。 沈清川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要不是害怕牛眼泪被擦掉了，甚至还想擦擦眼睛。 真是神奇。 “顾星桥？” 沈清川试探着道：“你还在吗？” 按顾星桥刚才的意思，她是要借自己的身体离开这个地方。现在呢，难道她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果然，下一秒，顾星桥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在。” 沈清川吓了一跳。 这声音不是有人在身边说话，而是有人在他的脑子里说话。 这诡异的感觉啊，顾星桥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顾星桥的。 “我在你身体里啦。”顾星桥说：“我们快走吧。” “好，好。”沈清川还是有点好奇：“那我现在是不是不用说话，只用想的，你就可以知道？” “对。你想什么，我都可以知道。”顾星桥嘿嘿一笑：“沈队，你现在可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哦，我都能听见的。” 其实沈清川这么正经的人，平时也不会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人的特性就是如此。 一件事情，不提起来，不会刻意去想。 一旦被提起来了，就忍不住去想。 思想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比如说，有人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不要想一直红色的小猫。 本来你根本不会想的事情，从那一刻开始，就会成为你不得不想的事情。 沈清川有点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我们现在就走，要不要去找你的身体？” 奇奇怪怪的话题。 “不用，你有实体，从这里过不去。”顾星桥说：“原路返回，然后从另一个入口进。” 要是实体能过，她都不用灵魂出窍过来了。 此时，顾星桥正躺在沈清川的意识中，疏散筋骨，十分舒服。 不愧是定了亲的对象，待在他的身体里，没有半点排斥和不适。就和待在自己身体里一样自在。 沈清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是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一个半人，就用这么诡异的形态快速回头。 沈清川难免说起了刚才进来的时候遇到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是矿洞里遇难的人。”顾星桥说：“不用管他们，有我在，他们不敢出来。” 虽然出来已经挺远，但沈清川一路都有做记号，出去的很顺利，没有迷路。 很快，就到了洞口，果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门口，樊明知和柏飞航望眼欲穿。 又担心，又束手无策。 突然，他们听见了脚步声，都是面上一喜。 沈清川出来了。 随后看见沈清川一个人，不由的心又沉了下去。 没有找到顾星桥？ 那可怎么办？ 顾星桥如果还被困在矿洞里的话，沈清川是肯定不会独自离开的，肯定还要进去找。 其实这么大，这么道路负责的地方，两个人别说没有互相联系的办法，就是有对讲机都没用，根本就说不清楚自己所在的方位。 靠感觉，靠默契，这和听天由命没有任何区别。 沈清川走出来后，两人赶紧打量了一下。 还好，没有受伤的样子。 “沈队。”樊明知连忙道：“矿洞里的情况怎么样？” 他都没敢问有没有找到顾星桥，显然是没找到，要是找到，不就带出来了吗？ “遇到了一些东西，但是问题不大。”沈清川应了一声：“找到星桥了。” 两人一听，都是大喜。 然后连忙往沈清川身后看去。 可是沈清川身后什么都没有。 两人又揉了揉眼睛，没看漏啊，顾星桥那么大一个人呢，没跟沈清川一起出来啊。 可是看沈清川的表情，也不像是顾星桥在矿洞里遇难了，救不出来的样子。 柏飞航忍不住道：“她人呢？” “在另一个洞口。”沈清川说着，往前走去。 顾星桥在他脑子里告诉他方位。 沈清川暂时不打算把顾星桥的三魂七魄在他身体里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不是不能说，主要是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就不要多费唇舌了，等有空的时候慢慢说不迟。 两人见沈清川往前走，赶紧跟上。 另一个入口也不远，相隔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 “小顾在这里？”柏飞航很奇怪：“沈队，你怎么知道的？电话打通了？” 一言难尽。 沈清川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把人带出来。” 两人只好又站住了。 等沈清川进去之后。 樊明知忍不住说：“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 “好像是有一点。” 柏飞航回忆了一下：“具体问也说不出来，但是刚才沈队说话的语气，动作，走路的姿势，总觉得怪怪的。” 两人一起回忆，终于回忆出了问题，但是都不敢说。 刚才这一路，沈清川的动作有一点点斯文。偶尔，有一点女性化的动作，和说话间不经意的语气。 这是能说的吗？ 万一正好被沈清川出来听见，要被穿小鞋的。 沈清川全然不知，快步进了山洞。 很快，就看见坐在地上的顾星桥，顾星桥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顾星桥说：“这是送我过来的司机师父，不过他的车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事故，他已经是鬼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沈清川也不说话了，在脑子里想。 “那要跟他说话吗，还是装作看不见他？” “跟他说。”顾星桥说：“你跟他说，你的车在路边翻了。说完，他就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吞噬灵魂 沈清川明白了。 “这是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对……”顾星桥犹豫了一下：“算了，你还是先别着急跟他说。这矿洞里的环境比较特别，我怕他的魂魄会出什么变故。你还是跟他说，没事儿了，问题已经解决了，先把他带出矿洞。出去之后，再跟他说。” “好。” 沈清川主打一个言听计从，顾星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他走了过去。 司机师傅果然一下子就看见了沈清川。 他立刻警觉的站在顾星桥身边。 司机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顾星桥临走的时候，他答应了在这里守着，就在这里守着。 如果沈清川要做什么伤害顾星桥的事情，他肯定是要保护她的。 “你好。”沈清川说：“我是刑警队的。” 司机愣了一下。 “你是……警察？” “对，我们在外面执行任务，听说这边有情况，过来看看。” “太好了，你快来。”司机很高兴：“我是开出租车的，这姑娘晚上坐我的车来了矿山，然后说要找人，就进了洞。本来是她一个人进洞的，但是我不放心，就跟了进来，就看见她好像是昏迷了一样，叫也叫不醒了。” 司机师傅还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不知道顾星桥是什么情况。 而且，他已经和活着的时候不一样了。 一个活人看见了这种情况，如果想帮忙，要么，把人背起来直接往外跑，要么，转身出去叫人，或者想办法急救。 可司机师傅却围着顾星桥的身体团团转，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虽然他还有意识，可是三魂七魄已经在慢慢涣散，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时间长了，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要紧，我送她出去。”沈清川安抚他：“矿洞里危险，你也快出去吧。” “好好好。” 司机师傅松了一口气。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看见警察了，那就是安全了。 沈清川上前抱起顾星桥。 顾星桥本来就轻，现在好像更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少了灵魂的重量。 司机师傅还是很热心的，看见沈清川抱着顾星桥，便自觉主动的说：“警察同志，我来拿她的包吧。” 沈清川已经抱着人了，不好意思叫他再拿包了。 但是顾星桥在沈清川的脑子里大喊了一句。 “不行！” 沈清川立刻就跟着说：“不行。” 吓得司机抖了一下，即将要碰到包的手又缩了回来。 “啊？”司机茫然：“这包，有什么特别吗？” 沈清川严肃点头：“嗯。” 司机顿时就不敢动了。 虽然他不知道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包特别在哪里，但沈清川是警察，他说的话肯定有道理，说不定这包里有什么武器，或者是什么犯罪证据，呈堂证供之类的。 顾星桥给沈清川解释：“他已经是鬼了，没有实体的。这包是真包，他根本拿不起来。当他发现自己能穿过去，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现在要维稳。 “你先出去。”沈清川说：“我跟在你后面。” “哦，好。” 司机师傅有点紧张，但还是听话的转身往外走。 沈清川又弯下腰，拿起顾星桥的包。 别说，顾星桥的包还挺重的，要不是他日常锻炼从不落下，体能很不错，还真挺费力。 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沈清川看着怀里的人。 虽然身体是软的，有呼吸，有心跳，但是却一点儿要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就像是顾星桥说的，植物人。 不像是睡着了，而像是昏过去了。 “顾星桥。”沈清川在脑子里问：“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等出去之后，你可以回到身体里去吗？” 顾星桥沉默了一下。 这沉默让沈清川心慌。 半响，顾星桥在脑子里说。 “暂时恐怕不行，要费点劲儿才好。” 费点劲儿，是什么样的劲儿？ 顾星桥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沉默就代表没有办法。 沈清川突然有点头痛，他想到一个很现实的事情。 万一顾星桥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怎么办呢？ 他们俩的灵魂一直待在一个身体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清川刚动了这个念头，其实就是一闪而过的一个担心，顾星桥的声音立刻就出现在脑子里。 “沈清川，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占着你的身体的。别人的身体，最多待二十四个小时，时间到了，我一定要离开，不然的话，你会出事的。” “我会出什么事？” 顾星桥给他解释：“人的本性都是自我保护的，二十四小时之后，我就会开始无意识的侵蚀你的身体。如果是个普通人，魂魄肯定没有你这个做警察的坚定，但是我不一样。你不是我的对手。” 顾星桥没有跟沈清川解释的太清楚，沈清川不是修道之人，她觉得没有这个解释的必要。 二十四小时内，如果她不能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最好的自保的办法，就是留下。 这等于给他的魂魄找到了一个新的归宿。 她会慢慢的侵蚀，吞噬沈清川的三魂七魄，模糊他的意识，七天之内，她可以将沈清川，变成她。 到时候，沈清川的身体还活着，可是活着的，已经不再是沈清川了。 这也是一种杀人。 只是这种杀人的办法太阴暗隐晦，若非内行人，普通人根本连察觉都察觉不出。 顶多会觉得这人突然性情大变了，要是短剧看多的人，可能会怀疑他被穿越了，也绝不会想到，他的魂魄其实已经被吃掉了。 “没事的。”顾星桥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二十四小时之后，不管有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顾星桥都会离开。 她可不敢做坏事，做坏事会被师父打死的。 再说，沈清川死了，她也会死，那跟自杀没有区别。 沈清川没想那么多，只是应着。 司机师傅已经走出了山洞，他站在洞口，突然有点迷茫。 月光照下来，落在他身上。 第五十四章 尴尬的场面 司机师傅突然有一点迷茫。 他抬起头，看了看月光，又往前看了看。 门口，是焦急等待的柏飞航和樊明知，两人站在洞口，月光也照在他们身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这本是个很正常的现象。 世间的一切都有影子。 不光是人，不光是活物，就是一颗树，一块石头，也都有影子。 可司机师傅看着他们俩的影子，却有些茫然。 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一样。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他自己。 他没有影子。 沈清川抱着顾星桥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司机师傅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突然，他的身体慢慢出现了变化。 衣服变的破烂，皮肤裂开，血从皮肤里渗透出来。 手脚扭成了不正常的角度，然后脑袋一歪，脖子好像断了一般耷拉下来。 幸亏柏飞航和樊明知都看不见他，要不然的话，要吓一跳。 沈清川心中也是万分震惊。 即便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一幕，看着一个完好无损的人，一步步的变成厉鬼的模样，也还是叫人回不过神。 在司机师傅知道自己死了的一瞬间，人间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变成了死亡那一瞬间的样子。 死亡是会定格的。 在活人死去的那一瞬间，死亡的状态会永远的留在灵魂上，一直到在人间的执念消散，进入轮回。 越是心中有怨恨，有放不下的人，这状态会越明显。 司机师傅慢慢的，又站了起来。 顾星桥叹了口气。 “沈清川，你打开我的包。” 沈清川连忙将顾星桥的身体放下。 柏飞航和樊明知都跑了过来。 “队长，你找到小顾了，太好了。” 两人看着顾星桥没有受伤，身体完好无损的样子，十分高兴。 但是随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顾星桥的状态显然不对。 这是昏迷了？ 这么强悍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昏迷呢？ 而且，沈清川是懂急救的，如果只是简单的昏迷，他一定会现场急救。 可她现在还没有醒，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清川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将顾星桥放下来之后，打开她的包。 里面各种各样的物品。 “有个铁盒子。”顾星桥说：“看见没有，上面印着五颜六色糖果的。” “看见了。” 顾星桥还挺会废品利用的，这个铁盒子沈清川在超市见过，就是装水果糖的盒子。 “打开。” 沈清川将盒子打开，就是一个空盒子。 “把盒子丢出去。” 真是一句话，一个指令。 沈清川将盒子丢了出去。 只见司机瞬间就扭曲起来，然后化作一道光，进了铁盒子。 简单粗暴的不能再简单粗暴了。 顾星桥说：“把盒子盖上，放回我包里。” “你这是……收了他？” 沈清川有点迟疑。 以他看电视电影的来的经验，难道不是只有恶鬼才要收了吗？这司机师傅，看起来是个挺好的人，至少不应该是大奸大恶之徒吧，就这么收了？ 是不是一点不妥？ “没收。”顾星桥说：“只是给他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要不然的话，随便游荡会有危险的。等我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了，再来给他超度。” 顾星桥是行家，她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沈清川无心纠结司机的事情，司机这个模样，应该是死于车祸，正常的交通事故，不是他的管辖范围。 沈清川说：“现在我带你回家。” “好。” 其实顾星桥也不想那么快回去，矿洞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从矿洞里起出那么多骸骨和尸体，还透露着浓浓的古怪，等法医验尸之后，警方肯定还要进洞调查。 但她现在是植物人状态，就算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没办法帮忙。 只好先回去了。 回去之后，想办法灵魂归位才行。 不然干点什么都不方便。 顾星桥正在心里想着这事情要怎么办，突然，沈清川闪过一个念头。 突然尿急……要上厕所。 人有三急，这很正常，谁还不要上厕所呢？ 在这荒郊野外的矿山矿洞，没有公共厕所什么的，但只要没人的地方，处处都是厕所。 姑娘家可能还有点不好意思，男人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随便找个大叔后面，拉链一拉，就能解决。 沈清川这个念头，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念头一动，突然就尴尬住了。 顾星桥啊了一声。 顾星桥也尴尬住了。 她现在能感觉到沈清川的一切，身体状况，饱了饿了，心情状态，喜怒哀乐。 她有沈清川的视觉，触觉，共享一切。 之前没注意，也就无所谓。 现在沈清川这念头一起，她就不可避免的注意到了。 两个人一起尴尬住了。 沈清川忍不住的想，那自己方便的时候，岂不是跟顾星桥在一边看着一样？ 这念头让他瞬间不自在起来。 顾星桥沉默了一下，在他脑子里说，不是跟我在一边看着一样，跟……其实是我在做这事情一样。 更尴尬了。 樊明知和柏飞航只感觉沈清川一瞬间僵硬起来。 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沈清川是因为什么僵硬。 “沈队。”柏飞航关心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还是有什么不舒服？我来背小顾吧。” 从这里一直到汽车边，还有挺远一段路，沈清川一个人背是挺累的，他们三个人呢，可以搭把手，换着背。 沈清川将顾星桥交给了柏飞航。 “我去方便一下，你们先走。” 沈清川别扭开口。 不是不能忍一时，问题是，这种事情不能忍很久啊。 顾星桥低声说：“那你快点，我捂住耳朵。” 捂住耳朵也没用，这就是自己骗自己，聊胜于无，掩耳盗铃吧。 沈清川差一点同手同脚的走到了一旁。 他有点紧张。 顾星桥更紧张。 长那么大，还没有和异性这么亲密的接触过。 虽然上过生理课，但也没有那么详细。 顾星桥在沈清川脑子里捂住了脸。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真是太尴尬了。 哗啦啦的水声简直魔音贯耳，顾星桥只好告诉自己。 还好还好，男人不怕看，要是两人身份互换，那更尴尬了。 第五十五章 道士群 沈清川尴尬的解决完个人问题，赶上了樊明知个柏飞航两人。 三人沉默的往前走，脚步匆匆。 樊明知和柏飞航都在想矿洞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沈清川，他现在的心神有点乱。 人的思想，是不可控制的。 沈清川也不能免俗，他现在的思维就有些扩散出去了。 刚才在矿洞里摸爬滚打，一身土一身灰，回去肯定要洗澡换衣服。 但现在怎么办？ 现在洗澡换衣服，那和在顾星桥面前光着有什么区别？ 在顾星桥面前光着，这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在顾星桥面前耍流氓，这事情怎么能干。 顾星桥一声都不哼。 她是修行之人，比沈清川还好点，多少还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思想。 她想的更实在。 都不用洗澡不洗澡的，她现在在沈清川的身体里，这和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区别了。 哎…… 最终，两个人一起叹了口气。 樊明知不知沈清川现在为何叹气，还安慰他：“队长，你别着急。我看小顾也没有什么伤，回去休息休息，应该就能醒了。” 没有外伤，没有血迹。 看脸色也没有内伤。 就算是昏迷变成植物人什么的，也不能一点预兆都没有。 要是因为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什么的，她不是还有特别厉害的师父，师兄弟什么的，更不可能束手无策了。 沈清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表示自己的担心，只好继续叹了口气。 这气啊，叹着叹着，就习惯了。 回到车上，立刻回城。 在回城的路上，他们看见了路边翻倒的出租车，已经有交警到了，正在处理事故现场。 出租车边上，一块白布盖着一个人形。 那是司机师傅的尸体。 都没有送上救护车进行急救就直接盖了白布，可见是一点急救的必要都没有了，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出租车已经扭曲的不像是个样子，地上一滩一滩的血，还有一些不是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粘稠液体。 人是很坚强的，也是很脆弱的，一条命的消失，真的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连景山他们没有时间停下，车疾驶而过。 樊明知开车，柏飞航坐在副驾驶。 沈清川在后座，抱着顾星桥。 他担心的看着顾星桥的身体，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昨日的经历，他看的出来，顾星桥虽然年轻，但不是那半吊子的技术。要是简单的问题，当场就能解决了。 当场没有解决，还安慰他，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可见，她连二十四小时回到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把握。 那二十四小时之后，如果顾星桥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又必须离开，离开之后怎么办？ 沈清川想着有点心烦意乱，干脆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 网上什么资料都有，虽然有些很离谱，但说不定能查到点什么。 要不然的话，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虽然他认识挺多人，但在鬼神这方面，确实还是孤陋寡闻了。 于是沈清川在搜索栏里输入。 “灵魂出窍怎么办？” 五花八门的答案都出来了。 批判封建迷信的，出主意的，回忆自己童年的村子里各种奇怪事件的，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看的沈清川只觉得头疼。 终于，顾星桥开口了。 “别查了，这都是瞎扯。”顾星桥说：“你别担心，这事情我能解决的。就算是我解决不了，还有师傅呢……这样，你打开我的包。” 沈清川依言打开了顾星桥的包。 顾星桥说：“拿出我的手机。” 就看手机，就能证明顾星桥确实是个时尚爱美的小姑娘，虽然说是生长在道观，但绝对不是个清静朴素修道的人。 这手机啊，上面贴了许多布灵布灵的小钻石，还挂着个布灵布灵的手机链，和一般小姑娘没有什么区别。 顾星桥说：“打开我的手机，我是指纹锁，你拿着我的手开锁。两只手的食指都可以。” 手机解锁成功。 顾星桥说：“打开我的微信。” 沈清川照做。 顾星桥微信里人还挺多，各种分类。 “找到我师傅，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小师弟……这样，你看一下，有一个青城群。” 果然是时代不同了，道观还有聊天群。 聊天群还是被置顶的。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这个有五十来人的群，竟然还有人在聊天。 沈清川忍不住道：“你这些师兄弟，都这么不养生吗？这么晚了都不睡？” “什么养生不养生的。”顾星桥理所当然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 竟然说的那么有道理，让沈清川一时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星桥说：“你在群里发一个消息，问问大家，灵魂出窍超时回不去怎么办？” 这不比在网上搜答案要准确的多，这群里，都是专业的。 沈清川就按照顾星桥说的发了。 他是语音转换的文字。 本来以为，用顾星桥的手机发消息，都是文字，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谁打字不是打字？要不然怎么说，不要相信网上的话，因为你不知道电脑那边，坐的是不是一条狗。 可沈清川刚把消息发出去，就有人回复了。 “你是谁？你怎么拿着小师妹的手机。” 这一瞬间沈清川很疑惑。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不是？ 难道是这句话里有什么违禁词，是顾星桥绝对不会用的，所以和她熟悉的师兄弟才会在一瞬间察觉出不对劲吗？ 这就和他们出任务，接头对的暗号是一个意思？ 顾星桥在脑子里解答了沈清川的疑惑。 不用奇怪，我这些师兄弟很厉害的。说了你可能理解不了，虽然大家打的字都是一样的，但其实，字上面也是有气息附着的。你打的字和我打的字，在他们看来，是不一样的。 沈清川没有及时回复，又有人问了。 “你到底是谁？” “我们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师妹呢？” “快说，不然放蛇要你了。” 沈清川十分无语。 第五十六章 从此身份分明了 本来想说，这隔着山隔着海，隔着那么长的电话线，蛇是怎么游过来的。 但是想了想二师兄刚才给自己送东西，说送就送，说到就到。 二师兄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只鸟儿，从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说到就到，点对点，简直比被狙击枪瞄准了还要准，就这么水灵灵的落在了身边。 这合理吗？ 这也不合理。 既然不合理的事情这两天已经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对面放一条蛇通过手机信号出现在车里，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幸亏顾星桥一开始就给沈清川放过大招了，将他的接受度上限提升了很多，所以现在，无论出了什么情况，沈清川都能接受，能够说服自己。 顾星桥在脑海里对沈清川说：“你实话实说就行，别想骗他们，骗不住的。” 沈清川有些迟疑：“你在意我的身份，我们之间的关系，被你的师兄弟知道吗？” 他们俩现在这种关系，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但也没有必要大肆宣传吧。 毕竟他们不是正经的谈恋爱，也不是以结婚为目的在谈恋爱。 在警局里，他身边，顾星桥一点儿都不遮掩和自己的未婚服气身份，这已经叫他挺意外了。现在是在顾星桥那边，被熟人知道，也不知是否会有不好的影响。 但顾星桥毫不犹豫的说没事儿。 没事儿的，我三岁就跟你订婚了，我那些师兄弟，谁不知道我是有未婚夫的人。我这次下山，他们也都知道的。 真不是秘密。 别说道观里一起学习生活的师兄弟，就是道观附近的人家，常来上香的信徒，都知道这件事情。 虽然顾星桥的未婚夫是谁，大家不太清楚，但这件事情本身，在道观里真不是秘密。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顾星桥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二十几年了，硬是连男朋友都没有谈上一个。 几乎都成了死循环。 每次顾星桥问师父。 师父，我能不能去找我那失踪了的未婚夫啊。 时机还未到。 那我喜欢隔壁的小哥哥。 不可不可，你是有未婚夫的人，要先退婚。 那我能不能去找他退婚。 不可不可，时机未到。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唯一让顾星桥心理平衡的是，师父很明确的告诉她，虽然她要遵守婚约，不可移情别恋。但是对方也一样。 他们俩的婚书一直在凌霄道长的书房里。 凌霄道长很确定的告诉顾星桥，沈清川也没有对其他女子动情，不然的话，婚书上的字迹就会模糊，消失。 若是如此，婚事就会作罢。 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沈清川另有所爱，便是背叛的一方，婚事作罢，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顾星桥也就不必为他的生死劫负责，不必跟他同生共死。 当时顾星桥就觉得有点不公平。 那意思就是，一旦对方另有所爱，那岂不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对方和她一样啊，几十年都不知道自己未婚妻是谁，甚至未必知道自己有未婚妻。那算哪门子背叛，算哪门子的移情别恋啊。 但是凌霄道长淡淡说，命定如此，天意难违。 一切人不好解释的地方，全部归于，天意如此。 得到了顾星桥的许可，沈清川也就不含糊了。 他干脆不打字了，直接发了一条语音。 “师兄弟们好，我是顾星桥的未婚夫，我叫沈清川。” 群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瞬间就活了起来。 差一点被刷屏，本来只有几个人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这一瞬间，一下子跳出来几十个人。 大家纷纷用有限的文字表达了自己无限的惊讶。 “小师妹的未婚夫！” “竟然真的出现了！” “小师妹下山，那么快就找到了？” 大家惊叹完一轮，沈清川这才见缝插针的又发了一条消息。 将刚才的诉求，又问了一遍。 还十分礼貌客气的说：“等有空了，我一定去道观里拜访各位师兄，师弟。” 跟着顾星桥喊吧。 沈清川在心里想着，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算是过了明路，验明正身了。 以后不管和顾星桥退婚还是怎么样，好聚好散，看来是要去一趟道观，拜访一下凌霄道长个各位师兄弟的。 礼数不可少。 即便是婚事不成，也可以做朋友。甚至，可以做兄妹，都挺好，这姑娘的性格脾气，他都挺喜欢。 群里终于正经起来。 师兄弟开始出主意。 沈清川也不用念给顾星桥听，顾星桥可以通过他的眼睛看见。 青山群，顿时变成了一个学术交流群。 其中，一个叫三十七的说：“我碰到过这种情况。” 顾星桥还不忘给沈清川解释，为什么叫三十七。 很简单，因为他在道观的师兄弟里，排名三十七。 沈清川打字。 三十七师兄，你具体说说。 三十七说，他曾经碰到过一个人，白天是一个人，晚上是另一个人。白天，这个人是个正常人，晚上，性情大变，行凶杀人。 这人十分厉害，神出鬼没，当地警方多次抓捕不成，正巧就被他碰上了。 当时，根据警方的推断，这人是双重人格。 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可能互相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或者，一方知道，另一方不知道。 双重人格现象现实里很少，但是电视电影作品里出现的很多。 不但有双重人格，还有三重人格，多重人格。最多的，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十个人，他们有不同的名字，性别，性格。像是一个社交小团体。 但是他发现，这个人并非如此。 他的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灵魂。 一个是正常人，一个是凶手。 “那最后呢？” “最后，我用了一点手段，把凶手的三魂七魄，从这人的身体里引了出来，制服了。这个人就恢复了正常。” “用了什么手段？” “其实简单，用他最在意的，将他吸引出来。” 沈清川想了想，顾星桥也想了想，觉得好像情况不一样。 第五十七章 一起泡澡 沈清川打字。 “是我，是我，是我。快给点实用的办法，别扯那有的没得。” 这句话，完全是顾星桥说一个字，沈清川打一个字，所以这句话是纯粹的用顾星桥的语气说出来的。 群里人一听，立刻知道这是小师妹在说话。 “知道知道。” 众人纷纷表态。 “立刻就想办法，星星你放心，肯定能想到办法。” 樊明知开的很快，车进了市区，犹豫了一下：“沈队，我们去哪个医院？” 在他看来，人都昏迷不醒了，肯定是要去医院的啊。 但是顾星桥在沈清川脑子里喊。 不要去医院，不要去医院，快回家。 她这不是去医院能解决的问题。 沈清川立刻说：“不去医院，去我家。” “好。” 樊明知二话不说转动方向盘。 沈清川的房子，他们俩去了不是一回两回了，熟悉的很。 车进了地库，下了车，沈清川将顾星桥抱起来，樊明知两人在后面拿了东西，匆匆上楼。 顾星桥又被放在之前的床上。 被子床单都已经换了干净的，清爽赶紧。 但大家都没有松一口气。 人还昏迷着呢。 “下面……怎么办？”樊明知迟疑道：“沈队，现在怎么办？” 顾星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但是这么搬过来搬过去的，也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让人觉得不安。也不知道要不要弄个呼吸机什么的。 “交给我吧。”沈清川说：“你们回局里吧，我暂时走不开，有急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 两人虽然不放心，胜在听话。 沈清川安排了，他们就赶紧走了。 这房间里又空旷下来。 本来是两个人，现在乍一看还是两个人，但是在仔细看，其实只有一个半人。 将顾星桥的身体安置好，沈清川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怎么办？” 话说出口，他觉得自己有点傻。 因为他问出口的问题，是没有人回答的。要是有人在旁边看着，会觉得他在自言自语，就像是有病一样。 顾星桥现在特别，特别郁闷。 是不是能灵魂归位这事情一会儿再说，她郁闷的是另一件事情。 沈清川身上有点脏。 其实她自己身上也脏。 但是，她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一具空的躯壳，脏就脏点，反正自己也感觉不到。 但是沈清川身上脏，她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同身受。 顾星桥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 她别别扭扭的说：“沈清川，要不然，你先洗澡换个衣服？” “……” 沈清川说：“顾星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什么？”顾星桥扭扭捏捏：“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但你身上好脏，我好难受。而且，你在矿洞里摸爬滚打，我也怕你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矿洞里显然不干净，沈清川只是个普通人，就像是碰到倒霉的事情回家要去晦气跨火盆，用柚子叶洗澡一样，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封建迷信，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沈清川也认真起来。 “必须如此？” 顾星桥坚定道：“对。而且不是冲一下就行，你在浴缸里放上水，打开师父寄来的箱子，里面有一块绿色的，像是肥皂一样的东西。你丢进水里去，就会化开。然后你进去泡上十五分钟，就行了。” 沈清川印象中是有这个东西的，但是当时没管是什么，就直接收拾起来，放在了一边。 沈清川一边去找，一边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提取的大自然中植物精灵，可以洗涤尘埃，化开一切污秽之物。” 反正也听不懂。 沈清川将绿色肥皂块块找了出来。 走进浴室，开始放水。 然后，沈清川还顺口来了一句：“你要泡一下吗？” 都在矿洞里摸爬滚打，自己脏，顾星桥那身体也不干净啊。 顾星桥在沈清川的脑子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问完之后，沈清川也沉默了。 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幸亏顾星桥现在没有实体，要不然的话，被打两巴掌都不好意思躲。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清川尴尬道：“我是说……” “嗯。” 顾星桥虚弱的应了一声：“要的，我也要泡。” 沈清川的房子很大，浴室也很大，浴缸也不小。 但再大的浴缸，也只是一个浴缸。 两个人在里面泡澡，就算都穿着衣服，也太尴尬了。 沈清川又沉默了一下，说：“要不，我叫唐阿姨过来，给你泡澡？” “不用。” 顾星桥艰难的说：“用精灵球泡澡，会很奇怪的，普通人接受不了，也不能让他们看。” “那怎么办？” 顾星桥咬咬牙：“泡吧，这个东西就这一块，很珍贵的，放进水里十五分钟就会消失，不能分开泡。我是修行之人，不讲究这个。你是正人君子，我当你是块木头就行。” 沈清川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在夸他。 但顾星桥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坚定和决然。 虽然这个年代男女平等，但终究不可能真正的平等。男女的相处上，总还是觉得女生吃了亏的。 比如顾星桥摸沈清川两把，问题不大，没什么。 但反过来，那就可以报警了。 既然如今是正事要紧，又是顾星桥开了口，沈清川觉得自己再矫情就不合适了。 再说，一回生二回熟，刚才顾星桥全身冰冷结冰的时候，其实已经抱过一回了。 未婚夫妻的身份，给了沈清川一点底气。 这是比男女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是双方父母都认可的关系。在某些时候，未婚夫妻，是默认夫妻的。 那有一些亲密的接触，也并不失礼。 当下，沈清川下定决心。 “行，我抱你一起泡一会儿。” 沈清川立刻起身，从床上将顾星桥抱起来，走进浴室。 水放的差不多了。 沈清川只脱了自己的上衣，脱了两人的鞋袜，就这么进了浴缸。 温度正好的水，浸泡着身体，非常舒服。 沈清川将绿色精灵肥皂放进水中。 一瞬间，水就绿了。 但又不是特别的绿。 深深浅浅的绿色，随着水波荡漾。 第五十八章 我叫不尴尬 “确实神奇。” 沈清川看着出了神，一时都忘了现在两人尴尬的处境。 他靠在浴缸里，浴缸就那么大，不够两个人并排躺，所以顾星桥只能躺在他怀里。 好在顾星桥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她不知道躺在沈清川怀里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知道自己躺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感觉，虽然这感觉很奇怪，但总比感觉被沈清川搂着好吧。 顾星桥说：“神奇的还在后面呢。” 绿色的水，像是沸腾一样，咕嘟咕嘟的，开始起了泡泡。 但温度还是刚才的温度，并没有更热。 大大小小的泡泡，好像水活了一样，纷纷升向空中，然后消失不见。 沈清川盯着这些泡泡，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向见多识广的刑警队长，终究也有孤陋寡闻的一天。 但这东西确实是有用的。 随着泡泡升空，沈清川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一些。 好像是将自己身体里那些陈年旧疾都给带走了一样。 这个年代的人，有太多亚健康。真要查，也没有什么大病，但是一堆小毛病。提不起精神，时时感觉乏力，失眠或者每天觉都不够睡。 各种各样的问题，是身体边边角角的病痛。 沈清川此事，觉得好像有什么在修复自己的身体。 那种感觉很神奇，又很温和。 果然，木是治疗系的。 就这么沉默的躺了一会儿。 四五分钟，水从绿色，渐渐清澈。 两人舒服的都不想说话。 又躺了一会儿，水凉了。 沈清川说：“我叫唐阿姨来给你换衣服吧？” 刚才可以穿着衣服躺进浴缸，无所谓衣服是不是湿的。 现在总不能湿漉漉的上床，总要擦干身体，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才行。 顾星桥变扭了一下。 她和唐阿姨也不熟，让她给自己换衣服，也很奇怪。 而且，唐阿姨走了才两个多小时，又是半夜将人叫来，这么来回的折腾，就算沈清川会给钱，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这事情，沈清川确实也不能做。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你把眼睛蒙上。你替我换一下……” 沈清川僵硬了。 “这行吗？” “我可以指挥你，你别偷看就行。还有，你……小心点，别碰到我。” 幸亏顾星桥已经人魂分离了，要不然现在该红透了。 “好。” 沈清川艰难的答应了。 他先将顾星桥抱出浴缸，放在椅子上，然后转身出去。 没一会儿就拿了干净的衣服进来。 还有一条神色的领带。 “没找到别的。”沈清川说：“就用这个吧。” “行。” 沈清川站在抬手，用领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放心吧，看不见。” 顾星桥郁闷道：“我知道，我能共享你的视觉。” 沈清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现在开始脱衣服。 这真是个漫长又尴尬，莫名还有一点甜蜜的时间。 等衣服换完，两个人发现自己在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完全说不出。 沈清川又出了一身的汗，感觉自己刚才的澡都白泡了。 顾星桥就还好了，反正也没感觉。 “好了。”沈清川说：“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抱你去休息。” 他一身还是湿漉漉的，要是不换一身干衣服，那顾星桥的衣服就白换了，又湿了。 “好。” 顾星桥应着。 应完，她就僵硬了。 比让沈清川给自己换衣服更尴尬的事情来了，看沈清川换衣服。 不看都不行。 不看也能感觉到。 沈清川心里明白，但硬是撑住了，一个字都没说，一点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其实他此时有那么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和顾星桥，大概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分不开，纠缠不清。 两人这么下去，不结婚都收不了场。 说起来也奇怪，他的年纪虽然不大，却也不小。 长的好身材好，工作稳定，家里又有钱，喜欢他的姑娘是很多的，其中不乏豪门千金，想要当沈夫人。 可是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一直到顾星桥出现。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正缘？ 他和顾星桥，小时候定亲，就是缘分天定，天生一对。如今都长大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自然就有了诸多接触。 只是他心里还有根刺。 顾星桥说的小山哥哥到底是谁，难道是她那时候年纪太小，认错了人？ 万一他和顾星桥相处真的动了感情，真要结婚了，发现是一场乌龙，那岂不是为难所有人。 沈清川用非常块的速度把自己擦干，套上衣服。 顾星桥沉默的欣赏，没有表露出半分满意或者不满意。 终于，两人都干净了。 沈清川将顾星桥重回抱回房间，躺下，松了一口气。 下面，就要解决灵魂归位的问题了。 他们折腾的这一个多小时里，沈清川的手机始终放在一边，顾星桥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沈清川终于腾出手来，替她看一下消息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才的青山群里，消息已经九九加了。 “你这些是兄弟可真能聊，我看看他们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有。” 沈清川用顾星桥的手开了指纹锁，打开聊天记录往上滑。 这一刻，真是见识了物种的多样性。 各种各样的办法都有。 有些看起来还有点道理，有些，就是他这个外行都觉得是胡扯。 顾星桥也在沈清川脑子里认真的看着。 两人一起吐糟。 “怎么样？”沈清川忍不住道:“有靠谱的没有。” “嗯，这个……”顾星桥指着其中一个：“我记得你找到我的时候，在手腕上系啦一根红绳对吧？” “对，那还是二师兄给的。” 沈清川抬起手腕。 红绳依然系在他手腕上，也没有沾水，也没有沾灰。 红绳的另一边，是虚幻的，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 顾星桥说：“你把你手腕上的红绳接下来，系到我的手腕上去。” “好，然后呢？” “然后，我看看我能不能顺着红绳进入我的身体。” 沈清川这才反应过来。 这红绳的另一端，是系在顾星桥的魂魄上的。 第五十九章 以血结契 顾星桥躺在床上，沈清川靠在另一边。 红绳连在两个人的手上。 沈清川就看见红绳在动。 他能感觉到顾星桥正在努力，但看起来不太顺利，只是这事情虽然他已经从技术层面上了解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有种空有一身力气，却只能在一边看着的无力感。 红绳抖了一阵子，顾星桥的身体没有动一下。 沈清川遗憾的猜，顾星桥可能没有成功。 然后，他就听见脑子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累死我了，不行啊。你再把手机拿给我看一眼。” 沈清川赶紧把手机拿过来，打开聊天群。 “往下翻，翻慢点。” 顾星桥看啊看，突然啊呀一声。 沈清川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刚才没看完，我四师兄说话大喘气了。”顾星桥说：“你看，他说，这红绳缠上之后，需要一定的时间。两人手腕用红绳相连，三天的时间，就能回归本位。但是有后遗症。” 顾星桥读不下去了。 后遗症，也很麻烦。 这是月老的姻缘绳，若是单身男女，用红绳相连三天，那这缘分就坚不可摧，再怎么也拆不散了。 “啊，这怎么行。” 顾星桥说：“这意思是，三天之后，我们俩不结婚都不能收场了？这不是扯吗？” 沈清川没说话。 “不行不行。”顾星桥还安慰沈清川：“沈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沈清川沉默了一下：“怎么就是害我了。” “那当然。”顾星桥严肃道：“我们俩又不认识，又没相处过，这婚约全是两家大人胡乱定的。我若是因为活命，就抢占了你的姻缘，这和地主老财强抢良家妇男有什么区别。” …… 沈清川脑子里闪过一串问号。 这是什么形容词？ 顾星桥真的是大学毕业吗？ 这么会说话，在学校的时候，语文一定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沈清川说：“顾星桥。” “嗯？” “我还是觉得活命更重要。我觉得，咱们先不管后遗症的事情，现解决问题，其他以后再说。难道你想死在我脑子里吗？” 死在哪里都不奇怪，死在脑子里，实在是太奇怪了。 顾星桥沉默了。 沈清川根本就没有考虑行不行的问题，他考虑的是更实在的情况。 “所以这三天，我都要和你的身体待在一起？那……我们就在床上躺三天？”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还有更虎狼之词的呢。 “我要去卫生间，就把你抱着？” 太可怕了。 两人都想起一些奇怪的，诡异的画面来。 原来形影不离这个词，是这个意思。 以前以为是一种夸张的形容，现在看来，是一点都没有夸张了。 “不不不。”顾星桥连忙说：“不用不用。” “那怎么办？”沈清川看了看手腕：“这绳子也不够长啊。” 红绳只有一米的长度，也就是说，他只有一米半径的活动范围。 他这张床是两米乘两米二的，一米半径的活动范围别说出房间里，整张床都不能覆盖。 “不用绑着人。”顾星桥说：“我有办法让你活动自由，但是，你真的要考虑好。” “考虑什么？” “如果这红绳绑了，很有可能你这辈子的姻缘就定了。就不能再找别人了。”顾星桥说：“你知道正缘吗？” “正缘……就是夫妻呗，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对，差不多吧。但是正缘未必是夫妻，现在很多夫妻结了离，离了结，那都是孽缘。正缘就是命中注定厮守终生的人。不是每个人都有正缘，很多人一生不缺风流债，但没有一段感情能开花结果，这人就是孽缘缠身，命中没有正缘。” “嗯。”沈清川说：“听懂了，所以呢？” “姻缘三结，就是正缘。一旦正缘确定，就会斩断所有桃花。”顾星桥特别严肃：“也就是说，我们俩强行占了对方正缘的位置。不管以后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好，你都不可能再和别人结缘。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不管她多喜欢你，你多喜欢她，你们也不会有结果了。” 天道会将一切斩断，开出来的花是枯花，结出来的果是苦果。 顾星桥是下山退婚的，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毁了沈清川未来的感情。 “行，我听明白了。”沈清川说：“动手吧。” “不是，你真听明白了。你不害怕吗？”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顾星桥还要絮叨，被沈清川打断了。 沈清川按了按太阳穴。 “你别想了。”沈清川也很严肃：“生死关头，其他都可以随意。再说了，我这二十几年都没遇见喜欢的异性，我觉得我是天煞孤星，这辈子可能就没有桃花。再说，说不定我们就是彼此的正缘呢？要不然，咱们俩能从三岁就定亲？” 至于小山哥哥，他也顾不上了。他这不是乘人之危挖墙脚，这是无可奈何救人。 命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开始吧。”沈清川坚定的说：“要我怎么做。” “你……不用，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就行。” 顾星桥说完，走了出来。 她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从沈清川的意识中分离了出来。 沈清川就看见一个模糊虚幻的人影，站在一旁。 脑子里，突然没有顾星桥说话的声音了。 顾星桥离开了。 沈清川按了按脑子，只觉得这一刻的感觉十分怪异。 之前身体里那种轻微的被拉扯的感觉消失了，一切恢复如初。 只见虚幻的顾星桥从走到床边，拿起红绳。 红绳是实物，她竟然拿的起来。 “婚书呢？”顾星桥说：“把我包里的婚书拿来。” 沈清川连忙过去拿了。 “将婚书打开。” 沈清川将婚书打开，放在顾星桥的身边。 顾星桥说：“滴两滴血，在签名的地方。” 签名按手印，是阳间的印记。 以血结契约，才是灵魂羁绊。 沈清川听懂了，两个人的血，分别滴在签名上。 第六十章 正缘 这两个名字签的都不怎么样。 毕竟当是一个是六岁的小孩儿，一个是三岁的小孩儿，还是病的糊里糊涂的。 签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只能勉强认出是个字。 顾星桥之前还吐槽过。 “我当初只有三岁，而且病的昏昏沉沉的，我的字写的丑一点，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你当时已经六岁了，六岁呀，幼儿园大班了，按理说自己的名字怎么都会了吧。你这字怎么签的还不如我呢？” 沈清川看了半天，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名字签的还不如顾星桥。 而且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签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现场回想了一下。 他也确实记不清楚自己小时候的字写的怎么样了。按理说大班，是会写几个字的，但是他都这么大了，幼儿园的作业早就已经找不到了，也没个比较。 沈清川只好承认：“大概是我大器晚成吧。” 顾星桥当下就给了沈清川一个鄙视的眼神。 大器晚成这个词，自己夸自己的，也是不多见。 好在还分的清谁对谁。 顾星桥还以为沈清川会找把匕首来割自己一下呢，没想到他找了根针。 “只要一滴血，别对自己那么凶残。”沈清川说着，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血珠渗了出来，滴在名字上。 “可以了。”顾星桥说：“你扎我的时候，也轻点啊。” 沈清川就好奇了：“你现在这灵魂出窍的状态，要是身体受了伤，能感觉到痛吗？” “当然了。”顾星桥捂住眼睛不敢看自己被扎：“痛那是一点不少的，我们还是一个人，只是不在一起了。她受伤我会痛，伤的特别厉害，我也会魂飞魄散的。当然，我要是魂飞魄散了，她又救回来了，那就是一辈子的植物人了。” 身体和灵魂，息息相关，缺一不可。 沈清川将顾星桥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在手指上扎了一下。 顾星桥嘶了一声，手指头抖了一下。 沈清川将顾星桥的血滴在婚书上之后，从一旁拿带着碘伏的棉签，仔细给她伤口消毒。 看沈清川那么认真，顾星桥反倒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儿……没事儿……那么小的伤口，再不上药就要愈合了。” 过十分钟再看，都分不清伤口是在左手上，还是在右手上了。 上完药，沈清川这才道：“现在怎么办？” 顾星桥说：“你看婚书。” 沈清川看过去，这才愕然发现，婚书和刚才不一样了。 可仔细看，却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顾星桥捏住她身体上的红绳，拿了起来。 沈清川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 红绳是实物，现在成了虚影，被顾星桥拿了起来，然后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现在好了。”顾星桥说：“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行，不影响你出门做事了。” 灵魂漂浮的顾星桥，可以跟在沈清川身边。 “我们之间只要不离开超过红绳的距离，就行了。三天之后，你握住我的手，我就能顺着红绳，回到身体里。” 沈清川觉得，这事情解决的非常简单。 除去顾星桥说的后遗症外，轻轻松松。 他松了一口气。 顾星桥是个漂亮可爱，性格开朗大方，还和他本就有婚约的女孩子，那这后遗症又算什么呢？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不是后遗症，这是福气吧。 沈清川有些不可置信：“没了？” “没了。”顾星桥在沈清川身边转来转去：“就这样，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顾星桥认真的说：“下次你洗澡的时候，我不用跟你视觉感官共享了。而且，我可以在一边转过身等你。” “……” 沈清川十分无语，行吧，确实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不然真的太尴尬了。 至于顾星桥洗澡，她现在清清爽爽的躺在干净的被子里。这三天只要不出门，房间里的温度又凉爽舒适，也不是非要天天洗澡不可。 她三魂七魄都没实体，就算直接用洗车器冲一冲，应该也冲不湿吧。 这么一个混乱的晚上终于快要过去了，沈清川看了看手机，已经五点了。 他叹了口气。 “你需要睡觉吗？” 警局昨晚上法医室加了一夜的班，这会儿还没有消息过来，肯定还在加班。 虽然有樊明知跟着，但是他不去总不好。 但他如果去了，顾星桥就不得不跟着去，也太辛苦了。 “需要。”顾星桥苦着脸说：“不用睡太久，但是要睡两三个小时，不然的话，灵魂太疲劳，也会受损的。” 沈清川想了想：“行，那睡三个小时，等天亮，我要去单位看看。” 有大案子的时候连轴转很正常，他是队长，要以身作则。 “行行行。”顾星桥连忙答应：“定个闹钟，睡一会儿。” 沈清川定了个八点的闹钟。 然后看了看床：“我们怎么睡？” 是一起睡这张床，还是让顾星桥的身体自己在这边，他和顾星桥的三魂七魄去隔壁？ 沈清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好像是同时和双胞胎姐妹在一起，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简直不能想。 顾星桥已经干脆的躺下了。 “就睡着，挨着我的身体睡，我安心。” 幸亏这张床足够大，睡三个人绰绰有余。 于是，房间里的一幕十分诡异。 顾星桥睡在中间，沈清川和另一个顾星桥，分别睡在她的两边。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左拥右抱。 顾星桥很快睡着了，她何止是昨晚上辛苦，这两天，她劳心费神，比过去十年都多。虽然有灵丹妙药补元气，但终究还是伤人。 沈清川睡不着，又怕吵了顾星桥，也不敢翻来覆去。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才睡了。 睡梦中的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一直到闹钟响了，沈清川立刻醒了。 这也是多年养成的职业病了，不管多累，不管几点，闹钟一响，或者手机铃声一响，立刻就能清醒过来，没有一点儿含糊。 第六十一章 被逼疯的法医 沈清川醒来之后，立刻就转头望去。 两个顾星桥都睡的正香。 把熟睡的人喊醒，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但沈清川也没有办法，生活就是这么残忍。 沈清川轻轻动了一下手腕，顾星桥的手腕也被拽了一下。 顾星桥也就醒了。 不好说她是被闹钟吵醒的，还是被沈清川拽醒的。 顾星桥打了个哈欠。 “八点了呀。” “嗯。” 沈清川十分抱歉。 要不是他现在和顾星桥连在一起，肯定要让她好好休息，怎么也不可能叫她起来。 好在顾星桥一点都不矫情，伸了个懒腰，也就下了床。 这事情闹的还有一点搞笑。 红绳只有一米长。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人躺下的时候，一个红绳在左手，一个红绳在右手，所以间隔的距离没有一米，也就没觉得限制了自由。 但是起来后，就不一样了。 顾星桥伸了个懒腰，抬腿下床。 还没离开床呢，沈清川突然感觉自己被拽的往前一扑。 差一点就压在了顾星桥的身体上。 幸亏他千钧一发的时候撑住了。 顾星桥下床的姿势也僵住了，赶紧停下来。 “不好意思啊。”顾星桥说：“忘了。” “没事儿，是我不好意思，差一点撞着你了。” 两个都不好意思的人，对视一眼，讪讪一笑。 尴尬。 然后就小心翼翼起来。 沈清川连忙爬起来，到了顾星桥身边。 两人一起去洗漱。 其实只有沈清川需要洗漱。 顾星桥不需要，她现在是灵体的状态，据她说，她的身体现在处于一个非常稳定的，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灵魂不灭，她的身体不老不死，就会一直这么沉静下去。 所以，不用吃喝，不用洗漱，也没有新陈代谢，就像是个标本。 其实挺可怕的，幸亏沈清川是刑警胆子大，要不然的话，和一个标本待在一起，不是那么自在的事情。 但红绳只有一米长，顾星桥不得不陪着沈清川去洗漱。 沈清川第一次后悔，为什么卫生间要弄的那么大，如果小一点，就可以自己在里面，让顾星桥在外面了。 隔了一扇门，做什么都自在点。 现在可不行。 现在顾星桥必须陪他一起，洗漱也就罢了，人有三急，实在不雅。 虽然顾星桥已经转过了身捂住了眼睛，甚至戴上了耳机，可沈清川还是觉得死了一次又一次。 而且，到了警局以后，还是公共卫生间。 难道还要把顾星桥带进公共卫生间吗？ 不带也不行啊。 难道，自己进去之前，要先清场吗？ 同事一定会以为自己有什么大病吧？ 沈清川有点绝望。 不过这几天绝望的次数有点多，已经麻木了。 两人很快就出了门。 幸亏有一米的距离，一个坐在驾驶位，一个坐在副驾驶，不影响开车。 警局里，法医室果然一夜都亮着灯。 刘主任带着几个法医，已经快要疯了。 在矿洞外面的时候，他已经粗略的检验过一遍尸体，当时就跟沈清川提出过尸体的不合理性。 从外表看，是新鲜的尸体，死亡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但是，从骨头上看，已经死亡一年以上。 刘主任经验丰富，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时就百思不得其解，好像是医生发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病例，激动的要好好的研究一样。 法医室热情高涨的想要进洞看看，被沈清川拒绝了之后，就热情高涨的将实体运回了法医室。 一个通宵。 沈清川去法医室的时候，就看见刘主任正在烧香。 按理说警局是不允许做这种封建迷信的事情的，但是人有时候总难免想有点寄托，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主任，一个不怕鬼不怕神，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在办公室抽屉里，也难免放了个法医祖师爷宋慈的雕像。 还有个小香炉。 平时都放在桌椅里，偷偷摸摸给老祖宗喂点零食什么的。 只有在遇到实在搞不定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关了法医室的门，带领徒子徒孙们拜一拜。 现在，沈清川看见刘主任已经带着一群法医开始拜祖师爷了，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 昨晚上运回来的尸体，莫非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沈清川一直等刘主任拜完了，这才走过去。 “刘主任。” “沈队，你来了。”刘主任说：“怎么样，你未婚妻身体好点了吗？” 难怪刘主任昨天半夜没给沈清川打电话让他过来，看来是知道顾星桥的事情了。 具体肯定不知道，但是樊明知肯定告诉他了。 沈清川的未婚妻受伤了，或者生病了，反正肯定说的很严重。 那刘主任自然不好意思半夜非要叫沈清川回来。 家庭和工作，都是需要维护的，刘主任是过来人，懂。 “好多了。”沈清川说：“没事儿，她睡下了我才过来的。” 刘主任叹了口气。 “咱们沈队啊，母胎单身二十七年，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难怪洁身自好，搞了半天，是为未婚妻守身如玉呢。” 沈清川只好笑一笑。 关系太复杂，不好解释的。 而且，他觉得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虽然他不是刻意守身如玉，但有未婚妻这是事实。 顾星桥在一边站着，只有沈清川能看见她，其他人都看不见。 “刘主任。”沈清川岔开话题：“昨天的几具尸体，验的怎么样了？” 刘主任一听尸体两个字，顿时脸色微变，声音都低了下来。 “沈队，我跟你说，昨天运回来的几具尸体，有一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刘主任说：“你跟我来。” 刘主任将沈清川带进了停尸房。 这里有个解剖台，上面躺了一具尸体。 刘主任说：“昨天我不是说，从尸体表面看，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吗？” “对。” “你相信我的判断吗？” “那是当然，绝对相信。” 在这个领域，刘主任是很有权威的。要说疑难杂症还偶尔有可能看走眼什么的，这种简单的入门问题，绝对不会错。 刘主任说：“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但是，尸体昨晚上运过来之后，就在解剖台上，就不一样了。” 第六十二章 一小时的变化 “怎么不一样了。” “就在回来的一个小时里，尸体的状态和在矿洞口完全不同。” 尸体从矿洞送到警局，中间一个小时的路程，这一个小时的路程里，尸体会被放进裹尸袋。 裹尸袋是不透明的。 这中间，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运送尸体的车上始终是有人的。 车一路未停，最多也就是路上等了个红绿灯，中间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不可能被动了手脚。 可是，当裹尸袋运进停尸房，又打开。 众人都惊呆了。 尸体从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状态，变成了一具已经死亡了许久的腐尸。 解剖室里的新风系统打开到最大，沈清川带着几层过滤口罩，因此感觉不到太难闻的气味。 但是当刘主任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的时候，他也惊呆了。 就连顾星桥都有些意外。 大家一起看向台面上的尸体。 这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完全看不清五官，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肉，有些地方，能看见森森白骨。 沈清川镇定了一下。 “另外的两具尸体，也是如此吗？” “是的，三具尸体都是如此。”刘主任说：“就在从矿洞回到警局的路上，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变成了死亡时间一年的高度腐烂的尸体。” 沈清川沉默了，抱着胳膊站着，突然，他偏了一下头。 其实他看了顾星桥一眼。 不过没有人知道。 沈清川几天出门的时候，一路就在告诉自己，去了有人的地方，可一定要控制住，不能直白的和顾星桥交流。 也许樊明知和柏飞航还能理解一下，但是这种状态要是让别人看见。 沈清川跟空气在说话，一定会觉得他是精神出了问题的。 刑警队长的精神出了问题，这事情是很严重的，可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决的。 顾星桥也跟他一样，抱着胳膊看着解剖台。 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在面对这样高度腐烂的尸体的时候，竟然也不害怕。 不过再想想，之前百鬼夜行碰见的那些，也不比这好到哪里去。敢抓鬼的人，一定是见过各种牛鬼蛇神的。 顾星桥说：“这个，其实不奇怪。” 沈清川没说话，他不好接话的。 顾星桥接着说：“有问题的不是这几具尸体，而是矿洞那个地方。” 沈清川真的很想将顾星桥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学给刘主任听，以解他心头的疑惑。奈何这是不行的。 就算刘主任走投无路的时候会给法医老祖宗上香求保佑，也不可能接受矿洞里有鬼这个设定。 顾星桥又说：“矿洞里，因为死人太多，孕育出一个扭曲的空间，这种空间里，有以人为食的怪物。那几具骸骨，就是被吃掉的受害者。” 几具骸骨的骨头，刘主任也验过了，他们的死亡时间比这几具尸体还要长。 骨头上的肉，也不是腐烂了的。而是被某种工具剃掉的。 之所以他断定是某种工具，因为骸骨上留下了痕迹。 当时刘主任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骸骨上的血肉，是被啃掉的。 人的可能性不大，虽然变态年年有，但今年也不能那么多。而且，啃的太干净了，人也做不到。甚至不可能是大型的野兽，大型野兽也啃不了那么干净。 在矿洞这种天然的地方，能将一具骸骨啃的上面一点儿肉渣子都不剩的，只可能是小型的动物。 比如蚂蚁之类的。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矿洞里存在类似动物，但大自然是神奇的，没有发现，不代表没有。它们可能生存在矿洞深处，没有在人类面前露面罢了。 沈清川想问，那剩下的这几具，还有血肉的呢？ 是不好吃，还是没来得及吃。 顾星桥不用问，自己便说了：“一般来说，这种东西不会那么挑剔。这几具尸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不是不好吃，而是还没来得及。换句话说，这是储备粮。储备了一年的储备粮。” 他们只要在矿洞中被储备，就可以一直保持血肉的新鲜。 可是，他们被带离了矿洞，就会极速腐烂，变成他们本来的样子。 沈清川面色沉稳的听完了顾星桥的解释。 可怜刘主任，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沈队，你说这个情况，是不是多少有点邪门了。” “是。”沈清川重重的点头：“是有点邪门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说我这个报告，该怎么写呢？” 刘主任为难了。 他还从没有这么为难过。 作为法医，报告当然是如实写。 不管多荒谬，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如果有些尸体上表露出的痕迹不合理，不科学，和案情不符合，那就证明一定有什么隐情。 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实话实说，至于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丢给刑警队，让他们慢慢去查吧。 但这一次，他犹豫了。 他觉得自己照实写的话，局长肯定觉得他有问题。 他们的每一个步骤，每一次尸检，都是有记录的。 在矿洞口说人家是死亡二十四小时，五官清晰可见。回了警局，说人家是腐尸，啥也看不见。 这种前后矛盾的报告，局长肯定会跟着一起疯的。 沈清川也觉得为难，一时没说话。 刘主任突然压低了声音：“沈队，昨天你进入矿洞之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或者东西？” 他当时的猜测，是矿洞有坍塌危险，所以沈清川不让进入。 如今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啊。 沈清川只能缓缓摇头。 太过荒谬的事情，不能说啊。 “刘主任，你就照实写吧，这件事情，我还得查。”沈清川说：“你把昨天拍的照片拿给我看看。” 三具尸体，昨天都拍下了清晰的照片。 第一个步骤，去查他们的身份。 他们出现在那里，是偶然，还是必然，还是有什么阴谋。 顾星桥给他科普了不少相关知识，其中有一点就是，一切妖魔的出现都有迹可循。 如今是末法时代，人定胜天，一切异类都被压制。大部分的异象，都有人为的痕迹。 第六十三章 当年的知情者 刑警队当然不能抓妖魔鬼怪，看不见摸不着，也抓不找。 但是，可以抓幕后的人。 刘主任松了一口气。 他昨夜一夜未睡，一直在，我是不是疯了，我是不是要提前退休了，和我要是照实写报告，会不会被当做精神病关起来几个念头中，来回的折腾。 差一点把自己折腾的又掉了半头的头发。 现在，有人给他依靠了。 “沈队。”刘主任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也许有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的技术在，但情况属实。希望沈队能早日查出真相。” 不管怎么样吧。 到时候上面查下来，有刑警队长和法医室主任一起作证，也更可靠一些。 沈清川拿着三张照片走了。 有清晰的五官，就好确认身份。 三个人的身份很快就确认了。 这三个人，都是南城本地人，不学无术，没有正经工作的小混混。 有两个报了失踪，另外一个，因为和家中关系不好，无人联系，虽然失踪，但是就这么默默的失踪了。 沈清川将三人的卷宗资料都调了出来。 一看，发现他们确实有一个共同点。 都挺不是东西的。 简单的说，不是好人。 都是男性，人品堪忧，坑蒙拐骗，道德败坏。 如今一个人失踪，只要知道他的大概位置和去向，市区铺天盖地的天眼系统，怎么也能把人找出来。 可这三个人，都不是刚失踪，就有人来报案的。 没有报失踪的就别说了，根本无人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 即便是那两个有家人报了失踪的，也不是在失踪的第一时间就报案的。 两人都是二十来岁，没有上学没有上班，每日不知道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厮混什么。 即使家在本地，他们也不是天天回家，甚至三五天，十来天不回一次家，不和家里联系一下，都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他们刚失踪的时候，根本就无人在意。 平时一起厮混的兄弟，那就更不会在意了。他们的小圈子，人来人往都很正常。谁也不会在意，更不可能因此报警。 还是在某一天，家里有事情需要联系，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这才开始找。找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到人，这才报警。 然后，怎么也没找到。 一个人消失在茫茫人海，无影无踪。 沈清川让人联系能联系的上的家属，过来看照片认人，再做一下基因配对，进一步确定身份。 还有几具一年前的骸骨，只能提取出DNA之后，放进失踪者和犯罪者的基因库里去做比对，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城市小，联系人不难。 很快，几人的家属就来了警局。 他们看了照片之后，确认了就是自家的孩子，哭的十分伤心。 虽然失踪了那么久，可失踪只是失踪，总觉得也许是得罪人去了外地，不一定就死了。 如今警方找到了尸体，就再没办法有这侥幸心理了。 他们还想见尸体一面，被刘主任好意的劝住了。 家属都很奇怪，为什么不给看？ 刘主任含蓄的说：“尸体不太好看，我建议家属不要看。怕是心里会承受不了。而且，也看不出五官。” 家属一听，脑子转的快的立刻就觉得不对。 “尸体有什么问题吗？”家属说：“这照片上看，这不是和活着一样吗？” 五官清晰，虽然是尸体，但肯定不是吓唬人的尸体。 刘主任被问住了，又出了一头汗。 他自己都没弄清楚的事情，该怎么跟家属解释。 挖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 家属肯定会起疑，肯定会提出不满，说不能还会举报。 好在还是沈清川能撑得住场面，沈清川说：“根据法医检验，受害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年，也就是说，在他们失踪之后，就已经被害，所以尸体已经是高度腐败的状态，有些地方甚至只能看见白骨。你们看见的这几张照片，是用高科技进行的复原图。还要进一步进行基因匹配，才能确定身份。” 哦。 家属们都明白了。 高度腐尸复原相貌，听起来好像挺深奥的，但是现在连干尸都能恢复千万年前的长相，这也不奇怪。 当下，家属商量了一下。 老人孩子那都不能看，只是派了个年轻胆子大的，要求看一眼。 沈清川同意了。 刘主任将人带进去。 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干呕着跑向了卫生间。 沈清川建议不要看，是真的一片好心。 就算明知道躺着的是自己的亲人，哪怕再亲密的人，高度腐败的尸体，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得。 家属做了DNA采集之后，就离开了警局。 不过他们提供了这些人当年的活动轨迹，来往关系，手机号码等等。 通过手机号码，联系了一年前密切通讯的联系人。 陆陆续续的，一上午的时间，刑警队里来了好几波人。 打扮的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有男有女，有红毛有绿毛，有纹身的打耳洞的打唇钉的，从这些人的打扮上，就能看的出来，几个失踪者当时的社交范围。 沈清川将三人照片一字排开。 “辨认一下这几张照片。” 三名失踪者之间互不相识，也没有交集。 “他们三个，在一年前失踪，然后被害，现在怀疑凶手是同一个人。”沈清川说：“你们好好的想一想，在他们失踪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或者，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 警局会议室里，男男女女二十几个人。 他们虽然不走寻常路，但就算是犯错误，也都是小打小闹，最多拘留几日，已经是出去可以吹嘘上一阵子的丰功伟绩了。 刑警队，都没进来过。 他们心里也默认刑警队是个可怕的地方，在这里，一个个都挺老实。 沈清川就坐在会议桌边。 他旁边还放了个空椅子。 这个椅子没让人坐，他特意随手放了两本书在上面。 不然的话，就会很奇怪。 顾星桥不能一直站着，但是她也不好坐在谁腿上，只有一个空椅子，才能满足她虚无缥缈的需要。 第六十四章 伥鬼 沈清川问了话之后，一群人就陷入了沉思。 然后七嘴八舌起来。 “一个个说，一个个说。” 樊明知拍着桌子。 “从左到右，你先说。” 虽然他们分别是三名死者的朋友，互相之间并不认识，但是沈清川还是决定放在一起问。 说不定，他们互相之间可以启示对方，给对方提供一些思路，想起更多的内容。 第一个开口的是染着一头黄毛的年轻人。 他说：“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冯则失踪前几天，在追一个姑娘。” “什么姑娘？”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姑娘，就知道他那几天，整天抱着手机傻笑，对着手机，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特别肉麻的发消息。” “冯则这人，平时和异性的关系怎么样？” “女朋友特别多。” 黄毛也不知道是羡慕，嫉妒，还是恨。 其他几个朋友纷纷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一个女朋友很多的人，这难道不正常？” “警官，你不知道，这不正常。”黄毛说：“冯则这小子，仗着自己长的好看，桃花特别旺盛。他身边女孩子多，但都是倒贴他的。他对女生的态度都挺傲慢的，那次，还是我第一次看他那么舔狗呢。我当时就在想，不得了了，这是碰上什么真爱了吗，冯则该不会是海王从此收心，变身纯爱战神了吧？” 奈何后来，也没见着后续，冯则就失踪了。 失踪就失踪吧，大家在议论，猜测了一番之后，也没多想。 众人七嘴八舌的，很快，说了不少事情。 有些巧合，但是巧合多了，就不像是巧合了。 冯则好色，他失踪前，正在疯狂的追求一个姑娘。 杜永丰贪财，失踪之前，有人给他介绍了一笔能赚大钱的买卖。 还有一个叫钱恒的，他一直在找人，失踪之前，似乎也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 不过众人纷纷赌咒发誓。 这些事情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单纯的，和几名死者是朋友罢了。 沈清川已经让樊明知去查几个失踪者的聊天记录了。 “好，我知道了，我们会把一年前几名失踪者的所有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都调出来。如果他们的失踪和你们无关，那最好。若是有关系，可是瞒不住的。你们记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现在说，还能算自首立功，等查到你们头上，可就来不及了。” 有人弱弱的来了一句。 “他们手机早就没了，也能查到聊天记录啊？” 沈清川笑了一下：“当然。警方查聊天记录，无需依赖当事人的手机。你们要知道，聊天记录会以数据的形式存储在聊天软件的服务商服务器中，而非仅保存在用户手机上。警方在班里刑事案件时，可依据《中华人命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等相关法律规定，要求服务商提供各种数据。” 这些话由沈清川说出来，特别有说服力，特别严肃。 一群混混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大概是，平时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图片，以为只要删除聊天记录，就可以死无对证。 再不济扔了手机折了手机卡，就再无关系。 没想到，就算是没有手机，他们在警方面前也是透明的，一览无余。 沈清川看着一群人，视线停在一个人身上。 大家都在半信半疑的议论纷纷的时候，他没有说话。 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一种故作镇定的感觉。 沈清川看了柏飞航一眼，柏飞航立刻明白点头。 他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个人。 “你。” 那人惊了一下，抖了一下站了起来。 “跟我出来一下。”柏飞航说：“有话要单独问你。” 那人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然后就被柏飞航拎走了。 重点怀疑对象，要单独审问了。 问了一上午，留下一个可疑的，其他人都放走了。 翻来覆去的，也问不出什么新名堂了，再不敢走，要请吃中饭了。 沈清川看了看时间，说：“大家先休息吧。” 午饭时间到。 沈清川没去食堂，让柏飞航替他打一份饭送去办公室。 柏飞航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沈清川。 沈清川做了个动作，柏飞航一脸的复杂。 沈清川回了办公室，关上门，终于，敢开口跟顾星桥说话了。 沈清川说：“星桥，你怎么看？” “沈大哥，你呢？”顾星桥说：“如果这是个案子，这是个什么案子？” “还能是什么案子，就是个杀猪盘。”顾星桥本来想习惯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但是屁股刚挨着，觉得不对。 椅子就一个，他坐下了，顾星桥坐哪里？ 难不成要坐他腿上不成？ 于是沈清川起了身，坐到了沙发上。 顾星桥就可以坐在他身边了，两人并排坐下。 “杀猪盘？”顾星桥不太接触这些，脑子一转：“我明白了，你是说，这是专门根据对方需求定制的一个局。” “对，就是这样。喜欢钱的给钱，喜欢美色的给色，有所图的，给他所图。” 要是什么，给什么，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警方常发警情通告。 当一件事情出现的太符合你心意的时候，比如一个人，哪儿哪儿都在你的审美点上，完美的连你自己都感慨自己走了狗屎运，觉得自己怎么能配得上对方那么好的人，那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个杀猪盘。 为你量身定做，要么图你的钱，要么，图你的肾。 这三个失踪者遭遇的，都像是如此。 “嗯，是有点像。”顾星桥点头：“有人用他们心中所想，引诱他们去了矿洞，然后，将他们杀害。” 要么，矿洞里的东西能出来。 化作人形，和人沟通，诱人上钩。 要么，有人，成了妖魔的伥鬼。 顾星桥说：“我暂时也不知道矿洞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它们肯定出不来。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一界有一界的边界，要是那些东西能随意在人间走动，那早乱了。他们要能那么随意出来吃人，那还得了。那就不用想法设法的将人骗去矿洞里，直接在外面吃就是了，那么多人呢，随时都有新鲜的。” 沈清川虽然也觉得顾星桥说的是对的，但还是感觉奇奇怪怪的。 毕竟人类一般说起吃，要么是荤的素的，要么是鸡鸭牛羊，用谈论食物的语气谈论人类自身，有种同命相连的不安。 “那就是第二种，有人做伥鬼。” 第六十五章 午休 俗话说的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南城是几十万人口，出个伥鬼，也不奇怪。 这个人，是真正的人类。 他负责人类社会的一切事物来往，将自己的同类，当做祭品事物，奉献给妖魔。 这种人，岂不是比真正的妖魔更可怕？ 沈清川叹了口气。 “我在刑警队这些年，见过凶手无数。人，善良的时候是没有上限的，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一切。恶毒的时候，也没有下限。” 顾星桥点头。 “这不是恶毒没有下限，这是贪婪没有下限。以我的经验，伥鬼，都是有所图。” 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荣华富贵，升官发财，或者长生不老，娇妻美妾。 正说着话，樊明知回来了。 他调取了几个人生前的来往消息。 警方一般都是这么查的，按理说，这个信息里会有很正要的消息。 凶手和死者肯定接触过，通过消息和聊天记录，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可樊明知摇了摇头。 “沈队，很奇怪。” “怎么说？” “几名死者的手机信息我们都查了，最后半个月，都是空的。” “空的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和消息？” “对，是这样。” 这非常不合理。 正常人，就算是再没有什么朋友，孤家寡人，也不至于半个月手机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垃圾广告总有几个吧？ 广告电话，贷款的，卖房的，催债的，防诈骗的，总要有几个吧。 半个月手机完全没有动静，这就不现实。 “像是……被人刻意清理掉了。”樊明知说：“我联系了运营商，让他们的技术部门查了这几个号码，他们也觉得很奇怪，但后台的消息，确实是没有。他们也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问题，像是系统出了什么故障。” 沈清川心里有数了，这只怕不是什么系统故障。 这是有一种超自然力量的介入，强行删除了这一段。 樊明知跟沈清川说话，却见沈清川总看向空荡荡的身边，心里一动。 “沈队，这里……” 他虚空茫然的指了指。 也不知道自己指的对不对。 樊明知是知情人不必瞒着，沈清川点了点头。 “顾星桥在这呢。” 樊明知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眨了眨。 难道自己瞎了吗？ 但沈清川的表情很认真，显然不是瞎说的。 樊明知疑惑道：“沈队，我为什么看不见。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难道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吗？ 自从那日百鬼夜行，樊明知知道，他在正常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不管是脑子出问题还是眼睛出问题，都是正常情况。 “你很正常，哪儿都没有问题。”沈清川说：“是顾星桥出问题了。” “啊？” 樊明知惊了一下，关切道：“怎么了？” “一言难尽。”沈清川只是简单说：“她灵魂出窍了。身体在家躺着呢，三魂七魄都在这会儿。” 樊明知消化了一下，尽量镇定的对着一团空气说：“小顾，你没事儿吧？” 顾星桥说话樊明知也听不见，但沈清川代为转达了。 “没事儿。” 反正有事儿樊明知也帮不上忙，就不要让他担心了。 于是说回正事。 沈清川提出关键点：“如果一切消息都抹掉了，想找到这个人会很困难。星桥，你能找到这个人吗？” “可以。” “怎么找？” “靠死者身上的怨气。”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这伥鬼早已经隐藏在茫茫人海。 无论他当时用什么办法将几人骗走，都是因果。 死者，是有怨气的。 怨气，死后可以经年不散。 只是一般人看不见罢了。 沈清川道：“那现在需要怎么做，有什么办法看见他们身上的怨气。” “一般是看不见的，但是可以引出来。不过我需要见到尸体才行，最好是今天晚上，去一趟法医室。” 沈清川一口就应了。 只要不是去偷尸体，一切都好说。 “这好办，我跟刘主任打个招呼，他不会起疑的。” 法医室里就是几具腐尸，一点儿都不值钱。 “好。” 顾星桥打了个哈欠：“有点困，要是晚上加班，我白天要睡一会儿才行。” 这可不是偷懒，是养精蓄锐。 施法念咒可都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又不能随便吃几个人补充体力，只好靠睡觉了。 沈清川看了看时间。 “吃了中饭，休息一会儿。” 不知怎么了，他也觉得有些疲惫。 以前他是没有那么容易疲惫的。 刑警队遇到案子，连轴转是很正常的事情，几天几夜就打个盹，大家都熬过。 困的时候用冷水洗个脸，喝杯咖啡，抽根烟，清醒一下接着干。 都是年轻身体素质又好的人，正是最能扛的时候。 还从没有这么累。 沈清川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怎么也困了。” “因为我。”顾星桥指了指自己：“我们俩现在的状态，息息相关。我困你也会困，因为你的精神气除了自己，还要分出一些给我，自然就兼顾不上了。” 哦。 沈清川懂了。 既然这样，那只能休息了。 他是能熬，可是顾星桥不能熬，必须休息了。 沙发是单人长沙发，只能够一个人躺着。 沈清川这个身高，躺着甚至腿不能伸直，得架在沙发一端的扶手上。 于是两人研究了一下，这午睡要怎么睡。 两个人一起睡，除非一个人睡在另一个人身上，不然是肯定躺不下的。 一起坐着，可以。但是坐着是没办法休息好的。 最终，只好让沈清川坐在沙发的一段，顾星桥的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沈清川叹了口气。 就他们这种相处，怕是不结婚确实收不了场了。 睡了两个小时，再醒来的时候，顾星桥的状态确实好多了，魂魄的轮廓都清楚了许多。 沈清川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多了。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虽然魂魄状态的顾星桥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但他能看见，总觉得自己若是动一下，会影响对方休息，于是硬是两个小时没动一下。 腿有点麻。 第六十六章 噩梦 被柏飞航带走单独查的年轻人，也已经有了结果。 但这个结果，是他们之前没想过的。 本来，他们以为他是知道什么，或者和死者死亡有一些关系，所以被问到了，才会心虚。 可柏飞航问了之后，却不是这么回事。 柏飞航送来了笔录。 这个年轻人，叫利俊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一年前开始，他频繁的做一个噩梦。 利俊明是冯则的朋友，普通的那种。网吧一起玩游戏认识的，关系不是特别亲近，但也能聊天。 冯则的失踪，他知道一些，但不确定。 因为他专门打听过。 利俊明回忆：“我和冯则喜欢去同一家网吧，玩同一个游戏，就这么认识了。一年前，我像平时一样去包夜，没见着冯则。” “这其实很正常，毕竟我们再喜欢上网，也不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包夜。我也不是天天都去的。于是我没想什么” “连续几天，冯则都没去。我和他的关系也就是见面聊聊天，他可能换地方了，或者去做别的事情了，我没多想，也没有去打听。” “可一直到……大约一个月之后，那天晚上我在家睡觉，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冯则乱。” 利俊明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紧张，一副恐怖害怕的样子。 房间里有空调，挺凉快，但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这害怕不是装的。 柏飞航当时就问他：“你梦见了什么？”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是人白天遇见事情的发散和扭曲，息息相关。 利俊明说：“我梦见，就在我经常上网的那家网吧后面的巷子里，冯则站在巷子里，他对面，站了一个穿着黑衣服，带着黑帽子的人。那个人抓着冯则的胳膊，拽着他往前走。冯则完全不知道反抗，就这么往前走，可是走一步，就掉几块肉，走一步就掉几块肉。” “我吓傻了，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巷子里一片白色雾气迷茫，也看不真切。等冯则走到了我快看不见的地方的时候，就剩下一个骷髅了。” 柏飞航让利俊明将这个梦反复说了好几遍，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有些细节有点茫然，毕竟是梦。 可利俊明的问题，他不但做了这个梦，还不止做了一次。 第一次从噩梦里醒来，差一点吓死，下半夜都没能睡着。 他觉得这也太晦气了。 但终究只是个梦。 现代人是不会被一个梦个吓着的。 何况梦里的受害者是冯则，还不是他。 第二天，又去了网吧，他特意找了一下，又没见着冯则。 这下，他心里就有点嘀咕了。问了一下网吧的人，都没见着，说这几天都没见者人。 这里有冯则的朋友，有他的电话，但是说，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没有回。 利俊明说：“从那天之后，我就经常会做那样的噩梦，每次都一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而冯则，我特意打听了，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他害怕。 他和冯则又不是多亲密的关系。 再害怕也不会因此报警，更不可能报案。 这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利俊明委屈：“我不是想隐瞒消息，但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没法说啊。我总不能报警说，有一个人在我梦里被害的，警察也不会相信的。没想到你们现在又开始查他的死，我才会露出那种表情。” 沈清川看完口供，说：“若是真如此，倒是不怪他。” 过了这几天，以后若是有人报警说自己做了许多有人被杀的梦，他可能会觉得对方真的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之前，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梦中杀人，或者被杀，也不能算是什么证据啊。 不过，不怪归不怪。 他问顾星桥：“这事情，你怎么看？” “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顾星桥说：“这个利俊明他应该是看见了冯则被带走的现场。” “所以他失忆了？” “对，准确的说，他的记忆被抹去了。我怀疑，当时被抹去记忆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很可能还有别人。但是每个人不一样，就像有些人记忆特别好，有些人记忆一般，利俊明就是那个特别好的。他虽然被抹去了记忆，但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这段记忆还是进入了他的脑海，每当沉睡的时候，就会出来。不过他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是一个梦。” 一个吓死人的梦。 对方都能抹去手机聊天记录，抹去人的记忆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清川问：“你能将他们的记忆恢复吗？” “旁人的很难，但利俊明的记忆还在，只是封存在了脑子里的特殊区域，我可以看看。” 说看就看。 沈清川当下就去见了利俊明。 利俊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之后，十分忐忑。 因为噩梦害怕，这毕竟太扯了。对面是警察，不是道士，真的会相信他这些，他自己都解释不了的理由吗？ 就在这忐忑中，沈清川来了。 他知道沈清川是刑警队长，是刑警队里最大的官，顿时紧张起来。 “沈警官。” “别紧张。” 沈清川安抚了他一下。 顾星桥说，要入梦，就得让利俊明睡着。 睡着才会做梦，不睡着，梦境是不会出来的。 但现在是白天，下午三点，让一个很紧张的人睡着，有点困难。 非常时期，可以上一点非常手段。 严刑逼供是不行的，那是犯纪律的事情。 审讯室里是有监控的。 顾星桥指挥沈清川从包里拿出个小罐子，里面有方糖一样的小块。 融化进水中，无色无味。 “给他喝。”顾星桥说：“三秒入睡，一点儿不伤人。” 沈清川当时的心情很复杂。 “这不是什么违禁品吧？”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顾星桥说：“这是一种香料，可贵了。喝了对人没有坏处的，当然也不上瘾，这是好东西。” 沈清川选择相信顾星桥。 同时，他也感慨，修道之人若是想做坏事，那真是太容易了。 第六十七章 他没有脸 顾星桥说：“沈清川，沈队长，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虽然是修行之人，但也是根正苗红，遵纪守法。我们全观上下，都是特别遵纪守法的，就连每一年的消防安全检验都是百分百过关的呢，绝对不可能有违禁药品。” 这是什么年代啊。 修行之人也是与时俱进的，怎么可能违法呢。 沈清川很欣慰。 他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将方糖放进去。 果然立刻就化了。 水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闻了闻，也没有味道。 这才是无色无味啊。 沈清川将水拿给利俊明。 “喝口水。” 利俊明被翻来覆去的问了一个小时，也说的口干舌燥，这会儿确实想喝水。 一边惶恐，一边感激，这就是人文主义关怀啊。 “谢谢警官。” 利俊明接了水，一口气喝了。 他没有半点怀疑，他觉得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有人在这里给他下药。 但是喝完之后，利俊明就倒下了。 沈清川探了探他的鼻息。 一切正常。 顾星桥说：“放心吧，他不是昏过去了，他是睡着了。” 沈清川拽了个椅子在一旁坐下：“现在怎么办？” “我可以入梦，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星桥伸出手，按在利俊明额头上。 沈清川突然伸手握住顾星桥的手，当然握了个空，穿了过去。 不过顾星桥感觉到了。 “怎么了？” 沈清川有些担心：“入梦，是不是和之前的灵魂附体差不多？你现在这个状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沈清川的感觉怪怪的。 之前沈清川附身在他身上，那种奇怪的合二为一的感觉。能窥视一切的感觉。 如今，顾星桥也要这么去接近另一个男人。 虽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沈清川也难免多想了一下。 不过顾星桥说：“哦，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只是共享一下他的视觉，看一看他梦里看见的画面罢了。” 沈清川松了一口气。 顾星桥将手贴在利俊明额头，闭上了眼睛。 可惜了，沈清川不能看见顾星桥看见的画面，只能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顾星桥的表情很严肃。 等了十分钟，顾星桥猛的睁开了眼睛。 沈清川忙道：“怎么样？” 顾星桥拿开了手。 她一时没说话。 沈清川又道：“怎么样，看见那个人的脸了吗？” 顾星桥缓缓摇头。 沈清川有些失望。 “你也看不清？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很厉害。” “不是。”顾星桥说：“不是看不清。利俊明做的梦，确实和他说的一样，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帽子的人，将他带走了。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脸，但是那个人……没有脸。” “没有脸？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顾星桥说：“他没有脸。他的脸好像被割掉了一样。事实上，因为没有脸，整个人都在斗篷里，我觉得，他是男是女也不能确定。” 一个人如果裹的太掩饰，男女特征是分辨不出来的。 即便他身形高大或者魁梧，走路姿势，或者头发长短，也都只是推测。 “没脸，这是为什么呢？”顾星桥陷入了沉默。 利俊明还在呼呼大睡。 沈清川说：“我们先离开再说吧，这里不能待太久，不然会被怀疑的。” 警局有警局的规矩。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提审嫌疑人也不能一个人，必须至少两个人，不然的话，难免有什么私相授受，或者公报私仇一类的事情。 沈清川就算是刑警队长也要遵守纪律。 他是带着柏飞航一起进来的。 但是柏飞航进来之前就被叮嘱，在里面待着就行，无论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要说话。在门口守着，看着有人过来提早通知。 而且，这屋子里是有监控的，只是顾星桥动了些手脚，屏蔽了这一段时间的监控。 但是，时间久了，还是免人生疑。 顾星桥打了个响指。 利俊明便从梦里悠悠醒来。 他一脸茫然。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清川正色道：“你刚才睡着了。” “睡着了？”利俊明一脸不相信：“这不可能吧。” 他也没那么困啊，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确实睡着了，还做了噩梦。”沈清川说：“一点儿想不起来了吗？你还说梦话了，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利俊明突然变了脸色：“好像是做噩梦了，又是那个梦，我又梦见了。” 难道在警察局这种正义爆棚的地方，也逃不了做噩梦的命运吗？ 不过利俊明揉了揉脸。 还是不一样的。 往常他做噩梦醒来，都是觉得特别难受，心慌恶心头晕什么的。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趴在桌子上这么不舒服的睡姿，又做了噩梦，可是醒来之后的感觉还挺舒服。 他其实一共也没睡到半个小时，却好像睡了很久，休息了很久的轻松满足。 “行了。”柏飞航走过来：“看一下你的口供，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名字就可以走了。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南城，手机保持畅通，陌生电话要接。可能还会给你打电话。” 利俊明连忙应着。 “还有。”柏飞航又叮嘱：“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晚上出门，不要去人少的地方，注意安全。” 有些叮嘱让人安心，有些叮嘱让人害怕。 柏飞航的这叮嘱，让人既安心，又害怕。 沈清川带着谁也看不见的顾星桥离开了房间。 回了自己办公室。 沈清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这个伥鬼，是正常的人类，不是妖魔鬼怪。” “对。” “那他就不应该是利俊明梦里看见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没有脸，正常人不可能没有脸吧？” 就算是受过伤，有疤痕，也不至于没有脸。 “那不好说。”顾星桥缓缓道：“连队，我见过没有脸的人。” “什么人？” 顾星桥的表情十分纠结。 “这事情，是挺多年前了，曾经青城山发生了一场火灾。” 山上，永远是火灾多发的地方。 哪怕管的再严格，都有些作死的人，在上面扔烟头，烧香放炮，甚至还有野炊生火的。形形色色，拦都拦不住。 第六十八章 执念不消人不死 青城山很大，不仅仅是道观那一块，整个青城山延绵不绝。 顾星桥从小在道观生活，一直到上大学才开始住校，只要寒暑假回道观，其他时间，都是早上上课，放学回家的。 “山里最怕的就是火，但是山里不可避免的也是火。我长这么大，大大小小，青城山哪年不烧几场。当然，我师父说这跟青城山的风水有关。烧几场也是好事，虽然山里草木有一些损失，但是能除邪祟。” 说的远了。 沈清川把话题拽回来：“那你说的没有脸的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大二的暑假，青城山又着了一场火。以前的火，虽然会烧毁不少草木，但都不死人的。只有那一次，有一个人失踪在火场。是一个男人。大家就漫山遍野的找他，我们道观自然也是要帮忙的。” 道观里的道士，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自己修行的。 山里若出了什么事，只要是与人为善的，都会伸出援手。 什么救助野生动物，寻找失踪游客，帮助迷路的，突然疾病的游客，这都是常有的事情。都是积福行善。 “那一次，我跟着大家找了好好几天。实在是找不到，不得不放弃，搜救队伍陆续离开。” “那天晚上，我去山里找一种药材，结果在已经在焦黑的火场中间，看见一个人。那个人，没有脸。他的脸整个被烧掉了，熏的黑黑的一块。当时我都吓了一跳，我以为他是死了，冤屈不散了。” “结果，我过去一看，竟然是活的。” 沈清川皱了眉头。 “烧成那样了，还能活吗？” “我也很奇怪，但确实是活的。”顾星桥说：“不过他看见我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我一看赶紧打电话报警，但是我打完电话，他已经死了。从看见我，到咽气，总共只有一两分钟。” 沈清川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警察来了，医生也来了，法医也来了。检查之后得出结论，人确实是刚死的。而他脸上，身上的烧伤，已经超过了两天。” 没人能说清楚为什么一个重度烧伤，都快烧成焦炭的人，在没吃没喝的山里，还活了两天。 也没人能说清，他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顾星桥作为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人，还被翻来覆去的问了好一阵子。 好在各种信息证明，顾星桥和他完全没有联系。而且他的伤的时间，是在着火的时候，绝对不是顾星桥见到他之后产生的。 警方对此，后来缄默不语，这事情就过去了。 没有人提。 警方通报里，只说火灾和伤亡，自然不会将这种诡异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公布于众，造成大众恐慌。 顾星桥说：“这事情很奇怪，我又是当时人，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就问师父。师父说，人的生命力，有时候顽强的叫人惊叹。这人之该死却一直没死，就是心有执念。执念不消，他就有一口气未散，好像还活着一样。这执念一消，立刻就绝了气息。” 沈清川忍不住道：“这人的执念是什么？” “后来我去悄悄的查了。”顾星桥说：“这个人有一个和我年岁相当的女儿，身高身形都差不多。他的执念，就是想要再见女儿一面，所以一直没有断气。我找到他之后，他听见了我的声音，看见了我的轮廓，以为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最后的一口气散了，于是立刻殒命。” 如若不然，这口气还能吊着。 一直到医院，一直到通知家属，一直到女儿过来，让他看一眼。 他才能咽气。 当时顾星桥是有些歉意的。 她觉得，若非是自己发现了他，若是别人看见了他，他还能熬一阵子，说不定真的还能见女儿最后一面。 是自己，让他的执念成了空。 好在凌霄道长说，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这就是命。 是非功过都推给了命中注定，顾星桥就不内疚了。 毕竟她也没有恶意，也是好心救人。 沈清川大概明白了顾星桥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个没脸的很可能是人，但是，因为心有执念，一直没死。他和矿洞中的怪物做了某种交易，说不定……就是想要回自己的脸？”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顾星桥道：“你们不是可以查很多案件卷宗吗？不如查一查，看看近几年有没有什么火灾里受到严重烧伤的人，或者不一定是火灾，但凡是受到了和脸部相关的严重伤害的，都可以。” 抓鬼，不是沈清川的强项。 查案，查嫌疑人，这是沈清川的强项啊。 “这好办。”沈清川说：“这个交给我。” 要是以前，还要查卷宗，费劲巴拉的。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都是稿效率的电脑输入，电脑查询，全国联网。 沈清川有各种权限。 而且，顾星桥说不用查全国，就查南城就行。 一方水土一方人，这人不会千里迢迢从外地来，往外地去。南城那么多人呢，足够了。 时间，就以两年为期。 沈清川在电脑上一番敲打。 这两年的纵火案都出来了。 并没有多少。 大部分都是很小的案子，消防队出马，很快就灭了火，而且没有人员伤亡的。 火灾烧死人，这是大事了，多了还得了，那有多少部门要整改了。 “严重的，有人员伤亡的就这么多。”沈清川将屏幕转过去：“近两年，没有在火葬中丧命的人。烧伤的有，但是没有那么严重的。” 整个脸都烧没了，这种重伤，在案件记录里一定有详细的描述。 “奇怪了。”顾星桥说：“那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人没脸呢？” 沈清川想了想：“你这么说，我倒是确实知道一起案子。” “什么？” “去年年中，我查了一起案子。”沈清川道：“是关于一家美容院的，就在南城北区。这案子不是命案，但闹的也很大。” 顾星桥立刻来了精神:“你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