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非我不可吗》
3. 初见
审问结束,犯人当庭无罪释放。
容倦乐呵呵和系统脑机畅聊,突然发现大督办在手下跟随中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理所当然地跟了上去。
任务简单但也得活到新皇登基。
回相府里,以后吃喝上都得格外注意,一不留神容易被药死,还要和后宅主母针锋相对,沉浸宅斗局。
想想都累得慌。
【狡兔三窑。小容,我最支持你的一集。】
容倦:“……挑个时间,给我去做版本更新。”
狡兔三窟,他要再整一个窟。
前方,手下严厉制止了容倦继续前进。
“干爹。”容倦看着瘦高的背影,叫得很自来熟。
大督办并未回头,微微侧目命令步三:“带他去隅中那里住下。”
隅中是什么,容倦不知道,反正目测自己要四迁了。
系统懒得更新,又为他喝彩:【小容,你好厉害。一天换了四个地方睡觉!】
从相府睡到客栈,再下到大狱,现在又要挪窝。
换来换去,总能换到安乐窝。
容倦也十分满意,满分是十分的话,他给这次迁徙打九分。
至少单程有马车坐,五百米开外,能坐车谁要步行?
督办司的骏马远非市井可比,速度快还平稳,大督办一声令下,步三只能亲自带容倦过去。
一看这纨绔坐没坐姿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不得劲,想要给他掰正。
容倦又换了另一个没骨头的姿势,眉心紧蹙。
大概是容倦眉宇间的倦色太过明显,联系到他被毒害的的遭遇,步三稍微发了些善心,身中奇毒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正常。
他提醒一句:“谢将军最晚后日就会回朝,他凡事最讲规矩,你没事别去人眼皮子底下晃悠。”
将军?
容倦恍然:“原来隅中是个人。”
“……”
听步三言语中流露出的推崇,显然这位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事关未来的房东,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步三起初以为容倦是辱骂,脸一下沉了起来,但看他不断询问,确定对方是真不知情。
“你是梁人吗?”他冷嘲问。
容倦认真:“我是梁朝的纨绔,每天吃喝玩乐,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再度虚心求教房东资料:“请你让我做个人吧!”
步三今天的额角已经不止一抽了。
容倦全是痕迹地套话,很快有了初步了解。
隅中是这位谢将军的字。
谢晏昼十四岁随军出征,仅仅两年便得掌军之权,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他不过二十出头,尚未成家,听说谢晏昼回朝,宫中已经在提前筹备宴会,届时会有不少王侯大臣带家中女眷出席。
不过这位年轻的军神也并非完全一帆风顺,七岁时父亲便战死沙场,不久后母亲重病撒手人寰。
后来他被与父亲同窗的大督办收为义子,在战场九死一生后逐渐展露才华。
“边关常年动荡,乌戎善战,先帝都曾低头过数次。”
步三口气越说越冷:“谢将军主战,容相主和,右相的阻挠可是延误过好几次战机。”
容倦听出了冷嘲热讽。
恨屋及乌,和相府有关的一切人等都会是所有将士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谢晏昼班师回朝,他日子能好过才有鬼。
马车停下,沉重漆黑的大门缓缓打开,提着灯的管家走了出来。
步三跳下去交代了两句,随后甩给容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开。
容倦跟在管家后面。
提灯光亮有限,乌云遮月,整座府邸又大又空,前庭直接被改造成了演武场,后面大的可以跑马,完全没有一点居住的人气。
府中下人更是少的可怜,从姿态上看,似乎都是练家子。
“你住西院,日常不要乱跑去其他屋子。”管家颇为冷淡地交代了一句。
容倦发誓:“我的人品,你放心。”
将军府又凉又静,堪称天选懒人疗养圣地,给钱都不跑。
管家走后,容倦扫了眼新居。
可能因为将军快要回朝,四处都做了一遍洁净工作,他简单洗漱一番,打了个呵欠躺上榻:“早点关机,明早我们还要躺着去催债。”
【啥?】
系统没得到回应。
容倦撂下一句话后,秒睡。
·
翌日,除了个别人,大家都在早起。
天子要早朝,百姓需工作。今日的朝会更是十年一日的精彩,大臣们早早就听说了出自相府的一出好戏。
右相之子当街认爹,意外卷进谋杀案,反而暴露了其身中剧毒。每一件拆开,都是能让一众人哗然的程度!
大梁曾一度废除丞相制度,但自文帝起,又复立丞相。
到了今上又有不同,丞相权利被一份为二,右相容承林位高权重,督办司的大督办则位同左相,尚书令的职权不断被降低。
两位大员分庭抗礼多年,一个主战一个主和,斗得不可开交。
聊到兴头隐秘处,百官恨不得用唇语交流。
苏太傅第一次主动靠近大督办,神情严肃:“传言是否属实?”
大督办颔首。
“好,好一个容承林。”得知自己女儿险些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夫婿,苏太傅气得一宿没睡,真要如此,他女儿最后还会落下一个克夫的名声。
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殿外鸣钟击鼓,官员们恭敬迎接圣驾。
当今天子没有遗传先帝风采,相貌平平,胜在看上去似乎很有亲和力。
他端着一副温和的模样,才刚坐在龙椅上,苏太傅便立刻站出来,竟是要直接弹劾右相。
皇帝还留恋着昨晚嫔妃的温柔乡,听完没有说处不处理,反而先看向大督办,神态夸张:“恭喜爱卿喜得贵子。”
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一瞬。
除了丞相,当前朝廷就是皇帝的一言堂。
圣上都这么说了,右相又不在朝,他之派系的官员不敢直接出言顶撞皇帝。
半晌,大臣们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齐声附和:“恭喜大督办喜得贵子。”
大督办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幕,他如往日一般站在大臣前列,一声声恭贺中,能清楚地洞悉每个人的想法,包括皇帝的。
不过是又一次的和稀泥,维护朝堂平衡。
前段时间右相风头压过他,这段时间皇帝便又抬举他。
大督办不禁觉得有些无趣,忽然有些好奇昨天那位喜欢出其不意的少年人在干什么。
……
日晒三竿,贵子还没起床。
一直到太阳快晒屁股,他终于爬了起来,优哉游哉地吃饭,然后雇了二十辆马车出门。
马车整整齐齐停靠在相府外。
右相夫人听说后赶紧带着人出来看是怎么回事,短短一日,她经历了大喜大悲。
天知道她听到容恒崧被带去督办司后有多高兴,谁知事情当晚就迎来反转。
现在谣言越传越难听,坊间已经有人在喊她毒妇。
此时此刻,右相夫人郑婉无比庆幸丈夫和儿子不在京城,起码给了她一个缓冲的余地。
“崧儿。”面对回府的少年,她强挤出一丝微笑,避重就轻说:“你受苦了。”
说着走过来用故作关怀的声音道:“督办司的话不可全信,挑拨离间的事情他们没少做过。”
容倦嗯嗯着道:“从小母亲待我极好,我心里有数。”
和小时候一样好糊弄,郑婉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硬气了几分。
“我派去接你的人,说督办司把你安置在了其他地方住,这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可不得了。得赶紧……”
容倦没理会她拿便宜爹压自己,打断道:“我寻了一名医,最近在外面治病,其余等父亲回来再说。”
眼看郑婉还要说话,容倦意味深长道:“大夫说我现在身子弱,随时可能倒下。”
越说,他越是一脸忧愁:“万一回府我出了什么事,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您做了什么,就不好了——”
“我这都是为了您好啊。”
郑婉一愣。
后面的嬷嬷也一个激灵,不得不说,道理还挺对。
就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可能随地乱死。
演完了母子情深,容倦图穷匕见:“名医说我这病想要治好,需要大量天材地宝吊着,所以特意来回府取一些。”
郑婉直觉哪里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容倦已经命管家带路去库房。
绕过回廊,前方是府中重地。
右相日常并不避讳收礼,大梁近几十年来,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光明正大搞捐官。
两位家丁合力才推开沉重的大门,各种珍宝玉器堆叠,金碧辉煌,容倦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抄家要抄三天。
他先让丫鬟搬来椅子,自己躺在院中的摇摇椅上。
今日阳光刚刚好,适合小晒,零散的树荫投落在脸颊,容倦半阖着眼指挥说:“先来份鹿茸……”
丫鬟下意识看向后赶来的郑婉。
不过是几味药材,郑婉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这一点头,换来了狮子大开口!
“血灵芝三盒,千年老参十根,冬虫夏草百斤,”容倦张开‘血盆大口’,源源不断报着药名:“肉苁,金鞭七,八角莲,铁皮石斛……”
下人们搬运的脚步都快跟不上。
太阳角度一点点偏移,虽然不涉及太多金银珠宝,但眼睁睁看着看到库房被搬空一角,郑婉终于忍不了了。
她咬着牙道:“崧儿,是药三分毒,这么多药材都吃了,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容倦认真解释:“大夫特意强调,必须要用这些做药引,不然我哪能知道的这么全面。”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确实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然了解这么多名目,特别是还有一些稀有药材。
“外面的人知道母亲舍弃这么多天材地宝,只为给我换续命的希望,一定会很感动。”
他顿了一下,玩味道:“届时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旁人也知道,您尽力了。”
穿越这么多次,他继续轻松不重样地报出数十余种珍贵草药的名字。
除此之外,容倦又索要了一些兽皮,珍贵的燃香等等,美名曰不能受风寒,日常需要安神。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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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辆马车,最终被塞得满载满实,容倦恹恹地起身,随便指了两个下人跟着离开。
“先这样吧,有需要我再过来。”
佯装看不到女人想要活生生吞了他的目光,容倦很严谨,赶紧叫来人。
“咦?车顶不是还有空位,快,给它盖上去两件貂。”
大热天的别把车给冻着了。
郑婉彻底控制不住表情了,此刻外面却传来嘈杂声。
本来气就没处撒,她面色不善道:“去看看都在吵什么?!”
京城达官贵人很多住在同一区,周边严禁吵闹,更何况现在还夹杂着鼓乐之音。
嬷嬷快步出去,不久匆匆跑回来汇报。
她似乎还打听来一些其他消息,低语间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容倦那边。
另一边,容倦眼中只有自己的车队,没仔细听。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他挥一挥衣袖,走出了下次再来的步伐。
……
外城两侧此刻全是震天的欢呼声,大梁积弱多年,国库空虚,文官纷纷主和,一度险些割地求存。
此次大捷,意义非凡,百姓激昂的情绪几乎抑制不住,热情夹道相迎。
“乌戎大败,我们可是狠狠出了口恶气。听说谢将军率亲兵突袭敌营,火烧粮草,还削了乌戎南部落首领的脑袋。”
“圣上龙心大悦,天子恩典,特许将军多带一千亲兵回朝。”
有文人见状泛酸道:“谢晏昼是大督办的义子,一丘之貉罢了。”
“今上太过恩宠武将,着实令人担忧啊。”
比起赫赫战功,谢晏昼杀伐太过,常常为文人墨客诟病。
尤其是他手下赫赫有名的银甲军,所到之处常常尸山血海,令敌人胆寒。
言语贬低间,大军终于入城,太阳被高空云层遮蔽。
巍峨城墙下只看到一排重甲士兵,盔甲打落的阴影让他们看上去一个个面无表情。前方精锐军士的视线不时扫过高地,防止有暗袭。
整支军队全程肃穆前行,本来要抛花的百姓不自觉放下了胳膊。
这位少年将军控马经过长街时,单手按着佩刀,发梢偶尔随骏马同频晃动。
先前大放厥词的文人,在看到铁蹄上还沾着死人血,甚至不敢直视战马上的人。
后方囚车上押送着战俘,浑身血迹斑斑,口中说着听不懂的乌戎之语,似乎在辱骂什么。
谢晏昼并未回头,刀鞘短暂脱手砸在生锈的铁栏杆上,马受惊却又被手下紧急勒停。
这一松一紧间,战俘惯性咬断了小半截舌头,场景十分骇人。
街道上的气氛彻底安静下来。
待军队走远,众人只剩一阵心惊肉跳。
军队其实早在一天前便已抵达,但要先请旨再做安排。圣上已经上恩准谢晏昼不用即刻回宫面圣,明日宫中会专门设宴。
围观的人大幅减少,一名军官才开口道:“将军,督办那边传信,说朝廷关于下半年的粮饷审批下来了,另外……”
军官顿了一下,语速飞快而古怪:“督办又认了一名义子,正借住在您府中。”
具体原因不知情,但当听到容相之子如今借住在将军府时,比起震惊,周围军士更多是厌恶。
他们虽然常年驻守边陲,也听说过这位丞相之子的恶名。性情残暴,欺男霸女,纵容恶仆欺压百姓,军营中不乏一些将士被欺凌后无处伸冤,惨遭报复才不得已去从军。
亲信冷笑:“您看要不要找个法子……”
谢晏昼却是抬手制止下属禀告,不想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商议,让他继续详说军务。
军官连忙肃穆表情,认真说起军饷一事。
军队没有在街上耽误太久,谢晏昼只带了一部分亲兵回府,其余两千重军押送战俘直抵京师驻地。
快到府时,前方忽然传来沉重的车轱辘声,军官反射性停止说话,摸向腰间武器。
其余人也齐刷刷警戒抬头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眼望去不少人都目露诧异。
前方,不知何处驶来的马车如江水般浩浩汤汤行进,因为超载走得格外缓慢。
车队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将军府门口,雇佣来的马夫们忙碌卸货,流水似的将一个个价值连城的箱子搬入府邸。
“小心点。”从相府跟来的小厮指挥着,“你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贵吗?卖了你也赔不起。”
“那一箱抬快点,药材经不起暴晒。”
“再找个人一起抬啊,百斤的冬虫夏草,一个人能抬动吗?”
就连那大箱子都镶金嵌银,乍一看去绵延数里,富贵人家嫁娶时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在军士们怔愣的眼神中,车顶盖貂的马车内缓缓伸出一只极为冷白的手,车帘一角被掀起。
一名穿松垮红袍的少年郎下车,手上慵懒抱着个刚薅来的玉枕。
迎面马鬓飘扬,容倦好巧不好车架停在谢晏昼的骏马前。
他被呛了下,险些当场打了个喷嚏。
容倦后退一步,冷不丁瞧见前方严肃铁血的武将。
原来是房东回来了。
带着流水的宝贝,他立刻眉眼一弯,主动打招呼:“将军好啊。”
4.诧然
口中问着将军好,容倦的视线却是自下而上打量。
神驹啊。
这匹马帅呆了!
谢晏昼所骑战马唤银啸,银色毛发如山间雪浪,可日行千里,快如流星。
容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落定目光在谢晏昼面上。
出乎意料年轻的一张面庞,束高冠,额发全部后梳,一双瞳仁天生偏淡微窄,鼻挺而直,衬得轮廓更加疏冷。
很帅,比起自己还差亿点。
系统:【比我也差一点,他排第三。】
一人一统习惯性抬举自己。
如今那眼尾的余光正轻易扫过他,不作停留。
不过谢晏昼的面无表情,对比后面牵马亲信的一脸厌恶好多了。
亲信冷笑:“小公子让远点,银啸在战场上可是撞断过敌军首领的肋骨。”
话还没说完,随着谢晏昼一下马,先前神气的银啸忽然朝着容倦靠近,主动贴近蹭了蹭。
这是动物非常亲密和信任的表示。
亲信脸色一僵。
容倦倒是很平静地享受马儿的亲昵。
有的人天生很招动物喜欢,科学的解释是和脸型,头发茂密程度等有关,还有更玄学的磁场一讲。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披头散发的,他在这方面绝对是集大成者。
天然因素加上系统入驻,磁场确实和一般人不同。
银啸的贴近让谢晏昼终于对容倦投入了些许关注,可惜这目光绝不算是友善。
“容承林的儿子?”
大庭广众直呼丞相的名字,恐怕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因为那些流光溢彩的宝箱,容倦一张脸跟着闪耀:“我早跑娘的儿子,大督办的义子。”
张口闭口就是你爹的儿子,多不礼貌啊。
他很会攀关系,还笑着补充说明:“将军的义弟兼房客。”
一句义弟说出来,街上的热风好像都冷了几度,不知道谁咽了下口水,大家顷刻间全部哑然。
亲信都稍微退后了一步,只觉得这京城的富贵子弟们安逸太久,愚蠢到说话不过脑袋。
谢晏昼在军中待了太久,确实很久没见到这么放肆的人。
外貌绝世,衣冠不整,口无遮拦——
因为太没规矩,以至于眼前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和他那奸臣爹相似的地方。
“将军府不留闲人。”
行伍里讲的不留人,不是把人赶出去,而是刀下不留人。
沉着杀气的锐利嗓音压下来,容倦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很勤劳的。”
谢晏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已经迈步进入府邸。
战马还在一蹄三回首,看上去是真的很亲容倦。
一想到这浑小子要踏足将军的地盘,几名军官直犯膈应,忍住出手的冲动问亲信:“要不要给他个下马威?”
看着战马那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亲信没好气道:“马都要跟人跑了,还威什么?”
拜系统所赐,容倦现在这幅毒素侵害的身体五感不错。
他耳朵尖抖了抖,捕捉到了亲信的话。
容倦突然想吃威化饼干了。
【我也想吃加密病毒了。】
无视那些异样厌恶的眼神,一人一统站在府外叹气。
……
晚上谢晏昼和军士们小聚片刻,府中时不时能传来一些军士的笑骂声,推杯换盏的热闹和隔壁院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谢晏昼常被多诟病行事残酷,连行军之风也一样,在军营里经常实施相当严苛的军法。
容倦不知道他行军打仗时是如何,至少闲暇时看着是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他还挺大方的,我多占了几间房也没意见。”
先前跟来的小厮,容倦还了对方卖身契,让他自由,更让自己说话自由。
否则身边一直跟着人,说话都要顾忌再三。
此刻他正吹着热茶坐在榻上,感慨自己喜提了几间房。
当然,谢晏昼没搭理他鸠占鹊巢,更可能的原因是直接把自己当空气了。
“搬运来的好东西太多了,一屋装不下啊。”容倦手虚点着密密麻麻的宝箱:“一个,两个……”
躺在金窝银窝中数累了,他终于开始考虑正事,慢慢细数起这次任务可能有的版本答案。
系统穿越的节点是梁末,若是皇子篡位,不会直接改朝号。
“我下大牢那日,留意过街上的物价。”
依照他的穿越经验,如果民不聊生,各地会出现起义军,京城的粮价物价也将跟着飞涨,这些情况都没出现。
现在这种风平浪静,更像是熟人作案,整个王朝从内部瓦解。
不过目前接触过的人还太少。
容倦:“普通侦探破案都有三个嫌疑人,我这三缺一……嗯,篡位嫌疑人一号,便宜爹。”
嬷嬷只说丞相有事离京,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直接离京一段时间的,一般除了省亲,就是流放。
便宜爹明显两种都不是,这就更反常。
“篡位嫌疑人二号,谢晏昼。”
容倦是越看谢晏昼越可疑,执意留下也是想要多观察一下。
“此人毫无顾忌直呼便宜爹的名字,背后还有大督办这个干爹做靠山,本身完全不在意名声,堪称反贼模版。”
系统觉得很有道理:【但他具备的条件你都有诶。】
容倦:“AI生成的笑话吗?”
系统得意:【AI没那么抽象,我现编的。】
一人一统哈哈大笑。
【为什么不把大督办列进去?】
容倦:“可能性不大。”
根据口口最新听的墙角,大督办疑似伤了身子,如果说是装的,至少从二十年前就要装,未免有点太夸张了。
没有子嗣还去搞篡位的概率,在这个时代着实不大。
不过事无绝对,容倦想了想,掏出小本本,还是给加上了。
他们的这份自娱自乐总共只持续了一日,第二天原本为谢晏昼特设的宫宴忽然推迟,大清早的,外面传来管事的催促,容倦稀里糊涂被叫醒过去接旨。
他强撑着眼皮,低头走路:“早起晦气一天。”
刚说完,撞上了人。
谢晏昼冷冷看着他。
容倦:“……”
果然早起容易出事故。
好在死亡凝视只持续了三秒钟,宣读的太监站在台阶上开始读圣旨。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大意是讲右相此行意外发现了一位王爷谋财祸心,并及时到收集证据,不日将会回朝。
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军部和右相不睦,非要等对方回来一同参与宫宴,说是要一同庆贺。
容倦听得莫名其妙。
这圣旨和他有什么关系?
宣读完圣旨,长白眉毛的太监扫了容倦一眼:“这位就是容相爷的儿子吧,当真是一表人才。”
容倦被急匆匆叫来,头发还散乱着,哪里和这几个字沾边。
当一个人胡说八道表赞美时,引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太监很快笑呵呵道:“圣上特意交代,小公子也要出席宫宴。”
容倦指了指自己,一脸问号。
太监点头,表示确实是他。
“我去,”容倦抒发感情后问,“我去,坐哪桌?”
宫宴有明确的位置划分,左右前后身份地位一目了然,任何阶级都不得僭越,他无官阶,特批过去是坐大督办那桌,还是丞相那桌?
太监笑意更深了:“圣上说,随你。”
古往今来,唯一一个支持宫宴在线选座的,但容倦并不骄傲,甚至想骂一句。
待太监一走,容倦朝谢晏昼的方向挪步。
同样是早起,昨晚才和部下饮酒过的谢晏昼,比睡了快十个小时的容倦看上去都精神利落。
别人怕谢晏昼,但容倦骨子里是缺乏敬畏的,这点对谁都一样。
异世来客站在未来度量现在,潜意识里多少是有些优越感的。
再者,只要不犯大错,谢晏昼再狠,也不可能随意杀死一名朝廷大员的嫡子。
所以容倦毫无心理负担地搭话问:“请问有办法不去吗?我爹要是知道我搬空了小半个相府,会宰了我。”
回答他的是一道无情的背影。
谢晏昼对容倦只有两个印象:初见时美轮美奂,还有,很吵。
美轮美奂更多时候是形容艺术品,而容倦在他眼里,也确实就是个物件,厌屋及乌,为了日后的清净,谢晏昼已经考虑随便安插个理由,随手将这艺术品摔碎,然后命人清扫出去。
【小容,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残酷。】
容倦这会儿思量着其他事情,边走边嘀咕:“如果我爹在路上不小心伤风就好了。那就可以延长归程,去不了宫宴。”
“伤筋动骨一百天,万一瘸了那就更妙了。”
谢晏昼忽一顿足,容倦险些二度撞他背上。
来自头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珍稀动物。
面对容倦那真实不掺一点水分的期许眼神,他最后只说了四个字:“祝你好运。”
往书房走的时候,谢晏昼隐约还能听到背后‘神仙保佑’‘祖宗保佑’等祷告,表情从冷嘲到嘴角勾了勾。
右相当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反正他是没见过哪个后世子孙求祖宗保佑另一个子孙出事的。
一直到书房,谢晏昼嘴角的弧度平缓下来。
“容恒崧。”
督办司递来更为详细的个人资料,谢晏昼一目十行浏览完。
过往的劣迹斑斑,如今很详细地陈列在纸上。
大督办将对方打发来自己这里,并非随性而为。谢晏昼清楚其心思,容承林老奸巨猾,用亲儿子打窝布局也很正常。
将军府中机密要件不少,如果此人真有二心,行动是早晚的事。
门外,亲信敲门得到应允后进来,瞄到桌上摊着过往那些为非作歹的记录,顿时牙痒痒道:“小小年纪就作恶多端,要我说,一军棍砸死都不为过。”
谢晏昼合上纸张:“让薛韧来见我。”
……
“原身到底作恶过多少?都传到万里外的军营去了。”
这两日凡是要来和谢晏昼说军务的将士,看到他都故意装作小声其实瓮声瓮气议论过往劣迹,眼神如豺狼般恨不得将他撕裂了。
每当这时候,容倦就会站定祈福,祈祷亲爹路上伤寒,晚点归京。
那些将士便目瞪口呆,甚至忘了谩骂。
系统每天在看它的口口小说,熬夜头晕眼花:【小容,我们该考虑下任务了。】
“这任务就是熬鹰,熬到新皇继位看看是谁就行。”
容倦脱鞋斜倚在榻上,如它所愿说正事:“不过我们住的这屋子方位挺有趣的,离书房和谢晏昼的居室都不远。”
将军府本来布局就不好,后院被改成了跑马场,剩下房子全挤一处,即便如此,府里住处也不少。
容倦似笑非笑:“真讨厌一个人,应该把他放下人屋附近住才是。”
现在更像是钓鱼执法。
【所以将军不讨厌你?】系统惊呼:【小容,他该不会对你一见钟情了?】
和恋爱脑没话讲,容倦转身开始午睡。
和他的懒惰比起来,另一边谢晏昼简直是斯巴达严酷纪律的执行者。
每天看书到深夜,早上天还没亮就在那里舞刀弄枪,无论是金属碰撞,还是操练马时的动静都很大。
加上谢晏昼的几个亲信以前是老将军收养的孤儿,没有成家也跟着住在府里,时不时还有堪称军训的训练报数声。
睁眼看到了启明星,容倦起床气爆发,嚎了一嗓子:“没人告扰民吗!”
天边鸟雀惊飞。
马场上,正在拭刀的谢晏昼听到这饱含怨念的啼叫,动作停了下,重新操练。
府中总管站在一边。
错觉吗?管事沉思着,总感觉将军听到后好像故意把动静弄大了些,有一说一这行为也有些幼稚,就像是逗小孩。
很快,他又摇头,将军哪有这么无聊。
下午府中更吵,很多朝臣亲自过来走动送礼。
之后数日,往来庆贺的人越来越多,谢晏昼似乎终于觉得不妥,开始闭门称病谢客。
他是消停了,容倦开始动起来了,当天出乎意料没有午睡,反而在珍贵的药材箱里挑挑拣拣。
系统给用最高科技的AI合成了药方,离体帮忙称克重抓药:【这补药受众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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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高达百分九十九,强身健体,增长智慧。】
不幸的是,毒素扎根体内的容倦是那百分之一。
【你喝这个没啥用。】
“不是给我,给那位谢将军的。”
【小容,你脑子被黑客攻击了?】
他每天吵醒你,你还要炖补药给人喝?
容倦:“谢晏昼应该是真病了。”
确切说,受伤可能性更大。
太监宣旨时,容倦就隐约嗅到了谢晏昼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故意靠近后确定没闻错,舞刀弄枪怕是用来遮掩受伤的幌子。
这两天对方肆无忌惮开门收礼更是坐实他的想法。
谢晏昼不可能那么蠢,多半是为了现在的闭门找个理由。
病就病了呗,系统仍旧不知道容倦黄鼠狼起早给鸡拜年的原因。
“笨,宫宴那天,我要坐他那桌。”
谢晏昼得赶紧好起来,有他在,好歹话题一部分会在军队上,不然全在认父上了。
“而且,这关乎到我的人生梦想。”
容倦梦想做一条快乐的咸鱼,人为什么能在吃喝玩乐中找到快乐?那是因为忙过,苦过。
所以他需要一个标准参照物。
“这还要说到我第三次被吵醒时,懊恼之余,我忽然进化出了新的乐趣。”
容倦神情陶醉:“想到有人在我睡觉时得闻鸡起舞,天!我又幸福了。”
【……】地,你又变态了。
系统总觉得他还有其他目的,宿主做事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一旦行动,目的性极为强烈。
容倦也确实还有一个送药的重要原因没说出来,这一点他准备在宫宴上再做确认。
系统全方位工作,最后帮忙磨好药粉。
容倦清楚黄鼠狼,呸,自己去送,谢晏昼也不会喝。
于是他蹑手蹑脚溜达去小厨房,悉心将药粉浸润最近明显使用过的药罐内壁,默默做完好人好事后,回去让系统写在了日记里。
————
窗外树木摇曳,屋内不设屏风,角落堆砌着不少前两日送来的礼品。
谢晏昼赤裸着上身,紧实的肌肉上创口十分狰狞,大夫正为他更换纱布。
“好在箭上无毒,只需静养几日便可无碍。”
如果容倦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位大夫正是见过一面的仵作。
薛韧医毒双绝,是整个督办处药理上第一能人。
“此事对外不要声张。”谢晏昼披上外衫。
知道他受伤,哪怕不重,一些人也会借题发挥延长他留京的时间。
薛韧应好,视线却被屋内一只站在木鸟架上的鹦鹉吸引,喙似弯钩,极长的拖尾十分炫目。
这只进口的金刚鹦鹉是官员送的礼品之一,受生母影响,谢晏昼很喜欢鸟雀。
薛韧随口说了句:“送礼人有心了。”
谢晏昼还穿着战靴,闻言缓缓走到桌边。
修长的指尖稍稍用力,木架边缘被敲击了一下:“是很有心。”
他平静注视鹦鹉:“我命手下试验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发现它在听到‘爱卿’等一些用词时,会……”
“万岁,将军……万岁!”
鹦鹉偏绿松石色的翅膀振动,突然叫起来。
薛韧面色大变。
皇帝偶尔会来府中,怀念一下老友,也就是谢晏昼的父亲,万一被对方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武将本就容易被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谢晏昼将送礼人的名字写下交给薛韧,是礼部的一位官员。
至于剩下的,督办司那边自然会处理。
他顺手端起刚送来的药碗,在薛韧不解的目光中,放到鸟笼里用药喂鹦鹉。
起初这鹦鹉不喝,直到渴极了,脑袋主动往药碗里钻。
“这是另外一只会害人的小鸟。”
不久前盯着容倦的护卫来汇报,发现其鬼鬼祟祟去小厨房给药罐动手脚。
想到护卫绘声绘色地汇报,谢晏昼视线凝固在鹦鹉华丽的羽毛上。
果然,自古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
薛韧明显没他冷静,听到后怒道:“狼子野心,和他父亲一样!”
本来他还觉得容倦被投毒注定早夭,曾起过几分怜悯的心思,现在看来,如此歹毒还是早死早超生为佳。
谢晏昼倒是不在意,什么暗杀下毒,这些小伎俩他早就见多了,一年没个百回也有十回。
闭门谢客的几日,谢晏昼过着药不能停的生活。
那些有问题的药,全部被扔给了鹦鹉。
自从知道药罐被动了手脚,薛韧每日都会岔开时辰单独再给谢晏昼熬一副汤药,并且已经将这件事汇报给大督办。
因为督办司要优先处理礼部送鹦鹉的那只官员,容倦这里被暂时搁置了几日。
不久,京中发生一件大事。
礼部侍郎张贾被查出在上年的科举考试中徇私舞弊,天子震怒,当日便命令督办司严查。
正常官员哪里受的了督办司的手段,才受了点皮肉伤,张贾竟然被活生生吓疯了。
督办司在其府内搜出大量钱财,可惜张贾一疯,大部分钱财来源不明。
由于牵扯太广,担心朝堂不稳,督办司在皇帝暗示下宣布结案。大理寺复核一过,甚至没有等到秋后,张贾当日便被问斩,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而就在张贾血溅三尺时,又一件大事发生了——右相归京了!
宫中早就安排好要设宴,所有王公贵族需得参加。
当天下午,谢晏昼穿着官服,站在屋内鸟架下。
对于礼部这么快出事,他没有一点意外,督办司有天子单独开的权限,流程一旦走起来就会相当快。
他真正意外的是张贾生前送的那只金刚鹦鹉,在被喂了一段时间有问题的汤药后,居然好端端活着。
仔细观摩一二,谢晏昼确定没看错。
“咕!”
这鹦鹉不但活得精神抖擞……甚至还肥了。
“咕!!”
一个大鹏展翅,再收敛翅膀挺起脑袋,金刚鹦鹉姿态挺拔如松,绒毛覆盖的大小胸肌壮硕异常,两个黑豆眼睥睨俯视着谢晏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