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心,夺后位,重生妖妃杀疯了》 第1章 不装了 如果人生有什么想不通,放不下的事, 死一次,就全都放下了。 这是虞梦鸢重生后的第一个念头。 上一世,她贤名在外, 不争宠,不僭越,对太后晨昏定省,对皇帝温柔恭顺。 兢兢业业消耗了自己所有的美好年华,却不过是做了他们权力斗争的工具而已。 甚至册封贤妃的圣旨,虞梦鸢都是在“冷宫”里接的。 不久后,太后颁旨退居深宫颐养天年,虞氏一族满门流放, 虞梦鸢这个“冷宫贤妃”也很快被悄悄缢死在老槐树下。 意识消散前,她亲耳听到,老太监在她尚有余温的尸身前宣旨, 贤妃虞氏,孝感动天,哀思成疾,追随父母而去。赐谥号“孝贤贵妃”,并入皇陵。 虚伪得可笑。 如今脖颈上的窒息感犹在,眼前的浮光阁却暗香浮动,纱影轻曼,让虞梦鸢恍惚了很久。 “小主,该准备梳洗了,待会汪公公的接引轿撵就来了。” 琴心的声音从帐外响起:“第一次侍寝,可得仔细些准备呢~” 小丫头喜洋洋的语气,藏都藏不住。 虞梦鸢苦笑,重来一世,竟然重生在这一日,终究还是逃不过这虎狼窝。 虞梦鸢上一世也是在被厌弃后很久才弄明白。 为什么那一次选秀,明明是年幼即位的小皇帝成年后的首次选秀,却那么仓促清减。 没有复杂的流程,参选的人也不多,皇帝只在最后殿选时出现了一刻钟,匆匆确定了入选名单,就不见人影了。 首次选秀按理都是大婚选秀,但这次却并未选出皇后。 虞梦鸢和另外5个入选的世家贵女,各自按家世领了封号就进了宫。 她们不知道,其实选秀完全是太后和皇帝的一场交易。 皇帝同意选秀纳妃,条件是空出皇后的位置,让他自行册封。 大家以为后位空悬是未来可期,实际上那只是引她们争斗的死饵。 首次选秀人少,位份通常给得高些,主要是为了充实后宫。 虞梦鸢虽家世地位一般,却也得了个昭仪的位份。 说起来大家起步都不差,但无一例外在皇帝那里吃了瘪,虞梦鸢最不受待见。 现在想想,六位妃嫔,皆和后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帝冷淡也是情理之中。 上一辈子的虞梦鸢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演着别人的戏,循规蹈矩,不敢逾越一步。 明明是欢脱自在的性子,却为了得到母亲认可,逼着自己装出一副贤淑端庄的样子。 活得不明不白,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如今既然知结局已定,那这辈子不如就活得放纵点吧。 别人以我为偶,我便以死生为戏,看谁技高一筹。” 虞梦鸢暗下决心。 掀了罗帐,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女子清减淡雅,是母亲大人一贯的审美。 虞梦鸢其实并不丑,但是她眉眼深邃,轮廓立体,是浓颜系的长相。 前世浅淡的妆容压住了她的神采,让她显得寡淡刻板。 虞梦鸢瞟了一眼梳妆台上摆着的白玉,素金和绒花,果断喊道: “书言,拿我那套累丝珊瑚的头面来。” 虞梦鸢本性其实是活泼喜艳丽的,最爱娇艳的牡丹。 但是母亲不许,一定要给她立个爱荷的人设。 这辈子,让那些缟素戴孝一般的装扮都见鬼去吧,老娘穿够了。 狗皇帝看不上我?老娘美起来吓死他,有眼无珠,山猪吃不了细糠! 虞梦鸢不自觉地用冷宫听过的言语在心里骂,突然反应过来这言辞粗鄙放肆,说出来竟然有点快乐! 琴心和书言抱着艳丽的累丝珊瑚头面,看着对镜坏笑的小主,惊悚地对视了一眼。 “主子,你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琴心试探地问。 她俩是虞梦鸢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虽说小姐幼时是调皮了些,但是自从回了夫人身边,就一直保持着世家小姐的端庄严肃,何曾笑得如此猥琐过。 今日竟还让她们去取这套当初为了给嫁妆添点喜气,才硬塞进去的珊瑚头面。 这种黄白艳俗之物,小姐别说戴,平常就是看也不会多看的。 “没有,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虞梦鸢转过头,看着这两个单纯的丫头,心里一片柔软:“之前是我糊涂,连累了你们,从今往后,我们主仆过快乐的日子。” 书言闻言走上前,把虞梦鸢的头掰正,笑道:“小主别说胡话了,我们能跟着你一直是天大的福分。” 一边说,一边给她梳妆起来。 书言年纪大些,平常也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大姐姐一般的宠溺情绪来,让虞梦鸢很暖心。 书言手巧,梳妆的手艺一绝,虞梦鸢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明媚鲜活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 “呀,原来红色竟这么衬小主!从没见您这么美过!”取衣方回的琴心惊讶地嚷嚷。 “死丫头,又口无遮拦!”书言嗔了她一句。 琴心笑嘻嘻地逃开,边走边说:“这衣服配不上小主了,我去翻箱笼,找那条赪霞飞鹤裙去!” 虞梦鸢梳妆完毕,汪公公的轿撵队伍也刚好到了。 初次侍寝,是在皇帝的高阳宫。 傍晚的宫道寂静凄清,太监们的脚步声听起来息息索索的,瘆人得紧。 虞梦鸢坐在轿中有些烦闷。 前世她初承恩泽的过程不仅无趣,甚至还有点屈辱。 皇帝深夜才来,全程冷脸,草草走了个过场。 虞梦鸢也谨遵淑女懿德,不敢做声乱动,任他摆布。 一样的屈辱和勉强,两个人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卖身求荣。 “陛下政务繁忙,虞昭仪请在寝宫稍待。”汪公公送虞梦鸢进了寝殿,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说。 果然。 虞梦鸢神色不显,只是递给汪公公一大包银子,回礼道:“劳烦汪公公了。” 汪公公欢天喜地地走了。 偌大的寝殿,和前世一样,没什么新婚氛围,冷冰冰的华贵。 房间正中的小桌上照例放着宵夜用的点心和酒水,一般只是摆设,此时却看得虞梦鸢食指大动。 毕竟她刚从冷宫重生过来,意识里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饱饭了。 想想接下来要承受的遭遇,虞梦鸢觉得自己需要美食来治愈。 桂花糕清甜软糯,芙蓉酿顺滑温润,虞梦鸢觉得自己上辈子真的是白痴,只知道傻乎乎的枯坐等待。 现在才知道,狗男人哪有芙蓉酿迷人。 第2章 陛下要来一杯吗 虞梦鸢在寝殿大快朵颐的时候,萧明允正在永安殿对着奏折发脾气。 大婚选秀未册立皇后之事,引起很多朝臣的不满,劝谏的奏折雪片一般飞过来,堆满了案头。 “一群老匹夫,管到朕的头上来了。黄河水患都没看到他们这么积极!”萧明允骂道。 选秀只是权谋,但皇后之位是正妻。 他不仅要利用这空悬的位置搅动风云,更要把它留给自己真正的妻子。 那些像勾栏舞娘一样,被挑拣筛选上来的女子,怎么配得上!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呀。”汪公公小心劝慰。“马上三更天了,虞昭仪还在寝宫侯着呢,陛下不如早些歇息吧。” “哼!”一提这个,皇帝更心烦。 那虞昭仪他在选秀时见过,清汤寡水的长相,一副道貌岸然,端方持重的姿态,看着就倒胃口。 她妈年轻时就凭给太后当刀子,混了个好前程,现在又让女儿来接班了! 萧明允不是个不孝不悌之人,但是毕竟少年帝王,被母亲压制得久了,难免心生怨怼。 何况,母亲最爱的也不是自己,要不是大哥心向自由,远遁边城,这皇位哪里轮得到自己。 萧明允心里戚戚然,皇宫这么大,就没有个让他顺心的地方。 纠结再三,他还是扔下奏折起驾回宫。 虞梦鸢不是第一个被翻牌子的。所以宠幸嫔妃的流程他已经很熟了,那些女子要么娇羞造作,要么木讷惶恐,无趣得很,今天这个恐怕只会有过之无不及吧。 萧明允屏退左右,百无聊赖地走进寝殿的时候,虞梦鸢吃得正忘我,点心就酒,不亦乐乎。 “虞,虞氏?”萧明允纳罕,宫里的女人都恨不得喝露水吃仙气,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人侍寝前还敢如此不顾形象地大吃特吃。 他突然出声可能吓了那女子一跳,她小鹿一样,面色惊讶地转过头来。 许是因为吃了酒的缘故,女子面若桃花,眼睛里染着氤氲的水汽,映着身后烟红堆叠的裙摆,竟然甚是娇媚。 偏偏这女子的目光却是清澈懵懂的,媚而不自知,单纯却诱人,最是致命。 这是那个清汤寡水的虞昭仪?皇帝觉得有点对不上号。 这边微醺的虞梦鸢已经反应过来了,骨子里的礼仪教育支配着她起身行礼。 “臣妾拜见皇上。” 礼行了,手里的酒壶却是没有放下。 不是虞梦鸢贪杯,实在是她还没从自己悲惨的前世走出来,酒入愁肠人易醉。 萧明允好笑地看着这个醉眼迷离,行礼还攥着酒壶的女子。 虞梦鸢注意到萧明允锁定在酒壶上的视线,懵头懵脑地问:“陛下……要来一杯吗?” 萧明允莫名的心跳加快了一些,虞梦鸢松弛自然的问话是有温度的。 从他登基以后,耳边要么是套路的奉承,要么是暗戳戳的讽刺,要么是冰冷的奏禀,就连母后也……这种有人味的对话,很久没听过了。 萧明允蹲下身子,手指擦掉虞梦鸢嘴角的糕点渣,顺势捏住她的下巴,语气阴森:“这是谁教你的招数,让你过来勾引我?你们不是一贯喜欢装得冰清玉洁,贤淑端方吗?怎么,换套路了?” 其实萧明允欺身过来的时候,虞梦鸢就已经有些酒醒了,她不是糊涂人,母亲十几年的训诫在前,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感是根植在骨子里的。 但是眼前的萧明允似乎和前世不太一样,虞梦鸢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还来不及分辨,只本能地顺着安全的方向演下去。 “陛下莫要嘲笑臣妾,臣妾自知无才无貌,一睹圣颜足以。”违心话说得很溜,虞梦鸢在心里给自己加分,心念一转,伸手抚上皇帝眉眼:“梅姐姐说得对,皇上煞是好看。” 这句不算违心,萧明允确实不丑,剑眉星目,棱角分明。明明是少年英气的一张脸,但因为早早承载天下而多了一份沉稳和坚毅。 萧明允听到柳映梅的名字,果然呼吸一滞。抓住虞梦鸢作乱的手,急急发问:“你认识梅儿?” “妾幼时曾与梅姐姐一同玩耍,梅姐姐很喜欢臣妾的。”虞梦鸢故作娇憨,摆出一副天真样子。眼看着萧明允的目光柔和起来,白月光果然好用! 萧明允有个流放在外的白月光这件事,是虞梦鸢前世入宫很久后才知道的,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是吗?”萧明允短暂的温柔后又换成了厌弃的表情:“喜欢到让你来代替她的位置?你们这些世家女,嘴上说着情爱,实际还不是为了荣华恩宠才对着朕投怀送抱!” 这个恋爱脑疑心病,入不入宫难道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决定的? 虞梦鸢暗骂,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陛下说笑了,陛下之死靡它,臣妾不敢奢求圣眷,能尽绵薄之力侍奉圣驾已很满足。今夜只求陛下恩准臣妾在外间暖阁侍候,以免受戮于悠悠众口。” 不喜欢我?老娘还不想伺候呢。 虞梦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对男人的犯贱心理早已了然。 送上门的不懂珍惜,得不到的才会一直骚动。 萧明允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竟然有女人会在初次侍寝时拒绝他,而且用了这么一个堂皇的,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你说你愿意不侍寝?”萧明允狐疑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臣妾不是不愿侍寝,只是陛下真龙天子,本该被仰望。妾有自知之明,不愿惹陛下烦心,能有幸为陛下服务已经心满意足了。” 虞梦鸢说得不卑不亢,又柔弱可怜,让萧明允无法反驳。 本来他对临幸这些母后硬塞给他嫔妃是很反感的,但是突然被拒绝又觉得失去了点什么。 他被架在了自己的深情人设上。 房间里的气氛尴尬了一瞬。萧明允咳了一声,道:“你倒是个识趣的,替我更衣吧。” 虞梦鸢心里暗自好笑,前世她虽不受宠,但毕竟做过一世夫妻,萧明允的小心思,她怎会不懂。 那些心不甘情不愿,都是男人的又当又立罢了。 她故意声音娇媚欢快地应了一声,走上前给他宽衣。 虞梦鸢今天的这身打扮很衬她,萧明允只觉得一阵香风若有似无地缠上来。 微微低头,少女乌黑的发丝落在瓷白的后颈上,如乌云盖雪,衬着一袭红裙,别有情致。 萧明允莫名有点心动,偏偏女孩的动作笨拙无序,葱白的手指在他腰间摸索了半天也没理清那些衣带。搞得他浑身燥热。 虞梦鸢忍着笑,卡在他爆发前终于扯开了那几根带子,宽衣时还有意无意地用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丝质里衣。 感受到皇帝的肌肉,随着她的指尖一瞬间收缩,虞梦鸢第一次体验到了做坏事的快乐。 嘿嘿嘿,渣男小皇帝,准备好接受一个重生的“老灵魂”的拿捏吧~ 第3章 睡了一整夜 萧明允是渣男不假,是个勤勉的好皇帝也不假。 五更一过,他就准时起来准备上朝了,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昨夜他在龙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许久才睡着。 虞梦鸢倒是睡得很好,但也识趣地装出一副未能安寝的可怜样子侍奉他穿衣,给皇帝台阶下。 “虞昭仪侍寝辛苦,休整一下再回宫吧。”萧明允临走前吩咐道。 虞梦鸢心知肚明,这是给她机会伪造现场。 毕竟初夜没侍寝这事,传出去两个人面子都不好看。 虞梦鸢自己的卧榻早收掉了,此时特意去把龙床弄得更凌乱些,又在白帕子上涂了血迹,尽量逼真了,才施施然回宫。 琴心、书言两个人早就在浮光阁门口翘首以盼了,一见小主的轿子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奴婢恭贺小主。” 两个小丫头满心欢喜。 之前翻牌子的几个嫔妃都是侍寝后半夜就送回来的,自家小主晨起方归,必定是受皇上喜欢。 虞梦鸢明白她们的心思,并不点破。 只嚷嚷:“快,早膳有什么好吃的,去传过来!” 虞梦鸢昨夜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侍寝哪有干饭香! 琴心和书言对视一眼:嗯,一定是侍寝劳累,饿得快! 虞梦鸢美美饱餐一顿,才重新唤了书言来整理衣装。 今日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如今后宫没有皇后,妃嫔们不用每日去皇后处点卯。 但是初次侍寝后按理都会去拜见一下太后,类似民间婚后给婆母敬茶的意思。 见太后,虞梦鸢肯定不能像昨日那样花枝招展,重让书言给她画了个淡雅的妆发。 在宫里摆烂享受的前提是能活下去,该用的脑子和手段一样也不能少。 去见太后,虞梦鸢比见皇帝要更紧张一些。 大祁朝先帝驾崩时,两名皇子皆年幼,多亏太后铁腕,强压公侯权臣,力挽狂澜,国家才免于动乱。 虽然太后近年已经不再垂帘听政,但因多年执掌朝政,根基深厚,很多权力实际还是掌握在太后手中。这也是近来帝后矛盾的根本原因。 虞梦鸢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位女强人。 她不想做她的刀,但也不该做她的敌人。 转眼到了永寿宫,虞梦鸢不敢再胡思乱想,拿出前世的端方样子,走进殿内。 永寿宫内雍容华贵,整体是暗金、熟褐的色调,沉稳安详又不失威压。 太后一丝不苟地坐在主位上,从容优雅,不怒自威。 “臣妾虞氏昭仪,叩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虞梦鸢深深地拜下去,不敢枉动。 “起来吧,看座。” “谢太后。” 虞梦鸢规矩地坐下,这情景跟前世简直一模一样,让她心底泛出一丝恶寒。 “听说你昨夜侍寝,天明方归。好,不愧是瑞珠的女儿。好好侍奉皇帝,这才是你们做嫔妃的本分。” 瑞珠是母亲的闺名,虞梦鸢明白,太后是在提点她两家的关系,不要站错了位。 “臣妾明白,定尽心竭力,不负太后期望。” 不管怎么样,舔着聊总没错。 “嗯。”太后不置可否,又说:“你们是皇帝的第一批嫔妃,也没有个皇后能主持大局,平日里也没机会来往。你们六人中,淑妃位份最高,人也和善,闲来无事多走动走动,免得各自孤单。” “是,臣妾也久仰淑妃姐姐贤名,早就想去拜访。”虞梦鸢奉承道。 太后作为上位者,有些话倒也不绕弯子。 淑妃是太后母族直系,赵太傅嫡女。本来太后想作为皇后人选纳进来的。 但皇帝死活不同意,于是只好先收为妃,徐徐图之。 她们六个人里,就淑妃一个人是妃位,其目的可见一斑。 至于虞梦鸢等人,做得好是淑妃的臂膀,做不好就会成为淑妃的垫脚石。 皇帝自然也知道,前世他就促狭地把淑妃放在最后一个翻牌子,之后也是百般冷落,搞得这位淑妃娘娘常常跑来永寿宫哭诉。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太后终于挥手让虞梦鸢跪安了。 端了半天,虞梦鸢觉得自己骨头都僵了。果然人一旦放纵,就很难回去了。 虞梦鸢告退出来,还未出了永寿宫大门,就迎面撞见了淑妃的轿子。 虞梦鸢凭实力是倒数第二个侍寝的。淑妃此时前来永寿宫肯定是坐不住了。 太后也是可怜,经营一生,母族竟没有一个扶得起来,选了这么个娇主进宫。 虞梦鸢在心里吐槽,如今腹诽已经成了她的快乐源泉。不过人还是乖乖侧身让位行礼,等淑妃的轿撵过去。 可轿撵却停了。帘子一掀,露出一张精致傲慢的脸。 淑妃上下打量了虞梦鸢一圈,不屑地扔下一句:“你就是虞昭仪?看着不过如此嘛。” 虞梦鸢黑线,倒也不必如此。 上辈子本来两人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就因为昨晚虞梦鸢睡了个整夜,两人这点脆弱的共鸣,“啪”就碎了。 不过,虞梦鸢不在乎。既然知道皇帝是最后的胜者,那魅惑君心就是最重要的,难得萧明允是个恋爱脑,不一定要站队,或许也能明哲保身。 何况做个墙头草也不是不行。虞梦鸢毫无底线地想。 “琴心,你是不是有个本家的姑姑,在宫里做嬷嬷?”虞梦鸢突然问。 “是呢,小主。好像是在翠玉阁,专门侍候暂住宫中的皇亲女眷的。”琴心回答,没人的时候,这丫头就不怎么守规矩,在府里没少受母亲责罚,但她就是改不了,说小姐孤冷,这样显得亲近。 “有空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家,顺便打听打听柳映梅的事迹。”虞梦鸢小声吩咐。 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喜不喜欢替身文学,那替身进阶版呢? 第4章 此物不祥 淑妃徐嫣儿一踏入永寿宫,就换了一副强忍悲戚的表情。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那语气幽怨娇弱的,让太后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在永寿宫里,而是站在了冷宫门口。 “起来吧,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其实不用问,太后也知道淑妃为何而来,作为唯一的妃位,到现在还没被召见,这个丫头有点坐不住了。 “谢太后关心,臣妾没事。只是臣妾蠢笨,恐怕不得陛下喜爱,入宫多日,即未能给陛下分忧,也未能给徐家增添半分荣宠,内心惶恐。请太后垂怜,让臣妾至少可以堂前尽孝……” 淑妃说着,大滴的眼泪已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了。 还真是我见犹怜。 “哭什么。陛下就是这个性子,早晚并不重要,做好你该做的就是了。” 太后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但是淑妃还是迅速收了眼泪。 “是臣妾失礼了。可是……臣妾是真心倾慕陛下……也希望能不负太后娘娘厚望。如今就连虞侍郎家那个……小小昭仪都…为了徐家颜面,臣妾斗胆,还请太后娘娘指点一二!” 徐嫣儿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斟酌用词,但是目的却毫不遮掩。 心眼子转了八百遍,遍遍都转在人眼前。 太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丫头其实不笨,就是娇养了些,有点小家子气。 “好了,你不要多想。皇帝不是耽色之徒,你们一同进宫的女孩也都是家世清白的姐妹,没什么好争斗的。多结善缘,不可小性。我年纪大了,以后这后宫还要靠你们年轻人撑着。” 太后当然知道后宫争斗在所难免,但是只要做了上位者,都一样希望手下人安分点。 淑妃乖巧地应是,一副被安慰到了的样子。又陪太后说了些家族近况,把气氛烘托得温馨和乐了,这才告退。 “娘娘,你说太后她老人家能帮我们吗?”回宫的路上,淑妃身边的采萍忍不住小声问。 采萍是淑妃带来的家奴,主仆一体,自家主子如果不受宠,做奴婢的也会跟着受苦。 淑妃白了采萍一眼:“帮什么?帮我们把陛下绑来吗?蠢材!” 淑妃此行没想让太后帮她争宠,她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卖惨,一个是试探。 皇帝不召她侍寝,太后很清楚其中缘由,徐嫣儿想借此要她一点点亏欠之心,以求日后可以多偏袒她几分。 虽然她是族中选出的接棒人,但是徐家是大家族,她和太后的亲戚关系还拐着很多弯呢。 太后到底把她当做棋子工具,还是真有庇护之心,也要试探一下才知道。 这边虞梦鸢回到浮光阁,一进门就看到邱嬷嬷正带着青蕊和碧桃两个小丫鬟整理花园。 邱嬷嬷是浮光阁的掌事嬷嬷,在宫中很多年了,虞梦鸢住进来之前,邱嬷嬷就一直带着两个粗使的洒扫宫女和两个年轻的小太监在这里守宫,久而久之,就变得像一家人一样,安然度日起来,倒和这小院气质很合。 “小主回来了。”邱嬷嬷很守规矩,看到虞梦鸢进来,赶快带着两个小姑娘上前行礼。 “这是忙什么呢?” “回小主的话,天气和暖了,花房今日刚送来的新鲜花木,老奴就带着几个小的把花园重新补种一下。”邱嬷嬷说话带着笑,美好的东西总能让人心情愉悦。 “花房的匠人还特意给咱们院子种了两棵金桂树,好漂亮,别的院子都没有。”碧桃得意扬扬地凑上来禀报。 虞梦鸢顺着碧桃的指示看去,庭院一角的风雨亭边上确实多了两株桂树,树冠亭亭如盖,和亭子的飞檐相映成趣,很是好看。 虞梦鸢索性也不进屋了,让琴心端了把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浮光阁的位置并不算好,离高阳宫远,也不如其他娘娘的宫殿气派。 这里其实算是个休闲的场所,远离权力中心,但靠近御花园和藏书楼,闹中取静。 浮光阁不算大,但胜在雅致清幽,院落宽敞,而且是独门独户。不像其他宫殿,有个主位,偏殿的区分。 前世,虞梦鸢很为这个地方惆怅过一阵子,觉得远离人群,受了冷落。 但现在,虞梦鸢却暗自庆幸,在自身还弱小的时候,这个远离纷争的角落,简直就是后宫里的世外桃源。 虞梦鸢躺在靠椅上,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突然听到青蕊一声惊呼。 “哎呦,这是什么?” 众人围过去,看到青蕊蹲在西墙边的一个土坑旁,坑里有一个小布包,布包上斑斑点点的,颜色已经很陈旧了,不知道包着什么。 “奴婢在花木里捡到几枝爬山虎,根系强壮,想着种到这西山墙来,让它爬上去,夏天必然好看,正挖坑,就挖出来这个。” 青蕊解释道。 “拿过来我看看。”虞梦鸢皱眉,这东西她没印象,藏得这么隐蔽,恐怕不是等闲之物。 青蕊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挖出来,奉与虞梦鸢。 虞梦鸢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小木盒。 盒里装着一些短小精致的小管子,还有几张纸条,纸条很韧,不像普通纸张。 虞梦鸢展开一张来看,上面写着: 母子平安,莫念,永诀。眉 后面没有了,不知是不是没有写完。 “这东西看起来像信鸽的信筒。”邱嬷嬷沉声说:“小主,此物不祥。” 虞梦鸢点点头,把东西重新包起来,交给书言:“谨慎处理。” 书言点头,拿上东西转身进了内室。 “邱嬷嬷,您在宫中多年,可知晓此物来历吗?”虞梦鸢试探地问。 邱嬷嬷沉吟了一瞬,说:“大祁自太后娘娘垂帘听政以来,后宫已经沉寂很多年了。当年的旧人旧物早就随先帝一起沉寂了,小主莫要挂怀。小主的好日子才刚开始,要往前看才好。” 邱嬷嬷表情慈祥,虞梦鸢知道她是在保护自己,索性也不去深究。 “邱嬷嬷说得对,今日之事,大家就当无事发生,切勿泄露半字,以免惹火上身。” 众人纷纷应是,在宫里讨生活,大家都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浮光阁的宫人都是老实本分的,虞梦鸢很清楚,只是……太老实了,反而没有可堪重用之人。 浮光阁还是有些人丁稀薄。 借着种花的由头,虞梦鸢索性给浮光阁来了一次大扫除,把宫里角角落落都整理打扫了一遍。 她们虽然是皇帝的第一批宫嫔,却不是这皇宫里的第一批,谁知道这浮光阁里还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第5章 篝火夜宴 临近傍晚,外面果然传来消息,皇帝召了淑妃侍寝。 不过浮光阁无人在意。 因为下午小林子去内务府领月例,额外带回了两大块新鲜牛羊肉,说是漠南蒙族有使臣进京朝贡,特意分与各宫尝鲜的。 “大家都辛苦了,正好今日刚整了院子,不如我们学民间花样,点篝火烤肉怎么样?” 清理干净了宫苑,虞梦鸢心情大好,忍不住想起儿时的把戏。 “哦,我知道,以前老夫人家里有一位胡厨,特别会做胡饼和烤肉,用炭火把羊肉烤得吱吱冒油,可太香了!”琴心第一个跳起来赞成。 小林子和碧桃他们没见过,好奇地问:“胡人的吃法?胡人不是都茹毛饮血吗?” 大祁朝虽多年不曾起刀兵,但是和边界少数民族的关系也并没有很好。 边境地区不同民族间尚有些文化交流,皇城腹地却很少能看到少数民族的踪影。 琴心觉得好笑:“你们哪里听来的谣言,胡人嘛…顶多就是粗鲁些。” “也不能完全算是胡人的吃法,乡野猎户中也很流行。”虞梦鸢随口解释。 虞梦鸢和京城世家金尊玉贵的小姐们不一样。 她幼时并不在母亲膝下长大。母亲年轻时常在宫中,父亲却并未在京任职,为了方便照看,虞梦鸢幼年是在洛河的虞家老宅,跟着老夫人长大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管她,她就跟着堂哥虞景川疯玩。 虞景川痴迷武林豪侠,爱呼朋唤友,结交三教九流,小梦鸢跟着他见过很多稀罕物。 那时候日子真快乐呀。 直到父亲入京任职,虞梦鸢被接回母亲身边,才从此成了笼中鸟。 “小主,宫院中用火,恐怕不合规矩呀。”邱嬷嬷担忧。 规矩?虞梦鸢促狭地笑:“嬷嬷,这宫里冷清得太久了,早该热闹热闹了。” 宫中凄苦压抑,年轻的宫女太监们,巴不得热闹热闹。 琴心更是急吼吼地拉着书言去了小厨房:“好姐姐,我记得你跟那胡厨学过调料的做法,这个就交给你了!” 高阳宫内 徐嫣儿正梨花带雨地拉着皇帝的衣角不放。 “陛下,臣妾是真心仰慕陛下的,进宫这么久,臣妾日日在宫门口眺望,希望早日得见圣颜,没想到……请陛下看在臣妾日夜思慕的份上,可怜可怜臣妾,不要赶臣妾走。” 徐嫣儿此时衣衫散乱,眼尾还染着意乱情迷后的殷红,一双眼睛饱含着泪水,宛如一汪落了桃花的清泉。葱白的手紧紧捏着萧明允的衣角,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很难不心动。 可萧明允看在眼里,却只觉得烦躁,他最讨厌女人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 “你是在怪朕召幸你太晚喽?”萧明允语气阴郁。 徐嫣儿吓得一抖,赶紧松开手,回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萧明允却懒得听她分辨,表情冰冷地威胁:“别以为有太后撑腰,朕就要对你另眼相待。作为后妃,朕想让你来你就得来,想送你走,你也留不下。” 徐嫣儿又羞又气,浑身抖得像筛糠。 皇帝这语气哪里是要送她走,分明是要送她下去… 萧明允冷漠地睨了一眼地下的美人,衣袖一敛,转身就走。 “汪福海,送淑妃回去!” 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徐嫣儿良久才从惊惧中缓过来,一腔羞愤全转化成了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虞梦鸢一个小小昭仪就可以伴君一整夜。 论美貌,论家世,她徐嫣儿哪里不如虞梦鸢?竟要受如此羞辱! 殿外,萧明允喝退了跟随的太监侍从,怒气冲冲地走出高阳宫, 此刻正值暮春时节,夜风中带着温煦的花香, 被这熏风一吹,雷霆君威的外壳破掉了,他突然觉得有些戚戚然。 自从他登基以来,周围的人似乎都变成了敌人,包括母后。 他时时刻刻绷紧着神经,防备所有人,也忌惮所有人。 怕他的人,恨他的人,想要利用他的人,谄媚讨好他的人,轻视忤逆他的人,唯独没有爱他的人。 萧明允觉得自己太累了,索性改变方向,由着花香的牵引,向御花园逛去。 临近二更天,皇宫里静悄悄,少有人迹。 宫道上只有少许长明灯点着蜡烛,没有随从提灯笼,萧明允只能借着月光行走。 越走越觉得自己像是在这宫殿里迷失了的游魂。 突然,空中一盏暖黄色的孔明灯缓缓升起来。稍迟又升起一盏。 暖黄色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把黑漆漆的夜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人间的气息重新灌了进来。 萧明允心中一动,大踏步地向孔明灯升起的方向走去。 浮光阁的庭院里,此时正一片热闹景象。 庭院中央,小顺子用冬天取暖的炭盆点了一堆小小的篝火,不至于太显眼引来潜火队,但足够用。 肉串是在小厨房里处理过的,煨在火上,香味四溢。 碧桃在篝火边置了一个小几,摆着点心,水果。 虞梦鸢换了一身飘纱常服,靠在下午晒太阳用的躺椅上,宽松的大裙摆衣带蹁跹,舒适又好看。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正在看书言做孔明灯。 “书言姐姐手真巧,我只在上元节看别人放过孔明灯呢。”青蕊盯着缓缓升空的灯盏,神往地说。 “这算什么,书言可巧了,打络子,编花篮,就是秋千架也扎得。”琴心比夸自己还骄傲。 碧桃闻言凑了过来:“哇,真的吗?书言姐姐,你看那新植的桂花树下,是不是个顶顶好的地方。到时候小主坐在秋千上看花赏月多舒服呀。你尽管指挥,让小林子,小顺子他俩动手!” 书言笑嗔她:“就你是个猴儿,力都让我们出了,你倒是白捡个贴心的名声。看我们不收拾你这个小蹄子!” “小主救命,嬷嬷救命。”碧桃求饶:“好姐姐,再不敢了。” 邱嬷嬷慈爱地和虞梦鸢对视一眼,笑骂:“几个小猴儿,越发没规矩了。” 几个人笑闹做一团,谁也没注意到,门口阴影里,一个人影正静静地看着这里。 第6章 胡旋,胡旋 汪公公的及时赶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哎呦,皇上,夜黑风大,您怎么在这儿站着。”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汪公公语调夸张,听起来有点滑稽。 院内的人听到声音,吓得慌乱整装接驾。 虞梦鸢也吓了一跳,但并不惊慌,由琴心扶着,走到庭中俯身行礼。 “臣妾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请陛下赎罪。” 萧明允的偷窥被汪公公打断,却不好发怒,瞪了他一眼,揶揄道:“多黑的天,也躲不过你这跟屁虫的眼睛。” 汪公公讪笑着低头行礼:“陛下莫怪,奴才职责所在。” 萧明允不再理他,抬腿走进院中:“都起来吧。” 又向着虞梦鸢道:“夜宴喧闹也就罢了,门口看守的人去哪了?如此粗心大意。浮光阁谁是管事?” 邱嬷嬷和本应值守的小顺子闻言,吓得又赶紧跪下。 “陛下赎罪,是奴婢失职……” 虞梦鸢见状赶紧拦在前面:“陛下~是臣妾心疼他们劳苦,让他们一起玩乐的。陛下圣明,后宫一向太平和乐,臣妾一时贪玩,才怠慢了圣驾,求您宽宏大量别怪罪~” 虞梦鸢说着,轻轻抬眸,眼波流转中,有祈求有撒娇还有一丝得见圣颜的惊喜。 萧明允本也只是随便找个台阶下,看她这副样子,自然也不追究,反而顺势坐在了虞梦鸢的躺椅上:“你们倒是会玩。” 汪公公见状,悄悄向众人递了个眼色,自退到门边伺候。 虞梦鸢也不拘束,一副很开心的天真模样,随手拖了个小凳子,坐在皇帝脚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浮光阁僻静,草木多。火气属阳,春夜里生点火气,可去潮湿病气,祈福也灵呢。” “是吗?那虞昭仪可祈了什么福呢?”看她一副小女孩模样,萧明允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头逗她。 谁知虞梦鸢的脸却倏地红了,低了头不言语,手却好像因为窘迫,不自觉地攥住了他的袍角。 萧明允心中一动,觉得这小女子竟然有些可爱。 没等萧明允反应,虞梦鸢好像终于找到了自救的法子。欠身去篝火边取了一串肉串,献宝似的举到萧明允面前:“陛下尝尝吗?臣妾幼时,祖母家学的手艺,宫中吃不到的。” 萧明允被她生硬转换话题的方式弄得好笑,心情莫名好起来,还真的接过了她手里的肉串。 这种粗鄙简陋的食物,宫里确实见不到。 萧明允试探地尝了一口,肉质鲜嫩,油而不腻,明火烤出来的焦香,配合调料的咸鲜,竟然非常可口。 虞梦鸢看着皇帝的眼睛一亮又一亮,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想想皇帝其实蛮可怜,皇帝的饮食一般都是外御膳房做好,再送到内御膳房,放在铁箱中煨着保温,等到皇帝传膳再端上去。 而且为着健康,安全等各种因素的考虑,御膳一般以清淡精美为主,中看不中吃的占大部分。 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还不能吃超过三口,简直不能太惨。 都说民以食为天,其实皇帝也抵不住美食的快乐呀。 趁着皇帝高兴,虞梦鸢开始像个分享欲爆棚的小孩子一样,在旁边絮絮叨叨。 “烧烤的羊肉还得是草原散养的好,肉质紧实不膻。臣妾兄长说,是因为草原有狼,羊们为了活命要快快地跑,所以练出一身的好肉。” 长这么大,从没有人与萧明允讨论过“食材是因为要跑才好吃”这样的小事,他觉得很新奇有趣。 于是追问:“照你这么说,家养的牲畜倒是因为懒惰,所以味道不如山间野味喽?如此,倒是要传令给上林苑监,让他们给猪牛羊都操练起来才行。” 这说法过于好笑,两个人都忍俊不禁。 虞梦鸢好不容易止住笑,娇俏地一摇萧明允的手臂:“陛下就会拿臣妾取笑,臣妾哪里是这个意思。” 很自然的肢体动作,萧明允却有些恍惚,这感觉似曾相识。 “你还有兄长?朕怎么不曾听说。”为掩饰失态,萧明允随口问。 “不是嫡兄长,是伯伯家的堂兄。”虞梦鸢回答:“臣妾幼时并不在京中长大,是在洛河祖母家,祖母年迈,我就常常跟着堂兄玩耍。” “哦?你堂兄如今可有官职?” “堂兄性子愚钝贪玩,不曾考取功名。祖母娇宠,总不过在家做个呼朋唤友的纨绔罢了。”虞梦鸢嘴上说着纨绔,眼神里却全是羡慕。 萧明允看在眼里,打趣说:“看来你的堂兄也是个有趣之人。” “陛下谬赞了,不过幼时的日子确实无忧无虑。”虞梦鸢的表情短暂落寞,很快又重新欢快起来:“堂兄虽顽劣,但确实认识很多能人异士,祖母家里的胡厨就是他的朋友介绍的。还有一个西域女子,胡旋舞跳得一绝……” “哦?那的确难得,现在已经少有人会了。爱妃可习得吗?”萧明允也是爱舞乐之人,被虞梦鸢的情绪感染,不自觉地问道,称呼也亲昵起来。 虞梦鸢羞怯一笑:“臣妾不敢隐瞒,确是学过一些,只是舞姿粗鄙,怕污了陛下圣目。” “无妨,本来也无外人,闺阁玩乐罢了。”萧明允说。 虞梦鸢注意到皇帝语气用词的变化,明朗一笑,大方起身:“那臣妾献丑了,陛下可别笑我。” 虞梦鸢今日的着装很适合跳舞,虽是常服,但轻纱飘带,婉转纷飞,仙气十足。 虞梦鸢本就身材纤长,举手投足间,灵动雅致。 盈盈一握的腰间因坠了金丝藤花银铃束腰带,动作之间,腰间银铃不时发出清脆铃音,长夜寂静,铃音如梵音轻响,明神清心。 虞梦鸢舒展腰肢,借助春夜轻柔的风和舞步的力量,将长裙尽可能地铺展开。 如薄雾般轻柔飞舞的白纱,映衬着背后的热烈火光,亦刚亦柔,反而削弱了舞蹈的靡靡之意,只剩下纯粹的美。 胡旋舞之所以有名,关键就在于舞者刚柔并济的高速旋转,很是考验功力。 只见虞梦鸢足尖一点,身形似随风而起,旋转蹁跹。 纤细的人儿,被飞扬的衣裙飘带环绕其间,宛如一朵花瓣层叠,傲然盛放的牡丹。 真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让人目不暇接。 萧明允看得入神,只听铃音一顿,一阵香风拂来,虞梦鸢已经旋转到他身前。 萧明允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一副香软娇躯下一秒便稳稳地落进了他的臂弯里。 第7章 心脏狂跳 怀里的少女,因刚刚舞蹈过而娇喘微微,眼角眉间也染上了一抹嫣红,衬得女子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如含春带泪,娇媚撩人。 萧明允看得呆了,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 虞梦鸢感受到了这跳动,心中暗笑,然后佯装娇羞地从皇帝怀里溜出来,俯身一礼。 “臣妾一时忘情,请陛下恕罪。” 嘴上请罪,表情却没有一丝惶恐,反而全是藏不住的,小心思得逞的窃喜和娇羞。 看得萧明允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软。 这个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单纯丫头,在充满阴谋诡计的后宫里显得多么珍贵! “爱妃…舞姿甚美……”话一出口,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萧明允强自镇定,转换话题:“你宫里怎么就这么几个人伺候,老的老,小的小,哪里够用?明日让内务府多送些宫人给你。” 虞梦鸢很给面子地就坡下驴,一本正经地回答:“陛下赏赐,臣妾不敢辞。但臣妾有个请求,还请陛下恩准。” “你讲。” “臣妾愚笨,不爱为人事费神,不求宫人伶俐能干,只求本分忠诚,与臣妾合脾气,不知是否可恩准臣妾自行到内务府挑选心仪人选?” 去内务府挑人确实没有先例,但主要是上位者们懒得为此事劳碌罢了,并不算违规。何况这种时候,还哪有什么不准的道理,萧明允当即答应。 汪公公适时出现,打破了即将再次到来的沉默。 “陛下,已经三更了,您看…?” 揣测圣意是死罪,汪公公心想,我也只能帮两位到这了。 谁知虞梦鸢反应比皇上快,即刻跪下:“臣妾有罪,误了陛下就寝。臣妾恭送陛下,请陛下保重龙体。” 语言是冰冷的,表情是不舍的。 萧明允被她搞得一愣,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最后只得说了一句:“早些休息吧。” 然后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得,汪公公只来得及抛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给虞梦鸢。 圣驾走远了,虞梦鸢才施施然地起来,琴心和书言早就迎了出来,主仆三人一起回到寝殿。 “今天真是吓死我了。皇上不是召了淑妃吗,怎么突然来了。”琴心还沉浸在最初的惊恐里。 书言却似乎有所领悟:“小主今日特意让奴婢做了这桃花妆,是早知陛下会来吗?” 虞梦鸢笑,书言一如前世般聪慧:“赌罢了。” 她当然不知皇帝会来,只是知道淑妃前世也是半夜被送回寝宫的。但今生有了她的前鉴,以淑妃那咬尖的性子…… 琴心没心没肺,接口道:“就是,小主也吓了一跳呢。” 书言懒得理这个傻丫头,转而不解地问虞梦鸢:“小主,我看今日陛下对小主很是心动。小主怎不趁机留住陛下?” 虞梦鸢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书言为她卸钗环。 懒懒地说:“今日是淑妃侍寝的日子,皇上半夜却来了我们这儿,这已经要遭人记恨了,如果再留他住下,明天我们浮光阁就会成为后宫公敌了。” 更重要的她没说,皇帝刚刚临幸过淑妃,虞梦鸢嫌弃。 书言和琴心听了咋舌,还是小主想得周全,不然平白得罪了人。 萧明允觉得今夜的经历有些魔幻,选秀上他最看不上的傀儡女,摇身一变,成了个明媚诱人的小妖精。 自从梅儿的父亲被母后降罪,全家流放岭南,萧明允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心动了。 可是今晚的心跳却是真真切切的。 端庄呆板的她,灵动娇媚的她,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虞昭仪? 萧明允想不明白,也不静不下心,他身上的热度还没被这夜风吹散去。 “汪福海,蒙古使臣此次朝贡是不是还送了一对绿松石蝴蝶穿花耳坠?” “回陛下,确有此物。” “明日给虞昭仪送去……” 向来冷清的浮光阁,今儿一大早就迎来了好几波人。 先是汪公公派人送了耳坠来,前脚刚走,又有内务府的总管郭公公前来赔罪。 郭公公一看就是个精明人,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给虞梦鸢行了个大礼。 “小主吉祥,万福金安。奴才忙昏头了,竟未及时发现小主宫里人力单薄,给小主添麻烦了。今日特来请罪。” 虞梦鸢坐在上首,不动声色。 这郭公公最会见风使舵,前世她因直言劝谏触怒帝王,渐失君恩,郭公公没少对她克扣为难。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是个好性子容易拿捏的,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郭公公见她不说话,神色却高傲威严。心道这虞昭仪与传言不同呀。 当初看陛下把人扔在这偏远的浮光阁,且多日不曾召见,这女子家世也一般,他还以为是个小角色。 如今虽一朝得势,但一般女子为表贤淑良善,对人员增补这种小事也不会追究,意思到了就完了,可这虞昭仪却竟然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郭公公何等机灵,当即收了敷衍过场之心,纳头便拜:“奴才罪该万死,内务府所有奴婢内监随小主随意挑选。日后小主的一切需求用度,奴才都亲自督办,如有差池,随小主处置。” 看着郭公公额角慢慢渗出了汗珠,虞梦鸢才笑笑,曼声说道:“郭公公言重了,内务府事务繁忙,一时照管不过来是情理之中,浮光阁人虽少,但都是得力稳妥之人,可见郭公公管教有方,我还要感谢您呢。” 郭茂才松了一口气,谨慎道:“是小主宽宏,奴才们没有不尽心的道理。” 虞梦鸢不置可否,接着说:“选宫人之事不急,我这人是看重缘分的,郭总管方便的话,有时间我自去逛逛,如若看中了谁,还请郭总管行方便呢。” 郭茂才哪敢说不行,赶紧磕头:“小主驾临是内务府的荣耀,奴才随时恭候。凡无主在册的宫人,随小主挑选。” 郭公公极尽恭敬,但还是留了个缓口,不然你要太后的侍女,我可没命给你弄去。 虞梦鸢当然不会要太后的宫人,只不过她想要的也不是寻常的宫女内监。 为不惹人注目,需步步稳妥,师出有名才好。 第8章 得罪乐嫔 “小主,听说御花园琼林的海棠花一夜之间全开了,红云一样的,可好看了!小主要不要去逛逛?” 午膳过后,琴心兴奋地从外面跑回来嚷嚷。 琴心活泼,进宫不过月余,已经结交了不少朋友。 虞梦鸢正靠在窗前看书,闻言看了看时辰,也饶有兴味地起身。 差不多了,也该去会会一同进宫的姐妹了。 “你这小丫头惯爱热闹,也罢,正好午后消食,进宫多日,还不曾出门呢。” 春季万物生发,是内务府奉宸院最忙碌的时候。各色花木的种植,园林的设计和修缮,都需集中在春季完成。 今年天气回暖早,琼林的海棠一夜盛开,一年一度的上巳节游园,恐怕也要提前。 负责御花园的管事王德忠忙得焦头烂额,今日特意跑去浣衣局借了些罪奴帮忙,种植修整花园。 “都动作快一点,花木轻拿轻放,这些可都是名贵品种,碰坏了,种死了,拿你们的命都赔不起。”王德忠厉声恐吓,在后宫里,这些罪奴的命,确实抵不过一株得天家偏爱的植物。 后宫人如草芥,而没有靠山的人,还不如草芥。 “你!那个背布袋的,去西园角把门口的那株牡丹王搬回来种在这花圃正中。小心点,折了一根枝条,仔细你的皮!” 一个清瘦的女子应声从人群中走出来,穿过琼林,向西园角走去。 虞梦鸢带着琴心,书言缓步向御花园逛去。 浮光阁本就离御花园不远,周边草木繁盛,一路上春光明媚,彩蝶飞舞,一派欣欣向荣的春景,看得人心情舒畅。 “小主,你看这景色像不像洛河老宅后面的随园?”书言说:“以前小主常去那里捉凤蝶,回来做成发针,可比金银珠翠还好看呢!” 虞梦鸢也笑,幼时淘气,不懂得怜惜生命,什么都敢玩,像个野丫头。 转过一个弯,一片灿如烟霞的海棠林就出现在眼前了。 虞梦鸢四顾张望了一下,突然惊呼:“看,那不是凤蝶!快,去追!” 琼林西侧,海棠树下。 一个艳装宫嫔,正对着一名跪伏在地的宫女,大声斥责。 宫嫔衣衫上沾着些许泥土,鬓发却是乱了,一缕青丝飘散开来,仔细看,临近的额角处还有一丝红痕。 “……瞎了你的狗眼!敢冲撞本宫。伤了本宫的脸,要你全家赔命!” 地上的宫女既不分辩,也不慌乱,只规矩地跪着。 宫女身旁倒着一株硕大的牡丹花,土球有点散了,断了几根枝条,看起来依然比那宫女还大上几圈。 那宫嫔看女子一言不发,怒气更盛了:“不要脸的贱婢,你张狂什么?小椿!” 一宫女应声走上前,一手抓住地上女子的头发,一手凶狠地给了她几巴掌,小椿尖利的指甲,瞬间在女子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这时听到声响的王德忠也赶来了,一见这阵势,赶紧上前,一脚踢翻了地上的宫女。 “乐嫔娘娘万安,娘娘息怒,这不开眼的罪奴惊扰了主子,奴才带回去定狠狠责罚!” “罪奴?” “是,回禀娘娘,此女是浣衣局的罪奴,因御花园赶工,才借来干粗活的,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乐嫔一听,更是肆无忌惮:“一个罪奴,也胆敢谋害妃嫔,眼睛不用索性剜了去吧!” 王德忠闻言也是一愣:“这……” “怎么?听不懂?剜了眼睛,打断双腿,扔去喂鱼!”乐嫔怒目圆瞪,半点不像玩笑。 不待王德忠反应,小椿已经带着内侍上前来拉扯地上的那宫女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宫女,此时才露出一丝惊恐错愕之色。 “姐姐这么美丽的脸,怎么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怪吓人的。” 在旁边看了良久的虞梦鸢突然从一棵海棠树后转出来。身旁除了琴心,书言,还跟着一个素净典雅的女子,正是华清宫的丽嫔。 虞梦鸢借口扑蝶往这边赶的时候,正遇上也在赏花的丽嫔,索性一起拉了来。 丽嫔的性子她知道,软弱良善,但是因为其兄长为皇帝所器重,皇帝对她也格外另眼相待一些。此次选秀,她就是除了淑妃外,唯一有封号的妃嫔,比乐嫔位置高些。 处罚奴婢被打断,苏嫔很不爽。敷衍地给丽嫔行了个礼:“丽嫔姐姐好。” 然后才斜睨了虞梦鸢一眼,道:“你就是那个赖在高阳宫一整夜的狐媚子虞昭仪?” 琴心闻言脸色一变,就要上前,被虞梦鸢拦了下来。 虞梦鸢不气不恼,盈盈一拜:“乐嫔姐姐好,姐姐错怪妹妹了,都怪妹妹不如姐姐大胆,不敢走半夜的宫道,陛下怜惜才……那黑漆漆的宫道,夜半闻哭声,实在恐怖……” 乐嫔半夜被送回寝宫,一路哭回去的,差点被传成鬼故事。 “你……”乐嫔气结,又不能自认她说的是自己,憋得够呛。半晌才说:“你别以为受了一点宠爱就一步登天了。这罪奴谋害妃嫔,弄伤我的脸,我想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妹妹不敢,妹妹也是为姐姐的名声考虑。”虞梦鸢从容不迫:“大祁法度森严,奴婢犯错,也要按律处置。姐姐不高兴,打几下出气也就罢了,这般喊打喊杀的,知道的是这奴婢活该,不知道的还以为乐嫔娘娘虐杀下人,得不偿失呀~” 乐嫔素来娇蛮,并不太能听进去劝谏,依然道:“你少拿律法压我,浣衣局的贱奴而已,我就处置了又如何?” “自是不能如何。”苏嫔草菅人命的说法,让虞梦鸢大为光火:“但是陛下登基以来,向来推以仁政,你猜如果陛下知道后宫嫔妃如此不拿人命当回事,会怎么想?” 乐嫔闻言也是面色一变:“你威胁我?你以为皇上会听你的一面之词?” 虞梦鸢好像早知她会这么说,一拉身边的丽嫔:“是两面哦~” 丽嫔虽然性子软,不愿出头,但心里也觉得这宫女罪不至死。 此刻突然被虞梦鸢拉出来助阵,愣了愣,还是坚定且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嫔孤立无援,也知自己理亏,只能收敛气势,问道:“怎么?这贱奴如此冲撞我,就这么算了?” “请教王公公,宫女无意冲撞了主子,按律怎么处罚?”虞梦鸢转而问王德忠。 “回禀小主,若无意冲撞,一般口头训诫,罚俸半年,以示惩戒。不过…”王德忠迟疑了一下:“这女子是浣衣局罪奴,并无月俸…” 虞梦鸢明白王德忠的意思,没有实质性的处罚,苏嫔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接口道:“无妨,她的罚金我帮她出了。另献上蜀锦三匹,上好芙蓉膏一斛,算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姐姐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别生气了~” 刚刚还很硬气的虞梦鸢,转眼间又开始做小伏低了。 乐嫔无语,也知道纠缠无意义,哼了一声,带着随从气呼呼地走了。 第9章 茯苓是医女 乐嫔一走,王德忠赶紧拉了那宫女上前行礼。 “多谢小主救命之恩。” “快请起。这不算什么。”虞梦鸢笑道。 “小主为奴婢与乐嫔交恶,奴婢粉身碎骨无以为报。”那宫女重重磕了三个头,才郑重起身。 “粉身碎骨却也不必,你我有缘。”虞梦鸢眼神温柔,又转向王德忠:“我见王公公是良善之人,想问问,可知这女子所犯何罪?为何罚入浣衣局?” 王德忠对此确实了解一些,沉吟一瞬,说道:“奴才斗胆,说犯罪也是牵强了,实际无非是主仆一体,一损俱损罢了……” 这女子福薄,入宫时是跟着先帝的荣太妃,谁知没多久,荣太妃就在宫斗中落败身死,宫里近侍全被罚入浣衣局,再无出头之日。 虞梦鸢听了原委,说道:“如今我宫内正缺人手,陛下允我随意挑选。此女既无大过,又合我眼缘,不如跟了我去吧。” 王德忠简直震惊了,放着好好的清白宫女不要,选一个罪奴吗? 一般的宫嫔避嫌都避不及吧?这是什么大造化。 “小主菩萨心肠。只是这女子是我从浣衣局暂借来的,奴才有心成全,就只怕…” “这倒无妨。”虞梦鸢转头问地上的女子:“你可愿意吗?” 傻子才不愿意,这完全是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王德忠见那女子愣在那里,急得偷偷用手指捅她。 女孩反应过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纳头便拜:“小主如奴婢再生父母,奴婢愿誓死追随小主。” 虞梦鸢点头,对书言吩咐:“你带她随王公公直接去找郭总管,让他处理此事,切莫让王公公难做。” 又让琴心拿了赏银:“王公公心善,成就功德一件。这些银子你拿着,要了你的人,耽误了你的工期,权当补救了。” 两个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的丽嫔这才出言说道:“虞妹妹好生有趣,竟与选秀时所见有些不同。” 虞梦鸢笑嘻嘻地回道:“姐姐却是依然良善美丽,仙女一样。这次多谢姐姐助阵了。” “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罪奴,得罪乐川云值得吗?她父亲可是左都御史,前朝后宫同气连枝,你不怕……?” 丽嫔入宫前,母亲特意叮嘱,在宫中求生存,平安即可。尽量少沾染是非,事不关己莫多言。 “姐姐,我们既已入宫,哪里还能置身事外呢。有些善缘结下了,说不定何时就会成为自身溺水时的一根浮木。” “话虽有理,可落水之前,你怎知她是浮木还是坠石呢……” 丽嫔倒不是讽刺,其实这也是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她自幼被呵护长大,不懂人心,入了深宫总觉得处处险恶,看不清出路,索性就高高挂起,努力置身事外。 好在她本就不喜争斗,也对皇帝的宠爱没什么期待,只求在宫中安稳度日罢了。 等虞梦鸢从御花园散步回来,书言已经把事情办妥,领着那女孩在浮光阁恭候了。 虞梦鸢坐在主位,看着底下全须全尾,端端正正跪着的女孩儿,心中很是欣慰。 上一世,乐嫔是真的让人剜了她的眼睛,打坏了腿,扔进了荷塘里。 没人跟敢为一个罪奴说半个字。 还是王德忠看她可怜,于心不忍,偷偷把她救回来,改了名字送进冷宫藏着,以求保全一命。 虞梦鸢就是在冷宫里认识她的。 那时她忧思攻心,又染了风寒,多亏这个女孩懂得医理,救了她一命。 所以虞梦鸢重生回来,第一个就想要先改变她的命运。 “叫什么名字?”虞梦鸢问,该走的流程不能少。 “回小主,奴婢叫翠儿。”小姑娘虽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却大大方方的。 “你身上那布包装的什么?”虞梦鸢故意问。 翠儿把布包打开,露出一包银针和一些瓶瓶罐罐,回答:“回小主,奴婢略懂医理,这些是一些常用药品和银针,以备不时之需的。” “你是医女?很好。既然跟了我,过去就斩断了,我给你改个名字,就算开启新的人生。”虞梦鸢想了想说:“以后就叫茯苓吧。性平味甘,余生安宁。” 茯苓自然十分欣喜:“奴婢茯苓谢小主赐名。” “邱嬷嬷,辛苦你带她去收拾下,换身衣服。” 邱嬷嬷一脸慈爱地应着,拉她去后院更衣。 “小主就这么捡了个人回来,稳妥吗?”茯苓走后,琴心悄悄问。 不待虞梦鸢回答,书言抢先说道:“我在内务府的时候偷偷打听了,确实是没什么劣迹,根基也不深,出自民间医药世家,据说当时还是荣太妃特意从宫外寻来的。可惜命不好,进来没多久荣太妃就倒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浣衣局里度过,听说做事也勤恳,就是不爱讲话。不过邱嬷嬷说,曾在荣太妃处见过她,算是个机灵稳妥的。” “嗯,做得好。”虞梦鸢很欣赏书言的细致:“郭茂才没难为你吧?” “他哪敢,早上小主刚威慑过他,好说话得很。”书言得意地说:“他还说小主菩萨心肠,让小主得空再去挑好的奴婢。” 虞梦鸢点头,奴婢还要挑的,不过不急于一时。 乐嫔离开御花园,却并未回宫,而是径直去了淑妃的颐华宫。 已经有人告知她,皇帝身边的汪公公一早派人给虞梦鸢送了赏赐。 昨夜明明是淑妃侍寝的日子,翌日却是虞梦鸢得赏,这不是明着打淑妃的脸吗? 乐川云觉得这事很可以做一做文章,既可以收拾虞梦鸢那个小贱人,又可以借此与淑妃达成同盟,一举两得。 淑妃此时正恹恹地在寝殿里撸猫。 “臣妾乐川云,给淑妃姐姐请安,姐姐万福金安。”乐嫔恭敬地施礼。 “妹妹起来吧,采萍看茶。”徐嫣儿虽兴致不高,但也很给面子。 乐嫔大方落座,表现出一副崇慕有加的样子:“淑妃姐姐国色天香,妹妹在选秀那天一见,就觉得姐姐有母仪之姿,倾慕非常。” 乐嫔一边察言观色,一边继续说:“妹妹有幸跟姐姐一起入宫,开心得不得了,一直想来拜会姐姐。只是妹妹自知粗陋,不敢贸然打扰。” 乐嫔的恭维句句说在淑妃心坎上,淑妃脸色稍霁,回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臣妾入宫后孤苦无依,心中一直视姐姐为后宫之首。今日实在是受了虞昭仪的委屈,无处倾诉,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姐姐,姐姐莫嫌弃。”乐嫔说着眼圈就红了。 “虞昭仪?”淑妃心中也深恨这个名字,不自觉坐起身子。 “是,今日臣妾去御花园看海棠花,偶遇虞昭仪。这个狐媚子张狂得很,仗着自己今早得了陛下的赏赐,好一番炫耀。臣妾看不惯,昨夜明明是淑妃姐姐侍寝,她哪里来的赏赐,说不得是用了什么不见光的手段诓骗而来,于是说了她几句,谁知她竟出言不逊,扬言自己才是宠冠六宫……” 乐嫔故意愤愤不平地说。 淑妃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 难道昨夜皇上硬生生把她赶出高阳宫,然后竟是去找了虞梦鸢吗? 淑妃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勉强撑着打发走了乐嫔。 思索片刻,强忍怒意说道: “采萍,去把崔尚服找来。贱人,想爬到本宫头上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第10章 他怎么又来了 萧明允一整天都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欢愉里,觉得处理起政务来也没有往日那般烦躁了。 汪公公最先察觉到皇上昂扬的状态,也很高兴。 毕竟皇上龙颜大悦,做奴才的也轻松些。 傍晚,敬事房的公公照例来送牌子,萧明允却犹豫了。 按照他原本的心思,他本想把这些新纳的妃嫔按规矩都宠幸一遍以后,就不再踏入后宫了。至少冷她们一冷,让母后知道他已不再是那个随她摆布的孩子。 但是……看着那一块块绿头牌,虞梦鸢篝火下轻盈旋转的身影却一遍遍在脑海里循环起来。 “皇上…”汪公公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萧明允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把脑海中虞梦鸢的影子也一并挥散掉。 “汪福海,去换杯热茶来。” “汪福海,几更了?” “汪福海,烛火太暗了,再燃几根来…” “汪福海……” 敬事房公公走了以后,可是苦了汪公公,汪福海这三个字就没停过… “皇上,政务虽重,龙体更要紧呀。听说御花园的海棠一夜盛开,奉宸院为游园准备的宫灯也都挂上了,皇上要不要去散散心?”汪公公实在顶不住,小心建议道。 萧明允反应过来,心里也觉得好笑。 自从独立执政以后,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冷静稳重的帝王了。 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姑娘,有些心神不属。 虞梦鸢说不清哪里,有点像他记忆中的梅儿,但又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梅儿的天真单纯是不谙世事的,而虞梦鸢则多了一些韵味,更像是看破红尘后的返璞归真。 但不管是哪个,都能轻易地拂去朝堂漩涡,权利争斗带给他的疲惫和窒息。 “走吧。”萧明允起身。 他是帝王,天下都任他摆布,纠结遮掩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虞梦鸢笃定了今日皇帝不会来。 上一世萧明允完成了临幸任务,一个多月没再踏进后宫。 后来还是被群臣进谏逼回来的,一回来就搞专宠,破格提升的把戏,引得妃嫔们斗作一团。 此生,虽然命运的齿轮已经有所改变,但是虞梦鸢赌萧明允那叛逆且别扭的本性不会变。 所以,刚一入夜,她就迫不及待地让书言拿出了她的小泥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现在虽已经暖和了,但是料峭春夜里喝一杯温酒,还是很舒畅的。 “小主,你不再等等吗?万一皇上…”琴心一边帮着摆弄酒具,一边不放心地絮叨。 虞梦鸢惬意地躺在摆在廊下的小榻上,满不在乎:“安心啦,后宫人多着呢,你家小主何德何能,能让陛下天天往我这跑?” 世界上最惬意的事,就是有钱有闲,夫君不在。 “小主很久不饮酒了,可是想家了?”书言突然柔声问。 虞梦鸢嘻嘻哈哈的表情在脸上定格了一瞬,重又笑起来。 是呀,重生后她好像开始喜欢上喝酒了,不知道是那天的芙蓉酿太过适口,还是她自己爱上了那种朦胧微醺,万事皆可抛的轻松自在。 在洛河的时候,祖母就很喜欢每晚睡前温一杯酒喝,春天是温润的桃花酿,夏天是清新的青梅酒或竹叶青,秋天是桂花酿,冬天则是辛辣的屠苏或者醇厚的黄酒。 虞梦鸢幼时虽不懂酒,但把这当成雅事,也会去蹭一些来喝,如今想起来,突然犹疑,不知祖母夜饮时,是怎样的心情。 “你们两个坐下陪我一起吧。” “小主别闹了,回头让皇上撞见,我们又得挨骂。”琴心还惦记着这事,那天被皇上突袭,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虞梦鸢不管她俩,自顾自喝起来。 御花园的花香远远地飘进浮光阁的庭院里,揉成淡淡的一团。 今日月亮特别亮,月光撒在地上,汇成一片塘。 上一世,她似乎从未好好地看看这个地方,而是终日躲在屋内,思量如何在不威胁淑妃地位的情况下保君恩,思量怎样得太后青眼,让母亲满意……瞻前顾后,惶惶不可终日。 好奇怪,前世她好像也没怎么想过皇帝,她是个工具人,他也是。 萧明允来到浮光阁的时候,虞梦鸢正酒到伤心处,抱着酒壶哭。 “皇上驾到!”这次小林子不辱使命,早早报信。 众人跑出来接驾,正撞上虞梦鸢泪眼婆娑地抬头嚷嚷:“他怎么又来了!” 萧明允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书言和琴心觉得自己快心脏骤停了。 赶紧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小主她……她喝多了,口齿不清……” 怎么办,编不下去,要被砍头了吗?两个小姑娘在心里哀嚎。 萧明允都气笑了,大踏步走到虞梦鸢面前,恨恨地俯身看她:“原来虞昭仪这么不想看见朕?” 第11章 陛下孤单吗 君主威压,周边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虞梦鸢蓄满泪水的眸子勉强聚了聚焦,却很认真地点头:“对,臣妾不愿见陛下。” 倔强的口气,语调却软糯糯的,还拖出颤颤的尾音,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像极了小夫妻吵架闹脾气。 周围人眼看气氛尴尬,在汪公公的眼色下,都悄悄退避而去。 萧明允虽少年气盛,可面对这么一个楚楚可怜,又强装倔强的美人,也没了脾气。 无奈地问道:“朕又没怎样你,是你说不要见朕,怎么你倒委屈上了?” 虞梦鸢不理他,扭过头枕在自己膝头,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陛下又不喜欢我,何必总来撩拨臣妾呢。看不见的时候还可有一丝幻想,看见后反倒……臣妾与陛下一样,但求灵魂之契合,可倾慕之人就在眼前,却不可得其真爱,这种折磨,陛下哪里懂得!” 我如何不懂……萧明允心中闪念,脸上却不动声色,顺势坐在虞梦鸢旁边,佯装不满地问道:“你这小女子,越发大胆。后宫女子但凡得朕一个眼神都要心存感念,你还抱怨上了,是否太过贪心?” 虞梦鸢一扭身,双手压在萧明允的手臂上,抬起头很认真地说:“可感念又不是爱,满堂皆臣,陛下不会孤单吗?” 萧明允的心好像被人抓了一下。 生于帝王家,从小学的都是权谋利益,君臣之道。 他其实很了解,后宫不过是披着情爱之皮的前朝。别说妃嫔们,就算皇子公主们,血亲之间也不过尔尔。 他孤单吗?身为君主他有权力孤单吗? 萧明允转头看着这个小猫一样趴在他手臂上,眼神却真实地流露着担忧的女孩。 所有人要么惧怕他的天家威严,要么羡慕他的至高无上。 似乎只有她总是盯着他的伤处,明明自己弱得像只蚂蚁,却对着他露出一副心疼的样子。 真是……好笑…… “你怕朕孤单,但却不愿意陪朕?嗯?”萧明允语气柔软。 “愿意的!”虞梦鸢赶紧坐起来,脑袋点得像敲鼓,手拉着他的胳膊摇晃:“臣妾只是饮了酒,一时任性,陛下不要生臣妾的气。” 这小姑娘又乖觉起来了,脾气真是琢磨不定。却是比那些礼仪周全,动不动就下跪的妃嫔们多了许多活人气。 也许他一开始讨厌的也不是她,而是这被迫建立起来的情感联系。 “你想要宠幸,只要讨朕欢心,朕随时可以给你。但你想要真情,自古皇室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算得真情呢?”萧明允自己也有些迷茫,他曾经那么喜欢梅儿,也知道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家更不可能。 虞梦鸢认真地看了萧明允好一会,突然攀着他的胳膊凑到萧明允耳边,媚眼如丝:“臣妾不求专宠,但求……陛下君恩,源自情动,源自心跳,源自情不自禁……” 虞梦鸢柔若无骨的手轻轻覆盖在萧明允的胸口上,吐气如兰,还带着一丝丝芙蓉酿的酒香。 萧明允觉得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一把把这胆大包天的妖女扯进怀里。 热烈的吻毫无征兆地落下来,萧明允仿佛要夺回什么一样,疯狂地掠夺着她的唇瓣。 虞梦鸢也没想到她的这句话效果这么好。不禁紧张地用手死死抓住皇帝的衣领。 他的吻太炽热,带着少年皇帝特有的攻伐之气。 虞梦鸢觉得自己要融化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不禁嘤咛出声。 萧明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馨香,越吻越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 索性直接抱着怀中的女子挺身而起,大踏步向屋内走去。 事情的发展比虞梦鸢预想的快,不过她也心知肚明,想在后宫站稳脚跟,这一天早晚会来。 不过她没想到,结果竟然还不错。 上一世,她没在床笫之事上获得过什么快乐,皇帝不常来,来了也是例行公事,所以她心里对此事多少是排斥的。 但是这次不同。 今夜的萧明允是炽热的,是活生生的,浑身散发着渴求。 她从不知道,他的吻可以这么缠绵。他的力气这么大,好像能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她突然有一点动容,幸好,幸好她重生于相见初始。 此时的萧明允虽已经开始叛逆冷情,但内心深处还留着一点少年激昂,没有被权谋磨得铁石心肠。 如果她重遇的是争权后期的萧明允,她的所有伎俩都将不会有意义。 她要享受这一切,享受上天给她的补偿。 而她欢愉迷乱的表情,她羞怯婉转的嘤咛,也无意中给萧明允注入了强心剂,惹得他一次次发狂。 “朕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小妖精……”萧明允嗓音喑哑,理智已经被欲望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不是初经人事的愣头青了,但是从没有谁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陛下取笑臣妾~”虞梦鸢的声音像一只餍足的猫:“那臣妾改就是~” 说着就作势要起身。 萧明允眼神一暗,拉着她的腰肢把人扯回怀里。 “点了火还想跑吗?” …… 浮光阁里一夜贪欢。 萧明允一直到清晨才从浮光阁出发去上早朝。 皇帝夜宿嫔妃宫中,在规矩森严的大祁,别说冷心冷情的萧明允,就是先帝也不曾做过。 绝无仅有,六宫震动! 醒了酒,冷静下来的虞梦鸢,扶着发涨的脑袋叹气。 步子迈大了,成了出头鸟,这下文斗可能要变武斗了。 都怪这个萧明允,想见她不能老老实实翻牌子吗?非得溜达过来搞突然袭击! “茯苓,今天起你负责我的饮食用度,尤其外面送来的东西,都要仔细查验过才能用。”虞梦鸢吩咐,犹豫了一下悄声说:“另外…我现在还不想怀孕…” 第12章 够格的眼中钉 颐华宫里,瓷器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又!又!又是虞梦鸢! 自从虞梦鸢侍寝以来,皇上已经连续三天去见她了! 昨夜竟然还直接住在了浮光阁!那是帝王该住的地方吗? 徐嫣儿简直要气疯了。 分宠不可怕,可这是赤裸裸的偏爱,而且丝毫不守规矩。 虞梦鸢到底给皇帝下了什么迷魂药。 “采萍,崔尚服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在赶制了,只等上巳节游园会……” …… 虞梦鸢自知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是六宫的眼中钉,所以赖在浮光阁里不出门。 没想到,竟迎来了一位客人。 “姐姐好,嫔妾婕妤孙氏,拜见虞姐姐。” 来的正是孙婕妤。其父是扬州通判,不是京官,所以孙婕妤的位份也最低。 不过也正因如此,孙婕妤也是叛逆小皇帝第一个选来侍寝的人。 “妹妹客气了,快请起。” 虞梦鸢对这人不太有印象。 上一世虞梦鸢自己还自身难保,除了偶尔会在太后的示意下替淑妃铺路,与其他嫔妃的接触甚少。 她自己不是惹事的性格,所受宠爱也没到有人来害她的程度。 “一起入宫多日,也不曾拜见,今日天气好,妹妹就想着来拜访一下姐姐,希望没有打扰到姐姐。” 孙婕妤相貌并没有很出众,但盈盈一笑,脸颊上有两个酒窝,甜甜的俏皮。 “这是我从家乡带了的一点小玩意儿,如不嫌弃,送与姐姐赏玩。” 孙婕妤说完,让侍女呈上来一个漆盒。 打开,里面是一把精致是蚕丝刺绣罗扇,甚是精美。 “这么精美的扇子,孙妹妹有心了。”虞梦鸢礼貌地谢过,不过分亲近,也不倨傲。 “姐姐喜欢就好,妹妹的家族远在扬州,在京城无依无靠,每每想家,只好睹物思乡。故离家前特意带了好些扬州特色来,想着如遇同好,那就万分欢喜了。” 话说到这里,孙婕妤的来意也就很明朗了。 她侍寝一次,便再无动静。而虞梦鸢连着三天都和皇帝在一起,她是看到虞梦鸢有潜力,想与她结盟示好。 后续如能因此分得一些宠爱自然好,即便不能,至少少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虞梦鸢心中暗笑,现在就站队,未免太早了点吧? 这孙婕妤可能是个有心机的人,只可惜太沉不住气了。 心中虽这么想,但表面上,虞梦鸢还是一副贤良可亲的样子:“真好看,琴心,好生收着。刺绣我不大擅长,但见了好看的花样子也总是挪不动步。妹妹心灵手巧,将来有机会,倒想请教一二呢。” “姐姐客气了,随时吩咐便是。”孙婕妤得体回道。“姐姐蕙质兰心,若能教导妹妹一二,才是妹妹的福气呢。” “不敢当,宫中冷寂,少不得姐妹们相互照应就是了。”虞梦鸢继续打太极。 这边书言上了茶,两人又寒暄片刻,约了上巳节一起看花,孙婕妤这才起身告辞。 “小主,这虞小主看着挺和善的,您怎么还愁眉不展的。”出了浮光阁的门,孙婕妤的丫头菊香疑惑地问。 孙婕妤没答话,思索了一下,问:“淑妃娘娘那边有消息了吗?娘娘可消气了?” 菊香回:“说是早上发了好大的脾气,现今吃了冰酪,已经在撸猫了。” “好,晚一点我们再去颐华宫。” 一年一度的上巳节游园算是春日里皇室内宅的大活动了。 今年后宫新进了妃嫔,游园就显得更加重要些。 太后特意亲自吩咐内务府和六局一司,务必要仔细准备。 大到花木陈设,园景设计,小到妃嫔的踏春新衣,糕饼点心。一应事物,都要精致新鲜。 还特意安排了淑妃协办,大有提携她管理六宫的意思。 后宫现在人丁单薄,皇帝又被西北军务缠住,连着好几日跟大臣们泡在永安殿里。 所以大家都收了争宠的心思,欢欢喜喜地准备游园会。 尚服司的宫人早早就来给虞梦鸢量过尺寸,选了衣料。 按照虞梦鸢以前的习惯,这种阖宫齐聚的日子,她一定会低调低调再低调。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母亲从见面一直念叨到她进宫。 但是这次她不准备低调了,反正已经做了六宫的眼中钉了。 那干嘛不做个够格的,让人惊艳拜服的眼中钉呢? “小主,游园的新衣送来了,请小主过目。”游园会前三天,尚服局的女官送了衣服盒子来。 虞梦鸢这次选了藕荷色琵琶袖短衫,下着竹青色刺绣襦裙。 裙外侧点缀一层轻盈薄纱,行动间,如竹林晨雾,仙气出尘。 虞梦鸢满意地点点头,不算妖艳,但够耀眼。 有仙气,没野心。太后应该也挑不出错来。 琴心痴痴地看着试装的虞梦鸢,喃喃道:“我发现小主自从不再穿之前那些闺秀制服以后,就美得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大家听了都笑。 “你惯会这些古灵精怪,什么叫闺秀制服呀?”书言被她的用词逗得笑个不停。 “就是夫人最喜欢给小主穿的那些呀。不是白、蓝,就是灰、褐。板板正正的,系到脖子的小立领,大对襟,一丝不乱的马面裙。感觉不需要小主穿,那衣服自己都能站起来~”琴心一边夸张地描述,一边手舞足蹈地比画,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虞梦鸢笑骂了一句。 母亲性格强势严谨,对自己也像对待属下的女官,都要规规矩矩,不允许有一丝懈怠。 穿着上更是力求高洁雅致,上一世虞梦鸢拼命想要讨好母亲,所有要求无不遵守,从未考虑过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 茯苓端着新泡好的茶水进来,看到大家都围着虞梦鸢笑语盈盈,也过来凑热闹。 小姑娘来了浮光阁以后,活泼不少,虽然话仍不多,但已经没了初见时的死气沉沉。 “真漂亮。”茯苓叹了一句,突然吸了吸鼻子:“小主用了什么香粉吗?” “没有呀。”虞梦鸢疑惑,浮光阁的人都知道,除了特殊需要,虞梦鸢很少用那些香啊粉的。 茯苓表情严肃起来,凑近虞梦鸢,仔细地闻起来。 “好像是这衣服上的味道。”茯苓把脸凑到虞梦鸢的衣袖上,笃定地说。 众人面面相觑,衣服是新的,怎么会有香味? 第13章 白送的好东西 “保险起见,小主先脱下来吧,容茯苓仔细检查一下。”茯苓面色严肃。 虞梦鸢不敢大意,赶紧把衣服脱下来交给茯苓。 茯苓把那衣服反复检查了一番,还真的在衣裙褶皱和缝线缝隙里找到了一些粉末。 这粉末色白微黄,很是细腻,带着一点点花朵清香。如果不特意去找,粘在衣服上几乎看不到。 茯苓拿针挑了一些粉末做了简单的查验。 这才笃定地对虞梦鸢说:“这看起来像是花粉,里面应该是掺了香蜂草萃取出来的汁液。” “香蜂草?那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琴心好奇地问。 “香蜂草据说是西突厥从遥远的异国带回来的一种植物,它的香味很独特,会吸引蜜蜂、蝴蝶。养蜂人喜欢用它来招引蜜蜂,为己所用。” “我更糊涂了,宫里又不养蜂,哪里来的这东西?” 琴心脑子转不过来,虞梦鸢却抓到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这粉末本身没什么危害?但是……会招蜂引蝶?” “是的,小主。” “招蜂引蝶?那小主岂不是成了花神娘娘?”琴心单纯,还在状况之外。 虞梦鸢被逗笑了:“你在尚服局是有多大的脸面,让女官上赶着去弄了这么稀奇的香料,就为了让你家小主做花神娘娘?” 琴心挠头,好像确实没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虞梦鸢皱眉思索,游园会的衣服被人做了手脚,却只是为了让她招蜂引蝶? 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小主,这粉末可溶于水,管它什么目的,奴婢拿去洗了也就全没了。”书言谨慎地建议。 “不急,让我想想。”虞梦鸢让书言把衣服原样收了。又对茯苓说:“今日幸亏有你,不然我们一定发现不了端倪。” 茯苓福了一礼:“小主,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当年进宫就是为了替荣太妃提防香料药毒类的暗箭。如今小主对奴婢有大恩,奴婢更当竭尽全力。” 茯苓进宫的缘由,虞梦鸢倒是第一次听说,上辈子她俩相见已在冷宫。 虞梦鸢日夜忧思,自身难保。茯苓眼盲身残,心如死灰。两人根本没心情交流这些。 “哦?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还是有大本事的,除了分辨,也懂制作吗?”虞梦鸢随口问。 “不敢欺瞒小主,奴婢略懂一二。但因为家族世代行医,父亲治家极严,从不许我做这些,所以……” 不论是香料还是制毒,在正经医师看来都是旁门左道,所以茯苓说着面露愧色。 “执术为道,存乎其人。只要使用得当,心怀善念,砒霜也可是良药。”虞梦鸢安慰她。 茯苓闻言,眼睛都亮了,拼命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一闪而过的兴奋之后,茯苓又露出一点失落,嘀咕:“要是兄长也能听到小主这样说就好了…” “你还有个兄长?” “是的,小主。我哥哥叫方药中,十六岁就凭自己的能力通过考试做了医丁。后来经荣太妃提拔,现在在太医院供职。”茯苓说起兄长,一脸骄傲。 “方太医吗?茯苓的哥哥,医术一定是极好的,以后我可以宣他来看诊。”虞梦鸢宠爱地说。 虞梦鸢从茯苓的描述一听就知道,是她的进宫给哥哥换来了一个机遇。但是小姑娘却无怨无悔,想来家人一定给过她足够的爱吧。 “奴婢叩谢小主,当年荣太妃的事,哥哥也受了牵连,至今未得重用,如果小主肯赏识他,不知道哥哥多开心。”茯苓眼里翻着泪花,她不心疼自己在浣衣局受的苦,却心心念念哥哥受了牵连。 虞梦鸢突然心中一动,问:“你入宫受了那么多无妄之苦,都是为你哥哥铺路吧?你不怨他吗?” 茯苓摇摇头:“小主有所不知,茯苓是自愿入宫,不仅为家族谋出路,也是为自己谋出路。在外面,女子行医,机会微茫。奴婢不甘心一生只是嫁为人妇。后宫是女子的战场,奴婢觉得自己也许在这里可得伯乐,为自己而活。虽然时运不济,但不是哥哥造成的。而且他也一直心中愧疚,想救我,只是苦于人微言轻,能力不足,奴婢没什么可怨的。” 虞梦鸢没想到茯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很是赞赏。 “你说得对,后宫是女子的战场……”虞梦鸢重复这句话,突然灵光一现:“你说那衣服上的药粉招蜂引蝶是吧?白送的好东西,我们得好好享用才是!”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上巳节游园会当日。 皇帝终于处理完了西北军务,听说回到高阳殿睡了一天一夜,属实是累到了。 但是本次游园,作为内宫选秀后的第一次正式家庭聚会,太后还是邀请了皇帝前来同游,以安慰妃嫔。 不过虞梦鸢估计这渣男顶多来走个过场,什么时候来还不好说。 虞梦鸢的浮光阁离御花园近,很方便观察“敌情”。 她鸡贼地卡在太后和淑妃驾到前一点儿赶到漫春园,既不失礼,又尽量躲避是非。 她真的烦死了后宫女人们夹枪带棒的嘴。 这次重生回来,五个初代妃嫔,她已经见过了大半,只有那位和她同位份的孟昭仪还不曾见过。 此时,宫内的妃嫔已经在漫春园庭院中聚齐。 大家相互按位份见了礼,虞梦鸢才又见到这位孟昭仪。 孟昭仪出身武将世家,清丽的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平白多了一点不好惹的意思。 上巳节游园类似民间踏春,相对来说比较轻松自在。 漫春园里牡丹盛开,最是雍容华贵,且多亭台小榭。 所以内务府的人在这里设了祭坛,供妃嫔们祭拜高禖,祈求好孕多子,婚姻和美。 “你们后宫姐妹不多,皇帝正值青年,正是大好时候。都好好拜一拜,争取让我早日享受到绕膝之乐呀。”太后如是说。 拜了高禖,吃了荠菜煮鸡蛋,妃嫔们便散开来聊天看花。 乐嫔一如既往的傲慢,瞪了虞梦鸢一眼,就扭头去和丽嫔说话,再不看她。 孙婕妤位份虽低,交游却广,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跟谁都能聊两句。 淑妃陪在太后旁边,依旧骄傲得像个绿孔雀,不过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园门口和虞梦鸢身上瞟。 虞梦鸢也不知道,她是在等皇上,还是等蜜蜂。 孟昭仪却有点冷淡,看起来也不是爱八卦的人,带着侍女闲闲地在远离人群的荷塘边看鱼。 第14章 花神下凡 虞梦鸢凑过去,笑呵呵地搭讪:“孟姐姐怎么不去看花,反而在这里躲清闲?” 孟昭仪冷淡地笑了笑,算是礼貌,凉声说:“花有什么好看,当下开得再好,不过须臾就败了,被人弃之不顾也毫无办法。还不如这池中鱼,虽同样被困住,至少还可以自在地游一游。” 虞梦鸢不在乎孟昭仪的冷淡,也大咧咧地从她的侍女手上抓了一把鱼食,自顾自地喂起鱼来。 这池塘原本就是为了观鱼所设,不大,不到一人深。 水面上零星飘着几朵碗莲。池底细细地铺了很多彩色的卵石,让水宛如在盆中般清澈。 鱼儿在其中游动,正应和了柳宗元的那句“皆若空游无所依”。别有一番情致。 孟昭仪诧异地瞟了一眼厚脸皮的虞梦鸢,没再说话。 “姐姐是有大志向的人,妹妹没什么出息,别被皇上抛弃就知足了。”虞梦鸢却得寸进尺,一副跟孟昭仪很亲近的样子说。 还上手去拉了拉她的袖子。 孟之瑶觉得虞梦鸢说到皇上的时候好像莫名加大了一点音量,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更加莫名其妙。 虞梦鸢却知道,一直暗中观察自己的淑妃,目光向这边偏了偏。 虞梦鸢继续靠近孟之瑶,表情还神神秘秘的,接着说:“入宫多日,姐姐可曾去拜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大声重音。 孟之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表情疑惑地摇头:“不曾。” “妹妹也还没来得及去看望淑妃娘娘,也是怕因为皇上,淑妃姐姐怪罪妹妹。” 淑妃,大声重音,皇上,大声重音。 孟昭仪搞不清她要说什么,但这话也挑不出什么错,只能表情奇怪地听着,不时被迫回应。 远远看去,两个人就好像在密谈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果然,几轮“淑妃”“皇上”的关键词轰炸后,一直偷听的淑妃坐不住了。 气势汹汹地走到两人身边:“两位妹妹聊得好高兴呀?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莫名其妙的孟昭仪更加莫名其妙且无语。 “姐姐哪里话,我们是在商量找时间一起去颐华宫拜见淑妃姐姐呢。”虞梦鸢赶紧回答。 淑妃当然不信,冷哼一声:“可不敢当,虞妹妹这么得宠,我哪敢受你拜见。” 虞梦鸢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姐姐哪里话,妹妹跟众姐妹一样,也只是被翻了一次牌子而已呀。” 她说的倒也是事实。 “你!……”淑妃气结,脑子飞快转动,想着怎么回击她才好。 她已经完全忘了注意,漫春园的蜂、蝶似乎多起来了,轻微的嗡嗡声正由远及近。 但虞梦鸢却一直注意着。眼看着蜂群越过墙头,一大团蜜蜂进入视线。 “天呐,那是什么!”虞梦鸢喊了一声,一把抱住淑妃:“姐姐小心,妹妹保护你!” 虞梦鸢穿的琵琶袖,本就宽大,一下子把徐嫣儿包在衣服里,一些淡黄色粉末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这时庭院里的妃嫔宫人都看到了可怕的蜂群,众人一时间乱作一团。不过蜂群好像目标明确,跃过众人,向虞梦鸢和淑妃的方向扑来。 徐嫣儿当然知道蜂群是冲着虞梦鸢来的。于是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虞梦鸢的束缚,躲去一边。 奈何虞梦鸢力气极大,眼看着蜂群到了眼前。徐嫣儿也慌了,拼命用力一推。 刚刚还稳如老虎钳的虞梦鸢突然松手,轻飘飘地摔了出去。 徐嫣儿顾不上管虞梦鸢死活,因为蜂群已经到了眼前,奇怪的是,本应跟着虞梦鸢的蜂群,却把她团团围住。 徐嫣儿吓惨了,失声尖叫蹦跳,活像个疯子。 透过乱飞的蜜蜂,徐嫣儿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英武的身形来到近旁,本能地扑过去求救。 “救驾,救驾!”一叠声呼喊响起。 徐嫣儿觉得自己被粗鲁地扯开。一些沾水的布条纷乱地抽打在身上,驱赶着蜜蜂。 蜂群目的明确,并没有攻击其他人,只是看着可怕而已。 所以其实人群很快就稳定下来,怕虫的女孩子们缩在一起。 萧明允进入漫春园的时候,正看到虞梦鸢抱着淑妃,被淑妃推下了池塘。 正想去救,就看到被蜜蜂围着的淑妃向自己冲过来,也吓了一跳。 好在负责安保的太监来得及时,拉开了淑妃展开救援。 看到吓疯了的淑妃被控制住,众人才赶紧赶到池塘边,救援落水的虞昭仪。 虞昭仪并未惊慌失措,已经自己从水中起身了。 这水不深,清澈的池水刚没到她胸口。 她沾了水的黑发瀑布般倾泻在脑后,落入水中又丝丝飘散开来。 轻薄淡雅的衣裙因为浮力,在水中绽开,因为湿水的缘故,颜色变得更加清丽鲜妍,透着光泽。 竹青色的裙子宛如莲叶,藕荷色的上衣也成为一点初荷,衬托着虞梦鸢白嫩娇俏的脸。 水波流动,轻纱缥缈,说是洛神出水也不为过。 更绝的是,不知哪里来的各色彩蝶,此时正围绕着虞梦鸢轻盈飞舞。 几只大一点的凤蝶,还试图落在虞梦鸢的头上和肩膀上。 看着就好像在想办法营救落水的她一样。 这唯美的画面,和另一边还在啼哭尖叫,被蜜蜂包围的徐嫣儿形成鲜明对比。 众人都看呆了,不知道是谁喃喃地说了一句:“天呐,这是花神下凡了吧……” 萧明允也呆住了,水中的女子虽然长身玉立,不慌不乱,宛如谪仙。 但是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委屈,水汪汪的桃花眼因为受惊而眼尾微红。 白皙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知道是池水还是眼泪。 神女落难,更显得楚楚可怜。 “陛下~”虞梦鸢委委屈屈地向萧明允伸出手,嗓音娇柔得可以拧出水来。 萧明允好像一下子被惊醒了一样,想也没想就纵身跳进了池水中。 蝴蝶被水花惊得飞散开。 萧明允纤腰长腿,几步就走到虞梦鸢身边,牵住虞梦鸢伸向他的手,另一只手在水下长臂一揽,便将虞梦鸢捞到了怀里。 “陛下,臣妾吓坏了。”虞梦鸢一到萧明允怀里,就立马卸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皇帝怀里:“腿软~” 声音轻软得像猫。 萧明允呼吸一滞,手不自觉地抱得更紧了些。 索性双臂用力,抱着虞梦鸢三两步走回了岸边。 守在岸上的太监宫女们赶紧上前想要把虞昭仪接下来,却被萧明允闪身躲了过去。 萧明允就这么抱着虞梦鸢,走到太后面前,微一欠身:“母后,虞昭仪受了惊吓,身子不适。朕带她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太后回话,抱着虞梦鸢抬脚就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传太医。” 第15章 全对上了 皇上和虞梦鸢走了,剩下的人在漫春园里面面相觑。 惊恐,惊艳,震惊,嫉妒……各种情绪在人们心中乱转。 还是太后最先镇定下来,收拾残局。 “哪里来的蜂群?周安顺,你去查!”太后声音威严,隐隐含着怒气:“大家都进殿内去,传太医,检查一下可有受伤。” 说完看了看地上惊魂未定,鬓发散乱的淑妃,无奈吩咐:“先送淑妃回宫医治吧。” 此时淑妃身上的蜜蜂已经被驱赶干净了,内侍们救援及时,而且那药粉主要作用是吸引聚集,所以蜜蜂本身攻击性并不十分强。 除了淑妃裸露在外的手脸有几处蛰伤外,整体并不严重。只是人被吓得不轻,此时望着皇帝离开的方向,呆呆的。 太后哪里不懂徐嫣儿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 这蜂群来得蹊跷,但是两个主角都被送走养伤了,太后也不好查问。只是凭借多年的宫斗经验,太后隐隐觉得这意外并不简单。 “孟昭仪,刚才你也在她二人旁边,可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想先搜集一些信息。 “回太后,虞昭仪与臣妾一起喂鱼,聊了些闲话。淑妃姐姐可能误会我们在说与她有关的事,所以前来查问。正说着,蜂群就来了。虞昭仪嚷着说保护淑妃姐姐,就抱住了她,两人不知怎的争起来,虞昭仪这才不小心落水了。”孟昭仪字斟句酌,尽量客观地描述。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场闹剧到底是哪方的过错,一不小心就可能沾一身腥。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既没有受伤,就回去休息吧。” “是,臣妾告退。” 出了这事,游园自然也没办法继续,太医看过后,给各宫小主开了点压惊的方子,大家也就散了。 孟昭仪带着深深的疑惑回到宫中,她当时明明就站在两人身边,但那蜂群就像看不见自己一样,并没有一只往自己这边来。 那虞昭仪也奇怪,两人明明并不相熟,她为何巴巴地来跟她说那些有的没的? “小主,今日惊着了吧,奴婢给您更衣歇息吧。”侍女青霜上前伺候孟之瑶更衣。 突然从衣袖里掉出一颗小小的黑色颗粒,正落在孟昭仪梳妆台旁的白色云纹软垫上。 “嗯?这是什么,带了沙石回来吗?……又不太像……”青霜疑惑地捡起来看。 孟之瑶接过来,这小颗粒看着像个小药丸,闻起来有一点点酸酸的味道。若不是正巧掉在软垫上,恐怕没人能注意到。 孟之瑶眼里浮现出虞梦鸢拽她袖子的场景。 “碾碎扔了吧。”孟之瑶吩咐。 …… 此时浮光阁里 虞梦鸢已经换掉了湿衣,被安置在床上。 太医仔细诊治过,只说受了些惊吓,开了些安神镇定和预防风寒的汤药。 萧明允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虞梦鸢虚弱地躺在床上,娇声说:“皇上忙于政务多日未到后宫,一来就让您看到臣妾狼狈的样子,真是惭愧……” 萧明允猛猛摇头:“爱妃说哪里话,是朕来晚了,没有护住你,让你受苦了。” 琴心在一旁侍候,憋笑快要憋出内伤。 心想小主你真讲得出口,你哪里狼狈,都美得神女下凡了。从回来皇上就一直盯着小主看,到现在眼珠都没错一下。 “是臣妾蠢笨,本想着护住淑妃姐姐,没想到……”虞梦鸢适时住口。 萧明允看着这个柔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的女孩子,心里一阵疼惜:“以后不要这么傻,护好自己就好,别人自有那些侍卫差役来管。” “是,臣妾知道了。”虞梦鸢说着讨好似得伸手去握皇帝的手。 萧明允觉得那手柔若无骨,却微微有些颤抖。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还是有点怕……”虞梦鸢害羞一样,小声道:“陛下,能抱抱臣妾吗?” 萧明允自然求之不得,轻柔地将虞梦鸢揽在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萧明允的脑子里,一会出现虞梦鸢玉立水中,如仙如幻的美景,一会又变成了几日前虞梦鸢饮酒后在他怀里辗转承欢的妩媚。 神女和妖精反复切换,融合。让萧明允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襄王之乐,一时间气血上涌。 虞梦鸢窝在萧明允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暗暗发笑。 当萧明允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轻抚,虞梦鸢轻轻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柔声道:“陛下今日抱着臣妾回来,一定也累坏了,臣妾无福不能侍候陛下,万不敢再拖累了陛下休息。恭请陛下圣驾回銮吧。” 萧明允怀里一下空了,心中万分不舍:“你这就狠心赶我走?我就在这陪你不好吗?” “臣妾自然不舍。可是陛下今日也着了凉,如再累着了,损了龙体,臣妾可就万死不能赎罪了。”虞梦鸢说得滴水不漏。 萧明允无奈,眼前的美人柔弱苍白,他就算赖在这,堂堂帝王也不能用强吧。 只好再三叮嘱,恋恋不舍地走了。 萧明允一走,虞梦鸢就收了柔弱样,坐了起来。 “小林子回来了吗?可抓到了放蜂之人?”虞梦鸢问。 “回来了。”琴心回答,一边叫了小林子进来。 “回小主的话,漫春园外面林子里还真有一个人拿着布袋子鬼鬼祟祟地放蜜蜂。我悄悄引来了巡逻的内侍,正好抓个现行。我走的时候,远远看见太后宫里的周公公过去查问了。”小林子进来就开始禀报。 “那放蜜蜂的人你认得吗?”虞梦鸢问。 小林子肯定地说:“我远远看着,应该是淑妃宫里的小路子。” 全对上了。 本来虞梦鸢只是猜测,会做这事的无非两个人,淑妃和乐嫔。 乐嫔今天的表现很自然,不像在坐等好戏的样子。但淑妃却总是瞟她,略显鬼祟。 “做得好,你和茯苓都有大功,书言,赏。”虞梦鸢笑着说。 两人得了赏赐,都很开心。 琴心意犹未尽地说:“小主,你都不知道,你今天有多美。茯苓也太厉害了,稍加改造,那药粉就可以吸引那么多蝴蝶。” 茯苓谦虚地笑:“原理都是一样的,只是成分比重不同。而且香蜂草汁液更易被水洗去,小主落水就直接激发了花粉的作用,所以蝴蝶比蜜蜂更愿意亲近小主。” “不管怎么说,今日让淑妃自作自受,痛快!”琴心快言快语。 “小主,你说太后会处罚淑妃吗?”小林子担忧地说。 虞梦鸢沉吟了一下,释然地说:“不一定,不过不重要。这点小事,处不处罚她其实都没有意义。我反击不过立个样子,让有心使坏的人都掂量掂量罢了。” 众人都认同,后宫里不能一击致命的招数,都是没有意义的。 “小主,我看今日皇上颇为心动,是真的被小主迷住了,你为何不趁机留他?”书言问。 虞梦鸢冷笑一声。 这小皇帝前世立深情人设,借口心有所爱不肯立后,可后宫的妃嫔他可一个也没少睡。 这一世,他看起来对她情根深陷,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情爱这东西,太容易得到满足,就不会珍视了。皇族天家哪有什么真情。 “你们猜,今晚皇上会不会翻牌子?”虞梦鸢媚声说。 第16章 发财了 不久,外面果然传来消息,皇上今夜翻了丽嫔的牌子。 虞梦鸢心里可怜丽嫔,她今夜恐怕不会好过。 第二天一早,太后的赏赐就流水般地送来了。 太后身边的吴嬷嬷亲自带着宫人来,一进门就热情地上前按住要起身的虞梦鸢。 “哎呦,小主可千万别起身,折煞老奴了。太后惦记小主受惊,一大早就吩咐老奴来探望,可不好因此打扰了小主休息。” 吴嬷嬷热情得和平日判若两人。 “劳太后惦记了,臣妾没事,太医说休养两日就没有大碍了。”虞梦鸢恭敬地回话。 “那就好,太后让我转告小主,她知道小主落水是为了保护淑妃娘娘,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定有福报。淑妃的答谢晚些就到。此次蜂群是在御花园除虫的太监失手打翻了蜂笼,纯属意外,相关宫人已经责罚了,算给你二人一个交代。” 吴嬷嬷指着地上的几个箱笼说:“这些是上等的人参、阿胶,给小主补一补身子。另外还有黄金百两,蜀锦10匹,珍珠纱5卷,妆花缎5匹,给小主做衣裳。” 说完又捧出一个锦盒:“这是太后特意交给老奴的,双蝶戏莲葡萄紫翡翠手镯。太后说小主洛神之姿,最配此镯。” 虞梦鸢赶紧起身谢恩:“臣妾谢太后圣恩。” 太后的诚意给得很足,虞梦鸢自然也知书达理。 吴嬷嬷临走前说了好些吉祥话,虞梦鸢则让书言偷偷给她塞了一把金豆子,宾主尽欢。 “哇,发财了小主。”琴心没出息地嚷嚷。 虞梦鸢也很满意。这次不亏,名利双收。 书言白了琴心一眼:“有点出息吧你。小主,看来放蜂之人是淑妃宫人的事,太后是打算瞒下来了。” “无妨。我们不亏。” 虞梦鸢欣赏着腕上的手镯,晶莹剔透的紫色渐变翡翠,上面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对蝴蝶,在莲边嬉戏翻飞。 细腻的雕工和玉镯自然的颜色纹理相融合,浑然天成。 还得是太后,比小皇帝大方多了! 虞梦鸢何尝不知道太后是拿这些赏赐来堵她的嘴呢。一句纯属意外,就将淑妃和她都划分到了受害者的阵营。不过她不在乎,反正淑妃已经自作自受了,她还得了这么多好东西。 不痛不痒的惩罚哪有金银财宝来得实在,何况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完美受害人,乐得轻松。 “这些东西收到库房去入册。金子你们一人一锭,剩下的入册。琴心,你认识人多,去搞点好吃的来~”虞梦鸢说,浮光阁一片欢腾。 淑妃的答谢礼是下午送来的,和太后的相比,显然敷衍多了。 虞梦鸢不在乎,来者不拒。 “听说淑妃宫里今日又换了一批花瓶茶具,还真是浪费呀~”琴心一边收东西,一边说着风凉话。 虞梦鸢特意称了几日病,让敬事房撤了自己的绿头牌,过几天舒心日子。 外面春意日渐浓郁,虞梦鸢几乎在庭院里的小榻上安了家。 每天午后的太阳暖烘烘照着,御花园那边飘过来的各色花香混成一团,熏得人昏昏欲睡。 虞梦鸢用绣花团扇遮了脸,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忽然觉得口渴,于是闭着眼软软地叫:“琴心,倒杯茶来我喝。” 不多时,虞梦鸢就感觉到茶杯递到了手边,她懒洋洋地伸手去拿,却被人一把捉住了手。 虞梦鸢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却看到皇上正端着茶杯,含笑站在身边。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陛下恕罪!”虞梦鸢条件反射似的,要起身行礼。 萧明允却握着她的手,把她拽回了怀里。 “怎么,几日不见,爱妃竟如此生分了?还是说,你称病躲着朕,心中愧疚?” “哪有~”虞梦鸢反应过来,羞怯地说。 心想,自作多情,这完全是肌肉记忆好吧。 看看现在的萧明允,还哪有半点前世那一脸正义凛然,不近女色的样子。 “这些奴才越发没规矩了,陛下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虞梦鸢转移话题。 “不怪他们,是朕不让她们出声的。不然我也看不到这么迷人的美人春睡图呀。”萧明允调侃。 他不仅不让通报,还把他们都撵走了。 虞梦鸢的脸一下子红得像个桃子,娇嗔道:“皇上~你怎么能取笑臣妾~” 萧明允很受用,虞梦鸢内心却在哀叹:闲散的时光总是短暂。 “爱妃身子可大好了?”萧明允温柔地问。 虞梦鸢听在耳中,却像是:今天是不是可以侍寝了?不禁在心中翻白眼。 “谢陛下关心,臣妾好多了。此时才晌午,皇上怎么有空来后宫?” 皇帝面色微微变了一下,佯装不经意地回:“批奏折累了,来给母后请安而已。” 大下午的请安?那就一定是来与太后商量政务了。只是小皇帝脸皮薄,一向不愿意承认有些事务还需与太后商议才能做出决策。 虞梦鸢装作不懂,赞道:“陛下真是天下孝子的表率。臣妾在洛河的时候,青年子弟都以皇上为榜样呢。” “你常说起洛河,那是怎样的地方?”萧明允很受用,主动问起。 可能是因为皇兄的缘故,也可能是长久的宫中争斗让他厌烦,萧明允的内心很向往民间生活。 “洛河是小地方,比京城更南边一点。春天年轻人会聚在一起跑马,比剑,做流觞诗会,我堂兄认识很多江湖奇人,很有才华又稀奇古怪。女孩子们会编花灯,赛秋千,我打秋千可厉害了,是我们那边的魁首呢!”虞梦鸢骄傲地念叨,小胸脯也不自觉挺起来。 萧明允听到神往,宠溺地说:“这么厉害,有机会表演给朕看看。” 虞梦鸢闻言又缩回萧明允怀里:“陛下说笑了,那都是乡野小女孩的疯闹,臣妾身为宫嫔,做这个成何体统,会被太后责罚的……” 萧明允不自觉地轻哼一声,倒没有多说什么,和虞梦鸢腻歪了一阵。直到汪公公来禀报大学士进谏,这才回了永安殿。 虞梦鸢目送着皇帝离开,心里却在回忆,上一世这个时月,应该是丽嫔的兄长即将出使瓦剌的时候吧。 第17章 又入高阳宫 萧明允果然当夜就翻了虞梦鸢的牌子。 再次进入高阳宫,明明不过几日之隔,虞梦鸢却觉得仿若隔世。 这曾经森冷压抑的高阳宫,竟然也会有一日,在她眼中看起来春宵帐暖。 “呆呆的,想什么呢?” 萧明允今日早早就回了寝殿,由宫人伺候着洗漱停当,此时正一脸宠溺地凑过来问。 毕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面前萧明允因为喜爱而发光的眸子,让虞梦鸢心头一荡。 上一世,萧明允是长这样的吗? 她记忆里皇帝好像永远高高在上,冰冷严肃。 偶尔温柔,也不过像是垂怜自己圈养的猫。 “臣妾只是在想,自己何其幸运,能在这深宫遇到陛下这样温柔体贴的君主。”虞梦鸢说着违心话。 萧明允笑了,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最会讨朕欢心。小嘴如此甜,让朕尝尝,是不是来之前抹了蜜糖?” 温柔细密的吻落下来,因长久期待而积攒的急切呼之欲出。 虞梦鸢好似害羞一般的嘤咛了几声,娇嗔全被堵回了肚子里,更显得娇俏可欺。 萧明允自认为自己不是好色之人,身为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 情爱之事,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神秘珍奇之事。 可是虞梦鸢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 他宠幸过的女人,几乎都羞怯僵硬,仿佛在献身受刑。 哪怕是明媒正娶的妃子,多次侍寝后,也依然是一副隐忍克制的样子,生怕毁了自己高门贵女的风范。 但虞梦鸢不同,她媚眼如丝,莺啼婉转…… 虽然也会害羞,会脸红,但萧明允能真切地感受到,她与他一样是快乐的。 这让他信心大增,食髓知味。 虞梦鸢早已经学会了做自己。 男人总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是冰山美人,在床上是自己的专属荡妇,这样才有征服的快感。 那就满足他好了。 毕竟他还挺行的,上辈子自己也多少有点暴殄天物。 芙蓉帐暖,春光翻涌。 两个人一次次攀上高峰,又落回云榻,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 室温似乎都因为这炙热的情感而高了几度。 虞梦鸢娇喘着窝在萧明允臂弯里,感觉整个人都化掉了。 上一世自己真是不识货,封建礼仪害人害己! 嘴上却娇滴滴地讨饶:“陛下英武,妾再不能了~” 小皇帝意犹未尽地戳了戳虞梦鸢的脸:“小妖精,最会撒娇耍赖。饶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朕,以后珍重身体,日日陪朕,不许偷奸耍赖。” 虞梦鸢故意调皮地扭了扭身子,反驳:“臣妾冤枉死了,陛下如此宠爱,臣妾自然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陛下身边,怕只怕后宫的姐妹们怨恨臣妾呢。” 萧明允自然知道专宠的弊端,但是叛逆劲上来就全然不顾了,只是抱紧虞梦鸢,说了句:“她们不敢。” 虞梦鸢埋在萧明允的怀里冷笑。她们有什么不敢?无非是你不在意罢了。 现在后宫的配置,真斗起来对你没什么坏处。女人嘛,没了这个,还有更好的等着! 狗男人,一点不能依靠! 不过抛开本质不想,萧明允现在对她的确与众不同。有宠爱就有好处有特权,就看她能不能用好了。 翌日,虞梦鸢回宫补觉还没补完,萧明允召唤的旨意就又到了。 说是让虞梦鸢收拾妥当后去永安殿伺候。 虞梦鸢很奇怪,后妃一般不许去皇帝办公的场所,萧明允这是卖的什么药? 虽然不懂,但这却是解决了她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前朝官员的大难题。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缘碰到她相见之人。 虞梦鸢想了想,一边命书言给自己梳妆,一边吩咐邱嬷嬷,去小厨房准备些点心,甜汤。 后宫妃子也并不完全与前朝隔离,除了皇亲国戚偶尔入宫探望,有时后妃也可就后宫事去永安殿向皇帝奏禀事务。 有胆大的妃子,委托小太监去送个点心糖水的,也时有发生。 虞梦鸢记得前世这个时候,皇帝最棘手的就是西北边防问题。 鞑靼部屡次犯边,守土官员兵弱,渐渐显出不敌之势,惹得其他小部族也蠢蠢欲动,尤其是日渐强大的瓦剌部。 如果让他们联合起来,大战一开,必定劳民伤财,生灵涂炭。 所以军机大臣提议,一边痛击鞑靼立威,一边派遣使者去瓦剌安抚和离间。远交近攻。 计谋是很好的,所以皇帝经过慎重挑选,把差事交给了他倚重的鸿胪寺卿苏景淮,此人正是丽嫔的兄长。 苏景淮素有才名,舌灿莲花,是大祁青年一代的翘楚。 他出使瓦剌,的确成功说服了瓦剌部首领签订合约,按兵不动,本是得胜而归。但毕竟年轻,不懂官场勾结。 在返回途中,被宁夏守军中的叛徒暗杀,头颅送到瓦剌族,合约立刻瓦解。 边疆大战一触即发,一打就是很多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而朝堂上的风波,同样也波及到后宫。 丽嫔失去兄长,虽皇帝对她有恻隐之心,但终究不能长久,丽嫔后来怀着身孕被害惨死。 皇帝和太后因战争之事,矛盾更加激烈,帝王怒气蔓延到妃嫔。 虞梦鸢作为太后的说客,第一个被牵连,为后来被剥夺位份,打入冷宫埋下引线。 不管出于自保,还是为国为民,虞梦鸢都觉得这件事她该管。 何况丽嫔前世对她照拂颇多,她也不忍心看她们兄妹阴阳两隔。 虞梦鸢一边思绪纷乱,一边随提着食盒的小林子,向永安殿走。 未及宫门,虞梦鸢远远地就看到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官员,从永安殿出来,正向这边走来。 来人身材高挑纤长,身板笔直却透着温文尔雅,眉宇间都是少年志满的雄心抱负。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如此青年才俊,不是苏景淮是谁? 看这样子,虞梦鸢笃定,苏景淮一定是已经接下了出使的差事。 老天成全!虞梦鸢在心中念佛! 她特意放慢脚步,佯装偶遇地等苏景淮行至跟前。 第18章 殿前传信 大祁的官员如不巧遇到嫔妃,只需侧身低头让路即可。 但苏景淮因为妹妹也在宫中的缘故,便非常恭敬地对着虞梦鸢施了一礼。 没想到,这宫嫔也停下脚步,对他施了一礼。 “阁下可是鸿胪寺卿苏景淮苏大人?”虞梦鸢开口问。 苏景淮一愣,他与这宫嫔素不相识,不知道她为何停步搭话,却也只是规矩作答:“回禀娘娘,臣正是。” 虞梦鸢知他诧异,继续说:“嫔妾是昭仪虞氏,在宫中素来与丽嫔姐姐交好,知姐姐思念兄长。故今日有幸遇到,冒昧搭话,大人莫怪。” 虞梦鸢一席话说得有礼有节,苏景淮也就放下了戒心,询问道:“谢娘娘好意,不知丽嫔娘娘可还安好?” “大人放心,一切安好。看大人神色……可是接了好差事?”虞梦鸢字斟句酌。 苏景淮很谨慎,只说:“娘娘说笑了,陛下交代的差事都是恩典。” 虞梦鸢知他对自己设防,但是时间紧迫,身为宫嫔,没办法与大臣相谈太久。 于是咬咬牙,从身上摸出一节苇管来。看看四下无人,一个错身塞在苏大人手中。 这苇管藏书还是从之前院子里挖出来的信鸽信筒得来的灵感。 “嫔妾知苏大人即将远行,如有机会还请去探望下丽嫔姐姐,以解姐姐思念之心。”虞梦鸢说完,匆匆施了一礼,继续若无其事地向永安殿走去。 苏景淮被这变故弄得莫名其妙,只是下意识地把苇管藏在手心里。 目送着虞梦鸢远去的背影。苏景淮觉得心中升起一点异样的情绪。 这女子清丽中透着一点妖娆,可是说话的时候,却又灵动且坚定,不失闺秀风范。 苏景淮晃了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掉。 一路回到自己的办公署衙,才悄悄把手心里的苇管拿出来查看。 干苇管易碎,用指甲沿着植物的纹理一掐,苇管就开了,露出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清秀的字迹写着: 身安方可退敌,小心宁夏副总兵。 “她……是在担心我吗?她怎知我要去宁夏镇城?”苏景淮满心疑惑,不过他莫名相信,这女子没有恶意。 这字条让苏景淮心中有了防备:看来,这次出使,最大的敌人并不在瓦剌。 另一边,虞梦鸢提着食盒来到永安殿,一进门就看到萧明允一脸喜色。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虞梦鸢端庄有礼。在闺阁中礼仪是刻板,而在外面这礼仪就是门面。 萧明允果然没有一丝厌烦之色,挥手平身。 “今日政务繁多,奴才们蠢笨,朕想烦请昭仪为朕磨墨,不知可有这个荣幸?”萧明允看来心情很好,一边调侃,一边招手让她近前来。 虞梦鸢拎了食盒缓步走到桌案前,笑道:“这可是臣妾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呢。陛下累了吧?臣妾特意带了玉露莲蓉酥和银耳雪梨汤来,皇上尝尝。” 萧明允情绪很高的样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与虞梦鸢闲话。 “爱妃闺阁中可曾读过书吗?” “没正经进学,只是跟着堂兄的先生略了解些诗词歌赋罢了。”虞梦鸢谨慎地回答,在小皇帝这儿,妃嫔如想干政就是找死。 “哦?那你最喜欢哪位大家的诗作?”萧明允好像很感兴趣。 虞梦鸢谦逊地回答:“臣妾哪懂什么大家,不过读一些闺阁诗词罢了。像李清照的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臣妾读来就觉很美~” 萧明允没接话,怔怔地盯着她看。 虞梦鸢顺势倚在他身侧撒娇:“臣妾念得不好吗?” 萧明允回过神来,眼中宠爱又多了几分:“没有,爱妃念得甚好!” 虞梦鸢在心中暗笑,当然好,这不就是柳映梅最爱的词吗? 之后,萧明允又拉着她谈书,谈画,聊砚台书法,显然没什么特别的公务要做。 不过也是,后宫妃子都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而奏折都是国家机要,若一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于他于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虞梦鸢也不计较,坦然地陪他谈天说地。 她宁愿相信他是等不及翻牌子,想召她排解寂寞而已。 直到汪公公进来添茶水,萧明允这才止住了话头,拉着虞梦鸢起身。 “今日不用翻牌子了,虞昭仪伴驾有功也累了,随朕起驾浮光阁吧。” 虞梦鸢没想到皇上会要去浮光阁,愣了一下。 萧明允逗她:“怎么?看爱妃的反应,好像不太欢迎朕嘛!” 虞梦鸢这才反应过来,娇声道:“哪有,臣妾这是过于惊喜,无以言表了。” 受宠若惊的娇憨样子,惹得萧明允一阵得意大笑。 不在临近的高阳宫,却巴巴地跑回浮光阁,这渣皇帝是想给我拉仇恨吗? 虞梦鸢一路上疑窦丛生,毕竟专宠引战的事上辈子他也是干过的。 不过,是不是过早了些?如今后宫势力均衡,小皇帝的亲信也未壮大,现在闹起来有什么好处? 虞梦鸢现在虽然风头高,但是以侍寝频次来说,还不算专宠。引不起大浪。 虞梦鸢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的仪仗脚程快,不等她想明白,已经到了浮光阁门前。 虞梦鸢远远地看见浮光阁门口,琴心,书言她们跪了一大片,更觉奇怪。 她转头看皇帝,萧明允却只给了她一个神神秘秘的笑脸。 “看来你的浮光阁宫人虽少,却都是忠心之人呢。”萧明允漫不经心地夸赞。 门口跪迎的一众宫人,各个都洋溢着笑脸,而且看起来,已经跪了一阵子了。 虞梦鸢懵头懵脑地走下銮轿,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邱嬷嬷作为掌事嬷嬷,带头回到:“恭喜小主,得无上恩宠。” “都起来吧,赏!”萧明允说完,拉着还在状况外的虞梦鸢就向浮光阁里走。 一进院子,虞梦鸢就明白了。 只见庭院一侧,对着回廊的空地上,一架崭新的秋千就立在那里。 高高的粗直雕花的秋千架,涂着防虫的光亮桐油。两根粗绳自架顶挂下来,下面拴着一个精致的秋千凳。 绳子上还缠了花藤,棉绢和染色的麻绳做的,栩栩如生却不会打滑。 微风吹过,秋千微微荡出幅度,让虞梦鸢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虞梦鸢眼里不自觉地蓄满泪水,这是重生归来后第一次,虞梦鸢真心觉得感动。 她泪水盈盈地回头看萧明允,正撞上他满眼温柔,笑容和煦的脸: “这个礼物,你还喜欢吗?” 第19章 半仙之戏 其实无需回答,虞梦鸢幸福满溢的泪眼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臣妾叩谢皇上隆恩!”虞梦鸢深深拜下去。 趁着皇帝上前拉她,虞梦鸢顺势扑进皇上怀里,用头轻轻抵着萧明允的胸膛,语气娇媚地撒娇:“妾身觉得好幸福。” 萧明允没想到虞梦鸢会这样大胆,习惯了森严的宫廷礼仪,她的小女人情态,让他觉得新鲜又撩人。 萧明允紧紧抱住怀里的美人,逗她说:“人家得了金山珍宝,封官进爵才会称为隆恩,你这傻女子,给装一架秋千就是隆恩了?” 虞梦鸢抬头用手去堵皇上的嘴,一脸认真地说:“万万不可如此比较,金银权柄这些俗物,怎么能与皇上的心意相提并论呢。臣妾只是闲聊时提到,陛下就能放在心上,这样的恩宠,给臣妾金山也不换的。” 虞梦鸢说的也不全是阿谀奉承,皇帝是谁,平常给你一个正眼都要感恩戴德的九五之尊,能为你花心思,那是上上荣宠。 “去试试。”萧明允鼓动。他从未看过这把戏。 皇宫里的秋千架大多低矮,主要是休闲用的。荡起一点点幅度,那些宫嫔都能吓得尖叫连连,无趣得很。 虞梦鸢兴奋地跑过去,绕着秋千看了好几圈,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萧明允怕她害怕,特意跟在她身后。 虞梦鸢却俏皮一笑,两手抓住两条长长的绳索,轻盈一跃就稳稳地站在了秋千上。 “陛下来推臣妾嘛~”虞梦鸢回头,撒娇地喊,声音如同小女孩般娇俏。 萧明允自然乐意效劳,两只手轻轻扶在虞梦鸢盈盈一握的腰间,稍一用力,虞梦鸢便如轻盈的纸鸢般飞荡出去。 虞梦鸢腰部用力,几个起伏间,人已经随着秋千高高荡起。 银铃般的笑声散满浮光阁。 虞梦鸢的黑发和飘扬的衣带一起,随风飞舞,宛如仙女下凡。 难怪古人把秋千称作“半仙之戏”,原来真的如仙子临凡一般美丽。萧明允在心中暗想。 萧明允已经惊艳不已,但秋千上的虞梦鸢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竟然调整身形,改握绳为抱绳。趁着秋千荡过一旁的山樱树,顺手扯了一把花枝。 樱花本就已经快过了时节,平日里轻微风吹草动,都要落花不少。被虞梦鸢大力一扯,樱花像受惊了一样,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被秋千带起来的风裹挟着,在虞梦鸢周身飞舞。 虞梦鸢在花瓣的围绕下在空中快速荡过,衣袂蹁跹,像极了散花仙子。 萧明允看呆了,他发现虞梦鸢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藏,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完全不像世家贵族养出来的娇花,她妩媚,明艳,有生命力。 自己殿选时真是情绪迷了眼,竟然把她看作是枯燥乏味的女子,险些错过了她。 “陛下~”一声娇呼由远及近,萧明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虞梦鸢娇媚的脸从面前一闪而过,手中陡然多了一枝樱花。这胆大的女子,竟然附身下来,给他递了一枝花! 看着在秋千上重新站稳的虞梦鸢,萧明允转惊为喜,举起手中的花枝,放在鼻端轻嗅,眼神暧昧拉丝。 樱花落尽,虞梦鸢的秋千也终于慢了下来,萧明允等不及秋千完全停住,上前去接。 虞梦鸢顺势松开手,整个人扑进萧明允怀里,软玉温香。 萧明允双手接住仙女般的美人,笑道:“小丫头这样大胆,万一摔到了可如何是好?” 虞梦鸢因为刚运动过,两颊微红,娇喘细细:“臣妾相信陛下~” 一个如此美貌,娇媚,且多才多艺的女孩子,还全心全意地相信并依靠着自己。萧明允觉得自己的多年隐痛一下子得到了抚慰。抱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虞梦鸢觉得有点痛了,轻轻娇哼了一声。谁知耳边的心跳声骤然急促起来。 “朕的虞昭仪如此厉害,不如教朕几招?”萧明允说着,呼吸也重了几分。抱着虞梦鸢,径直走到秋千旁。 侍候的宫人早就知趣地躲出了视线。 萧明允坐在秋千上,让虞梦鸢坐在自己腿上。裙摆垂下来,将两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隔着衣服,虞梦鸢也能感觉到身下的炙热,不由得羞红了脸,把头埋在萧明允的颈窝里。 密密的,炙热的吻,落在虞梦鸢的脖颈上。 萧明允足尖轻轻一点,秋千就慢慢荡了起来。虽然不像之前那么高和快,但是秋千荡起来的惯性,还是带着缠绵的两个人的身体,时而贴近,时而放松。 这感觉太新奇刺激,虞梦鸢觉得自己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只能任由萧明允掠夺。 痴缠了一会,萧明允终于安耐不住,停了秋千,抱起虞梦鸢大步朝内室走去。 虞梦鸢惊呼一声:“陛下~”她本意是想说,太阳尚未落山,可刚刚的刺激还没散去,嗓音颤颤的,反而有一种欲拒还迎的诱惑。 萧明允哪里受得住,三步并作两步把人扔在床上。 这一次,虞梦鸢觉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疯狂。窗外的暮影重重,夕阳暗洒,浮光阁里诡异的寂静,都在暗示这场侍寝的不合规矩。但越是禁忌,越让人兴奋,越停不下来。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放纵里,礼义廉耻都抛在脑后,只剩下欢愉,原始的,做自己的欢愉。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更夫开始巡夜,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虚脱了一样,瘫在一起。 虞梦鸢像一只餍足的猫,趴在萧明允胸前撒娇:“陛下真是越来越坏了,叫臣妾以后怎么见人呀~” 萧明允不以为意,宠溺地说:“在你的浮光阁你怕什么?爱妃不是很喜欢吗?” 虞梦鸢刚刚平息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羞得直往萧明允怀里钻,惹得他大笑出声。 外间伺候的邱嬷嬷听到动静,进来奏请:“陛下,小主,二更天了,小厨房备了宵夜,可用过膳后再休息。” 邱嬷嬷的声音,给虞梦鸢解了围,两个人也确实饿了。起身吃了点东西,温存半日,才又睡下。 这已经是萧明允第二次睡在浮光阁了,一回生,二回熟,大家已经不再震惊。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嫔妃们慢慢坐不住了,因为后面的每一天,被翻牌子的都是虞梦鸢。 第20章 结盟的诚意 虞梦鸢自己也很苦恼。 专宠就将成为众矢之的,虽说后宫争斗在所难免,但是虞梦鸢只想各个击破,可不想自己被围殴呀。 万一过早地引起了太后的关注,自己可能就得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已经死在小皇帝手里了,这辈子若再死在太后手里,太冤了。这娘俩真是自己的克星。 都怪这小皇帝太不抗撩,就这,就这了……啧啧啧 又一次夜宿高阳宫,虞梦鸢趁着小皇帝心情不错,试探地问:“陛下已经连着召了臣妾五天了。陛下宠爱臣妾,臣妾喜不自胜,可是这样下去,恐怕后宫姐妹怨恨……” 萧明允睨了虞梦鸢一眼,不解道:“人家妃嫔都恨不得长在朕身边,你还嫌朕召得多了?想把我推给别人?” 虞梦鸢软声回应:“陛下说哪里话,臣妾也想长在陛下身边呀。只是为了后宫和睦着想,不想让陛下忧虑嘛。” 萧明允却像被触了什么痛脚,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冷声说:“虞昭仪这么大度,为国为民,连枕边人都能让出去,还真是贤良呀。” 语气已是不善。 贤良两个字,对于虞梦鸢来说简直比死还敏感,天杀的,造了什么孽。 虞梦鸢赶紧找补,一扭身开始撒娇:“陛下惯会奚落人,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夫君往外推呢。如果臣妾真的可以独享陛下宠爱,那要了臣妾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虞梦鸢撒娇还是很有用的,“夫君”二字让萧明允重又喜笑颜开,来哄她。 虞梦鸢心中却是警铃大作。 恩爱几日,险些被这厮的表演迷惑了,萧明允的本质还是独断且敏感的,加上恋爱脑的加持,对后妃的情感有着神经质般的偏执和戒备。发现不被爱,和发现被利用一样,会让他陷入癫狂。 其实皇家哪有什么真情。虞梦鸢之于萧明允,不过是个新鲜玩伴罢了。 一旦精致的玩偶有了不顺心之处,弃之不顾也不过是一息之事。 不能让他失了新鲜感,被满足了,就不好拿捏了。 虞梦鸢在心里盘算对策,后宫这些女人都在干嘛?一点动静都没有! 虞梦鸢可能是第一个盼着别人来跟她争宠的妃子了。 其实后宫并没有像虞梦鸢想得那样风平浪静。 乐嫔是最早坐不住的,从传出虞梦鸢花式荡秋千,勾得皇帝天刚傍晚就宿在浮光阁起,她就匆匆跑去淑妃的颐华宫告状了。 淑妃彼时还在颐华宫养伤,脸上的蛰伤红肿已经消了,还留着一点点痕迹待复原。 “娘娘,这是我母亲专门找一位世外神医求的玉容膏,养肤效果非常好,正适合姐姐用。”乐嫔讨好地递上礼物。 淑妃懒懒的,蜜蜂事件对她的打击很大。乐嫔一来,她就知道没好事。 果然,乐嫔三绕两绕又绕到了虞梦鸢。 “娘娘不知道,那虞昭仪趁着姐姐养伤,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可真真是个妖精转世,不知道怎么搭了个秋千架在宫里,借着给皇上表演秋千,竟勾得陛下白日宣淫,简直不知廉耻!”乐嫔愤愤不平。 皇上给虞梦鸢搭秋千的事,因为是准备惊喜,所以严令建造之人不可外传。浮光阁上下又都是老实本分的,所以宫里极少有人知道这秋千的来历,只道是虞梦鸢狐媚伎俩。 “只是荡秋千?”淑妃这次却不动气,淡声问。 “是呀,您说这乡间野丫头做的事,也敢拿到陛下面前献丑,真不知她怎么想的。”乐嫔犹自不觉,继续说。 淑妃哼笑一声:“粗野玩意儿,人家不是也勾动了陛下吗?乐嫔妹妹到如今也只侍寝了一次吧?” 乐川云被怼得一噎,讪讪的。 “如今我后宫姐妹,都是安稳贤淑的。若没有虞昭仪这般妖精行径,陛下圣明,定能雨露均沾,皆大欢喜。可惜呀…”淑妃继续说:“我如今虽在宫中养病,但太后恩典,陛下也常来探望。乐嫔妹妹聪明,自然明白宫中生活,独木难支的道理,少不了要姐妹相互帮衬的。” 乐嫔自然明白,她屡次来找淑妃,本就是联盟投诚的意思。背靠大树好乘凉,淑妃现在虽不成气候,可她背后可是太后,如今后宫的真正统治者。 妃嫔再强也是靠宠爱起起落落,而太后可是永远都地位稳固的。 “是,嫔妾向来敬重淑妃姐姐品性,心中亲近,万望淑妃姐姐不嫌弃妹妹粗鄙才好。”乐嫔赶紧表忠心。 “妹妹说哪里话,宫中姐妹众多,大家都是一家人。”淑妃却没有接这忠心,淡淡地说。 乐嫔愣了一下,不明白淑妃为何反复无常。 却见淑妃推了推桌子上的玉容膏,坦言说:“太后娘娘喜欢有用之人,我也一样,相信乐嫔妹妹的能力可不止这一瓶玉容膏吧?” 乐嫔明白了,要联盟可以,但要拿出点成绩来,淑妃这是要她去对付虞梦鸢。 从淑妃宫里出来,乐川云心中惴惴不安,她并不是擅长权谋之人,接近淑妃,主要是因为虞梦鸢得罪了她,而她也想在宫中找个庇护而已。 没想到,宫廷中的利益因果如此赤裸裸。 乐嫔也知道自己没得选,淑妃背后有太后,虞梦鸢恩宠正盛,丽嫔有兄长一层的关系,也颇得皇帝重视。自己作为嫔位,总不能一直和低位昭仪,婕妤们等同。 乐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乐川云咬咬牙,下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我就不信她虞梦鸢能永远这么好运! 得盛宠的虞梦鸢此时却很苦恼,每天除侍寝外,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想对策。 葵水还有十天才来,啧! 这时节苏景淮应该已经走了,边塞也没啥异动,啧! 这一辈子,丽嫔姐姐也不给力呀,啧! 太后她老人家也很康健,不用侍疾,啧! …… 虞梦鸢胡思乱想了好几天,都没有头绪。 索性病急乱投医:“茯苓,派人去太医院请你哥哥,就说我要请平安脉。” 第21章 方太医的发现 和茯苓的离经叛道,大胆自我不同,方太医看起来是个本分干练的青年。一身干净笔挺的朝服,每个细节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方太医进了浮光阁,来不及看妹妹一眼,而是极守规矩地先对着仍坐在秋千架上荡来荡去的虞梦鸢叩了三个头。 “臣太医院方药中叩见昭仪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方太医行礼后,再次叩首:“方药中代表全家谢娘娘搭救小妹之恩,救命之恩,方家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说着,声音已有颤音,兄妹之情溢于言表。 虞梦鸢也很动容:“方太医快请起!举手之劳,别放在心上。你兄妹都是有大造化的人,我能在茯苓受难时遇到她,这一世是合该我们的缘分。” “娘娘宽厚仁善,遇到娘娘是小妹的福气。” 方太医又深鞠一礼,这才起身问:“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虞梦鸢不急着回答,反而好笑地看着一边虽不说话,但是满眼小星星地盯着哥哥的茯苓,问道:“我倒不急,你们兄妹要不先叙叙话?算算有好多年未见了吧?” 没想到,兄妹俩一齐摇头:“谢小主体恤,先给您看诊是大事。” 看着两兄妹如此同步,虞梦鸢失笑,随意地在秋千上荡了荡,这才跳下来说:“好吧,那我们进屋里面说。” 然而一直谨慎恭敬的方太医却随着虞梦鸢的动作突然抬头,向秋千架望去,表情疑惑。 “怎么了?”虞梦鸢敏锐地觉察到异常。 方太医回过神来:“娘娘稍安,可否允许臣查看一下这秋千架?” “当然可以,方太医请便。” 方太医得了应允,围着秋千架转了几圈,鼻端细细闻嗅,又对着妹妹问道:“宫中可有梯子?” 茯苓应了一声,喊小林子扛了一架平日登高用的轻便梯子过来。 方太医把梯子架在秋千架下,矫健地爬了上去。用手捉住秋千的长绳,一节一节仔细观看起来。 虞梦鸢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茯苓。茯苓解释道:“奴婢也不知兄长发现了什么。不过兄长的鼻子天生极灵,看他刚才神态,应该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说话间,方太医也从梯子上下来了,神情紧张:“启禀娘娘,这秋千玩不得了。” “怎么说?”虞梦鸢诧异。她虽然因为喜爱,近来每天都要玩一玩,皇上每次来浮光阁也都要看,确实用得频繁些,但是这秋千是皇上御赐,御用工艺,质量不该有问题呀。 “这秋千索本身是极好的材质,且绳索里包了金属丝,牢固得很。但是恐怕被有心之人破坏了。娘娘请抬头看。”方太医请虞梦鸢走到近前,指着花藤缠得很紧密的一处说道:“这一处花藤被动过,微臣检查过,里面的金属丝已经被剪断了,绳索外缠的花藤上被浸泡了蓖麻汁。看起来有几日了,但是因为花藤包得密,且里面缠了棉条,所以还没完全干透。被微臣闻出了味道。” “这蓖麻汁是什么作用?” “回娘娘,蓖麻汁是将蓖麻籽捣碎压榨萃取而来,有剧毒和腐蚀性。将蓖麻汁涂在麻绳等植物纤维制造的物品上,蓖麻汁的成分会一步步侵蚀软化其中的植物纤维,让它们在太阳的催化下快速老化,发脆,直到瓦解断裂。娘娘这种高秋千,是常用来做一些高难度动作的,一旦绳索在空中断裂,后果不堪设想呀!” 虞梦鸢听着方太医的描述,直觉得后怕。她近日为了保持小皇帝的新鲜感,常在秋千上练习一些高难度动作,万一不留神绳索断裂,还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 虞梦鸢定了定神,对神色紧张的茯苓吩咐:“关好宫门,让邱嬷嬷通知大家不要外出,等我传召。” 茯苓领命而去,虞梦鸢这才神色自若地邀请方太医:“方太医辛苦,我们进室内详谈。” 方药中看着这镇定自若,不动声色的女子,心中非常佩服。换做其他嫔妃,恐怕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这虞昭仪竟然还能第一时间发出正确的命令,一丝惊恐之色都没有。 进到室内,虞梦鸢让琴心给方太医看了茶,这才问道:“方太医刚说这秋千是被浸泡了蓖麻汁。请问可知这新鲜蓖麻籽宫中何处可得?” 方太医思索片刻:“蓖麻因为有毒性的缘故,宫中是没有种植的。但是蓖麻本身是药材,太医院里却是常备。最近太医院新进了一批蓖麻,还包着新鲜茎叶,性味和蓖麻籽一样。娘娘是想从蓖麻为引子查出背后下手之人?” 虞梦鸢点点头。 “微臣可回太医院查一下近日宫中领取蓖麻的记录,可能会有一些线索。”方太医毫不犹豫地说。 “那就有劳方太医了。”虞梦鸢心下稍安。 后宫争斗,少不了在药石上下功夫。有了方太医在太医院的助力,虞梦鸢就相当于在后宫多了一双眼睛,自身安全也多了几分保障。 茯苓在内,方太医在外,可以说防护得密不透风。 “微臣先给小主请脉吧。”方太医也是个人物,发生这么多事,还不忘自己进宫的初衷。 虞梦鸢不在意地说:“其实没关系,我本来请方太医来也不是为了看诊,是想趁着空闲让你们兄妹一聚的。没想到,方太医一来就救了我的命。” 虞梦鸢请方太医来,本是想让他给出个避宠的法子,没想到东边不亮西边亮,竟误打误撞看破了一桩阴谋。 现在有现成的祸首自己送上门来,也就不用虞梦鸢再绞尽脑汁了,她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方太医果然非常感动:“娘娘如此体恤下人,微臣立誓,方家满门日后唯以娘娘马首是瞻!” 倒不是方太医性情,而是这份感激沉积已久。 茯苓与方药中虽无机会见面,但是早已通过书信,茯苓信中的感念与赞赏,让方太医知道虞梦鸢定是良主。 方太医最终还是坚持给虞梦鸢诊了脉。 “小主可是在服用寒凉药物?”方太医果然技高一筹,一下子就诊了出来。笃定地瞪了一眼刚办差回来的茯苓。 “是,可有不妥?”虞梦鸢问。 “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长此以往,恐还是会伤身体,不可常服。臣再给娘娘开一副温补的药,不影响避孕效果,但可以起到保护身体的作用。”方太医恭敬地说。 “有劳了……我避子之事……”虞梦鸢面有难色。 方太医坚定地一施礼:“娘娘所为定有缘由,微臣无不听从,绝不会有半点泄露。只愿尽心竭力保重娘娘身体。” 虞梦鸢欣慰地点点头。让茯苓带方太医去开方,正好让两兄妹好好聊聊天。 送走了方太医,虞梦鸢对堂下待命的邱嬷嬷说:“把浮光阁的所有人都叫进来,我有事要问!” 第22章 审问浮光阁 不一会,浮光阁的宫女太监都跪在了堂下。 虞梦鸢威严地坐在主位上,琴心书言侍立左右,扫视着下面的宫人。 浮光阁侍从不多。虽然皇帝金口玉言,许虞梦鸢自己挑选宫人,但她也只为了添一个茯苓,并没有再去内务府挑选。 人多口杂,虞梦鸢不愿为这些事情烦心。 上一世,虞梦鸢宫中并未出现过叛徒,即便不受宠日子清苦,大家也都忠心耿耿。所以她一直对浮光阁上下很放心。 但是这次立在院内的秋千被人做了手脚,那必定是跟内部人脱不了干系了。 虞梦鸢心中还是不愿相信有人背叛,也怕猜错了寒了好奴才的心。所以决定先用明审的方式探一探究竟。 “邱嬷嬷,你是宫中老人了,我来问你,蓄意损毁御赐之物该当何罪?” “回小主,故意毁坏御赐之物为大逆不道之罪,处斩首,株连三族。” “那奴才谋害嫔妃呢?” “奴才谋害嫔妃,以下犯上,乱棍打死,曝尸荒野!” 邱嬷嬷回答,血淋淋的词语,让堂下之人心中发寒。 “好,结局都很清楚了,那本宫今日就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急着去投胎!” 很多人表现得不明所以,大家都不敢做声,面面相觑。 虞梦鸢给了茯苓一个眼神,茯苓将御赐秋千被动手脚,企图谋害妃嫔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大家都又惊又怕。极力自证,绝没有动过秋千一下。 虞梦鸢一边听,一边暗中观察着大家的表情。没发现什么破绽。 虞梦鸢现在荣宠正盛,如若不是被收买,陷害自家主子的事,的确没人会做。浮光阁这几个人,虞梦鸢又都知根知底。那么不是自家人所为,就是有外人进来了。 虞梦鸢喝了一口茶,色厉内荏地说:“好,都说不是自己,本宫也愿意相信你们的忠心,那么……本宫的浮光阁进了外人,宫内上下竟然无人知晓通报。你们当的好差呀!” 虞梦鸢声色俱厉,主人的威压,吓得堂下的宫人具是一抖。 邱嬷嬷满脸惭愧:“是老奴监管不力,请小主责罚。” 有了邱嬷嬷带头,底下人一片请罚之声。 虞梦鸢不为所动,厉声说:“浮光阁是我的底线,如果外人皆可随意进出,就相当于把大家的命握在了他人之手,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今日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彻底查清,近几日,到底都有谁进出过浮光阁。” 的确如此,大家被虞梦鸢点醒,都觉得一阵后怕。 青蕊机敏,率先说起来:“前日奉宸院的匠人来给花木施肥,我全程盯着的,不曾靠近秋千。” “昨天御膳房的厨娘来给小主送点心,走的回廊,奴婢跟着的,不曾靠近秋千。”碧桃也回忆。 可能因为坦荡,大家全没了刚才的恐惧,纷纷回忆起来,七嘴八舌,把近期进出浮光阁的人员报了个遍。 小林子作为值守太监之一,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思索半日说:“这个月单日子都是我守夜,我整夜都醒着的,没见过可疑人员,小顺子,你呢?” 小顺子也正很努力地思索着,自然地接过小林子的话头:“双日子夜班我也不曾偷懒呀,我……哎呀!”小顺子突然面色大变,肉眼可见的冷汗落了下来。 大家都被他的异样吸引了目光。 虞梦鸢看他的样子是被吓得紧了,口气和缓了些,引导道:“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不是你的过错,本宫自然保你。” 上辈子小顺子一直是个内向胆小的,存在感极低,不是敢害人的性格。 小顺子憋了半天,哇地哭起来,哽咽着说:“前几天奴才宫中的一个老乡,经常在奴才夜班的时候,带些茶水点心来找奴才聊天,说是想家,跟我说说话。夜班容易犯困,我想着有个人陪着也警醒些,就没多想。但是五天前夜里,奴才半夜突然闹肚子,就请他替奴才看了一会,去了趟茅房。这个时间段,就他一个人在院门口……” 小顺子说到这急得打自己:“奴才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将院子交给一个外宫之人看守。” 虞梦鸢让邱嬷嬷安抚住情绪激动的小顺子,又问:“你那老乡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里当差?” 小顺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抽抽搭搭地说:“叫得财,在春和宫当差。” 虞梦鸢愿意相信小顺子,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有了方向了。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有怪你,何况也未必一定是他。”虞梦鸢被小顺子哭得无奈,上一世怎么没发现这小孩这么能哭。 小顺子却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主责罚奴才吧。如果真是得财,那奴才险些害了小主,呜呜呜…” “他带给你的点心,你可还留着吗?”虞梦鸢无奈又问。 “点心都是当日就吃完的……啊,我那天拉肚子跑得急,剩下半个让我揣在怀里没吃,现在还在桌上放着。” “去取了来我看。”虞梦鸢吩咐。 小顺子这才抹着眼泪跑了。 虞梦鸢把小顺子取回来的半块糕点交给茯苓去检验,果然发现其中掺了少量的巴豆。 吃得不多不觉得什么,日积月累就要坏肚子。 虞梦鸢心中有了数,问小顺子:“你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以后吃一堑长一智就好。我且问你,如果秋千的事发,我要你在圣上面前举证,你敢不敢?” 刚才还是个哭吧精的小顺子,闻言跪直身子,坚定地说:“敢!得财想利用我谋害主子,小顺子拼着死罪也揭发他!” 虞梦鸢被他的孩子气弄得好笑,安慰他:“死倒不用,可能会受点处罚。” “奴才不怕!”小顺子抽着鼻涕,把胸膛又挺了挺。 虞梦鸢看了一眼堂下义愤填膺的众人,心中感慨:自己上辈子真的是辜负了这些这么好的家人。 虞梦鸢安抚了大家一番,又百般提醒告诫万事小心,这才打发他们自去工作。 茯苓却红着眼睛来道歉:“对不起小主,秋千上被施了药,我竟没有觉察出来……” “好啦,你兄长发现了也是你的功劳一件,我已经哄了半天人了,你可别再哭了,哭得我都乏了。” 这才把茯苓的眼泪堵回去。 傍晚,太医院方太医也传来消息,近期只有乐嫔以头风病为由,领取了蓖麻籽。而从麻绳腐蚀的程度来看,方太医推断,腐蚀时间大概五日不到。 线索都对上了,接下来就看如何把事情闹大了。 第23章 咬春的诱惑 虞梦鸢让茯苓又仔细查看了绳索的腐蚀程度,茯苓推断,以现在绳索的受损情况,受力断裂也就在这三两日之间。 虞梦鸢控制自己专宠的程度,是为了避免吸引太多敌对的眼光,如果在羽翼未丰时便被太后视为威胁,自己恐怕再得宠也没命消受。 但是后宫嫔妃的暗箭还是要回击的,不能任人拿捏。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虞梦鸢的心中逐渐生成。 两日后,正是谷雨,大祁重视农桑,历来有祭祀仓颉的习俗。 礼部在皇极殿设了蚕宫和仓颉像,摆上谷穗,桑叶,犁头等象征农耕作物的物品,由皇帝,太后和诸嫔妃一起参与祭祀,祈求接下来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萧明允对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活动向来很感兴趣,前一天召虞梦鸢侍寝的时候,就一直饶有兴趣地与她讨论此事。 虞梦鸢趁机给皇帝介绍起民间的谷雨习俗:“祭祀是你们大人物的事,老百姓的习俗就很务实且接地气。” 虞梦鸢发现,皇帝很喜欢她讲民间异闻,想来当年柳映梅也是靠自己的民间经历让皇帝对她视若珍宝的。 这一块,虞梦鸢可不会输,毕竟是放在乡下散养过的姑娘,哪家的闺秀能有她玩得花呀? “哦?百姓们怎么过谷雨?” 眼看着皇帝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虞梦鸢接着说:“民间百姓在谷雨时节主要做三件事:喝春茶,走春和咬春。春茶就是谷雨当天从茶山上现采摘的新鲜茶叶,不必焙制发酵,直接泡茶喝,茶色翠绿,喝了有清火明目的功效。” 虞梦鸢一一解释:“走春就是到各家去拜访,老百姓们叫串门,是增进感情的好方法。至于咬春嘛,皇上您肯定没感受过。”虞梦鸢故意卖关子。 萧明允很捧场,笑着问:“朕确实没咬过,这春季无形无实,要咬在哪里呢?” 虞梦鸢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咬春咬的是一种民间美食,幼嫩鲜美,吃在嘴里,宛如咬住春芽。皇上想尝尝吗,春天的味道?” 萧明允很有兴趣,问:“听爱妃的意思,你竟有这神秘美食吗?” “嘻嘻,回陛下,臣妾现在没有,明天去了浮光阁就有了。”虞梦鸢调皮地说。 为了自己的计划达成,虞梦鸢早早让书言给父亲去了家书,请父亲帮忙置办谷雨的民俗吃食。虞父很疼爱这个女儿,只以为是小女儿贪嘴,都仔细帮忙办妥了。 等到谷雨祭祀当天,皇帝果然在送太后回宫后,又跑回了浮光阁。 浮光阁里,虞梦鸢早就准备妥当,带着宫人在门口迎接圣驾了。 “臣妾/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明允今日心情很好,挥手让众人平身,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浮光阁这院中的休闲陈设真是越发精致了,可是要在这里咬春吗?” 虞梦鸢巧笑着引皇帝在院中的小榻上坐下,回道:“那是自然,即是春光雅事,肯定要在户外进行,门外屋子里哪有这一派荣荣春景可看呢。” 浮光阁本就是休闲用的宫苑,庭院景色确实很美。如今春花还未谢尽,蜂围蝶阵的,阳光漫洒,应景得很。 虞梦鸢特意摆了小几和茶案,上面放着一些春季特色点心茶水,现摘的新鲜牡丹插瓶,很有雅趣。 萧明允自己也很喜欢户外,平日繁忙,偶尔出个门也是前呼后拥,难得能好好坐下来晒晒太阳。 虞梦鸢见皇帝满意,于是吩咐琴心去小厨房传菜。 不一会,琴心就笑嘻嘻地端上来了第一道菜。 只见盘中物如金丝缕缕,又好像是微缩版的金色小树。萧明允细看,应该是不知什么东西裹了面糊,炸至金黄而成。 虞梦鸢接过盘子,放在皇帝面前,俏皮地介绍道:“这是咬春的第一口,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 萧明允笑看着她信口瞎编,也不戳破。接过筷子夹起一根,反复看了看,然后在虞梦鸢鼓励的眼神中放入口中。 一咬下去,外面油炸的酥壳瞬间碎裂,一股奇异的香味在口中爆开。新鲜之物的汁水随着这股香气蔓延到口中,鲜嫩无比。萧明允嚼了几下,但这酥壳里包裹的内容物却入口即化,只有那种没见过的香味,夹杂着一丝嫩芽的草木香,在口中久久不散。 “这是什么蔬菜吗?好奇特的香味,朕从未吃到过。”萧明允满脸惊奇。 这味道初入口有些冲,却是越嚼越柔,醇厚馥郁,让人上瘾。 虞梦鸢却笑而不答,招呼书言捧上第二道菜。 这一道菜没有裹面糊,萧明允可以看到绿绿的,宛如花木叶芽般的嫩芽和嫩白的豆腐拌在一起。 刚才口中的那股奇特香气,用鼻子也可闻到,就从那嫩芽上散发出来。 虞梦鸢继续假装一本正经地介绍:“这道就叫云白山色青吧!”说完自己也掌不住要笑。 萧明允笑着白了她一眼:“你就胡诌吧,原是不通。” 然后夹起一根绿色菜芽,问道:“这个跟刚才油炸的是同一种植物吗?叫什么?长得如此奇怪。” 虞梦鸢被戳破也不恼,装傻说:“臣妾这不是怕乡间食物粗陋,加点雅称助助兴嘛~奈何臣妾文采不高,陛下别取笑臣妾。这是香椿芽,是满身尖刺的香椿树春日里发出的嫩芽,人都说:雨前香椿嫩如丝,陛下觉得如何?” “的确很鲜美,没想到民间竟有这样的野趣。”萧明允觉得很是新鲜。 虞梦鸢见皇帝喜欢,便吩咐把其他香椿做的菜肴都呈了上来,香椿炒蛋,白灼香椿芽,又配了其他小菜,一时间小桌子上也变得琳琅满目。 萧明允再一次被民间的智慧震惊到:“就一个小小的香椿芽,竟能做出这么多种花样!” “是呀,陛下宽厚,推行仁政,百姓们不必为生计发愁,休闲生活也丰富得很,这都是陛下的圣恩呢。” 虞梦鸢的马屁拍得很精准,萧明允肉眼可见的龙颜大悦。 “臣妾练了新的秋千花样,叫飞鸟穿云,表演给陛下助兴如何?”虞梦鸢很自然地说起。 萧明允欣然应允,他来浮光阁经常让虞梦鸢表演秋千,偶尔自己也坐坐,大家都习以为常。 谁也没注意到,身后奉茶的茯苓,表情一瞬间的紧张。 第24章 必须找到罪魁祸首! 虞梦鸢如往常一样,从容地走向秋千架,足尖一点就让秋千荡了起来。 几个起落之后,虞梦鸢已经像只自由的小鸟一样在空中翻飞了。 萧明允一边品尝着新鲜的食物,一边欣赏虞梦鸢仙女般的表演,十分惬意。 “爱妃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萧明允赞道,这个女子总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展示给他,就像儿时初入皇宫的梅儿,让萧明允目不暇接。 虞梦鸢好像听到了他的赞赏,在秋千上转头对他笑。 “陛下~”一声娇呼传来,只见秋千上的虞梦鸢脚下骤然发力,整个人借着惯性几乎平着直冲而上。像极了下雨前,低飞掠食后冲回高空的燕子,优雅又伶俐。 这已经超过了闺阁玩乐的水准了,萧明允惊喜不已,一声叫好刚要出口。 却听虞梦鸢在即将下落前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啪”的一声,秋千的一根绳索竟然断开了! 萧明允一惊,猛地站起来,却根本来不及援救,眼看着虞梦鸢如流星般向地面急坠而下,即将性命不保。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 就在虞梦鸢即将坠地之前,一条黑影突然闪到近前,垫在虞梦鸢身下。 “嗯!” “啊!” 两声痛呼同时响起。 吓呆了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齐齐向两个人跑去。 汪公公一叠声地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只见虞梦鸢半个身子压在一个小太监背上,左臂以一个可怕的角度垂在地上,整个人好像吓呆了,一动不动。 萧明允快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虞梦鸢。 “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声音焦急。 虞梦鸢无神的大眼睛恍惚了半天,才重新找到焦距,定定地看着萧明允,半晌,才“哇”地哭出来。 萧明允从未见过虞梦鸢如此无助易碎,正要安慰。 却听见虞梦鸢疼得声音都在发抖,却抽抽噎噎地说:“怎么办,陛下送臣妾的秋千……呜呜呜……断掉了……” 萧明允本来因为被扫了兴,又受了惊吓而变得烦躁的心,一下子静下来,变成了排山倒海的心疼。 一般嫔妃这个时候估计只顾得上哭嚎着让皇上为她做主了,而这个小女子,明明自己疼得脸色雪白,却第一时间心疼他送她的礼物! 把他的恩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太感人了! “小傻瓜,都什么时候,还想着秋千。”萧明允满眼怜惜,却不敢擅自动她:“手臂可能断了,腿还能动吗?” 虞梦鸢小心地借着皇帝的搀扶调整自己的姿势,几次疼得倒吸冷气,终于稍微以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了皇上怀里。 茯苓几次凑过来,想查看虞梦鸢的伤,都被虞梦鸢用眼神阻止了。 “臣妾还好,多亏这位勇士相助。”虞梦鸢一提起,大家才想起那个救驾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看起来也受伤颇重,脸色青白,此时用手捂着胸口,呼气急促。但仍强撑着说道:“小主不必介怀,这是奴才的本分。” 萧明允刚刚清楚地看到,这小太监千钧一发之际,仍很注重礼仪,扑在地上,以后背接住嫔妃,对他很是赞赏,点点头道:“很好,勇敢忠心。你不是浮光阁的人?在哪里当差?叫什么?” 小太监忍着疼,断断续续地回道:“奴才……是御膳房传菜的小太监,都叫我小进宝。今日奉命来侍奉饮食的。”小进宝一句话说得艰难,断断续续倒着气。 这时,太医终于赶来了。正是方太医,还带着一个助手。 萧明允顾不上继续问话,赶紧让太医上前来查看虞梦鸢的伤势。 方太医就在皇帝怀里,给虞梦鸢做了个检查。 “启禀陛下,虞昭仪主要是受了外伤和惊吓。左侧手臂骨折了,需要接骨固定,腿和腰部应该是有些扭挫伤,后期会肿痛,骨骼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另外臣再开些安神和消肿化瘀的汤药,搭配服用即可。呃……陛下要不先将昭仪放在那边的小榻上,容臣先给小主处理一下手臂……” “好。”萧明允听到虞梦鸢没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虞梦鸢抱起,就近放在小几边上的小榻上。 青蕊和碧桃早就机灵地撤掉了桌上的餐食酒水,把小榻前的障碍物清空。 另外一边,方太医带来的助手也上前禀报:救驾的小太监伤情较重,恐怕伤了肋骨,身上也多处擦伤,不宜过多移动,需就近治疗。 方太医给虞梦鸢接完手臂,又去给小进宝接肋骨。 众人听了心里都后怕,一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接了虞梦鸢一下便重伤如此,若是虞梦鸢直接落地可不得香消玉殒了! 萧明允听到禀报,心里的怜惜一瞬间转换成了雷霆怒气。 “汪福海,去把工部制造库的匠人找来!这秋千为什么会断!给我查!今日必须找到罪魁祸首!” 秋千断裂不仅是伤了一个昭仪,更是折了皇帝的脸面!兹事体大。 工部的官员来得很快,在皇上要吃人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爬上梯子,开始检查断口。 不多时,就捧着一节断绳跪在皇帝面前:“启禀皇上,这秋千因是陛下御赐之物,制造库匠人为保证使用的安全性特意在绳索内部加了软铁丝,万万不会轻易断裂。刚刚微臣检查了断口,发现两处疑点。陛下请看。” 那官员将断绳呈上,由汪公公接过去递给皇帝。 “其一,这绳索里的铁丝断口整齐,有明显的夹断导致的断面,绝不是使用时断裂的,而是人为夹断的。其二,陛下请看那麻绳,断口附近的颜色明显与其他地方的颜色不同,有腐蚀过的痕迹。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秋千断裂绝不是质量问题,是有人恶意为之!” 工部的官员说得铿锵有力,信心满满。听到的人,心里却是一阵阵发寒。毁坏御赐之物,谋害嫔妃,不论哪个罪名都够死上千百回的。 萧明允脸色也变了,如果是质量问题,那顶多是渎职,现在变成人为,那就是谋害了! 萧明允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谁都不敢动,偌大的院子,乌压压地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诡异得要命。 突然一个虚弱,娇柔且惊恐的声音传来:“怎么会?谁会那么大胆?这秋千不仅是御赐之物,皇上偶尔也是会使用的呀……” 第25章 抵死不认 虞梦鸢一句话,事情的性质又变了。 谋害嫔妃变成了意欲行刺…… 萧明允怒极反笑:“好好好,朕的后宫都成了刺客窝了,是不是哪天刀就直接架在朕脖子上了!” 这话就重了,除了两个躺着动不了的伤者,院子里的人吓得齐齐跪下,不敢作声。 “查,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萧明允说完一掀龙袍,坐在了汪公公搬出来的太师椅上。大有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罢休的姿态。 工部的官员小心翼翼地看了汪公公一眼,奏禀道:“启奏陛下,剪断铁丝的就是普通小钳子,宫中应该随处可得。但是这腐蚀麻绳的,臣看着不像工程用的材料,闻着有股草药味,不知太医院是否识得?” 在一旁假装忙碌,实则等待多时的方太医闻言走上前来,从工部官员手上接过断绳,装模做样地检查了一番,这才说:“启奏皇上,这上面的确是一种草药。是蓖麻籽萃取的汁水,有剧毒,涂上可腐蚀植物纤维,在阳光的催化下,便可达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快老化的效果。使麻绳受力后脆化易断。” “这蓖麻籽何处可得?”萧明允追问。 “蓖麻是有毒植物,宫中应该少有,倒是前阵子太医院刚进了一批新鲜蓖麻籽,如果是从太医院流出去的,应该可以查询领用记录,或者核对库存数量,便可知晓。”方太医做戏做全套。 萧明允一挥手,汪公公立刻派了亲信太监去查。 “秋千就在浮光阁内,这歹人定是进入过院中的。浮光阁的宫人何在!可有发现异常?”趁着派人去太医院查看的功夫,萧明允又问。 浮光阁的宫女太监都聚了过来,跪在皇上面前。 有了之前虞梦鸢的演习,大家心里已经没那么慌了。 自动自觉地把那天在虞梦鸢面前讲过的话又原原本本地情景再现了一遍。 虞梦鸢躺在小榻上听着,要不是胳膊太疼,真的要笑出来。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这些人演技如此之好。 小顺子那边讲着讲着,又开始哭了,不过这次恐惧多于愧疚:“陛下,奴才有罪!浮光阁近半月未曾有一个外宫之人单独在浮光阁行走过,只有那个得财,现在想来奴才那日拉肚子也来得蹊跷,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呜呜呜……” 汪公公在一旁神助攻:“你可有什么证据?” “有!”小顺子想了想,坚定地说:“那日我跑得急,糕点剩了半块,揣在怀里没吃,就在奴才房中桌子上。”小顺子还知道做了个场景还原! 立刻有小太监跑去下人房,找到了那半块扔在桌子上的糕点。 方太医拿出银针一验,内藏的巴豆又被查了出来。 小顺子把头磕得砰砰响:“呜呜呜,奴才轻信他人,擅离职守,罪该万死……害了小主,呜呜呜……我怎么这么笨,呜呜呜……” 萧明允也被他哭得心烦,却又莫名地有点说不出重话。 正好,此时去太医院的小太监捧着卷宗回来了。 “启禀皇上,近半月领取大量蓖麻籽的就只有一处,是……是春和宫乐嫔娘娘处……”小太监战战兢兢。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了。 萧明允觉得头疼,他倒不在乎后宫女人宫斗争宠,但是不按他的套路出牌,甚至差点误伤他,这绝对不能容忍。 “汪福海,你去,把乐嫔和相关的宫人都带来。” “是” 汪福海毕竟是御前大太监,办这种事很有章法。 他一边亲自去请乐嫔,一边派人随后就绑了得财。并留了人在春和宫暗中搜查。 乐嫔听到皇上宣召,本来惊喜得很,喜滋滋地坐上轿撵,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不对。 “汪公公,这好像不是去高阳宫的路呀?”乐嫔疑惑地问。 汪公公从容不迫地回:“是,娘娘,皇上不在高阳宫。咱们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一直等到了浮光阁的门前,乐嫔才猛然警觉起来,可惜为时已晚,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了。 乐嫔只能强装镇定,硬着头皮,来到表情阴郁的皇帝面前行礼:“臣妾乐川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断裂的秋千,受伤的虞梦鸢。不用说,乐嫔也知道皇上为什么这时候会找她来。 乐嫔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查到自己的,心想为今之计,只能装傻到底,抵死不认了。 萧明允表情很难看,沉声断喝:“乐氏,你可知罪!” 乐嫔本来就慌,听到这盖棺定论般的问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冤枉呀皇上,虞昭仪的秋千断了跟臣妾没关系呀。臣妾从未踏足过浮光阁一步呀皇上。” 萧明允都快被气笑了:“朕什么时候说过是毁坏秋千的罪过了?哼,不打自招!” 乐嫔刚才也是被突然袭击吓蒙了,此时被点破,又害怕又囧迫,只能垂死挣扎地小声嘟囔:“这……臣妾这不是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就以为……” “朕竟不知道乐嫔还有这包公断案的本事。”萧明允揶揄道。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跟虞妹妹交集甚少,臣妾实在想不出何事与臣妾能有牵扯。” “哼,否认得这么快。那朕问你,你长了几个脑袋?治疗头风要用掉十斤蓖麻籽?”乐嫔如此愚蠢,萧明允都有点懒得审了。 “回陛下,臣妾自幼就患有头风症,时常发作。只是看着这次太医院的蓖麻品质好,所以多留一些备用而已。”乐嫔辩解道。 “是吗?那蓖麻还剩多少,现在何处呀?取来给朕看看到底有多好。”萧明允仿佛抓住老鼠的猫般恶毒。 乐嫔自然不敢去拿,蓖麻籽虽有余量,但那数量却根本对不上,到时反而百口莫辩了。 “陛下这是做什么?臣妾用些蓖麻而已,与虞妹妹有何干系?”乐嫔选择一哭二闹,登时涕泪连连:“臣妾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虞妹妹,她自己的秋千不结实,摔了跤非要攀污在我头上吗?” 这次不等皇上发怒,工部那官员先跳了出来:“娘娘慎言,这秋千乃御赐之物,出自工部顶级匠人之手,内有金属丝加固,绝不可能无故断裂!” “什么?御赐?”乐嫔哭不出来了,这秋千不是虞梦鸢为争宠而做吗?怎么成了御赐之物……那毁坏御赐之物……乐嫔心里一片死灰,完了…… 萧明允冷哼:“多说无益,你拿不出来,朕来帮你拿吧。汪福海!” 汪公公听到命令一招手,就有人呈上来小半包蓖麻籽和一套碾压萃取的工具。那石臼上还有碾压过的蓖麻残渣没有清理干净。 第26章 人证物证俱在 “启禀皇上,十斤蓖麻籽还剩不到2斤。还有这套研磨工具也是从春和宫的柴房里搜出来的,里面残余的成分,经查验与秋千索上的汁液相同。”汪公公上前奏禀。 “你倒是说说,才几日时间,这么多蓖麻,你用在了哪里?”萧明允眼神危险。 乐嫔说不出来,只能抵赖:“这……臣妾确实不知。想是被哪个奴才贪墨了去。再说,这蓖麻籽与秋千有什么关系?” “有何关系?你既然常年用此药,会不知蓖麻籽的汁液有腐蚀老化的功效?”萧明允不耐烦地问。 “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冤枉啊陛下!”乐嫔没办法,只能一味喊冤。 “好,你不知道,那这个人你总认识吧?”萧明允说着,一招手。 汪公公早就准备好了,着人从宫外把绑得结结实实的得财拉了进来。 得财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早已经吓懵了,此时看到乐嫔也在,便不顾一切地连声高叫:“娘娘,娘娘救命呀娘娘!” 乐嫔生怕他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瞎叫什么?” 得财不敢做声了,跪在地上抖作一团。 萧明允给了汪福海一个眼神,汪公公便上前问道:“得财,本月初五到十五之间双日子,亥时以后你人在哪里?” 得财颤声回答:“奴才下值就回房休息了,不曾出门。” “你撒谎!明明每个双日子你都在我夜班时来找我聊天!在浮光阁门口一呆就到半夜。”不待汪公公继续问,小顺子就急切地跳出来叫道。 得财进来时,小顺子正在服侍虞梦鸢,看起来主仆融洽,便以为小顺子没有被发现,所以下意识地说谎,想要摆脱干系。没想到小顺子却不怕死地自己跳出来指证自己。 得财被噎得急了,索性耍赖:“红口白牙,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来过?你们浮光阁内出事,定是内部人所为,关我春和宫什么事,说不定就是你自己贼喊捉贼!” 小顺子一听也急了:“我可怜你思乡之情,你却利用我搞破坏害我主子。这块下了药的糕饼我还留着,太医已经验过了。宫里一切用度都有记录,这点心是不是你们春和宫的,一查便知,你抵赖也无用!” 得财没想到小顺子还留了半块点心没吃完,眼看着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只能可怜巴巴地把目光转向乐嫔。 可乐嫔却像下了什么狠心一样,陡然变脸,骂道:“你这狗奴才,竟敢偷了本宫的药去做这等腌臜事,你可对得起你的老娘!” 得财的表情从哀求到震惊,再到灰败。 他知道,自己被舍弃了,这罪名自己必须担下来,不然就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得财呆了一会,眼睛里完全没了神采,一躬身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奴才有罪,是奴才擅自偷了乐嫔娘娘的药,利用小顺子潜入浮光阁,偷偷破坏秋千,企图谋害虞昭仪。请陛下责罚。” 顶罪顶得如此明显,可奈何所有直接的证据都指向得财。皇帝断案也得讲究有理有据,如今得财认了罪,线索断了,那乐嫔顶多算是个御下不严。 事情好像陷入了僵局,萧明允也紧皱眉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休息没有说话的虞梦鸢却开了口:“这位公公着实奇怪,本宫与你不仅无冤无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到底是何缘故,你要费尽心机,宁可损坏御赐之物,也要来害我?要知道,恶意损毁御赐之物,不止你要死,还要夷三族的呀!” 虞梦鸢说得委屈无辜,却字字诛心。 得财听到“夷三族”三个字,本已经认命垂下的头猛地抬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乐嫔:“什么?娘娘你骗我!你明明说只是搞点小破坏,事成之后给我娘治病,怎么就要夷三族了!” 反转来得太快,大家都始料未及。 乐嫔刚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瞬间变得脸色煞白:“你胡说什么?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不要胡乱攀咬!” 可得财已经转向了皇帝,一边疯狂磕头,一边哀求:“皇上,求皇上饶了奴才的家人。奴才都是听乐嫔娘娘吩咐的,并不知道这秋千是御赐之物,不然就是要了奴才的命,奴才也不敢呀!奴才只是想努力给母亲换取治病的机会。奴才有罪,愿意一死,请皇上看在奴才一份孝心上,别伤害奴才的母亲,求皇上垂怜!” 得财已经疯了,不顾性命,只想保全家人,字字句句都指向乐嫔。 乐嫔也已经濒临崩溃了,只想让他闭嘴,拼命叫喊:“拉下去拉下去,攀咬主子的狗奴才,给我乱棍打死。” 萧明允冷眼看着她,一把把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身为嫔妃,竟如此恶毒,耍弄权谋,视人命如草芥,真是无可救药!” 乐嫔被吓得一抖,整个人委顿在地,瘫在小椿怀里。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但是怒气已经过去了的萧明允却有点犯难。 处理宫嫔,并不像处理宫人那般简单,尤其是新帝根基不稳的情况下,更要考虑到宫嫔背后的家族势力。 萧明允表面上威压暗施,实际暗暗在心里衡量着乐嫔背后的家族力量。 虽然如今后宫的女子,背后的家族大部分本就拥护母后,早晚要收拾,但是现在自己的势力还没到可以将他们一举瓦解的地步。 一旦惊动了他们利益,让他们更加警觉抱团,会给后续的政务带来很大的麻烦。 萧明允正在思量如何处理乐川云,却听到门口的太监突然宣道: 太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