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我姻缘害我命?嫡女归来送你火葬场!》 第一章上天垂怜的机会 安王府内唢呐震天,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安苓歌嫁衣如火,坐在铜镜前抿着唇脂,身后的两个丫鬟帮忙着梳妆打扮。 今天,她是整个京城最美的新娘。 再过半个时辰,穆王府的人一来,她就将离开安家,嫁为人妻,从此成为穆王妃,再不是安家大小姐了。 这时候,帘外有脚步声传来,安苓歌刚猜着是不是姨娘过来了,便欲起身迎接,不过这时候来人却出了声。 “你们两个人去外面守着。” 原来是妹妹安苓伊! 安苓歌回头,刚要询问妹妹怎么会来这里,却不曾想看到安苓伊身着凤冠霞帔,唇红齿白,俨然新娘装束,比她身上的还要华贵几分。 安苓歌不由得愣住了,苓伊妹妹怎么也穿着凤冠霞帔?她未曾听说苓伊妹妹今天成亲啊? “姐姐,你早上起来就没吃一点东西,父亲让我来给你送碗粥垫垫,快些趁热喝了吧!” 安苓伊手中还端着一碗燕窝粥,看到安苓歌转身之后略有停顿,而后走上前来,将粥放在了安苓歌的面前。 “嗯,谢谢妹妹……”安苓歌心中一暖,也未曾多想,确实有些饿了,端起粥就喝了起来,顺势还抬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苓伊妹妹,你这是……?” “姐姐是问我这身凤冠霞帔吗?”安苓伊笑了起来,在安苓歌面前转了一圈,而后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很漂亮!只是……我为什么没有听说妹妹你也今天出嫁?父亲和姨娘也未曾和我说过……”也不知为什么,安苓歌喝了两口燕窝粥之后,觉得脑袋有些重。 “既然姐姐也觉得漂亮,那你觉得我穿上这身嫁给君寒,想必他也会惊艳吧?”安苓歌保持着微笑,可安苓歌却愣住了。 君寒?穆君寒?京城有第二个穆君寒吗? “姐姐不必想了,君寒就是穆小王爷,再有一刻钟,君寒应该就来了,不过,想必姐姐是见不到他了!” 安苓伊的脸色冷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安苓歌的脑袋更重了几分,不仅如此,胃里一阵绞痛,而且喉咙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出气多进气少,呼吸困难。 “你……你给我下毒?”安苓歌看了看碗里的燕窝粥,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的看向安苓伊!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对自己。 她奋力的扣着喉咙,想把喝下去的燕窝粥吐出来,可是根本没用,最终吐出来的,只是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 “姐姐不必费力了,这是南疆的断肠散,见血封喉,不消半刻就可要人人命,这府中并无解药。” 安苓歌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腹中绞痛难忍,从凳子上摔下来,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对自己很是亲近的妹妹,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下毒。 “为什么?呵呵”安苓伊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是安王府的嫡小姐,你不死,我又怎么能代替你嫁给君寒呢?” 安苓歌瞠目欲裂,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她不是不知道安苓伊喜欢君寒,当皇上许婚安王府和穆王府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自己退出,让妹妹嫁过去,可毕竟对方是位高权重的穆王府,只要安王府嫡长女还未出嫁,是断不可能轮到安苓伊这个庶出二小姐嫁过去的。 难道就因为这样,妹妹就要把自己毒死? “你就……就不怕父亲知……道吗?”安苓歌的眼前已经更黑了几分,但还是不明白平日里这么亲善的妹妹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 “如今你死了,穆王府的人已经在半路来了,你觉得,父亲还有选择吗?”安苓伊冷笑一声:“现在,若是我不代替你出嫁,你觉得父亲会被穆王府怎么想?安家在京城还有立足之地吗?” “我的好姐姐,你就安心去和你的母亲大人团聚吧!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母亲大人,也是我和娘亲送上路的,你那么思念她,我亲手送你去和她相聚,也算是对你有恩,你说是吗?” “你……”安苓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从安苓伊口中得知这个惊天秘密,她如遭雷击! 母亲死时,她未曾发觉其中蹊跷,得李氏和安苓伊的照顾,度过最难受的时期,她一直心怀感恩,可未曾想,自己竟然认贼作母,与狼为伍,李氏和安苓伊才是害死自己母亲真正的凶手! “安苓伊!你不得好死!”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安苓歌竟然吼了出来,想要朝着安苓伊扑过去,可最终还是摔倒在地上,最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碧珠!安苓歌最后抬了抬眼皮,看到碧珠端着吃的走了进来,看到她趴在地上之后,脸色巨变,叫了一声,就被安苓伊身后的两个丫鬟从身后偷袭,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们两个,将她俩的尸体丢进后花园的湖里!然后自己去账房领赏钱,就说是我说的。” 安苓伊皱了皱眉,朝刚才诶安苓歌梳妆的两个丫鬟说到,随后走出了房间。 安苓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口中不断冒着血沫星子,想要诅咒安苓伊,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两眼一闭,失去了知觉。 …… 熏风温软,半敞的镂空花窗疏帘半卷,一旁的铜兽里燃着沁人心脾的熏香。 一个丫鬟半跪在床前,却止不住的抹眼泪:“小姐……呜呜……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细细的哭泣声吵得安苓歌头疼,她忍无可忍,烦躁的道:“碧珠,你这好端端的是又哭什么?都吵得我睡不住了……” 然而,安苓歌话才出口,就惊讶的住了口。 这是怎么回事?轩窗、案牍、一旁的古琴…… 她不是被安苓伊毒死了吗?怎么又会在自己的闺房?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丝质的睡袍上赫然绣着一对喜鹊,安苓歌猛的一惊,这衣裳,这衣裳不是她为了自己十七岁生辰,自己亲手做的吗?! 一瞬间,安苓歌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飞扑到床头捞起了四方桌上的铜镜凑到跟前。 只见镜子里的女子唇红齿白,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天真浪漫的气息,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线条柔缓,看起来标致而温婉。 只是,此时此刻她一双杏眼里目光闪烁,似有万千情绪涌动心头。 “碧珠,你刚才为何事哭?” 安苓歌冷冷开口,若是她猜得不错,她昨日应该是“意外落水”了吧? 第二章仇人再见 安苓歌清楚的记得,十七岁那年,陛下在金殿上金口给安王府和穆王府指了婚。 穆王府地位卓绝,绝对不会要一个庶出的女儿,那么,陛下这个指婚也变相就是指了安苓歌和穆君寒。 只是,在指婚后月余,自己在后花园不慎落水,当时就觉得是有人推了自己一下,但是安苓伊却说是她意外落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现在想来,恐怕这次落水与安苓伊和李氏二人不无关系! 安苓伊!李氏! 安苓歌咬牙切齿,想到前世临死前得知的秘密,恨不得此时就杀了她们。 然而,这念头不过一闪即逝,如今的安苓伊还没有那样的能耐,前世,李氏和安苓伊悄无声息将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换成了他们的人,恐怕暗中的爪牙只会多不会少,她不见得能斗得过! 安苓歌镇静下来,她不能犯前世的错,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就不能辜负! 安苓歌正思量着,碧珠突然道:“小姐,二姨娘和二小姐来了。” 安苓歌闻言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道:“请她们进来吧。” 不等碧珠出去唤人,安苓歌的闺房门便被人豁然推开,冷风顿时灌入房中,安苓歌禁不住就咳了起来。 “哎哟,姐姐当真是娇嫩,这么点儿寒气都受不住。”安苓伊说着就坐到了安苓歌的床边,一双天生妩媚的眼睛,满是关怀的喊着安苓歌,但是安苓歌却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狠毒和恶意。 父亲安英成娶了一妻一妾,正室就是安苓歌的母亲,偏房就是安苓伊的母亲李氏!安苓歌母亲死后,李氏也渐渐成了这府中的掌权人。 若没有了自己这个安府的嫡出大小姐,李氏一旦被扶正,她安苓伊不就水涨船高,也成了安府嫡出的大小姐了? 嫡庶一字之差,地位却千差万别。 前世,安苓伊和李氏在自己母亲死后对安苓歌百般照顾,骗取了她的信任,最终也害死了她,这才露出真面目。没想到这一世的安苓伊这么沉不住气,对自己不像之前那么“亲切”!反倒顺眼了一些。 安苓歌抓着衣角,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波动溢出来,压抑下心底的恨意,笑看向安苓伊道:“姐姐母亲早亡,比不得你有姨娘照看。” 安苓歌这句话,不软不硬,暗示了安苓伊庶出的身份,更强调了李氏待她的凉薄。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李氏和安苓伊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些诧异今日的安苓歌似乎与平日里不同。 李氏终究年岁大经历过风浪,她最先缓过神来道:“苓歌这话说的,姨娘也是疼爱你的,这不,听闻你昨日落水,到今日还未醒,姨娘就带了妹妹来瞧你。” 来瞧我死没死吧?安苓歌心底冷笑。 李氏说着轻轻拍手,门外立刻鱼贯而入了四五个丫鬟,每个手中都捧了些燕窝、鱼胶一类的滋补品。 “这些呀,都是姨娘特地给你准备的,你便好生将养着。” 李氏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安苓歌唤住。 “姨娘来,便只是为了安顿我这些补品的吗?” 她美目微转,澄澈的眼眸里忽然就多了一份李氏也看不懂的情绪。 李氏越发觉得今日的安苓歌与平日不同,甚至本能的不想与这样的安苓歌纠缠,便道:“自然不是,我这不是见你醒了,急着跟老爷禀报吗?” 安苓歌闻言一笑,李氏终究还算有些顾忌,怕落了虐待她的口实,所以在人前总是一幅好母亲的模样,如今她倒要好好利用利用。 安苓歌抬起头看向李氏:“姨娘若是向父亲禀报,便一并请父亲查清真相吧。” “真相?什么真相?!” 安苓伊顿时跳了起来:“你自己不当心落了水,难不成还想栽赃旁人?!” 安苓歌也不恼,只斜睨向安苓伊,她眸色冷冽,看得安苓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固执得道:“本来就是,你自己笨拙,又怪得了谁?” 安苓歌也不睬她,冷声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这个庶妹来品头论足!” 她加重了庶妹两个字的音调,让安苓伊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针锋相对! 随后安苓歌砖头看向李氏,继续说道:“若是姨娘不方便的话,那我自己去找父亲禀告此事吧,有人想暗害苓歌,总要有个说法不是!” 李氏眉宇间掠过抹一闪即逝的心慌:“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信口雌黄。” 安苓歌笃定的道:“姨娘知我性子素来与人无争,若不是暗中有人欺人太甚,我也不想跟这种鼠辈计较,再者,要是没有证据,您认为我会乱说吗?” 她嘴角一扬,盯着李氏,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你看见推你的人了?” 安苓伊首先就沉不住气,可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李氏打断,她急急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一定如实禀报老爷,命人彻查此事。” 听她这样说,安苓伊着急不已,还待再说什么,却已经被李氏喝了一声,拉出了房间。 彻查,此事李氏当然会彻查,安苓歌还清楚的记得,当年李氏是如何彻查的。 安苓歌唇角越发勾起了冷然的笑意。 李氏,安苓伊,好戏才开锣,你们可不要让我太失望啊。 李氏俩人才走,丫鬟碧珠就扑了过来,稚嫩的脸上尚挂着未干的泪珠子。 她看着碧珠,想到这个可怜的丫鬟,最后也惨死在安苓伊的手里…… 安苓歌心底微痛,伸手抚了抚碧珠的脑袋道:“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碧珠没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安苓歌又道:“从今往后,我或许会手段毒辣、或许会伤及他人、或许会变成另一个人。你,可还愿意跟着我?” 碧珠没有说话,沉吟片刻后,她躬身伏跪在地,三个头磕得咚咚响:“小姐对碧珠有救命之恩,碧珠结草衔环断不敢忘,从今往后碧珠唯小姐马首是瞻,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安苓歌满足而欣慰的笑着扶起了她:“那么,你现在先帮我一个忙……” 下午时分,不出安苓歌所料,李氏身边的姑姑金珠就来请安苓歌去前厅,说是找到了推安苓歌下水的下人。 安苓歌早有准备,这个结果,不正是前世李氏搪塞父亲的结果吗? 真没新意。 第三章诬陷 安苓歌心底嘲讽,面上却乖巧的跟着金珠姑姑来到前厅。 安家高门大户,前厅亦是气派非凡,厅前屏风七折,每一面都是苏绣的奔马。 此时屏风前已经坐满了人,安苓歌的父亲安英成、二姨娘李氏、管家王忠吉、还有安苓伊与一众下人。 而堂中则跪伏着一个身着家丁衣裳的少年人,他浑身是伤,哪怕是跪伏在地,浑身上下也禁不住的颤抖,可见伤得极重。 安苓歌微微皱眉,她记得前世应该是个中年人,怎的这次变成了一个少年人? 看起来,重生之后,还是有些事会出现偏差。 安苓歌顿时收敛了小瞧李氏与安苓伊的心,乖巧的朝安英成盈盈拜倒:“父亲万安,姨娘万安。” “起来吧。” 安英成声线沉肃,不怒自威:“听闻你今晨才醒,身子可好些了?” 安英成状似关心,可他不等安苓歌回话又继续道:“你姨娘重视你,特地彻查了此事,为你寻到了推你下水的凶手。” 安英成身袭侯爷之位,又是朝中肱骨之臣,素来对唯唯诺诺没什么存在感的安苓歌不重视,如今虽是关切询问,却不待安苓歌回答便继续开口,可见安苓歌在他心中,的确地位不高。 安苓伊见状,立刻得意的道:“姐姐,你瞧着该怎么处置这人?居然敢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这等恶仆,还能如何,杖责三十赶出府去!”二姨娘也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 安苓歌见这两人如此着急,反而更加沉静下来。 她缓缓行到那个少年人跟前,看见他眼底悲愤不甘,心中便已了然。 “父亲。” 安苓歌跪在堂前:“恕女儿莽撞,女儿落水时,未曾见过此人。” 安苓伊顿时跳起来:“姐姐此话何意?难不成是说我母亲李代桃僵敷衍你?” 安苓歌却目光澄澈的道:“妹妹,我绝无此意,只不过父亲身为侯爷,万众瞩目,若是随意处置了下人,传出去岂非对父亲有所影响?” 安苓歌说着语调一顿:“更何况,姨娘好心为我彻查此事,若冤枉了人,又岂非污了姨娘的名声?” 安苓歌说毕朝安英成和李氏躬身道:“还望父亲、姨娘体谅女儿苦心。” 安英成素来爱名如命,如今听安苓歌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不能随意处置,便看向二姨娘道:“你说是他,有何证据?” 安苓伊立刻道:“父亲,这可是他亲口承认的。” 她说毕走到那少年人跟前,与安苓歌擦肩而过时,她冷冷道:“安苓歌,我劝你少生事,否则吃苦的时候可别后悔。” 闻言,安苓歌更加断定二姨娘还有后招,但是她也不是全无准备。 安苓歌抬头,回以她冷然一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苓伊心里恨恨,走到那少年人跟前:“你把今日中午和我娘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少年人被她拽得东倒西歪,唯唯诺诺的道:“老,老爷,是我将大小姐推入湖中,我昨日见大小姐一个人在花园赏玩,便趁人不备将她推落下水。” 安英成闻言怒道:“你一个下人,平白无故为何要推歌儿下水?!” 安苓伊闻言一笑,目光毒蛇般掠过安苓歌的脊背。 安苓歌,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父亲问你话,还不快说!” 安苓伊推搡那少年人,他为难的看了安苓歌一眼,猛的道:“小人与大小姐彼此心仪,借书信往来已久,昨日大小姐约我到花园相谈,谁知她却说我身份卑微,不能与她继续。小人一时愤怒,故而才将大小姐……” 二姨娘和安苓伊互相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色,今日,这安苓歌还不死?! “够了!” 安英成愤而起身,几步冲到安苓歌跟前,高高抬起的脚眼看就要踹向安苓歌,她却猛然间抬起头来。 白皙的肌肤,笔直的鼻梁,泛着淡淡粉红色的饱满双唇。 一头墨发披散颈后,被风撩乱的刘海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中和了她眼眸里凌厉的锋芒。 三分冷意,三分睥睨,三分锋锐。 被这目光一盯,安英成心底咯噔,居然忘了冲下来要做什么。 安苓歌见状才微微拜倒:“父亲,一面之词,如何可信?此事关乎女儿名声,还望父亲给女儿自辨的机会。” 安苓歌声音镇定自若,没有丝毫被揭穿丑事的慌乱。 安英成毕竟见过大世面,见状也有些怀疑,便道:“你说。” 安苓歌回头望了那少年人一眼:“你说我与你书信往来,你可还记得我们写的什么?” 可他微微愣怔,就被身边的安苓伊踢了一脚,只得垂头继续道:“大小姐最爱给我写,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暮暮朝朝。” 安苓歌闻言微微一笑,命人拿了文房四宝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写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然后递到那少年人跟前道:“你瞧可是这句?” 安苓伊见状就要开口,可安苓歌一个冷然的眼风扫过来,她居然被吓得不敢动了。 这安苓歌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就在安苓伊愣住的瞬间,那少年人已经点头如捣蒜的道:“正是这句。” 二姨娘闻言失望的闭了眼,而安英成已经一脚将那少年人踹翻:“叫你敢随意攀诬主子!” 那少年人被踢得倒飞出去,恰好有人进来,他咕噜噜滚豆子一般就滚到了来人脚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安苓歌的贴身丫鬟碧珠。 见碧珠朝自己微微颔首,安苓歌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父亲,你素知我性子柔弱,在府中从未与人争,这下人随意攀诬我,或还有隐情。” 二姨娘闻言急忙道:“歌儿,或许正因为你性子柔弱,这厮才对你动了心思,想着你横竖也不会拿他如何。” 安苓歌闻言笑道:“可他在府中做得好端端的,如此攀诬于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句话,也让安英成深思,任谁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活计不做,随便来攀诬主子吧? 他心中想着,抬眼就看见碧珠带着两个人进来,怒道:“你又来添什么乱?” 碧珠闻言急忙跪地道:“启禀老爷,奴婢出门为小姐采买,却遇到这对母女正用府中官银抓药,奴婢寻思着是不是府中有了内贼,便将人一并带回来了。” 安英成顿觉得头大,恶狠狠的瞪了二姨娘一眼,眼中责备之色毫不掩饰。 第四章反将一军 想想也是,自从安苓歌的生母去世,二姨娘便俨然成了府中的当家主母,府中所有银钱、事务俱由她管理,如今不仅闹出下人攀诬主子的事,还闹出府中出贼的事,安英成不怪二姨娘才奇怪了。 二姨娘也觉危急,起身道:“你休要胡说!这,这怎么可能!” 那对母女却已经跪地道:“老爷,我们不是贼啊,这是府中贵人给我们的,说我儿子在府中差事做的好,特地赏赐我们的。” 那母亲看起来体质极差,不过说了几句话便不住咳嗽。 安苓歌见状不等李氏母女开口便道:“你儿子是谁?” 那母亲抖抖索索不敢开口,可目光却落在了跪地的少年人身上。 安英成顿时勃然大怒:“你说,到底是谁给你钱财要你攀诬主子?” 那少年人面露难色,可他身边的碧珠却已经低声道:“今日若非我及时赶到,她们母子早已人鬼殊途,你若帮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定然能帮到你。” 少年人目光转向安苓歌,想起她那冷冽中透着暖意的目光,终究一咬牙道:“老爷,是二小姐!” “你胡说!” 安苓伊也乱了阵脚,事情走到如今这步,可不是她和母亲料想的模样! 她扑倒在安英成脚边:“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素来敬重姐姐,怎么会这般?” 可那少年人已下定决心,立刻道:“二小姐你今早找到我,知道我母亲重病急需银两,便给了我一锭银子,叫我今日下午这般攀诬大小姐!你还说,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今后有我的好日子过。” “你,你胡说,你这贱奴,攀诬了姐姐还要来陷害我吗?”安苓伊急得要哭了。 “奴才有证据!” 少年人说着,一把扯开了衣襟,白皙瘦弱的身上满是鞭痕,血迹斑斑,刺目至极。 “起初奴才不肯,二小姐便用鞭子抽打奴才,威逼利诱,奴才最终不得不从。” 碧珠也适时跪下:“二小姐的鞭子是特制的,伤痕一验便知,求老爷给他验伤,也还我家小姐清白。” 碧珠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下人低眉垂目,都怕触了安英成的霉头。 他气息急促,袖笼中的双拳紧握,目光在厅中所跪诸人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二姨娘身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二姨娘哭着抱住安英成的双腿:“老爷,伊儿定是被冤枉的。” “冤枉?那还要真的验伤不成?”安英成低叱。 二姨娘闻言一怔,只能假装用帕子擦眼泪,朝安苓伊使了个眼色。 安苓伊虽然心中不服,可她更怕失去了安英成的宠爱,急忙膝行到安英成的身边道:“父亲,是女儿一时猪油蒙了心,是女儿错了,女儿今后再也不敢了。” 安苓伊自小与安英成亲厚,感情自然不同,如今她声泪俱下的反省,安英成终究狠不下心,便道:“罚你闭门思过半月!” 他说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厅中便只余下了一众女人。 二姨娘立刻起身道:“来人,将这贱奴杖责五十打发出府。” 一直未曾动作的安苓歌却缓缓起身道:“姨娘,敢问这奴才何罪之有?” 安苓歌一句不轻不重的问话,让二姨娘不得不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火花飞溅,然而安苓歌不避不退,目光坦然的看向二姨娘:“敢问姨娘,据何理杖责他五十,又依何据将他赶出府?” 二姨娘微微眯眼,愈发觉得今日安苓歌不同。 她暗恨自己大意,小觑了安苓歌居然被她反将一军,便道:“我是这府中当家主母,我要罚一个人,还得向你禀报不成?” 安苓歌微微一笑:“自然不需要,不过若是父亲问起此事……” 二姨娘顿时白了脸:“你威胁我?” “不敢。” 安苓歌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替姨娘着想,若是姨娘不肯将他留在府中也罢,只怕今日二妹对我的所作所为,明日京畿便个个知晓。” 安苓歌心中暗笑,这才是威胁。 她淡淡说毕,目光款款落在安苓伊的脸上:“妹妹如花似玉,若是因此而受人把柄不得嫁入高门……” “娘!” 安苓伊急忙抱住李氏的腿,她平日里看不起弱不禁风又唯唯诺诺的安苓歌,可今日的安苓歌让她胆寒,她怕极了,她不敢赌。 “娘,不过一个无用的下人,她要如何便随她如何罢!” 安苓伊气急败坏,更怕母亲为逞一时之气而真的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二姨娘心中不甘,可担心安苓歌真将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影响了女儿,只得咬牙切齿的道:“你可能信守承诺?” 安苓歌面上依旧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意道:“我是否能信守承诺,全凭姨娘是否能信守承诺。” 她说毕,也不等李氏回复,转身昂首阔步的迈出前厅。 长袍被风猎猎飞卷,嵌银丝的裙琚顿时宛若卷起满天星光,而温暖的日光下,她的眸子却比那星光还亮:“碧珠,带上他一起回去了。” …… 栖梧院是安苓歌的院落。 在偌大的一个安王府,栖梧院是离安英成最远,也是最偏僻的一个院落。 院中梧桐繁茂,故而得此名。 此时已是初冬,梧桐叶落,只余下粗壮的铁灰色树干,根根树枝刺向苍穹,树下一旁的篱笆里倒有长势极好的忍冬,繁茂的叶子攀了半墙,看起来到叫人多了些暖意。 安苓歌接过碧珠递过来的茶,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闲闲问道:“你可知今日为你,我已得罪了姨娘和二妹?” 她跟前跪着的少年人立刻磕头到地:“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大小姐的恩情。” 安苓歌抿了一口茶才道:“来生太虚无,我瞧着你还算有几分胆气和担当,你可愿跟着我?” 那少年闻言一惊,随即高兴的道:“只要大小姐不嫌弃。” 安苓歌唇角微勾:“嫌弃倒是有些,你大字不识一个。” 那少年人顿时涨红了脸:“我自小家贫,故而……” 他说着忽见一只素手递到眼前,随即他听见安苓歌道:“无妨,今后我会教你读书认字,亦会安顿好你的母亲妹妹。” 少年眼眶顿时红了,急忙垂首遮蔽自己的难堪,可声音终究还是存了哽咽:“多谢大小姐栽培。”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人抬头道:“陆羽。” 安苓歌笑道:“羽毛何其轻乎,你身为一个男子,自不该如此轻乎,便添一个字,叫陆惊羽如何?令对手如惊弓之鸟,箭无虚发,所过处唯留一地惊羽。” 陆惊羽闻言看向安苓歌,突然发觉这个眼底颇有暖意的大小姐,此时此刻眼神深邃沉沉,竟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心头微惊,自觉安苓歌心中所谋之事恐不一般,可还是笃定的跪伏道:“陆惊羽多谢大小姐赐名,从今往后陆惊羽唯大小姐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第五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安苓歌微微一笑,伸手挥退了陆惊羽。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安苓歌斜倚在塌上,有搭没搭的用牛角小锤敲击着大腿。 房门被碧珠推开,她端了些茶点进来道:“小姐,那惊羽倒是个不错的,身上的伤还未愈便抢着活干。” 安苓歌懒懒“嗯”了一声,又听碧珠眉飞色舞的说着起了安苓伊和二姨太在房中争吵的事情。 末了碧珠道:“小姐,今日你真是运筹帷幄,可如此大好机会,你为何不趁机……” 安苓歌闻言看向碧珠,问道:“你当今日之事便可让她们翻不了身?” 安苓歌重活一次,绝对不会再看轻安英成对这对母女的信任。 安英成爱名,却更爱权势,二姨娘李氏的妹妹,如今正是皇上最宠信的李贵妃。 安苓歌知道,李贵妃不倒,安英成必定有所忌惮,只要不是危急到他自己地位、声名的大错,他也只会是装装样子而已。 “难道不是?”碧珠满脸懵懂,在她看来,一个庶出小姐买通下人攀诬嫡出小姐已是罪不可赦。 安苓歌微微一笑:“有些事,你今后慢慢自会懂的,如今,我们断不可大意。” 碧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安苓歌,以安苓伊那种骄纵蛮横的性子,今日吃了这样大的哑巴亏,必定是不甘心的。 “去,把惊羽叫过来。” 不会儿,陆惊羽站在了安苓歌的跟前,身材修长挺拔,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上面鞭痕兀自刺目。 安苓歌柔声道:“院子里的诸事都熟悉了?” 陆惊羽家贫,自小便比同龄人成熟些,又经过了今日之事,性子就更沉稳,闻言点头道:“碧珠姐姐已带我熟悉了,奴才一定不负大小姐重望。” 安苓歌从妆奁里拿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是上好的外伤药,回头你自己敷好,现在你先替我办件事……” 夜,苍穹如盖,一团冷月高悬当中,将沉寂的安王府笼在其中。 月色之中,一道娇小的身影耗子似的蹿到了栖梧院前,她偷瞄了一眼院中,转头吩咐道:“动作都给我麻利点儿。” 那人虽压低了声音,可那骄纵蛮横的意味,却一点儿也未曾变化:“只要能给我划花了那个贱人的脸,我给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三四个家丁顿时蠢蠢欲动,掏出腰间备好的匕首,灵猫一样蹿进了栖梧院。 安苓伊得意的看向院内,下午母亲要她安安分分在房中待足半月,待父亲气消了再做打算,可她不服! 那么一个软弱的贱人,她凭什么要为了她被禁足? 一想到安苓歌今日在安英成跟前的模样,安苓伊就恨得牙痒痒:“这个不安分的贱人!” 谁知她话音未落,院子里就传出一阵惨呼,紧接着房间里亮起了灯,就在安苓伊还未反应过来时,碧珠已经敲铜盆与她擦肩而过,扬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抓贼啊!” 安苓伊顿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就想跑,可手腕处猛的传来痛楚,她回头正对上陆惊羽一双满是怒意的眼。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 安苓歌从陆惊羽身后款款行出,眉梢眼角都带着嘲讽的笑意。 她就知道安苓伊不会甘心,故而早早让惊羽在院子里布置了陷阱,果然抓了她个现行。 安苓伊脸色顿白,心知自己又被安苓歌算计了,可被抓了现行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强撑道:“我,我……你这个贱奴,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此处既无安英成,更没有李氏,安苓歌懒得做任何伪装。 她沉肃眼眸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无礼?安苓伊,你一个庶出小姐几次三番算计我,如此大胆以下犯上,这才是无礼!” 安苓歌语调正常,分明没有恫吓,可安苓伊就是觉得脊背发凉,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不少人已经涌到了栖梧院前。 火把照亮了大半个院落,当先的安英成面色铁青:“这又是闹什么?!” 安苓歌跪地行礼:“禀报父亲,院落里突然来了几个人,鬼鬼祟祟不知做什,这栖梧院只有女儿与碧珠两人,女儿这才让碧珠去找人。” “人呢?!” 安英成压抑着怒火,他可刚刚才准备和二姨娘云雨! 陆惊羽立刻押着三个被捆成麻花的家丁上前来。 二姨娘一看那三人,顿时变了脸色,狠狠瞪了安苓伊一眼道:“老爷,不过是几个小蟊贼,明日我便打发人交大理寺处置了,天色不早,我们还是早些歇了吧。” 二姨娘说着,柔若无骨的手就抚上了安英成的胸膛,细长的指甲有意无意剐蹭了一下安英成的胸口,他眉宇间顿时多了一份旖旎之色,沉声道:“那便好好处置。” “父亲!” 安苓歌却唤住了安英成:“安王府何等贵重,这些贼人居然能够夜闯,女儿想想都觉心惊,若是今夜他们闯的不是女儿的栖梧院,而是父亲的卧房,那……” 安英成闻言脸色一变,又想起近日似听说有山贼下山劫掠之事,顿时提高了警惕:“把人带过来。” 陆惊羽在安苓歌的示意下,将其中一人押到安英成跟前,顺势取过火把凑到那人脸前。 安英成一看,顿时怒火中烧:“张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张成早已被陆惊羽打得浑身乏力,如今又被安英成扇了几个巴掌,更是眼冒金星,思绪混乱,闻言只道:“老爷,奴才冤枉啊!” “冤枉什么?” 安英成怒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事另有真相?” 张成闻言顿时不语,只哭丧着一张脸。 安苓歌见状道:“张成,那不是妹妹院里的管事?” 她这一句似自言自语,可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传入了安英成的耳中,他偏头一看,正对上安苓伊惊慌失措的眼,心底顿时了然。 “你不在院中禁足,又跑到这里来生什么事?!” 这一次,安英成没有丝毫犹豫的质问,让二姨娘心底微凉,她想要为女儿说句话,可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开口。 安英成的性子她最清楚,若是自己冒然开口,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可安苓歌见状,却轻轻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安苓伊回头道:“你又要说什么?!” 安苓歌微微一笑:“我原以为你们母女一心,可……啧啧啧,大难临头,姨娘也不为你说一句话。” 第六章帮个忙,别出声 安苓伊看向母亲,却见她只是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袖笼里的手,渐渐紧握成了拳。 “还不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尽给我惹事丢人!” 安苓伊紧咬下唇,一言不发的带着那三人走了。 安英成又看了安苓歌一眼,沉声道:“你也给我安分一些。” 他说着语调一顿,目光落在陆惊羽身上:“他怎么会在你这里?” 安苓歌躬身道:“姨娘下午准许女儿将他带回处置。女儿瞧他可怜,又想着这栖梧院只有歌儿和碧珠两个,许多出力的事不大方便,便收在身边。” 安英成抬头看了一眼的确有些萧索荒凉的栖梧院,便道:“既然你姨娘也同意了,你便留着吧。” “女儿谢过父亲。” 安苓歌款款盈盈,行动间婀娜生姿,既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却又不觉得风尘造作。 安英成定定看了安苓歌一会儿,才道:“这院中若还差什么,便跟你姨娘说。” 安苓歌闻言一笑,一双星眸宛若纳了整片银河,在火把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她一笑若昙花开,一扫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丧气模样,倒有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浪漫。 安英成脸上不可察觉的眉头舒展开来,满意的点了点头:“早些歇息吧。” “女儿遵命。” 目送安英成等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安苓歌唇角的笑意逐渐冷冽,变成了一股嘲讽。 安英成今夜分明就知道是安苓伊来找自己麻烦,最终也不过是叱责了她,这一次试探让安苓歌更加笃定,只要李贵妃不倒,李氏和安苓伊就不会翻不了身。 不过,她今晚本就没有指望什么,无非是让安英成注意到她这个嫡女的凄凉模样,更顺势让安英成同意陆惊羽留在自己身边罢了。 目的已达成,那便是胜了! 接下来,她一定会一步步摧毁李氏母女,为死去的娘亲报仇! 之后的半个月,倒是彻底消停了。 安苓伊连续两次触了安英成的霉头,也不敢太过放肆,乖乖在她的院子里撒泼耍横,再不敢来招惹安苓歌。 而二姨娘忙着安抚安苓伊,自然也没有对她有多少心思。 何况,连续两次都载在了安苓歌的手里,二姨娘也得掂量掂量,若是再莽撞冒进,也就不是她李氏的作风了。 安苓歌这半个月也没有闲着,平日里除了教碧珠和陆惊羽识文断字,便是和碧珠去街上了解民情。 安苓歌记得,十七岁那年京畿闹了一场疫病,险些危机皇城,而治疗疫病的方子她如今都清楚的记得。 她未雨绸缪,打算先囤积一些方子上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日,看着天气晴好,安苓歌打算带碧珠和陆惊羽上街。 李氏不想睬她,她便直接跟安英成说了,谁知近日府中安定安英成心情甚好,还命管家给了安苓歌一百两银子添置过年新衣。 碧珠拿着那一百两银子笑得见眉不见眼,满口的念叨着要吃什么好吃的,买什么好看的。 安苓歌坐在车内看书,闻言只是好笑的瞅了她一眼。 碧珠年纪比安苓歌小两岁,和安苓伊同岁俱是十四,尚自年幼,玩心不死。 安苓歌看着她还有些婴儿肥的侧脸,眼前却猛然晃过在她大婚那天,那个被直接抹脖子杀死的碧珠。 两张脸渐渐融合,却又像一把刀深深刺入了安苓歌的心底。 她眉心微皱,顿觉索然,将书收起后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客如云的新菜吗?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碧珠闻言高兴的跳起来,掀开车帘道:“惊羽,惊羽,就停这儿,小姐要带我们吃客如云的新菜!” 她说着就跳下了车,伸手过来接安苓歌。 安苓歌下车时,晃眼间似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她转头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暗自狐疑,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一会儿你去问问掌柜的,可有见到二小姐。” 碧珠一惊,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也来这了?那我们不吃了。” 安苓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难得爹给了银子,不吃可对不起爹。” 碧珠微微一笑,送安苓歌进了包厢后,转身就去前台找掌柜的打听起来。 安苓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打算起身去窗边看看什么情况,屋檐下忽然倒挂着翻出一个人来。 安苓歌惊呼尚未出口,就被那人捂住口鼻,一股炽热的气息顿时喷薄在安苓歌的耳际,让她涨红了脸。 “嘘,帮个忙,别出声。” 那人声音清朗,让人想起万里晴空,辽阔草原,而他身上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又将那种辽阔飞扬压了压,显得更加沉稳。 这股味道,是安苓歌最为熟悉的沉香味,而这个声音,更是她不可能忘记的。 这个闯入的人,居然是穆君寒! 前世,她与穆君寒虽是皇上指婚,没见过几次,不过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家,她也曾和对方有过了解,不愧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小王爷,长相俊逸,行事狂放不羁,确实有让人着迷的资本。 但是她前世惨死,与他不无关系,安苓歌在心中思量了一番,暗暗下了决心,今生还是远离他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早点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为好。 不过,现在她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也不知是不是一时情急,穆君寒的一只手捂着安苓歌的口鼻,另一只手却揽在她的腰间,加上浓重的男人气息扑在她的耳边,背后是散发着蓬勃热气的宽厚胸膛……饶是她强装镇定,此时也不免羞红了脸! 紧接着,就是羞怒。 “你个登徒……唔……” “嘘……” 安苓歌趁着穆君寒手稍稍松了一下,骂了出来,可马上又被他捂得死死的,再不能叫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投过窗户缝隙,安苓歌发现这是一队黑衣人,手中还拿着兵器,似乎不是寻常人。 她没在做声,看来穆君寒应该是被这些人追杀,就算此时羞愤难当,也不可能不懂局势。 这一队黑衣人在这里停留了片刻,没有任何发现,紧接着,其中一个男声道:“怎么会不见了?我分明见他往这边来了,会不会躲进这房里了……” 安苓歌听见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顿时心里一紧,略微思索,当机立断拉过穆君寒的脖子,将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肩膀处。 穆君寒一愣,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吻上了她白皙的脖颈,薄唇下肌肤细嫩,隐约透出丝缕香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免耳尖微红。 安苓歌感觉脖颈上一阵炙热,羞恼顿时冲上脸颊,一片赤红。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来人看见房中交颈缠绵的两人,顿时一愣。 安苓歌怒斥了一声:“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那人看见她衣物华贵,心知是惹不起的贵女,连忙和上门退了出去。 “人在不在里面?” 那人猥琐地笑了一声:“没有,里面一对野鸳鸯相会!……那情报不容有失,我们继续追!” 脚步声疾如急雨,哆哆又往楼下去。 第七章迷惑旁人的表象 待脚步声行远后,安苓歌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穆君寒还埋首在她脖颈间,薄唇炙热。她干咳了两声,咬牙切齿:“人都走了,还不赶紧放开!” 她言语凶狠,穆君寒却察觉出了其中的羞恼,薄唇一勾,这才有些遗憾地放过那片香滑肌肤。 “在下一时情急,得罪姑娘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安苓歌冷哼了一声,等脸上的红霞退却之后,刚准备说话,却发现他脸色苍白虚弱,顿时心里一凛。 这才注意到,穆君寒的腰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外层的衣物已经被浸红,好像伤得不轻,亏他还一直站得笔直,好像没事人一样。 看到安苓歌发现自己受伤,穆君寒本能的警惕起来,不过这一切只是瞬息之间,又恢复了正常,转而说道: “这位姑娘,在下绝非登徒子,今日实在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现在就走,绝不会坏了姑娘半点儿声誉。” 他说罢,正准备要离开,却被安苓歌喊住了。 “穆公……”她刚喊出两个字,恍然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可还没见过穆君寒,怎么会知道对方的名字,急忙改口! “那……什么,公子等会儿再离开吧,你在这里无故消失,那些人指不定还在附近,现在出去不安全。”虽然不想和穆君寒再有什么关系,但她也不会看着对方陷入危险之中。 穆君寒眼中闪过一抹寒色,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了下来,点了点头,朝安苓歌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姑娘了!” 安苓歌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不知如何接话,两人互相思量着,包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不免有些尴尬。她悄悄打探着穆君寒,穆君寒也在悄悄打量着她,最终,还是安苓歌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公子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你若是不介意,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穆君寒眼神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按理说现在和别人接触越多越容易暴露,但是不知为何,却不想拒绝她。 他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伤,确实在不断流血,脸色也更加惨白了几分,最终同意让安苓歌帮自己包扎一下。 因为伤在腰间,穆君寒不得不将上身的衣物全部脱掉,安苓歌暗恨自己多嘴,一边强忍着羞意,一边将自己的丝巾撕成了两半,开始给穆君寒包扎。 伤口是刀剑所致,足有一指那么长,也不知穆君寒从什么地方逃到这里的,衣物上都已经凝结了不少血痂,难以想象他一路上逃跑的时候承受了什么痛苦。 安苓歌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看得触目惊心,倒是穆君寒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至始至终没有出声,似乎身上的伤与自己无关。 这跟她印象中,那个跋扈嚣张的小王爷一点都不一样,安苓歌眉头微微皱起,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恐怕现在的样子,才是真正的穆君寒,那个跋扈的小王爷只是迷惑旁人的表象。 简单处理好伤口,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安苓歌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未免尴尬,不得不再次找话题和对方说了起来。 “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何故追杀公子?” “他们……是我的仇家,今日之事,姑娘万不可泄露给第三人知晓,若是让对方知道,可能会对姑娘不利。” “在想冒昧,想问一下不知在下与姑娘是否见过,姑娘怎生认得我?” 安苓歌心中咯噔一声,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前世都要和他结婚了吧?略微思考了一下,她这才说道:“公子不认得小女子,小女子却是认得公子的,穆公子名满京城,您去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问问,想必十个中有九个都是认识公子的。” “哦?是吗……”穆君寒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见安苓歌认真包扎着自己的伤口,不由得慢慢平静下来,嘴角忽然微微上扬,伸出空闲的右手,忽然抚上了安苓歌的下颚。 “姑娘不妨说说,本公子如何名满京城?” 安苓歌猝不及防被穆君寒摸了一下,不由得吓了一跳,抬头起来一看,却见穆君寒的脸上满是轻薄戏谑之色,和刚才截然不同。 她原本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应该是穆君寒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才故意装出这么一副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安苓歌心中冷笑,穆君寒竟敢占自己便宜,若是换做别人,也许还真发现不了他的伪装,可自己……呵呵! 她正想着,正在包扎伤口的手突然用力,可见穆君寒的脸色突然一白,忍不住冷哼出来,但硬是被他活生生忍住了。 “穆公子年少有为,成熟稳重……坚毅不拔……实在是……这京城王侯公子年轻一辈的……楷模……” 安苓歌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可以见到穆君寒的脸色急剧变化,正在忍受着强烈的痛楚! 不过,安苓歌并没有停手,刚才在街上逛街的时候可是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她取出一个瓶子,对着穆君寒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这是小女子带在身上的伤药,你忍着点……” 穆君寒本能的缩了缩手,正想拒绝,可安苓歌已经快速将瓶塞拔掉,直接倒了半瓶粉末在他的伤口上,然后迅速包扎起来。 “可能会有些副作用,公子忍着点……”安苓歌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可却看得穆君寒心生寒意。 这个时候,他感到伤口那里传来了丝丝痒意,渐渐地,这股痒意逐渐强烈起来…… 安苓歌自然看得到穆君寒的脸色再次急剧变化起来,将剩下的半瓶痒痒粉收好,暗叹效果不错,心情十分愉快。 就在这时,外面有动静传来,那群离开的黑衣人果然再次现身,穆君寒看着安苓歌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一分不明的意味。 直到外面没了动静,穆君寒这才起身告辞。 “姑娘今日帮了在下大忙,不知可否请教芳名,如有机会,在下来日相报。” “不必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请便。”安苓歌在他面前本就有些不自在,巴不得他早走,不过,她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穆君寒没有再说什么,再次看了一眼安苓歌,行了一礼后,纵身从窗户离开了。 安苓歌平静下来,暂时甩开了和穆君寒发生的这个小插曲。 更何况,碧珠还未回来,不知道她那位好妹妹,是否也在客如云。 第八章穆王府来人 客如云是京畿最大的酒楼,一共四层,一楼多半是贩夫走卒吃喝的地方,说书唱曲的也都在一楼,而二楼则是一些富贵人家的选择,三楼四楼则多半是达官贵人及其家眷的所在。 安苓伊被禁足半月,如今期限将满,出来客如云放松放松倒也可以理解。 安苓歌迅速整肃心情,安然坐到了窗边。 十字街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面色各异,安苓歌禁不想,若是自己活得如普通人一般,或许也是种幸福。 她正思量着,碧珠推门而入,眉梢眼角都带着对安苓歌的钦佩道:“小姐,那位真的在客如云,好巧不巧就在我们隔壁。” 安苓歌闻言一笑,还真是按捺不住了。 “而且小二哥还告诉了我一件事。” 碧珠说着,将墙上挂着的山水画挪开,居然露出一个指尖大小的孔洞来。 安苓歌挑眉,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碧珠捂嘴笑道:“小二哥说,是有次穆小将军在隔壁饮宴,相国府千金非要让他挖的洞。” 孔洞不大,却足以看清隔壁,安苓伊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一杯杯的喝着酒,二姨娘坐她身边,愁眉不展的看着她。 她们俩身边都堆了不少好东西,可见已经出来逛了不久。 “行啦,你这么喝法,是要给我脸色看吗?” 二姨娘拉住安苓伊的手道:“不就是被禁足半月,是伤你筋还是动你骨了?” 安苓伊闻言怒道:“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那夜父亲发怒,你居然不为我说一句话?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娘?你分明知道我喜欢穆君寒,你都不管我……” 二姨娘不住拍打安苓伊的脊背,柔声道:“女儿啊,你不要急,这半个月娘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安苓伊闻言止了哭泣,抬头看向二姨娘。 她保养极佳的脸上划过一抹得色,轻轻抚摸着安苓伊的头顶,柔声道:“你记着,娘永远是为你着想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终低不可闻。 碧珠急得跺脚,回头用目光询问安苓歌怎么办。 安苓歌想了想,摇头坐了下来,正值小二上了酒菜,碧珠只能作罢。 酒足饭饱,安苓歌又带着他俩购置了不少药材,扯了两匹新料子给陆惊羽和碧珠做了两身新衣,又买了一件成衣,这才回了安王府。 一路上主仆三人俱不言语,安苓歌一直垂着头,看似面无表情,可她袖笼里的手指纠缠交扭,变幻了无数次纠结的姿势。 被穆君寒这么一闹,也让安苓歌想起,前世似乎也就是最近几日,穆王府来拜会了安王府。 只不过前世她软弱,被李氏关在了栖梧院,没有得见穆君寒罢了。 此番如此,安苓歌再联想到今日李氏母女的行为,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李氏打的主意,她还会不知道吗? 思及此,安苓歌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两匹上好的裹金丝月光纱,柔声道:“碧珠,一会儿把这两匹料子给姨娘送去,就说……” “小姐,她们那样害您,您怎么还送她们这么珍贵的料子?” 碧珠话音未落,就见安苓歌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瓷瓶,瓷瓶内淡绿色的粉末俱被她撒在了料子上,那粉末一接触布料就消弭不见,无色无味,然后她淡淡道:“去吧。” 碧珠见状一笑,欢天喜地的抱着料子去了李氏的院子,正巧安英成也在李氏房中,见安苓歌这般乖巧,自己给她钱出门采买还惦记着姨娘,忍不住又夸了几句。 李氏脸色难看,可瞧着这料子居然是京畿千金难求的月光纱,还是裹金丝的,便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穆王府内,穆君寒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属下为自己打探来的情报,蓝谷的脸上不时露出疑惑之色,最后,目光落在桌上那条已经洗干净的丝巾上,久久未语。 经过几天休养,他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可那日在客如云的经历,却始终让他难以释怀,所以他遣手下去打听了安苓歌的身份,这一打听,却让他坐不住了。 先不说安苓歌在客如云知晓了自己那日受伤的消息,他发现,前些日子皇上赐婚安穆两家,安苓歌是安家嫡小姐,也就是说,那日在客如云救了自己的,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有趣!”穆君寒将情报丢在一边,这些情报上说安苓歌如何如何软弱无能,在安家没有地位,等等。可那日在客如云所见,他穆君寒倒是觉得,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难道……她是故意隐藏了这么十几年? 心思这般深,倒是有些意思! 想到那日的遭遇,他不由得后背一寒,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旧伤口。那天,绝对是自己最难忘的一天…… “书墨,随我去见父亲,我和安家大小姐的婚事,也该定一定了……”穆君寒看了看桌上的丝巾,心中定下了一个主意。 三日后,安王府前院大厅。 今日摆了最好镂空玉雕屏风、用上了最精致的景德镇描金青瓷碗、安排最普通的侍女最美丽的衣着。 而二姨娘和安苓伊,衣冠粉黛、明珠翠帷、宝色氤氲。 寅时刚过,管家就匆匆的跑进王府:“老爷,来了,穆王爷来了。” 安苓伊和李氏俩人正在说话,安英成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道:“苓歌怎么还没到?” 二姨娘闻言才道:“你瞧我,忙碌了一早倒忘了这事,歌儿说她身体不适,今日怕是过不来了。” 二姨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安英成闻言冷哼一声:“就她事情多!” 安苓伊见父亲果然没有追究此事,禁不住朝二姨娘竖起了大拇指,她们根本就没有告诉安苓歌今日的事,甚至也严禁下人告诉她此事。 母女俩眉来眼去交换了一番眼色。 穆君寒跟在穆王爷的身后,扫视了一圈会客厅,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她不在这里面?” 他说毕,随队伍下了马,被安英成一行人热情的迎进了安王府,转过回廊的时候,他拉过身边的书墨,在书墨耳边说了什么,书墨点头,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了队伍里。 栖梧院里,安苓歌闲闲看着书,一旁的碧珠在扫尘,时不时将花瓶、砚台弄得咚咚响。 安苓歌终于忍不住放下书道:“我说你今日是吃了火药了?” 第九章李代桃僵 碧珠闻言,立刻走到安苓歌身边,双手握着鸡毛掸子道:“小姐你怎么能这般心大?今日可是穆王府来人,陛下虽然金口指婚,可也只说了安王府和穆王府,并未明指,若是那穆小王爷瞧上了二小姐,这可怎么好?” 安苓歌没想到傻乎乎的碧珠居然能想到这个,禁不住坐起身道:“不错啊,有长进了。” 碧珠闻言更急了:“小姐你明知二姨娘她们打的这个主意,怎么还能遂了她们的心意呢?” 安苓歌安抚的拍了拍碧珠的手道:“碧珠,有些东西争既是不争,不争既是争,何况,若是那穆小王爷真的瞧上了妹妹,那他那样眼光的男人,又如何配得上我?” 安苓歌话音刚落,就听见墙头有异响传来。 院子里扫洒的陆惊羽立刻护到了安苓歌身边,主仆三人齐齐抬头,只对上一张清秀的脸。 安苓歌却一眼就认出,这是穆君寒身边的心腹,书墨。 他怎么会来到栖梧院?! 书墨刚翻过墙头,听见安苓歌说起主子配不上她,心里一怒,忍不住道:“安小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王爷都不行,你倒说说,在这京城还有其他男人能配得上安小姐吗?” 书墨从墙头上腾身下来,安苓歌正要开口,书墨怕引来其他人,连忙点了她的哑穴。 “小姐!” 陆惊羽刚冲出去,书墨手指微动,两枚石子已经准准击中他的膝盖。 陆惊羽扑通倒地,却不肯服输又朝书墨和安苓歌冲过去。 书墨眼底闪过一抹赏识,嘴上却冷冷道:“再过来我可对她不客气了!” 陆惊羽和碧珠闻言,顿时不敢动了。 安苓歌不住向碧珠使眼色,可这丫头没见过大场面,早已被吓傻了。 这时,书墨问出疑惑:“今日安王府设宴迎接穆王爷和小王爷,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碧珠被吓得六神无主,闻言乖乖答道:“二姨娘和二小姐素来容不得小姐,这般大场面又如何会让小姐去?” “哦?” 书墨又转头看向安苓歌:“你这嫡小姐却在自己家中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难为了难为了。” 安苓歌这次赏了他两个白眼。 “那你想不想你家小姐嫁给我家主人呢?” 碧珠闻言一愣,随即面露难色,略微一犹豫,说道:“我自然是想的,听说穆侯爷带兵在边疆征战,建下赫赫战功,小王爷是他唯一的子嗣,侯爷对您疼爱有加,若是有小王爷爱护小姐,小姐必定不会再受二姨娘和二小姐的欺负。” 书墨闻言哈哈大笑,继续看向安苓歌:“没想到安小姐您这丫鬟倒有些见识。” 这时,书墨伸手拍开了她的穴道后道:“书墨无意冒犯,还请安小姐打整打整,一会儿就有人来请你们去前厅了!” 他说毕一阵风似的卷出了栖梧院,碧珠扶着安苓歌诺诺道:“这人,这人是个疯子吗?” 安苓歌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道:“碧珠,伺候我更衣吧。” …… 而此时前厅正是热闹,穆君寒坐在穆王爷身边,面色英俊,英姿勃发,安苓伊美目回转目光基本就没离开过他,还是李氏扯了扯她的衣裳,这才打住。 “听闻王爷为守边关在漠北待了足足三年,小女特地请了漠北的师傅,学做了一道漠北菜,王爷您给品鉴品鉴?” 李氏说着,安苓伊起身,从丫鬟手上接过盘子,走向穆王爷。 穆王爷闻言抬头,正对上安苓伊一张青春稚嫩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配上流光似的月光纱,越发显得娇嫩可爱。 见穆王爷不住点头,二姨娘心底别提多高兴了,立刻朝安苓伊使了个眼色,她急忙端了菜递到了穆王爷跟前。 “王爷请品鉴。”安苓伊声线柔柔,适度的娇羞越发显得可爱。 穆王爷吃了一口菜,立刻道:“不错,正宗,这手艺正宗!” 说毕他看向安英成:“安王爷教女有方啊。” 安英成闻言笑着摇头道:“伊儿还差得远呢,今后还得王爷多多调教。” 这话说得隐晦,可却暗地里便要穆王爷认下这个未来儿媳妇。 穆王爷虽然是武将出身,可在朝中打滚多年,心中自也有一番丘壑,他抬头看向安苓伊,灼灼目光如炬,烧得安苓伊从耳根红到了全身。 可她不能退缩,她一定要取代安苓歌成为穆王府的未来王妃! 这时,书墨从暗处来到穆君寒身边低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这才起身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冷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正好被安苓伊所看见,以为他对自己笑,不由得脸色发烫。 李氏看在眼里,心花怒放,正觉得自己这李代桃僵的计划可真是绝妙。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唯有戏台上的戏曲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寂静的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听闻安王爷有两位女儿,怎的只见了一位?” 安英成闻言脸色一变,二姨娘急忙道:“那孩子今日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恰好今日?” 穆君寒脸色一沉:“安王爷这是瞧不起我们穆王府吗?怎么说也是我穆家和安家联姻的大事,不管怎样,出来见见总是应该的吧?” 安英成被这么一问,却又觉得无话可说,毕竟未来亲家前来,便是再不适也该来露歌脸,便沉了声道:“还不快去叫大小姐过来?!” 安苓歌来到前厅时,穆王爷正和安英成聊得兴起,倒是作为正主的穆君寒,坐在自己的案牍前,目不斜视,直到安苓歌出现在门口,这才微微转头看向她。 安苓歌盈盈拜会众人,可安英成不知李氏和安苓伊的阴谋,在穆王爷的面前,总是要训斥几句。 安苓歌并不着急,柔柔道:“父亲,女儿并不知今日穆王爷到府,女儿也是适才管家通知方知道此事。” 安英成闻言看向二姨娘,她微白的脸上带着尴尬:“老爷……” 安英成恶狠狠瞪了二姨娘一眼,打了个哈哈道:“内子定是为王爷准备忙得忘了,歌儿自小身体不好,又怕吵闹,故而住得远些。” “那这么说来,苓歌小姐才是安家嫡出咯?” 就在这时,穆君寒身后的书墨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说话间还有一五一的看了看安苓伊一眼,言外之意点名了安苓伊庶出的身份。 第十章当众出丑 这句话顿时让大厅里再次寂静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穆王爷正要训斥书墨,却被穆君寒抢了先。 “放肆!这是安王爷家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他语气虽冷,可安苓歌却知道,这一定是故意的,书墨说话,说不定就是他授意的。 安苓伊的脸色很难看,她紧张的绞着手帕,恨不得用眼神将安苓歌穿个洞。 “去将我准备的礼物过来,送给苓伊小姐赔罪!”书墨离开后,穆君寒这才对安英成行了一礼,说道:“君寒平日教导无方,让安王爷见笑了。” “无妨……” 安英成倒坦然应答,在他看来,两个女儿都是自己的,不管谁被穆君寒看上,对于他来说都没有损失。 安苓伊本来心中暗恨,可听到穆君寒说要送自己礼物之后,心中又开始美了起来,果然,过了一会儿,书墨从外面捧着一捧十分绚丽的花束进来了。 安苓歌看到这束花,不由得脸色大变,这一切都被穆君寒看在眼里,嘴角不经扬了起来。 “书墨,替我送给苓伊小姐,作为刚才你失言的赔礼。” 安苓伊受宠若惊,抬头看向穆君寒,却听他道:“这是异域才能生长的花,名曰百合,配小姐最合适。” 安苓伊顿时心花怒放,适才的失落不安统统都消弭不见。 可安苓歌却如坠冰窟,这人怎么知道的? 她在月光纱上撒了月霜寒,月霜寒性冷,是排毒最佳的药,而月霜寒碰上了百合,必定会造成人过敏。 轻则皮肤瘙痒出红疹,重则恶心呕吐,头痛哮喘。 她不过想以备不时之需惩戒安苓伊一二,却不想自己的计划,居然被穆君寒一眼识破。 他倒地要做什么? 故意引发安苓伊过敏,再揭发自己? 安苓歌第一次觉得穆君寒可怕极了,他才出现,自己的计划和生活就出现了令她无法掌控的事情。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应付你的姨娘。 穆君寒笑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底的促狭笑意越发浓烈。 安苓歌很忐忑,果然,过了不大会儿,安苓伊原本端庄的坐着,渐渐开始全身扭动,但偏偏众人在此,动作不敢太大,随着百合和月寒霜的作用起来,她开始忍不住了! 开玩笑,那两种东西混在一起,皮肤上的瘙痒比疼痛还难受,不消半刻,安苓伊的额头已经全是汗水。 而就在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作为安家二小姐,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挠痒吧? 然而,就在安苓伊站起来想要找理由告辞的时候,穆君寒却“恰好”看向她,眼色间颇为“欣赏”。 安苓伊犯难了,她确实舍不得离开这里,尤其是穆君寒似乎还在有意无意的对着自己“眉目传情”,让她怎么拒绝? 可这以犹豫,她身上月寒霜的药效,却完全激发了出来。 随着安苓伊发出一声极为不和谐的呻吟,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她的脖子处开始出现红疹,而且蔓延速度非常快,让人心惊。 随着大家的眼神变化,她也发现了自己不仅身上痒,伸手一摸,发现自己长了不少疹子,当下吓得脸色一白,不顾形象的大叫起来。 “啊……” 饭局上顿时乱作一团,安苓伊身后的两个婢女赶紧上前来,将她扶住。 安苓伊被这么一吓,再也忍不住自己身上的瘙痒,居然当众动手挠了起来,还哭喊着让两个婢女也帮忙挠。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只有穆君寒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还时不时瞥了一眼安苓歌,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氏看不下去,急匆匆叫婢女将安苓伊送了回去,饭桌上才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又闲聊了几句后,穆王爷开口。 “安王爷,那接下来咱们说说正事儿吧,我今天带寒儿过来,是因为圣上许婚,今天带他来和大小姐碰一面,谈一下两家联姻的事情,改日带上聘礼,把两个后生的亲事定了,你看……” 他之前一直说的是安家和穆家的亲事,不过现在却直接点明了是和安家大小姐,也就是指名道姓安苓歌,在场的人都听了出来,刚才那位二小姐,怕是没戏了! 李氏脸色急剧变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安英成倒是无所谓,两个都是安家的女儿,自然没什么异议,和穆王爷交谈了一会儿之后,穆家一行人就离开了安王府。 欢欢喜喜的送走了穆王爷,安英成这才回身看向二姨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回房了。 安苓歌心里烦躁,拿捏不住这个穆君寒的心思,便也向安英成请安离开。 二姨娘跟在安英成后面,急急伺候了安英成歇下,来到了安苓伊的房间。 此时安苓伊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了很多,可脸上却挂满了泪痕,刚才想必受了不少苦头! “娘!今天结果怎么样了?” 安苓伊离开得早,自然不知道后面的实情,听到李氏说完后面发生的事情,安苓伊哭道:“穆小王爷分明就是看上我的,还送了我花,偏偏那贱人如此勾搭,让穆王爷也不好给父亲许诺。” “还有那书墨,我分明看到安苓歌和他暗中有眼神交流,说不定就是她指使的!” 哭诉许久,安苓伊拉住李氏的衣袖道:“母亲,我不管,我是真心喜欢穆小王爷,我一定要嫁给他!而且,今天我长红疹的事情,肯定和那个小婊子有关系。” 二姨娘心疼抚摸着女儿的脑袋,眼底掠过一抹狠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安苓歌一日不除,始终是我的心头刺。” “我一会儿便去求老爷,让安苓伊嫁到义王府,你就代替她嫁到穆王府去。那义王府的世子是个傻子,义王妃又是我的手帕交,安苓歌要是嫁到了那里,就是被我捏在了掌心里,随时可以弄死她。” 二姨娘眼神阴狠没注意到窗外一闪而逝的人影。 而此时,安苓歌虚脱的倒入床榻,心里却将今日的事走马灯似的回放了一遍,随即她坐起身道:“看起来,姨娘是容不下我了。” 仿佛是应证了她的话,碧珠风风火火的从院外卷进来,顾不得手上还提着的吃食,急匆匆就扑到了安苓歌脚边道:“小姐,不好了,二姨娘适才跟老爷说,要将你嫁给义王府的公子。” 安苓歌冷然一笑,不出她所料,可这样的事情也在她意料之中,她立刻从柜子里翻出两个瓷瓶抹在自己脸上,不过片刻,她脸上就起了红色的疹子。 安苓歌在碧珠惊讶的目光中道:“悄悄去请父亲,不要让二姨娘发现。” 第十一章吹枕边风 安苓歌望着碧珠离去,眸色沉沉,眼中的墨色浓郁的像是要翻涌而出。 义王府的世子可是人尽皆知的傻子,而且义王妃和李氏还是手帕交,李氏想把自己嫁到义王府去,打的什么主意一看便知,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安苓歌深沉幽亮的眸子带着一丝凝重,李氏在安王府经营多年,如同一颗根深蒂固的大树,不可撼动,倒不如设计离开王府,暂避锋芒。 她摸了摸脸上起的红疹,转瞬间便有了主意。 …… 安王府和穆王府的亲事定下,安英成显得有几分惬意,正好心情地在书房里喝着茶,便见李氏双眸含泪的走了进来。 “老爷。” 李氏娇娇怯怯喊了一声,不待安英成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见到李氏这般模样,安英成不仅不恼,反而一把将人搂住怀里,随意询问,“怎么了这是?” “还不是因为伊儿,”她抬眸看着安英成,神情真挚,“你也知道,穆小王爷身份相貌样样出挑,伊儿见到那样风姿出彩的男子,自然心生爱慕,可今日穆王府和大小姐定了亲,让伊儿可怎么办啊!” 安英成闻言皱起眉,带着几分不赞同,“伊儿心悦小王爷?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氏早有托词,不慌不忙道,“女儿家的心事,若是闹得人人皆知,岂不是丢了个大丑?” 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安英成便点点头,“即便如此,和穆王府的亲事已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好容易碰见皇上赐婚,还是和穆王府这么大的一个势力,他怎么会容许这件事出一丁点的差错呢? 李氏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于安英成心思自然是有几分了解。 听到安英成这话,她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皇上下旨赐的婚,只是让安王府和穆王府联姻,可没指明是哪个小姐。虽然如今穆王府相中了安苓歌,反正那丫头怯懦蠢笨,不如想个办法,让伊儿代替她嫁到穆王府去,凭着伊儿的样貌才华,一定能牢牢抓住穆小王爷的心。” 安英成神色动摇,却仍旧抿着唇不发一言。 李氏毫不气馁,再接再厉道,“况且,老爷您还不知道,义王府那边递来消息,说是有意和咱们王府联姻呢。” 这可是个大消息。 安英成吃了一惊,惊疑不定,“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李氏呵呵笑着,“那义王府的王妃派人送来的帖子,只说是探探王爷的意思,若是可以,便派人上门提亲。” 义王府,那可是富可敌国的义王府! 只是...... 安英成才舒展开的眉毛又皱了起来,“那义王府的小王爷是个傻子,苓歌会愿意嫁过去?” “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您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大小姐难道还能说个不字?” 李氏勾唇轻笑,眼里的恶毒一闪而过,“况且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大小姐嫁过去便是准王妃,以后更是尊贵的王妃,地位尊贵,锦衣玉食,多少人想嫁过去,义王府还看不上他们呢。” 安英成脸色凝重,近年来皇上对他们这些异姓王防备的厉害,若是再能够攀上义王府这颗大树抱成团,也算是有了几分底气。 “也罢,就按你说的,伊儿代替苓歌嫁到穆王府。义王府那边......”他沉吟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苓歌就嫁到义王府去,穆王爷那边再容我想想说辞。” “老爷英明!”李氏心中得意,面上却分毫不显,只娇笑把头着靠在安英成的肩上,眼底是一闪而逝的阴狠。 安苓歌,以为自己将我一军,便能在安王府掀起风浪了吗? 看她把这个小贱人嫁给一个傻子,让这个贱人成为天下的笑话! 另一边的碧珠离开了栖梧院,冲着书房大喊,“老爷,老爷,您快去看看小姐吧!” 安英成靠坐在椅子上,身后的李氏正给他捏肩。 听见碧珠惊慌的呼喊,他不悦地睁开了眼,威严的脸上带着怒意。 “大喊大叫的没有一点规矩,简直丢了安王府的脸!”他怒喝一声,才带着不耐开口道,“苓歌又怎么了?” 三天两头的出事,真是麻烦! 碧珠看着安英成那冷漠的样子心下悲凉,大小姐可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对待小姐居然是这么漠然的态度! 但她立刻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红彤彤的眼眶,“老爷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她,她......怕是不好了。” 安英成眉峰皱的更紧,什么叫不好了,难道要死了不成? “说清楚,苓歌到底怎么了?” 再怎么不待见这个嫡女,安英成还要问了一句,毕竟安苓歌是要送出去联姻的,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碧珠连忙把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一边引着安英成往栖梧院走去。 李氏看热闹一样跟在安英成的身边,脸上却带着假惺惺的笑容,“苓歌竟然生病了,怎得也不叫人来通知我,快去请府医过来。” 碧珠没理会她的做戏,脚下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栖梧院。 “老爷,小姐就在里面,您快进去看看她吧。” 碧珠神情忧虑,让安英成的疑惑更加深了几分。 他一把推开门,绕过屏风才见到躺在床上的安苓歌。 “父亲。” 见到安英成进来,躺在床上的安苓歌立马支起身子,对着他唤了一声。 安英成瞥过她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立马说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这样打扮?” 安苓歌伤心地低下头去,声音凄婉,“父亲,苓歌让碧珠喊你过来,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罢了。” 她说着便解开脸上的布,露出那些骇人的红色疹子。 “这是怎么回事?” 安英成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仿佛看见了洪水猛兽一样。 碧珠猛地冲上前来,抱着自家主子就开始大哭,“二小姐今日在宴席间突然起了疹子,大小姐回来以后,便也起了一头一脸的疹子,除了那天花能够传染的这么快,还能是什么东西呢?” 她哭的真切,倒是把安英成吓了一跳,不由又悄悄往后挪了几步。 李氏听的手脚冰凉,想起安苓伊那来的突然又猛烈的疹子,她只以为那是伊儿对什么东西过敏。 可若是安苓歌也起了这些疹子呢?定是天花传染的啊! 那岂不是说,伊儿也染上了天花? 安英成同样想到了这些问题,脸色一沉,对着门外的小厮便吩咐,“快去请府医过来!” 第十二章得了天花 安英成一声令下,立马便有小厮领命而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带着一个灰衫老者走了过来。 “见过王爷。” 那老者慢悠悠的行礼,安英成立马抬手,“快给大小姐看看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出了这么多疹子。” 老者这才抬眼看见安苓歌脸上的恐怖红疹,心下一惊,不敢大意,连忙从药箱里拿出丝线,由碧珠缠绕在安苓歌的手腕,才开始细细思量。 “大小姐的脉象无力而浮,沉细如绵,加之脸色红热,红疹遍布,怕是......” 灰衫老者捋了捋胡子,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让安英成李氏两人的心提了起来。 “怕是什么?”李氏耐不住,立即问了出来。 老者顶着两人的目光,只觉得接下来的话难以出口。 但是身为府医,他自然不能让两人着急,当下便道,“这症状和天花有所相似,却也不完全相同,许是老朽技艺不精,王爷不如进宫,请个太医来诊断一番。” 天花! 安英成呼吸一滞,连请个太医来确诊的心思都没有。 他颓然地挥了挥手,目光复杂地看向安苓歌,冷漠中带着些许厌恶。 “父亲。” 安苓歌潮红的脸猛地变白,却仍旧咬着唇,用慕儒的眼神看着安英成。 “苓歌心知自己身患重疾,不愿传染给府上其他人,自请离开王府,能在临走前看父亲一眼,苓歌已经别无所求。”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真挚诚意,澄澈的目光看的安英成心中发虚。 曾经他初为人父,也真心喜欢过这个女儿,只是后来娶了李氏,又有了安苓伊这个嘴甜讨巧的小女儿,自然就把安苓歌这个怯懦沉闷的女儿给忘在了一边。 现在被安苓歌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安英成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片地方被撞得疼了一下。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不知道该安慰安苓歌留在府里,还是当即把她送出府去。 “还不一定是天花,你且......” “你且到城外的青云寺里暂住一段时日,好好休养,我和老爷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治病。” 李氏打断了安英成的话,对上他不悦的目光,连忙笑着解释,“这病可是会传染的,为了王府众人的性命,大小姐还是出府静养为好。” 她一句话就咬定了安苓歌身染天花,打着为众人好的名义,非要把安苓歌送出府去,却不知她这样正如了安苓歌的心意。 安苓歌瞬间就眼眶发红,泪水在眼里打转,“若是女儿熬不过这关,就请姨娘好好照顾父亲。” “你这傻孩子,说的都是胡话。”安英成难得软了语气,却还是顺着李氏的意思,“等你到了青云寺,为父立马进宫为你请一名太医来。” “多谢父亲。”安苓歌含泪点头,感激不已,让安英成愧疚又心疼。 “你这里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吩咐人去给管家说,我安王府大小姐可不能受了委屈。”安英成一语既出,李氏的脸色立刻难看了几分。 但更让她脸色发青的还在后面。 只见碧珠不知何时拿过来一个小小的包裹,“小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她这话是对着安苓歌说的,后者点点头,又看向安英成,似乎有些为难。 “有什么话就说。”安英成父爱大发,倒是多了几分耐性。 安苓歌这才咬着唇,犹豫为难的目光落在李氏的身上。 “苓歌的天花是被伊儿妹妹传染的,苓歌的情况尚且这么严重,只怕伊儿妹妹那里也好不了多少。父亲是否要把伊儿妹妹一同送往青云寺,我们姐妹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还有安苓伊! 李氏突然想起这件事来,她一心只想着把安苓歌这个贱人给送走,没想到还会牵扯到自己的伊儿。 原来如此,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氏恶狠狠咬着牙,眼刀剜在安苓歌的身上,脸上虚伪的笑快要维持不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开口,“大小姐这话就不对了,您得了天花,这是府医确诊无误的,可您也不能张嘴就说这天花是伊儿传染给大小姐您的啊。伊儿她不过是过敏,身上起了些疹子,可不一定是得了天花呢。” 李氏越说越有底气,她拿得意的眼神看着安苓歌,“大小姐和伊儿接触的时间,可比不上我和伊儿接触的时间长,若是伊儿得了天花,第一个被传染的人,不应该是我吗?可您瞧瞧,我现在可是好端端的呢。” 安英成疑虑的目光落在李氏的身上,想到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对她的说辞已然信了几分。 “不若让府医也给伊儿妹妹瞧瞧,若她没得天花自然是好,正好给伊儿妹妹看病;若是她得了天花,父亲也好有个准备,不能置王府众人的安危于不顾。” 安苓歌语气轻轻柔柔,却是拿李氏的话怼了回去,让李氏一时间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交锋悄无声息,安英成自然是察觉不到。 他拧眉思索了一会儿便点头,对着一旁的府医便道,“还请孙老辛苦一趟,为小女诊治一番。” 灰衫老者点头应下,正要跟着小厮往安苓伊的院子走去,院外猛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安苓歌,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捣的鬼?” 安苓伊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质问的话才说出口,就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父亲,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有些心虚地垂下头去,不敢面对父亲的目光。 安英成阴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小女儿,脸色黑的可以滴出水来。 “你就是这样和你嫡姐说话的?直呼其名,横冲直撞,规矩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在他跟前乖巧可爱的小女儿,竟然还有这样嚣张跋扈的一面。 安苓伊哪里被这么严厉的呵斥过,当下就红了眼眶。 安英成却看也不看,直接对着府医说道,“正好二小姐也在这里,孙老便给她诊断一番吧。” 第十三章送出府去 “诊断?” 安苓伊瞥了一眼一旁的灰衫老者,想起自己脸上莫名起的那些红色疙瘩,便沉默地任由孙老把脉。 孙老一手搭在丝线之上,发白的眉毛越皱越紧。 安英成的心越来越沉,不由着急,“孙老,二小姐症状如何?” “回王爷,二小姐的脉象和大小姐所差无几,应当......是相同的病症。” 李氏只感觉一阵头重脚轻,眼前一片黑暗,耳边轰鸣作响。 天花那可是要命的病!她的伊儿怎么可能染上天花! “一定是诊错了,你再看看,伊儿她不会得天花的!” 李氏脸色发白,一把抓住了孙老的袖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一旁的安苓伊还有些发懵,“什么天花,娘,你在说什么啊?” 安苓歌柔柔出声,“伊儿妹妹,不要再隐瞒你得了天花的事实了,你把天花传染给我我不怪你,可你若是再隐瞒下去,害了整个王府的人可怎么办?” 这下子,安苓伊的发懵搞不清楚状况,就成了故意装傻隐瞒。 安英成本来还痛心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得了天花,听了安苓歌的话,对二女儿的一点怜惜也消失不见。 他沉了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专断,“别再装傻了,苓歌已经被你连累得了天花,你还想害死整个王府的人吗?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着苓歌到青云寺去养病!” “什么天花,什么青云寺,你们说的什么啊?”安苓伊一头雾水,却听懂了最后一句话,“让我跟着她去青云寺那个苦巴巴的地方,我才不要去!” 她说着就伸手去摇安英成的袖子,却被后者躲避开来,那避之不及的模样,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样。 安苓伊委屈地嘟起嘴,娇俏的模样却没有让安英成有半点心软。 “看看你的好女儿,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为大局着想,这般自私自利,没有一点身为王府千金的气度。” 安英成扭头就把气撒在了李氏的身上,也不管李氏怎么委屈难过,对着小厮冷漠地扔下一句话。 “去叫管家准备马车,趁着今日天色尚早,把二位小姐送到青云寺去。” “我不去!”安苓伊从小娇养着长大,怎么会愿意去寺庙那种地方,当即就大声叫嚷出来。 安英成回头,眼神冰冷,“你只有半个时辰收拾行礼的时间,若是你不愿意去青云寺,现在就滚出安王府。” “爹爹。”安苓伊惊诧的看着他那冰冷的目光,还想张口反驳,却被李氏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委屈的瘪瘪嘴,没有说话。 安英成似乎是气急了,撂下那句话就大步走出了栖梧院。 身后的安苓歌才扯出一抹浅浅的笑,“父亲说伊儿妹妹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行礼,恐怕不是开玩笑的,姨娘不过去帮着妹妹吗?” 她笑得温温柔柔,说的话也体贴无比,却叫李氏心底发寒,一股子凉意顺着脊柱攀爬到心间。 她以为安苓歌不过是被逼急了才咬了她一口,谁知道安苓歌这个小贱人竟然阴狠卑鄙至此,宁可自己被送往寺庙,也要拉着她的伊儿一起。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李氏狠狠握着拳头,捏的骨节发白,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自然是要帮伊儿准备行礼的,不过大小姐孤身一人,到了那寺庙形单影只,若是发生点什么事情,恐怕老爷也无能为力。” 一个丧母的孤女,她还能收拾不了? 李氏气急,话里也带了威胁。 安苓歌却像是全然听不懂,只柔柔的笑着,让碧珠送了两人出去。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安苓歌早早就到了府门口,身边跟着碧珠,陆惊羽被她留在了府里办事。 马夫正等的发困,便见安苓伊带着满满的怨气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各自抱着一个又大又圆的包裹。 “伊儿妹妹这是要搬家吗?” 安苓歌笑容亲切,却让安苓伊气的脸色发红。 “安苓歌,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所谓的天花都是假的,我根本没有一点不适,怎么可能得了天花?倒是你......” 她恶毒的目光在安苓歌的身上转了转,嘴里的话毫不留情,“老天都容不下你的存在,要让天花收了你的命去,啧啧,可真是可怜啊。” “对啊,我这么可怜,伊儿妹妹离我这么近,不知道被我传染上了没有。” 安苓歌笑得温柔,眼底带着冷意和威胁,吓得安苓伊连忙往后倒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你你你,你离我远点!” 她受惊之下,猛地伸出手去推了安苓歌一把,后者顺势一歪,倒在碧珠的怀里。 “大小姐你没事吧?” 碧珠连忙把自家主子扶起,素白的小脸上带着怒意,“二小姐再怎么不喜欢大小姐,也犯不着推她吧,大小姐本就因为你而落了水,身子还没好,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安苓伊脸色涨红,扬起手掌就要冲着碧珠的脸甩下去。 “住手!” 威严的男声传来,安英成沉着脸走过来,看向安苓伊的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尊卑不分,不敬嫡姐,安苓伊你真是把安王府的教导忘在了脑后。” “爹爹,你怎么来了?” 安苓伊一下子软了语气,扬起的手也连忙放下。 害怕安英成误会,她连忙解释,“是这个贱婢对我指手画脚,我才想着教训她一二,并没有对姐姐动手。” “没有对苓歌动手?”安英成冷笑一声,“那是谁狠狠推了她一把?” 糟了,怎么被爹爹看到了? 安苓伊不安的绞着衣角,垂下头一声不吭。 见她这样委屈,安英成终于还是软了语气,“罢了,到了青云寺,你便和苓歌好好相处,为父现在就进宫请太医。” “父亲放心,苓歌一定会照顾好伊儿妹妹。” 安苓歌温婉开口,嫡女气度显露出来。 那可是她挑好的战场,希望安苓伊不会让她失望。 第十四章惊魂一幕 碧珠抱着小小的包裹坐在安苓歌的身边,撩起轻纱望了望车外,才压低声音道,“小姐,我们为什么要离开王府啊?”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放着王府不住,偏偏要用计跑到清苦的青云寺去。 安苓歌正闭目养神,闻言张开眼,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她微微勾了勾唇,笑容里是意味不明的深意。 “碧珠,对于我前些日子意外落水的事情,你怎么看?” 安苓歌不答反问,让碧珠愣了愣,但她很快就回到道,“这件事情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是二小姐派了人推小姐下水,还想污蔑小姐,毁了小姐的清白。” “没错,但是安苓伊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我?在外人看来,我们可是亲姐妹,理应亲密无间才对。”安苓歌神情淡淡,一点都不为这件事感到伤心惊诧。 她前世死在安苓伊的手里,就知道安苓伊不仅自己没有半分姐妹之情,甚至恨不得自己去死。她心底那点微薄的亲情,早就在这个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碧珠被问到,这才凝眉思索着,吞吞吐吐道,“奴婢也不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或许,或许是二小姐顽劣,一时起了歹心吧。” 安苓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目光清亮又深邃,像是能直接看到人的心底。 “碧珠,你是我娘留给我的丫鬟,二小姐和姨娘怀的什么心思,你总该猜到一二了。”她伸手握住一旁的碧珠,神情温柔且坚定,“既然她们想要我死,我又怎么能像以前一样忍让软弱下去?已经注定不能共存,那就斗个你死我活。只是这一路腥风血雨,你确定跟着我,不会后悔?” “小姐。”碧珠眼里含了泪花,“碧珠说过,当年要不是小姐劝着夫人把碧珠买下,带进府里,碧珠早就死在了那年的大雪里。如此救命之恩,便是刀山火海,碧珠也要陪着小姐,不离不弃。” “傻碧珠,”安苓歌望着她稚嫩却真诚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便做好准备,青云寺,才是我和安苓伊交手的开始。” 她话音刚落,马车外便发出一阵嘶鸣,伴随着马儿高昂的嘶鸣,整个马车开始剧烈颠簸起来。 “怎么回事?” 碧珠刚刚伸出头去询问状况,就被那颠簸甩了一下,整个人往外倒去,差一点就要摔在地上。 安苓歌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不料马车正好从一块碎石上碾过去,本就颠簸的马车更是剧烈震动,把安苓歌也往外甩去。 “小姐!” 碧珠尖叫一声,整个人已经被甩出了车厢,只一双手被安苓歌紧紧抓着,这才勉强没有掉下去,落得个被马匹踩踏的命运。 “停车,快停车。” 安苓歌冲着马夫吩咐,一向镇定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了慌乱的情绪,她看着碧珠发白的脸,回忆起碧珠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只觉得手心有冷汗津津渗出。 “抓紧我的手。”安苓歌一手拉着碧珠,一手死死扣着车框边缘。 “马疯了,是马疯了啊!” 车夫脸色苍白,抓着缰绳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竭力的吆喝着,企图让狂奔的马停下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匹横冲直撞,直至朝着城墙奔去。 安苓歌这才发现马的异样,只见马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仿佛看不到前面坚硬的城池,也丝毫不知道躲避。 糟了! 安苓歌心中发凉,若是不赶紧让马车停下来,她们肯定会跟着马车一起撞到城墙上,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撞在那上面不死也要重伤。 她快速看了看两旁的道路,路人早就因发狂的马匹而躲避起来,往日热闹的街道显得有几分冷清。 “碧珠,一会儿你从旁边跳下去。” 她看准了时机,抓着碧珠的手猛地甩动,把人甩到空旷的道路上,看着碧珠就地翻滚两下,安然无恙地站起身,才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前一跃,娇小的身子径直越过马夫,骑在了马背之上。 不待马夫惊叫,她把手里尖锐的簪子狠狠刺进马的脖子,一片鲜红的血涌出来,喷了她一头一脸。 马匹吃痛,更加癫狂地甩动着身子,想要把自己背上的人给摔下来。 安苓歌紧紧贴着马背,死死环着它的脖子,把手里的簪子又往里送了几寸。 “小姐,太危险了,你快下来啊!” 碧珠小脸惨白,只觉得如坠冰窖,连自己的血液都是凉的。 安苓歌仿佛听不到她的呼唤,像是和马匹叫上了劲,手里的匕首又狠狠往下陷入几分,直到完全没入它的脖子,马匹的甩动才渐渐变弱。 随着轰的一声巨物倒地,马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安苓歌也因为它的倒下而摔在地。 碧珠连忙跑到自家主子的身边,查看着她的伤势。 看到安苓歌手背上擦出一大片红痕,碧珠的眼泪瞬间就冒了出来。 “都是碧珠没用,才害的小姐受伤。”她泪珠子不要钱一样往下掉,一边从包裹里翻着金创药,涂在安苓歌的伤口处。 安苓歌只感觉手上有些轻微的疼痛,随着金创药的洒下,连这痛感都淡了很多。 这时候也顾不得安慰碧珠,她三两步走到马夫的身边,看到马夫捂着腿呲牙咧嘴地喊疼,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碧珠,你去请个大夫给他看伤。”安苓歌镇定地吩咐,目光落在了一旁倒地的马匹之上。 “可是小姐,你的伤怎么办?”碧珠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是放心不下她。 安苓歌勾唇笑了笑,“我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事,倒是他,应该是伤到了骨头,要是不及时治疗,只怕以后要落个残疾。” 碧珠还想说什么,对上安苓歌不容置疑的目光,终究还是跑着到附近的医馆请大夫去了。 等到她走远,安苓歌的目光才冰冷下来。 在路上就对她动手,李氏还真是迫不及待。 第十五章暗中威胁 知道李氏要对自己下手,安苓歌警惕了许多,甚至提出了和安苓伊坐同一辆马车的要求。 “凭什么?你的马车坏了,就要来和我挤一挤?” 安苓伊高傲地仰着脖子,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安苓歌,你也真是倒霉,被爹爹送到寺庙里,还能遇上马匹发疯,寻常人可没有这运气。” “是啊,我这运气是真真不好。”安苓歌淡淡笑着,丝毫不为所动,“也不知道哪个坏了心眼的,竟然在马蹄上扎了几根针,要不然,这好端端的,马匹怎么会发疯呢?”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安苓伊,“伊儿妹妹,若不然,我现就在派人去禀告父亲,让父亲来彻查此事,看看究竟是哪个黑了心肝的东西,竟然敢在安王府的马车上动手脚。今天伤到的人是我,明天可不知道伤到谁了,可能是你,可能是姨娘,也可能是父亲。你说,这么危险的人物,父亲要是把她揪出来,该怎么处置呢?” 姨娘? 听着安苓歌着重咬出的字眼,安苓伊仿佛想到了什么,李氏和她悄悄说的那些话,仿佛印证着现在的事情。 她脸色变幻不定,又害怕安苓歌真的把这件事捅出去,最后才黑着脸开口,“不就是马车出了意外吗,这点小事也值当惊动爹爹?我看你就是不想去青云寺,变着法儿的要回王府。” “没有马车,我如何能到青云寺去?只能回府禀告父亲了。”安苓歌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安苓伊抿着唇,百般不愿,“不就是和我坐一辆马车吗?我就发发善心,带你一路。” 安苓歌唇角微微翘起,艳若桃李的脸上带着几分明丽,让安苓伊脸上的黑色更重。 两人算是撕破了脸,一路上自然不会有热切的交谈和姐妹情深的欢喜,沉默着到了青云寺后,安苓伊立马带着自己的丫鬟去了厢房。 “该死的贱人,竟然敢威胁我!” 安苓伊随手摔了一个茶杯,娇俏可爱的脸上满是戾气。 “小姐息怒。”一旁的丫鬟连忙过来安慰她,“大小姐一向蠢笨,落水之后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让夫人都在她手里吃了瘪。” 她把新的杯子换上,给安苓伊倒了茶,一边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今日那匹马发疯的时候,奴婢正好看见大小姐翻身上马,拿着手里的簪子就杀死了那匹马,那股血腥狠辣劲儿,怕是连男子都比不上。” “你到底要说什么?”安苓伊听的云里雾里,不耐烦地瞥了那丫鬟一眼。 “奴婢的意思是,大小姐性子怯懦,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她突然做这些反常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丫鬟笑了笑,对着安苓伊露出一个隐晦的眼神,“只要找出这幕后之人,除掉他,大小姐不还是任由您和夫人拿捏?” 安苓伊本来阴沉的脸色渐渐缓和,到最后甚至翘起唇角,露出一抹恶意的笑,“你说,该怎么找出那幕后指使?” 丫鬟俯身在安苓伊的身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后者眼里闪动着恶毒的光,最后才吩咐下去,“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办的隐秘点,事成之后,我便选你作为我的陪嫁丫鬟,一同带到穆王府去。” 丫鬟喜出望外,“奴婢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她转身便出了厢房,一路顺着山路往下,身影渐渐消失。 而另一边,碧珠把带着的包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放好,才看着安苓歌,气愤不平,“小姐,今天那马匹无缘无故发疯,差点害的小姐丢了性命,难道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王爷,让王爷为你做主吗?” 安苓歌放下手里的书,神情淡淡,“你忘了?我是因为什么被送到青云寺来的?” “天花。”两个字脱口而出,碧珠才想明白过来,“难道在王爷眼里,小姐注定命不久矣,所以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彻查吗?” “不,他会。”安苓歌摇摇头,“府里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可是关乎着父亲自己的性命,他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查个彻底。” “那怎么?”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由我们来说,”安苓歌一点点教导碧珠,“我是身患天花之人,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发生这种事对于常人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件小事,若是我拿这件事禀告父亲,恐怕他还会怀疑我的天花。” 碧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仍旧是有些不忿,“那奸人分明是想要小姐的性命,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安苓歌看着她愤愤的模样,不由失笑,“别忘了那个马夫。” 那个马夫? 碧珠想起那个摔断了腿的马夫,听大夫说要养上两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呢。 她圆圆的眼珠转了转,双手兴奋地拍在一起,“那个马夫一定会向王爷禀告此事,陷害小姐的人,肯定会被王爷狠狠处罚。” 陷害她的人吗? 安苓歌眼前浮现出李氏那张气怒扭曲的脸,嘴角闪过自嘲的笑。 就算是父亲查出幕后黑手是李氏,也不会真的对李氏狠下杀手,只要李贵妃一日不倒,父亲就不可能真正的对李氏作出处罚。 不过那也没关系,她只要这样一点一点,消耗父亲对李氏的疼爱,总有一天,父亲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李氏。 她放下了手里的书,对着碧珠道,“算了,天色不早了,把这些书都收起来吧。” 碧珠应声是,整理好安苓歌的厢房,正挑了烛灯出去,要把晚膳端过来,却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小……小姐,蛇,蛇……有蛇啊!” 她惨白着脸退回房里,颤抖的唇透露出她内心的惶恐。 安苓歌闻言往外望去,只见厢房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爬进来了几十条颜色各异的蛇,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恐怖阴森。 这里怎么会有蛇? 来不及多想,安苓歌一把拉住碧珠的手,往窗边跑去。 第十六章从天而降 “快,跳出去!” 安苓歌推开窗子,把碧珠往前推去。 “不,小姐你先走。”碧珠紧紧拉着自家小姐的手,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嘶嘶的蛇信声越来越近,安苓歌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她夺过碧珠手里的蜡烛,扯过一旁的屏风,果断地把蜡烛仍在屏风之上。 噌的一声,火苗迎风便涨,迅速烧遍了整张屏风,连带着最近的那几条蛇也在火苗里扭动挣扎,最后化成焦炭。 “走!” 安苓歌正要拉起碧珠的手便往外跳去,不料一条蛇猛地从房梁上垂下来,落在碧珠的脸上,吓得碧珠大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安苓歌看着那条蛇,心中发怵,却还是强忍着恐惧,伸手向那条蛇抓去。 “啊!” 她没有抓到蛇的七寸,反而被蛇给咬了一口,不禁痛呼出声。 “笨。” 清朗的男声梭然响起,一道修长俊逸的身影随之落在安苓歌的身旁。 他快速地伸出手去,准确地捏住蛇的七寸,拎起蛇身就往外扔去。 穆君寒低头看着安苓歌雪白手腕上那两个小小的蛇牙印记,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带了几分凝重。 其他的蛇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齐齐涌着扑上来,獠牙带着毒液,闪烁出危险的光芒。 穆君寒浑不在意,手中的匕首滑出,几道寒光闪过,地上便落了一地的蛇尸,还被男人随手扔了出去,顺势还将屏风的火势扑灭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那些骇人的蛇被消灭干净,安苓歌才稍微松了口气,警惕地看着眼前俊美高大的男人。 她这防备的眼神让穆君寒一窒,心底有些莫名的难受。 “这青云寺游客如织,难道本世子还不能来赏景踏青?” 他才说了一句,就看见安苓歌唇角发青,显然是蛇毒已经发作。 “真是个笨蛋。” 穆君寒低声骂了一句,却突然拉过安苓歌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毫不犹豫地吸吮上去。 他带着凉意的唇,附在安苓歌光洁的温热的手腕之上,让安苓歌只觉一阵电流划过一样的酥麻,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你干什么?” 半晌后安苓歌才回过神来,明艳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娇俏羞涩的模样让穆君寒一怔,眼底的光不由变得温柔。 “本世子在给你吸毒,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去地府和阎王喝茶吧。” 他嘴里的话仍旧锋利,动作却小心翼翼,像是在面对着绝世珍宝。 安苓歌看着穆君寒认真地一口一口为自己吸毒的模样,一时间百感交杂。 等到穆君寒吐出的血不再是黑色的,安苓歌才收回手,有些无措地道谢,“今日之事,多谢小王爷相救。” “不用,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两个扯平。” 穆君寒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浪荡子模样,看向安苓歌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打趣,“不过本世子真的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笨到去徒手抓蛇,还不知道抓住蛇的七寸,白白被咬了一口,差点丧命。” “我哪有这么笨。”安苓歌忍不住反驳,“我本来是要去抓它的七寸的,只是……只是被它躲过去罢了。” 这种窘迫的事情,却被穆君寒撞了个正着,安苓歌恨不得面前出现一条地缝,好让她钻进去算了。 穆君寒眼底染上了笑意,“哦,原来如此。” 他看了眼昏倒在一旁的碧珠,对安苓歌道,“你的丫鬟好像惊吓过度,倒是你这个千金小姐的胆子倒是挺大。” “我的胆子当然大,不然当初哪敢救小王爷?”安苓歌回了一句,又道,“天色已晚,小王爷出现在这里怕是不妥吧?” 哪怕他们两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在这个时候被人撞见也不好。 这是赶着他走了? 穆君寒挑了挑眉,面前的女人却不为所动,只拿一副“你怎么还不走”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底生出几分烦躁。 “好心救了你,你却这般着急赶本世子走,真是没良心的女人。” 他一手抚着心口,作出被伤了心的模样,引来安苓歌一个白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个互不相欠,这句话还是小王爷说的。” 所以,您老麻溜地离开吧。 安苓歌的眼里赤果果地写着这些信息,穆君寒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好吧,本世子现在就离开,不过......” “不过什么?” 安苓歌扭头,一片阴影随着覆盖而来。 男人的唇擦着她的双唇而过,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搅乱安苓歌一片心池。 “照顾好自己,我的未婚妻。” 他撂下一句话,整个人已经跃出窗外,一眨眼便消失在月色里。 安苓歌捂着发烫的脸,那句登徒子还没说出口,只觉得又羞又恼。 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可以做这么过分的事! 她心脏砰砰乱跳,说不清是气恼还是羞涩,脑子里全都是那个轻轻的吻。 直到躺在床上,安苓歌也全然没有睡意。 ...... 次日一早,碧珠悠悠转醒,连忙寻找着安苓歌的身影。 “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欣喜地叫出声来,又注意到安苓歌眼底的黑青,脸上带着疑虑,“昨天的那些蛇被小姐赶跑了吗?您是不是一晚没睡,气色看着不太好,要不要奴婢去给您......” “不用了。”安苓歌想起昨晚的事情,只恨不得把那个登徒子狠狠打上两巴掌才能泄气,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去告诉寺里的主持,这里突然出现了很多蛇,让主持帮忙查探一下。”她对着碧珠吩咐,眼底是黑沉的冷意,“顺便让人帮忙过来收拾一下那些蛇的尸体。” 碧珠脸上浮现一抹惊讶,但还是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安苓歌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转身往安苓伊的厢房走去。 “安苓歌你没事?” 安苓伊看见安然无恙的安苓歌,脸上的惊讶失望不加掩饰。 “怎么,难道我应该出什么事吗?”安苓歌挑了挑眉,黑亮的目光看的安苓伊心虚不已。 第十七章做贼心虚 或许是害怕自己所做的事情败露,安苓伊难得没有了那盛气凌人的架势,脸上带着些藏不住的紧张。 “你有没有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扭过头去,不去看安苓歌那黑亮到让人心悸的目光,嘴里的话仍旧带着以往的嚣张跋扈。 安苓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条断成两截的蛇,扔在安苓伊的面前。 “伊儿妹妹不愿意来青云寺这等苦寒之地,想必是养尊处优惯了,受不得清斋戒律的苦。我昨晚正巧碰到些蛇,不如就送给伊儿妹妹,做成蛇羹补补身子。” 她温婉含笑的模样,像极了体贴妹妹的好姐姐,只是那笑容看在安苓伊的眼里,和从地狱归来的魔鬼没什么两样。 “你你你,你杀死了那些蛇?” 安苓伊说出口的话带着些许颤抖,不自觉想起丫鬟的话:大小姐拿着簪子就杀死了那匹马,那股狠辣劲儿,连男子都不如。 看着安苓伊的脸上浮现惊恐之色,安苓歌唇角的笑容扩大,“对啊,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许多蛇,我就索性全杀了,拿来给妹妹做蛇羹。” “谁稀罕什么蛇羹,快把这东西拿走!” 安苓伊的目光落在蛇的身上,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就要呕吐出来。 这个女人杀了几十条蛇,如此狠辣之人,要是对自己下手...... 她悄悄往后挪了几步,直到被自己的丫鬟扶了一把,惊魂未定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安苓歌瞧着她狼狈的模样,也不拆穿,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父亲让人传来消息,他昨日已经进宫请了张太医过来,这时已经到了青云寺,伊儿妹妹可要一同前去看看?” 安苓伊满脸不愿,“不过是一个太医,还要本小姐前去迎接不成?” “难道伊儿妹妹不担心自己的病吗?”她别有深意的目光在安苓伊的脸上转了转,“这些红色的疹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就算不是天花,威胁不到伊儿妹妹的性命,也有损妹妹的容貌啊。” 有损自己的容貌。 安苓伊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点点红色,招来丫鬟涂上了厚厚的粉,遮住那些瑕疵,“算了,我且去看看,要是那太医真的有本事还好,若是他治不好我的病,我要他好看!” 嚣张跋扈又暴戾专横,自己前世是怎么死在这个女人的算计里的? 安苓歌望着眼前的女子,心底浮起淡淡的疑惑。 不过很快,她就压下了这个疑惑,带着安苓伊往山下走去。 正是阳春三月,游客如织的时候,安苓伊沉着脸跟在安苓歌的身后,猛地被人拦住了去路。 “几位施主请留步。” 小僧弥施了佛礼,解释起缘由来,“昨日夜里,女眷的厢房那边突然冒出许多毒蛇,主持怀疑是有人故意放了蛇来害人,正逐个排查,还请两位施主跟小僧前去大殿,由主持亲自证明清白。” “你什么意思?”安苓伊怒喝一声,“难道我堂堂安王府千金,也要跟着你前去做什么可笑的证明吗?” 小僧弥不慌不忙,“明珠夫人已经证明自身清白,还请施主不要为难小僧。” 连明珠夫人也来了? 安苓伊心里一慌,正要想借口拒绝,却听安苓歌已经开口,“连明珠夫人这般尊贵的人物都听从主持的安排,伊儿妹妹就不要以势压人了,免得惹人笑话。” 明珠夫人是谁,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大周国除了太后之外,身份最高贵的女人,连她都听从主持的安排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安苓伊若是再摆架子不去,可就让人非议了。 想明白这些,安苓伊恨恨地咬了咬唇,改变了方向往大殿而去。 青云寺的大殿已经站着许多夫人小姐,并各色丫鬟环绕伺候,却能让人一眼就看见站在佛像之前的主持。 他身穿袈裟,慈眉善目,见安苓歌几人进来,双手合十行了佛礼,才开口道,“烦请几位施主,把手放进那边的盒子里,是否清白,一试便知。” 安苓伊顺着主持的目光看去,只见碧珠抱着一个方形的盒子站在那里,正好有一个夫人把手伸进去。 “若一个人清白,手拿出来后应该是白的;若一个人干下了坏事,他的手就会变黑。主持,是不是这个道理?”安苓歌一边说,一边往碧珠的身边走去,毫不犹豫地把手放了进去。 安苓伊站在她的身后,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原来是这样证明清白的方法,呵,当她没听过这个故事吗?这么简单的计谋,可骗不了她。 安苓伊看着安苓歌把手拿出,随后不假思索地便把手伸了进去。 等到一会儿她的手拿出来时也是白的,看安苓歌还有什么话说! 她眼底浮现得意的笑,正要把手拿出啦,指尖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好疼!” 安苓伊尖叫一声,猛地缩回手,只见她涂了厚粉的手上显出两颗小小的牙印,一条颜色艳丽的蛇正顺着她的手臂攀爬。 “是蛇,蛇啊!”安苓伊发疯了一样剧烈甩动着自己的手臂,那冰凉的蛇在自己手腕上蜿蜒前行的触感,让她惊惧地瞪圆了眼,恨不得自己当场晕过去。 一旁的僧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蛇的七寸,安苓伊这才稍微缓过来一口气。 她目光落在自己被蛇咬了一口的手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青色。 “小姐您怎么样?” 安苓伊的丫鬟焦急地跑过来,看见她这样心下一凉,正要为她吸出毒液,却被安苓伊一个巴掌甩在了脸上。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安苓伊一时情急,甚至忘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丫鬟就开骂,“让你放蛇去咬安苓歌,安苓歌一点事都没有,到最后反倒是我被咬了一口,你是不是存心想要害我?” 那丫鬟委屈的红了眼,低声道,“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谋害小姐的事来?这蛇有毒,奴婢先为您清毒。” 她正要上前,却见一旁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这是解毒丹,喂你家小姐吃下吧,以后切莫做这种害人的事。” 明珠夫人语气淡淡,眼底却藏着一丝厌恶,让安苓伊猛地反应过来。 糟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都被人听到了? 第十八章以牙还牙 安苓伊扫了一圈周围的夫人小姐,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们眼里的厌恶嫌弃是那么的明显,仿佛在看着什么脏秽的东西一样,那眼神看的安苓伊心底发凉。 “我刚刚是胡说八道的,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丫鬟去放蛇咬姐姐呢?”她竭力说着这苍白无力的谎言,一边用威胁的眼神看着安苓歌,“姐姐,咱们姐妹两个向来要好,你向她们解释一下,我是绝对不可能会害你的啊!” 该死的安苓歌,拉着她到这大殿来证明什么清白,结果却出了这种岔子,要是回到安王府,她一定叫姨娘好好收拾这个贱人。 安苓歌像是害怕一样瑟缩了一下,犹犹豫豫道,“刚才定是伊儿妹妹在开玩笑,诸位不要误会,伊儿妹妹向来良善温柔,断不会做出谋害嫡姐的事情。” 她这模样落在别人的眼里,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较量。 听闻安王府的王妃早逝,只留下年幼的一对儿女,偏偏那安王府的小世子被皇上接进了皇宫,给皇子做陪读,只留下安王府的大小姐孤零零的,在姨娘跟前长大。 往日里还听说那姨娘如何大度如何端庄,对待嫡女跟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和善,今日见了这庶出小姐的做派,便知那些传言有多不可信。 众人家里大多有姨娘庶女,自然知道嫡庶之间水火不容,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只有明珠夫人怜悯地看了安苓歌一眼,“好孩子,你如此宽容大度以德报怨,也不怕别人害了你去。” 宽容大度,以德报怨? 安苓歌笑了笑,唇边是无限的嘲讽。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她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早就命碧珠买来一条毒蛇敲晕,又在安苓伊的身上撒了吸引蛇虫的药粉,所以那么多人安然无恙,只有在那药粉刺激之下,毒蛇才会醒来,狠狠咬了安苓伊一口。 “夫人还请放心,苓歌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便是有那起了歹念,想要陷害苓歌的人,也一定会自作自受。” 看,安苓伊敢放蛇咬她,她就敢用计让安苓伊被咬,还能借此机会揭穿这人的真面目,一举两得。 明珠夫人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自己的嬷嬷走了出去。 见她离开,其他上完香的夫人小姐也纷纷离开,偌大的殿内一瞬间冷清起来。 “伊儿妹妹遭了蛇咬,就算是服下了解毒丹,也得看看大夫才好。”安苓歌关切地看着安苓伊,目光转向大殿门口,“正巧张太医来了,伊儿妹妹不若看看身体,有无大碍?” 安苓伊本想拒绝,到底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也看向大殿门口,“有劳张太医。” 张太医四十多岁,留着八字胡,整个人看起来严谨又古板。 他闻言便知道这两位就是安王府的千金,于是上前几步,拱手行礼。 给安苓伊把脉过后,张太医皱起眉,疑惑不解,“安王爷说两位像是得了天花,可在本官看来,这症状和天花所差甚远。” 他凝神盯着安苓伊的脸色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应当是过敏,又正巧感染了风寒,所以看起来像是得了天花。” 安苓伊松了口气,“我就说绝不可能是天花,我这就回王府去。” “小姐且慢。”张太医连忙叫住她,“小姐虽未曾染上天花,可这风寒未好,又中了蛇毒,正是体虚的时候,不若在寺中停留片刻,派个小厮回去传消息。” 他说得认真诚恳,安苓伊便想了想,爹爹不容她辩驳就把她赶了出来,要是她就这么回去,岂不是白白吃了这些苦? 不如派个人给爹爹传消息,让他亲自来接自己回府,自己还能趁机哭诉委屈,都是因为安苓歌的撺掇,自己才受了无妄之灾,看爹爹怎么处置那个贱人。 这般想着,安苓伊也不着急回去了,“就这么办,白玉,你找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爹爹,让爹爹明日来接我。” 白玉正是那个被安苓伊甩了一巴掌的丫鬟,她听见自家主子吩咐连忙应声是,只低垂着的眸子里有愤恨一闪而过。 “张太医,我没有染上天花,不知道姐姐的情况怎么样呢?” 安苓伊幸灾乐祸地看着安苓歌被轻纱蒙起来的脸,心里恶意的想着。 安苓歌那个贱人最好是真的得了天花命不久矣,那样一来,安王府没有了大小姐,自然是由她这个二小姐去和穆王府的世子成婚。 但张太医仍旧摇了摇头,“大小姐所得并非天花,不过大小姐应是近日体弱加之心力交瘁,才使得脉象细浮无力。” 安苓伊失望地垂下眸子,连表面上的客套都维持不住,一句话没说就转身离开了大殿。 身后的碧珠放下那个盒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笑盈盈地塞到张太医的手里,“今日之事,麻烦张太医了。” 小姐不仅让她准备了毒蛇等着安苓伊跳进圈套,更是让人买通了张太医,只为把二小姐留在青云寺。 至于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碧珠一点好奇都没有,她的命是夫人和小姐给的,小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 白天很快就过去,夜色渐渐铺满了大地。 安苓伊坐在自己的厢房里,神色愤愤。 她白天不仅被蛇咬,更是让那些夫人小姐听到了那样一番话,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 偏偏安苓歌那个贱人运气好,没有被蛇咬死,也没染上天花,像是有人帮着她一样。 安苓伊眼底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寻思半晌,终于想到一个好法子。 “白玉。” 她唤了一声,白玉便立马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找几个人来,还有......那些东西都准备好,我就不信,安苓歌那个贱人这次还能这么好运地躲过去!” 她阴森森的神色在烛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白玉掩下心里的怨恨嘲讽,恭敬地应声是,转身走出了厢房。 第十九章贼喊捉贼 夜色里人影憧憧,白玉悄悄摸到了安苓歌的厢房。 “大小姐,奴婢有要事禀告。” 她压低了声音,安苓歌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这不是安苓伊身边丫鬟的声音吗? 碧珠看了一眼安苓歌的眼色,前去打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白玉闪身进了厢房。 “大小姐,二小姐要害您!” 她一进门便扔下这么一句,本以为会看到安苓歌惊讶慌乱的神情,谁知一抬眼却撞上大小姐黑亮深沉的眸子。 “哦?伊儿妹妹要害我,你如何得知?” 安苓歌神态闲适,丝毫不惊乱,像是根本不相信白玉的话。 白玉咬了咬牙,“是二小姐亲口吩咐奴婢的,奴婢不忍心看着大小姐您被蒙在鼓里,所以前来相告。”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伊儿妹妹身边的丫鬟吧?”安苓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温柔,却叫白玉脊背发寒,“背主的丫鬟,跑到我这里来表忠心?” “奴婢没有。”白玉连忙跪下,神情诚恳,“大小姐有所不知,奴婢当初会进入安王府,就是为了给奴婢的妹妹报仇。” 安苓歌一动不动,听着白玉讲她的妹妹被安苓伊害死,她接近安苓伊只是为了报仇...... 听了好一会儿,安苓歌才开口,“那么,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白玉犹豫片刻,想到安苓歌那看透人心的目光,再也不敢隐瞒,“昨晚毒蛇一事是奴婢给二小姐出的主意,可大小姐不仅安然无恙,还反将一军,让二小姐吃了个哑巴亏。奴婢知道,大小姐一定是个胸有城府之人,您一定可以帮助奴婢报仇。” “昨晚那些毒蛇是你放的?”碧珠当即就叫了出来,“你这个心肠歹毒的人,竟然对小姐下此毒手,谋害主子的丫鬟,理当被乱棍打死才对。” 白玉捏紧了手,连连求饶,“奴婢知道那件事是奴婢的错,要不是为了博取二小姐的信任,奴婢也不会陷害大小姐。” 她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奴婢已经知错了,大小姐想怎么处罚奴婢都可以,只希望大小姐能帮助奴婢报仇,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德。” 安苓歌眸色深深,脸上的神情却仍旧淡然,“说吧,二小姐吩咐你干什么?” 这是同意帮自己报仇了? 白玉心中大喜,连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碧珠站在一旁,越听越气,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二小姐竟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真是太狠毒了!” 安苓歌却挑了挑眉,打量的目光审视着白玉。 “为了给你妹妹报仇,你什么都愿意做?” 白玉连连点头,“只要能给我妹妹报仇,奴婢就是豁出命去也愿意!” 安苓歌勾了勾唇,招了白玉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阵,看到白玉犹豫着点了点头,才拿起一旁的烛台,对着白玉狠狠砸了下去。 “大小姐......” 白玉只来得及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已经往地上倒去。 碧珠也有些讶然,却还是听从安苓歌的吩咐,把白玉往一间偏僻的厢房拖过去。 ...... 青色的晨光渐渐变得透明,偏僻的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姐姐,你怎么和一个男人待在这里?” 安苓伊“惊讶”地掩唇惊呼,眼角余光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走过来,脸上的神情更加悲痛。 “就算你再怎么心慕那个男人,也不能在这佛门重地,做出那种事情来啊。” 她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悲痛,一边回身把厢房的门大大打开。 凌乱的衣衫散落在地,男人女人交缠在一起的身躯赫然映入众人的眼里。 有不少夫人发出一声惊叫,连忙捂住自己女儿的眼。 安苓伊见状更是得意,脸上却还是故作心痛,“你身为堂堂安王府的嫡出大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自甘堕落的事情,你让爹爹的脸面往哪搁,让安王府的脸面往哪搁啊!” 什么,里面那个不知羞耻与人媾和的女子,是安王府大小姐? 众人被这话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羞涩,视线直直往那厢房里看去。 那女人显然很是年轻,雪白的肌肤裸露大半,只一张脸被散落的衣衫盖住,看不清面貌。 “这是怎么回事?” 明珠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目光不悦地看向厢房内的两人,对着一旁的嬷嬷吩咐,“去把那两人叫醒。” 安苓伊见明珠夫人到来,心中更是兴奋。 “明珠夫人有所不知,我姐姐从前便和一名男人有所私情,常常书信互通往来,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大胆到在这佛门净地,便和那男子做出这种令人蒙羞的勾当。” 哼,安苓歌,昨日你害得我形象全毁,今日我便叫你名声扫地,人人喊打! 她正这么得意地想着,便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男子有私情,还互通书信了?” 安苓歌从众人身后走来,神情温和却坚定,“我知道伊儿妹妹不喜欢我,可我作为嫡长姐,处处忍你让你,哪怕是你想要害我性命,我也从不计较,甚至在众人面前为你辩解。为何伊儿妹妹却不依不饶,变着法子往我的身上泼脏水?” 明珠夫人看着走来的安苓歌,威严的神色温柔了些许,“安大小姐在这里,那么屋子里的又是何人?” 一旁的嬷嬷立刻弄来一桶水,泼在那两人的身上,两人瞬间就醒了过来。 “大小姐,我是真心倾慕与你,你放心,今日我便到安王府提亲,一定让安王爷把你下嫁给我。” 醒来的男子张嘴就叫,对着白玉深情款款。 白玉惊恐万分,“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大小姐,被众人发现我们的私情,你就像撇干净干系吗?难道你忘了我们那些花前月下,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男子像是被人辜负,猥琐的脸上显出几分心痛。 白玉像是慌了神,“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你要找的大小姐在那里。” 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安苓歌,那男子的神色瞬间僵住。 “不可能,这里的人明明应该是安王府大小姐!” 应该是大小姐? 明珠夫人心思一转,已然明白了真相。 第二十章王府来人 安苓歌神色茫然,“为什么我应该在这里?” 对啊,安王府的大小姐,出现在这里才是惊人的事情。 明珠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朝着自己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当即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在男子的脸上,“该死的贼人,还不赶快如实交代,到底是谁派你来攀咬安王府大小姐的?” 那男子挨了一掌,神色慌乱,却仍旧咬死不改口,“诸位夫人明鉴,是安王府大小姐约了小人见面,小人才情难自禁......” 一旁的白玉抬眼看了看明珠夫人,像是有些害怕,连忙叫出声来,“二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是奉了您的吩咐,才安排了这个人进来,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姨娘怕是容不下奴婢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往安苓伊的方向爬去,说出的话却像是炸弹一样,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明珠夫人的目光落在安苓伊的身上,那猜疑鄙视的眼神,看的安苓伊浑身颤抖,后者不由怒喝一声,“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干这种事了?你这该死的丫鬟,竟然敢攀咬主子,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她一番话又把矛头对准了安苓歌,但众人想起她昨天做的事情,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安苓歌像是失望极了,有些无力地道,“伊儿妹妹的丫鬟出了这种事情,你不心疼体恤她也就罢了,竟然还怀疑她是受人指使。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清白来陷害别人呢?” 明珠夫人冷哼一声,“看来本夫人是时候派人给安王爷传个话,让他好好教导自己的女儿,别天天害人害己,干那些丢人的事!” 她说罢转身就走,显然是因为这事儿坏了好心情。 其他的夫人小姐也看够了热闹,只等着回府之后把这件事当作饭后闲谈,和密友说笑一二。 安苓伊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蓦然抬起眼,用阴狠的眸子盯着安苓歌,“该死的贱人,你敢陷害我!” 她猛地往前扑去,尖利的指甲对着安苓歌的眼睛袭去。 碧珠眼疾手快,把自家主子往自己身旁拉去,安苓伊收势不及,狠狠摔在了地上。 安苓歌神色淡淡,眼底却满是嘲讽,“伊儿妹妹还是好好想想,明珠夫人会怎样向父亲提起你吧。” 她转头吩咐一旁的碧珠,“把那两个人绑起来送回王府,胆敢陷害主子,就得付出代价。” 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被安苓歌带着,安苓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是狰狞的恨意。 安苓歌,你害我如此出丑,我一定不会放过去! 她擦了擦脸上沾染的灰尘,才回到自己的厢房,过来看女儿的李氏便扑了过来。 “娘的好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李氏心疼的看着安苓伊狼狈的样子,连忙唤人来为她梳洗。 安苓伊一见李氏,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 “娘,都是安苓歌那个贱人陷害我!” 她抹着眼泪,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李氏听后勃然大怒,“好个小贱人,我念在她年幼饶她一命,她竟然如此折辱于你。” “娘,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安苓伊委屈不已,眼底的恨意掩饰不住。 李氏连连点头,“放心吧,自从知道你没有染上天花,娘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那个贱人。” “真的?娘你快跟我说说。” 安苓伊兴奋不已,听着李氏在她耳边的低语,嘴角恶毒的笑意越来越大。 让安苓歌嫁给义王府的傻世子,而她则嫁去穆王府,真是个好主意呢。 屋内的两人密谋切切,丝毫注意不到窗外一闪而逝的身影。 穆君寒听屋内的两人算计自己的婚事,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 他瞥了厢房一眼,随即飞身往另一间厢房而去。 安苓歌正准备着回王府,身前蓦地落下一道修长的人影,她抬起头,看到的正是穆君寒那张风流俊逸玩世不恭的脸。 “你来干什么?” 想起穆君寒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安苓歌冷下了脸色。 “本世子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穆君寒勾唇轻笑,仿若万千桃李一瞬间盛开,照的整个室内亮堂起来。 真是个妖孽。 安苓歌暗暗骂了一句,视线从穆君寒的脸上移开。 “哦,穆小王爷大驾光临,是要告诉小女什么消息?” 她略带嘲讽的恭维,和这几日里淡定闲适运筹帷幄的模样截然不同,穆君寒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声音朗朗。 “听说贵府姨娘想要把你嫁给义王府的那个傻世子,这算不算一个大消息?” 安苓歌闻言,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 这件事她自然知晓,不然也不会故意设计来到青云寺,一来是避开李氏的锋芒,二来,也是为了躲开这门亲事。 李氏母女一心想拿她的婚事做文章,她也知道安苓伊一直都想要嫁给穆君寒。 虽然她这辈子只想离穆君寒越远越好,可这也不代表她愿意被李氏算计,嫁给一个傻子。 但在穆君寒的面前,安苓歌没有透露出半点心思,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这件事我早已知晓,穆小王爷怎的如此关注我的婚事?” 穆君寒开口解释,“好歹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本世子自然要关注你的消息。义王府虽不如穆王府手握重兵,却富可敌国,可惜义王爷滔天富贵,膝下只有一个痴傻的儿子。贵府姨娘已经说服了安王爷,要把你嫁去义王府,而你的妹妹,则会代替你嫁到穆王府。” 安苓歌抬眸,“你我的婚事已经定下,就算是我爹想要反悔,也得看穆王府同不同意吧?”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穆小王爷是不愿意让安苓伊嫁到穆王府去,所以才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去破了他们的计谋,对吧。” 穆君寒没有否认,仍旧是一副浪荡风流的样子,“我穆王府可不想要你妹妹那样心肠狠毒的人。” 心肠狠毒? 安苓歌目光清凉,“难道小王爷以为我就是纯良之辈?” 她可不是前世那个怯懦愚笨的安苓歌,善良,只会害死她。 她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一股深深的悲凉,穆君寒神情一怔,一阵细细密密的闷疼从心口的位置传来。 也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拉住安苓歌的手,“若本世子的妻子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本世子都欢喜。” 第二十一章所谓真心 穆君寒骨节分明的大掌把安苓歌柔弱无骨的手包裹起来,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安苓歌猛地甩开他的手,神色比以往更加冰冷。 “穆世子不愧是京中有名的花间子弟,甜言蜜语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穆君寒没想到会从安苓歌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很快又恢复以往的风流随意,“本小王能够看上你这小丫头,你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吗?别忘了,我穆王府有开国之功,到如今尚且手握重兵,而安王府却没钱没权,要不是安老王爷曾经救过皇上一命,安王府怎么会有现在的荣贵。” 他说得没错,正是因为安王府根基浅薄,无权无势,安王爷才费劲了心机,想要壮大安王府的势力。 安苓歌对上穆君寒深邃的眼,笑容疏离,“穆世子的喜欢,我可担当不起,还请您以后离我远一点,小女感激不尽。” 前世她不过是挂了个穆君寒未婚妻子的名义,便被安苓伊害死;若是安苓伊知道穆君寒说喜欢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好妹妹要怎么发狂。 况且...... 安苓歌自嘲地笑了笑,她遇见穆君寒也不过只有几面,穆君寒便说喜欢她,谁知道这是不是随口道来的假话。 她这辈子只为报仇而来,哪里有什么心思理会男女情爱。 被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穆君寒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随之有了更大的兴趣。 京中多少女子因为他这张脸而神魂颠倒,唯独安苓歌,看见他就像是看见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不过这件事可不是她安苓歌说了算。 穆君寒勾了勾唇,“你我之间可是皇上赐婚,由我父王和安王爷一同商定下来的,想要本小王离你远一点,除非我们的婚约作废,不然的话,你的愿望怕是达不成了。” 他眉眼含着笑意,像是极为开心有这样一则婚约,把他们两人绑在了一起似的。 安苓歌气闷不已,却暂时拿这婚约没有办法。 她伸出手去,把穆君寒推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门。 “婚约之事不劳穆世子操心,只要我未嫁进穆王府,便和穆世子之间清清白白,还请您切莫忘了男女大防。” 穆君寒被关在门外,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他不过是想逗逗安苓歌,谁知道这小丫头的反应竟然这么大,直接把他关在门外,这可不是一个名门贵女应该做的事。 不过这样的安苓歌,倒是让他更感兴趣了,他很期待和她的再次见面。 上天或许是听到了穆君寒的心声,让他次日便见到了安苓歌。 正逢义王爷四十岁寿辰,义王府举办宴会,邀请了京中各个高官大员,自然也少不了这些地位高贵的异姓王们。 义王妃是个三十五六的妇人,体态丰盈,面若银盘。 她穿着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下着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头上戴着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累珠银凤簪,含笑迎着来往的宾客,露出来的手腕上,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处处彰显着义王府的富贵。 安苓歌从马车上下来,义王妃的目光瞬间就落了过来,那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打量,让安苓歌暗暗蹙起了眉。 “这位便是安王府的大小姐吧,果真和你娘长得一样标志,这模样,真是叫人看了就心喜。” 义王妃亲切地走过来,一把拉住安苓歌的手,热情的态度引来周围人的注目。 安苓歌忍下心里的反感,脸上扬起温和有礼的微笑,“王妃谬赞了,苓歌相貌平平,当不得如此夸赞。” 相貌平平? 安苓伊在她的身后哼了一声,哪怕她再不喜欢安苓歌,也不得不承认,安苓歌长了一张绝美的脸,这也是她看安苓歌不顺眼的原因之一。 义王妃倒没有多想,只以为安苓歌是害羞,招呼着安府一行女眷去了后院,又迎了许多夫人进来,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女眷之间的宴会不过是准备些茶水点心,然后聊聊家常,哪家姑娘刺绣最好,哪家小姐歌舞一绝。 安苓歌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周围人热闹的交谈,像是被人刻意冷落了一般。 不过她并不在意,只闲适地品着茶,观赏着周围的花卉。 李氏倒是热络地和义王妃交谈起来,她们两个在闺中的时候就有交情,这个时候交谈密切,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难道李氏不准备在这个时候下手? 安苓歌正这么想着,立马就有义王府的丫鬟走了过来。 “安大小姐,奴婢给您添茶。” 丫鬟提着水,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到了一样,惊叫一声,身子一歪,壶里的水朝着安苓歌泼了过去。 这尖叫打断了宴会上热切的交谈,义王妃立刻往这边看来,保养得当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意。 “你这丫鬟,毛手毛脚怎么做事的?还不快给安大小姐赔礼道歉。” “都是奴婢的错,还望安小姐饶恕奴婢,奴婢绝对不会再犯。” 那丫鬟带着哭腔,像是害怕安苓歌追究一样,砰砰在地上磕起头来,等到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里,安苓歌看着那丫鬟,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无妨,不过是湿了裙摆,我再去换身衣裳便是,打扰了众位的兴致,苓歌在这里给诸位赔罪。” 她姿态温和又真诚,义王妃脸上的怒意终于褪去,伸手招来一个丫鬟,“来人,带安大小姐下去换身衣裳。” 安苓歌跟着那丫鬟离开宴席,突然听到有男子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 她附在碧珠的耳边交代几句,便听前面带路的丫鬟道:“哎呀,奴婢的耳环掉了,这位姐姐可否帮忙找找?” 碧珠接到安苓歌的示意,点点头,“可是落在了哪里?” 那丫鬟不慌不忙,“应当是落在了宴席之上,只是奴婢要送安大小姐前去换衣,只能麻烦这位姐姐了。” 碧珠应承下来,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之上。 第二十二章木已成舟 带路的丫鬟嘴角勾起一抹笑,转瞬又消失不见,对着安苓歌毕恭毕敬,“安大小姐,您跟奴婢来。” 她带着安苓歌到了客房,看着人走到屏风之后,才悄悄退出屋子,正要把屋子反锁,却见本应该在换衣服的安苓歌已经到了跟前。 安苓歌敲昏了带路的丫鬟,正顺着原路返回,却意外碰见了穆君寒。 “穆世子怎么在这里?”她皱了皱眉,怎么好像在哪里都能碰见这个人一样。 穆君寒看着安苓歌郁闷的样子,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里是款待男客的前院,安大小姐不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女眷宴席,反而来到了前院?”他想起那天李氏的话,猜到安苓歌应当是被人算计,很是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办。 果然,安苓歌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只知道义王妃和李氏要对她下手,却不知道这里竟然是前院。 心思一转,安苓歌便明白了李氏的打算。 她抬头看着穆君寒俊美如同妖孽的脸,嘴角突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穆世子也不希望安苓伊嫁给你的吧?” 这笑让穆君寒直觉自己被人算计,却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顺着她的话道,“没错,安大小姐有何打算?” 安苓伊笑得更加狡黠,压低了声音说出自己的打算。 穆君寒斜飞入鬓的眉峰挑起,嘴角含着一丝玩味,暧昧地靠近安苓歌,“就按你的计划做,不过安大小姐求本小王帮忙,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帮我摆脱算计,我帮你摆脱安苓伊,互利共赢的事情,怎么算作我欠穆世子一个人情?”安苓歌不为所动,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离穆君寒更远了些。 穆君寒不置可否,只做了个手势,书墨便凭空出现。 “你去把这个东西交给安二小姐,就说......” ...... 宴席上的李氏和义王妃交谈甚欢,看到安苓歌被丫鬟带走,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件事若是成了,如雪你就是我们义王府的恩人。” 义王妃喊着李氏的闺名,神情带着几分感叹。 李氏笑了笑,“算什么恩人,你也瞧见了安苓歌的样貌气度,样样出凡,本是要嫁到穆王府去的。可她生母早逝,也没个人教她规矩,若是她惹了穆王府的不喜,那可就不好了。正巧你让人询问,我便和老爷商议着把安苓歌嫁到义王府,有你照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 义王妃还不知道安苓歌和穆君寒定亲的事,闻言惊讶地挑了眉,“安苓歌和穆世子订婚了?那让她嫁到我们府里,穆王府那边怎么办?” “皇上只下旨让穆王府和安王府联姻,又没指定是哪个小姐。安苓歌若是和你家世子生米煮成了熟饭,自然由伊儿代替她嫁到穆王府去。” 李氏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打算,义王妃这才放下心来。 她原先还担心,李氏痛快地同意把安苓歌嫁到义王府,肯定是有什么要求,已经做好了等李氏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谁知李氏这是给自己的女儿铺路,那她们这就是互利互惠,谁也不欠谁了。 义王妃也笑了笑,神情带着几分笃定,“你且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安苓歌今日一定会成为铭儿的人。” 沉浸在欢喜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原本坐在宴席上的安苓伊,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义王妃猛地一拍额头,做恍然大悟状,“这都过去一炷香了,安大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一旁的李氏立马和声,声音戚戚,“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义王妃,还请您帮忙找找歌儿,她这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义王妃当今正了脸色,“如雪放心,安大小姐既然是在义王府,我便绝不会叫她出现什么意外。” 她做足了姿态,才对着众人道,“安大小姐至今未归,如雪心中忧虑,我便带着人前去寻找一番,还请各位见谅。” 众位夫人怎么会介意,还有不少地位低的夫人想要攀附义王府,连忙应声道,“不如我们跟着王妃一同前去,也能更快地找到安大小姐。”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义王妃和李氏对视一眼,谢过这些热情的夫人,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寻遍了后院,始终没有找到人影。 李氏突然白了脸,出声道:“糟糕,歌儿不会是迷了路,到前院去了吧?” 前院那可是款待男客的地方,安大小姐怎么会在那里? 有夫人这么想着,却听义王妃道:“只剩下了前院没找,我这就带人前去。” 李氏连忙跟上,其他夫人也不好半途就走,只能随着她们一同往前院走去。 义王妃带着人不经意地推开一间又一间客房,等到看见门外有掉落的手帕,眼前突然一亮。 “那是歌儿的手帕,歌儿一定在这里!” 李氏当先冲过去,一把推开了客房的门,里面帘幔合围,一片昏暗。 打开的门投进光亮,屋内的情景展现在众人眼前,只见两具身子交缠在一起,虽然都穿着衣服,可仍旧让不少人惊叫出声。 义王妃惊讶地捂住了嘴,“安大小姐怎么会和铭儿在一起?” 她一言点名那两人的身份,早有仆人冲上前去,把两人分开。 李氏上前一步,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歌儿,你怎么大胆至此,竟敢勾引义王府世子,和你做出这等无耻之事!这叫我怎么和你死去的娘亲交代,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她痛心疾首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疼爱嫡女的继母,只眼底的算计闪烁着阴毒的光。 谁都知道义王府的世子是个傻子,傻子自然不会主动和女人苟合,定是安大小姐勾引的义王府世子。 众人心思转动着,心中对安苓歌升起一抹鄙夷,突然听闻屋内的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啊!你是谁,穆世子呢?穆世子怎么不在这里?” 安苓伊惊恐地抬起头往外看去,那张脸便清晰地映入众人的眼帘。 伊儿,屋子里的人怎么是伊儿? 李氏的脸瞬间苍白,抹着眼泪的手抖了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第二十三章苍白借口 在场有不少人都是认识李氏母女的,此时看到安苓伊的脸,心中齐齐闪过惊讶,脸上或多或少显出几分讶然鄙夷。 安苓伊一把推开了自己面前那陌生的男人,捂住自己被扯开的衣衫,才注意到眼前的情况。 “下贱的奴才,谁指使你陷害本小姐?” 恼怒的安苓伊扬起手,一巴掌狠狠落在了义铭的脸上。 明明约她到这里的人是穆世子,她满心欢喜的来了,谁知却碰到这么一个丑陋的人! 义铭吃痛,本就表情痴傻的脸上,显出几分茫然。 “你打我,你为什么打铭儿,是不是不喜欢铭儿了,呜呜,铭儿喜欢你,你也喜欢铭儿好不好。” 他说着变哭为笑,伸出肥手抓住安苓伊,对着义王妃嘿嘿傻笑着,“娘,娘,你快看,铭儿找到喜欢的人了,铭儿要她做我的媳妇儿,做我们义王府的世子妃。” 或许是太过激动,义铭嘴角留下几缕涎水,痴傻的模样看的安苓伊心中作呕。 “谁要做你的媳妇儿,你这不要脸的傻子!也不看看自己长的是个什么丑八怪的样子,也敢肖想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竟然被一个傻子被抱在怀里,这傻子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要娶她做媳妇儿,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安苓伊都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她甚至能够想想得到,以后出门参加宴会,别人都会指着她说,“看,那个就是被傻子看上的女人。” 安苓伊却想越气,甚至忽略了义铭口中的世子妃三个字。 昨天在青云寺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只以为眼前的人是哪个低贱的地痞流氓,收了别人的钱来陷害自己。 义王妃的脸色却蓦地沉了下来。 任谁听见自己宝贝的跟眼珠子一样的儿子,却被一个女人叫做丑八怪,都一定会生气。 何况这是在义王府的宴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安苓伊如此羞辱贬低她的铭儿,简直是不把义王府放在眼里! “安苓伊,你这是什么意思?” 义王妃厉呵一声,多年做王妃积累起来的威严,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锋利,“你都已经失身给了我家铭儿,不嫁给我们义王府,还想嫁给哪个男人?况且我义王府也是世代传承的爵位,虽不敢说重权在握,却也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怎么,我们义王府的世子,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低贱的奴才?” 她这话太严厉太犀利,安苓伊听的发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眼前这痴傻丑陋的男子,竟然是义王府的世子! 可姨娘不是说,会让安苓歌嫁到义王府的吗? 安苓伊求助的目光落在李氏的身上,李氏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眼前的困境,“义王妃切莫动怒,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她拼命向义王妃使着眼色,“伊儿自小便懂事听话,循规蹈矩,万万不可能做出私会男子这样的事来。” 义铭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她和义王妃商量好的,怎么这个时候义王妃反倒指责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收到李氏的示意,义王妃猛然清醒过来。 她原先被安苓伊的那些话气昏了头,差点忘了这事是自己设计好的。 只是中间出了差错,本应该被毁了清白的安苓歌,不知怎么变成了安苓伊。 想清楚这些,义王妃脸上的怒意消散些许,“如雪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自然是心里有数,你教导出来的女儿,品行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话是给了李氏面子,也让安苓伊不那么难看。 安苓伊才松了口气,便听义王妃又道,“不过安苓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好好的宴席,大家都安安分分待在后院,你却跑到了男客们所在的前院,怎么看都透露着古怪。 这么想着,众人看向安苓伊的目光更加古怪。 李氏也紧紧盯着安苓伊,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安苓伊如芒在背,此种情况下却不能沉默,只能硬着头皮编谎话,“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前院,我只是看见……看见有一只特别漂亮的蝴蝶飞了过来,就跟着过来了而已。” 她就是再蠢,也知道绝对不能把实情说出来。 不然的话,安王府的二小姐为了和穆世子私会,结果却被义王府的傻世子给看上了,这件事不出一天,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她会成为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可安苓伊不知道,她这个拙劣的借口,更是让一众的夫人小姐暗暗嗤笑。 “漂亮的蝴蝶?这偌大的义王府,哪里来的漂亮蝴蝶,我们怎么没人看到?” 一位夫人嘲笑出声,言语里带着暗暗的讥讽,“谁不知道义王妃最讨厌蝴蝶,府中的园景用的都是绿植,安二小姐竟然能在义王府里追着蝴蝶来到前院,真真是个稀奇事。” 义王妃讨厌蝴蝶,确实不是个秘密。 当初义王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游走于花丛中的富贵子弟,哪怕是娶了正妻,娇妾美姬也从未少过。 曾经便有一位妾室,最爱扑蝶戏乐,义王爷沉迷于这妾室的美貌,差点就要宠妾灭妻。 要不是义王妃当年使了手段,让那妾室死于恶疾,这义王府的王妃,说不定真能换个人做。 也因此,自那以后,义王妃便下令,义王府里不许出现花朵蝴蝶,若是被她瞧见,那些丫鬟婆子小厮管事,上上下下都要受罚。 如今安苓伊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说了谎。 被人当众拆穿,安苓伊心中慌慌。 那位夫人却好像不知道安苓伊的窘迫难堪一样她轻笑一声,猜测道:“不若说是安二小姐倾慕义王府世子,才约了世子在此相见,这个说法比之那蝴蝶更可靠一点。” 第二十四章撇清关系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倾慕那个又丑又蠢的义王府世子! 安苓伊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咬牙,“谁会喜欢那个傻子,我……我是收到了穆世子的传信,约我到此小叙,才会到前院来的。” “哦,原来是受了穆世子的邀请啊。” 那夫人拉长了音,带着别有深意的笑,“方才还听李氏称你循规蹈矩,原来这循规蹈矩,便是不顾男女大防,随意便能见外男呐,我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李氏见她针对安苓伊,不由开口说道,“伊儿便是知道不应该随意见外男,才扯出那蝴蝶的借口来,谁知你非要寻根问底,是不是一定要逼的伊儿悬绳自尽才甘心?” 义王妃也在一旁帮腔,转移众人的视线,“既然安苓伊已经说了,她是受到了穆世子的邀请,那么穆世子又在哪里?”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义王妃是在寻我吗?” 穆君寒脸上带着顽劣的笑,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身形修长,面容俊朗,一身墨色云锦长袍,明明是普通的装扮,在他身上却硬生生显出几分洒脱落拓。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少闺中女子当即就红了脸。 早就听闻穆王府的小王爷俊逸无双,今日一件,传言果然非虚。 安苓伊更是双颊绯红,一双眼却钉在穆君寒的身上。 那贪婪垂涎的目光让穆君寒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脸上却仍旧带着雅致风流的笑。 李氏到底是心忧安苓伊,最先回过神来,发问,“敢问穆世子可是约了小女,在此处相见?” 她希望听到肯定的回答,那样一来,伊儿嫁进穆王府的几率便大了许多。 但穆君寒怎么会让她如意? 他挑了挑眉,神情疑惑,“本世子一向洁身自好,怎可能无端端约一个姑娘出来相见?夫人还是莫要污了本世子的名声。” 这句话可是和安苓伊撇清了关系。 跟在他身后的安苓歌闻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呵,洁身自好?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强吻她,还敢恬不知耻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要脸! 似乎是知道安苓歌在背后非议自己,穆君寒凤眸一转,似笑非笑,“不过本世子今天倒是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妻,这应当不算逾矩吧?” 穆世子有未婚妻了! 这句话仿若平底惊雷,震碎了多少妙龄少女的芳心。 穆君寒唇角含笑,一副温柔深情的模样,“今日本世子出来醒酒,恰好碰到安大小姐孤身一人,好似崴了脚,便停下来和她说了几句话,让人去唤了她的贴身丫鬟过来。” 碧珠连忙应声,“要不是穆世子仁善,我家小姐可不知该怎么办了。” 安苓伊看着穆君寒温柔含笑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放在了烈火之上烤炙,那嫉妒之火快要把她的理智都给烧断,让她恨不得撕碎安苓歌那张艳丽的脸! “安苓歌,是你陷害我!” 安苓伊尖叫一声,盯着安苓歌的眼神像是毒蛇一样冰冷阴狠,“穆世子明明约了我见面,你却故意拦住了他是不是?” 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冷笑着,“你故意约了义王府的世子出来,又半路拦住了穆世子,就是为了陷害我,想要毁了我的清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都是你陷害我!” 穆世子是她的,是她的,安苓歌这个贱人凭什么跟她抢! 安苓歌愕然地瞪大了眼,像是被安苓伊的话伤到,过了一会儿才道:“伊儿妹妹,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因着宴席上湿了裙摆,我才跟着义王府的丫鬟来换衣裳,谁知义王府弯弯绕绕的,我不过走的慢了一点,便不见了那丫鬟的身影。” 她把事情缓缓道来,“我急着寻那丫鬟,一不小心崴了脚,偏偏碧珠受那丫鬟所托,去找那丫鬟掉落的耳环去了,我只得停在半路,等待碧珠回来。会遇上穆世子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伊儿妹妹你怎么说我陷害你?” 是啊,安苓歌湿了裙摆这事,众位夫人小姐可是有目共睹的。 难不成安苓歌还能买通了义王府的丫鬟,来陷害安苓伊? 但李氏怎么会相信这套说辞,她柳眉一竖,狠厉之色毕现,“大小姐说的倒是天衣无缝,可谁知道你是真的崴伤了脚,还是故意编造的借口?” 安苓歌艳丽的脸上浮现一丝悲怆,“伊儿妹妹年纪小,误会我也就罢了,姨娘怎么也不相信我?难道在姨娘和伊儿妹妹的眼里,我就是个满口谎言的人吗?” 她像是伤心极了,黑亮的眸子里有点点泪光闪现,“姨娘若是不信,请个大夫诊治便是。” 义王妃暗暗撇了撇嘴,到底顾忌着这是自家的宴会,碍于面子,才叫丫鬟传了女医过来。 女医来的极快,撩起安苓歌的裙角为她查探伤势。 穆君寒见势便转过身去,这避嫌的风度又引得一众女子赞叹,连许多夫人都在心里夸赞,穆君寒虽然看着风流肆意,骨子里却是个正人君子。 被众人高高捧起的穆君寒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那一幕,安苓歌仰着艳丽光洁的小脸,附在他耳边低低私语,女子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淡淡的女子清香萦绕笔尖,让他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而后他便答应了安苓歌的提议,派人去请了安苓伊,自己却和安苓歌待在一起,还亲自教导安苓歌,以怎样的力道摔倒才会崴到脚。 这个女子,对待自己倒是真狠。 穆君寒如此想着,有几个女子能够眼都不眨地把自己弄伤,只为了让陷害自己的人自食恶果? 正被女医检查伤势的安苓歌不知道穆君寒的想法,她这时正苍白着脸,忍着一阵阵钻心的疼,垂眸看着女医为自己治疗。 “这位小姐崴到了脚,好在不是很严重,我已经给她敷了药,接下来注意修养,很快便会无事。” 女医话音刚落,李氏尖锐的质问便响了起来,“安苓歌真的崴到了脚?” 第二十五章化友为敌 李氏眼里带着怀疑,或许还隐隐藏着几分威胁。 那女医茫然不知所措,义王妃却变了脸色。 “我义王府的女医自然是信得过的,如雪你何必摆出这般模样。” 在她义王府里摆主人的谱儿,把她堂堂义王妃往哪搁? 李氏被义王妃不咸不淡地警告了一番,眼里的威胁之意淡去,脸上挂起一抹讨好的笑,“事关伊儿的清白,我总归要问个清楚不是?” 义王妃顾念着过去的情分,没有过多为难李氏,“便是看在如雪你的面子上,今日之事,我也要问个明白,绝不会糊弄过去。” 她扭头看向安苓伊,“你说是穆世子请你前来小叙,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 安苓歌眼神一亮,“有,穆世子曾让人给我一张字条,我正是看了那纸条上的内容,才会来到这里。” 有证据就好办了,李氏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伊儿,快把证据拿出来,证明你的清白啊。” 安苓伊也慌忙翻找,却始终找不到那张字条。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她脸上的欣喜一点点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惶恐不安。 怎么会不见了,那张字条她好好收起来了,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了! 义王妃脸色也凝重起来,“你说的字条呢?” “找不到了。”安苓伊嘴唇发颤,只感觉手脚冰凉。 连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字条都找不到了,这下她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了。 原先嘲讽安苓伊的那位夫人又呵呵笑了,“这唯一的证据也丢了,可真是再巧不过了。” 安苓歌适时开口,“伊儿妹妹何必说这么多谎话,不管如何,你都已经和义王府世子搂抱在一起,这是抹灭不了的事实,倒不如让义王妃和姨娘好好商议一下两家的婚事,这丑事就变好事了。” 穆君寒也邪肆笑着,凤眸里含着星光,“安大小姐说的好,也免得令爱攀扯本世子,污了本世子的清白。”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还有些刻薄,把李氏本就苍白的脸气的发青,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从牙根里吐出一句话来,“伊儿才不会嫁到义王府!” 义王妃却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唇角悄悄弯起,“如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伊儿她都已经和铭儿有了肌肤之亲,不嫁到我们义王府来,还想嫁到哪户人家?” 事到如今,再打安苓歌的主意显然不成,不过安苓伊也不错,虽说样貌气度比安家嫡女差了那么一点儿,可她有一个执掌安王府的娘,背后可是站着安王府和李贵妃呢。 义王妃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却不料李氏瞬间就变了脸色,也顾不得往日情谊,“什么肌肤之亲,我家伊儿清清白白的,要嫁哪户好人家嫁不了?何必非要嫁到义王府来!” 言下之意就是把义王府排除在好人家之外了,义王妃神色也冷了下来。 她已年过三十,膝下却只有一个痴傻的义铭。 对于义王妃来说,义铭就是她的命根子,谁说她儿子的不是,那就是和她作对! 眼下李氏母女明里暗里嫌弃义铭的痴傻,让义王妃怎那么不动怒? 她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意,保养得当的脸上浮现一丝薄怒,“好好好,李如雪,我今日算是看清了你的为人。你女儿不愿意嫁到义王府,我倒是要看看,她这样没了清白的女人,能够嫁到哪个好人家!” 义王妃直指安苓伊不清白,李氏的心里也憋了气。 她冷冷一笑,“伊儿善良可爱,找个什么样的好人家都不费事。倒是义王妃,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才能给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子妃!”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讥讽,全然不像昔日的好友,反倒像是几世的仇人一样。 义王府的宴席闹到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义王妃强撑着笑脸把一个个宾客送走,回到屋内便砸了自己最喜爱的花瓶。 “好你个李如雪,枉我还以为你真心想帮铭儿娶妻,原来也这般嫌弃铭儿。呵,且等着瞧吧,看看哪户人家敢冒着得罪我义王府的风险,去娶你那个没了清白的女儿。” 在回府路上的李氏也脸黑如墨,听着安苓伊的哭声烦躁不已,暗暗把义王妃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 心情不好的两人自然注意不到,跟在她们后面的马车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倒修长的人影。 穆君寒老神在在地溜进安苓歌的马车,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看的安苓歌无语。 “穆世子有何贵干?” 她压低了声音,神色淡淡,对穆君寒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 穆君寒薄唇掀起,“今日本世子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互利互惠谁也不欠谁的,穆世子怎么又摆出恩人姿态了?” 安苓歌虽然如此说着,却没有一点不悦的意思。 穆君寒冲安苓歌眨了眨眼,深邃的墨色凤眸里带着点点狡黠之色,“原先安大小姐找我帮忙的时候,只说了让本世子帮你把安苓伊引过去,你帮本世子摆脱安苓伊的纠缠,可没说你有别的目的。” “比如呢?”安苓歌不动如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穆君寒直接道,“安大小姐利用本世子,让李氏和义王妃这两个昔日好友便撕破了脸皮,化友为敌。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 他果然猜到了。 安苓歌不否认,甚至好心情地翘起了唇角,本就艳丽的容颜因为这淡淡的笑更是添了几分风华。 “穆世子果然聪颖,我这点小计谋瞒不过你。” 一个小计谋,便毁了庶妹的清白名声,除掉了姨娘多年的人脉,这样的小计谋,世间几人能有? 穆君寒不置可否,嘴角邪肆的笑扩大了些。 他看上的女人,就是这般厉害。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想法,穆君寒猛然一惊。 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安苓歌? 只是这么想着,穆君寒就心脏胡乱地跳着。 不敢再待下去,他匆匆从怀里摸出一瓶药膏,对安苓歌道,“抹上这个药膏,你的脚伤明日便好。” 第二十六章上门提亲 穆君寒说罢就闪身离开马车,碧珠正好掀起车帘,目光捕捉到一抹黑色人影。 她眨眨眼,总觉得那个人影和穆世子有几分相似,好像穆世子今天也是穿了墨色长袍呢。 碧珠疑惑的目光落在安苓歌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小姐和穆世子之间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 义王府的宴席不欢而散,义王妃恼恨在心,正准备向义王爷吹吹风,撺掇他给安王爷下个绊子,义铭突然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义铭一看见母亲,脸上就露出一抹傻笑,“娘,娘,今天那个好看的小娘子呢,铭儿要娶她做媳妇儿。” 提起安苓伊,义王妃就是一肚子的火气,面对着自己疼爱的儿子,也没了好脸色,“什么好看的小娘子,就那种货色,娶进来是给我们义王府添乱,不许娶!” 义铭可听不懂添乱不添乱的,但义王妃最后那句不许娶,他倒是听明白了。 “娘,为什么不许铭儿娶那个好看的小娘子,铭儿喜欢她,铭儿要她做新娘。”他脸上神情带着几分执拗,咬定了要娶安苓伊为妻。 义王妃的额头突突直跳,“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绝对不可能让那种不清不白的女人嫁到义王府。” 呵,还说什么受到了穆世子的邀请,才会来到前院,直白一点不就是私会外男? 这种不知自爱胆大妄为的丫头,谁娶谁倒霉! “不,铭儿一定要娶她,铭儿都摸了她的手,她就是铭儿的人了,娘你快帮帮铭儿,一定要让她做铭儿的媳妇儿。”义铭憨傻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痴情,看的义王妃心中一惊,对安苓伊的厌恶更甚。 她言之凿凿地让义铭死心,义铭却像是被人蛊惑了一样,一个劲儿地求着义王妃,最后甚至扑在地上,嚎啕大哭,“娘你要是不答应铭儿,铭儿就不起来了。” 这跟五岁小儿一样的智商让义王妃头疼不已,到底是奈不过他的苦苦哀求,点头应允下来。 因为儿子的坚持,义王妃的办事效率出奇的高,第二日便寻了媒婆到安王府去。 画着浓妆的媒婆坐在安王府的大厅内,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她热络地看着面色不善的李氏,嘴里说着夸赞的话,“义王府的世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和令爱门当户对,正巧他们两个的年龄也相仿,夫人不如考虑一下这门亲事?” 李氏睨了一眼义王妃,对昨日的争吵怀恨在心,她冷哼一声,“我们安王府的女儿,可不敢嫁到义王府那样的狼窝里去。何况义王府的世子是个傻儿,满京城都知道,难道我会让我的女儿嫁过去被人嘲笑吗?” 她逮着义王妃的痛脚狠狠地踩,往日情面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这门亲事莫说是我不答应,便是换了王爷来,也断不可能同意这种荒唐可笑的事!” 傻儿这两个字狠狠戳中了义王妃的心,她本就强撑起来的笑容,随着这两个字的出现而渐渐消弭。 “李氏,你那不知羞耻的女儿故意引诱我儿,被众人当场抓到,我顾及你的面子没有拆穿,你竟然还敢嫌弃我儿痴傻。”义王妃反唇相讥,言语间也没有了客气。 她本就不想要这门亲事,李氏不愿意正好,免得她以后看见安苓伊就心烦。 李氏虽然只是一个姨娘的身份但她执掌安王府多年,又哪里是肯吃亏的性子。 她当即便瞪圆了眼,眼神凌厉,“义王妃说谎话也不打个草稿,就你家那憨傻的世子,谁会看得上他?别说我家伊儿会去勾引他,就算他是个正常人,我家伊儿也绝对看不上他那副尊容。” “没有勾引?”义王妃冷笑一声,神情带着几分不屑,“那你倒是说说,好端端的,安苓伊怎么会跑到了前院,还和我儿搂抱在了一起,勾的我儿非要娶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过门!” “你不要太过分了!” 自己疼爱的女儿被义王妃说成是不干不净的女人,李氏气的摔了手里的茶杯。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来,吓了义王妃一跳。 她惊了神,脸上的惊慌之色定格下来,片刻后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李如雪,你现在都敢在我的面前摆谱儿了,我真是小瞧了你。” “想你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的女儿,要不是因为我,你还不能进入这京中贵门的圈子,谁能想到你得了势,反倒指责起我来了。” 义王妃出身名门贵族,当初一路拉着地位卑贱的李氏进入了贵女的圈子,却不想自己是棒了一条白眼狼! 李氏得意一笑,“义王妃,曾经你确实地位尊贵高不可攀,可如今,你不也得陪我一个姨娘在这里商议婚事?我便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伊儿绝不会嫁到义王府,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这嘴脸得意又嚣张,义王妃气的双手颤抖,“好好,李氏你现在得意,有你后悔的时候,我们走!” 一旁的媒婆不敢停留,跟在义王妃的身后出了安王府。 一个痴傻的世子,也想娶她的宝贝女儿,真是白日做梦! 李氏这才轻蔑地笑了笑,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到房间。 却不料傍晚时分,安英成风尘仆仆地回来,立刻就找了李氏询问此事。 “老爷怎么提起了这事?那义王妃的世子是个憨傻之人,伊儿绝不可能嫁到他们府上。” 李氏柔柔的笑着,话语里带着几分轻慢。 安英成却紧抿着唇,神色凝重,“义王爷今日进宫,求圣上下旨赐婚了!” “什么?”李氏惊叫一声,眼里写着惊愕,“不会是要让皇上下旨,把伊儿嫁给那个傻子吧?” 安英成抿着嘴没说话,但那神色已经默认。 李氏的心瞬间就凉了一半,“伊儿那么可爱乖巧的孩子,怎么能嫁给义铭那个傻子,那会毁了她一辈子!” 想到安苓伊非穆君寒不嫁的模样,李氏就一阵阵的心疼,“老爷,你去求求皇上,伊儿万万不能嫁给义铭。” 第二十七章贵妃传唤 李氏以为安英成神色凝重,是因为安英成也不愿让安苓伊嫁到义王府,却不料安英成沉吟半晌,道,“让伊儿嫁去义王府,也没有那么严重。” 安英成拿出李氏以前的说辞,“你也说过义王府富可敌国,伊儿要是嫁到了义王府,在吃穿用度绝对不会受委屈。” 那怎么能一样! 李氏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吐出血来。 她的伊儿自小便娇生惯养,生来就是要嫁给穆君寒那般的人中龙凤,怎么能嫁给义铭那个傻子,让天下人嗤笑! “老爷,伊儿她心悦穆世子……” 李氏缓了语气,准备劝上一二,安英成却摆了摆手,“不必再说,让伊儿嫁到义王府,歌儿嫁去穆王府,如此一来,既拉拢了义王府,又不会得罪穆王府,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事,这是祸事,祸事! 李氏手里的帕子快要被她绞烂,不管她怎么劝说,安英成始终不为所动。 只能另外想法子了。 李氏心思一动,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李贵妃。 她和李贵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因此只让人往宫里传了个信,李贵妃便让人拿着宫牌接了她进宫小叙。 “姐姐多日没来看我了。” 李贵妃才二十五六,一张娇艳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唇角微微勾起的时候,带有几分娇憨,看上去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难怪能成为皇上最宠爱的贵妃。 李氏在椅子上坐下,闲闲话了几句家常,眼泪便啪嗒啪嗒掉下来,“妹妹不知道,姐姐最近诸事不顺,实在是腾不出身来看望你。” “发生了何事?姐姐快与我道来。”李贵妃果然关切地问着,还握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抹抹眼泪,无奈道,“因为还不是伊儿的亲事。” 她把设计安苓歌的事情说了出来,又恨恨咬牙,“可惜安苓歌那个丫头运气好,让她躲了这次的算计,不然的话,伊儿何必受这么大的屈辱。” 李贵妃娇憨的脸上浮起一丝轻笑,“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安苓歌一个丧母孤女给耍了。” 她把整件事情细细分析,点出安苓歌的诡异之处,又道:“这个安苓歌心机深沉,姐姐你切莫被她骗了去。” 李氏这才惊觉安苓歌的不同,想到安苓伊因为她受辱,心里的恨意就止不住的翻滚。 “看来姐姐是吃了亏,不如我让人传她进宫,让姐姐好好出口气。”李贵妃掩唇轻笑,眼里却是一丝狠毒。 敢对李氏动手,那就是不给她李贵妃面子,这样的丫头,得好好教训才行。 …… 栖梧院里,陆惊羽恭敬地垂首站在安苓歌的面前,“白玉已经被偷偷替换下来送出府去,青云寺的事情不会泄露。” 安苓歌正端坐在院中一颗百年大树下,面前是黑白交错的一盘棋子。 她左手执白子,右手拿黑子,对着棋盘,一个人下的认真。 听见陆惊羽的话,安苓歌点了点头,“把白玉安置妥当,藏的隐秘一点,找个时间到官衙给白玉做个新的身份。” 这是要让白玉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过活了? 陆惊羽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虽然不知道安苓歌有什么打算,仍旧沉声应是。 不管安苓歌要做什么,从她救了自己一家开始,她就是自己永远的主子。 对于安苓歌的吩咐,陆惊羽没有半点质疑。 陆惊羽前脚出了栖梧院,李氏身边的嬷嬷后脚就到。 “大小姐,李贵妃请您入宫。” 那嬷嬷高仰着头,鼻孔朝天,态度倨傲,连半点敷衍出来的恭敬都没有。 安苓歌的神色蓦然沉下来,“碧珠,掌嘴。” 碧珠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对着那嬷嬷啪啪打了两个耳光。 “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打我?” 猝不及防之下被一个小小的丫鬟给打了两巴掌,那嬷嬷只觉得自己丢了脸,又羞又怒,指着碧珠的鼻子开骂。 碧珠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毫不畏惧,“见了大小姐还不行礼,打你两巴掌都是轻的。” 自从安苓歌和李氏之间对立起来,安王府的下人们就明里暗里地怠慢安苓歌。 要么是饭菜特意晚送,要么就把那些茶具首饰以次充好。 以往安苓歌并不介意,那些奴才们就越发肆无忌惮,气的碧珠几度垂泪。 可这老奴都已经轻慢无礼到了这个地步,她若是再不生气,别人还以为她好拿捏,争着上来踩两脚呢。 眼下见安苓歌终于要惩罚这老奴,碧珠激动的小脸发红,打出那两巴掌都带着一股子舒畅劲儿。 那嬷嬷被碧珠这样指责,脸上一点内疚惶恐都没有,“老奴进了这院子便给大小姐行了礼,大小姐没瞧见,便可以折腾老奴吗?” 她苍老的脸上竟然显出几分质问,“大小姐您看老奴不顺眼,也不能这么折辱老奴啊!你怕是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只是找个理由处罚老奴罢了。” 呸,这个睁眼说瞎话的老奴! 碧珠瞪圆了眼,她一直站在小姐身边,怎么没看到这老奴行礼?反倒一句一句说小姐刁难折腾她,这贼老奴真是不分尊卑。 安苓歌突然笑了,墨色瞳孔里透着几分冰冷,“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为难你?” “老奴可不敢说这样的话。”那嬷嬷哼了一声,神情却完全不是这样。 安苓歌仍旧唇角含笑,却让那老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生生打了个颤。 “你方才说李贵妃什么来着?” 安苓歌突然转了话题,那老奴一懵,很快反应过来,“李贵妃传你进宫。” 嘿,她刚刚看到大小姐的眼神,还以为大小姐要处置她了呢,谁知道大小姐就是个软柿子,根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嬷嬷正得意的想着,鼻孔又往上抬了抬。 安苓歌却扭头看向一旁的碧珠,“碧珠,她方才说了什么?” 碧珠眨眨眼,明白了安苓歌的意思,嘴角一弯,露出两颗小虎牙,“回小姐,奴婢也没听到呢。”她看向那嬷嬷,问道,“嬷嬷,您方才说什么来着?” 那嬷嬷神色不耐,却还是道:“李贵妃传大小姐进宫。” 第二十八章敲打刁奴 安苓歌弯唇笑了笑,瞳孔里的冰凉仿若实质,“好像还是听不到嬷嬷说的话。” 你不是说我故意戏耍于你吗?我就明明白白地戏耍你,看你能如何。 被安苓歌冰冷的眼神镇住,那嬷嬷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故意戏耍自己! “大小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老奴,是不是对李贵妃心有不满,故意找了借口不去拜见?” 安苓歌嗤笑一声,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嬷嬷,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再来跟我说话。” “你一个嬷嬷,竟敢在我这个大小姐的面前大呼小叫高声质问,是谁给你的胆量?莫非以为你是为李贵妃传话,我便不敢拿你怎么样!还是你以为,不管你怎样目无尊卑忤逆主子,二姨娘都会给你撑腰做主?” 她神色冰冷,往日里总是温柔含笑的唇角凉的没有温度,那深邃黑亮的目光像是能把人心底最阴暗的地方照穿一样让人心惊。 嬷嬷不由倒退一步,高傲的姿态终于放低些许,“大小姐息怒,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哦,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了?” 安苓歌眸光微转,那嬷嬷立刻消了声,脸上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只眼底还带着浓浓的不屑。 安苓歌心底冷笑,对着碧珠吩咐,“碧珠,你去回了李贵妃的人,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改日再去拜访她。” 她说罢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留下那嬷嬷一脸愕然。 大小姐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这事情办不成,李贵妃和姨娘都饶不了她! 见安苓歌没有丝毫作伪的模样,那嬷嬷终于慌了神,连忙跟上去,“大小姐留步,大小姐留步啊。” 安苓歌置若罔闻,仍旧往前走着,她身后的嬷嬷只能小跑着追上来,脸上扬起恭敬的笑,“方才是老奴不懂事,惹了大小姐不高兴,老奴这就给您赔罪。” 说完,那嬷嬷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落下几个响亮的巴掌。 “大小姐您看,李贵妃那边?” 她顾不得自己被打落的脸面,谄媚地望着安苓歌。 安苓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表演,不轻不重地敲打着,“还望嬷嬷记住今日之事,若下一次你仍旧是这个态度,我可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言下之意,今天的事情暂且不追究。 “谢大小姐宽恕。”嬷嬷连忙道谢,又试探道,“李贵妃的人应当等了不少时间,大小姐……” “带路吧。”安苓歌神色淡淡。 那嬷嬷却欣喜不已,连忙带着安苓歌出了王府。 直到安苓歌的身影消失在马车内,嬷嬷的脸上才重现一丝愤恨。 一个丧母的怯懦孤女,也就只能在他们这些奴才的面前摆摆主子的谱儿。 等到了皇宫,李贵妃可不会让她好过! 安苓歌自然知道,她今日进宫,是去赴一场鸿门宴。 但即便知道李贵妃不怀好意,她还是要去,只有弄清楚李氏背后这最大靠山的底细,她才能好好谋略,该怎样扳倒李氏。 安苓歌合着眼在马车上小憩,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宫,她下了马车,李贵妃的人便引着她往一处宫殿走去。 她前世从未进过宫,此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经过诸多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宫女终于带着安苓歌到了一处雅致华美的宫殿。 “安大小姐,这里便是贵妃娘娘的寝宫。” 红裙宫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安苓歌淡淡嗯了一声,她才去内殿里面通报。 “贵妃娘娘,安大小姐到了。” 宫女的声音刚落,里头就传来一阵娇柔的女声,“快请她进来。” 这声音温柔甜腻,让人不禁想象说这话的女子必定是个温柔和善之人。 安苓歌翘了翘唇角,带着一抹得体的笑走了进去。 “这才几年没见,歌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呢。” 李贵妃亲切地看着安苓歌,像是在看着自己疼爱的小辈。 当初李氏嫁进安王府的时候,李贵妃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跟着李氏到过安王府一次,那时安苓歌尚小,对这件事没有半点印象。 但安苓歌笑了笑,极为真诚,“贵妃娘娘倒是和那时一样年轻,除了一点点不起眼的细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两人面带笑意,语气温婉,说起话来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却不知道这底下藏着多少锋芒。 李贵妃暗指安苓歌性情大变判若两人,安苓歌就在李贵妃的年龄上做文章,且看谁能试探出谁的底细。 李氏在一旁最先坐不住,出言质问,“大小姐,贵妃娘娘传你进宫,你怎么现在才来,这架子摆的比贵妃娘娘还足。” “姨娘原来不知道吗?”安苓歌反问一句,无辜道,“姨娘身边的嬷嬷三番四次阻拦我进宫,我还以为是姨娘的意思呢,原来是我错怪了姨娘。” 她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了李氏身边的嬷嬷身上,让李氏质问的话憋在嘴里,仿若一口气卡在了胸间一般难受。 李贵妃呵呵笑了一声,“你姨娘怎么会让奴才阻拦你进宫,必定是那奴才自作主张,误了我们相见的时辰。” 安苓歌点点头,“贵妃娘娘说的有理,定是那等贱奴想要离间我和贵妃娘娘的感情,才特意阻拦我出宫。”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让坐在主位上的李贵妃都有些汗颜。 想她十八岁入宫,经历了多少明争暗斗,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可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比不过安苓歌一个小姑娘。 李贵妃暗暗感叹着,身旁的李氏突然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对着安苓歌笑了笑,“你难得进宫一次,可一定要去看看明心湖那边的景色。” 安苓歌适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贵妃娘娘推荐的景色必然极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观赏一番。” “眼下不就是个机会?”李贵妃娇笑着,唤了宫女过来,转头看向安苓歌,“安大小姐不如和本宫一同前往明心湖?” 第二十九章栽赃陷害 安苓歌看着李贵妃笑的天真娇憨的脸,眼底的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李贵妃和李氏不同,她的情绪全都藏在那张娇笑的容颜之下,哪怕是眼里也不显露半分心思。 面对这般厉害的女人,安苓伊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点头应下李贵妃的提议,一旁的宫女便恭敬地带着几人往明心湖去。 正是阳春三月的时候,明心湖里停着几只小船,栽种的睡莲还没开,一眼看过去就是如同镜面一样开阔清澈的湖水,让人站在那里就感到一阵的神清气爽。 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安苓歌微微眯了眯眼。 李贵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缓悦耳,“这整座皇宫里,本宫最爱的,便是这明心湖。” 她缓缓走近安苓歌的身边,娇艳的脸上带着亲昵的笑。 “在本宫刚刚入宫,还是一个小小宫女的时候,正是在这里遇到了皇上。” 安苓歌沉默地听着她的叙述,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只见李氏眼里突然闪过狠厉之色,眉间隐隐带着阴谋即将得逞的畅快。 安苓歌直觉不妙,下意识就往旁边闪去。 噗通一身,一道纤细的人影倒下,平静的明心湖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妹妹!”李氏尖叫一声,脸上满是焦急,“没看到李贵妃被大小姐推下落水了吗?还不赶紧去救人!” 一旁的宫女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却不敢耽搁时间,不管自己会不会水,朝着明心湖就跳了下去。 要是李贵妃今日出了什么事,依照皇上对她的宠爱,肯定会迁怒于她们这些宫女,在这里的宫女都得陪葬! 安苓歌反应极快,在那些宫女跳下去的时候,纵身一跃,跟着往下跳去。 所幸在场的宫女中有不少会水的,救了李贵妃上来。 此时李贵妃呛了几口水,娇艳的脸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整个人看着虚弱无比。 “快,去请太医过来。”李氏看似慌张焦急,实则毫不担心。 她和李贵妃是亲姐妹,自然知道妹妹的水性极好,根本不会出事。 何况这一幕还是她们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栽赃陷害于安苓歌。 这么想着,李氏不由往安苓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至于大小姐,你谋害李贵妃这事,还是等着李贵妃醒来以后再处置吧!” 她身边的宫女倒是机灵,转眼便有一个红裙宫女站出来,看似恭敬实则强势地道,“贵妃娘娘出了事,还请安大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 李氏一口一个安苓歌谋害李贵妃,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不能离开。 安苓歌黑亮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恍然,难怪她自从见了李贵妃之后,就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李氏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没有为难自己,她还以为李氏是顾忌着在皇宫,有所忌惮呢。 原来她们两人早就设计好了,只等着自己往圈里跳。 想清楚这些,安苓歌心底倒是镇定下来,“李贵妃出了事,我自然是要留下来,人无恙才能离开。不过姨娘一口一个我推了李贵妃落水,有什么证据吗?” “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李氏冷笑一声,义正言辞的模样,“不是你推了李贵妃下去,难道还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不成?” 原先那红裙宫女站了出来,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安苓歌进退维谷,“贵妃娘娘落水之前,奴婢瞧见安大小姐不知为何,往贵妃娘娘的方向靠近了些,似乎还伸手推了娘娘。” 此话一出,其他宫女们齐齐变了脸色。 在皇宫这种地方谋害贵妃,还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安大小姐的胆子可真大。 可惜安大小姐的运气不好,正巧被人瞧见,怕是安大小姐得狠狠吃一番苦头了。 安苓歌挑眉,不慌不忙,“你确定瞧见我推了李贵妃,才让李贵妃落水了?” 红裙宫女被她质问,脸上显出一分委屈,“安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奴婢还会冤枉你不成?” 安苓歌弯唇笑了笑,神情温和淡定,“我只是确定一下,若是李贵妃醒来之后,证明了我的清白,你这个攀咬人的奴婢,就等着到浣衣局那等地方吧。” 李贵妃会证明你的清白? 红裙宫女看了一眼李氏的脸色,坚定道,“奴婢所言皆是亲眼所见。” “好,记住你说的话。”安苓歌点点头,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李贵妃。 “还不快把李贵妃送回寝宫。”李氏见安苓歌沉默,忙吩咐人把李贵妃送回了寝宫。 太医来的很快,考虑到李贵妃深受皇上宠爱,那太医给李贵妃诊治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半点差错。 他皱着眉,感觉李贵妃的脉象沉稳有力,根本不想落水昏迷的虚弱模样。 但这后宫里的腌臜事太多,太医心思一转,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站了起来,刷刷几笔写下药方。 “贵妃娘娘落了水,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按照这张方子给她抓药,仔细照顾着,过几日便好。” 李氏连忙点头,“幸好贵妃娘娘被及时被救了上来,若是她因为大小姐而死,我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她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大小姐谋害后宫妃嫔,必须严惩!” 安苓歌听到她派人去请皇后,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可惜李氏和李贵妃两人辛苦算计,李贵妃更是跳下水去,妄图想用苦肉计来陷害自己,她们这出苦肉计,终究要落空。 如同安苓歌所预料的那样,皇后一听此事便立马带着人赶了过来。 她面容圆润,脸若银盘,眸中带着几分威严,“安大小姐,李氏说你推了李贵妃下水可有此事?” 安苓歌摇摇头,“回皇后,臣女并未做出这些事情。” 李氏双眼含泪,“皇后娘娘,请您为贵妃娘娘做主!” 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贵妃娘娘请了大小姐进宫小叙,还带着大小姐去明心湖赏景,谁知大小姐竟然起了歹心,把贵妃娘娘推下了水,这是谋害后宫妃嫔,是挑衅您的威严啊!” 第三十章计谋落空 皇后听着李氏的“情真意切”的哭诉指责,神色不变。 直到李氏停下,她才道,“这只是你一言之词,本宫不可能依次知罪,可有什么证据?” 李氏连忙道:“臣妇虽没有证据,可有人看到大小姐推了贵妃娘娘下水。” 红裙宫女连忙站出来,“回禀皇后娘娘,奴婢那时就跟在贵妃娘娘的身边,正巧看见安大小姐不知为何,突然往贵妃娘娘的身边凑过去,一把推了贵妃娘娘下去。” 皇后微微颔首,“李贵妃还是没醒吗?此事总该听听她这个受害者的说法。” 受害者三个字一出,李氏的脸上就浮现一抹淡淡的喜色。 看,皇后娘娘都说了李贵妃是受害者,肯定是相信了她们的说辞了。 沉浸在欣喜中的李氏却没有发现,皇后眸子中闪过一丝嘲弄。 片刻之后,李贵妃终于醒来,“姐姐。”她看向李氏,娇艳的脸上泪珠滑落,更添几分风情。 “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美人落泪哭的伤心,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都险境。 李氏也配合她演戏,姐妹两人说了好一阵话,不时便提起安苓歌这个“罪魁祸首”。 如此过了一会儿李贵妃才抬起头,目光看到站在一边的皇后,连忙道,“不知皇后到来,臣妾竟然怠慢了姐姐,还不快给姐姐看座。” 皇后不去看她那天衣无缝的演技,只温声问,“你宫里发婢女说,你被安大小姐推下水,此事是真是假?” “这件事不怪她。”李贵妃垂了眸子,“本就是臣妾站的位置不好,才会让安大小姐推了一下就掉进了湖里。” 她这话说着不怪罪安苓歌,却是坐实了安苓歌推她,害她落水的事情。 皇后威严的目光看着李贵妃,又问,“如此说来,安大小姐确实推了贵妃下水?” 李贵妃点点头,“臣妾是感到有人推了一把,当时安大小姐正站在臣妾身边。” 或许是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李贵妃连忙改口道,“不过安大小姐必定是无意的,还请姐姐不要怪罪于她。” “这怎么行?”李氏严厉呵斥她,转头看向皇后,“明心湖那里站着那么多人,她怎么谁都不推,偏偏就推了你下去呢?” “照我看来,大小姐她就是蓄意谋害你。胆敢在皇宫这样的地方谋害贵妃,大小姐定是对我怀恨在心,这才迁怒与你啊!” 李氏一番言辞,做足了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姿态,才对着皇后恳求,“皇后娘娘,按理说大小姐是安王府嫡女,臣妇身为她的姨娘,不应该指责她的不是。” 她顿了顿,神情愤怒,“可大小姐竟然想要害死臣妇的妹妹,如此歹毒心肠险恶用心,臣妇实在是忍不下去,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妇做主!” 她们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倒是把安苓歌说成了个心狠手辣的人。 皇后瞥了李氏一眼,才道,“如若事实当真如此,安大小姐自然是要受罚的。” 她威严的目光看向安苓歌,“安大小姐,连李贵妃都说你推了她落水,你可有什么话说?” 安苓歌看见她眼里的深意,不卑不亢,“回皇后娘娘的话,推李贵妃落水的不是臣女,凶手另有其人。” “哦,那安大小姐倒是来说说,凶手到底是誰?”皇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安苓歌,语气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安苓歌眸子看向李氏,“凶手正是李贵妃的姐姐李氏!” “大小姐,你休要血口喷人!”李氏大叫一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是贵妃娘娘的亲姐姐,我怎么会害她落水?大小姐就是着急为自己脱罪,也不能把罪名推到我的身上来。” “姨娘莫要着急为自己辩解。”安苓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时站在明心湖边的,只有李贵妃,你,我三人,宫女们站在三步之外,可有此事?” 李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安苓歌又道,“也即是说,能让李贵妃落水的,只有你我二人,当然,李贵妃也可以自己跳下去。” “贵妃娘娘怎么可能自己跳下去,就是为了陷害你吗?”李氏嘲讽地看着安苓歌,心里却有些发虚。 安苓歌顺着她的话,“按照姨娘的说法只能是你我其中一人,推了李贵妃下水。” 皇后看向安苓歌,“难道这便是安大小姐的证据?” “臣女只是说,既然我和姨娘都有嫌疑,那么姨娘说是臣女推了李贵妃下水,臣女自然也可以说是姨娘推了李贵妃下水。”安苓歌淡定自若,有条有理地道,“至于那宫女,她站在三步之外,怎能看清那推李贵妃下水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姨娘?” “说的有理,可安大小姐也没有证据吧?”皇后不为所动,“若安大小姐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本宫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放过你。” “臣女没有证据。”安苓歌神色不变,话锋一转,“但臣女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安苓歌指着李贵妃,声音清脆,“皇后娘娘请看,李贵妃今日所穿的是天蚕丝织造而成的料子,这料子极为轻薄,所以李贵妃还披了一条绛紫色的小袄御寒。” 皇后的目光落在那天蚕丝织造的料子上,眼底深处划过一丝痛恨。 漠北上供的蚕丝锦绣,她宫里也只得了一匹,李贵妃却能做一件衣裳出来,真是深得圣宠! 虽然这么想着,皇后面上却分毫不显,“安大小姐想说什么,不如直言。” 安苓歌笑了笑,“绛紫色的染色技艺是半年前才发现的,因此并不完善。这绛紫色的衣衫最忌放在潮湿的地方,否则便会出现轻微的掉色。偏偏李贵妃在明西湖那等水汽蔓延的地方待了有半刻钟,绛紫色小袄早已掉色,皇后娘娘不妨看看,姨娘的手上是否有紫色。” 李氏闻言心中大惊,下意识便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千算万算,漏算一点。 第三十一章王府质子 皇后的目光随即落在李氏微微藏起的手上,冲着身旁的嬷嬷吩咐,“张嬷嬷,去看看她们两个的手。” 她不偏不倚,让嬷嬷检查了两个人。 安苓歌坦然大方伸出手,让张嬷嬷检查了掌心。 李氏却有些慌乱,求助的目光看向李贵妃,却只收到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眼看张嬷嬷检查完了安苓歌,朝着她这边走来,李氏只能咬了咬牙,伸出手去。 张嬷嬷检查的尤为仔细,苍老的眼里锋芒毕露。 她目光一寸寸从李氏的手上扫过,突然定住。 李氏心中咯噔一声,目光随着张嬷嬷的视线,也落在虎口处一点浅浅的紫色上。 “回皇后娘娘,安大小姐的掌心干干净净,反倒是李氏的虎口处有小块紫色。” 那真是很小的一点紫色,若是安苓歌不说,李氏根本就注意不到。 皇后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凌厉起来,“李氏,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氏被这威严吓得倒退一步,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的李贵妃连忙给她开脱,“皇后息怒,姐姐手心有紫色痕迹,可能是在帮臣妾选衣的时候染上的。” 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装虚弱,一番话说的顺畅,“这小袄还是姐姐到了这里的时候,给臣妾披上的,可能是在那时沾染了颜色。” 安苓歌笑的意味深长,“李贵妃这宫内温暖舒适,可不是那种水汽弥漫的地方。” 言下之意,只有在明心湖那儿,绛紫色的衣衫才会掉色,李氏的手上才会出现痕迹。 皇后勃然大怒,“好你个李氏,枉李贵妃如此用心维护你,你竟然想要谋害她,更想要借此陷害安大小姐,真是用心狠毒!杀死自己的亲妹妹来陷害嫡女,真真是一个好计谋!” 皇后怒目而视,李氏翕动着嘴,脑中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皇后娘娘息怒。”她跪倒在地,身子颤抖,“臣妇是不小心把妹妹推下了水,心中惶恐,才把罪名推到了大小姐的身上,不是故意陷害大小姐的,求皇后娘娘恕罪!” 不管如何,都不能把自己的妹妹也拉进来。 李氏这么想着,脸上的神情更加恳切。 她身为安王府执掌大权的女人,却在皇后的面前下跪,是逼着皇后看在安王府的面子上绕过她。 皇后又怎么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勾了勾唇,漠然地笑了笑,“这是你和李贵妃姐妹之间的事,不如我把你交给李贵妃处置,看她会不会放过你。” 李氏闻言大喜,李贵妃的脸色却一下子难看起来。 把姐姐交给自己处置,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处罚李氏,李氏必定要和自己离心;若不处罚李氏,以后她在宫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皇后看着李贵妃难看的脸色,好心情地翘了翘唇,“至于安大小姐,你今日受了惊吓,本宫便把这如意手环送与你,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她褪下手腕上一对色泽温润的羊脂玉手环,交到了安苓歌的手里。 安苓歌正欲拒绝,皇后便抢先一步,“你在后宫受了这样的冤枉,本宫却只能让你自证清白。这是本宫的补偿,安大小姐莫要推辞。” 安苓歌只能收下。 皇后看她这般识趣,眼里的满意欣赏更浓郁了几分。 “时候不早了,张嬷嬷,安大小姐受了惊吓,你便把她送出宫去吧。” 张嬷嬷应声是,安苓歌才跟着张嬷嬷往宫外走去。 …… “爬过去,爬过去,只要你爬过去,本皇子就不为难你。” 远远的有男童稚嫩的声音传来,安苓歌突然皱起了眉。 “张嬷嬷,那边是怎么回事?” 安苓歌停下脚步,望向另一边的宫殿。 张嬷嬷回首,姿态恭敬,“回安大小姐的话,那边是宜妃的寝宫方才应当是九皇子在玩耍。” 九皇子。 安苓歌把这三个字嚼了嚼,俊哥儿不正是跟着九皇子作伴读吗? 那个白白胖胖总是挥舞着小手,一声声叫着自己姐姐的人,自从八岁那年被皇上接进皇宫,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想到此,安苓歌停住脚,“张嬷嬷,我还有些事要办,你先去回了皇后娘娘吧。” 她说罢往那宫殿走去,远远便看见殿外两道人影。 安苓歌不由加快了脚步,只见一个穿着富贵的男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扬起的小脸却满是倨傲。 他指着自己的胯下,恶意满满,“只要你从这里爬过去,本皇子今天就不为难你。” 安苓俊今年也不过十岁,脸上却没有了稚嫩天真。 他握紧了拳头,倔强地抬着头,一声不吭。 九皇子见状大怒,“你这低贱的奴才,竟敢不听本皇子的话!” 他一脚踹在安苓俊的身上,后者后退一步,“我不是低贱的奴才,我是安王府的世子!” “嘁,我娘说了,你就是安王府的一个质子,父皇要是不高兴,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九皇子说着又抬起脚,愤愤不平,“该死的奴才,也敢对着本皇子大吼大叫。” “住手!” 安苓歌跑过去,黑亮的眸子怒视九皇子,“堂堂皇子,竟然是这般教养吗?不如我去皇后娘娘面前说一说,把你送到她跟前教导。” 把自己送到皇后那里? 九皇子打了个抖,突然有些心虚,嘴上却仍旧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本皇子的事?” “安苓歌。” 她吐出自己的名字来,安苓俊的目光猛地亮了几分。 姐姐,姐姐来找自己了。 安苓俊眼里冒出一点晶莹,很快就拿手背擦去。 九皇子当即反应过来,“你是这贱奴的姐姐?” 贱奴。 安苓歌眼里的黑色变浓,仿若一波风浪四起的大海,要把人埋葬在深不可见的海底。 九皇子被这目光吓到,结结巴巴的,“你……你要干什么?” “贱奴?”安苓歌怒极反笑,“九皇子倒是身份尊贵,竟然把安王府的世子称作贱奴,怕是连皇上也不敢这么做,不知九皇子意欲何为?” 第三十二章受辱挨打 安苓歌一番话,吓得九皇子倨傲的脸上闪过一抹惊乱。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没有真正的蠢货。 哪怕他小小年纪,也知道安苓歌这句话的严重性。 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对安王府世子做出这种羞辱的事情,甚至隐隐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比父皇还高,父皇一定会厌恶自己。 被父皇厌恶的皇子皇女,在皇宫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得势的宫女才人。 他当即就变了脸色,高高抬起的小脸上现出一抹恼怒,“你这个女人真是好毒的心思,竟然想要挑拨本皇子和父皇的关系,果然是这贱奴的姐姐,跟他一样惹人烦!” 安苓歌眼里的冰冷之色仿佛能够凝结成冰,艳丽的容颜带着凌厉的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九皇子倒是勇气可嘉。”她呵了一声,目光落在一旁,“只是不知道宜妃是不是同样这么认为?” 藏身在一旁的宜妃见自己被发现,脸上的尴尬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你便是安王府的大小姐吧,果然是姿容秀丽,气度不凡。” 她大度地夸赞着安苓歌,似乎察觉不到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安苓歌笑的敷衍,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宜妃娘娘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不知您对于九皇子称呼舍弟一事,有何看法?” 宜妃脸上得体的笑僵硬一瞬,她想要把这件事含糊过去,谁知道安苓歌还抓着不放了。 她心中恼怒,脸上却仍旧带着笑,“安大小姐说笑了,小九不过是一个孩子,童言无忌,你还真的往心里去不成?” “九皇子今年已经八岁了吧。”安苓歌神色不变,“四年前九皇子启蒙时,皇上便选了舍弟作为九皇子的伴读,如今四年过去,九皇子还是不懂事的孩童吗?那这太傅太师等人,也未免太过失职。” 安苓歌淡淡说道,却让宜妃左右为难。 她若说太傅太师教的不好,那就得罪了那些文官;但若是她说那些启蒙先生教得好,再联系她刚才说的小九童言无忌的话,不就是说小九愚笨不堪,才到了现在毫无长进吗? 宜妃脸上的笑快要龟裂,索性收起笑容,一副冷淡模样,“安大小姐今日这是找本宫麻烦来了?” 她变守为攻,言辞犀利,“你且不说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说你一来便指责小九,又处处逼问本宫,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知道的,说你是安王府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后,是这后宫之主,连本宫都敢质问!本宫且问你一问,安大小姐是不是是把自己当做了皇后?” 宜妃倒也心思灵巧,安苓歌说九皇子架子比皇上还大,她就指责安苓歌自比皇后居心不良。安苓歌正要反驳去,宜妃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经过刚才的交锋,宜妃已然知道安苓歌的嘴皮子有多厉害,比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文官也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给安苓歌辩解的机会? 宜妃大喊一声,“来人,安大小姐藐视皇威,欺压皇子,赏她十掌逐出宫去!” “不许欺负我姐姐。”安苓俊看着那些气势汹汹围过来的嬷嬷,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安苓歌的身前。 他身形消瘦,比安苓歌还矮了一头,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却像是一座不可撼动地城墙,为她抵挡所有的伤害。 安苓歌眼眶泛红,看到这样的安苓俊只觉得心疼。 她的弟弟,那么小就被带入皇宫,还被九皇子这般欺辱,却仍旧极力维护自己,一点都不怨恨她这些年对他的冷淡。 九皇子却像是抓住了报仇的机会一样,突然从一旁冲上来,狠狠把安苓俊推倒在地。 “低贱的奴才,我娘要处置人,你竟然敢拦着?” “俊哥儿!” 安苓歌大惊,连忙去搀扶安苓俊,那些宫女已经阴笑着走了过来,“安大小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为首的嬷嬷速度极快,啪的一声,手里的竹子狠狠甩在了安苓歌的脸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如同刀砍斧劈,安苓歌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眉心蹙起,额上隐隐有汗珠冒出。 “给本宫继续打,一个巴掌都不能少!” 宜妃脸上伪善的笑意换成了冰冷的狠厉,见安苓歌的脸上出现一道红痕,更是催促着嬷嬷赶快用刑。 “宜妃娘娘真是威风。” 穆君寒的声音陡然响起,宜妃心中一惊,连忙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穆君寒玉面黑发,只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脚下蹬着一双黑底绣海花祥兽长靴,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穆世子怎么来了?” 宜妃脸上又带了客套完美的笑,一边悄悄使了眼色,让嬷嬷把安苓歌挡在身后。 “皇上召君寒入宫商议朝事,宜妃娘娘有意一听?” 穆君寒唇角含笑,淡淡笑着,仿若芝兰玉树一般雅致风流,让一旁的小宫女悄悄抬眼去看,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宜妃却连忙摆手,“朝中之事,本宫自然不敢过问。” 自古以来,后宫妃嫔都不得干政,她要是听了穆世子讲朝事,被人告上一状,可有苦头吃。 见她这么谨慎,穆君寒够了勾唇,“宜妃娘娘未免太过小心谨慎。” 他这话说不出是夸赞还是嘲讽,宜妃观察着他的神色,呵呵笑了笑,“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听那些朝堂之事也听不懂我,就不浪费世子的时间了。” 穆君寒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安苓歌的身上,似乎有些好奇,“那个人做了什么事惹了宜妃娘娘不喜?”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宜妃暗暗祈祷着穆君寒赶快离开,不要再妨碍她处置安苓歌,因此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略过。 穆君寒蓦然笑了笑,“无事便好,我还担心她惹了宜妃娘娘不高兴,君寒可要考虑一下退了和安大小姐的婚事了。” 穆君寒和安苓歌的婚事? 宜妃恍恍惚惚想起,前段时日皇上似乎是下旨给安王府和穆王府赐婚来着,但那时她没往心里去,今日却被穆君寒撞了个正着。 第三十三章为她撑腰 难道穆君寒是来为安苓歌撑腰的? 宜妃正这么想着,便听穆君寒道,“既然宜妃娘娘无事,不知可否让君寒把安大小姐带走?” 他这态度摆明了是要维护安苓歌,宜妃敢为难安苓歌,不过是看在安王府式微,若再加上一个手握重兵的穆王府,宜妃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果然,宜妃妆容精致的脸上显出一抹错愕,眼中神色变化,最终还是扬起了笑,“既然穆世子这么说了,本宫当然要卖你一个面子。” 她为难安苓歌,不仅仅是因为安苓歌质问九皇子,更是因为嫉妒安王府靠着李贵妃的关系得到皇上照顾。 连她的母族都没有被皇上特殊对待,安王府不过和李家是姻亲,就能得到皇上对宠爱,还不是因为爱屋及乌? 在宜妃看来,李贵妃那个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就是这样来故意炫耀皇上对她的宠爱! 可不成想,她的儿子暗中欺辱了安苓俊多年,今日被安苓歌撞到也就算了,竟然还被穆君寒看到自己处罚安苓歌,特意给他们两个撑腰来了。 先前她和安苓歌言语交锋,她连朝中那些文官都不愿得罪,更不用说穆王府这等厉害的王府,更是不能得罪。 穆君寒见宜妃如此,掀唇笑了笑,潋滟的容颜姿容更甚,仿若妖精化成的人,妖孽魅惑。 “君寒谢过宜妃娘娘。” 他朗声行了礼,走到安苓歌的身边,“安大小姐,不如和本世子一同出宫,本世子也好送你一程。” 穆君寒虽然唇角含笑,可他的目光落在安苓歌脸上那道红痕之上,眼里的阴骘藏在深不见底的黝黑深邃里。 宜妃竟然敢为难他看上的女人,真是胆子不小,想必是生了九皇子以后养尊处优,都忘了以前在宫里是如何的伏低做小,谨小慎微了。 安苓歌看了看安苓俊,眼神关切,“俊哥儿,你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个,她不免有些心酸。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在皇宫里受人欺辱,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的感觉甚至比她前世被安苓伊害死的时候还要强烈,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违背皇上的命令,把安苓俊带出宫去。 安苓俊极为懂事,他用力点了点头,“姐姐你快回家吧,爹爹一定很担心你。放心吧,俊儿已经是个大人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她的俊哥儿还那么小…… 安苓歌一向淡然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忧虑,“好,姐姐这就跟着穆世子一块儿出宫,若是你在宫里过的不好……” 她顿了顿,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若是俊哥儿在宫里过的不好,她能怎么办呢? 今日若不是李贵妃召她入宫,她连皇宫都进不了,更别说发现俊哥儿受辱。 连宫里的消息都不知道,如何能帮助俊哥儿? 穆君寒似乎看出安苓歌的难言,他接过话,“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福全,他会给你做主。” 福全是大内太监总管,穆君寒对他有恩,若是安苓俊找他帮忙,福全定然不会推辞。 一旁的宜妃脸色难看,穆世子这不就是在敲打她吗,若是让福全知道她纵容九皇子欺辱安苓俊,便等于皇上也知道了此事。 面对一个心肠狠毒的妃嫔,皇上怎么能喜欢得来? 她脸上的笑快要维持不住,悄悄往安苓俊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若是安苓俊敢去告状,她一定饶不了他! 安苓歌正惊讶于穆君寒的心细体贴,一时间没看到宜妃的眼神。 她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穆君寒于她而言,不过是前世灾祸的根源,今生阴差阳错得来的未婚夫,还是早晚要解除关系的那种。 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跟宜妃作对,更是把他的人脉都拿出来帮助自己。 安苓歌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感动又似是酸涩,竟然分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等到了宫门外,安苓歌正欲坐上马车,穆君寒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传到安苓歌都手心里,让安苓歌不禁心跳加速,忙慌张地看了看周围。 宫门前的禁卫军正戒备地守卫着皇宫,似乎看不到这里的事情;皇宫门前的街道行人稀少,只偶尔才经过一两个人。 她稍稍放下心来,瞪了穆君寒一眼,压低了声音,却更像呢喃,“登徒子。” 穆君寒这时才没有心情逗弄安苓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安苓歌的脸上,让她顿时就倒吸了一口气。 竹子打在脸上的那种疼痛,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火辣辣的撕裂感,让她人碰一下都疼。 “怎么不躲?” 穆君寒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墨绿色药膏带着淡淡的清香。 他伸手剜了些药膏在手指上,细细慢慢地往安苓歌的脸上抹去。 清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一瞬间就把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掩去。 两人挨得极近,穆君寒低头认真地给安苓歌上药,唇角微微抿起,难得带了郑重的神情。 安苓歌仰头看他,只看到男人抿起的唇,高挺的鼻,还有那双比墨色更加浓郁深邃的凤眸。 她站在原地不动,任由穆君寒给自己上药,鼻尖传来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似乎比那药膏还要好闻几分。 听见穆君寒的话,安苓歌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在皇宫,宜妃命人打自己的时候自己怎么不躲过去。 安苓歌眼底闪过一丝窘迫,声音弱不可闻,“那嬷嬷动作太快,我没躲过。” 其实她的反应已经很快,奈何那嬷嬷在皇宫混迹多年,是个用刑的老手,让安苓歌躲闪不及。 穆君寒眉峰皱起,“若是今天我不在那里,你该怎么办?” 若是穆君寒今天没有出现? 安苓歌相克心情,自己可能要挨上是个巴掌,然后等宜妃消气了,才能去找皇后做主吧。 可到了那时,皇后也必定不会偏帮她,顶多把宜妃训斥几句,根本不痛不痒。 那之后宜妃必定更加嚣张,对待俊哥儿会更加苛刻。 第三十四章表白心意 穆君寒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由出声,“安苓歌,你是本世子的未婚妻,难道就不能抬出穆王府的名头,让宜妃忌惮,不敢动你吗?” “可我和世子终究是要解除婚约的。” 安苓歌此言一出,穆君寒的脸色蓦然冰冷下来。 “谁说本世子和你终究要解除婚约?” 穆君寒捏起安苓歌的下巴,逼她凝视自己。 安苓歌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穆世子也知道,皇上下旨让安王府和穆王府联姻,不过是为了试探两府,若是你我真的成婚,只怕皇上都要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了。” 当今异姓王势大,皇上一心削弱异姓王的势力,好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又怎么会真心让安王府和穆王府联姻,让两府壮大? 穆君寒没想到安苓歌对于朝事看的这么透彻,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那又如何?只要皇上不收回圣旨,你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以后更是穆王府唯一的世子妃。” 安苓歌摇了摇头,心绪已经稳定下来。 “穆世子如何肯定,我一定会嫁进穆王府?万一皇上改变了主意,或者你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呢?” 她一直打算找个合适都机会喝穆君寒解除婚约,免得安苓伊像是疯狗一样咬住自己不放,三天两头就找自己的麻烦。 “我心仪的女子是你。” 穆君寒的话掷地有声,“不管皇上会不会改变注意,会不会收回圣旨,我穆君寒,只喜欢你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安苓歌有些发懵,穆世子喜欢自己,这是什么时候都事? 前世的时候,他们两个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根本没有什么交际;这一世她和穆君寒也不过见了几面,穆君寒怎么就喜欢自己了? “这种玩笑,穆世子还是不要再开。” 安苓歌有些慌乱地移开眼,不敢看穆君寒认真的眸子。 “本世子有没有开玩笑,安苓歌你心里不清楚吗?” 他更进一步,把安苓歌逼向墙角,低头看着自己面前娇小艳丽的人儿,“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所以一定要和我解除婚约?” 穆君寒沉着脸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若是安苓歌喜欢别人…… “怎么可能!”安苓歌断然否定,“我想和穆世子解除婚约,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从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嫁到另一个算计来算计去的宅院里。” “穆世子身份样貌各个出众,必定是很多闺中女子心中的良婿,安苓歌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穆世子不适合我。” 穆君寒听见她的解释,心情陡然便好。 他翘了翘唇,恢复了风流浪荡的模样,“你怎么知道京中好多闺阁女子想要给你我?莫非你早就喜欢本世子,这是在吃醋了?” 他弯了眉眼,戏谑地打量着安苓歌。 却不想安苓歌挑了挑眉,淡淡道,“安苓伊就是一个很好例子。” 该死,忘了这个人了。 穆君寒心中暗骂一声,第一次恼恨安苓伊起来。 那个女人心肠歹毒,陷害自己嫡姐,一心想要嫁给自己。 他原先不把安苓伊放在眼里,可这时看着安苓歌认真的神色,总觉得应该先掐死安苓伊这朵烂桃花。 看着穆君寒的脸色突变,安苓歌突然笑了出来。 除了第一次见面都时候他被人追杀,有些狼狈,其余时候,穆君寒一向是风流浪荡落拓潇洒的样子,这般恼恨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有些可爱。 “你笑什么?” 穆君寒黑着脸,对上安苓歌艳丽的脸,又实在生不起气。 谁让他心悦这个女人呢? 安苓歌的笑声越来越大,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想不到穆世子竟然会因为桃花太多而苦恼,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谁稀罕这样的好事,本世子只想要你一个人。” 穆君寒一句话脱口而出,比方才的表白更加直白露骨,安苓歌娇笑的声音蓦地停下,耳尖悄悄泛红。 她不敢再看穆君寒深邃认真的眸子,只觉得心脏不受自己控制,砰砰乱跳的速度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穆世子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她义正言辞,掩饰自己的慌乱,“虽然安王府和穆王府定下来你我的亲事,可我毕竟尚在闺中,穆世子这般言语,若是让旁人听到,难免会毁了我的名誉。” 在这个注重男女大防的时代,未婚夫妻之间也不好穿出闲话。 若不是穆君寒眸光捕捉到安苓歌眼底的慌乱羞涩,和那隐隐泛着红色的耳尖,还真的要被她这番话糊弄过去。 他唇角绽开一抹惊艳的笑,喉间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你笑什么。” 安苓歌白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底气直视穆君寒的脸。 穆君寒见她难得的羞涩,只觉得那张艳丽的脸多了几分小女儿的纯真,看着更加让人心动。 “本世子笑你啊。”穆君寒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愉悦,“你怎么这么可爱呢?本世子好像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他颇为无赖地靠近安苓歌,拉起安苓歌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之上,“你看我这么喜欢你。” 感受着手下强稳有力的心跳,安苓歌的耳尖变得通红,就连那张艳丽的脸上都飞起一片红云。 “流氓!” 安苓歌嗔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穆君寒也不阻拦,仍旧笑嘻嘻的像个无赖,“你本就是本世子的未婚妻,我喜欢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想起安苓歌刚才的话,脸上的恣意散漫褪去,带上一抹认真郑重,“安苓歌你听好了,本世子既然喜欢你,就只会一心一意对你,那些三妻四妾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本世子的身上,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世子就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所以,不要想着解除我们的婚约。 安苓歌看懂穆君寒眼底的深意,只觉得心尖像是被扎了一下,不疼,却细细麻麻的,让人心乱。 第三十五章秘密行事 安苓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安王府的,等她坐在自己房内,被碧珠连着喊了好几声,才有些恍惚地回过神。 “小姐您刚刚想什么呢,奴婢叫您好几声了您都没有听见。” 碧珠好奇地凑过来,看见安苓歌手里的书卷,突然掩嘴笑起来,“奴婢还好奇小姐这书看了大半天了,还没看完,原来根本是把书拿倒了啊。” 她打趣的眼神带着几分兴味,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小姐是不是在想穆世子啊。” “胡说八道什么。”安苓歌怒视她,却莫名地有些心虚。 碧珠可不会这样就被她吓到,她仍旧笑嘻嘻的,“奴婢可是看见穆世子把小姐送回来的,明明李贵妃找了小姐入宫,小姐怎么会和穆世子一同回来?” 安苓歌正了神色,“我和他碰巧在宫中遇到而已。” 她把在宫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了碧珠,碧珠听到安苓歌被李贵妃陷害,更是被宜妃派人打了一巴掌的时候,眼珠子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她们真是太欺负人了!”碧珠仔细瞧着安苓歌的脸,“李贵妃明显是为了二姨娘才陷害小姐,她为难小姐,总算是有个理由。宜妃呢,纵容九皇子欺辱世子不算,还让身边的嬷嬷打小姐您,这样嚣张跋扈的人,皇上怎么就不把她打入冷宫呢?” 碧珠愤愤不平,安苓歌心中也不平静。 想到安苓俊在宫中所受的欺辱,她就恨不得直接把人接出宫,把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好好保护他。 “想把一个孕有皇子的妃嫔打入冷宫,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其中牵扯到多少家族利益,势力洗牌,可不是皇上宠爱不宠爱就能决定的。 哪怕皇上再怎么宠爱李贵妃,皇后之位还是要给那些母族势力庞大的女子,以此来拉拢那些女子背后的势力。 这些东西碧珠自然不懂,她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好吧,可小姐的脸……” 穆君寒給的药果然很好,那条狰狞可怕的红痕已经淡了很多,虽然还是很明显,看起来却不再恐怖。 安苓歌拿出穆君寒给的药膏,对着碧珠吩咐,“把这个收起来,明日再抹一次,应当就好了。” 碧珠是见过安苓歌倒腾药材的,看见这药膏也以为是安苓歌自己制作的,根本没有多想。 她点了点头,才一拍双手,“奴婢差点都忘了正事了。” 先前她关注着安苓歌和穆君寒的事情后来又愤怒于李贵妃和宜妃的所做所为,差点就把自己来喊安苓歌的目的给忘记。 安苓歌侧首,听着碧珠道,“王爷派人传来消息,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那些人要到京城来了,他们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约莫明天就能到了。” 祖母他们要到京城来了? 安苓歌努力回想着前世的记忆,那一世祖母也曾带着二房三房的人到了京城,她隐隐听李氏提起过,好像是二房三房的男子要参加科举考试,索性他们全都来到了京城,在京中住了下来。 大约也就是这个时候吧。 安苓歌垂眸想着,淡淡嗯了一声。 “既然祖母和二叔三叔他们要来,我自然是要准备些礼物的。” 她让碧珠取了些银两出来,跟门房说了一声,就带着碧珠出了王府。 安苓歌先去了京中最出名的金铺,那里的掌柜见安苓歌穿着华贵,气势非凡,立马知道这是名门贵女,态度尤为热切。 听到安苓歌的需求,掌柜的脸上扬起笑,一张脸快要绽开一朵花儿,“您瞧这鎏金雕百凤呈祥双环,可是今年京中妇人最喜爱的样式。” “还有这羊脂白玉制成观音像,送给家中长辈最合适。” “那边的飞蝶穿花步摇是姑娘们的最爱……” 安苓歌静静听着掌柜自夸的话,示意碧珠把首饰买下。 算着一人一份礼物,她又去了书斋买了些文房四宝,最后才带着碧珠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噔噔噔敲了门,安苓歌便垂手站在门外。 门内很快就有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刻意变粗了的声音,“谁呀?” “是我。” 安苓歌话音刚落,紧闭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小姐快请进。” 白玉谨慎地打量了眼四周,把两人迎进去,又连忙给安苓歌倒了茶,这才恭敬地站在一边。 安苓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惊羽给你办了新的身份,从此以后你便和安王府的白玉无关,而是城东楚大户的独女楚玉。” 白玉,不,楚玉眼中的错愕不加掩饰,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双唇翕动了好一会儿,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先她为了报仇而反过来陷害安苓伊,本来是要被秘密处死的,大小姐让人救了她不说,现在又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不是安王府潜逃在外的奴婢。 如此恩德…… 楚玉眼里渐渐泛起泪光,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大小姐对奴婢恩大如山,奴婢愿以这条命报答大小姐!” “我不需要你的命。”安苓歌笑了笑,把楚玉扶起来,“不过我需要你为我办事。” 她把自己的计划低低说来,碧珠适时拿出几张银票。 “我和碧珠不方便出府,你就在这附近找一家酒楼,把它买下来,能不能挣钱不重要,最主要的是给我传递消息,京中那些大臣的消息,王公贵族的消息,不管大小,都及时传给我。” 她要扳倒李氏,要为自己报仇,就必须得有足够的实力。 而拥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是重中之重。 楚玉咬了咬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负大小姐所托。” 安苓歌点点头,又看向碧珠,碧珠便立刻拿出来一瓶药膏。 “这是我闲来无事倒腾的药膏,你敷在脸上,连续十日,会渐渐改变你的容貌,只会和从前有六七分相似。” 安苓歌把药膏交到楚玉的手里,楚玉握紧了手里的瓷瓶,只觉得眼前那渐渐离去的身影如同神女一样令人敬畏。 第三十六章一家团聚 第二日一大早,安苓歌就被碧珠叫了起来。 “王爷让人传了消息过来,老夫人他们已经到了城门那里,小姐你快收拾收拾,前去迎接吧。” 她伺候着安苓歌梳洗,又拿着各种发簪步摇比来比去。 “这件玉蝶簪好看,这支银流苏步摇也好看,小姐你更喜欢哪一个?” 碧珠一手拿着一件,纠结地问向安苓歌。 安苓歌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飞云髻,纤细的手指向那支玉蝶簪。 “就它吧,和我的发髻更搭配一点。” 碧珠皱着的眉终于松开,给安苓歌上了妆,才满意地笑了笑,“小姐真好看。” 安苓歌也望着镜子中的女子,肤白如雪,明眸皓齿,弯弯的眉下一对黝黑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翘挺的琼鼻带着刚刚好的弧度,形状优美的唇红艳潋滟,端的是美人模样。 她微微勾了勾唇,带着碧珠往前厅走去。 “哟,大小姐还知道过来啊。” 李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话里带着些藏不住的怨恨。 该死的小贱人,昨日本来在宫中设计要收拾她,谁知道安苓歌没事,她和妹妹倒是被皇后为难。 想到在宫中的那些难堪,李氏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能吃安苓歌的肉,喝安苓歌的血。 安苓歌目光直直应上李氏,“祖母要来王府,苓歌自然要前来迎接,万万不敢怠慢了祖母。” “说的好听,你怎么现在才到?”安苓伊嫉妒的目光在安苓歌的脸上扫过。 这几天义王府的人明里暗里提起要让她嫁给义铭,她想尽了办法拒绝,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可安苓歌却仍旧是一副闲适自在的模样,那艳丽的脸让安苓伊嫉妒不已。 她出言为难安苓歌,安英成的目光不悦地看过来,这么晚才到前厅,是不愿意来接老夫人吗? 安苓歌仿若没看到安英成的目光垂眸,只掀了掀唇,轻飘飘反击,“我给祖母他们准备了礼物,因此才来的晚了一些。” 给祖母他们准备了礼物? 安苓伊撇撇嘴,才不相信安苓歌的话。 安苓歌必定和她一样,昨天才收到老夫人他们要进京的消息,这短短不到半日的时间,到哪里去准备礼物? 一会儿祖母他们到了,安苓歌却拿不出礼物,看她怎么出丑,爹爹也一定会训斥她。 安苓伊恶毒地想着,却听管事的慌忙来报,“老夫人到了,老夫人到了。” 安英成立刻吩咐前厅内的人,“快,随本王去迎接老夫人。” 李氏和安苓伊立马上前,一左一右站在安英成的身边,有意无意地把安苓歌这个正经的嫡女给挤在身后。 安苓歌自然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慌张,抬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刚走到王府门前,几辆马车就缓缓停下。 当先下来的是二房的当家主母王氏,还有二房嫡女安苓静,二房庶女安苓雪,并那妖娆的二房姨娘。 三房的人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随着马车停下,里面的人也陆陆续续下了马车。 老夫人最后一个出现,只见车帘上出现了一双苍老的手,立马有婢女上前,把老夫人搀扶下来。 “孩儿见过母亲。” “歌儿/伊儿见过祖母。” 几人连忙行礼,老夫人满脸笑容,“好好好,英成,快带着你两个弟弟回府。” 二老爷和三老爷当先一步,其余人跟着回到了大厅。 “消息来的匆忙,孩儿只来得及让人把母亲以前的院子收拾了出来,还望母亲不要嫌弃。” 老夫人含笑摇头,看向安苓伊和站在她身后的安苓歌。 “一眨眼,歌儿和伊儿都长这么大了?” 她是在安王爷从老王爷那里继承王位的时候带着二房三房的人回老家的,那时候安苓歌和安苓伊不过是两三岁的孩童,一转眼,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老夫人对着安苓伊招招手,“歌儿,过来让祖母看看你。” 安苓伊脸上欣喜的神色一瞬间僵住。 她以为老夫人频频看向她,是对她很满意,哪知道老夫人竟然把她当成了安苓歌! 安苓伊站在那里,对着老夫人的目光,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前。 正在她犹豫的空档,安苓歌已经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落落大方地向老夫人走去。 “歌儿好久没有见过祖母了,只听我娘说过,祖母性子和善,是个顶顶好的人,如今一看,我娘果然没有骗我。” 老夫人离京的时候她才两三岁,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可安王府妃仙去时,安苓歌已经六七岁,自然记得些许安王妃的话。 老夫人脸上的亲切更加浓厚,见李氏和安苓伊一左一右站在安英成的身边只觉得安苓歌收了排挤,不由心疼,“哎呦,祖母的乖孙女儿,早早就没了娘娘跟在一个没有规矩的姨娘身边长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真真是让人心疼哦。” 他这话一出, 李氏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就连安苓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祖母说这话,不就是暗指姨娘虐待安苓歌吗,当着二房三房的面,让姨娘的脸往哪搁? 好在李氏是见过风浪的人,她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慈祥亲切的笑,“可不是嘛,大小姐年幼丧母,我对她是疼到了骨子里,哪怕大小姐哪里做错了什么,我也从来不苛责她。” 李氏像是不经意提起,“今早大小姐起的晚了些,我本来是打算说她两句,老夫人回府是一件多么隆重的事,怎么能怠慢了呢?” “本来大小姐认个错就行,可大小姐振振有词,非说是给老夫人你们带了礼物,所以才来的晚了。” 她掩着唇笑了起来,“幸好老夫人你们来了,大小姐由老夫人教导,也就不必我费心了。” 李氏一番话,轻飘飘点出安苓歌不尊长辈,不听教诲,还暗暗倾诉自己的不易。 老夫人闻言,对着安苓歌的热切瞬间消散了大半。 “歌儿,李氏说的可是真的?” 老夫人眉间染上一抹凝重,安苓歌隐约能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不悦。 第三十七章孝心可见 安苓歌点了点头,“歌儿今早确实是给祖母准备了礼物,因此才来的晚了点。可姨娘偏偏不信歌儿的话,歌儿也没有办法。” 安苓歌一句话就扳回一局,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孝顺纯真却不被姨娘理解的嫡女描述出来。 老夫人点了点头,神色稍微好看了些,又无意提起一句,“歌儿竟然给祖母准备了礼物吗?快拿出来让祖母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看似相信了安苓歌的话,实则还是想要自己弄个明白。 若安苓歌能够拿出礼物来自然是安苓歌说了真话,李氏这个给嫡女上眼药水的姨娘,就是心胸狭窄,故意挑拨她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同样的,若是安苓歌拿不出礼物来,那就是安苓歌说了谎,李氏想要教导她,她却不领情,让李氏左右为难。 到底谁忠谁奸,只看安苓歌能不能拿出礼物就可以看个明白。 李氏浸淫后宅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懂老夫人的意思?她朝着安苓伊投去一个眼神,安苓伊便瞧瞧翘起了嘴角,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安苓歌似乎察觉不到老夫人的深意,她扭头看向碧珠,轻声吩咐,“碧珠,把那东西拿来。” 碧珠应声是,捧着个盒子走了上来。 看着架势,难道安苓歌真的给老夫人准备了礼物? 李氏和安苓伊对视一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安苓歌。 只见碧珠恭敬地走到老夫人的面前,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打开。 “老夫人请看,这是小姐昨日带着奴婢去挑选的白玉观音像,不知道老夫人喜不喜欢。”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色泽温润的玉,虽然不是极品美玉,但也看得出来是上等的玉料。 老夫人眼底的猜疑散去,脸上的笑更加慈爱,“你这孩子,本就没有多少积蓄,还给祖母准备什么礼物。” 她虽然是这么说着,可那眼中的笑意欣慰却显示了老夫人的心情愉悦。 安苓歌垂下眸子,温顺乖巧,声音朗朗,“歌儿未能在祖母跟前尽孝,已经很是不安,如今祖母终于回京,歌儿又怎能连礼物都不准备?” “这观音像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是歌儿的心意,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祖母怎么会嫌弃?这可是歌儿的一番心意呢。” 老夫人呵呵笑着,一边让嬷嬷把观音像收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李氏母女两人,伸出手拍着安苓歌的手背,“你有这份儿心,祖母就已经很高兴了,哪像有些人,明明不用心,却还恶意猜测那些忠孝之人。” 被老夫人暗指不忠不孝,李氏眼底闪过一丝阴骘,面上却仍旧扬起了笑,“老夫人说的是,若不是我管理王府忙不开身,也一定要给老夫人准备礼物的。” “说的好像我贪图你那几样东西一样。”老夫人哼了一声,到了她这个地位,还真看不上几样礼物。 气氛一瞬间就冷凝下来,安苓伊收到李氏的眼神,慌忙站出来。 “祖母,伊儿也给您准备了礼物呢。”她乖巧地笑着,一张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 老夫人显得有些冷淡,“哦?那就拿来看看吧。” 站在安苓伊身后的嬷嬷立刻上前,拿出一件红珊瑚雕刻而成的手镯,捧到老夫人的面前。 若不是二小姐今早梳妆打扮的时候嫌弃这红珊瑚样式老气,把镯子退了下来,她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拿不出礼物来。 嬷嬷心中正庆幸,却见老夫人目光落在那红珊瑚上一瞬,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似乎能够滴出水来。 “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她语气里已经藏着怒意,安苓伊却浑然不觉,还以为老夫人也要像夸奖安苓歌一样夸赞自己。 这么想着,安苓伊连连点头,“这红珊瑚可是从漠北那边送来的,是珊瑚中的极品,送给老夫人最合适了,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件。” 镯子是安王妃嫁给英成的时候,我送给她的东西,如今倒成了你辛苦寻来的,真真是好笑。” “且不说你们母女二人如何把安王妃的东西占为己有,单是你欺骗祖母,我就不能轻易放过你去。” “祖母。”安苓伊叫了一声,委屈不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天下的红珊瑚虽然不多,可也不是只有一件。您怎么能误会孙女的一番孝心呢。” 李氏刚听见老夫人的话,还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又听见安苓伊的话,才悄悄松了口气。 那红珊瑚确实是她从库房里翻出来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安王妃的东西,可那镯子实在漂亮,她就把它拿了出来。 安苓伊虽然不知道这镯子的来历,可她的反应很快,老夫人必定不能再说她什么。 谁知老夫人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全然不复刚才的慈祥,她冷笑一声,苍老的眼里闪出冷冽的光,“你的孝心?” 老夫人伸手指着那红珊瑚,“你的孝心就是拿着那抢来的东西送给我?” “莫要说我冤枉了你,你且仔细瞧瞧,那珊瑚之上是不是有一道裂痕,那是莞儿当年陪我上香途中摔倒,手腕上的镯子磕在地上,才有了这道裂纹。自那以后,莞儿就把它收进了库房,再也没拿出来过。” 安苓伊低头看了看那红珊瑚手镯,果然在一颗珠子上见到一条不起眼的裂纹。 她脸上叫冤的神情还没褪去,乍一见到这裂纹,只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难堪。 难道这红珊瑚,真的是安王妃的东西,姨娘却拿来给了自己? 安苓伊眼中惊疑不定,看向李氏的眼神带着质问。 李氏脸上发白,不忍心看着安苓伊难堪,咬了咬牙站出来,“老夫人息怒,伊儿她确实一片孝心,曾经找了我派人去寻些宝贝,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小孩子虚荣心强,就随便从库房里拿出这件红珊瑚来,骗她说这是重金寻来的。” “伊儿她并不知情,还请老夫人莫要恼怒。” 第三十八章煽风点火 老夫人听着李氏的话,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好转。 她冷冷笑了一声,“好你个李氏,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何必编出这些谎话来糊弄我?” 二房的王氏也看不过去,鄙夷的目光看着李氏,似笑非笑道,“老夫人莫要责怪李氏,她不过是一个姨娘,做事自然不如安王妃有节有度,至于伊儿,她跟在李氏的身边,受了母亲的影响,也情有可原。” 她这话看似是为了安苓伊说情,实则把责任都推到了李氏的身上。 王氏的心里自然是打着小算盘的。 老王爷膝下一共有三个儿子并一个嫡女,可等到老王爷仙去,这王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身为嫡长子的安英成身上。 同是二房正妻的王氏自然心中不满,可她早早就跟着老夫人还有二老爷安英豪等人回到了祖宅那边,对京中的事情根本就插不上手。 可如今她既然回到了京城,那这偌大的王府,掌权之事,必定要好好考虑一番。 若是原先的安王妃没死,王氏自然不会有这种心思。 但在王氏的眼里,李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哪怕她嫁的人是安王爷,李氏在她这个二房正妻的面前,始终要低上一头。 存着这种争夺权力的心思王氏一句话直指对方的不堪。 不尊长辈,满口谎言,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教导不好,让这样的人来执掌王府,老夫人必定放心不下。 王氏如此想着,悄悄看了眼老夫人的脸色。 果然,老夫人凌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看向李氏的眼神更加不满。 “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教导不好,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句话让李氏和安苓伊两人脸色发白,安苓歌自小就被娇养着长大,面对安苓歌这个嫡女的时候,也维持着自己一贯的骄纵蛮横。 这个时候受了如此委屈,只觉得欺辱难堪,眼眶一下子泛红,大颗大颗都泪珠顺着眼角滑下。 “哎呦,老夫人才刚刚回府,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呢。” 王氏从座位上站起身,亲切地走到安苓伊的身边,拿着自己的手帕,想要给她擦擦眼泪。 “滚开!谁需要你假好心?” 安苓伊一把打掉王氏的手,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恼怒。 姨娘已经把责任拦了下来,要不是这个女人插嘴,祖母怎么会连她也责怪? 还让安苓歌那个贱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安苓伊狠狠捏着自己的手,手骨捏的发白,仍旧恶狠狠蹬着王氏。 “真是没大没小!”老夫人气的手指颤颤,“李氏,你就是这么教导二小姐的?这么顶撞长辈,不知礼数!” 安英成本来欣喜的脸也沉了下来。 母亲千里迢迢从祖宅赶来,已经是车马劳累疲惫不堪,李氏和安苓伊不知道体谅母亲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个时候给母亲添堵,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他想起老夫人和王氏的话,伊儿平日里是个多么乖巧懂事听话的孩子,今日这么反常,定然是李氏教的不好。 想到此,安英成面沉如水,“李氏,你顶撞母亲,惹了母亲不悦,自今日禁足三日,下去吧。” 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李氏,直接让人退下,一副不想见到她的样子,冷淡至极。 李氏愕然地转头看向安英成,她被老夫人和王氏如此为难,安英成不说帮着她辩解也就罢了,竟然直接让自己禁足这还是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王爷吗? 她张了张嘴,想要给自己辩解,“王爷,妾身……” “回去禁足。” 安英成面色阴沉,眼里的厌烦看的李氏一阵心凉。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这是她陪伴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啊,竟然在自己被老夫人为难的时候这般对待自己,没有一点点往日的情分,冷血地让人心寒。 她嘴唇翕动了片刻,最终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是,妾身知错,妾身这就回去禁足还请老夫人莫要生气。” 安苓伊眼睁睁看着母亲败退,无措的目光锁在她的身上。 李氏回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安苓伊咬了咬唇,猛地在老夫人的面前跪下,“祖母,求求您饶了姨娘吧。”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娇俏的脸上一脸凄婉,“红珊瑚的事儿是伊儿的不对,求求祖母饶了姨娘,免了姨娘的禁足吧。” 这般母女情深的样子,让老夫人心中烦躁,安苓伊却跪着往前走了两步,“今天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伊儿的错,若是祖母要罚,就罚伊儿吧,伊儿愿意替姨娘受罚。” 她一反常态孝顺勇毅的模样,让老夫人脸色稍微缓和下来。 虽然安苓伊糊弄了她,可好歹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懂得维护自己的姨娘,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罢了,今日是我第一天回府,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就饶了李氏这一次。” 老夫人摆摆手,“你也起来吧,别在地上跪着。” “谢谢祖母,谢谢祖母。”安苓伊连忙站直了身子,脸上又哭又笑的,看着纯真又没有心机。 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李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意味不明的眼神在王氏的身上打转。 王氏朝着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让后者直觉不妙。 她心头才浮起这么个想法,王氏那边就开口了,“老夫人,今日的事情虽然说已经揭过去了,可儿媳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定夺。” “方才李氏已经说了,那红珊瑚镯子是她从库房拿出来的,可那毕竟是安王妃的东西,李氏这般挪用,恐怕不太好吧。” 王氏用了“挪用”这个词,可听在老夫人的耳朵里,这就和占用没有什么区别。 老夫人皱了皱眉,声音不悦,“李氏,你且说说,为何要占用安王妃的东西?” 李氏恼恨二房的多事,面对老夫人还是不得不扬起笑脸,“我原先并不知道那东西是安王妃的,只是随意寻了个东西打发伊儿,这才闹出了这次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争权夺利 王氏怎么会让李氏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她弯起唇角笑了笑,像是无意间提起,“李氏想必是管理王府太过忙碌,才忽略了这些小事。” 管理王府太过忙碌? 李氏瞥向说话的人,心中一瞬间了然。 她就说,今日不过是她和王氏第一次见面,王氏怎么就处处针对于她,原来是瞧中了自己手里的权力。 李氏顾不得拿眼刀去剜王氏,连忙道:“不忙不忙,我管理王府十多年,早就习惯了。” 她实在是害怕,害怕老夫人一回来,就夺了她管家的权力,那样的话,她就永远低了二房三房那些人一头,在他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府里那些墙头草一样势力的奴才,又会怎么看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给她办事? 王氏热络地笑着,“李氏你真是太谦虚了,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王府,怎么会不累?正好我和嘉怡回来了,也能帮你一二。” 她的目的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只差直接说一句,我想要管家的权力,李氏你快把管事的权力交出来。 这态度气的李氏心口一阵阵发堵,却也不敢在老夫人的面前直接拒绝。 她侧眸看向老夫人,恭敬有礼,“一切都听老夫人的安排。” 虽然这么说着,李氏却不自觉绞着手里的帕子,掌心出了一把汗。 好在老夫人对这些权力不感兴趣,“王府这么多年都是你来打理,也没出什么大岔子,就继续由你打理吧。” 李氏才稍稍舒了口气,张了张嘴,正要谢过老夫人的恩典,却听后者又道,“不过库房这一块儿,你便不要管了,改明儿寻个时间,把钥匙给了老二媳妇吧。” 王氏立刻喜上眉梢,一张圆润的脸笑盈盈的,“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好好掌管库房,绝对不会出现挪用他物的情况。” 她不着痕迹地又提了一番李氏的过错,才对着李氏笑的温和,“这下好了,李氏可以放松一些,我也不用担心自己在王府白吃白住,做个没用的闲人了。” 李氏眼睁睁看着她三言两语把自己手中的权利分走,心里恨的牙痒痒,还要听王氏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简直郁闷地要吐出一口血来。 她难看地笑了笑,看向王氏的眼里一片冰凉,“那就多谢弟妹为我分忧了。” 听到这一声弟妹,王氏得意的神色僵住。 被一个自己瞧不起的妾室唤作弟妹,对于王氏来说是一个耻辱。 她皮笑肉不笑的,“李氏怕是逾矩了,能够叫我弟妹的,只有已故去的安王妃。” 虽然说李氏在府里的地位等同安王妃,可她始终没有那个名分,自然是不能叫王氏弟妹。 “我这不是感念你来帮我,一时激动才叫错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李氏脸上也带了虚伪的笑,眼里隐隐带着挑衅。 敢从她的手里分权,王氏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难办。 她虽然被分走了管理库房的权力,可仍旧算得上大权在握,加上自己在王府里苦心经营多年,王氏想要和自己争权,有她苦头吃。 王氏好像没有看到她那挑衅的眼神,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就算是你再怎么激动欣喜,也不能忘了应有的规矩礼节,不然的话,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安王府呢?” 老夫人在一旁点了点头,“老二媳妇说的不错,李氏你虽然是英成的妾室,可终究不是他的嫡妻,唤老二媳妇一声弟妹,那是对她的羞辱。” 被大哥的妾室称作弟妹,确实是一件令人蒙羞的事情。 老夫人十几年来都和王氏等人生活在一起,自然不愿意看到身边的人承受这样的委屈。 她出言敲打李氏,后者自然不敢反驳,只委屈地扁了扁嘴,“老夫人教训的是,妾身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本来是打算羞辱王氏一番谁知道老夫人竟然站了出来给王氏撑腰,丢脸的人反而变成了自己。 李氏心中郁郁不乐,对这来京的老夫人一行人更加不喜。 他们不过是回来的第一天,就叫她丢了脸差点受罚,手上的权力还被王氏分走,好像所有不顺利都事情,都齐齐在今天爆发了一样。 而这一切的起源,就是安苓歌的那座观音像。 李氏这般想着,突然心中一惊,侧眼往安苓歌都方向看去。 她只见到安苓歌莹白光洁的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意,神情孺慕地看着老夫人,一副乖巧好孙女儿的样子。 难道今天这一切都是这个丫头设计好的? 李氏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强烈,看向安苓歌的目光也越发炽热。 安苓歌似乎察觉到那份炽热的目光俺姐,微微侧过头,黑亮深邃的眸子对上李氏的眼,红润的唇角慢慢勾起,带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个贱人,都是她搞的鬼! 李氏看懂安苓歌眼里的嘲弄,眸子中瞬间蹿起一簇火苗。 她还没来得及对安苓歌动手呢,这个小贱蹄子竟然先摆了她一道。 从前李氏在安苓歌手里吃亏,只觉得是自己大意,让安苓歌走了好运。 可这时再看看安苓歌那幽深诡异宛若厉鬼般凶狠的眸子,李氏只觉得心底发凉。 绝对,绝对,不能再小瞧了安苓歌! 不然她这次丢的是权,下次,说不定就要丢命! 李氏深深吸了口气,面上又挂上那一副完美的笑容。 别以为老夫人他们回府,安苓歌就有了靠山,只要老夫人一日不把管家之权收回去这王府便一日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想到此,李氏把对老夫人的那点怨恨压在心底,神情关切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饿了,妾身让人做了您爱吃的饭菜,你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她虽然不了解老夫人的习性,可这王府里总有人伺候过老夫人,对老夫人的喜好也略知一二。 此时正巧是用饭的时间,老夫人便点了点头,“让人把饭菜送上来吧。” 她神情显出一分追忆,脸上的神色一瞬间柔和许多,“多年没有尝过府里的菜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第四十章小心讨好 李氏到底算是个人精,她看清了形势,一瞬间就决定要讨好老夫人。 毕竟按照身份,这王府本来就应该由老夫人来掌管。 虽然说现在老夫人无心这些琐事,可万一哪一天,老夫人对她不满,撤了她的管家之权,让王氏来接替她,那可就不妙了。 那厨子也没叫李氏和老夫人失望,做出来的菜很有几分老夫人当年喜欢的味道。 “你费心了。” 老夫人放下筷子,虽然神色淡淡,却能看得出心情不错。 李氏连忙笑着,“虽然妾身只是王爷的一个妾室,可为老夫人尽孝是妾身应该做的。” 安苓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装模作样,语气轻柔,“姨娘若是早点说,已经给祖母准备了她喜欢的饭菜,祖母方才也不必生气了。” “是啊,这一句话就能叫老夫人欢心的事情,李氏你也不早点说。”王氏跟着说了一句,不安好意的眼神落在李氏的身上。 想凭借这个就讨好老夫人,李氏未免太天真了点。 果然,面对安苓歌的算计,王氏的火上浇油,李氏后牙槽咬的紧紧的。 她原先就没有讨好老夫人的心思怎么会专门让人做了老夫人爱吃的饭菜。 不过是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这么多年都没换过,知道老夫人回府,必定会准备几道老夫人喜爱的饭菜。 她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功劳拦到自己的身上,那厨子知道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偏偏安苓歌多事不算,这个王氏也不是个善茬! 李氏一番心思百转,哪怕把两人恨的要死,面上却还是带着亲热的笑,“不过是几样饭菜而已,比起歌儿拿出来的羊脂白玉,我是实在张不开口,说这是专门为老夫人准备的。” 这句话倒也说得过去,在价值几百两的羊脂白玉面前,几样饭菜确实有些不够看。 老夫人开口,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罢了,李氏她有这份心就行,其他的不要过多地计较。” 她已经给了李氏一个下马威,让李氏知道她不是那等好欺负好糊弄的糊涂妇人,知道在这王府要尊敬讨好自己,那就够了。 老夫人浑浊的双眼里精光四射,她给安苓歌撑腰,也不过是想平衡一下这府中的关系,免得李氏身为高位久了,就不知道如何行事了。 安苓歌笑的乖巧温顺,“祖母说的是。 王氏虽然不乐意见到李氏讨好老夫人,却也不会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自己的不喜,于是呵呵笑着岔开了话题。 当年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离府的时候,安英成才刚刚做到王爷的位子上,那个时候安王妃生下来安苓俊不久,安苓歌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幼童。 之后李氏进府的时候,老夫人一行人已经到了祖宅。 往常回祖宅祭祖,安英成也常常只身前去,从不带女眷跟随。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李氏和安苓伊第一次见到老夫人等人。 吃过了饭,众人又闲闲谈了几句,老夫人才不经意地介绍起众人来。 “歌儿你年纪小,怕是没有印象。”她像个寻常人家最慈爱的祖母,给自己的孙女一一介绍着。 “这是你二婶娘。”老夫人伸手指了指王氏,安苓歌就立刻上前,给王氏行了礼。 安苓伊在一旁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上前行了礼。 虽然老夫人表面上只给安苓歌介绍了王氏,可她若是不上前行礼,难免落人口舌。 老夫人本就对她不满,她这个时候自然应该小心谨慎。 看到安苓伊这样,老夫人神色更加慈祥了些,已经介绍到了她们的堂兄堂姐。 “这是二房的大丫头,梦儿,她比你们年长,你们得唤她一声堂姐。” 安苓梦有些羞涩地抿起唇,冲着两人笑了笑。 其余几人也一一介绍过来,老夫人便说自己有些乏了。 李氏连忙让丫鬟带着老夫人回到了房间,自己脸色阴沉地坐在桌前,狠狠灌了一杯水,心中的火气也没消下去。 “娘,安苓歌那个贱人害我们在其他两房面前这么丢人,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自己在厅中时众人那些目光,安苓伊只觉得耻辱非常。 她在这安王府骄纵着长大,从来都是众星拱月。 可昨日二房三房的那些人像是看好戏一样看着她在地上下跪求饶,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是要把安苓伊整个人穿透。 这比当初在青云寺,比那天在义王府还要让人憋屈难堪。 前两次她虽然也是出了丑,可那是被人陷害,那些夫人敢指责议论她,无非也就是对她的名声有损。 今日之事,她跪在地上哭求老夫人,那是把她的尊严她的傲气狠狠踩在了地上。 这等羞辱的事情,安苓伊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安苓歌这个罪魁祸首? 李氏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伊儿,你咽不下这口气,我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安苓歌借刀杀人,折了她们母女的脸面,还让王氏一回府就分走了她手里的权力。 虽然动摇不了自己的根本,可在李氏看来,这是狠狠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更是明晃晃地告诉王府众人,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回府了这管家的权力不一定落在哪个人的手里。 若是自己不尽快拿捏住王氏,让王氏知难而退,那整个王府里的下人只怕都要生出别的心思来。 今日王氏能分了李氏的权,明日说不定就能大权在握。 她恨安苓歌恨的牙痒痒,却必须得先对付王氏。 安稳人心,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安苓伊却不满了,她晃着李氏的手臂,“娘,你一定要给我报仇,我再也不想看见安苓歌那个贱人在我面前得意的样子了。” 她咬着牙,神情狰狞,“凭什么安苓歌生来就是嫡女,我同样是安王府的女儿,却永远要低她一头?凭什么皇上下旨赐婚,却便宜了安苓歌那个丧母的孤女?”! 李氏眼里透出一丝狠光,轻轻拍了拍安苓伊的后背,“伊儿放心等收拾完王氏,娘一定给你报仇。” 第四十一章暗中吩咐 李氏才安抚好了哭泣的安苓伊,转头就叫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过来。 “我记得你哥哥是跟在老爷身边做事的,没有错吧?” 她捧着自己手里的杯子,袅袅热气向上升腾,遮住了李氏眼里的阴狠。 心腹丫鬟赶紧点头,“是的,奴婢的哥哥是王爷身边的小厮。” 李氏闻言,满意地翘了翘唇角,“那就好,你过来……” 她附身在丫鬟的身边低语一阵,丫鬟一直恭敬地垂着头,时不时应上一声。 等到李氏吩咐完,丫鬟才笑着给李氏添了新茶。 “夫人放心,那二房三房的人就算是回到了王府,也动摇不了您的地位。” 丫鬟倒完茶,恭敬地垂着手,“也不想想这里是安王府,理当由您来执掌后宅。二夫人想要从您的手里分走权力,本就是僭越,奴婢这就为夫人分忧。” 她朝着李氏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神情,李氏就满意地了一口茶,悠闲万分,“王氏还想要借着老夫人的手来敲打折辱与我,哪里有这么容易!” “你快些去把这件事办好,本夫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氏挥挥手,丫鬟立马就退了下去。 昏暗的房内只有蜡烛映出暖黄的光,照的李氏脸上神情诡异。 且说那丫鬟出了李氏的院子,熟门熟路就摸到了前院。 她是李氏身边得宠的丫鬟,那门房自然认识她,双眼往别的地方看去,仿若没有看到自己面前一个大活人走了过去。 丫鬟心中得意万分,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 瞧,夫人在府里立威已久,连门房都知道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给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丫鬟行方便。 二夫人不过刚刚回到王府,就想从夫人的手里争夺管家之权,未免也太天真了。 丫鬟在夜色里敲响了一间下人住的屋子,很快便有一道人影从里面走出。 “妹妹,你怎么来了?” 那人正要让丫鬟进入自己的屋子,丫鬟却摇了摇头,“哥哥,你听我说,夫人吩咐我过来找你……只要这件事办了,夫人就让你跟在王爷身边做事。” 让自己跟在王爷的身边做事,而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厮? 男人欣喜若狂,又不确定一样问了一句,“夫人当真这么说的?” “那是当然,咱们可是亲兄妹,我难道还会骗你吗?” 确实如此,自己的妹妹绝对不可能会骗自己。 男人激荡澎湃的心情如同波涛起伏,他豪壮地拍了拍胸膛,“这件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丫鬟复又叮嘱他,“做的小心些,不要让人抓住了把柄。” “我一向稳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男人语气轻松,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辉煌的未来。 丫鬟也不再多言,四下瞧了瞧,见周围没人,才整理了衣角,回到李氏的院子里复命。 …… 不同于李氏和安苓伊的愤懑不平,安苓歌此时心情正好,捧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 “小姐您今天可真是厉害。” 碧珠笑嘻嘻地点上一盏灯,把烛芯挑的更亮了些,方便小姐看书。 安苓歌唇角微弯,想起白日里李氏和安苓伊母女两人吃瘪受辱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大大出了一口气。 “不是我厉害,是二婶娘厉害。” 她黑亮深邃如同大海的眸子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 “若不是二婶娘把李氏步步紧逼,李氏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屈辱,更是连手里的权力都被二婶娘给分走了一部分。对于李氏来说,这无异于从她身上恶狠狠咬下来一块肉。” 碧珠乐呵呵的,脸上也带着快意,“以往姨娘和二小姐总是明里暗里,让那些下人欺负怠慢小姐,如今二夫人也算是给小姐出了气了。” “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安苓歌摇了摇头,唇角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李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一清二楚我。她自私自利,独断伪善,为了安苓伊的前途,不惜把我推向火坑,这样的人,你以为她会在吃了亏以后,安安分分当一个缩头乌龟吗?” 碧珠眼里的雀跃也消失不见,圆圆的小脸上带了几分忧虑担心,“那姨娘会不会出手对付小姐?” “李氏自始至终都想要毁了我的名声,毁了我的清白,让我痛不欲生!”安苓歌一向温淡的声音里含着浓郁的压抑着的恨意,双眸微微微微泛红,一双握着书卷的手捏的手骨发白。 李氏狼子野心,前世害死了自己娘亲,还在自己的面前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让自己把她当做敬仰的长辈,把安苓伊当做疼爱的妹妹。 可到了最后,李氏看着她去死,安苓伊还亲手下了毒。 若不是前世安苓伊太过得意,说出了娘亲死亡的真相,自己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还有碧珠,她那么忠心耿耿,同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被安苓伊身边的丫鬟杀死的! 安苓歌想起前世种种,只觉得自己眼盲心瞎,怎么就被这一对虚伪恶毒的母女给骗的团团转。 碧珠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劝她,“小姐莫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少爷知道了肯定心疼。” 她一边观察着安苓歌的神色,一边斟酌着自己的话,“何况老夫人回了王府,姨娘就是再怎么想要对小姐出手,也肯定有所收敛。” “你说的不错。”安苓歌的失态只是一瞬间,转眼间就恢复了挥斥方遒的模样,她有些欣喜于碧珠在这方面的进步,语气也柔和下来,“李氏心中肯定恨不得我去死,可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却不会是我。” 碧珠只稍微想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小姐是说,姨娘会先对付二夫人?” 安苓歌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书卷放在一边,“虽然今天是事情是因我而起,可二婶娘才是那个真正得了好处的人。姨娘若是不快点把自己的权力收回来我,等以后二婶娘熟悉了府里事务,可就不好办了。” 如同安苓歌所料,第二天一早,安王府便喧哗起来。 第四十二章库房出事 凌乱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夹杂着一众丫鬟仆役的低低私语,让安王府从沉睡中醒来。 王氏昨天刚回府,就从李氏的手里夺了权力过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她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好,穿了一身华贵的金丝绣边长裙便走了出去。 “吵吵嚷嚷的这是做什么呢?” 王氏的语气说不上严厉,却带着一股子质问的味道,她刚刚回府,正是立威的时候,可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面团性子。 下人们闻言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个个的是聋了还是哑了?”王氏以为这些下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随手指了身前的一个丫鬟,“你来说说,一大清早都在吵吵些什么?” 那丫鬟被王氏点到,下意识打了个颤,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回二夫人的话,库房那边出了些问题,李姨娘正派人……” “昨日老夫人已经把库房交给我管理,李氏怎么还来掺合?” 王氏细长的眉高高挑起,摸了摸衣袖里的钥匙,挺直了背,气势汹汹,“走,跟本夫人去看看,李氏到底在干什么!” 要是让她抓到李氏恋权,不愿意让她掌管库房的把柄,她就去老夫人那里哭上一哭,说不定还能再捞几个油水多的事儿做做。 王氏脚底生风,越走越快,生怕去晚了就抓不到李氏的把柄。 余下的几个下人对视一眼,战战兢兢跟在王氏的身后,往库房走去。 “二夫人来了?” 李氏远远就听见了那一阵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和善地对着王氏打了个招呼。 王氏脸上的神情就没有这么和善了,她不悦地看了一眼身前的李氏,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氏,“老夫人可是把库房交给了我掌管,李氏你在这里是做什么?” 这钥匙还是昨日下午,李氏派人送来的。 她当时还觉得李氏虽然愚蠢了些,到底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人。 可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李氏像是看不见面前人眼底的嘲讽,她仍旧带着笑意,“今日一大早就有下人来禀告我,说是库房这边出了事,我才过来看看。既然二夫人来了,那这件事就交由二夫人来处理。” 她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却让王氏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库房出了事,下人第一时间找的不是她这个掌管库房的,反倒是找了李氏,不就是说明下人们更加信任李氏,对她这个刚回府的二夫人跟根本不在意吗? 李氏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王氏脸上青白交加,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在众多人眼前,她真想狠狠甩上李氏一个巴掌。 她深深吸了口气,绕过李氏,走到一个仆役的面前。 “库房出了什么事,你给本夫人说清楚!” 那仆役看出王氏脸色不好,不敢大意,忙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其实事情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库房昨日遭了贼,丢了几件贵重的东西。 王氏脸色阴沉地听着那仆役把话说完,才沉声道,“丢了些什么东西,你可有登记出来?” “有有,小人已经盘查过了,丢了的分别是祥云如意一柄,一口青锋宝剑,三对金丝螺纹手镯。” 这些东西放在寻常人家里贵重不凡,放在安王府里,也只是在库房蒙灰的东西,贵倒是贵,却不见得珍奇。 可这东西不翼而飞,王氏自然要查个清楚明白,不然还如何证明自己的能力,如何从李氏的手里争权?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从李氏的脸上扫过,“不知道李氏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李氏笑了笑,“我也不过刚到这里,二夫人就来了,我能发现什么线索啊。再说了,老夫人让我把库房的钥匙给了你,那这库房的事情自然该由二夫人做主,我可不敢插手。” 这个时候倒是说自己不敢插手了,还不是怕查不清楚,被老夫人责罚。 王氏心中冷笑,眼中的冷意像是要溢出来,“说的也是,老夫人信任我,才把库房交给我打理,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我一定要差个清楚,追回失物,才能不负老夫人所托。” “那就祝二夫人早日查个清楚明白,好让老夫人放心。” 李氏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 身后的王氏彻底沉了脸色,手中的帕子被拧成了一团。 “二夫人您看……” 那仆役硬着头皮上前,伸手指了指库房。 王氏回过神来,咬牙切齿,“查,给本夫人查个清楚,那些东西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安王府虽然不像穆王府那样手握重兵,可府里的侍卫都训练有素。 想要不动声色地从安王府偷走几件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仆役苦着脸应了下来。 自从知道库房里丢了东西,他就已经带着人仔细搜索了一番,若是能找到线索,早就找到了。 王氏带着满心的烦闷回了自己的院子,狠狠灌了好几杯茶,心口仍旧烦闷的厉害。 今天是她掌管库房的第一天,库房就恰巧失窃,换谁谁心情都不会好。 正烦闷呢,突然有丫鬟来报,安苓歌来了。 王氏收起脸上的烦躁,笑着迎了出去。 “歌儿怎么来了?” 安苓歌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歌儿方才去向祖母请了安,正好路过二婶娘这里,就过来看看。” “二婶娘有什么好看的。”王氏笑的温柔,“还不如去找你那几个姐妹玩儿,你们年轻人最是合得来。” “其实歌儿是来给二婶娘送礼物的。”安苓歌说着,碧珠便立刻捧上来一个小盒子。 “这东西本来应该昨天就送给二婶娘和几个姐妹,可后来……”安苓歌顿了顿,把这件事略过去,“所以歌儿只好今日来把东西送给二婶娘。” 她这算是明晃晃的讨好拉拢,王氏目光闪了闪,笑的更加亲热,“你瞧瞧你,都没有什么体己钱,还送这个送那个的,也不怕把自己送穷了。” 第四十三章出了内贼 安苓歌适时露出一个羞涩内向的笑,“这礼物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送给二婶娘三婶娘和几位姐妹的见面礼,怎么就能把我送穷了。” 贵重两字扎了王氏的心,她含笑的脸僵住片刻,连拉着安苓歌的手都蓦然收紧。 “二婶娘怎么了?”安苓歌关切地看着王氏,“你的脸色不太好,难道昨晚没有睡好吗?” 不,她昨晚简直是睡的太好了。 王氏的脸皮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两下,要不是昨晚太过高兴,忘了在拿到钥匙之后立刻让人去把守库房,库房也不会失窃。 她神色变了变,拉着安苓歌的手就坐了下来。 “婶娘也不瞒你。”王氏叹了口气,神情怅然,“昨日里老夫人才把库房交给我打理,今儿个早上,库房就丢了几样东西。” “现在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老夫人知道了,我这脸都不知道要往哪搁。” 王氏这话真心实意,一点儿都没有夸张的成分。 她希望那些下人赶紧的找出线索,把贼人抓出来,把失窃的东西找回来,她才有底气面对老夫人。 安苓歌眼里闪过惊讶之色,低呼出声,“府里这么多年都从未丢过什么东西,会不会是搞错了?” 王氏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的巧合,当年老王爷还在世的时候,府里也从未失窃。 偏偏到了她打理库房的时候…… 到了她打理库房的时候! 王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就隐隐有了个猜测。 或许那盗了库房财务的贼,就是李氏的人。 她这么做就是故意给自己使绊子,让自己在老夫人面前丢脸,不得不把手里的权力再交还出去。 如果李氏早早就赶到了库房,不单单是为了打她的脸,更是要销毁证据呢? “歌儿,婶娘问你。”王氏拉着安苓歌,亲昵万分,“这库房的钥匙是不是只有一把?” 安苓歌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姨娘在打理,歌儿并不清楚。” 也即是说,李氏盘踞多年,想要派个人在库房动手,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儿。 王氏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自己快要抓住李氏的把柄。 她有意无意地从安苓歌嘴里套话,比如李氏最看重的丫鬟是哪个,哪个嬷嬷是李氏的陪嫁嬷嬷,她们都有哪些家人在王府里当差,等等等等。 安苓歌倒是乖巧,王氏问一句她就说一句,实在不知道的就摇摇头。 问了半晌,王氏终于从那些零碎的问话中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等到她拉着安苓歌又套了几句消息,王氏才让人把人送走,转头又吩咐了自己的心腹丫鬟。 “去,查查李氏身边的那个红桃,她有个在王爷身边做事的哥哥,这两个人一块儿查,我就不信这两个人什么也没做。” 安苓歌已经说了,李氏平日里最倚重那个红桃,吩咐下来的事情十有八九都要交给红桃去办。 而且红桃还有个在王爷身边做小厮的哥哥,如此一来,李氏想要办事,就更加方便了。 王氏垂下眸子,吹了吹自己面前的云雾山茶,原先的恼闷随着茶气一同飘散。 她派出去的丫鬟是个机灵的,在李氏的院子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索性就不在那里浪费时间,直接摸去了前院。 “这里是前院,没有门牌,禁止女眷出入去。” 守门的婆子半张着苍老的眼,耷拉下来的皮肉松弛地挂在脸上,无端端显出几分凶狠。 那丫鬟笑了笑,往婆子手里塞了一点沉甸甸的东西,“婆婆行个方便,红桃姐姐昨日来这里的时候,不小心把耳坠落在了这里,叫我来帮她找回去。” 婆子掂了掂手里的铜钱,苍老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原来是帮红桃姑娘办事的,你动作可要快点,不能被别人发现了。” 丫鬟猫着腰溜进前院,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会儿,才拿着半副银蝶耳坠,大摇大摆从婆子的面前经过。 等离开了那婆子的视线,丫鬟便直直回到王氏的苑子文。 她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王氏,见到王氏呵地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果然是她搞的鬼,想给我使绊子,李氏她还嫩的很。” “来人,到前院去,把红桃的哥哥,那个叫洪英的小厮抓起来?” 王氏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五六个仆役摆足了气势往前院走去。 “就是他,就是他偷了库房的宝物!” 洪英昨夜里一宿没睡,此时正补着觉,就听见一声呼喝,他的屋子里哗啦啦挤满了一群人。 “你们是什么人?” 他到底做了坏事心中发虚,连忙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指着闯进来的人群。 那些人不理他,冲进来之后横冲直撞,把自己洪英的屋子翻的乱七八糟。 “住手!这里是安王府,你们这些大胆的贼人也敢在安王府里行凶,王爷知道了,一定送你们去见官!” 听他这么说,翻找东西的其中一人停下手,对着洪英意味不明的笑了,“哟,你还知道偷盗东西是要见官呢。” 洪英看那人停下手,以为他们准备了被自己唬住,立刻就来了底气,“你们立刻从这里出去,我就大发慈悲放过你们。” “嘿,这可是我们几个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另一人手里拿着一柄如意在洪英的面前晃了晃,“我们奉了二夫人之命,把赃物并贼人洪英,一同带到她跟前去。” 他挥了挥手,其他人一拥而上,洪英转身就要跑,却被五六个仆役抓住,按在地上,拿麻绳狠狠困了好几圈,才带着搜索出来的赃物,到了王氏的面前。 王氏见到那丢失的几样东西出现在洪英的身边,就翘了翘唇角。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散散坐在椅子上,雍容中带着一股威严。 “洪英,你受了何人指使,盗窃府中宝物?” “奴才冤枉啊!”洪英被捆成了一团,却死不认罪,“奴才昨夜里喝了点酒,睡的正沉,这些人就闯进奴才的屋子,一阵翻箱倒柜,然后拿出那些东西来,非要说是奴才偷的,奴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到了这个时候还狡辩,真是愚蠢。 王氏神情冷淡,“把证人带上来” 第四十四章峰回路转 证人? 洪英疑惑片刻,却见两个嬷嬷走上前来,身后跟着一个苍老的婆子。 那婆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见王氏的脸色,她立刻恭恭敬敬行了礼。 “不知二夫人找老奴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王氏冲着自己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即开口,“昨日库房里丢了几样东西,你守着门房,可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老奴一直在门前守着,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的事。”那婆子被这么一问,当即就想起来桃红,但她怎么会把李氏牵扯进来? 她不假思索地否定,让王氏眼里浮上一丝冷意。 “张婆子,你再好好想想。” 她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敲在张婆子的心上。 “若是你实话实说,本夫人就不计较你失职之事;可若是你不知悔改,就别怪本夫人不念情分。” 张婆子还要否认,眼角突然看到被捆成一团的洪英。 她心下一跳,也不敢隐瞒了,老老实实道,“回二夫人的话,昨日里,姨娘身边的桃红姑娘到前院找了她的哥哥洪英。因着她也曾来过前院,所以老奴一时间没有多想,可是那洪英犯了什么错?” 张婆子一句话,立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年纪大了,在这王府里不说做出什么功劳,只要安安分分地不惹出祸事,就能在自己的位置上捞那么些油水,足够她一家子吃喝。 眼下二夫人明摆着是要来问罪,她怎么能包庇洪英,连累了自己? 王氏听了张婆子的话,唇角微微翘起,轻轻扣着桌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威严的眸子扫过洪英,对着身旁的丫鬟吩咐,“去把李氏身边的红桃带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了这两个狗奴才的胆子,竟敢偷盗王府财物!” 身旁的丫鬟应声是,恭敬地走了出去。 等那丫鬟回来,身后跟着的不只是红桃,甚至还有李氏。 “二夫人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李氏笑了笑,目光落在洪英的身上,“这奴才犯了什么错,二夫人让人把他捆成了这般模样?” “李氏,你别在这里装不知情。”王氏冷冷哼了一声,指着张婆子,“昨日里,你身边的丫鬟红桃不顾规矩,偷偷摸摸溜到了前院,正巧昨夜里库房就丢了东西,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李氏点了点头,“红桃是奉了我的命令才去的前院,可这和库房丢失的财物又有什么关系。” 王氏眼里闪过得意之色,面上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好啊李氏,我以为你执掌安王府多年先,最起码以安王府的利益为先,可我想不到,你为了陷害我,竟然会叫人偷了安王府的财物!” “二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李氏眨了眨眼,满是无辜迷茫。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装糊涂。”王氏冷笑一声,睥睨的眼斜斜打量着李氏,“今儿个早上,我派出去的人就在洪英的屋子里,发现了那些丢失的财物,我这就让人去请老夫人过来,看看她如何处置于你。” “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李氏板起脸来,面色沉沉,“二夫人,不要以为老夫人让你掌管库房,你就是这安王府当家做主的人,就可以随意污蔑于我。” 王氏却注意到李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她翘了翘唇角,不容置喙,“事情到底怎么样,就让老夫人来判定吧。” 她让人带着洪英和那婆子,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李氏像是害怕自己被拆穿一样,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一行人很快到了庆丰苑。 老夫人连日舟车劳累,昨日倒是长长的睡了一觉。 他们几人到了庆丰苑的时候,老夫人才刚刚用过早膳。 “这一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老夫人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几人,眉毛微微皱起。 王氏和老夫人熟悉,最先上前一步,还没开口,已是满面愁容,“老夫人您不知道,昨日你把库房交给儿媳打理,昨晚那库房就遭了贼。”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巧合,可我派人下去查看,却发现那偷了库房财物的,正是李氏身边大丫鬟红桃的哥哥洪英!” 老夫人眉宇间染上不悦,锐利的眸子盯住李氏,“她说的可是真的?” “妾身冤枉啊。”李氏才开口,眼泪就顺着脸流了下来,“老夫人,妾身知道我多年没有在您的身边侍奉,您不了解妾身的为人。可我在安王府这么多年,战战兢兢操劳家业,不敢说没有出过一点岔子,可也从未惹出过祸事。我怎么敢让下人去偷了库房的东西,这不是给我自己脸上抹黑吗?” “还不是你怨恨我从你手里,把打理库房的权力拿了过来,所以想了法子给我使绊子,好叫我丢脸。”王氏也看向老夫人,珠圆玉润的脸显得委屈不已,“明明是你挪用库房的东西,老夫人放心不下,这才把库房交给我打理,谁知道你竟然怀恨在心,想出这种办法来陷害我。” “二夫人真是空口白牙,颠倒是非。”李氏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要知道你说这话可是要凭证据的,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府里待下去。” 王氏冲着一旁的下人抬了抬下巴,“你要证据,本夫人就给你证据。” 那丫鬟机灵,立刻把搜出来的赃物摆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王氏指着那些东西,瞪圆了眼,“这是从洪英的屋子里搜查出来的赃物,李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可能!”李氏尖叫一声,不敢置信一样扑上前去,抓住一根金钗放在眼前打量。 谁料她没拿稳,那金钗啪一声掉在地上,竟然直接断成了两截。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望着那断成两截的东西,眯了眯眼,“那是什么?” 只见金钗的断口处显出黑色的光芒,显然不是金子应该有的颜色。 第四十五章计中计 王氏看着那金钗,脸色突变! 地上那断裂的金钗,显然是在铁的外面涂上了一层金粉,伪装成了金钗的模样,时日长了内里生了锈,禁不住这一摔暴露了出来,根本不是府里丢失的东西。 李氏在这个时候捡起那掉落的“金钗”,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脸上的泪也不掉了,一双眼直直看向王氏。 “二夫人口口声声说我指使下人盗窃库房财务,拿出来的竟然就是这样的证据吗?” 王氏本来是装出来的伤心难过愤懑,这时看到那证据,脸色是真的难看。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不敢相信自己费了功夫查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这都是李氏设计好的! 她抬眼,看见李氏唇角的笑意,似乎在嘲讽自己的愚蠢,轻而易举就跳进了李氏挖好的陷阱里。 李氏这时确实得意,从她昨天打算对付王氏开始,就没打算让这个二房夫人全身而退。 如果李氏查不到洪英的身上,那就是王氏没有本事,打理库房第一天就丢了东西,还找不回来。 老夫人就算再怎么偏心王氏,也肯定要训斥她一顿。这样一来,王氏在府里想要竖起威严,可就不容易了。 若是李氏查到了洪英的身上,那就更好。 她早就让洪英准备了假的证据,就是为了陷害王氏。 如今水到渠成,正是报复王氏的的大好时机。 李氏红着眼,还有泪痕挂在脸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老夫人您给评评理,二夫人没有打理好库房,让库房遭了贼就算了,只要好好追查,定能寻回失物。” 她拿着手里的证据,在老夫人眼前晃了晃,“可二夫人不着急寻回失物,反而让人做了这些东西出来陷害于我,这安的是什么心思啊!” 李氏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栽到了王氏身上。 是王氏害怕被老夫人责怪,所以做了假的证据陷害她。 说不定连库房失窃,都是王氏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她话里话外透出这样的意思,气的王氏脸皮发抖,后牙槽咬的咯吱作响,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夫人一双眼里透出惊人的光芒,一点也不似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混沌迷糊。 她对李氏不了解,可王氏跟着她在祖宅生活了那么多年,她能不了解王氏的性子? 若说王氏能够做出这种栽赃陷害人的事情,也不会让二房的那些姨娘妾室那么嚣张。 到了现在,老夫人看的明明白白,这件事要么是李氏设计的,要么就是李氏知情,但顺着做了下去。 不管是哪一种,李氏都不无辜。 可现在摆在明面上的,是李氏受了委屈受了冤枉,她不禁不能责罚李氏,还要安慰她几句。 老夫人声音沉沉,“行了,今天的事情,是老二媳妇做的不对,让李氏你受了冤枉。” 她瞥了一眼王氏难看的脸,有意锻炼一下王氏的心性,半是教导半是敲打,“老二媳妇你也要改改这性子,不要看到一点东西,就以为自己万事在握,熟不知自己是别人棋盘中的棋子,一步步都按照别人的想法在走。” 王氏抿了抿唇,虽然不甘就这样被李氏设计,可她知道老夫人这是为自己好,于是点点头,恭顺万分,“老夫人教训的是,儿媳记住了。” 这计中计设计的如此巧妙,她怎么能不长记性? 老夫人嗯了一声,顾忌到李氏的心情,“今日之事是你冤枉了李氏,就由你跟她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如何?” 王氏点点头,咬着牙对李氏扯出一抹笑来,“这件事是我错怪了你,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李氏大度地摆了摆手,眉眼间却还带着委屈,“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就好,哪里还敢要求二夫人给我道歉。” 老夫人有些不悦,这李氏手段不错,可这心性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幸好这么多年来李氏都没能扶正,不然的话,她这样岂不是让别人笑话安王府的王妃小肚鸡肠? 她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行了,这件事既然已经弄清楚了,你们两个就下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让府里乱了套。” 两人连忙应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庆丰苑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安苓歌的耳朵里。 碧珠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两人的斗争,末了,才有些遗憾地叹了声气。 “二夫人要是找到那些真正的赃物就好了,一定能让姨娘吃个大亏。” 安苓歌摇了摇头,眸色沉沉,“姨娘挖好了坑等着二婶娘跳下去,自然不会让二婶娘那么轻易找到那些丢失的东西。” 她装作不经意透露出桃红的消息,谁知正在李氏的算计之中。 看来,王氏的到来让李氏起了警戒,不会再轻视自己了。 全力出击的李氏,果然让人防不胜防。 安苓歌正这么想着,门外突然有丫鬟来报,三房的小姐安苓雪来了。 “雪儿不请自来,姐姐应该不会怪罪吧。” 安苓雪今年不过十三岁,和安苓伊一样的年纪,却比安苓伊大了几个月,在府里的小姐们之间排行第二,安苓伊反倒成了三小姐。 她光洁的小脸有些圆润,带了几分安苓伊所没有的稚气。 她这时笑嘻嘻看着安苓歌,嘴角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天真可爱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安苓歌抬眸看向她,脸上带着欢喜的笑,“你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站起身来,拉住安苓雪的手,带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安苓雪下意识缩了一下手,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她坐在安苓歌的身边,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手心渐渐冒出了汗。 “姐姐今日让人送去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弯了弯唇,眼里也带着笑意,只一双手不自觉揪着衣角。 安苓歌瞥见她绞着衣角的手,像是没看见一样笑笑,“我想着那发钗漂亮的很,正适合你,原本还怕你不喜欢,这下算是放心了。” 第四十六章暗藏祸心 “姐姐送我礼物,我也要送给姐姐一样东西,礼尚往来才行。” 她说着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递到安苓歌的手里,“这是我在祖宅的时候做的荷包,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欢。” “雪儿亲手做的荷包,我自然喜欢。” 安苓歌把荷包收起来,翻转着看了看,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异香。 安苓歌若无其事地把荷包收下,顺带夸赞了安苓雪的女红。 “这上面的刺绣如此精美,可见雪儿功底之深。” 安苓雪紧张地心脏砰砰直跳,见安苓歌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荷包收下,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冲着安苓歌羞涩地笑了笑,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踟躇,“不过是闲暇的时候打发时间的东西,姐姐不嫌弃就已经很好了,哪里值得这般夸赞。” 安苓歌勾了勾唇,提起别的话题来。 等到两人相见恨晚的聊天结束,已是华灯初上。 安苓歌把怀里的荷包掏出来,随手扔在了桌上。 碧珠凑过头来,惊讶不已,“想不到二小姐的女红竟然这么好。” 那荷包上绣着一尾红色鲤鱼,正绕着淡粉色的莲花戏水,红线粉线青线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画卷。 这刺绣着实算得上不凡,安苓雪的技艺虽然比不得宫里的绣娘,可在这个年龄的贵女小姐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安苓歌抿了抿唇,深沉似海的眸子里仿若掀不起一丝波澜。 “那荷包里面可不是好东西。” 她说了这么一句,碧珠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这荷包有什么问题吗?” 安苓歌点点头,声音仍旧平淡无波,“那里面放了麝香,夹杂在花香之中,虽然不明显,却还是能闻得出来。” 若是换作别人,或许真的发现不了这荷包的秘密,可安苓歌精通药理,怎么会连麝香的气味都闻不出来? 碧珠立马像是被烫了手一样,把那荷包扔出去好远。 安苓歌不知怎么,见到碧珠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姐,你取笑奴婢。” 碧珠也觉得自己方才反应太大,不由羞愤的红了脸。 “我没有取笑你。” 安苓歌停下笑,正襟危坐,一副实诚没说谎的模样。 碧珠狐疑的目光在安苓歌身上转了转,心思很快就放在了那荷包上。 “小姐,为什么二小姐送来的荷包里会有麝香啊。” 哪怕她是个丫鬟,也知道麝香这东西对女子不利。 若是小姐把荷包佩戴在身上,长期下去,不孕都是有可能的。 可自家小姐和二小姐才第一次见面,二小姐为什么要害她? 安苓歌目光淡淡,没有半分伤心的神色。 “这世上别人对你好是有理由的,对你坏,自然也是有理由的,你想想安苓伊为什么处处为难陷害我?” 这个问题碧珠很清楚,“二……三小姐想要代替小姐嫁到穆王府去,所以才陷害小姐。” “二小姐比安苓伊还大上几个月,若是也有这种心思呢?” 碧珠张大了嘴,有些回不过神来。 二小姐昨天才回到府里,难道就已经看上了穆世子了吗? “可是二小姐根本没有见过穆世子啊!” 碧珠不解,二小姐连穆世子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会升起这种心思? “你呀,还是太天真。” 安苓歌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碧珠的头,“二小姐虽然没有见过穆世子,可她肯定听过穆世子的声明,也必定知道穆世子和我的婚事。” 前世的时候,安苓伊和安苓雪一见如故,可不知怎么,突然就闹了起来。 那时候安苓歌还想不明白,可现在再来看这些事情,她们的心思就很好猜了。 有时候,想要嫁给一个人,不一定是因为那个人的容貌才情,更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份地位。 就好比每年的秀女大选,那么多人没有见过皇上对面,却还是冲着那繁华,一头扎进了皇宫。 安苓歌的目光落在那被扔出去的荷包上,黑亮深沉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当初安苓伊想要毁了我的清白,好顶替我嫁到穆王府。如今二小姐打着和她一样的主意,不过是用了别的法子。” 碧珠还有些茫然,安苓歌缓缓道,“你想一想,若是我今天没有发现那荷包里的猫腻,日日把那荷包戴在身上,等到了穆王府,我这身子怕也毁的差不多了。” “穆王府家大业大,必然需要子嗣来继承,若是我生不了孩子,那时就是二小姐的机会。” 安苓雪的算盘打的极好,等安苓歌嫁去穆王府两年,却生不出孩子,到那时穆王府定然要休了她,再娶一个世子妃。 而那个时候,安苓伊一个庶女自然不够格嫁入穆王府,剩下的嫡女中,只有安苓雪的年纪最合适。 只要麝香的事情不被人发现,安苓雪静等两年,便可以轻轻松松嫁入穆王府。 可惜,安苓雪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精通药理,在拿到荷包的时候就察觉了其中的麝香,她的计划注定要落空。 碧珠愤愤地咬着唇,气恼不已,“我以为二小姐是个好人,原来也和三小姐一样觊觎小姐您的婚事。” 觊觎她这门婚事的,何止她们两人。 穆君寒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梦中所期,不过只有安苓伊和安苓雪两人,才会为了那婚事对自己下手。 “二小姐觊觎也没有用。”安苓歌安抚着气恼的碧珠,“去把那荷包拿回来吧,要是二小姐知道我把荷包丢了,说不定还要想别的法子对付我。” 她敲了敲桌面,眼底是人看不懂的深沉,“不如就让二小姐以为她计谋得逞,也好给我省个麻烦。” 碧珠明白了安苓歌的意思,把那荷包捡起来,拆开之后换上了新的香料。 害怕那麝香的味道没散去,碧珠特意把荷包放在通风处晾晒了一晚上,才把荷包系在了安苓歌的腰间。 次日用膳的时候,安苓雪友好地冲着安苓歌笑了笑,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腰间的荷包上,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第四十七章借力打力 安苓歌像是没有注意到安苓雪的目光一样,仍旧静静吃了饭,整个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等到老夫人停下筷子,其他人也都停下动作。 看着老夫人被丫鬟送回院子,李氏才冲着王氏露出一个得意挑衅的笑,带着自己的丫鬟去打理府中事物。 安苓歌神色如常地走出去,身后突然传来王氏的呼唤。 “歌儿今天有空吗?婶娘有几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安苓歌回过头,抿着唇笑了笑,温顺恭淑的样子人畜无害,“二婶娘有什么事,歌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里说话不方便,走,你跟婶娘过来。” 王氏带着安苓歌到了自己的院子,小心地屏退了身边的下人,目光落在安苓歌身后的碧珠身上。 碧珠自觉退下,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王氏拉着安苓歌在自己身边坐下,“昨日我找你问那库房之事,你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安苓歌从善如流,“安王府这么多年都未曾出现过失窃之事,可昨儿个婶娘一接手库房,库房就遭了贼,像是有人给婶娘找麻烦一样。” 可不是有人给她找麻烦吗? 王氏心里哼了一声,对李氏更加厌恶。 她面上笑了笑,看不出真实想法,“婶娘也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啊,所以昨日向你打听了李氏身边丫鬟的动向。” “本来我已经让人抓到了那洪英盗窃府中财物的证据,可谁知那竟然是李氏做好的局,等着我往里跳呢。” 安苓歌做出惊讶的神情,“姨娘为什么要做局陷害婶娘?” “还不是怕我从她手里夺权。”王氏也不把安苓歌当做无知小辈糊弄了,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同盟,来扳倒李氏。 “你也知道,李氏挪用库房的东西,其实是要把那些东西占为己有,老夫人为了王府着想,自然不能再让她打理库房,因此这事儿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王氏把自己蓄意夺权的事情,说成自己临危受命,一点看不出险恶用心。 安苓歌虽然知晓她的心思,却也不点破,仍旧听着王氏的叙述,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女子。 “可谁知李氏竟然阴险至此,第一天就派人盗了府中的财物想要陷害我管事不当,在我派人查找窃贼的时候又做了假的赃物出来,在老夫人的面前哭诉自己冤枉,倒是让我成了个恶人。” 安苓歌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原来库房失窃,竟然是姨娘做的手脚吗?” 王氏叹了一声,像是看着自己女儿一般疼惜,“傻孩子,你以为那李氏是个好的?你看看你,已经和穆王府定下了婚约,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学着处理庶务,可那李氏牢牢把着后宅,根本不让你插手。若是你嫁到了穆王府,却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岂不是让人看轻了你,欺辱与你?” 安苓歌眨眨眼,做恍然状,“可姨娘说那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真的为了你好,会霸占你娘的首饰吗?还拿着那东西送给老夫人,也不嫌烫手!” 王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在安苓歌的面前也不掩饰自己对李氏的厌恶鄙夷。 “她这是想要把你给养废,好给她那宝贝女儿让路呢。” 王氏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安苓歌的手,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教导她,“歌儿你要知道,李氏虽然是个姨娘,可却算是你半个后母,这后母对你能有几分真心?婶娘就不一样了,婶娘膝下只有儿子,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一样,婶娘是真心待你。” 真心不真心的,安苓歌并不在意,前世的时候,李氏和王氏之间斗得厉害,那时她被安苓伊母女蒙逼,一心帮助她们,让王氏在这场权力的争夺中败落下来。 如今重来一世,正是借王氏的手打压李氏的好时机。 王氏想要从她这里套取消息,她何尝不想借助王氏的势力人脉? 安苓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歌儿知道,婶娘是真心疼我,不然也不会跟我说这些。” 她语气太过真挚诚恳,让王氏不由弯了弯唇角。 “这就对了,李氏霸占你娘亲的东西,还想要养废你,这等用心险恶之人,应该早些除去才是,若是你知道李氏有哪些烦心事,可要尽早告诉婶娘。” 王氏半哄半骗,熟不知她自己正跟着安苓歌的心思走。 她这话刚落,安苓歌就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些犹豫。 王氏正紧盯着安苓歌的神情,当下就知道安苓歌一定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婶娘是不会害你的。” 安苓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开口,“前些日子,祖母和婶娘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倒是发生过一件事情。” 她把在义王府的事情说了,王氏越听,眼睛越亮。 李氏不是给她使绊子,让她不能顺顺利利树立威严吗? 若是她使计把安苓伊嫁到义王府,可不是狠狠在李氏心上扯下一块肉来。 到时候李氏手忙脚乱,哪里还会有心思和自己争权。 王氏又拉着安苓歌问了问安苓伊的事,等听到安苓伊在青云寺放毒蛇咬了安苓歌的时候,立刻关切地嘘寒问暖,又送了安苓歌许多滋补的药材,才让人送了安苓歌回去。 等安苓歌一走去,王氏脸上显出一丝阴笑,染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收拢在掌心,仿佛把什么握在手里。 她招了丫鬟进来,把自己的计划细细道来,“去给义王妃递个消息,就说……” 义王妃最近正因为义铭的哭闹烦闷不已,她就想不明白,自家宝贝儿子怎么就看上安苓伊那个放荡的女人了,偏偏那李氏不知好歹,自己都上门去提亲了,她还敢拒绝! 眼看义铭又在自己跟前哭闹,非要娶了安苓伊,义王妃气闷地让人把义铭带回去,立刻就要下人来报,安王府的二夫人派人送了消息过来。 “把人打发走!” 义王妃听见安王府三个字就烦,那下人转身就走,义王妃却改了主意,“算了,把人带进来,我倒要看看,那二夫人要给我递什么消息。” 第四十八章再次求娶 义王府的下人很快就把传消息的人带了进来。 那人一进府,先冲着义王妃行了个礼。 然后才抬起头,笑嘻嘻的说道,“我家夫人派我来给王妃传个话,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义王妃靠坐在椅子上,听见他这话,淡淡的掀了掀眼。 她穿着淡粉刻丝并蒂莲纹彩晕锦春衫,下着海云红彩绣侧金盏花软缎马面裙,淡淡抬起眼的时候一股威严尽显。 “说吧。” 那下人左右看了看,“这件事较为隐秘,还请王妃屏退左右。” 义王妃一双丹凤眼落在那下人的身上,片刻后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两侧侍奉的丫鬟。 “现在你可以说了?” 义王妃神情慵懒地喝了一口茶,锐利的目光却不曾松懈半分。 “回禀王妃,我家夫人知道令公子和三小姐的事情,特意叫我来跟王妃打个招呼。” 他说话很巧,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清晰,很快就把王氏的意思说了个清楚。 “您看,若是王妃想要和令公子和三小姐成婚,不如就照着夫人的意思去做,等到了那时候再上门求亲,我家夫人定会在老夫人的面前为王妃说话,保管叫您心想事成。” 按照王氏的意思去做吗? 义王妃抚了抚尾指上的鎏金护甲,丹凤眼里神色不明。 若是能让铭儿如愿以偿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好,回去告诉你们夫人,三日之后等我的好消息。” 下人满脸笑容地回到了安王府,向王氏汇报了消息。 不出三日,京城里突然流言四起,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安苓伊在青云寺放毒蛇谋害嫡姐的事情。 就连京中茶馆酒肆,都满是这样的消息。 安苓歌坐在二楼包厢的窗边,听着下面说书人的讲述。 “且说那日夜黑风高,阴风阵阵,安王府庶女拎着一个麻袋,鬼鬼祟祟摸进了那嫡女的厢房……” 碧珠在她身边,愉快地翘了翘唇,“三小姐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情,却因为姨娘的包庇,一点惩罚都没受,如今闹的人尽皆知,真是报应不爽。” 安苓歌同样勾了勾唇,李氏现在明显是对她起了防备之心,所以在设计对付王氏的时候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这样精于算计的李氏不好对付,可那鲁莽冲动高傲娇蛮的安苓伊,就好对付多了。 只要让王氏的矛头对准安苓伊,李氏就不可能坐视不管置身事外。 果然,端坐在王府里的李氏听着府外的流言,砰一声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这些该死的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她一张鹅蛋脸上娇柔的神情消失地无影无踪,凶狠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来报消息的下人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道,“奴婢是洒扫院子的时候听那些婆子们说的,好像是有人在茶馆酒肆宣扬这些事情,所以,所以三小姐做的那些事情,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怎么不早点来禀报我!” 李氏奴急,一巴掌甩在那丫鬟的脸上。 丫鬟吃痛,娇嫩的脸上高高肿起,却也不敢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李氏出了气,仍旧沉着脸,“去把三小姐叫过来。” 丫鬟像是得了恩赦一样,连忙躬身退下。 安苓伊被丫鬟带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看见李氏那难看的脸色,她立刻娇娇软软地扑了上去。 “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哪怕恼恨安苓伊做事没有处理干净,李氏在看见她这般贴心的模样时,也狠不下心来训斥她。 “伊儿你老实告诉娘,在青云寺的时候,你有没有放毒蛇陷害安苓歌?” “没有。”安苓伊矢口否认,可李氏对她那么了解,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时说了谎? 李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安苓伊的头,“你讨厌安苓伊,想要代替安苓伊嫁给穆世子,这些事情娘都知道。可你怎么能单独动手陷害安苓歌?” “如今你陷害她不成,反倒是自己丢了脸面,大半个京城的人都道你蛇蝎心肠,小小年纪就要谋害嫡姐!” 安苓伊大惊失色,娇俏的脸上一片苍白,“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陷害安苓歌那个贱人?” 李氏终究不忍心让安苓伊惊慌,她拍了拍安苓伊的手背,“定是安苓歌那个小贱人把这件事传了出去,你放心,这件事娘自然会给你摆平。” 她让安苓伊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锐利的眸子里不时有精光闪过。 “伊儿你记住了,以后你对付安苓歌,出手一定要快准狠,一击就要置她于死地,让安苓歌没有反咬你一口的机会。若是不成,就把事情处理干净,绝对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李氏细心教导着安苓伊,正准备再教她些内宅之道,突然有丫鬟来报,义王妃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 安苓伊想起自己曾经和义铭在一起搂搂抱抱,就皱起了眉,根本不想看到和义王府有关的人。 更何况义铭那个傻子还想娶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恶心死人了! 李氏给她使了眼色,“走,我们去看看,义王妃这次到底要干什么?” 下人领着她们两个,却没到前厅,反而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李氏望着老夫人的院子,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然而她已经走到了这里,自然不可能再拐回去,当下带着安苓伊,走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这一路畅通无阻,待看到老夫人的屋子里不只有义王妃,更有安苓歌和王氏的时候,李氏心底那股预感越来越强烈。 老夫人本来被王氏说着笑话逗笑了,见着她们两人,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义王妃倒很是欢迎她们两个的样子,丹凤眼里闪过笑意,对着老夫人开口,“老夫人,我今日来呢,是想要老夫人成全一桩婚事。” 她把义铭和安苓伊有肌肤之亲的事情说了,摆出一副认真负责的样子。 第四十九章扬眉吐气 “我家铭儿虽然不是那么聪明,可他打小就是个负责任的人,贵府三小姐和铭儿有了肌肤之亲,我们义王府一定会娶她过门,老夫人觉得这桩婚事怎么样?” 先前老夫人远在千里之外,自然不会对安苓伊的婚事有什么意见。 可如今老夫人回来了,那安苓伊的婚事,还不是老夫人说了算? 义王妃经过王氏的点拨,早已想通了这件事的关键。 老夫人闻言,苍老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这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沉沉,带着不悦的目光落在李氏的身上。 李氏恼恨义王妃的死皮赖脸,面对老夫人的质问,还是扬起了笑脸,保养得当的脸上一片恭敬之色,“老夫人不知道,这只是个误会罢了。” “什么误会,安苓伊和我家铭儿抱在一起,可是诸多人亲眼所见,这铁一样的事实能够有什么误会?” 义王妃急切向老夫人说道,“如今我家铭儿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整日央求我替他提亲,老夫人您就成全了我儿的一片真心吧。” 她这时做足了姿态,恭敬又不谦卑,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夫人,眼里的亮光让人不敢直视。 老夫人垂下眼,眉峰微动,“伊儿已经和义王府世子有了肌肤之亲?” “是的,”义王妃连忙回话,“孩子们都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要成亲的,我今日来,就是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眼看老夫人被义王妃说动,李氏再也坐不住了。 她顾不得尊卑,抢在老夫人开口之前说道,“老夫人,这门亲事可万万不能答应!” 义王妃狠狠剜了李氏一眼,李氏却仿佛看不见一样,丝毫不估计往日的情分,在老夫人的面前把义铭说的一无是处。 “老夫人刚回京还不知道,义王府的世子虽然身份尊贵,可他自幼便是个傻子,如何能将伊儿嫁给那样一个傻子啊!” 好你个李氏,我三番四次上门来求亲,你都不同意,那就别怪我了。 义王妃不怒反笑,眼里阴森森的寒光让李氏暗叫不妙。 “李氏,我诚心诚意上门求亲,你却抓着我儿痴傻这一点不放,那咱们就好好来说道说道,你那个女儿又是个什么样的品行。” “事到如今,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安苓伊在青云寺的时候就陷害嫡姐,往安苓歌的屋子里放了毒蛇。这般心思歹毒的人,换成别人,谁还敢要呢?” “也就我儿痴傻不懂事,认准了安苓伊,就非要娶她过门。我如今倒是要问问老夫人,安苓伊不嫁给我儿,又能嫁给哪一户人家?” 她这一番话比李氏说的更狠,直接点出安苓伊心思狠毒,更是在京中没了好名声,这样的女子,换做哪家都不敢娶回去。 可巧义王府世子痴傻,不懂得是非善恶,才喜欢上了安苓伊。 老夫人若是不把安苓伊嫁给义铭,那安苓伊的婚事可就不好办了。 王氏眼里含着得意,先悄悄和义王妃交换了个眼神,才不动声色地去打量老夫人的神色。 听了义王妃这一番话,老夫人苍老的脸上浮起怒意,目光满是锐利的光芒,刺的李氏几欲跌倒。 她脸皮抖动片刻,勉强维持着风度,“李氏,义王妃说安苓伊陷害歌儿,可有这件事?” 李氏倒是想否认,可看着站在旁边的王氏和安苓歌,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只是伊儿和歌儿闹着玩,并不是真的要陷害歌儿。” 害怕老夫人不信,李氏目光落在安苓歌的身上,“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歌儿,她一点伤都没受。” 安苓歌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这神情落在老夫人的眼底,就是安苓歌受了欺负,却不敢说出来。 “歌儿别怕,事实是怎么样,你就说出来,有祖母给你撑腰,其他人谁也别想动你。” 安苓歌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老夫人,有些怯怯地问道:“祖母会给歌儿撑腰做主吗?” 她这小可怜的模样让老夫人心疼不已,堂堂安王府的嫡女,却如此胆小怯懦,还不是李氏这个姨娘太过嚣张! 老夫人沉了声,郑重承诺,“只要你实话实话,祖母一定给你做主。” 安苓歌这才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走到老夫人的身边。 她慢慢挽起袖子,手腕上那两颗牙印便落在老夫人的眼底。 “这是那天晚上的毒蛇咬的,幸好发现的早,碧珠又找寺里的师傅要了解毒的药,所以才没有事。” 老夫人浑浊却锐利的眼看向那还未消失的伤口,脸色越来越阴沉。 她冷冷瞥向李氏,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厌恶,“这就是你说的闹着玩?若不是歌儿命大,只怕我都见不到她!” “李氏你教不好女儿,让安苓伊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更是害的安王府在京中出丑,我便让你禁足一月,不得外出!” “至于安苓伊,我安王府可容不下这等心肠恶毒的女子,早早嫁出去为好。难得义王妃不嫌弃,就让安苓伊嫁到义王府去吧。” 老夫人显然气急,一番话下来,根本不给李氏反驳的机会,三言两语就把安苓伊的婚事定了下来。 王氏闻言,冲着李氏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你敢冲我使绊子,我就叫你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让你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 李氏只感觉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喉间传来一阵阵血腥味儿先,好像要吐出一口血似的。 但到了最后,她也只是咬了咬唇,青白交加的脸上带着愤懑,从牙根里吐出一句话来,“老夫人说的是,妾身但凭老夫人做主。” 眼看一向高傲的李氏吃瘪,义王妃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 上次她前来提亲,李氏狠狠把她羞辱了一通,可这次李氏不还是得乖乖应下这门亲事? 等到安苓伊嫁到义王府,她要好好磋磨磋磨安苓伊,省得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跟李氏一样不识好歹! 第五十章不安好心 安苓伊的婚事暂时敲定下来,不管李氏心中怎么不愿意,面对老夫人的强势也只能避其锋芒。 待到李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蹂躏成一团。 “该死的贱人!” 她俯身在桌前,把桌子上的一应事务统统扫落在地。 身后的丫鬟们知道她心情不好,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李氏找她们出气。 还是桃红在李氏跟前得力,不怕李氏迁怒,三两步走到李氏的身边,“夫人这是怎么了,可切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那群人就是见不得我好。” 李氏胸口狠狠起伏,眼里冒出凶狠的光,“王氏那个贱人竟然敢和义王妃联合起来,算计伊儿的婚事,一个两个的,都不安好心。” “竟然是因为三小姐的婚事?”桃红给一旁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立刻奉上了新的茶具。 听李氏把事情说了,桃红笑了笑,“要奴婢说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凑在李氏的身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李氏阴沉的脸才终于放晴。 “好,我倒要看看,王氏知道自己的算计落空,脸色会多么难看。” 李氏勾了勾唇,娇柔的脸上浮现出和她容颜不符合的冷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另外……” 桃红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摸到了安苓歌的院子。 “大小姐,夫人让奴婢给您送些东西过来。” 她的声音远远从院子外面传来,碧珠看了一眼安苓歌,收到示意,连忙把桃红请了进来。 安苓歌放下自己手里的医书,一双深邃黑亮的眸子像是能够看穿人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一样,哪怕安苓歌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桃红也丝毫不敢小瞧了她,更不敢把安苓歌当做以前的大小姐糊弄。 “姨娘叫你过来给我送什么东西?” 她坐直了身子,纤瘦的身躯挺得笔直,温温淡淡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这两天也真是奇怪,她给老夫人她们一行人送了见面礼,明明是示好的举动,安苓雪却因为婚事,回给自己一个包着麝香的荷包。 李氏更是奇怪,一向恨不得自己受尽折磨,两人只差明明白白地撕破脸了,她竟然还会让人给自己送东西。 桃红在府里这么多年,能够成为李氏的心腹丫鬟,脸皮自然不薄。 面对着安苓歌这样的眼神,还能神色不变地从衣服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她把手里那薄薄的一张纸捧在安苓歌的面前,“这是王妃名下的几家店铺,自从王妃去世,便一直是夫人在打理。夫人说了,如今大小姐定了婚事,出嫁在即,这些东西就交由大小姐打理,日后到了穆王府,也能好好处理庶务。” 安苓歌的目光落在那几张纸上,薄薄的纸张叠放在一起,纸面微微泛黄,看的出来有些年代了。 这就是自己娘亲名下的店铺吗? 安苓歌有些激动,也有些疑惑,前世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娘亲还留下过这些东西。 世人都知道安王妃命好,不过是意外救了安王爷一命,从此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从一个平民之女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安王妃。 所以在众人眼里,来历不明的安王妃是个穷的叮当响的人,根本不会有什么财产。 可现在看着那写房契地契,安苓歌的心里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且不说其他那些房契地契,单只是最上面那张房契,短短几行字就足够让人心惊。 锦绣阁,那可是京中最有名的绸缎铺,上到皇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只要手里有钱,就一定会去买锦绣阁的布匹。 可以说,只要有锦绣阁在手,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金库。 这样庞大的财产,李氏会交到自己手上? 安苓歌垂眸,掩去眼底深深沉沉的波澜。 “姨娘果真这样说?” 她眨了眨眼,像是被眼前这笔巨大的财富惊到。 桃红连忙点头,“确实如此,其实自那天老夫人回府以后,夫人就在想着找个机会把这些东西还给小姐了,也免得有那起子居心不良的人,整日说我们夫人霸占王妃的东西。” 说到这里,桃红有些高傲的扬了扬头。 她家夫人虽然出身不高,可好歹还是官宦子女,至于那来历不明的安王妃,顶多是有几个臭钱,满是铜臭的低贱商人。 安苓歌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潋滟的唇翘了翘,“既然是姨娘的意思,碧珠你就好好收起来吧。” 碧珠从桃红的手里接过那些房契地契,认真打量了几眼,才放回自己的袖子里。 任务已经完成,桃红客套说了两句话,急匆匆向李氏复命去了。 “小姐,你说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碧珠把那些房契地契掏出来,摆在安苓歌面前的桌子上,“奴婢就是再怎么没见过世面,可这锦绣阁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这样一个摇钱树,姨娘居然舍得还给小姐?” “她自然不安好心。”安苓歌把那些房契地契翻看了一遍,让碧珠拿了匣子装起来。 “义王妃今日来向祖母提亲,商议的就是安苓伊的婚事,又有二婶娘在一旁相助,安苓伊和义王府世子的婚事已经敲定下来。” “依照着姨娘的脾气,这个时候正应该为了安苓伊的婚事焦头烂额,可她竟然放着安苓伊的婚事不管,倒是有功夫来给我送什么房契地契,明显有阴谋。” 碧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圆圆的小脸上一片认真,“没错,姨娘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不,我们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不用。”安苓歌摇了摇头,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这些东西既然是娘亲留下来的,我自然要好好保管。至于姨娘有什么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是不必担心。” 碧珠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催催厨房的饭菜,突然一记手刀落在她脖颈上,碧珠连惊呼都没有发出,身子一软,朝着地上就倒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温香软玉 “你干什么?” 安苓歌连忙伸手扶住碧珠,把碧珠放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抬起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影,她一向温婉淡然的脸上浮现一丝薄怒。 她黑亮的眸子含着怒意,似嗔似怒的模样比之往日更加灵动。 少女白嫩的脸上一双黑水晶一样的眸子熠熠生辉,映的脸颊更白,朱唇更艳。 若说平日里的安苓歌已是艳丽到让人移不开眼,这时的安苓歌更是风华绝艳。 穆君寒高大修长的身影把安苓歌整个人笼罩在内,唇角噙着一模风流肆意的笑,慢慢走近眼前的少女。 “本世子来看看我的未婚妻。”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撩起袍子一角就在椅子上坐下。 安苓歌被他这无耻的模样给气笑了,出言嘲讽,“想不到世子竟然是这种偷鸡摸狗之人,光天化日之下溜进女子闺房,以为自己是那采花贼不成?” 穆君寒不为所动,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嬉皮赖脸笑嘻嘻的,狭长的凤眸看着安苓歌,只慵懒地斜坐在那里,就流露出无尽风华。 “本世子和那采花贼可不一样。”,穆君寒一本正经,“那采花贼见花就采,本世子可只要你这一朵娇花儿。” 半是情话半是荤话,让安苓歌又羞又怒,“那世子可就看错了,我不是娇花儿,反倒是一朵食人花,会吃人的,世子还是离我远一点好。” “你是娇花也好食人花也罢,本世子看上你这个人,就不会在乎这些,怎么你总是想着把我往外推呢?” 穆君寒是真的不解,为何安苓歌一副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的模样,明明她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比旁人待他还要冷淡许多。 提起这个,安苓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还好意思说,前世只因为自己和他有婚约,李氏和安苓伊就弄死了自己。 这一世倒好,她提防着安苓伊,处处小心谨慎,终于一步步破了安苓伊的诡计,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安苓雪,装模作样给自己送荷包,想要害自己不孕。 安苓歌冷哼一声,“世子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是京中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宿,安苓歌可不敢和穆世子扯上关系,只怕京中贵女们的眼刀子就够人受的。” “你是本世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是皇上下旨赐婚,她们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 穆君寒掀了掀唇,凤眼里流淌出无限风采,像是一潭深泉一样,引诱着人沉沦。 安苓歌哼了哼,不欲理他,反正不管她说什么,这个人总能找到借口来反驳。 穆君寒见安苓歌一副我不想搭理你你识趣就自己离开的模样,只觉得她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一般有趣,红唇不自觉向上勾起,弯出愉悦的弧度。 “本世子找你来是有正事。” 他不再逗弄安苓歌,反倒坐直了身子,神色郑重。 男子一向风流肆意俊逸非凡的脸上出现这种郑重的神情,一下子就将他身上的玩世不恭洗去,仿佛一柄去了剑鞘的利剑,露出自己让人胆寒的光芒来。 安苓歌见他神色这般郑重,也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穆君寒一点也不卖关子,薄唇动了动,低沉醇朗的声音就在安苓歌耳朵里响起,“三日之后便是皇宫的春宴,你若是想要改变安苓俊在宫里的地位,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春宴么? 安苓歌倒是知道这个,不过以往这个时候李氏总会让她巧合的生病,从未让她在这个时候进宫参加宴会。 想也知道李氏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不过是让自己“因病”缺席,她自己好带着安苓伊,同那些夫人小姐打好关系。 想到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病,安苓歌眼底发冷。 幸好她机缘巧合学了医术,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李氏这次要怎么对自己下手。不管如何,她绝对不会再让李氏得逞。 安苓歌抬眸,看着穆君寒郑重的神情,“穆世子来找我,难道只是为了这个?” 她可不相信,穆君寒越墙翻窗过来,只是为了这一句话。 果然,她话音刚落,穆君寒眸子里就含了笑意。 “当然不是。”穆君寒蓦然靠近安苓歌,男子炽热的气息让安苓歌下意识往后躲去,穆君寒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温香软玉近在眼前,他嘴里说出的话让安苓歌心中一惊,顾不得抽出自己的手。 …… 等到穆君寒离开,安苓歌才用力掐了掐碧珠的人中。 碧珠悠悠转醒,只觉得脖颈出一阵疼痛。 她揉了揉脖子,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一脸茫然,“小姐,奴婢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碧珠一边问着,一边从椅子上跳起来。 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回笼,碧珠脸色突变,“小姐,刚刚是不是有贼人过来了?” 她记得有人给了自己一记手刀,然后自己才会昏了过去。 安苓歌看着碧珠关切天真的神色,悄悄侧开眼去。 “没有,你只是身体虚弱,一时间昏了过去而已,以后多注意休息,我还等着你来照顾我呢。” 真的没有人来过这里? 碧珠疑惑的目光在安苓歌身上打转,可是她怎么觉得,今天的小姐这么反常呢? 安苓歌不动如山,“今天没有外人来过这里,你就放心吧。” 她朝着碧珠示意,“正好姨娘把那些房契地契都送了过来,我们趁着天色还早,去看看那些铺子,至于城外的庄子,太远了,暂时不用管。” 这倒是正事。 碧珠这个时候也不纠结有没有外人来过了,整理了那些房契地契,又跟着安苓歌向老夫人要了府牌,两人换上了简便的衣裳,坐上马车,往长安街走去。 长安街热闹繁华,两旁店铺林立,街边更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摊子,小贩们拉长了嗓子叫卖吆喝,姑娘在首饰前商量嬉戏,孩童拿着风车奔跑,表演杂技的人刷着大刀巨斧。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进安苓歌的耳朵,让安苓歌也收到感染一样,嘴角浮上轻松愉悦的笑。 突然传来哎呦一声尖叫,马车猛地停下。 第五十二章另有秘密 上次坐马车,却遇上马匹发狂,这阴影让碧珠当即就变了脸色,挑了帘子出去查看,“发生什么事了?” 不待她询问,马车面前已经躺了一个人,嘴里发出叫嚷。 “撞人啦,撞人啦!” 他一面喊,一面往马车的方向更靠近了一点,拖着一条腿的模样惨兮兮的,像是被马车撞到受了重伤。 碧珠虽然常年呆在府里,也知道这是遇到了瓷儿爷。 直白来说,就是碰瓷的。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一双杏眼瞪得滚圆,恨不得直接叉着腰对那人大骂,“碰瓷也不找个好地方,这长安街人来人往,我家马车因此走得慢,怎么可能撞到你,更不用说把你撞伤。” 那叫嚷的人显然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他长的干瘦,一双眼滴溜溜乱转。 见到碧珠从马车上下来,那人一双眼紧紧盯在碧珠身前,下流猥琐的样子让碧珠心中作呕。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打哪来回哪去!” 她瞪了那人一眼,转身就要回到马车上。 但碰瓷的人又岂是好打发的,那人收回目光,抱着一条腿就开始嚎叫,“大家快来看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嚣张跋扈啊,撞了人不知道赔礼道歉,反倒叫我从哪来回哪去,这就是官家小姐,咱们惹不起啊!” 一说官家小姐,街上的众人都来了兴致 看着那男子装模作样的嚎叫,像是疼极了,马车内的主人却迟迟不出现,这个态度已经激起了众人的仇富仇官心理。 “撞了人还这么嚣张,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指着马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想他苦读十年满腹才华,到最后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这些官宦子女却含着金汤勺出生,生来就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怎能不让人愤恨? 有他出声,周围的人就大了胆子,一个个喧闹起哄。 “不就是撞了人,出来道个歉,赔上几两看病的钱,又不是什么大事。” “看这马车华丽的,总不会不愿意给人家几两碎银吧。” 碧珠本气势汹汹教训了那碰瓷人一通,却不料自己转眼间就被众人攻击,一个个说的义正言辞,好像是替天行道来了。 她想要反驳,想要证明是那人碰瓷诬赖她们,众人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句一句指责谩骂砸过来,砸的碧珠眼眶发红,险些落下泪来。 安苓歌听着情况不对,当即从车上下来。 她戴着黑色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一双眼睛像是看穿了人世间一切黑暗,明亮的叫人不敢对视。 见到她出现,围观的人群有一瞬间的寂静。 明明这少女裹得严严实实,可众人硬生生从她身上看到了难掩的风华。 若说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那人周身都萦绕着一股独特的气质,加上那双目光清单的眼,只一出现便叫好多人失了神。 还是碰瓷的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目光暗戳戳落在安苓歌的身上,正想着这娘们身材不错,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便觉身上一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他打了个颤,连忙收回目光, “你就是这丫头的主子吧?” 碰瓷的人扬了扬头,鼻孔朝天,也不抱着自己的腿哭号了,“你的马车撞伤了我,我以后可能都走不了路,你看着怎么赔吧。” 安苓歌不怒反笑,反问道,“我的马车撞伤了你?” “我的腿都快被马车断了,你的丫鬟还叫我从哪来回哪去,要是你赔钱也就算了,不然的话,咱们就官府见!” 碰瓷的人看了看围观的人群,有恃无恐。 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最是好骗最是注重名声,现在众目睽睽,他只要稍微威胁恐吓一下,拿出官府的名义来,她们就会乖乖给钱。 却不料安苓歌往一旁挪了挪身子,拉着碧珠也走到一旁,清脆的女声带着凉意。 “撞过去,撞伤了我们给钱,撞死了的话,包他身后事。” 她柔柔笑着,说出来的话却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所能够想想得到的狠厉。 碰瓷的人猛地抬头,对上安苓歌那双眸子,才察觉那里像是冰潭,冷的不含一丝温度。 马夫犹豫了下,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这样直接撞过去,可是要被人唾骂,一人一口唾沫都够淹死他们的。 “小姐,这不太好吧?” 他鼓起勇气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却见安苓似笑非笑,嘴里的话不容置喙,“撞!” 马夫吞了吞唾沫,心一横,高高扬起马鞭,“驾!” 马匹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就要往前奔去。 那碰瓷的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眼看自己那马蹄就要踏在自己身上,他干瘦的脸皱成一团,连忙往一旁滚去。 接连滚了好几圈,那人才避开马蹄,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来。 “他不是说自己被撞伤了腿吗,怎么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周围有眼尖的人发现那人双腿站的好好的,哪里还有一点快要断了退的样子? 其余人纷纷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被蒙骗,一个个又唾骂着碰瓷缺德碰瓷不得好死…… 知道自己被人识破,那碰瓷的也不敢再待下去,找了个人少的巷子,往里一钻就没了人影。 安苓歌回到马车上,没注意一旁有一个男人,对着马车的方向勾了勾唇,嘴里吐出一句低语,话语随风消散在热闹的人群中。 碧珠手里捧着那小匣子,先跟着安苓歌去了锦绣阁。 锦绣阁的掌柜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见到安苓歌进来,他立马恭敬地迎了过来。 “小主子。” 他低低一语,安苓歌便挑了挑眉。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就算娘亲是锦绣阁的东家,也当不起掌柜的一声主子,更何况自己这个只拿着房契的人呢? 那掌柜呵呵笑着,看着安苓歌的目光欣慰又复杂,“主子去世的早,没来得及跟您说这件事……” 他把一张泛黄的纸交到安苓歌的手里,安苓歌垂眸看了几眼,眼底闪过骇然之色。 第五十三章往日旧事 安苓歌自长安街回来,便一直心绪不宁,碧珠看着她那样子,也不像伤心,可就是一直望着手里的书怔怔出神。 她把手里的热茶捧到安苓歌的面前,“天色不早了,小姐喝杯茶歇歇吧。” 安苓歌仍旧想着锦绣阁的事情,闻言只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娘亲的身份不简单,不然的话,一个平民之女,如何能拥有锦绣阁这样的金库? 加上其他那些铺子,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可这么多年以来,安王府虽算不上清贫,却也绝对不富有。 显然,娘亲的那些铺子虽然被李氏握在了手里,可那些收益却并没有流往安王府,也难怪李氏愿意把这么一座金山还给自己。 安苓歌正这么想着,二夫人王氏身边的丫鬟突然走了进来。 “大小姐,三日之后便是皇宫里的春宴,夫人寻思着,不如给府上的少爷小姐们做身新衣裳,已经请了天衣坊的绣娘过来,正在客厅等着,请诸位小姐过去量身子呢。” 她长得小眼塌鼻,一张脸实在算不上清秀,本来是没有资格跟在王氏身边做丫鬟的。 可王氏和其他夫人不同,因为二房的老爷惯爱流连花丛,便是连王氏身边貌美的丫鬟都不放过,所以王氏特意挑选了那些相貌平平,甚至有些丑陋的丫鬟放在身边,就是防备二老爷下手。 安苓歌前世听丫鬟们说过一嘴,这个时候看到这丫鬟的样子,才想起来这个传闻。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王氏竟然已经请了天衣坊的绣娘,这动作可真快,更是在明晃晃地挑衅李氏。 安苓歌垂下眸子,眼里的神情让人看不清楚。 她带着碧珠到了客厅,老夫人王氏李氏还有三房的夫人郑氏,并一种小姐们也陆陆续续到了那里,偌大的客厅一时间显得热闹起来。 天衣坊派来的绣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生的体态圆润,面带微笑,看着就是个利落的人儿。 她先冲着老夫人行了礼,又跟几位夫人小姐道好,然后才开始给她们量身子。 这件事情倒是简单,毕竟天衣坊的绣娘都是老手,不过一会儿就给众人量好了身高体型,把尺寸在本子上记下来。 接着便是挑选不料,因为春宴的衣裳是重新准备的,老夫人便下令让众位夫人小姐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料子。 那绣娘拿出几样方帕大小的布匹,在案桌上一一展开。 “这是妆花缎,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最喜爱这种料子,这边的是软烟罗,云锦,雨花锦,还有菱锦,正适合小姐们这年轻娇俏的人儿,至于这玉锦,织金锦,花素绫,则贵气一点,夫人们若是喜欢,最是能衬托气质。” 她把带来的布匹一一介绍着,那各色各样的布匹看的人眼花缭乱。 或许是因为要赴宴的关系,老夫人心情不错,看了眼绣娘介绍的妆花缎,挑了殷弘的色儿, 拿在手里摸了摸,显得很是满意。 “看看你们喜欢什么,尽管去挑,不要说老婆子我拘着你们。” 她发了话,剩下的人自然都选着自己喜欢的布匹。 安苓歌对于这些东西倒不是很在意,只要不是那些大红大绿搭配起来的衣服,其他的不料都相差无几。 她走到案桌前,正准备拿起自己跟前那一匹樱草色刻丝汰夜莲的雨花锦,安苓伊却猛地伸出了手,抢在她之前把那匹料子握在手里。 “我就要这一匹了。”她冲着安苓歌抛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笑嘻嘻挽住李氏的手臂,“姐姐端庄大方,一定不会抢夺我心爱的东西的吧。” 至于这心爱的东西是布匹还是别的什么,看安苓伊的神情就知道。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含着淡淡的不悦。 安苓伊一番话,说得好像是安苓歌要抢她的东西一样,而不是她从按铃歌的面前把那东西拿走的。 这种挑衅的小把戏,安苓歌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弯唇笑了笑,端庄大方,眸子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不过是一匹布而已,伊儿妹妹也这么紧张,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安王府的小姐们都是那等眼皮子浅薄的人呢。” 她看着安苓伊变了脸色,才道,“不过,礼让庶妹是我身为嫡长女应该做的事情,伊儿妹妹喜欢那东西就拿去好了。” 只要你自己不觉得烫手。 安苓歌在绣娘的面前点出安苓伊庶女的身份,让安苓伊一时间难堪极了。 本来她身为庶女,是没有资格去参加皇宫的春宴的。 可奈何安王妃早逝,安王府由李氏打理,相当于半个安王妃,加之她姨母是皇上宠爱的李贵妃,才有了去参加宴会的资格。 所以,这客厅里所有的小姐里,只有她一人是庶女。 眼见安苓歌点出她庶女的身份,当即便有人捂着嘴偷偷笑了出来,像是在嘲笑安苓伊的不自量力,身为一个庶女,非要去嫡女们的圈子里混。 绣娘也没有想到,安王府竟然会让一个庶女去参加皇宫的春宴。 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绣娘应该管的事情,她只诧异地看了安苓伊一眼,随机便移开了目光。 安苓伊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庶出,可这时在老夫人的面前,她也不敢造次,只能羞愤德忍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好你个安苓歌,竟然当众羞辱于我,待到了皇宫,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氏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她连忙站出来,转移众人的视线,“我看这匹料子很是亮丽,正好歌儿皮肤白,用这料子做身衣裳再何时不过。” 她指着一匹嫩绿的软烟罗,安琳歌便看了过去。 那确实是一匹上好的料子,上用绣线纹了双飞燕,只看着便叫人觉得灵动鲜活。 可安苓歌的眼底却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嘲讽。 前世她生母早逝,身边又没有长辈教导,一切穿着打扮都是李氏做主。 可那时李氏害怕她夺取安苓伊的光芒,故意给她打扮的老成阴沉,如今挑选这匹料子,也不过是打的同样的注意。 第五十四章推诿扯皮 安苓歌想起那时的自己,总是穿金戴银,满头戴着朱簪步摇,却显得廉价万分。 她甚至听到过丫鬟们洒扫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说大小姐明明是王府千金,行事做派却像是一个暴发户的女儿,身上没有半点贵女应该有的气质。 那时她只以为自己太过怯懦自卑,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氏的手笔。 如今她重来一世,李氏还想要用这种办法掩盖她的光芒,那就太幼稚了。 安苓歌眸光闪了闪,“多谢姨娘的好意,不过姨娘毕竟年纪大了,和我们的眼光是不一样的,歌儿还是自己挑吧。” 她暗指李氏老,王氏在一旁笑出声来,被老夫人狠狠剜了一眼,才抿唇忍住笑。 安苓歌目光在那些布料上转了转,伸手指着其中一匹鹅黄的云锦。 “我看这匹料子挺好看的,不如就它吧。” 那鹅黄的云锦确实好看,但是好多人都不敢用那布料做成衣裳。 原因自然是那鹅黄色挑人,若是不够白的女子穿上,只会显得皮肤发黑。 不过安苓歌这一世不受李氏摆弄,脸上没有那些厚厚的粉,素面朝天的模样也看得出肌肤光洁如雪。 若是这鹅黄色的衣衫穿在安苓歌的身上,那就不是把安苓歌衬得黑,反倒会突出安苓歌的白。 安苓雪站在一旁,大大的杏眼闪过不知名的光芒,突然开口道,“这鹅黄色太挑人了,姐姐不如换个颜色吧,我看那碧江霞的颜色就挺好看的。” 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布料,不算出挑的颜色,也不显得老气,虽然适合安苓歌这样的年纪,却并不如那鹅黄色一样,把安苓歌肤白这个优点展现出来。 若是没有安苓雪送的那个带有麝香的荷包,安苓歌必然以为这是安苓雪眼光问题,所以才建议自己家要那碧江霞的料子。 可两件事联系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安苓歌神色不变,只一双眉毛微微蹙起,像是在考虑哪匹布料更好。 安苓伊连忙开口,“对啊,那匹碧江霞的料子挺好的,不如姐姐就要了那匹吧。” 她如何看不出来,安苓歌本来就是她们几个人中长的最好看的,那一张艳丽的脸已经让别人黯然失色,若是再穿上这一身鹅黄的衣裳,还不把她们几个人都比到土里去。 到时候,那皇宫的宴会,哪里还有她们几个出风头的机会。 安苓歌目光落在安苓雪的身上,让安苓雪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嘴里却仍旧劝道,“伊儿妹妹也这么说,看来那碧江霞的料子是真的好看。” 她不敢明着劝说安苓歌,只能这么夸赞那料子好看,希望安苓歌能改变主意。 安苓歌却笑了笑,“想不到雪儿妹妹这么喜欢这料子,”她看向安苓雪,目光里满是关切之意,“我已经有了喜欢的料子,可是雪儿妹妹还没有挑选,难得你觉得这料子好看,我怎么能抢了你喜欢的东西?这匹料子就给了雪儿妹妹吧。”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料子! 安苓雪被这么一说,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那碧江霞的料子不过是她随手指了一个,哪里就是真的喜欢? 可众人刚才都看到了安苓雪对那料子的夸赞,真以为安苓雪是喜欢那料子。 三房的郑氏瞧了瞧那料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好像还挺合适的。 “这料子看着确实不错,雪儿你喜欢,就拿了它吧。” 安苓雪憋屈地快要吐血,可她顾忌着自己的形象,只能装作自己很喜欢的样子,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既然姐姐不要这料子,那我可就要了,姐姐可不许反悔。” 她本来就比安苓歌小了两岁,一张脸小小的,还带着些婴儿肥,显得有些稚嫩可爱。 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也只让别人觉得她天真可爱,想不到别的地方去。 没能算计着安苓歌穿上那夸张的衣裳,李氏心里有些失望。 不过她还有后招,这时也不着急。 眼见着众人一个个挑好了布料,绣娘才离开王府。 老夫人坐了这么一会儿,也有些乏了,让身边的嬷嬷把自己送回院子,其余的人也各自回各自的院子里去。 “姐姐等等。” 安苓雪小跑着追在安苓歌的身后,出声喊住了她。 碧珠对这个一见面就陷害自己家小姐的人没有好感,神情防备地守在安苓歌的身边。 安苓歌回过头来,看着安苓雪因为小跑而显得有些红润的脸,“雪儿妹妹什么事?” 安苓雪喘了喘气,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跟着祖母在祖宅那边生活,对京城不熟悉,姐姐可不可跟我讲讲京城的趣事?” 她一副很亲近很信任安苓歌的样子,双手却紧紧攥着手帕,“如果姐姐为难的话也没关系,雪儿,雪儿找别人问问就是了。” 这般天真可爱又亲近自己的妹妹,若是她没有那些坏心思,安苓歌一定很喜欢她。 可惜了,这一切都是假象。 安苓歌弯了弯唇,深邃黑亮的眸子熠熠发光,“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你跟我到院子里去吧,咱们坐下来,我好好跟你讲讲。” 她带着安苓雪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碧珠把脸上对安苓雪的厌恶藏住,恭恭敬敬给两人上了茶。 安苓雪叽叽喳喳问了一大堆,安苓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姐姐的未婚夫,哦,就是那个穆世子,长的玉树临风,是好多女子梦中良婿呢,姐姐,是不是这样啊?” 她一手撑着头,抬眼看着安苓歌,大大的杏眼一眨一眨的,像极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又有谁能猜到她此时的心情? 安苓歌神情一顿,很快又恢复自然,“我和穆世子没有什么交际,关于他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多。” “那可是姐姐的未婚夫啊,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安苓雪出声反问,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焦急,才娇憨地吐了吐舌头,“我的意思是,姐姐是要嫁给穆世子的,总得对他有个了解吧。” 第五十五章故人归来 安苓雪不动声色地打探着穆君寒的消息,可安苓歌哪里会让她如愿? 她扯东扯西扯了一大堆,硬是没有一句安苓雪想要听到的消息。 安苓雪脸上的笑越来越不自然,甚至连自己娇憨无邪的为伪装也维持不了,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安苓歌告辞。 安苓歌似乎是有些不舍得她离开一样,握住了安苓雪的手,挽留一番,“我这里难得有人过来,也只有你来过两次,才热闹了一点。感觉还没有和你说几句话呢,雪儿妹妹这就要走了吗?” 安苓雪笑了笑,很是亲昵的样子,“我也想在姐姐这里多呆一会儿,可是这晚膳的时候都到了,若是我再不回去,只怕我娘要揪着我耳朵训斥我了。” 她都这么说了,安苓歌自然不好再挽留,让碧珠送了安苓雪出去。 碧珠恭恭敬敬把人送出了栖梧院,转身回到屋里的时候,抿着唇就笑了起来。 “小姐你可真坏。”她嘴里这么说着,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明明知道二小姐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故意东扯西扯,让二小姐在这里都坐不住了,奴婢看啊,二小姐以后都不会想来这里了。” 安苓歌也翘了翘唇,觊觎穆君寒没什么,也为了穆君寒而给她送装着麝香的荷包,那可就不能原谅了。 如今安苓雪还自以为聪明,想要从她这里打听消息,最后却一无所获,依照安苓雪的性子,怕真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 如同安苓歌她们两个所想的一样,一直到了春宴之前,安苓雪都没有再到过栖梧院。 不过,栖梧院里倒是来了别的人。 安苓歌抬眼看着眼前略显苍老的嬷嬷,听着她叙述对自己的思念。 “小姐不知道,我离开这一个月里,没有一天是不想着小姐的。害怕您吃不好穿不好,总也放不下心来。最后干脆求了姨娘,让老奴回到小姐的身边伺候。” 眼前这人是她的奶嬷嬷,姓赵,已经在一个多月前离开了安王府。 前世的时候,赵嬷嬷声称家中小孙儿病重,离开王府之后就没了消息,安苓歌只以为她回了老家,路途遥远,也没再关注这件事。 可如今赵嬷嬷重新回到安王府,倒叫安苓歌心中起了疑惑。 不过她面上分毫不显,一眼看过去也只是认真倾听的模样。 赵嬷嬷又抹了一把泪,“如今老奴回到小姐的身边,能够亲自照看小姐,才算是放下了心。” 安苓歌感动地看着赵嬷嬷,脸上神情激动澎湃,“嬷嬷一个月前走的那样决绝,我还以为嬷嬷再也不会回来了,伤心了好久呢。” 赵嬷嬷脸上的哭泣停了一瞬,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自然地笑了笑,“当时我家那小孙儿病重,我自然要赶回去照顾他;如今他病愈了,我倒是越发想念小姐,这才厚着脸皮回到王府,小姐不会不欢迎老奴吧。” “嬷嬷能回来,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转头吩咐一旁的碧珠,“不过嬷嬷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不必在我这里伺候。” 碧珠心领神会,这是要安顿好赵嬷嬷,同时把赵嬷嬷从小姐的屋子里赶走,不让赵嬷嬷和小姐过多接触。 赵嬷嬷不觉有他,还以为安苓歌对自己像以前一样尊敬,当下就跟着碧珠去了自己的屋子。 等到第二日,赵嬷嬷便摆出了架子。 她本就是栖梧院身份最高的嬷嬷,掌管着栖梧院里一应事务,如今再回到栖梧院,自然会对着丫鬟们指手画脚横眉冷目。 “小姐不喜欢这样的装饰,撤走撤走,换上那鎏金螺丝的金兽小香炉进来。” “这花呀草呀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就乱糟糟的,一点都不齐整,别人看了,还以为栖梧院荒芜了呢。” 她一路看过去,一路指点着丫鬟们干这干那,等待赵嬷嬷满头大汗地走近安苓歌的屋子,不由长长喘了口气。 赵嬷嬷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安苓歌语重心长,“小姐,老奴不在这一个多月里,那些下人也太怠慢您了。” 她说的是那些花花草草,安苓歌心里知晓,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可是那些小丫鬟哪里做的不合嬷嬷心意?” 赵嬷嬷叹了口气,像是真心为安苓歌考虑的样子,“那些丫鬟们,竟然把那些金器银器全都受了起来,换上了铜器花草,这不是在欺辱小姐您年纪小不懂事吗?” “把那些金器银器都摆出来,别人一见就知道小姐在府中多么受宠,哪怕王妃走的早,也没有人敢欺辱了小姐去。” 安苓歌看着赵嬷嬷装模作样,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冷意。 前世的时候,赵嬷嬷就总是在她的耳边念叨,说她生母早逝,怕有人欺辱了她,所以教她穿金戴银,说这是为了证明自己受宠,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 可那时的自己怯懦单纯,哪里会想到赵嬷嬷别有用心? 她堂堂安王府嫡女,行事做派却像个暴发户的女儿,这一点,赵嬷嬷可是“居功至伟”。 安苓歌目光冰冷,让赵嬷嬷身上一寒,下意识对上安苓歌的眸子。 那眼里一片冰冷,深渊似的看不到底,赵嬷嬷吓了一跳,再去看时,只见眼前的少女皱眉思索着,一副闺中小女儿的样子,哪里还有那凌厉的目光。 赵嬷嬷只以为自己心虚看花了眼,却听安苓歌声音轻柔,“可是如今祖母带着二婶娘三婶娘回府,歌儿便是有了亲人,不需要那些金银来撑场子了。” “我的小姐,这怎么能一样!”赵嬷嬷拍了拍手,焦急不已,“老夫人是您的亲祖母,可她也不止您一个孙女,便是再疼你,难道还能偏袒你几分?二夫人三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们各自有儿有女,哪里顾得上小姐您啊。” 赵嬷嬷神情切切,仿若全世界只有她真心为安苓歌着想的样子。 重来一世,安苓歌可没那么好糊弄。 第五十六章碧珠立威 安苓歌抬头,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赵嬷嬷,眼里含着微光,“赵嬷嬷这么说可就错了。” 她伸手理了理衣角,明明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就是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赵嬷嬷不自觉摒住了呼吸,好像害怕自己吓到她一样。 “父亲院子里只有姨娘一个,她向来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伊儿妹妹一贯同我亲近,我们便是同那亲姐妹也没有什么区别;二婶娘膝下只有一个嫡子,跟前倒是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说起来,二婶娘更喜欢我一些;至于三房那里,雪儿妹妹最爱找我玩耍。这一大家子,每个人都待我这么好,难道我还需要那些金银来撑场子吗?她们就是我最大的依仗。” 安苓歌说着,还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像极了一个突然被人宠爱的无知少女。 赵嬷嬷心里嗤笑一声,笑安苓歌愚笨不堪。 她原先说的话虽然是别有用心,可那话倒是她的真实想法,这满府的主子,没有一个对安苓歌真心疼爱的。 见安苓歌不听自己劝告,赵嬷嬷只能叹了声气,“也罢,小姐自己喜欢,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吧,老奴毕竟年纪大了,小姐厌恶老奴也是正常的。” 赵嬷嬷这话说得很巧,把安苓歌自己喜欢哪种风格,说成安苓歌厌恶于她,故意不按照她的说法来,让别的丫鬟们听了,得多心寒。 跟在大小姐身边十几年的老嬷嬷,大小姐都能说厌恶就厌恶,那她们这些小丫鬟呢,大小姐又会怎么对待她们? 眼看赵嬷嬷在挑拨下人的心思,安苓歌眼底的冷意更甚。 身旁的碧珠上前一步,圆圆的小脸上一片肃然。 “赵嬷嬷,我敬您是小姐身边的老人,所以哪怕您在栖梧院倚老卖老,也从未顶撞过您半句,可如今,奴婢不得不替小姐说句话了。” 她眼角打量着那些悄悄凑过来的下人,不经意拔高了音量,“您是王妃进府之后挑选的嬷嬷,自从小姐出生便带着小姐,按理说,您对小姐应该是疼到了骨子里,对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孙女一样。” “说句不恰当的话,老奴本就是把小姐当作自己的孙女来看待的,所以才看不得小姐受一丝委屈。”赵嬷嬷打断碧珠的话,开始上演苦情戏,抹着自己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若不是我家里那小孙儿病重,老奴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小姐。” 碧珠嗤笑一声,“嬷嬷真是有胆量,小姐是主子,你是奴才,你拿着安王府的银子,本就应该为小姐鞍前马后。” “若是我没有记错,嬷嬷是签了卖身契的吧?也就是说,除非主子把卖身契还给嬷嬷,嬷嬷是不能离开安王府的,又怎能回家看望你那生病的小孙儿,一个多月不见人影?” 她上前两步,走至赵嬷嬷的身前,仍旧稚嫩的脸上却带了几分凌厉的气势,“是小姐仁善,听闻嬷嬷家中孙儿病重,便叫奴婢把嬷嬷的卖身契拿了出来,放了嬷嬷回家,还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一百两银子给嬷嬷养老。小姐如此仁善,赵嬷嬷不说感恩戴德,回府之后却直指小姐顽劣,话里话外都是小姐嫌弃你人老不中用,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安苓歌垂了眸子,看起来有些伤心,纤瘦的身子这时看起来更加单薄。 “碧珠别说了,”她拉了拉碧珠的衣角,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嬷嬷为了家中孙儿离我而去,这是人之常情,我体谅嬷嬷的不易,就算嬷嬷回来之后对我指手画脚横加指责,她也是我的奶嬷嬷啊!” 奶嬷嬷三个字似乎含了无数的心酸,偷听的下人们都觉得安苓歌一定伤心到了极致。 谁都知道,大小姐年幼丧母,安王爷又忙于政事,可以说忽略了大小姐的存在,只有赵嬷嬷一直陪在大小姐的身边,大小姐可是把她当作半个亲人对待的。 可就是这样,赵嬷嬷还是在自己孙儿和大小姐之间选择了家中孙儿,这是人之常情也就罢了,可赵嬷嬷回府之后就颐指气使,不仅对着下人们幺三和四,对待大小姐更是敷衍,连大小姐的爱好都要按照赵嬷嬷的要求来! 这就是典型的奴大欺主! 碧珠瞥了安苓歌一眼,顾忌着安苓歌在身旁,没有继续指责赵嬷嬷的不是。 可赵嬷嬷刚回来便发了好大一通威风,下人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这时听见赵嬷嬷被碧珠指责,只觉得往日里看起来羞涩胆小的碧珠也厉害的很,一时间再不敢小瞧碧珠。 安苓歌见赵嬷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心软地开口,“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可姨娘称呼二婶娘一声弟妹,便被祖母训斥了一通;嬷嬷你越过我在栖梧院里如此行事,说的好听是为我着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僭越,就是奴大欺主!若是被人知道,恐怕嬷嬷也落不了好。碧珠这是为了你好,还望嬷嬷不要往心里去。” “老奴怎敢往心里去?” 赵嬷嬷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说着不敢,面上却仍旧带着几分不忿。 安苓歌才不在乎赵嬷嬷是不是心服口服,她今日让碧珠对上赵嬷嬷,本就是为了给碧珠立威。 前世的自己太过怯懦,碧珠跟在自己身边,多次想树立威严,管理那些下人,却都被赵嬷嬷给训斥了一通,栖梧院几乎是由赵嬷嬷一手掌握。 而赵嬷嬷,恐怕在娘亲去世以后就投靠了李氏。 想到这里,安苓歌的手渐渐握紧,面上却还要维持着温和的笑意。 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报仇,会为娘亲报仇! 安苓歌目光掠过赵嬷嬷,语气不软不硬,“赵嬷嬷年纪大了,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不如放下那些杂事,在栖梧院里好生养老,歌儿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若是赵嬷嬷仍旧要为李氏办事,那就得找个机会,把她从栖梧院里除去。 第五十七章欢喜赴宴 这是要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 赵嬷嬷是个人精,混迹后宅半辈子,怎么听不懂安苓歌的言外之意? 她惊诧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安苓歌温柔浅笑的模样。 赵嬷嬷摸不准安苓歌到底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还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她本想张口反驳,见碧珠抱着手臂,冷冷看着她,于是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儿。 “大小姐如此疼惜老奴,老奴真是感激涕零。” 看着赵嬷嬷心有不甘地退下,碧珠圆圆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对着赵嬷嬷离去的方向唾了一口,“老奴才,也想爬到小姐的头上作威作福!” 安苓歌笑了笑,碧珠一向不喜欢赵嬷嬷,这个时候让赵嬷嬷丢了脸面,恐怕她比自己还高兴。 ...... 几日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转瞬就到了春宴的时候。 天衣坊的绣娘在春宴前一天已经把成衣送到了府上,碧珠正看着那鹅黄缕金蝶纹云锦春衫,怔怔回不过来神来。 安苓歌本就长得艳丽,可以往她性子怯懦,总是低着头,又被那老气的装扮遮掉大半容貌,自然没人注意她的长相。 自从那次落水醒来,安苓歌就素面朝天,穿的也一直都是素淡的衣服,衬得那张脸更是艳丽非凡。 碧珠本以为自己习惯了小姐的容貌,可这时看着安苓歌穿上精致的春衫,仍旧觉得惊艳。 她望着铜镜里的人儿,肤白盛雪,唇如含朱,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比之那从西域传过来的黑水晶还要漂亮几分,小巧的鼻子圆润挺直,一张鹅蛋脸上无一不精致。 安苓歌脖颈修长细白,仿若盛夏池塘里的睡莲一样优美,只微微侧首,一双眸子扫过去,便叫人如同觉得一阵清风拂过般的舒爽。 她梳着飞仙髻,高高的发鬓上斜斜插了一根烧蓝点翠凤形簪,额前坠着一串透明的水晶珠子,妙目流转间风华无限。 “小姐长得可真好看。”,碧珠由衷夸赞了一句,把自己准备好的胭脂水粉收了起来,“我以前只听人说过天生丽质,却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天生丽质,见了小姐才知道,这个词啊,就是为小姐准备的。” 安苓歌望了望镜中的自己,没了那畏畏缩缩的气质,没了那老气陈秋的装扮,才终于显出几分少女应有的朝气蓬勃。 她笑着朝碧珠瞥了一眼,“看不出来,碧珠还会这些花言巧语了。” 以前的碧珠性子内向羞涩,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波澜,终于变得开朗了许多。 碧珠笑嘻嘻的,陪着安苓歌往门口走去。 因着老夫人她们刚回府,二房和三房迫切需要在京中建立自己的人脉,王氏郑氏几人都打扮地贵气华丽,李氏和安苓伊也不例外,只有安灵雪穿着一身素淡的茜色刻丝绣芙蓉素软缎,显得整个人娇小可爱,在一众装扮华丽的人群中很是显眼。 安苓歌猜到安灵雪不会穿那天衣坊做来的成衣,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安苓伊在看到安灵雪的时候,脸上飞快地闪过不悦。 “雪儿姐姐怎么穿的如此素净?” 安苓伊望着安苓雪那张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眼底浮现嫉妒之色。 她一直都知道安苓歌比自己长的好看,可安苓歌愚蠢,被赵嬷嬷随便两句话糊弄一番,就穿金戴银像个暴发户,加上那畏畏缩缩的气质,放在人群中一点都不起眼。 可如今安苓歌好像开了窍,不再穿的花花绿绿,反而露出她本来那张艳丽的脸。 这也就算了,就连安苓雪这个从祖宅来的人,在容貌之上竟然也不输给她,甚至隐隐有几分娇弱可怜的味道。 何况安苓伊和安苓雪都是那种娇俏可爱的人,可安苓伊骄纵,安苓雪柔弱两人放在一起,自然是安苓雪更加讨人喜欢。 这让一向是众人焦点的安苓伊如何能忍,一个两个要来抢她的风头,她还如何在皇宫里大出风头,吸引穆世子的主意? 安苓雪闻言,像是有些踌躇一样握紧了手里的帕子,脸上也带着怯怯的神情,“我不能这么穿吗?” 她低着头,有些无措,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昨日天衣坊送来的衣裳不小心被丫鬟弄脏了,我才找了这一件衣裳出来,要是不能这么穿的话,我现在就回去换回来。” “不用了,这么穿就挺好的。” 老夫人的声音传来,看向安苓伊都眼神里已经含了淡淡的不悦。 她虽然离开京城十几年,可年轻时候也是在后宅斗了大半辈子的,如何不知道安苓伊是嫉妒安苓雪,才对安苓雪评头论足? 对老夫人来说,哪怕同样是孙女可安苓雪是嫡女,安苓伊是庶女,两人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况且安苓雪在她跟前长大,除了那血缘关系之外,老夫人和安苓雪还有那十几年的祖孙情谊,从这一点来说,安苓伊远远比不上安苓雪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她们两人有了矛盾,老夫人第一时间就占到了安苓雪那边。 安苓柔咬了咬唇,暗骂老夫人的偏心,可又不敢明着反驳老夫人,只能装作关切的样子,“今日是皇宫的春宴,是个喜庆的日子,雪儿姐姐穿的这么素淡,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守丧呢,多不好啊。” 守丧? 老夫人面皮抖了抖,人年纪大了,就不爱听这些死啊活啊病啊的,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刻就要踏进棺材一样。 她目光落在安苓雪的身上,这才皱起眉来。 虽然说想要俏一身孝,可安苓雪穿的也太素净了,远远看去,真像个守丧的。 晦气! “雪儿的衣裳是太素净了,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回去换一身。”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嬷嬷,“让人从二小姐的妆匣里拿几样颜色艳丽的首饰出来,压一压这素净,看着也喜庆。” 那嬷嬷很快拿了几样首饰出来,匆匆忙忙给安苓雪戴上。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由身边嬷嬷搀扶着上了马车。 第五十八章争奇斗艳 李氏和安苓伊坐一辆马车,郑氏和安苓雪一辆马车,王氏膝下没有嫡女,倒是和安苓歌坐在了一起。 安苓歌自重生之后第二次进皇宫,她端坐在马车之上,矮几上的各色糕点零嘴便映入眼中。 王氏伸手拿起一块红豆糕放进了嘴里,吃完之后拿手帕擦了擦嘴,脸上显出几分满意的神情。 “京城的红豆糕和江南的红豆糕,味道虽有不同,却是别有滋味。” 安苓歌这时才知道王氏娘家那边原来是江南的,她想起一事,心中一动,漫不经心地开口,“二婶娘原来是江南人吗?” “是啊,王家在江南可是富裕人家,若是哪天有机会,婶娘就带着你到江南玩耍。” 王氏点点头,神情带着些许骄傲。 她家族确实算得上一方富豪,只是家中无人做官,为了长远的发展,便把女儿们都嫁给了做官的人,不管是做小妾还是填房,总归是和官场上的人有了联系。 家里好几个姐妹,也就她出身好,是王家唯一的嫡女,所以在婚事上有选择的权力,嫁给安英豪做了正妻。 虽然安英豪只是个闲人,可他有一个做王爷的大哥,王家人看在这层关系上,点头默认了这桩婚事。 除开安英豪花心多情之外,她这桩婚事算得上圆满。 江南。 安苓歌心中把这两个字嚼了又嚼,只觉得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江南突然闹了瘟疫,那瘟疫来势汹汹,让人根本来不及抵挡,不过是几日的时间,江南便死了上万人。 当今圣上因此动怒,派了一批又一批的官员太医前去治理瘟疫,最终都铩羽而归。 还是一个隐居的神医现世,开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那瘟疫才得到控制,渐渐平息下去。 仔细想想,好像也就是今年的事情。 安苓歌心中思绪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冲着王氏笑了笑,显得有些亲昵,“那就谢谢二婶娘了。” 王氏摆摆手,又拿了一旁的话梅来吃。 也不知怎的,她这几天尤为能吃,好像怎么都吃不饱一样。 安苓歌想着江南瘟疫的事情,倒是没注意到王氏的异样,还以为王氏本就偏爱这些零嘴糕点,并未往心里去。 车厢内一时间便只有王氏细微的咀嚼声,外面马车辘轳作响,催人欲睡。 安苓歌便合上了眼,靠在一旁的软垫之上假寐。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才终于走到皇宫门口。 因着是皇宫春宴,所有的王公贵族,高官权贵全都携带着妻女赴宴,不过那些女眷在一块儿,男人们另在一起罢了。 安苓歌一下马车,便注意到一旁一道灼灼的视线。 她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只见穆君寒正被几个年轻的公子围着,漂亮妖冶的凤眸却朝着这边看来,冲安苓歌勾起一个散懒风流的笑。 穆君寒身量本就比旁人高出些许,又实在长得太好看,只静静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一众贵女的目光。 这时见他笑起来,更是有几个女子羞红了脸,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那位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安灵雪不知何时凑到了安苓歌的身边,轻轻撞了撞安苓歌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姐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娇俏可爱的脸也飘上了一丝红晕,这般娇羞的模样,让安苓歌一看就知道她心里的主意。 她心里突然发闷,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人就是穆世子。” “原来那就是姐姐的未婚夫啊。”安灵雪低低惊呼一声,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妒意,脸上却分毫不显,“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姐姐嫁给穆世子,一定会很幸福。” “借你吉言了。”安苓歌勾了勾唇,目光落在安灵雪的脸上,果然看到安灵雪神色一僵,很快又恢复自然。 皇宫门前聚集着众多夫人小姐高官富少,正等着禁卫军检查身份,她们两人这私语倒是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安王府众人过了西门的检查,才跟着宫女往前走去。 安苓歌目不斜视,走的端端正正,一身的礼仪气度叫宫女都忍不住侧目。 安大小姐明明是长在安王府,又早早没了生母,这规矩气度倒是比那些正儿八经的郡主还要好上三分,真真是奇怪。 相比之下,安灵雪那游移的目光就显得有些扎眼,宫女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她一眼,知道这是才从安王府祖宅回来的二小姐,怪道那周身都显得小家子气。 宫女虽然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乱,一直带着众人到了目的地,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安苓歌满眼都是贵女们亮的刺眼的金银首饰,鼻尖更是充斥着浓浓的香味,随便看到一个人,都穿着讲究的华衣,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一群贵女小姐们,也只有在皇宫的宴会里才会这么齐整地出现,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的展现自己,希望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安苓歌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宜妃,更没看见九皇子身边的安苓俊。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却见眼前一袭淡紫色曳地长裙划过,安苓歌抬起头来,和那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来人正是宜妃! 宜妃也正好看见了安苓歌,步子微微停顿片刻,想起那日在宫中和安苓歌的矛盾,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便黑了一分。 她冷冷哼了一声,像是没看到安苓歌一样从她身前经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安苓歌才不管宜妃怎么不待见自己,反正自己也不喜欢宜妃。 她目光急切德在人群里搜寻,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跟在九皇子身边的安苓俊。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面上却显得精神奕奕,想来九皇子只敢克扣他的饭食,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辱他了。 安苓歌眼底微微湿热,想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在皇宫受苦,要把安苓俊救出皇宫的心情就越发急切。 她正这么想着,便有太监拉长了嗓子高喊,“皇后娘娘到—” 第五十九章先来后到 随着这太监的一声高唱,在场所有的夫人小姐的目光都朝同一个方向看过去,宜妃也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雍容走来的皇后身上。 皇后身边拥簇着一众宫女太监,穿着华丽的凤服,头上戴着点翠钳碧玉珍珠头冠,威严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只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任谁看都觉得皇后的威仪不可侵犯。 她缓步走过来,不紧不慢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眸光扫了一圈有些拘谨的夫人小姐,才温和地笑了笑,“今日是春宴,就是图个喜庆欢乐,诸位不必拘谨。” 众位夫人小姐连声应是,复又和自己的好友交谈起来,可原先攀谈说笑的声音终究小了很多。 宜妃坐在皇后的下首,她冲着皇后行了虚礼,脸上带着谦卑恭维的笑,热络的同皇后交谈起来。 安苓歌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对宜妃捧高踩低的性子不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李氏拉着安苓伊坐在一旁,脸上虽然也带着笑意,一双眼睛却在人群中游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想来是在寻找李贵妃的身影。 老夫人倒是淡定很多,她早年也参加过不少次皇宫的春宴,这次回到京城,也只是和多年的好友闲闲谈上几句,自然而然要聊到儿孙们的婚事前途。 “自从老王爷去世,你就带着二房三房的人到了祖宅那边,粗略算算,咱们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一位和老夫人年纪相仿的妇人笑着开口,看向老夫人的目光里带着怀念和欣喜。 遇到故友,老夫人自然也是高兴的,她神情也显出几分激动,苍老的脸上却隐隐带着自豪,“可不是嘛,我那大儿子继承了王位,可还有老二老三无事可做,只能把他们赶回祖宅,打理一下生意,这次要不是我那孙儿要参加春试,不得不来到京城,咱们两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这大家族里面的弯弯绕绕,那老妇人也是明白的。 大儿子继承了王位,二儿子和三儿子却连官职都没有,他们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为了防止手足相残,老夫人才会带着二房三房去了祖宅,十几年不曾踏入京城。 和老夫人交谈的人,是定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两人相识几十年,算得上倾盖如故。 老夫人也只有这一个闺中密友,因此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国公夫人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好歹你的儿孙们都出息,听说你家那孙儿在乡试中得了头名?” “小地方的排名罢了,哪里值得一提。”老夫人摆了摆手,“倒是你家那小子,年纪轻轻就成了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 两人相互吹捧一番,国公夫人的目光突然落在安苓歌安苓伊几人的身上。 “我听说前段时间,皇上给安王府和穆王府赐了婚,不知道是这里哪个姑娘?” 老夫人冲着安苓歌的放方向指了指,眼里带了些欣慰,“就是那丫头,我们府上的大小姐。” 她想起自己刚回府那天,李氏执掌后宅,却有意无意怠慢轻视自己,这十几年未曾见过的孙女儿却给自己准备了礼物,虽然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那份心意就叫老夫人很是欣慰。 国公夫人看出老夫人眼里的神情,不由有些好奇,“看你的样子,对这个孙女儿是很满意了?” 她和老夫人相识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其实是个挑剔的性子,一般人想要让老夫人满意,可没那么简单,不知道那大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是我的孙女儿,哪里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老夫人摇了摇头,苍老却凌厉的眼柔和下来,对着国公夫人道,“她是个孝顺的人,偏偏生母早逝,身边又没有个可靠的人教导,却没被那姨娘养歪,已经难能可贵了。” 国公夫人挑了挑眉,显然没有想到老夫人对安苓歌发评价竟然这么高 她眸光转动,看向不远处一个正巧笑的少女,眼底闪过不明意味。 她们两人谈的高兴,上首的宜妃和皇后也相谈甚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相谈甚欢。 安苓歌时不时打量着男客那边,九皇子毫无察觉,倒是安苓俊突然抬起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一看到安苓歌,安苓俊倔强的脸上就闪过一丝惊喜。 安苓歌也笑了笑,趁着没人注意,对安苓俊做了个口型——姐姐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她这无声的话刚出口,便听见太监拉长了声音的另一声高唱。 “皇上驾到——” 一群官员妇人小姐们纷纷行礼,皇帝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平身平身,今日春宴,没有那么多规矩。” 安苓歌抬起头来,悄悄打量着这个万人之上,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常服,没有了那明黄色的龙袍,显得有几分平易近人,五十几岁的年纪,鬓角有些发白,一张国字脸上满是威严,哪怕这时呵呵笑着,眼里也总是带着锐利的光芒。 他坐在首位上,锐利的目光在几个异姓王之间扫过,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 这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也是一个疑心极重的帝王。 安苓歌想起潜前世听到的传言,心里下了定论。 倒是李贵妃迟迟不见人影,哪怕皇上都已经到了,这宴会上也找不见她的人影,一旁的安苓伊和李氏显得有几分焦急。 李氏往高座上看了一眼,只见皇上皇后坐在座首,皇后右手边是宜妃,皇上左手边的位置却始终没人。 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李氏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一阵娇柔的女声。 “臣妾有事来晚了,还望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李贵妃如同一阵清风一样落在皇帝的身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虽是说着告饶的话,脸上却全是漫不经心,显然不在意自己是否迟到了。 皇后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下去,这春宴虽说没有什么规矩,可宫中向来讲究个出场,越是地位高的人,出场就越晚。 第六十章当众挑衅 如今李贵妃在她这个皇后到了之后才出现,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李贵妃何故来的如此之晚?” 皇后垂了眸子,淡淡发问,让人根本看不出心里的怒意。 李贵妃弯了弯唇,往皇帝的身边靠了靠,“这件事有些羞于启齿,皇后娘娘日日在宫中,应该有听到消息的。” 她羞涩地看了皇帝一眼,眼里的情谊浓的化不开。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今日李贵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的比她还晚,已经是对她的挑衅,可李贵妃丝毫没有悔意,甚至暗示她太得皇上宠爱,所以被“宠幸”过度,这才会来晚。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皇后一张威严的脸不见丝毫笑意,长眉一扬,“哦?本宫不知道李贵妃所说何事,李贵妃倒是说说,你因为什么来晚了?” 她倒要看看,李贵妃的脸皮有没有厚到那种地步,当众直言自己受宠过度! 李贵妃本就是故意来晚,要给皇后难堪。 可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皇后没有忍气吞声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按常理出牌,如此质问于她,这让她如何回答? 她脸上得意的神色僵硬了一瞬,求助的目光落在皇帝的身上。 眼看自己身边两个女人不和,皇帝伸出手来,覆在皇后的手背上。 “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皇后就不要如此计较了。” 他这么一说,皇后更是气的连指尖都在发抖。 正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李贵妃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才敢和她叫板挑衅,处处挑战她身为皇后的威严。 当着朝中重臣诸多女眷的面,李贵妃落了自己的面子,皇帝却还叫自己不要如此计较,这也太偏心了,根本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妖妖娆娆的李贵妃! 皇后心中委屈万分,哪怕气的想要落泪,还是要保持身为皇后的尊严。 她抿了抿唇,面上一派温婉大度,“皇上说的是,像今日这般日子,确实不应该抓着李贵妃这点小错不放。” 眼见皇后服软,李贵妃这才笑了笑,道了一声多谢皇后宽容,便施施然和皇上撒起娇来。 坐在李贵妃对面的宜妃看着李贵妃如此的乘客那个去,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 论身份,她比李贵妃高贵不知多少倍;论美貌,她虽算不得什么绝色美人,可比起李贵妃也不逞多让;论才情,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李贵妃不过是会一点毛皮,根本比不上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处处比不过自己的人,却得到了皇上的盛宠。 明明她比李贵妃进宫更早,到后来却是李贵妃份位更高,比她更早生下皇子。 同样是妃嫔,宜妃如何能甘心?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就皇后娘娘大度,才不计较李贵妃的过错,这要是换了个人啊,说不定就要怎么处罚她呢。” 宜妃的话让皇后的脸色好看了些,虽然不得不放过李贵妃,可有了宜妃的话,她总算是有了个台阶。 皇后神色缓和下来,“罢了,难得今日大家都聚在这里,若是因为本宫处置李贵妃而扫了大家的兴致,那可就不好了。” 皇帝赞许地点点头,“皇后说的不错,如今吉日,应当尽欢才对。” 他招了招手,立刻便有舞姬上前,合着丝竹声声,身姿柔软地跳起舞来。 舞姬一出现,宴会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早就在一旁候着的宫女们一个个端着果盘糕点,拎着酒水穿梭在坐席之间。 安王府众人坐在一起,一边看着舞姬的表演,一边小声说着话,倒也显得和乐融融。 安苓歌却时不时往安苓俊的方向看去,这异常的模样引起了安苓雪的注意。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难道是那边有哪位公子长得好看,把姐姐的心都给勾走了?” 她一脸的天真无邪,像是懵懂的少女随口说出的打趣话。 本来闺阁女子之间有这种对话是正常的,姐妹之间更是言谈密切。 可安苓歌这时已经是定了亲的,若是传出她和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京城的人还不唾弃死她。 安苓歌收回了目光,神色有些失望,“雪儿妹妹怎么这般想我?我已经和穆世子定了亲,便绝不会和别的人有什么牵扯,难道在雪儿妹妹的眼里,我就是那般不知羞耻的人吗?” 老夫人也觉得安苓雪说的话不合适,但听到安苓歌的指责,还是微微皱起了眉。 安苓雪一瞬间就红了眼眶,瘪着嘴要流下泪来,“我不过就是和姐姐开个玩笑,姐姐也太严肃了些,要是姐姐不喜欢听这些,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安苓歌神色缓和下来,像是有些心疼她一样,“我也不是要指责你,雪儿妹妹年纪小又心直口快,这点我一直知道。可这里不是安王府,人多眼杂的,若是雪儿妹妹的话传出去,于我的名声有损也就罢了,若是别人因为此事而轻视了安王府,你我都担不起这个罪责。” 她句句以安王府为重,嫡长女的风度尽显,老夫人微微颔首,对她这话很是认同。 安苓伊却嗤了一声,针对安苓歌,“姐姐你这话就说错了,雪儿姐姐不过是看你频频往朝臣那边看过去去,所以才会以为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若是你没有做出这些事,雪儿姐姐又如何会说你?” 她撇了撇嘴,极力维护安苓雪,:“自己做了错事,还不许别人说了,雪儿妹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姐姐便指责于她,好似雪儿姐姐做错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伊儿妹妹,姐姐也是为了安王府着想,是我考虑不周,姐姐教训的对。” 她用力眨了眨眼,让眼眶里的泪水倒回去,强忍着眼泪的样子,在谁看来都是受了委屈。 老夫人终究还是心疼这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女儿,她拍了拍安苓雪的手,“行了,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快别哭了,让别人看见了,定要笑话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第六十一章一笑倾城 安苓伊在一旁开口,“让姐姐给雪儿姐姐道个歉不就好了,想来姐姐一向大度,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安苓歌看着安苓伊那带着恶意的眼,只要她今日道了歉,明日那风言风语便能传遍整个京城。 她抬眸,墨色眸子里一片深沉。 “伊儿妹妹这话说的就好笑了。”她看着安苓伊,像是个和善的姐姐教导自己的妹妹,“这件事我一点错都没有,为何要向雪儿妹妹道歉?” “其一,我频频看向朝臣那边,并不是要看哪个公子长的好看,只是趁着这个机会看看俊哥儿而已;其二,伊儿妹妹说我大度,道个歉也不算什么,可这事事关我的清白,事关安王府的名声,我怎么能大度起来,认下这个罪名,向雪儿妹妹道歉?” 她语气轻缓,说出来的话却让安苓伊变了脸色。 任安苓伊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她自以为抓住了安苓歌的把柄,却原来什么都不是。 安苓雪也颤了颤唇,欲哭不哭的神情收了起来,换上一副惊讶的神色,“俊哥儿,就是姐姐的胞弟吗?” 她在祖宅的时候听父母说起过,安王府的世子被皇帝接进了宫里,给皇子做陪读。 当时父亲还嘲笑大伯,身为安王又怎么样自己的嫡子还是要送进皇宫里当一个质子,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 老夫人也想起这一茬来,她早年便去了祖宅,可京城里的消息还是回送过去,当时皇帝让年幼安苓俊进宫做陪读的时候,老夫人也是伤心了好一会儿。 不是心疼安苓俊,是因为安王府被皇帝猜忌而悲伤。 如今安苓歌提起安苓俊,老夫人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孙子,她一时间有些恍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苓歌却点了点头,神情戚戚,“俊哥儿自八岁那年就进了宫给九皇子做陪读,到如今四年了,我也只见过他两次。” 她是真的伤心,想起自己弟弟在皇宫受辱,心尖就一阵针扎一样的疼痛。 “祖母不知道,俊哥儿在皇宫过的多不好。” 她看向李氏,那目光让李氏心里一跳,直觉安苓歌说出的话对自己不利。 果然,安苓歌声音沉沉,语气里都是悲痛,“当初俊哥儿被送进皇宫的时候,姨娘还安慰我,说有李贵妃在宫里照看着,俊哥儿一定会过得很好。” “可祖母不知道,上李贵妃招我入宫,我却撞见俊哥儿被人欺辱,九皇子竟然叫俊哥儿为下贱的奴才!他堂堂安王府世子,却被九皇子这般羞辱,可想俊哥儿在宫里受了多大的委屈。” 安苓歌声音里带了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只是她连忙垂下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眼底的悲伤。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她也想不到,他们安王府的世子,在皇宫里竟然这么受人欺辱! 还有李氏,明明许诺了让李贵妃照看俊哥儿,最后却看着俊哥儿受辱而无动于衷。 若是李贵妃有心帮忙,凭着她在后宫里的地位,怎么也不会让俊哥儿如此艰难! 好个李氏,不尊重她这个老夫人,对待嫡子也没有什么慈爱之意! 这样的女人竟然执掌安王府后宅,老大真是糊涂! 老夫人了冷冷扫了李氏一眼,心里已经在考虑着把哪家的嫡女嫁过来,给安英成做个正妻,也好杀杀李氏的气焰,让她知道这安王府还轮不到一个妾室指手画脚。 李氏只觉安苓歌阴狠,三两句话,就把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还让老夫人如此厌恶于她。 她张了张嘴,急切地为自己辩解着,“不是妹妹她不肯帮忙,只是她……人微言轻,到底不敢过多插手。” 人微言轻,不敢插手? 老夫人心里冷哼一声,众人刚才可是都看见了,李贵妃的架子摆的比皇后都大,更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公然挑衅皇后,这样的人,算的上人微言轻? 她不说话,只拿眼刀剜了李氏一眼,李氏就气的心口发闷。 若是老夫人出言指责她,她还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可老夫人这样什么都不说,摆明了就是厌恶她,相当于在心里给她判了个死刑。 她正郁闷,老夫人却不理会她的心情,反倒抓住了安苓歌的手,“俊哥儿在哪呢,让祖母也看看他。” 哪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孙子,老夫人对他也还是在意的。 安王府唯一的世子,若是叫人欺辱了去,那就是在打安王府的脸面,这让老夫人如何能忍? 安苓歌自然清楚老夫人的心思,她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穿着青色长袍的那个,就是俊哥儿。” 老夫人的目光随着安苓歌的手落过去,只看到一个瘦瘦的少年,青涩的脸上满是倔强,正冲着这边看过来。 她的俊哥儿! 老夫人的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那张和安英成小时有五分相似的脸,让她一瞬间就心疼起来。 她的俊哥儿那么小就被送进了宫,偏偏还受尽了委屈。 皇帝要他们安王府世子进宫陪读,实际是做了个质子也就罢了,反正安王府一直都本本分分的,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只要安苓俊在皇宫里安好,老夫人也认了皇帝的猜疑防备。 可如今看到安苓俊的样子,比之同龄人瘦了有许多,分明过的一点都不好,这让老夫人如何还能坐的住? 安苓歌连忙拿出帕子,递到老夫人的跟前,“祖母,俊哥儿在冲您笑呢,您可不能哭。” 老夫人忙擦了擦眼,抬眼看去,果然看见安苓俊朝着这边露出一个大大是笑容。 她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让皇帝把安苓俊放出宫。 安苓歌也朝着安苓俊的方向笑了笑,不似以那般浅淡的笑,反而如同海棠一瞬盛开,艳丽非常。 她这一笑着实好看,好几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留在她的脸上,更是有朝臣公子目露痴迷。 穆君寒黑了脸,薄唇勾起危险的笑。 第六十二章谁人嫉恨 恰巧那些舞姬跳完了舞,丝竹之声在这时停下,天地间一瞬间寂静下来,安苓伊眼前只有那张艳似海棠的绝美容颜。 她娇憨俏丽的脸上划过一丝嫉恨之色,目光微微转动,看到旁人那痴迷的眼神,心中的嫉妒像是藤曼一样疯狂生长,在她心里叫嚣着,一定要让这个抢了她风头的安苓歌出丑! 皇宫的春宴实际上是众人默认的相看小宴,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夫人都会在这个宴会上多加留意,看看有没有何时的姑娘儿郎,给自家儿女找一门好亲事。 这件事虽然没有明说,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安苓伊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嫉恨安苓歌。 她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几乎是在那些舞技退下去的一瞬间,便走至众人面前。 “这些舞姬跳的可真好,臣女也有一舞想要献给皇上,以此祝我大周国泰民康,四海升平。” 她静静站在原地,挺直了脊背,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气势。 高座上的李贵妃凑近了皇帝,在皇帝身边耳语一阵,应当是在给皇帝介绍安苓伊的身份。 片刻之后,皇帝笑呵呵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允了。” 安苓伊为今天的宴会已经准备了将近一个月,李氏更是费尽心思,从江南请了名家来教导安苓伊,只为了让安苓伊在今日的宴会上一鸣惊人。 那些乐师也是早早就安排好的,见安苓伊上去,立马便弹奏起早已准备好的谱子。 安苓伊随着乐声缓缓起舞,展臂仰头,华丽的衣衫随着她的转动在周身展开一层层花朵,她好似穿梭在花丛之中的灵蝶,只看着就让人满心欢喜。 乐声渐渐急促起来,安苓伊的脚步也越来越快,衣摆飘起的花朵连城一大团一大团繁花,红的艳丽紫的高贵,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衣衫还是真正的花儿。 她一双手腕灵活婉转,裙裾翻飞之间扬起臻首,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只一双妙目流转,便含了无尽风情。 随着乐声的变化,安苓伊时而抬手低眉,时而轻轻跃起,轻云般慢移,雷霆般疾转,玉袖生风,步步生莲,倒真是“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一曲舞毕,安苓伊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脸上的神情,露出一个自己最好看的笑容,冲着高座上的皇帝行礼,“臣女献丑了,舞技粗糙,还望圣上不要责怪。” “哈哈,想不到安小姐小小年纪,舞技竟然如此精湛,真是难能可贵啊。” 皇帝哈哈大笑,心情很是愉悦,“朕看你的舞技,不输给珍儿啊。” 他口中的珍儿自然就是李贵妃。 李贵妃娇嗔地睨他一眼,“伊儿自小便习舞,这舞技自然是比臣妾要好上许多,皇上拿伊儿和臣妾比较,臣妾可不依。” 她若无旁人地和皇帝撒娇,看着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黑,李贵妃的眼里就越得意。 皇后又怎么样,没有皇上的宠爱,皇后不还是要在她的面前忍气吞声? 前段时日皇后让她吃了亏,她今日就能把皇后的脸面往地上狠狠地踩! 皇后怎么看不懂李贵妃眼里的挑衅,可如今是皇宫的春宴,她若是训斥李贵妃,难免会惹了皇帝不高兴,想到此,皇后只能压下心头的怒气。 但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李贵妃得意。 只见皇后也点了点头,“安小姐的舞技确实不错,虽然只是安王府的庶女,可看得出来她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说比李贵妃厉害,便是比那些舞姬,也要胜出许多。” 她一句话便点名了安苓伊的庶女身份,让那些因为安苓伊的舞姬而注意到安苓伊,寻思着拉近关系的夫人们一瞬间就打消了那种心思。 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就算是舞技出众,身份上也当不了大户人家的正室,又何必在安苓伊的身上费工夫? 何况这些夫人们都不傻,听皇后把安苓伊和那些地位卑贱的舞姬比较,便知道皇后对安苓伊的不喜。 哪怕安苓伊是李贵妃的侄女儿,也少有人想要攀附这个关系。 拉拢了李贵妃却得罪皇后,傻子才会干出这种事。 安苓伊自然也听得出来皇后对她的明褒暗贬,她一双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又松开,顾忌着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才咬了咬唇,压下心底的愤恨,娇娇柔柔向皇上行礼退下。 有了安苓伊的开头,其余的小姐们自然也坐不住了。 不管她们是否要寻个如意郎君,只要在春宴上打个名头出来,对她们对家族来说都是好的。 尚书府的小姐紧跟着站了出来,说了一番吉祥话,惹得皇后连连夸赞,才开始表演自己的才艺。 她成长于诗书之家,自幼便熟读经书,更是写的一手好字。 只见她静静站于台上,身前摆放着一人多高的画纸。 她提起一旁的狼毫笔,沾了松墨,悬腕落笔,狼毫转动间笔走龙蛇。 安苓歌来了兴致,看着尚书府小姐张婉怡的字。 她的字并不像寻常闺阁小姐那样秀气,反而铁画银钩,丰筋多力,竟是比男子所写还要多上几分锐利的气势。 笔墨挥洒过后,雪白的画纸上显出几个气势磅礴的大字——锦绣山河。 皇帝坐在首位上,威严的脸上笑意更浓,“好好好,这是张尚书的女儿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说是书法大家也不过为,怕是京中女子第一人了。”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心中对张婉怡的赞赏。 张婉怡倒是淡定的很,得了皇帝如此称赞,脸上也没有半分骄傲的神情,她不卑不亢冲皇帝行了礼,如同安苓伊一样退下去。 小姐们的献艺让春宴热闹非凡,一个个在台上展示自己的才艺。 安苓雪羞羞怯怯上了台,却没有立刻开始弹奏准备好的曲子,反而冲着安苓歌笑了笑,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恶意,“姐姐说过和我合奏的,不会这时候反悔了吧?” 第六十三章无中生有 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安苓歌眉峰一挑,对上安苓雪的眼神,唇角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她自幼便生母早逝,身边的嬷嬷也暗中倒戈,只有一个伪善的姨娘掌握着后宅,能够学到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想必安苓雪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时给自己挖了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若是自己这时说自己根本没有答应过安苓雪,要和她合奏的事情,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临阵退缩,连表演自己的才艺都不敢;若是自己上台表演,依着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愚笨,只怕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难怪安苓雪前几日一直往自己的院子里跑,原来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挖好了坑,可自己却浑然不觉。 那时安苓雪亲近自己,不仅是为了把那带有麝香的荷包送给自己,更是让她此时说的话具有可信度。 两人一见面就跟亲姐妹一样,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兴趣相投,合奏一首曲子而已,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哪怕是老夫人,都不会觉得这番话是安灵雪无中生有,故意要安苓歌出丑才这么说的。 小小年纪,就谋算的这么深远,安灵雪的心机真是深的可怕。 不过再怎么样,还能比她这个重生回来的恶鬼更让人害怕吗? 安苓歌迎着安苓雪的目光站了起来,一旁的安苓伊嘴角也带着恶毒的笑。 她自小和安苓歌一块儿长大,自然知道姨娘如何教导安苓歌,安苓歌根本没有学过什么才艺,如今她被逼上台,自然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出个丑的。 不管安苓伊的心里怎么得意,怎么叫嚣着让安苓歌出丑,安苓歌只淡然起身,从容不迫地走到了台上。 “答应雪儿妹妹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记。” 她坐在了安灵雪的身边,两人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筝,和一把精美的琵琶。 安苓雪抱起琵琶,冲着安苓歌羞涩地笑笑,俏丽的脸上一派天真无邪,谁能想得到她面孔之下的恶毒心思? 她选的是一首难度较大的名曲《霓裳舞》,不要说从未学过乐器的人了,哪怕是练了三五年古筝琵琶的人,也未必弹得好这首曲子。 可安灵雪虽然是在祖宅那等地方长大,老夫人却从来没有忽视她的教导,甚至于一切吃穿用度都按照在京中嫡女的最高标准来,在才艺上更是下足了功夫。 这首《霓裳舞》已经多年未曾有人在春宴上弹奏过,原因无他,这首曲子太难,学会的人本来就少,能够弹好的就更少了。 如今安苓雪选了这首曲子,让端坐在上首的皇后也讶然地挑了挑眉。 安苓雪感受着众人的目光,看着安苓歌在自己身旁落座,她莹白的指尖落在琴弦之上,轻轻拨动,便有悦耳清脆的声音从她手底流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在座的夫人小姐都是有几分才情的,自然听得出来安苓雪那深厚的功底。 她指尖在琴弦之间跳跃,拨动一个又一个音符,缓慢轻柔,让人仿若春风拂面,那乐声陡然急转,变得急促激烈,像是万千将士阵前对战,金戈铁马,大漠冰河,裂帛之声阵阵激愤,万军对峙一触即发,把众人的心揪了起来,却戛然而止。 安苓歌也伸出手来,她素白的手指更加修长,落在琴弦之上,十指翻飞,快的让人看不清动作,只听闻一阵慷慨激昂的古筝声在耳边震响,仿若马蹄踏踏,鸦雀嘶鸣,沉闷的号角伴随着厮杀怒吼,如同汹涌的江水从天上倒泻下来,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她的动作太快,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很轻松,显然是技艺娴熟,才能如此轻轻巧巧便弹出这曲子最激烈高昂的部分。 一旁的安苓雪神色微变,她本是要安苓歌在众人面前出丑,可谁能想到安苓歌竟然有如此高的造诣,若是她不竭尽全力,恐怕在安苓歌的衬托之下,她才会成为那个出丑的人。 安苓雪乱了心思,再拨动琴弦时已然力不从心。 她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来,手指慌乱地在琴弦上拨动,却一连错了好几个音。 安苓歌却在一旁和起来,完美的弹奏更是衬得安灵雪错误百出,技艺粗浅。 铮的一声琴弦轰鸣,安苓雪指尖被割出血来,她怔怔看着手里断裂的琴弦,连双唇都失去了血色,变得一片苍白。 她长得实在太过娇小可爱,如今苍白着脸的样子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皇后到底不忍心让她这样难堪,开口为她解围,“这琵琶做工不太好,伤到了安小姐,安小姐还是尽快包扎一下吧。” 安苓歌落落大方向皇后道了谢,随后关切地带着安苓雪回到座位上,眼里带着些心疼,“雪儿妹妹也太不小心了,不过就是春宴的一场献艺,随便弹首曲子就行,怎么能伤到自己呢?祖母和三婶娘该多伤心啊。” 她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之意,安苓雪气的双唇发抖,却还是憋出一个难看的笑,“是雪儿大意,连累姐姐出丑了。” 她说才出口,眼眶便红了起来,清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欲落不落的样子倔强又可怜。 安苓歌拿起手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她的脸,“我怎么会因为这事怪罪你?只是你为了一场宴会就伤到自己,到底不值得,以后可不能做这么傻的事了。” 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么蠢的事! 安苓雪狠狠握了握拳,捏的手骨发白,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这次是她失误,没有想到安苓歌在古筝上的造诣竟然这么高,害的自己慌乱之下出丑受伤,倒成全了安苓歌的好名声! 安苓伊看着安苓雪受伤,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可瞥见穆君寒深情款款看着安苓歌的目光,她娇俏的脸瞬间染上一层阴霾。 李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暗中冲着一个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点头,提起酒壶朝安苓歌走了过来。 第六十四章借刀杀人 宴会间宫女穿梭不停,给朝臣女眷奉上瓜果点心,添茶倒酒,如此热闹的场面,安插一个人做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不过。 李氏看着那宫女给安苓歌倒了果酒,又换上了新的瓜果,才恭恭敬敬退下去,全程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她装作不经意地撇过安苓歌,正好看见后者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果酒。 安苓伊不知道母亲的计划,可看见李氏那模样,也知道安苓歌今日一定会中计。 她心情大好,一边看着高台之上各家小姐的表演,一边注意着安苓歌的动静。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安苓歌脸上渐渐泛起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她正伸手去拿面前的蜜饯,那蜜饯却从她手上滚了下去,落在她衣衫上,留下一片不大不小的污渍。 安苓歌皱了皱眉,先前为她倒酒的宫女立刻上前,凑在安苓歌的身边听了她的吩咐,才带着安苓歌离开座席。 安苓歌半醉半醒,被那宫女带着在皇宫里兜兜转转,才终于见到了一座宫殿。 “安小姐,那里就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正殿那里有许多人守着,你不要去正殿,跟着奴婢从侧殿走。” 她压低了声音,避开那些侍卫嬷嬷,把安苓歌带进侧殿的一间屋子里。 安苓歌迷迷糊糊点头,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身子一下倒在那宫女的身上。 宫女的力气倒是不小,半扶半背的,把人送到了屏风之后的软榻上。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安苓歌合上的眼,不放心地叮嘱,“安小姐,您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奴婢过后就把醒酒汤送过来。” 安苓歌像是已经睡着了,紧紧闭着眼,没有回应那宫女的话。 宫女这才转身退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才刚走出屋子,躺在床上的安苓歌便立刻张开了眼,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这间屋子竟然很是奢华,却不是皇后那般雍容的风格,也不同于李贵妃的精巧,应当是宫中哪个妃子的寝宫。 安苓歌好整以暇地在屋子里转悠,把刚刚从宫女身上顺过来的腰牌收起来,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她立刻闪身躲在屏风之后,隐隐约约听到男子和女子的交谈。 “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人家,是不是变了心,不喜欢人家了?” 女子娇柔的嗓音带着幽幽怨意,男子却一把搂住她,“这你可就错怪我了,皇宫戒备森严,皇兄又没有召我入宫,我如何能经常出入后宫?趁着这次春宴,我找了个空挡就来寻你,还不够爱你吗?” 他的手掌不老实得往女子身前伸去,引来女子一阵细微的喘息,却一滩水一样半靠在男子的身上,两人瞬间纠缠起来。 安苓歌在屏风后听的面红耳赤,那话里的内容却让人心惊肉跳。 当今皇上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封号定王,而春宴上只有淑妃称病未去,现在听这意思,定王和淑妃早有私情,更是约见了不止一次两次,如今更是趁着春宴的机会来这里偷情! 眼看屏风外的两人越来越激烈,正朝着软榻这边走过来,安苓歌摒住了呼吸,悄悄挪动脚步,矮身藏进床底。 她才刚刚藏好,定王已经抱着淑妃滚上了塌,缠绵的呻吟不时从自己头顶传来,安苓歌只觉得尴尬万分。 那宫女拿着玲珑酒壶靠近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李氏正在算计自己,所以她故意做出喝了酒晕乎乎的样子,就是要看看李氏搞什么把戏。 她还以为李氏让人给自己下药,是想要在自己的清白上动手脚,可现在看来,李氏显然是早就知道定王和淑妃的私情,却想让自己撞破这事,让定王和淑妃杀了自己灭口。 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真是漂亮。 若不是自己前世的时候见过玲珑酒壶,知道玲珑酒壶的秘密,还真要中了李氏的算计。 她心中思绪飞转,却不小心踢到床脚,发出的声音惊到了床上的两人。 定王当即起身,正要下床查看,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朕许久没来,也不知道淑妃身子怎么样了。” 皇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前。 定王顾不得查看床下的动静,连忙收拾了自己的衣裳,从窗口跳了出去。 淑妃也反应极快,三两下穿好衣裳,朝着门外走去。 安苓歌趁着这个机会从床底爬出来,袖子里的腰牌落在床底,一转眼不见了人影。 她才刚刚走出屋子,眼前便落下一道人影,拦着她的腰跃上屋顶,起落间已经离开了那座宫殿。 穆君寒带着安苓歌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放下来。 他一向风流邪肆的脸上此时却满是凝重,看不到以往半点熟悉的神色。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安苓歌,抿起的唇绷得直直的,显然在压抑着怒气。 他在宴席上便注意到安苓歌脸色潮红,以为她喝了些酒,因此并未往心里去。 谁知不过是和旁人交谈了两句,转眼便不见了安苓歌的身影。 穆君寒心觉不妙,连忙一路找过来,连自己在皇宫里的关系都动用了,才查到她的位置。 天知道他发现安苓歌竟然出现在淑妃的寝宫,更是撞到了定王也在这里的时候,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生怕她被定王抓到,随便找个罪名就给处死。 幸好他会点口技,学出皇帝的声音把定王吓走,又引了淑妃出来,才能带着安苓伊顺利脱身。 如今看着安苓歌双眸清澈,自然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喝醉,是故意跟着别人来到这里的。 这个女人如此以身犯险,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安苓歌抬眸,对上穆君寒藏着怒气的眼。 他眼里的情绪那么深沉那么浓烈,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深邃的瞳孔里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让安苓歌的心跳突然就乱了节奏,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第六十五章不欢而散 安苓歌下意识后退两步,离穆君寒远了一些。 谁知穆君寒却像是要和身前的人作对一样,安苓歌后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最后竟然把人逼向角落,退无可退。 直到安苓歌纤细的身影紧紧贴着墙壁,穆君寒才猛地俯下身来,长臂伸出,将人圈在自己身前。 他低垂着头,细碎的墨发垂下来几许,俊逸风流的脸上收敛了笑意,眼底的神情清晰映在安苓歌的眼里。 “安苓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又问了一遍,一只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你有没有想过,李贵妃在宫里经营多年,想要无声无息害死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你竟然还敢以身犯险?若是我今天没有及时赶到,可能你就会成为定王手里的一条冤魂,死的无声无息,不明不白!” 安苓歌望着他微怒的脸,咬了咬唇,潋滟的眼里浮起一抹歉意,“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太大意太莽撞,如果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穆君寒冷哼了一声,怒极反笑,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居然还想再来一次,安苓歌,你到底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到底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安苓歌自嘲地想想,她不过是重生归来的恶鬼,重来一世的意义就是报仇,只要能够报仇,便是舍弃自己这条性命又如何。 可穆君寒不懂,不明白她心里对李氏对安苓伊有多么仇恨,所以才能这么质问于她。 “穆世子救了我,我心中很感激,可我的事情,穆世子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 他们两个说到底也只是未婚夫妻,指不定将来哪天这婚约就作废了,要是自己习惯了穆君寒的关心,习惯了他的帮助,到时候两人分道扬镳,她又该怎么办? 安苓歌害怕自己对这个男人产生依赖,穆君寒却以为她是厌烦自己对她的事指手画脚。 他深邃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受伤,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好,是我多管闲事,惹了你厌烦,从今往后,本世子绝不会对你的事横加干涉。” 他眉眼间染上了凉意,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是冰凉,不待安苓歌说话,便大步转身离开。 他离开的背影匆匆又寂寥,安苓歌只觉得心里又疼又涩,似乎连鼻尖都有些发酸,眼眶有些湿热,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她抬了抬手,摸到眼角流下的泪。 竟然这么难受了吗? 安苓歌望着穆君寒的背影怔怔出神,理不清自己心里那纷乱的情绪,片刻后才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若无其事地往宴席上走去。 李氏见到安苓歌归来的时候,含笑的脸瞬间僵硬,眼里惊诧之色不加掩饰。 她明明已经叫人在安苓歌的酒里下了药,安苓歌这个时候应该在淑妃的寝宫,撞破淑妃和定王的私情,被定王灭口才对,怎么会好端端的回来了?难道那宫女根本就没有把人引到淑妃的寝宫去吗? 李氏的心里飞快闪过这些猜测,看着安苓歌在自己身旁坐下,一双眼睛闪了闪,含笑出声,“歌儿刚才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不到你的人,还以为你又调皮,跑到了那些没人的地方玩去了。” 她稍微提高了音量,眼角瞥见定王朝着这边看过来,才关切地对着安苓歌劝告,“不是姨娘说你,这宫里可不是咱们安王府,大小姐是不能乱闯的。” 定王听到这边的动静,狐疑的目光落在安苓歌的身上。 他回到宴席上之后才发现,皇帝刚才根本没有去淑妃的寝宫,是有人故意扮作皇帝的声音把他给引开的。 他和淑妃的私情被人发现,却不知那撞破他们秘密的人是谁。 如今听李氏的话,好像安王府的大小姐方才也不在宴席之上。 这时间会不会太巧合了一点? 这么想着,定王看向安苓歌的眼神就有些莫名难测,似乎还带着些阴鸷的味道。 安苓歌仿若没有察觉到那诡异的目光,只冲着李氏看去,艳丽的脸上一片坦然,“我又不是伊儿妹妹那般玩心重的人,怎么会到处乱跑呢?不过是因为那果酒甜甜的好喝,我多喝了一点,之后让宫女带着我出去透透风罢了,姨娘可真是小心。” 李氏皮笑肉不笑的,不愿意轻易就放过安苓歌,“哦,既然是宫女带你出去的,那个宫女呢?” “她说还要去给李贵妃的宫里送一些东西,我便自己先回来了,怎么,姨娘找那宫女有事?” 安苓歌说罢,往嘴里塞了一颗话梅,漂亮的眸子微微弯起,闲适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方才经历的危急。 定王这才慢慢收回了目光,继续和一众朝臣饮酒交谈。 李氏见不能让定王对安苓歌起疑心,只暗恨自己白费了一番功夫,竟然让安苓歌轻轻松松脱身了。 她摆摆手,笑容完美挑不出一丝错处,“怎么会,姨娘只是担心你在皇宫里出现什么意外罢了,如今你没事自然是最好的。” 老夫人坐在她们旁边,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副心思却全都在安苓雪的身上。 安王府所有的小姐里面,她最疼爱的就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安苓雪,不仅是因为安苓雪是嫡女,更是因为这个孙女乖巧懂事,一张小嘴儿跟摸了蜜一样,常常让老夫人开怀大笑。 如今安苓雪出了丑,还受了伤,老夫人心疼不已,根本无心在这里待下去,只想这宴会早点结束,好寻个大夫认真给雪儿看看伤势。 倒是受了伤的安苓雪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一双杏眸里含着不知名的光芒,语气轻柔,神情却有些凄婉,“人生得意须尽欢,姐姐方才一展才艺,弹出那般厉害的曲子,说是震惊四座也不为过。姐姐心中高兴,多喝几杯果酒,也是正常的事。” 安苓歌技惊四座,安苓雪可是成了笑话。 老夫人看着安苓雪凄婉的神情,眉心紧紧皱起。 第六十六章阿谀奉承 且说那日安苓歌在春宴上一鸣惊人,京中许多夫人对安王府的兴致就大了起来。 不时有官家夫人往府里递了帖子,想要邀安苓歌做客,均被当事人婉转地拒绝了。 因为李氏掌管后宅的原因,安苓歌并未和那些官家小姐夫人们有什么交集,因此让碧珠一一拒绝了那些帖子。 可老夫人见此情景,心中却起了另一番想法。 这几日来,安苓雪一直郁郁寡欢,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突然失去了活力,往日里叽叽喳喳热闹不已,突然安静下来,叫老夫人好不习惯。 老夫人听不见这个乖巧孙女的软糯甜言,也知道她是因为春宴出了丑而沉闷。 正巧好多夫人都送了帖子过来,不如就请她们进府小聚,也算是二房三房回京之后,和众人的一个正式的见面。 她这么想着,当即就把这个想法透露给了李氏。 “老夫人是想把那些重臣的女眷都邀来?” 李氏坐在老夫人的下首,神情恭敬温顺。 虽说王氏从她手里把库房接了过去,可这安王府上上下下大小事宜,还是要李氏经手才行。 也因此,老夫人没有跟王氏商量,却让人找了李氏过来。 她点点头,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我离京十几年,如今带着老二老三他们回来,也是时候和京中那些人正式见个面了。” 这就是要让二房三房的那些人踏入京中的交际圈了。 李氏心中了然,虽然觉得老夫人多事野心又大,可也不会明着拒绝。 她弯了弯唇,娇柔的鹅蛋脸上全是恭顺,“老夫人放心,妾身自会办好这件事。” 老夫人嗯了一声,交代了让李氏注意的事情,便作出有些疲乏的样子,李氏立刻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下人去办这件事。 安苓雪最先得到了消息,她被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喊了过去,往日里天真娇俏的脸上仍有些沉闷。 “雪儿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才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头,“你这丫头,还在因为春宴的事情闷闷不乐呢?” 安苓雪抿了抿唇,垂下眸子,“雪儿并没有因为春宴的事情不开心,祖母怎么会这样问?” “你自小在祖母的身边长大,祖母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眼里没有半分严厉不悦,反而带着些心疼怜惜,“你从小便聪颖可爱,是同辈中数一数二的才女,可初到京城,便在春宴上出了错,你心里难受,祖母是知道的。” “祖母,”安苓雪声音哽咽,拿着手背抹了抹眼睛,却仍旧没有抬起头来,“我苦练琴技那么多年,只希望为我们安王府挣一份光,可......” 她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哭了起来。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耐心安慰她,“放心吧,祖母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已经让人去准备宴请那些夫人小姐们到安王府来,对外就说是老二老三他们初次回京,要把你们介绍给京中的人。” 安苓雪讶然地抬头,脸上的泪水还没落下,眼眶就又泛起红色,“祖母如此用心良苦,雪儿一定不辜负祖母的期望。” “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行了,快去准备准备,我们雪儿如此聪颖,不能因为一次失误就被人误解。” 安苓雪重重点头,和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从老夫人的院子里退了出来 另一边的安苓伊自然也听说了消息,这件事本就是李氏在办,安苓伊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就知道祖母偏心,看着安苓雪出了丑,就连忙想办法给她正名。” 安苓梦正站在她的身前,听了安苓雪的话,忙恭维道,“老夫人便是再怎么疼爱二小姐,这府里地位最尊贵的,还是三小姐您啊。” 她的目光从那黄梨花木的桌子上移开,转到一旁的祥兽铜炉上,连用的香都是昂贵的玉沉香,如此奢华富贵,府里哪个小姐比得上呢? 安苓梦的目光带着艳羡,带着贪婪,恨不得这些东西统统变成她的。 她心里默默打着算盘,若是讨得安苓伊高兴,从手里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给她,也必定比她所拥有的东西珍贵。 谁知安苓伊脸色更加难看,砰的一声把手里的杯子砸在桌上,倒把安苓梦吓了一跳。 “我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她反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带着嗤笑,“你把安苓歌放在哪里,把安苓雪又放在哪里?” 虽然她姨娘掌握着后宅,可从身份上来讲,她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不仅在安苓歌的面前低上一头,就连安苓雪这个三房的嫡女都敢挑衅于她! 安苓梦本想要奉承一句,谁知却戳痛了对方的心病。 她本就是二房不受宠的庶女,虽然王氏的膝下没有女儿,却也不待见她这个妾室所处的庶女,正因如此,安苓梦在回到京城几日之后,才决定和安苓伊走的亲密一点,好歹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 好在安苓梦反应极快,“大姐虽然是安王府的嫡女,可她自幼丧母,这王府掌握在三姐的娘亲手里,自然是三姐地位最高。至于二姐,她虽然也是嫡女,可三房的嫡女,远远不如您作为大伯的女儿来的尊贵。” 安苓伊被她这一通奉承哄得高兴了,脸色终于缓和些许,“算你会说话,看得清这府里的形式,要不是我娘为府里忙前忙后,哪里有你们的安稳日子呢?” 这是在承诺让自己日子好过了。 安苓梦大喜,连忙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 说着说着,话题又偏到了安苓歌的身上。 “祖母让我娘举办宴会,自然是要请了府上所有的小姐都要出席的,安苓歌也不例外。”安苓伊眸子闪动着不知名的光芒,唇角翘起一个恶意的笑,“左右你我关系这么好,帮我办件事,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第六十七章相逢陌路 安苓伊凑在安苓梦的身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后者听的神情突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做这种事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是给我小小地出口气而已,若是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那就算了。”安苓伊哼了一声,明显不悦。 为了拉拢讨好安苓伊而去得罪嫡女大小姐,到底值不值得? 安苓梦纠结了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好,这件事既然是三姐所托,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她向安苓伊承诺下来,后者便笑了笑,从手腕上退下一个足金手镯,“我知道你在二婶娘身边的日子不好过,这东西就送给你了。” 安苓梦目光落在那镯子上,沉甸甸的,只觉得满心欢喜。 她假意推辞了几句,在安苓伊的劝说下收下镯子,笑容满面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安王府的宴会虽只请了那些位高权重的重臣的妻女,却隆重万分。 安苓梦一大早就到了栖梧院,脸上挂着笑意,“客人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李姨娘让我来喊大姐过去呢。” 她长得并不如安苓伊和安苓雪那般娇俏天真,一张脸显得有些寡淡,细细看去,那五官却很是耐看,如今笑意洋洋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碧珠才给安苓歌上完妆,见安苓梦来的如此早,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安苓歌回眸打量着她,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丫头还有些腼腆羞涩,如今过去了一段时日,她身上那种内向羞涩已经全然不见,笑容里也带了几分爽朗,似乎在这里过得很好。 安苓歌冲着她笑了笑,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四妹妹来的真巧,我正准备过去呢。” “那可真是巧了。”安苓梦笑嘻嘻挽住对方的手腕,不见一点生分内向,“大姐姐快一点,让别人等急了总归不好。” 安苓歌跟着她走了出去,却在经过花园的时候,碰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穿着一件茶青绣仙鹤的窄身锦衣,外罩墨色滕文云锦大袖衣,低眉和身前的少年说着话,突然间朝着这边看过来,剑眉星目俊逸风流的容颜,便撞进安苓歌的眼底。 他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天生便带了三分笑意,只一双眸子星寒如水,眼神冷漠,不起一点波澜。 这般冷漠生疏的眼神,让安苓歌心中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的疼。 她忍下心底那怪异的感觉,装作没有看见穆君寒的样子,神色不变地继续往前走。 “本世子的未婚妻见了我,不应该打个招呼吗?” 穆君寒在身后出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安苓歌的耳朵里。 安苓歌停下脚步,温婉有礼,“穆世子来府上,有何要事?” “本世子没有事就不能来了吗?”穆君寒挑眉,有些顽劣,风流公子的形象尽显无遗,只那双凤眸依旧冰冷。 安苓歌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能顺着他的话,“不,穆世子能来,安王府磕府上下都欢迎。” 穆君寒这才有些满意地勾唇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和自己身旁的少年说话,目送安苓歌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那位就是三哥你的未婚妻啊。” 少年抬起头,仰着脖子往安苓歌的方向看去,“看这气质,绝对是个大美人啊!三哥你刚才竟然那么冷漠,一定伤到了小美人的心了。” 穆君寒眼神危险,盯着那少年,直把他盯得汗毛倒竖,“三……三哥?” “不要对她有什么想法。”穆君寒淡淡警告他,神情却是难得的认真。 那少年倒是吃了一惊,仿若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样,诧异地看了穆君寒半晌,“三哥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皇帝老儿下旨赐婚是什么意思,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桩婚事根本不可能成的。” 随着他的话出口,穆君寒的脸色越来越冰冷,“不管皇帝是什么心思,赐婚的圣旨我穆王府已经接下,父王也已经和安王府商定了婚事,就绝对不会反悔。” “啧啧啧,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能骗过我吗?”少年摇了摇头,一副老成的样子,“三哥你那个性子,要是不喜欢,早就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了。” 看,一个旁人都知道他喜欢安苓歌。 穆君寒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喜欢安苓歌又怎么样呢,那个女人怕是希望自己离她越远越好。 他沉默下来,没有反驳那少年的话,只脸上无端多了些落寞。 另一边的安苓歌跟着安苓梦到了凉亭,老夫人李氏等人果然已经到了。 李氏正跟一位官家夫人说着话,瞥见二人走过来,脸上便扬起热络的笑。 “这位便是安王妃留下的女儿吧,果然有几分王妃年轻时的样子,看着就是个标志的人儿。” “不止样貌,这气度也是一等一的好啊。”另外一位夫人接过话,上上下下满意地把人打量了一遍。 安苓歌仿佛没听到她们的夸赞,只冲着她们行了晚辈礼,便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安小姐在春宴上的一曲《惊鸿舞》真是让人见之难忘,不知安小姐师从何人?” 原先开口的那位夫人问道,其余人便竖起了耳朵。 安苓歌摇摇头,“不过是从书上看了些东西,随便弹弹而已,并没有什么师父。” 看着书随便弹弹就能弹出《惊鸿舞》那样的惊世之曲? 众人显然不信安苓歌的说法,安苓歌便解释道,“姨娘整日里忙着府里的庶务,哪里会有时间给我找什么师父?” 她这话说得妙,一方面说李氏一个妾室,却把握了安王府的大权,按照大周的律法,已经是触了线的;又说李氏没时间给自己找师父,可安苓伊那舞蹈明显是请了名师教导,才能在春宴上大放异彩。 两件事情联合起来,众人便知道李氏的心思了:把安王妃留下来的嫡长女养废。让自己的女儿顺利嫁入高门大户。 这么一想,众人看向李氏的眼里,已经含了其他意味。 第六十八章言语交锋 大周国讲究嫡庶分明,嫡女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庶女却只是半个主子,同样的,正妻和妾室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别,不管那些姨娘通房如何受宠,在正妻的面前,总要低一头。 可安王妃去世的早,安王爷也没有娶一个继弦回府,李氏这个姨娘便代替正妻,掌管后宅大小事务,自然也包括对安苓歌这个嫡女的教导。 往日里她们只听说,安王府大小姐怯懦愚笨,上不得台面,还曾在心中嘲笑过她,如今一看,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不说安苓歌在春宴上大放异彩,单说今日一见,她温婉有礼端庄大方,虽然话不多,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灵气劲儿,哪里有一点怯懦愚笨的样子?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人精,只稍微一想,便知道这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御史夫人朝着李氏睨了一眼,唇角的弧度意味不明,“我原先只听说,安王爷的小女儿如何聪颖如何灵巧,却不知他的大女儿才是风华过人,没有名师教导,只自己摸索着便能弹出那样的曲子,这般资质,怕是无人能及。” “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还跟我说呢,安大小姐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若是有缘,希望能和她多多来往。”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多了,尚书夫人掩着唇轻笑,打量安苓歌的目光,也带了些别的意味。 李氏正坐在一旁,脸上的笑有些端不住。 她知道,这些夫人看不起她妾室的身份,可如此当着众人的面说安苓伊不如安苓歌,也太给人难堪了。 何况今日这宴会,明明是为了宣布老夫人他们的回归,可安苓歌一来,众人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全然把她们这些人给忘在了一边。 安苓雪的心里更是不舒服,明明她也是嫡女,只是因为自己出生在三房,父亲没有继承到王位,身份上便生生比安苓歌低了许多。 如今她回到京城,这些夫人的目光也从未落在她的身上,这让一向骄傲的安苓雪如何忍受得了? 听到尚书夫人意有所指的话,安苓雪的眸光闪了闪,娇憨可爱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大姐姐人缘真好,不光有穆世子和大姐姐顶了婚约,连其他人也想要和大姐姐做朋友呢,这可不行,万一大姐姐被其他人抢走了,就没人陪雪儿玩了。” 她不经意提起穆君寒,李氏就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冲着那些夫人笑得真切,“二小姐这就想错了,大小姐和穆世子来往甚密,那是因为穆世子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婿,两人的关系本就亲密,若是和别的男子有些什么纠缠,可不是一件好事。” 尚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眼里的热络渐渐退去。 既然安苓歌已经和别人定了亲事,她儿子的那些心思,自然不能再拿出来说道。 “原来安大小姐已经定了亲啊。”她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恍然。 “夫人莫要取笑我了。”安苓歌低着头,有些羞涩,声音也带着罕见的羞怯,“要说聪慧灵巧,雪儿妹妹才是真正的玲珑剔透的人儿。” 她拉住了安苓雪的手,向众人介绍着,“只是雪儿妹妹,一直待在祖宅,诸位不曾听过她的名字,若是你们早些认识雪儿妹妹,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她。” 安苓歌的神情真挚,脸上看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 老夫人见她主动向众人介绍安苓雪,眼里才终于带了满意之色。 安苓雪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大姐姐莫要取笑我,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聪颖灵巧。” 她有些无措,侧头看向安苓歌的时候,正好把最好看的半边侧脸露出来。 尚书夫人看着安苓雪那俏丽的模样,心思又活络起来。 “呦,二小姐如此可爱的一个人坐在我身边,我竟然没有瞧见。”她佯装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热切地拉住对方的手,“我一见你就觉得欢喜的很,好像你和我家那女儿一般大呢。” 这就来打听她的年纪了? 安苓雪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仍旧一派天真娇憨,“我比大姐姐小了两岁呢,如今正好十三岁。” 十三岁,是个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尚书夫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 安苓伊被人忽视在一旁,有些不忿地咬了咬唇。 她冲着安苓梦使了个眼色,后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出言,“大姐姐和二姐姐关系最好,让我都有些嫉妒呢。” 安苓梦在府里的存在感一向很低,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如今她突然开口说话,连老夫人都有些诧异地望了过来。 安苓歌听着她这般亲昵撒娇的话语,眼底神色不变,只脸上浮起一抹温婉的笑,“虽然四妹妹和二妹妹自小在祖宅长大,可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对你们是一样的,四妹妹怎么还不满意了?” “大姐姐骗人。”安苓梦撅起嘴,有些吃味,“我们回到府里这么久了,大姐姐只和二姐姐玩,从来没有找过我和三姐姐呢。” 她一番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是安苓歌只和身为嫡女的安苓雪相处,根本不理会身为庶女的她和安苓伊。 也就是说,安苓歌和表面上看到的温婉大方根本不一样,她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的女人。 安苓伊坐在安苓梦的身边,适时垂了眸子,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却仍旧开口呵斥安苓梦,“四妹妹不要胡说,大姐姐一向待我极好,从来没有冷落过我们。” 她在安苓歌的手里吃了几次亏,如今倒也知道在众人面前收敛自己骄纵的性子,知道示弱于人,才能在言语中占据优势。 李氏心疼地拍着她的手,眼里也有些不悦,“是啊,这是你们姐妹之间的私事,四小姐拿出来说,不是让众位夫人笑话了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李氏的话正好印证了安苓梦的说辞。 尚书夫人的目光落在安苓歌的身上,眼神微妙。 安苓歌眸光流转,一手握紧了腰间的荷包。 第六十九章再生变故 “四妹妹不知道,我跟二妹妹来往亲密,是因为要跟二妹妹学习呢。” 安苓歌把腰间的荷包取下来,上面精美的刺绣便落在众人的眼底。 “你看这刺绣,采用深浅明暗十几种丝线,用了平针苏绣的技艺,极为精致,我一见便欢喜的很。”她顿了顿,冲着安苓梦温婉一笑,“谁能想到,这样的技艺,竟然是出自二妹妹之手呢?圣人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二妹妹如此心灵手巧,我自然是要多跟二妹妹相处,学个一分本事,也是有益的。” 她几句话就解了自己刚才的困境,吹捧安苓雪的同时,也暗暗贬低了安苓伊和安苓梦一番。 看,她如此谦虚好学,却只跟安苓雪相处,从安苓雪的身上学习,却从来不和安苓伊安苓梦相处,还不是因为她们身无长处,根本没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御史夫人也点点头,“大小姐聪颖好学,二小姐心思灵巧,安王府有如此两位小姐,真是莫大的幸事,老夫人定然是个有福气之人。” 老夫人眼里全是笑意,面上却还要谦虚一番,“哪里哪里,不过是两个孩子胡闹着玩,可别把人夸出一朵花儿来了。” 李氏恨得咬牙,大小姐聪颖,二小姐灵巧,把她的伊儿放在何处? 她的伊儿从来都是众人的焦点,如今有了安苓歌抢她的风头还不够,这个三房的安苓雪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伊儿一争高下! “要我说啊,这几个都是好孩子,不过是彼此之间还不熟悉,多相处几日,便会知道彼此的性子了。” 李氏笑着开口,冲着一旁的老夫人询问,“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待不住,不如让她们一块儿出去走走,增进增进感情,咱们在这儿说说话,可好?” 老夫人微微思索了一番,“如此也好,歌儿,你带着妹妹们到花园里走走,切莫失了礼数。” 安苓歌起身行礼,带着几人离开。 正经过长廊,她长长的裙摆之下蓦地伸出一只脚来,不经意踩在她的裙角之上。 安苓歌脚步微顿,那人便直直撞在了她的身上。 “四妹妹怎么了?走路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她回过头看着安苓梦,眼里满是关切。 安苓梦噌地红了脸,嘴角翕动,呐呐说不出话来。 看到安苓伊略带威胁的目光,她只能慌忙点头,“大姐姐说的是,方才是我走神了。” “怎么连走路都走不好,二婶娘没有好好教导你吗?”安苓伊出言嘲讽,又掩着唇轻笑起来,“哦,我忘了,你姨娘不过是二伯房里一个不受宠的妾室,二婶娘不是你生母,巴不得没有你这个人,自然不会教你什么规矩礼仪。” 安苓梦眼眶泛红,脸上满是羞愤之色,“三姐姐怎么如此说话,你生母也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为何如此指责嘲讽于我?” “贱人,你能和我比吗?”安苓伊大怒,高高扬起手,冲着安苓梦就要甩下去。 安苓梦连忙闪躲,似乎是不经意扯住了安苓歌的袖子,又忙中生乱,竟然用力把人往下推去。 长廊架于半空,下面便是清澈的湖水,还能看到几条锦鲤游来游去,若是人就这样掉下去,不说溺水而死,也要狠狠吃一番苦头。 安苓歌急忙抓住了一旁的朱柱,眼角撇到安苓伊得意的眼神,瞬间便明白了她们两人为何如此反常。 故意争吵动手,为的就是趁乱把自己推下湖水,到最后出了事,也完全可以说是意外。 老夫人就算再怎么责怪他们,看在她最疼爱的安苓雪也在场的份儿上,也定然不会苛刻的处罚她们。 她腰肢扭转,侧身躲过了安苓梦的手,一只脚往旁边伸去,好巧不巧正踢在安苓伊的脚上。 安苓伊吃痛,下意识弯腰去揉自己的腿,眼前却袭来一团阴影,却是安苓梦眼神惊恐地扑过来。 “滚开!” 安苓伊尖叫一声,伸手想要把安苓梦推开,却已经来不及,只能被安苓梦带着,往水下砸去。 “三妹妹,四妹妹!” 安苓歌和安苓雪同时叫出声来,后者脸色苍白,似乎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水里的两人还在胡乱扑腾着挣扎,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安苓歌猛地大喊起来,神情焦急,“来人,快来人啊,三妹妹和四妹妹掉进水里去了!” 一旁的丫鬟有几个会水的,见状立刻跳了下去。 若是三小姐和四小姐出了什么差错,老夫人必定饶不了她们。 闻言赶来的小厮中也有几人扑通跳下水,往落水的两人身边游去。 老夫人她们也听见了喊声,匆匆走了过来。 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安苓伊之后,李氏瞬间倒退一步,神情有些慌乱,“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大夫!” 她眼里满是狰狞,目光凶狠,仿若要吃人一样,把一旁的下人吓了一跳,连忙跑着去找了府医过来。 好在两人只是呛了几口水,加之落水受了寒,并没有什么大碍。 御史夫人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老夫人歉意地冲他们看过去,“今日本事喜庆的事,府上却出了这样的事,让诸位受惊了。” “哪里哪里,老夫人才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尚书夫人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对着老夫人却仍旧笑容满面,“老夫人处理事情要紧,我们便不打扰了。” 老夫人让人送了她们回去,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庆丰院里,老夫人坐在红椅上,黑沉着脸,苍老却仍旧锐利的眼在几人的身上扫过。 安苓伊和安苓梦已经醒来,却没有躺在床上休息,反而和安苓歌安苓雪一样,被叫到了庆丰院里问罪。 听见这话,安苓伊当即就落下泪来,一向娇蛮的脸上多了几分委屈之意,一手却指着安苓歌,“祖母,是大姐姐要害我!” 第七十章云胡不喜 老夫人神情不变,脸色仍旧黑沉如墨,“你倒是说一说,歌儿如何陷害于你?” 安苓伊含泪控诉,“祖母让大姐姐带着我们出去,我便老老实实跟在姐姐的身后,可后来姐姐突然踢了我一脚,我站立不稳,才会掉进了水里。” 她直接隐瞒那段和安苓梦争吵的事实,只说自己被安苓歌踢了一脚才掉下水。 可老夫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看了看旁边另一个湿哒哒的人,“那梦儿又是如何落水的?” 安苓梦正要说话,老夫人却又点了安苓雪的名字,“雪儿,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坐在一旁的安苓雪低着头,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回祖母的话,当时三妹妹四妹妹不知何故突然吵了起来,三妹妹本来伸手要打四妹妹,可四妹妹朝着三妹妹扑了过去,两人一块儿掉进了湖里,然后大姐姐就喊人来救了她们,其余的事情,雪儿也不知道。”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老夫人问一问那些丫鬟便会知道,所以安苓雪没有必要隐瞒。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安苓歌,“三丫头说是你踢了她一脚,可有此事?” 安苓歌抬头直视老夫人,目露歉意,“当时三妹妹四妹妹争吵起来,我本是要劝一劝她们,可四妹妹突然朝着我扑过来,我连忙躲开,慌忙之中许是踢到了三妹妹,我在这里给三妹妹赔个不是。” 所以说这事情,本就是因为安苓伊和安苓梦而起,到最后出事的还是她们两人? 老夫人恼怒地瞪了二人一眼,语气不善,“好好的相看宴,全被你们两个给毁了!” 她本是打听了哪些适合婚嫁的人家,请了那些夫人过来,就是要让安苓雪出现在那些夫人眼前,若是有哪家有意结亲,也好让雪儿寻个好人家。 相看宴? 几人心里同时一惊,只有安苓歌的眼底才全是了然之色。 先前老夫人说是要把二房三房的人介绍给京城的夫人小姐认识,可前来赴宴的只有那些夫人,完全不见跟她们同龄的小姐,这就已经很奇怪了。 而后在众位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更是绝口不提安苓梦,只有意无意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安苓雪身上,在她夸赞安苓雪的女红时,脸上的笑意更是明显。 她当时还以为这是老夫人最疼爱安苓雪,看着安苓雪被人夸赞就很高兴。 如今看来,原来她们全都是陪衬,安苓雪才是这场相看宴的主角。 安苓伊眼底闪过一丝嫉恨,面上却委屈不已,“是伊儿的不对,坏了这相看宴。” 老夫人见她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脸色缓和些许,想到她到底是落了水受了风寒,也不忍心过多责怪。 “罢了,你们两个落了水,回去好好养着,切莫再起事端。” 安苓梦诚惶诚恐地应是,跟在安苓伊的身后走了出去。 “蠢货!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才到了没人的地方,安苓伊便神色狠厉,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安苓梦的脸上。 安苓梦捂着脸,眼里泛起泪水,却仍旧弓腰连声道歉,“都是大姐姐太狡猾,才会让她逃了过去,下次她绝对不会这么好运。” 她们两个设计好的,故意吵起来,趁乱把安苓歌推下水,若是安苓歌就这么溺水死了最好,便是不死,也要她吃上一番苦头。 可谁知这人竟然这么敏锐,躲过了她们的算计,还反手把她们两个都送下了水,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丢了脸面,更是被老夫人敲打了一番! 安苓伊恨恨咬牙,“还不是你这个蠢货不知道变通,不然的话......” 她想起自己被安苓梦扑倒,掉落在水中的那一瞬间,漫天的水涌过来,往她的口鼻里钻进去,那种窒息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 想到此,安苓伊眼神阴鸷,冷冷瞥了身边人一眼,“祖母正在气头上,你就回院子里好好待着,若是有事,我便让丫鬟去找你。” 安苓梦恭敬地点点头,看着安苓伊远去,脸色才开始变得狰狞,眼底都是恨意。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她才不会在安苓伊的面前伏低做小。 明明两人都是庶女,更是堂姐妹,可安苓伊仗着是安王爷的女儿,便对自己颐指气使,非打即骂,那是把自己当作下人在使唤! 她双拳紧紧握着,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里的愤恨,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安苓歌从转角处走出来,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 清风里带来熟悉的松木味道,虽然细微,却还是被她察觉。 “穆世子这出戏看的可还满意?” 随着她的话落,穆君寒修长的身影从花丛之后走出。 他分花拂柳而来,俊逸落拓的脸上恢复了那风流邪肆的笑,像是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 “安大小姐怎么发现本世子在这里?” 穆君寒嘴角噙着笑意,眼里也满是风流,似乎两人之间的不快从来不曾存在。 安苓歌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生气,只顺着他的话,“穆世子身上有松木清香,我方才正好闻到。” 松木清香? 穆君寒凤眸流转,唇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她竟然连他身上的松木味道都记得,那么在她心里,是不是有他的几分位置?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就不可抑制,穆君寒本想要冷落安苓歌几天的心思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心念一动,已经倾身在安苓歌的眼前。 “安大小姐连本世子身上的味道都记得,真是让本世子受宠若惊。”穆君寒挑眉,一双凤眸深邃旷远,“莫非安大小姐早已倾心本世子,所以才会如此关注于我?” “你胡说什么!”安苓歌后退几步,双颊却悄悄泛红。 也不知怎么,方才穆君寒突然靠近的时候,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倒影着她的影子,竟叫她想起一句话来。 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七十一章暗中敲打 安苓歌的心脏猛地快速跳动起来,让她有些慌乱地侧过头,避开穆君寒的眸子。 她这般羞涩的模样,却让穆君寒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喉间发出一阵低沉醇厚的笑声,他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枚哨子,交到她的手里,“呐,本世子和你的定情信物,你可要收好了。” 穆君寒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又压低了声音,凑在她的耳边低语,“这个哨子能传唤我的暗卫,你会需要它的。” 哨子上还带着他淡淡的体温,放在安苓歌的手心,那温度似乎一直从手心传到了心底一样。 安苓歌唇角翕动,眼底神情变化,似乎经过了一番挣扎,才把哨子收了起来。 “多谢世子好意。” 穆君寒勾了勾唇角,正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 他侧眸看了那人影一眼,考虑到安苓歌的名声,一转身消失在了来处。 …… 安苓伊受了老夫人的训斥后,自然是要找李氏哭诉一番的。 她本就落了水,受了委屈惊吓,让李氏心疼不已,再听到今日的宴会完全是老夫人为了安苓雪找一个好人家而办的,李氏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她使了丫鬟去把安苓雪叫进了自己的院子,面上却仍旧一派的温和可亲,“听伊儿说,今日的宴会是老夫人特意为了二小姐举办的?” 安苓雪抬眸,天真娇憨,“祖母是如此说的,应当便是这样吧。” “哦,那倒是巧了。”李氏呵呵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意,“我这几天也在想二小姐的婚事呢,谁知竟然和老夫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语重心长的开口,“本来二小姐的婚事,应当是由三老爷和你娘做主的,可如今你们从祖宅回到了京城,便和我们是一家人了,在二小姐的婚事上,我不得不说上几句。” 安苓雪恭顺地点头,面上瞧不出别的神情来,“姨娘请讲。” 见她面对自己的婚事竟然这般坦荡毫不羞涩,李氏看向她的目光里,便带着些轻蔑,“二小姐是三房的嫡女,又是王爷的亲侄女儿,若是要说一门亲事,那对方必定不能是贫穷之人。” 李氏话语一顿,蹙起眉心,眼里带了忧愁的味道,“可三老爷不过一介白身,二小姐若是想要嫁入高官家中,恐怕有些难度。我左右想了想,不若在京中寻个富贵人家,二小姐嫁过去,也算是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二小姐觉得怎么样?” “自古婚姻之事媒妁之言,雪儿的婚事,自然是要交给爹娘来决定,姨娘这般与雪儿说,我也做不了决定。”安苓雪乖巧的回答,让人抓不住一点错处。 李氏眸光变了变,脸上的笑容却仍旧慈祥和蔼,“我就是这么跟你说说,让你心里有个考量罢了,自然不会让你当即就决定。” 她唤来丫鬟,吩咐送来一包新茶,“这是春天我刚得的云雾茶,听说你娘最喜欢茶道,你便带回去给她尝尝。” 这真是最最和蔼大方的姨娘了。 安苓雪垂下了眸子,眼底却有暗光流过。 若不是李氏话里话外的敲打,她应该会很高兴。 呵,想她堂堂嫡女,老王爷的亲孙女,李氏却想要让她嫁给一个商人? 便是安苓伊那个庶女都绝不会嫁给一个商人,李氏这是把自己看的连庶女都不如! 安苓雪眼底暗光闪动,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便派了心腹丫鬟去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您快去救救小姐吧!”安苓雪的丫鬟明月急匆匆跑进庆丰院,顾不得规矩礼仪,直直闯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老夫人的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横冲直撞的,没有一点规矩!” “老夫人不要管什么规矩礼仪了,求求您快去救救小姐吧。”她眼泪啪嗒直掉,脸上的急切看的老夫人皱了皱眉。 “雪儿出了什么事了,你快给我说说。”老夫人正要往椅子上坐,明月却猛地跪在地上,抬着头哀求,“来不及了,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要上吊,老夫人还是先去看看小姐吧,这事情奴婢以后再跟您解释。” 安苓雪要是上吊? 老夫人心里一惊,也顾不得多想,立马带了人去往安苓雪的院子。 她派人推开屋门,只见安苓雪正站在椅子上,身前一根白绫吊在梁上,显然是要自尽。 “雪儿你这是干什么?”老夫人大喊一声,又连忙吩咐自己身边的人,“还不快去把二小姐救下来!” 安苓雪却眸中含泪地看着老夫人,神情凄婉,“祖母对不起,您对雪儿的好,雪儿只能下辈子再报答您了。” 她说罢便蹬了椅子,脖子套在白绫之内,纤瘦的身子随着白绫左右摇晃。 “救人,快救人啊!” 老夫人发出的尖叫都变了声,双唇吓得颤抖,脑子一片空白。 好在她带来的嬷嬷是个机灵有力气的,站在椅子上把安苓雪给抱了下来,又伸手探了探二小姐的鼻息,回头对着老夫人道,“二小姐还活着。”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神情满是后怕,“快去叫大夫给雪儿看看,她万万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府医很快就过来,给安苓雪开了药,后者才悠悠转醒。 “你这傻孩子,怎么突然想不开要自尽呢,要是你走了,祖母该多伤心啊?”老夫人一把搂住心爱的孙女,脸上落下泪来。 安苓雪一眨眼,大颗大颗的泪水也落了下来,“祖母......” 她声音哽塞,还微微有些沙哑,那是因为上吊时伤到了嗓子。 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冲着明月板起脸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小姐想不开,作出这种傻事来?” 明月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愤愤,“老夫人不知道,今日小姐从您的院子里回来,便被姨娘叫了过去。姨娘说,说要把小姐许配给京中的商户,小姐这才想不开,冲动之下有了轻生之意。” 第七十二章反施与人 听着丫鬟把事情细细讲来,老夫人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好一个李氏!”她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双手发痛,也浑然不觉。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对嫡女的婚事指手画脚,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老夫人哼了一声,神色不虞。 安苓雪才稍缓过来,还有些虚弱,闻言还劝告老夫人,“祖母不要责怪姨娘,姨娘也是为了我好。” 她双眸含泪,楚楚可怜,“我爹不过是一介白身,嫁入富商之家,已经是雪儿最大的福分。” 话虽然这么说着,小脸上的眼泪却落个不停。 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性子,她一向聪慧骄傲,哪里会看上满身铜臭的商人? 这些话定然是李氏这般跟雪儿说的,才害的她伤心之下想不开,差点就这么去了。 “那都是李氏糊弄你的话,雪儿切莫往心里去。”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耐心安慰她,“雪儿聪颖灵巧,更是我的好孙女,身份样貌才情品性,样样都是出挑的,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你且放心,你的婚事,祖母会亲自为你挑选。” “祖母最疼雪儿了。”安苓雪唇角扯出一个笑来,亲昵依赖地挽住了老夫人的手臂,“若不是有祖母,雪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微微低着头,眼底的光芒冷的让人心寒。 李氏胆敢敲打她,也不知道做好被祖母迁怒的准备没有。 正如安苓雪所想,老夫人离开之后,没有回到庆丰院,反而直接去了李氏的院子。 “老夫人怎么来了?”李氏抬头看见来人,只觉得眼皮直跳,一阵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她脸上带着恭敬端庄的笑,暗暗揣摩着老夫人的心思。 老夫人没有理会她脸上那热络的笑,目光在她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怎么没有看到三丫头?” “伊儿她今日落了水,正是体虚的时候,这时候应该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养病呢。” 老夫人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说起来,三丫头会落水,也是因为她自己性子不好,和四丫头起了争执,甚至还想要对四丫头动手,才会让两个人都掉进水里去。” 李氏听着老夫人的话头便觉得不对,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分,“伊儿向来明理懂事,这其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就算是误会吧。”老夫人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多言,转而提起来安苓伊的婚事,“听说你今日叫了二丫头过来,是要商议二丫头的婚事?” 李氏点点头,鹅蛋脸上全是真挚,“今日的相看宴,本就是为二小姐准备的,其中不乏高官贵人的夫人,可我想了想,依照二小姐的身份,恐怕还是商户最适合她。” 她细细把自己的考量说给了老夫人听,说得嘴都有些发干,也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老夫人安安静静地听着,落在李氏身上的眼神别有深意。 “二丫头的身份,二丫头什么身份啊?”老夫人斜斜睨着她,语气不善。 李氏笑容发干,连忙解释,“二小姐虽然也是安王府的小姐,可三老爷不过是一介白身,说白了,二小姐也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若是嫁给那等富有的商户,还能帮衬着三老爷,想必对二小姐来说是极好的。” 因为安英豪经商的关系,安灵雪倒是算得上半个商户之女。 她这番考量虽然动机不纯,可明面儿上根本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是老夫人又怎么会被她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住呢? 她嘴角下压,眼神凌厉,“你说的倒是好听,若这真的是门好亲事,怎么不见你为自己的女儿准备。” 安苓雪也就比安苓伊大上几个月而已,李氏不操心自己女儿的婚事,反倒对安苓雪的婚事这么上心,本身就极为反常。 “伊儿年纪还小,考虑她的婚事有些过早,总要等到她两个姐姐的婚事都敲定了,才好给伊儿相看人家。” 李氏说得有情有理,这时候不仅讲究嫡庶分明,更是讲究长幼有序,必须得等到安苓伊的两个姐姐都定下了婚事,李氏才能着手准备安苓伊的婚事。 老夫人嗯了一声,似乎是认同她的话,“若是二丫头和那商户定了亲,义王府那边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推辞了。” 她暗含威胁,李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说,要是李氏敢使手段让安苓雪嫁给一个商户,老夫人转眼便能让安苓伊嫁到义王府,给一个傻子做正妻。 “老夫人可莫要开玩笑,伊儿她怎么能嫁给义王府的那个傻子,那是逼她去死啊!”李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满面愁容,“便是那等有些骨气的寻常人家,也不会把女儿嫁去义王府,老夫人若是把伊儿嫁到义王府,那是让世人嗤笑伊儿,让世人嗤笑我们安王府啊!” “你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安王府的脸面了,怎么你想要把二丫头嫁给一个商户的时候,就想不到安王府的脸面呢?”老夫人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要训斥李氏。 “二丫头虽不是老大的女儿,可也是我安王府的嫡孙女,身份尊贵,是那等商户配得上的吗?你一心想要把二丫头嫁给商户,也不考虑考虑二丫头的心情,害的二丫头从你这里回去就寻了短见!” 老夫人的话让李氏心里一惊,随即有些恍然。 她就说老夫人怎么一副怒气冲冲来问罪的样子,原来是安苓雪那边告了状啊。 李氏眼珠子转了转,瞬间便落下泪来,“二小姐现在可还好?怎的会寻了短见?她这丫头也是傻的,在我面前都不说反驳的话,谁能想到回去之后竟然有这种心思!“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咬牙。 她还以为安苓雪是个好糊弄的,谁知在她面前倒是乖巧的很,转头就给她来了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不就让老夫人来找她问罪来了? 真真是没想到,二小姐竟然也是个心思深的。 第七十三章嬷嬷生事 这边老夫人呵斥李氏,那边安苓歌一早就得了消息。 碧珠站在自家小姐的身边,看着她在捣鼓一些草药,不时给她递过去一个瓷瓶,帮她把部分草药捣碎。 主仆两人忙活了一番,额上微微冒出细小的汗珠。 “小姐,你说二小姐为什么要上吊啊?” 碧珠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有些好奇地问出声。 随着安苓歌在府里的地位渐渐稳固,前来巴结她们的人也不少,早在安苓雪上吊自尽的时候,就有人跑来告诉了她们这个消息。 碧珠想不明白,李氏不过是和二小姐说了几句话,二小姐怎么就要死要活了呢?明明二小姐看起来不是那种脆弱的人啊。 安苓歌冲着她扬唇笑了笑,眼里是一片深邃的墨色,“二妹妹自然不是真正的要寻死,她先是派了自己的丫鬟去找了祖母过来,在祖母命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才踢掉了凳子,这可是掐准了时机的。” “小姐是说,这一切都是二小姐算计好的?”碧珠感觉心底有些发寒,若是一个人能把自己的性命拿来陷害别人,那这个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待别人该是多么无情。 安苓歌放下手里的瓷瓶,“你可别忘了,二妹妹虽然瞧着天真无害,但她当初进府,可是送了我一个带着麝香的荷包呢。” 那个时候就在算计自己,安苓雪怎么可能是那种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想不开,要上吊自尽的人。 “何况她当着祖母的面上吊,是算好了祖母一定会让人救她,如此一来,既没有性命之忧,也让祖母心疼不已。祖母想到李氏竟然差点逼死了她的嫡亲孙女儿,便一定会去找李氏问罪,这就是二妹妹的目的。” 李氏不是看不起三老爷一介白身吗?安苓雪就让李氏看看,哪怕她不是现任安王爷的女儿,也不是李氏这等妾室可以敲打警告的。 李氏在府里积威多年,却遭了安苓雪的算计,被老夫人狠狠打了脸,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人人都知道了老夫人对安苓雪的维护,谁还敢不长眼地怠慢她呢? 碧珠听着安苓歌的吩咐,不由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幸好小姐机敏,一早就察觉到二小姐心思不纯,这才没有遭了算计。” 安苓歌不置可否,正要说话,却见张嬷嬷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哎呦我的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她指着地上的草药,夸张地大叫起来,转而又一手叉腰,对着碧珠指指点点,“碧珠你待在小姐的身边,就是这样照顾小姐,由着小姐胡来,也不知道劝一劝?” 碧珠和张嬷嬷向来不对头,张嬷嬷说她,她也从来不往心里去,只把头扭到一边,气的张嬷嬷大口喘着气。 “嬷嬷这是怎么了?”安苓歌看着张嬷嬷要冲碧珠发脾气,连忙问道。 被这么一问,张嬷嬷倒是顾不得发脾气了。 她脸上挂着笑,恭恭敬敬的,“老奴听说二小姐今日寻了短见,好在老夫人发现的早,已经把人给救了下来,如今已经醒了过来。我想着,小姐和二小姐一向亲密,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二小姐?” 安苓歌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连连发问,“二妹妹竟然寻了短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怎么样了,快,嬷嬷快跟我一块儿去看看二妹妹。” 她这茫然惊慌的模样,让张嬷嬷心底嗤了一声,暗暗庆幸自己早就投靠了李姨娘,不然的话,跟着这么一个愚钝的主子,早晚要被李氏母女给整死。 但张嬷嬷面上却只是一脸的关切,“二小姐已经被老夫人派人救了下来,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可老奴害怕二小姐胡思乱想,万一再想不开......又想到小姐和二小姐关系最好,这才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安苓歌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二妹妹无事,我就放心了。” 她看向张嬷嬷,眼里满是信任依赖,“不如嬷嬷和我一块儿到二妹妹的院子里去吧,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一定也知道该怎么样劝慰二妹妹。” 张嬷嬷连忙摆手,神情惶恐,“小姐这可就折煞老奴了,老奴活了这么多年,也只带过小姐一个人,若不是小姐乖巧懂事,老奴只怕还照顾不好小姐的。” 言下之意,她又不了解安苓雪,如何去宽慰呢? “那,我让碧珠陪我去?”安苓歌皱着眉,有些纠结。 张嬷嬷便立刻点了头,“碧珠一直跟在小姐的身边,想必和二小姐也有所接触,若是让她跟着小姐去看望二小姐,想必会很好。” 她一直撺掇着安苓歌,想要让安苓歌去看望安苓雪,也不知道暗中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安苓歌起了防备,面上浮起一丝犹豫,“可是碧珠从未照顾过人,我害怕她照顾不好二妹妹。” “小姐莫要想这么多,”张嬷嬷摇了摇头,严肃郑重道,“只要你去看望二小姐,二小姐就一定很高兴,这可比什么都来的有心意。二小姐知道小姐如此关心于她,也定然不会再寻短见。” 安苓歌凝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像是被张嬷嬷说服了一样,犹犹豫豫地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带上碧珠去看看二妹妹。” 张嬷嬷听到碧珠两个字,眼底发出亮光。 她竭力压抑住心底的兴奋,对着安苓歌笑得真切,“这满府的小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是嫡女,又难得志趣相投,小姐是必定要去看望二小姐的。” “我也这么想。”安苓歌点了点头,吩咐碧珠准备了礼物,又把那些捣鼓出来的药全都收进瓷瓶里,“这院子就交给嬷嬷打理片刻,我和碧珠很快就会回来。”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会打理的好好的,这些丫鬟下人们万万不敢偷懒。”张嬷嬷目送两人离开,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转身进了安苓歌的屋子,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连门口立了个人都浑然不觉。 第七十四章通风报信 张嬷嬷在安苓歌的屋子里摸索了半晌,突然冲着门口回过头去,见四处无人,才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了安苓歌的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又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无人,才理了理神情,若无其事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那窗台外面矮身藏着的丫鬟才悄悄站起了身,小跑着不知去了哪里。 另一边的安苓歌到了安苓雪的院子,一进屋子便看到安苓雪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显得很是虚弱的样子。 她身前站着伺候的丫鬟,手中还端着药碗,看样子刚给她喂过药。 “大姐姐怎么来了?”安苓雪瞥见一旁的来人,咳了两声,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 安苓歌连忙上前扶住她,一旁的丫鬟在安苓雪的背后垫了软枕,“二妹妹这是怎么回事,你我不过数个时辰不见,你怎么就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她一脸关切忧愁,眼里满是长姐对幼妹的心疼。 “是雪儿不好,让大姐姐担心了。”安苓雪虚弱地笑了笑,双唇都泛着白色,本就清秀的脸看起来,更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一旁的丫鬟显得很是心疼,连忙把药碗放下,给安苓雪端了热水过来。 “小姐快别说话了,还是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她拿了勺子,一勺一勺给安苓雪喂着水。 安苓雪顺着丫鬟的手仰起头,脖子上的淤青痕迹便落在安苓歌的眼底。 她吃了一惊,眼底也浮现出诧异,“二妹妹的脖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竟然这么严重吗?” 安苓雪上吊的时候,是真真正正的算好了时间,当着老夫人的面来了一次真正的苦肉计,完全没有半点弄虚作假的成分,这脖子上也是深深勒出来一道痕迹。 一旁的丫鬟瘪了瘪嘴,有些愤懑,“若不是姨娘,我家小姐哪里会这般遭罪?” “月儿,不要说了!”安苓雪喝叱一声去,却没有什么力气,更是捂着嘴连声咳嗽起来。 被称作月儿的丫鬟连忙给安苓雪喝了水,看着安苓雪不再咳嗽,才对着自家小姐道,“大小姐不知道,今日的宴会本是我们小姐的相看宴,可三小姐和四小姐出了意外落了水,这相看宴自然也就被搞砸了,老夫人气怒不已,说的话难免严厉了一点。”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有些替安苓雪不平,“可我没有想到,三小姐却因此记恨在心,把这件事告诉了姨娘不说,姨娘更是把我们小姐叫了过去,暗中敲打侮辱小姐,说要让我们小姐嫁给一个商户!” 想安苓雪也是老王爷嫡亲的孙女儿,就算不是现在安王爷的女儿,那可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儿,怎么能嫁给那等低贱的商户? 安苓歌一瞬间便明白了明月的意思,看向安苓雪的目光里已经含了怜惜,“姨娘未免也太过分了些,二妹妹放心,我定然不会叫姨娘随便插手你的婚事。” “多谢大姐姐好意,”安苓雪才说了一句话,便又咳嗽起来,明月连忙给她顺气,“祖母已经给雪儿做主,训斥了姨娘,大姐姐不用再操心。” “你也是个傻的,三婶娘虽然不管事,可祖母是最疼你了,姨娘难道还能越过祖母,去插手你的婚事?竟然因为姨娘的几句话就寻了短见,也该长个教训。” 安苓歌转头看向碧珠,后者立刻上前,把盒子里捧着的东西拿来。 “这是今年春上,江南那边送过来的阿胶,还有我存着的一根人参,就送给二妹妹补补身子,你早点好了,咱们再一块儿玩耍。” 明月连忙接过,必恭必恭把盒子收了起来。 安苓雪受宠若惊,拉着安苓歌的手,又是一番流泪感动。 好容易走出了安苓雪的院子,安苓歌才长长松了口气。 “二妹妹倒是个狠人。” 她唇角微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叫人看不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碧珠跟在她的身后,显得有些害怕,“二小姐的脖子上有那么深的一道痕迹呢,要不是老夫人来的及时,恐怕二小姐就真的这么去了也说不定。” 安苓歌点头,艳丽的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眼底意味不明,“所以我才说二妹妹是个狠人啊,这世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多了去,可唯有二妹妹是叫人生不出一丝厌烦的心情,只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因为二小姐对自己下手狠,看不出来苦肉戏的痕迹吗?”碧珠试探问道,圆圆的小脸已经清瘦了些许,看着比以往精神了几分。 她跟在安苓歌的身边这么多年,也只有最近这几个月才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心智也是快速地成熟了起来,一听到安苓歌的话,便能顺着她的意思猜下去,哪怕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往往也相差不多。 看到她这般模样,安苓歌有些欣慰也有些怅然。 自己重来一世,注定是要和李氏母女不死不休,倒是连累了碧珠在自己的身边担惊受怕,有时还有性命之忧。 好在碧珠成长的很快,一般的计谋陷害不了她。 安苓歌正这么想着,便看到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 “大小姐,院子里出事儿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这丫鬟有些面善,安苓歌只觉得眼熟,却认不出这丫鬟是谁。 碧珠连忙为她介绍,“这是咱们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莲。” 难怪有些眼熟了。 安苓歌心底了然,让那丫鬟慢慢把事情说来。 她听着丫鬟的叙述,眼底的冷意越来越深。 “走,回栖梧院,我倒要看看,张嬷嬷准备了什么在等着我。” 碧珠也心觉不妙,连忙跟着安苓歌往栖梧院里走去。 她们几人才刚踏入栖梧院,便见院子里已经站了十多个人,穿着打扮是府上的侍卫,这时应当是和守门的起了冲突,正要往院子里冲去。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安苓歌突然出声,从他们身后走过去,艳丽的脸沉了下来,“难道我这栖梧院,是你们可以随便闯入的地方?” 第七十五章派人搜查 侍卫们硬闯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恭敬地冲着安苓歌行了礼。 安苓歌神色不悦,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你过来说说,你们几个为何要硬闯我这栖梧院,若是不说出个合适的理由来,我便叫父亲把你们都给打上二十板子!” “大小姐息怒。”侍卫当中走出一个人来,他长着一张方正脸,此时正面露难色,“我们也是受了姨娘的吩咐,才会前来搜索栖梧院,并不是有意要冒犯您。” “我看你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大小姐的屋子都敢硬闯,还说不是有意要冒犯小姐?”碧珠瞪圆了眼,厉声呵斥的样子很有几分威严,“大小姐性子软好说话,可别以为她就是个好欺负的,一个两个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想要爬到大小姐的身边作威作福了。” 她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那侍卫脸色微微发红,只觉得尴尬不已。 “可是,可是姨娘命我们前来搜索栖梧院,我们也不得不来啊!”他弯着腰,诚恳不已。 虽说王氏从李氏的手里那库房的权力给抢走了,可安王府其他事物还是由李氏掌管着,这些侍卫负责安王府的安危,自然也是由李氏掌管的。 安苓歌微微挑眉,一双眸子波光流转,目光落在那侍卫的身上,“是姨娘命你们前来搜索我的院子的?” “没错,大小姐,要是没有姨娘的命令,我们哪敢冲撞冒犯了大小姐您啊,不过是姨娘有令,我们不得不从罢了,还望大小姐不要为难小人。” “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安苓歌勾了勾唇,却仍旧没有挪动脚步,“可你们总该告诉我,姨娘是派人搜查了所有人的院子,还是只让人来了我的院子?”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碧珠叉了腰,横眉冷目,“怎么,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该不会是你们自己随便编了个理由,想要来糊弄小姐吧?小姐屋子里的宝贝可不少,若是让你们顺手带走几件东西......”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啊。”那侍卫连声否认,斟酌了一下言辞,一边偷偷抬眼打量安苓歌的神色,“回大小姐的话,姨娘应当是只派了我们来搜查您的院子,其他人那里应当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什么异常,就是说没有派人前去搜索院子了? 安苓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双眼睛幽深黑亮,看的那侍卫心底发虚。 “其他人那里都没有什么异常,姨娘却独独派了人来搜索我的院子,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眉眼清冷,周身萦绕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让那侍卫吃了一惊,诺诺低着头,再不敢抬起眼来看她。 “关于姨娘的意思,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奉命办事,还希望大小姐能够配合一二。”侍卫把头埋得很低,却始终坚持要进入安苓歌的院子搜查。 碧珠冷笑一声,看着那群侍卫的目光恶狠狠的,“让大小姐配合你,你凭什么让大小姐配合你?大小姐是府上正正经经的主子,是安王府嫡长女,身份尊贵,你一个侍卫想要硬闯大小姐的院子里搜查,还想要大小姐配合你,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她这几日在栖梧院里树了威风,训斥起人来也犀利许多,几句话就叫那侍卫羞燥起来,呐呐地说不出话。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安苓歌开口,解了那些侍卫的困窘,“既然这是姨娘下的命令,你们便把姨娘喊过来,给我一个硬闯入我的院子搜查的理由,若是说得过去,我便让你们进去。” 他们不过是几个小小的侍卫,怎么敢去质问李姨娘? 几个侍卫面上发苦,正准备再向安苓歌求求情,李氏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大小姐这是在院子里做什么,难道他们几个冲撞了大小姐?”她娇柔的脸上带着一抹关心,目光转向那些侍卫的时候,已然含了冷意,“我叫你们搜查大小姐的院子,你们杵在这里碍了大小姐的眼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自己的事情做完!” 侍卫们见她到来,瞬间便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准备往里面冲进去。 “慢着!” 安苓歌出声喝住他们,目光却是落在李氏的身上,“姨娘叫他们搜查我的院子,可有什么合适的理由?” “姨娘这么做,自然是有理由的。”李氏脸上都是笑意,眼底却冰冷万分,“今日那侍卫们来报,说是看见一贼人跑进了府里,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他们便追着那贼人到了这里。” “因着是你的院子,他们也不敢乱闯,便把这件事禀告给了我。正好上次库房失窃一事还没有找到作案的人,我寻思着上次的贼人和这次的贼人或许是同一拨,又考虑到大小姐的安危,这才让人闯进大小姐的院子里去搜查一番。” 李氏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安王府,为了安苓歌着想,完全看不出一点私心。 安苓歌眸子盯了她片刻,突然扬唇笑起来,“既然姨娘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能再拦着他们,碧珠,让他们进去搜查。” 碧珠应了一声,从那些侍卫们身前让出道来。 李氏翘了翘唇角,眼里是恶毒的笑意。 等搜查那样东西来,安苓歌可就有苦头吃了,说不定可以直接取消了她和世子的婚事。 她等了片刻,那些侍卫们才出来,“回姨娘的话,大小姐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可能!”李氏当即反驳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她才缓了神色,“不是你们来报说贼人进了大小姐的院子吗,怎么可能没有异常?快进去再搜一遍,万万不能让那贼人躲在暗处伤了大小姐。” 安苓歌看着李氏装模作样的指挥着侍卫,甚至连身旁的嬷嬷都给派了出去,“仔细搜,不能放过半点痕迹,若是让那贼人跑了,我拿你们是问。” 第七十六章腌臜之事 侍卫们得了命令,只能再次去搜索了一番。 李氏的嬷嬷进了院子,先是找到了张嬷嬷的身影,待张嬷嬷暗暗给她比了个手势,才往安苓歌的屋子里走去。 她不像那些侍卫一眼样粗扫一眼就退了出去,反而一点一点翻着屋子里的东西,连床上也没放过。 那嬷嬷摸着床褥,突然摸到一处凸起,她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把枕头掀起来,果然在那下面发现了东西。 “大小姐的院子里没有发现贼人,倒是发现了这个。”嬷嬷捧着个布偶娃娃,神情严肃又恭敬地站在李氏的身前。 李氏一脸的疑惑,“我让你们进去搜查贼人,你拿这个布娃娃出来做什么?这可是大小姐的东西,还不快给大小姐放回去。” “万万不可。”嬷嬷脸色凝重,对着李氏说道,“夫人没有见过这种娃娃,不知道内情是应该的,可这布娃娃,绝对不能再放回去!” 她的神色太过凝重,话里又透着神秘之意,那些侍卫已经暗暗凑了耳朵来听。 嬷嬷把布娃娃反转过来,露出上面骇人的长针。 “这是巫蛊娃娃!”李氏尖叫一声,随即便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左右瞧了瞧,才板起脸来呵斥安苓歌,“大小姐,你为何要在自己的屋子藏着个巫蛊娃娃?” “这不是我的东西。”安苓歌神色淡淡,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娃娃的出现而惊慌。 李氏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大小姐莫要说笑,这娃娃是从你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东西,难道还能是我的?你明知道先帝下了命令,不许出现这些巫蛊之事,怎得还在自己屋子里准备了巫蛊娃娃?” 前朝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妃子便,是因为巫蛊之术死的,据说死的时候及其恐怖,先帝大怒,下令大周朝绝不可再出现巫蛊之术,违者鞭笞而死。 如今安苓歌的院子里出现了这巫蛊娃娃,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发现,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李氏心中得意万分,也顾不得仔细去看那娃娃上的生辰八字,只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可也不能这么胡来啊!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交给老夫人来处理。” 安苓歌扬了头,神色清冷倔强,“我已经说了,这不是我的东西,姨娘为何非要诬赖陷害于我?” “大小姐,你做了错事就应该改正,而不是一味地推脱。”李氏看着她,脸上满是痛惜,“放心吧,姨娘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报给官府,大小姐不必担心会因此丢了性命。” 安苓歌张了张嘴,还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李氏见她这样,心中更是畅快。 “大小姐还请跟我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说个清楚明白,也省的我冤枉了大小姐。”她话语轻柔,态度却是强硬的。 安苓歌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是有些害怕,却还是跟着李氏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才刚歇下没多久,小憩了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被李氏吵醒,这时正不悦地拧着眉,“你又有什么事啊?” 因为李氏敲打安苓雪的事情,老夫人对她的厌恶已经上升了一个高度,此时看见李氏,只有满心的不耐,觉得她就是一个生事儿的人。 李氏知道老夫人对她的不喜,这个时候却也顾不上在意,她把手里的布娃娃拿到她的面前,正了神色,“老夫人请看这是何物?” 老夫人仔细瞧了那娃娃,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你哪里来的这东西,快扔掉!” 她年纪大,是经历过先帝那个时候的,自然知道当初巫蛊之术盛行的时候害死了多少人,先帝又多么厌恨巫蛊之术。 李氏把巫蛊娃娃拿到她的眼前,老夫人便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老夫人,我找您来,正是要说这件事呢。”李氏压低了声音,“这娃娃是在大小姐的屋子里找到的,我不敢声张,忙过来找您拿主意了。” 她把侍卫们发现贼人,追着贼人到了栖梧院,而后嬷嬷发现巫蛊娃娃的事情给老夫人讲了讲,才翻看起那娃娃背后贴着的字条。 “我看这上面的生辰八字,倒像是老夫人的一样,所以才喊了大小姐过来,让她亲自给您说个清楚。” 老夫人面色更加阴沉,府里发现了巫蛊娃娃也就罢了,这上面的生辰八字还是她的,这不是有人想要用这种方式害她吗? 她伸手从李氏的手里拿过巫蛊娃娃,一双苍老的眼里带着锐利的光,从安苓歌的身上穿过。 “大丫头,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指着手里的巫蛊娃娃,脸色算不上好看,却也没有直接定了她的罪。 安苓歌清亮的眸子看着那巫蛊娃娃,“祖母,歌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屋子里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的。可姨娘今日让人硬闯入我的院子,不知从哪里找出来这巫蛊娃娃,硬说是歌儿自己藏在屋子里的,还请祖母明鉴。” 她这话让老夫人皱起了眉,李氏派人硬闯入安苓歌的院子,理由本就牵强,如今更是找出了巫蛊娃娃,更是有些过分凑巧。 李氏见老夫人皱眉,立马开口道,“大小姐说这娃娃不是自己的,难道我还能把这娃娃藏进去不成?王嬷嬷可是说了,这是在大小姐的枕头底下找到的,若这是别人放进去的,大小姐难道便一直没有发现吗?” 她一字一句质问,要把安苓歌陷于不忠不孝的境地,安苓歌却毫不畏惧,迎着李氏那恶意的眸子,声音清朗,“我院子里不干净,姨娘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派个人趁我今日外出的时候塞个什么东西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安苓歌又看向老夫人,脸上带着质疑,“我今日去看望了二妹妹,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回来之后便碰到姨娘派人要闯进我的院子,这会不会太巧了?” 第七十七章自作自受 老夫人脸色沉沉地坐在红木椅子上,府上发现巫蛊娃娃,总归是一件让人心情不好的事。 偏偏安苓歌说得有道理,整件事看起来太过巧合,就好像是有人挖了坑等着安苓歌跳下去一样。 李氏却拿着帕子擦了眼,转瞬间便双眸通红,脸上满是凄然,“大小姐说的这话可就诛心了,我往日里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如今你正值叛逆,不愿意听我的教导也就罢了,何必说出这种话来扎姨娘的心?” 她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悲伤也有些无奈,“我不知道你何时把老夫人给记恨上了,便是你心中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弄出这种阴狠的东西来陷害老夫人啊!” 李氏不着痕迹地给老夫人上着眼药,明明是不存在的事,到了她的嘴里,就真的成了安苓歌对老夫人不满,所以用了巫蛊娃娃来陷害老夫人。 安苓歌目光从她脸上略过,眼底黑黑沉沉,只唇角翘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冲着李氏扬眉,艳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害怕,“姨娘说这巫蛊娃娃是我为了陷害祖母才做出来的,可是我方才看了那娃娃一眼,那上面怎么会写了我的生辰八字?” 巫蛊娃娃上写的是安苓歌的生辰八字? 李氏心中一惊,却见老夫人已经把手里的娃娃翻转过来,双眼眯起,盯着那娃娃看了好一会儿,才掀了掀嘴,露出一个冷笑来。 “好,真是好一个巫蛊娃娃!李氏你过来看看,这娃娃上面,到底是谁的生辰八字!” 她气的双手微微颤抖,一把将那娃娃砸到了李氏身上。 李氏也顾不得那娃娃落在地上沾了灰,连忙把娃娃捡起来,仔仔细细看了那上面的字迹,眼里的得意一瞬间消散,想到了什么,朝着安苓歌飞过去一个眼刀。 那眼神凌厉凶狠,像是要生生把她穿透,剜出骨头来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大小姐搞的鬼!” 安苓歌冲着她翘了翘唇,转瞬又压下了唇角,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姨娘这话可就有意思了,这娃娃是姨娘派人从我的屋子里搜出来的,我说我从未见过这东西,姨娘非要说这东西是我为了陷害祖母才做出来的;如今这娃娃上写的是我的生辰八字,姨娘又说是我搞的鬼,难道我会在娃娃上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来诅咒自己吗?” 老夫人面色更沉,看向李氏的目光已经带了冷意。 “哼,你不好好掌管安王府,倒是整天想着这些腌臜的事,今儿个刚敲打了二丫头,害的二丫头想不开,差一点就丢了性命;现在又想出这种阴私的手段来陷害大丫头,怎么,这府里的嫡女都碍着你的眼了,你都要除去不成?” 她面皮狠狠抖动了两下,显然是气得不轻。 李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老夫人大声喊冤,“老夫人,妾身怎么敢作出这样的事啊?先前我把二小姐叫去谈话,也是真真正正为她着想,希望二小姐嫁一个富贵人家,总也是锦衣玉食不是?谁曾想二小姐竟然以为我是在侮辱她,寻了那一根白绫就要上吊,妾身心里也是心疼的很。” “至于那巫蛊娃娃,也是那些下人们搜索贼人的时候意外发现的,怎么会是妾身故意陷害大小姐的?” 她说得言辞真切,又声泪俱下,看着当真是无辜的很。 但老夫人本就因为安苓雪的事情恼恨李氏,现在又正在气头上,怎么会因为李氏掉几滴眼泪就心软? 她冷冷哼了一声,伸手指着李氏,“我念在你打理王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便不不把这件事往外说去,可你做出这些事,我也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你去。便让你跪上一日的祠堂,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过错!” “妾身谢过老夫人恩德。”李氏扑倒在地上,流着泪的双眸垂下,暗中闪烁着仇恨。 该死的安苓歌,竟然叫她在老夫人的面前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是让她逮到机会,她一定会让安苓歌永无翻身之地! 安苓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幸好有祖母证明了歌儿的清白,不然的话,歌儿怕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她这番话听的李氏暗暗咬牙,眼神狠狠剜着安苓歌,恨不得直接把她生吞入腹! 老夫人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朝着安苓歌摆了摆手,“把那东西处理干净,赶紧回你院子里去吧,别忘了请个人来做做法事,别被那东西给影响了。” 安苓歌恭敬应了声是,朝着老夫人施了礼,才缓缓退了出来。 才回到栖梧院,碧珠便迎了上来。 “小姐你没事吧?” 她绕着安苓歌给左右看了看,见人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 安苓歌带着她到了屋子里,捧着茶喝了一口,才缓缓道,“幸好我早就知道张嬷嬷怀有异心,早早就派了人盯着她,若不然的话,今天姨娘的这一招,我还真是躲不过。” 提起张嬷嬷,碧珠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我本以为张嬷嬷只是有些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小姐的奶娘,便在这院子里作威作福,谁知道老贼竟然早就投靠了李姨娘!这个背主的奴才,差点便害惨了小姐。” 安苓歌放下茶杯,神色深远,“放心吧,如今姨娘受到了祖母的处罚,定然会以为是张嬷嬷办事不力,泄露了消息,才让她计谋失败。现在不用咱们动手,张嬷嬷在姨娘那里也讨不到好处。” “难道就这样放过张嬷嬷了吗?” 碧珠仍有些不平,她也算是跟着小姐长大的,看不得小姐受一丁点的委屈,何况还是被自己的奶娘背叛这样的大事,小姐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自然不是。”安苓歌站起身,“算算时间,姨娘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要到祠堂了,既然她这么疼我,我应当去瞧一瞧她。” 第七十八章挑拨离间 碧珠立马取了一旁的衣裳过来,“外头风大,正冷着呢,小姐注意身子。”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她给安苓歌披上了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这才挑了灯,跟着自家小姐往祠堂走去。 祠堂在安王府的偏僻角落里,平日里很少有人过去,便是连巡逻的侍卫们都极少从那里经过,这时夜色初降,晃动的风灯在长廊上投下阴影,带着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仿若有魑魅魍魉在坊间穿行而过。 碧珠紧了紧衣裳,小脸有些发白,凑在安苓歌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姐,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老夫人罚李姨娘在这里跪上一天呢,我们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安苓歌把她那怯怯的样子看在眼里,一时间有些好笑。 她自收了碧珠到此世重生已有十几年,竟然不知道碧珠是个害怕鬼祟的人。 可这世上什么鬼祟,会比自己这个死而复生的厉鬼更叫人害怕呢? 安苓歌握了握碧珠的手,连带着风灯一同提在手里,“来都来了,我们便去看看姨娘吧,也好叫她知道,她这么多年,没有白白疼我这个嫡女大小姐。” 李氏对她的那些教导,安苓歌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李氏教她不学无术,教她顶撞长辈,教她愚钝不堪,但凡是不好的东西,李氏统统交给了她,最后和安苓伊两人联合起来害死了自己,害死了碧珠,如此“恩德”,她怎么能忘了呢? 碧珠见劝说不了自家小姐,也只能离安苓歌更近了一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好……好吧,既然来了,咱们就去看看李姨娘。” 安苓歌提着灯,一步一步往祠堂里走去。 昏暗的烛火在祠堂里亮着,蒲团之上跪着一个人影。 李氏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见来人是安苓歌,瞬间便扯出一道冷笑,“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这些年姨娘对我多有照顾,如今姨娘犯了错,被祖母罚跪祠堂,我自然是要来看看姨娘的。” 安苓歌微微笑着,很是真挚诚恳,只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来看望我?”李氏道了一句,讥诮出声,“你害我被老夫人责罚,如今倒有脸说要来看我?真是虚伪!” “姨娘这话可就说错了。”安苓歌摇了摇头,看着李氏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悯,“若不是姨娘让张嬷嬷在我的枕头底下放了那巫蛊娃娃,您又怎么会被祖母处罚呢?说到底,姨娘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我如何害得了你?” “贱人!”李氏面色凶狠,全然没了往日那和善慈爱的伪装,对着安苓歌大骂起来,“若不是我一时心软,你这个小贱种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早就陪了你娘下黄泉去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谢谢姨娘,若非姨娘绕我一命,我根本不可能会找你报仇。”安苓歌勾了勾唇角,艳丽的脸在烛火下阴暗不明,竟有些阴气森森的瑰丽,“当初我娘的死跟姨娘脱不了干系,若是这件事让父亲知道了,姨娘你会怎么样?” 安苓歌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心腹之外,那些知情的人都已经被她杀死,不可能会走漏风声。 李氏心中一惊,嘴里却丝毫不吐露真相。 “呵,你个小贱人休想套我的话。”李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冷睨了安苓歌一眼,“你娘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得了病不治身亡的,你可别赖在我的身上。” “跟姨娘有没有关系,姨娘的心里自是明白。”安苓歌仍旧淡定,唇角的弧度不曾变化半分,只是目光里却含了讥讽,“只是姨娘想要让张嬷嬷为你做事,也未免太天真了点。” 她转过身背对着李氏,幽幽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张嬷嬷在我娘亲嫁进安王府的时候,就跟在了我娘身边,后来更是成为了我的奶娘,这十几年的主仆情谊,可不是说没就没的。难道你以为你用上些银子,便会叫张嬷嬷忠心对你吗?” 她的话让李氏心中一凉,渐渐的一个猜测浮出心头。 像是要印证李氏的猜测一样,安苓歌带着得意的声音响起,“张嬷嬷为了我的安危,劝我在姨娘的面前装乖卖傻,任由府中的下人们欺辱嘲笑,终于等到了可以不必伪装的时候。” 不必伪装的时候,不就是在和穆世子订婚之后? 李氏思绪转的飞快,一瞬间便想明白了缘由,“好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仅没有再愚蠢地任我摆布,更是好几次让我和伊儿都吃了亏,原来是以为自己有穆王府撑腰,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才露出来自己的真面目。” 她盯着安苓歌,眼中闪过恍然,很快又恢复了恶毒。 “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扳倒,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李氏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娇柔的脸上带着狠毒,看起来格外狰狞。 只要李贵妃在宫中盛宠不断,王爷就不可能会厌弃了她,在安英成的身边这么多年,李氏早就看清了这个事实。 安苓歌冲着李氏笑了笑,“姨娘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想想过要把你扳倒。” 她想的可不是扳倒李氏,而是扳倒李贵妃,杀了李氏和安苓歌,为娘亲为自己报仇! 李氏眼神冷漠,坐回到蒲团上,嘴里放着狠话,“你今天既是来找我说这些话的,那就回去吧,用不着在我面前得意洋洋,我早晚要叫你笑不出来的。” 左右已经撕破了脸,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场,李氏便是连一点伪装都懒得,直接开口威胁安苓歌。 安苓歌却只淡淡的笑着,目光和李氏的目光撞在一起,碰出无声的硝烟。 她带着碧珠出了祠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碧珠才捂着肚子笑起来。 “小姐你这招真是太厉害了!”她半趴在桌子上,冲着安苓歌竖起拇指。 第七十九章如此下场 “故意对着李姨娘说是张嬷嬷在暗中帮你,还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张嬷嬷在指导,李姨娘还不把张嬷嬷给恨到心里去,等她从祠堂出来,张嬷嬷可就不好受了。” 她打的就是挑拨离间的主意。 既然张嬷嬷想要效忠李氏,那就让她亲自尝尝李氏处罚人的手段,只希望张嬷嬷到时候不要后悔。 李氏在祠堂跪了一天,很快就从祠堂被放了出来。 可她被老夫人责令罚跪祠堂的事,传遍了整个安王府。 王氏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最是高兴,李氏刚从祠堂出来,她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到李氏的院子里走了走,在李氏的面前说了一大通明为心疼,实则幸灾乐祸的话。 李氏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意,好容易把王氏送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转眼就变了脸色,阴沉着脸,一把摔碎了桌上的白瓷茶具。 “竟然敢来看我的笑话!”她把桌子上其他东西也摔了个干净,累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才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狠狠盯着王氏离开的方向。 “夫人请息怒。”一旁的丫鬟立马奉上了新的茶水,给她顺着气,“二夫人便是再怎么心中得意,这安王府还是掌握在您的手中,她不过占占嘴上便宜,最终还是得按照夫人的意思办事,您可莫要因此气恼,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氏也冷静下来,她和王氏一向不对盘,好似两人天生就是敌人一样。何况王氏刚回到府里,便让她失去了打理库房的权力,这是从她手里夺权,这让在安王府独大的李氏如何能不记恨王氏? 不过现在,还有比王氏更要紧的事。 李氏眸光暗了暗,招了那丫鬟过来,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话,片刻之后才对着那丫鬟挥手,“去吧,我要叫张嬷嬷那个下人知道,她便是再怎么忠心再怎么狡猾,在我手里也翻不出天去。” 那丫鬟红桃应了声是,退出李氏的院子,又悄悄摸到了前院,找到了自己的哥哥洪英。 她四处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在洪英的身边说了会儿话,最后从前院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包裹。 红桃并没有直接回李氏的院子,反倒是先到了栖梧院,找到了张嬷嬷。 “红桃姑娘怎么来了?”张嬷嬷打开门,一见到来人就笑得谄媚,连忙把人引进了自己的屋子,目光落在那包裹之上,更是带了探究之意。 红桃面上带着笑意,看不出半分怒气,“夫人念在你这么多年为她办事的份儿上,让我过来赏你些东西。” 她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张嬷嬷的目光立马变得贪婪,紧紧盯着那包裹,不肯移开视线。 红桃心里鄙夷地哼了一声,面上却仍旧是笑吟吟的,“这可是夫人精心准备的东西,您不如打开看看?” 张嬷嬷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只见里面躺着金银打造的首饰,做工精致,一看就值不少银子。 “这些都是姨娘赏赐给我的?”张嬷嬷不禁咽了咽口水,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红桃微微弯了弯唇,“这些自然都是给你的,不过嘛......” 不过什么? 张嬷嬷正这么想着,便听红桃大叫一声,“张嬷嬷,你这里怎么会有库房丢失的宝贝?” 她声音尖细,又是拔高了声音,一瞬间便把侍卫都引了过来。 张嬷嬷住的是下人的屋子,没有什么门房,侍卫听见声音,便直接闯了进来。 待看到张嬷嬷身前那包裹里的东西,侍卫便大笑一声,“原来是你这等刁奴偷了府上的财物,可教我们逮到你了。” “什么府上的宝贝,这是姨娘特意赏赐给我的!”张嬷嬷梗了脖子,在那些侍卫面前丝毫不害怕。 那侍卫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上下打量了张嬷嬷一眼,冷笑道,“你是大小姐的奴才,姨娘赏赐你做什么?何况你包裹里的,正是王府前段时日丢失的宝贝,赃物在此,你还不赶快认罪!” 他们三五个人,说着就冲上前来,按着张嬷嬷的肩膀,把张嬷嬷的双手绑在身后。 “我没有。”眼看自己要被绑起来送官,张嬷嬷这才慌张起来,她扭了扭身子,转头看向一旁的红桃,求救道,“红桃姑娘,这东西是你代姨娘送过来的,你跟他们说说,我是冤枉的。” 红桃迎上她的目光,脸上却露出讶然之色,“张嬷嬷说什么呢,我只是来告诉你,夫人那里又给大小姐拨了炭火,让你记得派人去取,可没有给你送什么东西。”她指了指那包裹,神情更是冷漠,“至于这府里失窃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张嬷嬷这里,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她把关系撇得干干静静,就连理由都早已想好,找不出一点毛病来。 张嬷嬷看着她那冷漠的神情,突然间感到一股遍体的凉意。 她也是在王府里待了大半辈子的,到了这个时候,怎么会不明白,今天的事,完全是李氏故意陷害她? 可她战战兢兢为李氏办事,李氏为什么要害她? “姨娘呢,我要去见她!”张嬷嬷尖声叫着,在侍卫的手里扭动挣扎,可她年纪大了,平日里又养尊处优,怎么敌得过那些孔武有力的侍卫,她挣扎了好一会儿,却始终被那些侍卫抓在手里。 红桃看着张嬷嬷狼狈的模样,唇角勾了勾,突然凑近了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你也不用去见姨娘,姨娘说了,胆敢设计背叛她,就要承担这后果,张嬷嬷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不过你怕是没有改过的机会,还是到地下再忏悔吧!” “什么设计,什么背叛,我根本不知道啊!”张嬷嬷哭喊起来,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想要抓住红桃的衣袖,“红桃姑娘,求求你去告诉姨娘,我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红桃一把推开了她,看着张嬷嬷摔倒在地,“这些话你留着到地下再说吧,带走!” 第八十章当厅对峙 栖梧院里张嬷嬷的惨叫吸引了不少下人偷偷窥视,红桃冷冷盯着张嬷嬷,话却是对着那些下人们说的,“姨娘虽然心善,却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些贪心不足偷盗府中财物的人,今日张嬷嬷便是个例子,日后你们在大小姐的身边伺候,都仔细着点儿。” 她看似是劝导下人们好好服侍安苓歌,实则却是杀鸡给猴看。 张嬷嬷在府里这么多年,更是大小姐的奶嬷嬷,姨娘寻到了张嬷嬷的错处,都能说打就打,说杀就杀。那么他们这些不起眼的下人该怎么办?要不要早早去投靠了姨娘,也好求个平安。 下人们心思浮动,神色各异。 红桃满意地看了一眼,才带着那些侍卫,把人带出了栖梧院。 碧珠正在屋子里,看着红桃把人给带走,却不加阻止,反倒是笑嘻嘻给自家小姐添了茶,“张嬷嬷这等吃里爬外的老奴,就该让姨娘收拾了她去,看看她还如何在这里倚老卖老,给姨娘通风报信。” 安苓歌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怕是早就希望张嬷嬷被赶出栖梧院了吧。” “我在姨娘的面前说,自己被张嬷嬷教导着韬光养晦装乖卖傻,姨娘暂时动不了我,一定会对张嬷嬷下手。可张嬷嬷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认命的人,她为姨娘办事这么多年,一定知道不少姨娘的秘密。碧珠,我们去祖母那里,给张嬷嬷求情去。” 碧珠听着她的话,也突然明白过来。 李氏这些年买通张嬷嬷为她办事,多少会透露一些消息,若是小姐掌握了这些消息,必然也是好的。 两人朝着庆丰院走去,步履匆匆。 碧珠跟在安苓歌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喊道,“小姐你走慢点,张嬷嬷不会那么快就被姨娘送去见官的,她一定会先问过老夫人的意见。” 安苓歌头也不回,“张嬷嬷把我一手养大,虽是个下人,在我心里却如同亲人一样,我怎么能看着她被姨娘冤枉而坐视不理?我必须去求一求祖母,让祖母饶了张嬷嬷。” 李氏能在她们院子里杀鸡儆猴,做出她执掌生杀大权的样子,她们怎么就不能做出一副宽厚下人,为下人奔波的样子呢? 人心到底会偏向哪边,还不知道呢。 ...... 庆丰院里,老夫人才刚刚躺下,便被丫鬟叫了起来。 “老夫人,姨娘派人来说,抓到了那日偷盗库房财物的贼人,想问问您要怎么处置。” 不过是一个小毛贼,李氏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怎么还要来打扰自己的清净? 昨天接二连三的出事,今儿个才睡了个午觉,便被人扰了,老夫人心里不耐的很,却还是让丫鬟伺候着到了前厅。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被几个侍卫押着的张嬷嬷。 “这就是你们抓到的贼人?” 李氏俯身上前,笑容温婉,“回老夫人的话,今日我身边的丫鬟去找张嬷嬷说几句话,谁知正好碰见她拿着那些赃物,准备偷偷溜出府去呢。” 红桃跟在她的身边,连忙应和,“回老夫人,正是奴婢发现的这人偷盗府中财物,便喊来了侍卫,抓她了个人赃并获。” “既然如此,便把她送到官府去吧,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来问我。”老夫人语气淡淡,目光落在李氏的身上,意味深长,“李氏你掌管安王府,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向我禀报,什么事情要自己做主。若是连这样的小事都要禀告于我,那要你掌管安王府做什么?” “老夫人教训的是。”李氏被罚跪了一天,想明白过来老夫人的地位,乖巧了很多,“只是这老奴的身份不一般,她是大小姐身边的奶嬷嬷,妾身害怕匆匆处理了她,大小姐那边恐怕不乐意。” 老夫人这才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哦,原来竟是大丫头身边的奶嬷嬷。” 她一双锐利的眼在张嬷嬷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看着也是个利落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是啊,若不是红桃正好撞见她拿着这些赃物,妾身也不会相信张嬷嬷是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人。”李氏热切的笑着,“只是她到底是不是受了指使......” “胡说!”老夫人怒喝一声,喝止了李氏,“大丫头心底善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指使她身边的奶嬷嬷去偷盗府中财物干什么?” 李氏呐呐闭了嘴,心中却在偷笑。 不管如何,在老夫人的心里种下这么一颗怀疑的种子,她日后想要偏袒安苓歌,也得要好好想想。 两人说着话,正准备把张嬷嬷送去见官,安苓歌却突然走了进来。 “歌儿见过祖母。” 她郑重向老夫人行了礼,才看着张嬷嬷,有些为难地开口,“祖母,歌儿求求您放过张嬷嬷吧。” 她一来便是这么一句话,老夫人听了后眸色沉沉,“大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歌儿知道。”安苓歌点点头,“今日姨娘身边的丫鬟叫人来抓了张嬷嬷的时候,歌儿正在屋子里呢。” “可是祖母,张嬷嬷绝对不是那等会偷盗财物的人啊。她虽然是我的奶嬷嬷,却是咱们安王府的家生子,自小便在府里伺候,这一言一行,都是府里训练好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她一定是受了冤枉,请祖母一定要还她一个清白。” 张嬷嬷竟然是府里的家生子吗? 老夫人沉吟片刻,似乎想起来这么一件事来。 当初安王妃不过是一介平民,机缘巧合嫁进了王府,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张嬷嬷还是她从丫鬟里挑出来,给了安王妃的。 既然是家生子,这件事就要好好问一问了。 老夫人给自己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去把张嬷嬷松开,让她自己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这可不行! 李氏心中一惊,连忙想要阻止,却见那侍卫已经松开了张嬷嬷,连带着那堵住嘴的破布也给取了出来。 “求老夫人给奴才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