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竞万人迷,团宠嫡女她杀疯了》 第一章海王名媛穿越了 沈锦翻车了。 作为名媛圈里最出名的海王,为了给池塘里每一条鱼一个家,后院失火。 被新宠注入致死量的过敏剂抱着殉了情。 药物带来的强烈窒息感,此刻挤压得她肺泡都快炸开了。 呼吸不畅,裹着难以忍受的燥。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低吟。 等等! 她不是死了吗!? 沈锦猛睁开眼。 一只划出黑底鎏金宽袖的大手此刻钳子般掐住她下巴。 衣袖滑落,露出属于男人劲瘦有力的手腕。 “给我下药,沈锦,没了侯府千金的身份,你便想靠这种下作手段攀上将军府?” 头顶上落下的声线像侵了冰。 沈锦下意识抬头。 撞入眼帘的脸棱角分明,发冠高束,每一缕发丝都工整拢在其中。 阳光从男人身后古色古香的窗户洒入。 他逆光坐在轮椅中,干劲的腰下压。 被药染红的冷峻眉眼尽是厌恶,眉梢紧皱,冷硬戾气中又透着几分隐忍。 像是绷紧的弓,危险至极又诱人着迷。 定北将军顾凌峰。 脑海中突然有名字冒出。 下一秒一段不属于沈锦的记忆涌现。 信息太过庞大,她只能勉强记住重点。 她穿越了。 现在的她是晋云国广安侯府上抱错的嫡女沈锦。 半年前真嫡女沈惜珠归来,沈锦被揭穿身份,成为帝都城有名的冒牌货。 而她面前的定北将军就是那真嫡女沈惜珠的未婚夫。 镇国公遗腹子,晋云最年轻的战神。 至于为什么人会和她出现在一个房间。 沈锦已经顾不上了。 身体里那股难耐的感觉正在发酵。 她身经百战什么花样都玩过,瞬间就推断出,自己中了药。 下颚疼痛感加剧。 沈锦毫不怀疑自己再不解释,这人就要捏断她的骨头。 她轻哼出声,鸦羽般的长睫扑闪着,泫然欲泣。 “锦儿错了……可锦儿只是太仰慕将军……将军,疼……” “……仰慕?” 这个答案出乎了顾凌峰的预料。 杀意凝滞。 怔然间,一滴水光顺着沈锦光洁酡红的脸庞落下。 精准洒在他指背上。 温热、湿润。 一如她此刻掀动眼皮看向他的眼神,水光潋滟,透着叫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脆弱。 顾凌峰呼吸明显重了,指下控制不住地收紧,又极力克制。 “滚出去!” 他猛地松开手,狼狈地错开目光。 即便本能濒临失控,他也不屑用这手段下作的女子解药。 下压的腰身刚直起,一片阴影蓦地将他笼罩。 顾凌峰冷硬的脸庞浮现出愕然。 “你在干什么?” 沈锦充耳不闻,迅速抽出腰带将他绑死在轮椅上。 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这人长在她审美上,又是现成的解药,不用白不用。 至于用完之后……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永远不要奢望给男人们一个家。 及时行乐。 概不负责,才能永保平安。 更何况…… 咽气前原身残留的绝望和痛苦不甘,现如今还在她胸膛里作祟。 这药是不是原身下的,还不一定呢。 “沈锦,你好大的胆子!” 顾凌峰惊怒。 他试图挣脱,可这该死的女人竟然隔着衣衫,握住了它…… 顾凌峰健硕的身子瞬间绷紧。 沈锦抓住机会倾身压下。 “将军不也很想要吗?” 尾指勾住他腰间玉带,解开。 “不需要将军负责,春风一度,将军,别忍啦。” 顾凌峰垂在轮椅中的双手蓦然握紧。 额上青筋直跳。 “住手……” 沈锦就不。 细腰放肆扭动间,伴随着男人隐忍的闷哼。 一股久违的不适让她轻皱起眉头。 毫不客气一口咬住顾凌峰脖颈。 她痛,也要他痛。 齿下见血。 疼痛与欢愉交织,折磨得顾凌峰的理智几近崩碎。 正在这时,房间外有脚步声响起。 “将军,我是惜珠。” 少女娇柔害羞的声音渗过门缝传入屋中。 沈锦动作微顿。 沈惜珠。 侯府寻回的真千金,她名义上的妹妹。 身下男人没过门的妻子…… “我在醉仙居外看见了您的马车,问过这里的管事知道您在雅房里,特意来此拜见将军。” 顾凌峰眼尾泛红。但深处却涌现出嘲弄的冷意。 看着身上停止不动的女子。 “还不滚下去?” 沈锦轻眨下眼睛,松了口。 就在顾凌峰以为这女人害怕胆怯之际,她忽地笑了。 “我不。” 体内那股子药性正在减弱。 但…… 远远不够。 顾凌峰闻言,眉眼间冷色更深。 “你就不怕侯府的人撞见你这般不知羞耻的样子?” 沈锦微掀起眼皮。 额上汗珠滚入她眼眸。 莹莹水光,妩媚惑人。 “将军都不怕,我怕什么?将军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混账! 顾凌峰张口欲斥。 沈锦却忽然低头,轻吻上他脖间新鲜的伤口。 房外敲门声越来越大。 “将军,您有听见惜珠的话吗?您若在里边,可否应惜珠一声?” 唇放肆碾动。 竟是毫无停手之意。 “小姐,奴婢好像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将军又久不说话,难不成是腿伤旧疾发作了?”跟随沈惜珠来的丫鬟兰书,配合地出声。 沈惜珠似乎也急了,轻咬朱唇。 “将军得罪了,兰书把门撞开。” “砰!” 门板破开。 一道人影摔了进来。 第二章背德,刺激 沈惜珠带着一阵穿堂风疾步进门,已经准备好发出的惊叫,却在瞬间卡在嗓子眼里。 “怎么会没有?”兰书爬起来,震惊地看着风雅奢华的雅间。 一道万马奔腾屏风将房间阻隔。 摆设工整,不见一分凌乱,更没有那本该在这的沈锦。 惊愕间,一道极致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不经许可私闯外男房,侯府当真是好教养。” 语气冷静狠厉。 可只有沈锦知道,掌下男人的心跳有多快,呼吸有多急促。 脸部轮廓紧绷,挂着薄薄一层热汗,像是染上七情六欲的神祗。 连发冠都打整得严丝合缝的人,又怎么会允许如此狼狈的一面在人前出现呢? 沈锦无声勾唇。 如同猫儿般埋首在他胸前,亲密相贴。 一扇屏风相隔。 近在咫尺。 可她竟还在轻晃腰身。 有恃无恐。 毫不知耻! 兰书僵在原地,下意识看向自家小姐。 沈惜珠也吓了一跳。 她看向屏风。 屏风上阳光投影出轮椅宽大的剪影轮廓。 顾凌峰身材高大,即便坐在轮椅中,依旧将身前的女子遮掩得严实,看不出端倪。 “方才将军久不出声,惜珠误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这才情急撞门进来。” 沈惜珠一边说,一边向屏风靠近。 “不知将军可是身有不适?惜珠略通医术,将军若不嫌弃,惜珠愿帮将军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凌峰眼中戾气滔天。 “滚!” 沈惜珠停步咬唇。 “将军……” 她怎么说也是顾凌峰的未婚妻,他却一点颜面也不肯给自己。 都说这人断腿后,性情阴翳,喜怒无常。 传言果然非虚。 “听不懂人话,还是当我顾凌峰废了,杀不动人了?” 男人声音冷酷。 那股子久经沙场的骇人杀意穿透屏风,沈惜珠顿时吓白了脸。 “小姐要不先走吧。”兰书害怕地劝。 “惹怒了这位,他真会杀人,而且外边来了好多人……” 门外人影窜动,都是被那撞门声引来的,此刻正对着沈惜珠指指点点。 她楚楚动人的脸庞上浮现出难堪。 明明陷入这般处境的应该是沈锦才对! 她不死心地又看了看屏风。 依旧没看出任何东西。 想到顾凌峰狠绝的名声,到底还是不敢激怒他,只能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灰溜溜带着兰书下楼。 房门虚掩,谁也不敢触里头那位的霉头。 脚步声渐渐散去,沈锦这才抬起头。 眼儿微弯:“瞧将军把人吓的。” “没如你的意,你很失望吧。”顾凌峰冷笑。 药性稍退。 沈锦如同餍足的猫儿,绵软地倚在他怀里,闻言,她愣怔了一下。 而这反应落在顾凌峰眼中,却分明是被说中了心思。 眉眼间嘲色更深。 “想让旁人看见你与我背德苟合,方便你入我将军府大门。沈锦,你做梦。” 沈锦看见他眼中毫不遮掩的厌恶。 眼神冰寒。 眼尾那抹因欲动增添的绯红,越发衬得男人戾气逼人。 “我平生最痛恨算计。你想入我将军府,这辈子永不可能!今日之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他无情警告。 “若叫我听到一分,城外乱葬岗就是你的归处。” ——— 走时,沈锦脚还有些发软。 但她强撑着匆匆离开屋子。 那艰难急行的背影,倒真让顾凌峰看出了几分失魂落魄,羞愤逃离的意味。 他眼神晦涩,沉默着不出声,殊不知沈锦之所以走得快,是怕慢了事情有变。 万一他改变主意要对自己负责怎么办? 好在直到她避开人群从醉仙居后门出去,担心的事也没有变成现实。 沈锦微松口气,忽然前方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主子!主子!” 她凝眸一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跌跌撞撞跑来。 模样有些眼熟。 沈锦回忆着原主的记忆,好半晌才终于想起来。 这人是阿笑,去年原主偶然听见她的名字,觉得有趣,就把人从侯府厨房调到自己院子里做事。 但新鲜了没两日,原主就失去了兴趣,若非她是唯一一个原主失去荣宠,被赶去偏僻冷院后,仍肯留下来伺候的丫鬟,原主没准早把她忘了。 小姑娘摔得一身脏,却在靠近时,用力拍了拍,怕这脏污蹭到沈锦身上。 “您没事太好了。” 沈锦挑眉:“我应该有事?” “不是不是,是奴婢说错话!” 阿笑着急忙慌解释,眼睛都红了。 “奴婢在府中见随主子一同出门的车夫独自回来,一回府就去见了二小姐和夫人。说您已经进了醉仙居,还说什么那位也在。之后二小姐就带着人出府。奴婢还以为是主子遇着事了。” 她咚地一声给沈锦跪下。 “是奴婢冒失,请主子责罚。” 沈锦想了想。 记起来出府前的事。 沈惜珠说她昨日在醉仙楼听曲时,不小心将认亲当日母亲赐的翡翠簪子落在了雅间。 当时正是晨间用膳。 母亲便指了原主让她亲自来取,说那簪子贵重,交予旁人她不放心,临行前更是赏了原主一碗燕窝粥,对她道了声辛苦。 自认亲后便没给过她好脸色的母亲,突然委以重任。 原主喝下粥,便欢欢喜喜带着车夫出门。 路上就有些身体不适。 进了雅间,闻到屋中燃烧的香味,更是灶热窒息。 当时顾凌峰就在。 原主挣扎着爬到他跟前求救,再之后就被自己取而代之。 那碗粥,还有那股香气…… 沈锦若有所思,见阿笑全然不顾手上脸上的摔伤,一脸认罚的样子跪在地上,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原主过去重用的是自幼伺候在身边的青荷、青花,对这人就没上心过。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身份低微不得重用的小姑娘,却是如今唯一担心自己,愿意来寻自己的人。 “让你跪了吗?起来,去寻辆马车回府。”她开口道。 阿笑愣了愣。 主子竟然没有打罚她? 可是…… 小姑娘偷摸地看了沈锦一眼,壮着胆子提醒。 “主子,租马车是要钱的。” 沈锦这才想起,侯府认亲后,明面上虽然没将沈锦除名,还因此得了天子夸赞,落了个仁义大度的美名。 但这半年间却早已断了沈锦的月钱。 她现在浑身上下也找不出一两银子。 缺什么都没缺过钱的沈锦:“……” “瞧瞧小爷听见了什么。” 突然,一道熟悉又嚣张的少年音传到她耳中。 沈锦眉心微皱,顺着声源处看去。 一匹高壮骏马朝她疾驰而来,沈锦惊得瞳孔猛缩。 那马速度极快,眨眼已迫近她面前,且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锦抓起阿笑一把拽到身后。 “吁——” 马头堪堪停下,喷出的热气溅她一脸,沈锦惊得呼吸都停了一瞬。 马后车夫挑起帘布,一个身穿锦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踩着下人的背走下马车。 他的身形已然抽条,容貌俊朗,眼角下一颗小小泪痣,在那一席如火般的红衫下,更显几分张扬肆意。 “堂堂侯府千金居然沦落到要租马车出行?沈锦,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季行舟。 兵部尚书府的小儿子,当今贵妃的侄子,帝都城出了名的小霸王。 也是沈锦昔日学堂的同窗。 沈锦蛮横无脑,这位爷则是乖张放肆。 初入学堂那日沈锦不知道这位小霸王时常带着条巨狗在身边,连进学堂也带着,一进门冷不防看见那大狗匍匐在地上,朝她扭头还龇牙,沈锦当时就吓坏了,抡起文房四宝就砸。 两人的梁子就从那一次开始,结了下来。 这些年明里暗里斗了不知道多少回,只要抓着机会就恨不能把对方踩死。 “去,”季行舟嚣张地轻抬下巴:“告诉城里马行,今儿个谁敢租马车给她,就给小爷滚出帝都。” 得了令的随从立刻领命离开。 “你怎么能这样!”阿笑听得气红了脸。 季行舟转着手里的鎏金红扇,看也不看她,折扇隔空指着沈锦鼻尖。 “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偏要撞到小爷手里。” 他傲慢道。 “今天你要么走大半个帝都回去,要么跪下来,给小爷磕几个响头,或许小爷还能发发善心可怜你一回,赏你个马车坐坐。” 第三章验明正身 他知道沈锦不会答应,但他就是要故意羞辱她! 谁叫这女人有事没事和自己做对的,明明他的来宝不咬人当年又牵了绳,是她自己胆小怪谁? “主子不可以!” 阿笑说着,气愤地握紧拳头。 “奴婢宁肯背您走回去,也不能让您受这样的羞辱。” 沈锦却是面不改色。 慢悠悠问她:“会驾车么?” 阿笑一怔,下意识回答:“会一些。” “那也够了。” 话落的瞬间,沈锦猛地出手扣住季行舟手腕,欺身压近。 季行舟哪想到她会动手。 呆愣之际,属于女子的幽香扑面。 季行舟整个人像是被这香气网住,连心跳都有瞬间的失衡。 可下一秒,侧腰传来肘击的剧痛。 一股巧劲直接把他撞开。 “沈锦!” 季行舟趔趄几步,刚站稳愤然出声。 又被那从马车上踹下的车夫撞了个满怀。 “多谢季公子赠车。” 女人嚣张的声音落下。 季行舟好不容易推开人,看见的只有远去的马车屁股。 “混蛋!都愣着做什么!“他又气又恼,想到自己刚才的失神,向来嚣张的小霸王顿时红了脸。 一脚踹在车夫屁股上。 “追啊!” 马车一路疾驰。 “主,主子,他们还在后边呢。”阿笑一边驾车一边回头。 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让他追,有镜子吗?” “有。”阿笑空出手往后递去,随后才反应过来。 看着摇曳的车帘内,捧着小铜镜自赏的主子,忍不住提醒。 “这样好吗?万一那季公子日后寻您麻烦……” 沈锦慵懒倚着车厢壁,漫不经心地道。 “我现在很穷,能省则省。反正都得罪了,也不怕多这一回。” 比起季行舟,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样貌。 女人在无权无势前,最大的武器就是脸。 好在原主这张脸虽然比不得她上辈子日日精心保养的精致,嫩滑,却也透着天然去雕饰的纯真。 五官比例极好。 朱唇红艳,明眸皓齿。 “可惜嫩了点……”但嫩,也有嫩的好处。 沈锦唇角轻勾。 妖冶的笑意让这张脸瞬间多了几分妩媚之态,又欲又纯。 她满意的收起镜子。 闭上眼,一边消化原主全部的记忆,一边趁机恢复体力。 回了侯府可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呢。 …… 广安侯府。 “不可能!车夫亲眼看见沈锦上楼,进的也是定北将军一贯待的雅间。她怎么会不在!” 侯府夫人郑氏听完女儿的讲述,脸色尤为难看。 “她定是躲在那屏风之后!你当时怎么就没绕过屏风进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抓她个现行。” 沈惜珠搅着衣角。 面对母亲的责怪,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时将军对女儿不假颜色,还说要杀了女儿。女儿实在不敢招惹他。而且那屏风上又只有将军一个人的影子……” 声音越来越低。 郑氏想骂她糊涂,可一看女儿委屈垂泪的样又心疼坏了。 “也罢,我们还有机会。” 她眼中精芒闪烁。 “一个在战场上废了腿,性情暴虐,不知日后能否行人道的男人,娘绝不会让你嫁给他。不管那沈锦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娘都能让她变成真的!” 若非这门婚事是天子所赐,那顾凌峰他们侯府又实在得罪不起,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中了药,只有行那事才能解药,府里又有人看见她进了顾凌峰的房间。” 郑氏冷冷一笑,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只要等人回来把她往将军府一送,便可退了这门婚事,又能保全侯府的名声,将沈锦名正言顺赶出去!” 至于之后沈锦的死活。 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谁在乎? “可沈锦敢回来吗?”沈惜珠自认为换做是自己,定是不敢的。 刚说完,她就听见屋外管家来报。 “夫人,小姐,那位……那位她坐着兵部尚书小公子的马车回来了!” …… 十几个下人拥着沈惜珠疾步从府内行出。 一出门,果不其然看见门外停靠的那辆悬挂季字灯笼的精致马车。 “沈锦!”郑氏神色惊疑,瞪着那在婢女搀扶下悠然自若下车的少女。 再一看,马车上除了她们,再无其他人。 “我问你,这马车怎么来的?你好歹也是侯府的人,坐尚书府的马车归家,像什么话!” 郑氏先发制人,开口就是责备。 沈锦轻眨了下眼睛,语气无辜。 “我帮妹妹寻簪子,一出门车夫和马车就都不见了。不问人借用,难道母亲要我走着回来吗?说起来,那车夫呢?” 她一歪头。 目光缓缓从下人堆里扫过。 很快就发现了站在后面的瘦高男人。 车夫吓了一跳,却不以为然。 谁不知道沈锦是个冒牌货? 自从她被揭穿了身份,在府里就失了疼宠。 这次他可是奉的主人家的命办事,还怕她不成? 他匆匆行了礼,语气更是敷衍。 “府中另有要事,小的才匆匆赶回来。本想着办完事再去接人,没成想你自己就回来了。” “是吗?”沈锦扬唇一笑,抬脚走过去。 “啪!” 脆亮的耳光扇懵了车夫,也震惊了在场众人。 她过去骄纵,那是有侯府嫡女的身份在。 可现在呢? 她一个冒牌货,哪来的胆子动手打人? “你打我!?”车夫捂着脸,又惊又怒。 沈锦闻言,反手又是一耳光扇去。 左右对称。 她放下手,看着满脸不服的车夫。 “抛下主子擅自离去,阿笑,这等擅离职守之人,按府中规矩当如何?” 阿笑立刻回答:“初犯当重打二十大板以作警戒!” “母亲听见了?”沈锦偏头笑看着脸色铁青的郑氏。 “姐姐!” 沈惜珠想说话,却被她打断。 “怎么,妹妹觉得轻了?那就再加十板。” “不是……”沈惜珠忙要解释。 “既然不是,那你还说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堂堂侯府嫡女,连处置一个恶奴的权利都没有?” 话是对着沈惜珠说的,但她的眼睛由始至终都只盯着郑氏。 郑氏紧咬齿关,沈锦要打的哪里是车夫。 明明是打自己的脸! 可偏偏她又找不到话来回击。 若不是二房从中搅和,当初她根本不会允许沈锦留下。 郑氏压着心火,命令:“把人拖下去!” 立刻就有下人堵了车夫的嘴带走。 “你跟我进来。”郑氏对着沈锦厉声道。 沈锦没动。 “怎么,我这个母亲连叫也叫不动你了?”郑氏冷声问。 沈锦看了眼已经将她围住,虎视眈眈的四个嬷嬷。 眸光微闪,抬脚跟了上去。 下人们悉数散去。 连阿笑也被阻在门外。 只四个嬷嬷围着沈锦,‘押’她进门。 “咔嚓。” 房门落锁。 郑氏猛地转身,指着盛无双厉喝。 “动手!摁住她,给我扒了她的衣裳,验身!” 一声令下。 身后关门的两个嬷嬷当即抓住沈锦的肩膀。 另外二人迅速上前,朝她发髻抓去。 沈惜珠站在郑氏身旁,看着这一幕,满心痛快。 不是喜欢摆侯府嫡女的谱吗? 现在看她沈锦还拿什么嚣张! 撕了这身衣服,但凡她找了男人解药,那一身的痕迹就再没有遮挡! 今日之后,全帝都城的人都会知道,她沈锦是个抢妹妹未婚夫,与人苟合,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第四章季行舟,救我 “啊!” 惨叫声顿起。 叫的不是沈锦,而是那擒住她双肩的嬷嬷。 生于豪门,防身术是沈锦从小的必修课。 只见她双臂灵巧一扭,左肩瞬间挣脱一个嬷嬷的桎梏,旋身一侧,抽出藏在后腰的马鞭。 武器是下马车时顺手拿的。 要进虎穴,她当然得有防身的底牌。 马鞭凌空一挥,狠抽在另一个嬷嬷脸上,趁她吃痛后退之际,反手冲着要抓她发髻的嬷嬷又是一鞭。 马鞭挥的虎虎生风。 她身材娇小,滑得像只泥鳅。 四人想要抓她,却连衣角都碰不到,反被那不断落下的鞭子抽的血肉模糊。 矮桌的瓷器甩落一地。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鞭子抽打声和嬷嬷的惨叫交织,此起彼伏。 沈惜珠得意的笑容凝固了。 郑氏亦满脸骇然,惊得不住后退。 “反了!反了!来人啊!”她朝门外高喊。 “砰!” 听到动静的侯府护卫猛虎般冲进来,在看见屋中横倒一地的嬷嬷,和中心手持马鞭的少女后,顿时呆愣在原地。 “傻站着干什么!”郑氏怒气上头,怒指沈锦。 “把这个逆女给我拿下!” “主子!”阿笑冲进门,却被两个护卫拦住。 他们恶狠狠盯着沈锦,腰间佩刀抽出,一步步朝她靠近。 他们不是年迈体弱的嬷嬷, 人数、身手、性别,无论哪方面她都不占优势。 沈锦紧了紧手中的马鞭,神色添了几分凝重。 而一旁,退到郑氏身边的神沈惜珠则呼吸都变得急促,眼中的恶毒和快意几乎要溢出来。 气氛骤然紧绷。 正在这时,一道满是怒意的声音传来。 “滚开!谁敢拦小爷?让沈锦那混蛋给小爷滚出来!” 可算来了…… 沈锦悄然勾唇。 令人窒息的氛围凝滞了一瞬。 屋中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向门外。 便见一个红衣少年带着一身怒气,横冲直撞突破府门处下人的阻拦,冲进前院。 “他怎么来了!”沈惜珠脱口而出。 本能看向母亲。 郑氏也一脸惊愕。 但她持家多年,迅速冷静下来。 一边用眼神示意侍卫们立刻把沈锦拖走,一边端着端庄的笑容,迎出去。 “季公子。” 寒暄的话还没出口,沈锦已趁机冲出侍卫的包围圈,迎着少年狂奔而去。 像是吓坏了,整个人险些撞进他怀里。 “季行舟……” 她趔趄地站稳,手紧抓着少年的宽袖。 昂首看他。 “救救我……” 长睫颤抖,一滴滴晶莹的泪光沿着她面颊落下。 季行舟满心的怒气顿时凝滞。 惊讶地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子。 见多了她嚣张跋扈的讨厌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沈锦哭。 贝齿轻咬着下唇,那双浸了水的眼眸满是恐惧。 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用力拽着他的衣袖,仿佛在抓着唯一的依靠。 “母亲她不知怎么了,竟要这些人脱我的衣服……”她瑟缩了一下,靠他更近了些。 季行舟一听,本能地低下头。 沈锦正仰头看他。 衣领盘扣在刚才的打斗中崩开。 此刻那纤长的脖颈就这么撞入少年眼底。 好白…… 像是羊脂玉在冬日骄阳照耀下,蒙上一层莹莹光辉。 季行舟只看了一眼,就慌忙错开视线。 可那白晃晃的肌肤却像烙印一样,不停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可恶!”他真是疯了! 一股热气猛蹿上他脸颊。 “你给小爷把衣服扣好。”他恶狠狠的,说话时更是直接上手,一把将那微微敞开的衣领揪紧合拢,只是眼睛怎么也不敢看她。 只能看向另一帮人。 郑氏哪想到沈锦竟然敢当着外男的面捅穿这事。 眼见季行舟也不知是怒的还是恼的,绯红着脸看过来,样子更是凶狠异常。 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锦儿,你胡说什么。” 她张口就斥,警告地瞪了沈锦一眼。 “让季公子见笑了,实在是我这女儿不尊长辈,连我这个母亲也敢当众顶撞。我不过是让嬷嬷教她些规矩,她倒好还把人打伤了。” 她一脸苦涩地摇头。 “我这才气得叫人进来。” 季行舟狐疑地看向沈锦。 她低着头,樱桃般的小嘴紧抿着。 神色黯然,也不反驳,只是抓着季行舟的衣角。 低声说:“季行舟,你带我走好不好?” 那模样分明是委屈到了极点,却又隐忍不说。 甚至被逼的只能求自己这个死对头。 季行舟眼神闪烁。 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那个他想保护,却没能护得住的人。 他狠啧了声。 “你过去和小爷对着干的胆子呢?被狗吃了?”嘴里骂着,但身体却杵在原地,连衣角也忘了抽出,抬眼看向郑氏。 又看了看她身旁娇弱如花,却衣着光鲜干整的沈惜珠,和她们身后齐聚一堂的侍卫。 扬唇冷笑:“侯府的家风,小爷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他霍地转身。 朝沈锦扬了扬下巴。 “不是要跟小爷走吗?跟上。” “不行!”郑氏尖声道。 她是想沈锦滚出侯府,却决不能由她这样子离开。 传出去岂不落一个苛待‘女儿’,逼得人离家出走的骂名? “我侯府嫡女岂能随便跟一个男人离府?锦儿,”她强忍怒气,“你听话,今天的事母亲不与你计较便是。” 沈锦摇头,泫然欲泣。 “母亲总是这样说,等季公子一走,一定又会叫人脱我衣裳……” 她就不能不提这事吗! 眼见季行舟的随从表情变得古怪,连府中侍卫们也纷纷以一种震惊怀疑的眼神看自己。 郑氏气得心口疼。 “都说了那是误会,母亲只是想让嬷嬷替你脱去衣物量身,好帮你备冬日的新衣。”她迅速想好理由,说的理直气壮。 闻言,沈锦有些动摇。 就在郑氏以为这事就此揭过时,冷不丁又听见她说。 “母亲又骗我,您都数月未曾给过女儿银子,赶女儿去最偏僻荒无的落月院住,连炭火都不让女儿用。” 越说她头垂得越低。 落寞又苦涩。 “您怎么会舍得为女儿制衣呢。” 季行舟听得满眼震惊。 都说这沈锦从小受宠。 她不想念书,侯府就不让她念。 不想学女红,侯府也给免了。 连那些繁琐的礼仪,她不学,侯府便不再请嬷嬷教她。 甚至连她被揭穿了冒牌货的身份,侯府也念着十多年的情分,没将她除名,留在她府上继续做侯府嫡女。 连他在深宫中的贵妃姑姑都当中夸赞过,侯府夫人仁慈,心胸宽厚,上次宫宴更是亲刺了玉如意给她。 可现在听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姑姑和姑父都被骗了? 季行舟舌尖轻抵腮帮,凝视郑氏的眼神冰冷又危险。 “你们胆敢欺君?” 郑氏心头咯噔一下,脸都吓白了。 她强笑着:“怎么会,季公子你莫要听她瞎说。什么不给银子,都是这孩子奢侈成性,我们也是为她好。” “那院子呢?”沈锦颤声追问。 似是被她说动,眼神中藏着希翼。 “也是母亲为了约束我备的?让我住以前堆放杂物的偏院,不修补门窗,不生炭火,就让那冷风呼呼吹,冻得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也是母亲为我好吗?” 这些都是原主的记忆。 是她这半年来的生活。 名义上的侯府嫡女,吃不饱穿不暖。 寒冬腊月的天却连取暖的炭都求不到一块。 第五章我们和解吧 郑氏咬碎了牙,才勉强撑住笑脸。 拿出慈母的姿态。 “那还不是因为你先前把母亲气狠了,母亲一时生气才想着让你吃点苦头,学乖点。别整日只知道玩乐享受,这天底下日子苦的人多着呢。” 沈锦面露恍然。 “原来是这样,是女儿误会母亲了。女儿现在已经体谅母亲的良苦用心,那这落日院,女儿能不住了吗?” 郑氏笑得僵硬。 可她慈母的名声在外,沈锦话又说到这份上,当着季行舟的面,她还真没办法。 “当然,母亲也只是想让你长点记性而已。从今天起,你就搬去北院住吧。” 不是过去最好的东院,而是较远的北院。 但也比沈锦现在住的院子好很多。 “那银子?还有这炭火?吃食?” 郑氏:“……” 她简直是得寸进尺! 胸口剧烈起伏数下,才勉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自然是一切如旧。” 一字一字从她紧咬的齿关里挤出来。 沈锦闻言顿时破涕为笑。 “谢谢母亲!我不走了,我知道母亲都是为我好。” 那明媚又天真的笑容,叫季行舟看乐了。 “真不走?小爷的善心可只有一回。” “……嗯。”沈锦用力点头,松开了一直抓着他的手。 看着她天真的样子,季行舟冷笑一声:“随你。”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早晚蠢死她! 他带着下人转身就走。 刚出府门。 身后忽然有人脚步声跟来。 “季行舟。” 季行舟拧眉,目光不善地看着追出来的沈锦。 她迟疑了一下。 轻拧着手指,低下头,吱吱呜呜的。 “有屁就放。” “你好凶啊。”沈锦鼓了鼓腮帮,似乎有些生气。 “就是因为你总这个样子,我才会觉得你那么讨厌,总想和你对着干。” 季行舟气笑了。 心火刚起,沈锦忽然又道:“不过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当年那只狗其实你有好好牵着的对吧?是我吓坏了才把一切弄的那么糟。” 她顿了顿,白嫩的脸颊悄然爬上一抹绯色,仿佛难为情般,没敢抬头看他。 只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其实你人真的很好的,不计较之前那些事,刚才还肯帮我……” 她抿了抿唇,小脸几乎要红透了,支支吾吾,声若蚊呐。 “过去的事以后都不提了,我们和解好不好?” 季行舟刚萌芽的火气啪嗒一声,散了碎了。 她说他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他轻咳了一下。 脸颊莫名的有些发烫。 “什么和解不和解的,小爷可没你这么幼稚,走了。” 马车缓缓离去。 直到看不见侯府的大宅,下人才壮着胆子问他。 “公子,就这么算了?那沈锦可是当众抢走了您的马车啊。” 这样的奇耻大辱,公子就不追究了不报复了? 季行舟一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他来侯府是来找沈锦麻烦的。 怎么就帮起她来了? 可这时候掉头回去,他又干不出来。 想着少女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狠狠皱起眉头:“算了,小爷不跟一只可怜虫计较,丢人。” 他低声嘟哝。 “看她那么蠢,以后只要她不给小爷添堵,小爷就放过她好了。” …… “今天以后,他不会是麻烦了。” 沈锦目送马车离去,眉梢一挑,嘴角那弯羞涩纯真的笑,顿时多了几分妖冶。 她阅男无数。 加上原主的记忆,对付季行舟这样,出身高贵看似嚣张实则生长在象牙塔里的单纯少年,简直是手到擒来。 打从这人送上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利用他来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孤立无援,无权无势,但她要让手握权势者为她所用。 女人从不是弱者。 只要手里的刀足够好用,即便是弱女子,也照样能享尽荣华,活的自由肆意。 她转身回府。 刚进院子就听见郑氏阴恻恻的话。 “沈锦,你好得很。过去我倒真是小瞧你了。” 她茫然眨了眨眼:“母亲的话,女儿不明白。母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女儿就先回院子搬家了。” 不等郑氏反应过来,她就自顾自带着阿笑离开。 走了没两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对郑氏笑吟吟说:“对了,母亲说的新衣裳可不要忘啦。下回见了季公子,女儿穿给他看,省得他说母亲言而无信又骗人。” 说完,她闲庭自若般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身后那两道阴毒,仿若要化作实质的目光,如影随形跟着她。 即使不回头,沈锦也能想象到她们的表情。 沈惜珠也就罢了。 郑氏,一个养了原主十多年,被她叫了十多年母亲的女人,即便不是亲生,就当真能一点感情也不剩了? 沈锦坐在北院院中的石凳上,若有所思。 房间里,阿笑正欢天喜地帮她铺床,帮她把搬来的衣物一件件叠放整齐。 忽然,面前有大片阴影落下。 交织成男人的影子,将她兜头罩住。 “白日刚在醉仙楼搭上了顾凌峰,如今又哄得兵部尚书府小公子,为你撑腰。” 阴森又满是嘲弄恶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上飘落。 “沈锦,你当真是手段了得啊。” 第六章庶兄沈临渊 入耳的声音分外熟悉。 沈锦轻掀起眼皮。 男人放大的面容强势占据她视野。 五官俊朗如珠如玉,又透着一丝异于常人的冷白。 略显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眉眼间似拢着一层阴云,凝视她的眼神中满满的尽是森寒恶意。 像极了一条正朝她吐着信子的毒蛇。 美丽却又带着致命的危险。 沈锦眸光微闪,看着这张脸,轻嗅着那自男人身上散出的,若有似无的淡淡药味。 属于原主的记忆牵扯复苏。 “沈临渊……” 二房周姨娘的儿子,原主名义上的庶兄。 郑氏与广安侯成亲后,足足一年肚子也没有动静,广安侯便养了外室,只半年周姨娘就怀了身孕,以姨娘的身份被纳入侯府。 沈临渊比原主年长三岁,但因为是庶出,占不了嫡出的身份,虽是长子,从小到大却始终低原主一头。 近几年二房得宠,隐隐有压过郑氏一房的趋势。 两房关系恶劣,暗斗不止。 原主过去没少仗着身份,明里暗里针对这位庶兄。 当年周姨娘早产,沈临渊生来体弱,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原主就曾多次在那药中动手脚,只是不敢做得太狠,放的都是些小打小闹,不伤及性命的药材,却也害得这位庶兄本就不好的身子,雪上加霜。 幼年时,撕他书册,偷偷烧掉他学堂课业册子,害他寒冬天被赶出学堂,在雪地中罚站等等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若说季行舟是原主八字不合的死对头,那眼前之人,便是那恨她入骨的仇敌! 回忆间,眼前落下的阴影忽然加深。 沈临渊清瘦的身姿隔着石桌下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呵,还敢直呼我的名字?沈锦。”他低哑富有磁性的声音合着温热的吐息,洒在沈锦脸上。 语气恶劣,又满是嘲讽。 “明明都已经不再是侯府的嫡女,竟还不忘在我面前摆你过去的架子?” 显然沈锦直呼他名字一事,惹了他不快。 沈锦柳眉一挑,也不避他,更没有沈临渊想象中惊慌失措的狼狈。 她微微昂首,就这么坦然对上他那双黑沉阴鸷的眼睛,玩味地笑。 “不喜欢我叫你名字,那你想听什么?庶兄?兄长?还是……” 她恶趣味地顿了下,然后才漫不经心吐出三个字。 “渊哥哥?” 她唤得极轻,又像逗猫儿似的,带着一股子戏谑笑意。 沈临渊猛地怔住,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惊愕。 全然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这女人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 实在叫人恶心至极! 沈临渊发狠似的笑了。 “故意挑衅我?” 冰凉的手指猛覆上沈锦左脸。 凉意袭来,冰得她不自觉颤了下,长睫扑闪,像是颤抖地脆弱蝶翼。 “原来你也知道怕。”沈临渊误会了她的反应,眼中窜起的怒色被快意盈满。 “你说季行舟倘若知道,你这个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泪的女人,不久前才刚和顾凌峰独处一室近一个时辰。” 手掌贴着她的脸下移,落在她纤细如天鹅般的白脖上,如同恶魔般低语。 “他会不会气得像这样,一把掐死你?” 五指猛地张开又在瞬间收紧。 沈锦一动也不动,仍保持着仰头昂首的姿势,任由他宽厚冰凉的大手握住自己的脖子。 “连时辰都记得这么清楚,渊哥哥该不会一直在跟踪我吧?可你明知我与定北将军独处一室,却不阻止。难不成今日这场算计,二房也有份参与其中?” 看着突然停下动作的男人,沈锦娇笑出声。 “胆敢算计当朝大将军,传出去,怕是整个二房都要招来灭顶之祸了呢。” 沈临渊瞳孔一缩。 “你休要胡说!” 他晨间不过是听闻这人急匆匆坐马车离府,留了个心眼派人暗中一路尾随,这才知晓她去了醉仙居,进的还是顾凌峰的雅间。 之后大房认回的女儿又领了丫鬟前去,这一前一后,是个人都能猜到其中必定有鬼,所以才来这想试探她一番。 “二房向来和一房不对付,你与我又势同水火,暗中算计我,又能坏了将军府和大房的婚约,合情合理,怎么能说是胡说呢?”沈锦有恃无恐。 沈临渊危险地眯起眼眸:“你在威胁我?” 威胁他胆敢把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她就要拖二房下水! 握住少女细脖的手忍不住收紧,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屋中刚收拾完的阿笑一出门,就看见院子里剑拔弩张的两人。 “大少爷!” 自从二房得宠起势,府中下人对他的称呼就从过去的渊少,改为了大少,以示尊敬。 瞧着男人掐在沈锦脖子上的大手,阿笑吓坏了,连滚带爬跑过来。 “您快放开主子!” 沈临渊不动,扣着沈锦的指骨隐忍绷紧到泛起了一层青白色。 脸色晦暗,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冷静和暴虐在剧烈拉扯。 偏生沈锦就像感觉不到似的。 非但不怕,反而主动往前,把自己最脆弱的要害往他掌心送得更深。 “渊哥哥可要小心点。” 她巧笑嫣然,宛若一朵美丽的食人花。 “若是不小心留下痕迹被人看见,恐怕会有事迹败漏,杀人灭口的嫌疑。再不济,也会落个残害手足,欺负弱女子的恶名。” 说着,她轻眨了一下眼睛,娇声提醒:“周姨娘一生的期望可都在渊哥哥身上,渊哥哥可别让姨娘失望,为你担惊受怕,日夜垂泪啊。” 沈临渊眸光一暗。 这已经不是暗中威胁。 而是拿捏住他的软肋,有恃无恐! “渊哥哥还要继续吗?”沈锦轻笑着问。 沈临渊抿着唇,沉默片刻后,那扣着她脖子的大手一点点松开。 阿笑长松一口气,忙凑到沈锦面前要帮她检查伤势,却被沈锦避了开去。 她缓缓站起身,艳红的裙摆垂落至脚踝,腰间玉带紧束,勾勒出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身。 羸弱又勾人。 “既然渊哥哥不继续,那就该轮到我了。” 沈临渊一怔,尚未来得及细想她话中深意,左脸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啪!” 脆亮的声音响彻院子。 阿笑惊得呼吸都停了,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天哪! 主子她…… 她居然打了大少爷一个耳刮子!!! 第七章发现沈临渊的秘密 阿笑一激灵,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就已经本能地挡在沈锦面前。 沈锦垂首看着小姑娘单薄瑟瑟发抖的身子。 明明害怕的不行,却还是要护着自己。 她笑笑,伸手轻拨开阿笑,右手在腰后一抽,沾了血的马鞭轻贴上沈临渊被发丝遮掩,扇得侧过去的左脸。 马鞭滑动间,藏在发丝下的脸庞逐渐显露。 他天生肤白,又因着体弱,衬得这本就白皙的肤色透着如玉般的冷感,此刻珠玉染红,像是龟裂玉石中渗出的朱砂,透着股让人想要欺负的破碎美感。 “这是送你的回礼。” 鞭下男人的身体紧绷如石,宛若困兽般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渊哥哥不会是想打回来吧?”沈锦手腕微动,持鞭的手滑落至男人下颚,顺势一挑迫他抬头。 “我劝渊哥哥最好不要,毕竟你体弱多病,没习过武,可未必能抗得住我手里的鞭子……” 话忽然消音。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血色尽褪的男人。 他整个人像是僵住了,即使隔着衣衫,沈锦也能感觉到他身子不自觉的轻颤。 那双从看见她就充满无尽恶意的眼眸,似是蒙了一层雾,雾气颤动,这个距离她可以清楚看见那自沈临渊眼底漫开的,遮掩不住的情绪。 不是愤怒,倒像是恐惧。 沈锦心中狐疑,正欲探究,沈临渊却像忽然惊醒了般,猛地拍开鞭子,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胸膛剧烈起伏,惊怒交加又像被发现某种秘密般,神色带着些许狼狈,那阴冷的眼尾增了几许殷红。 “渊哥哥的反应不太对呢。”沈锦笑弯了眉眼,绕过石桌一步步向男人走去。 马鞭漫不经心轻敲着掌心。 “你在怕我?” 沈临渊脸色微变,躲闪般错开眼,声音低哑至极:“……你也配?” “哦?”沈锦忽地一大步贴近他,马鞭抵住他胸膛。 冰冷生硬的触感引得沈临渊长身微震,唇角绷直,控制不住地轻颤让马鞭都跟着微抖起来。 “渊哥哥的身体好像比你的嘴更诚实呢。”沈锦眼中光芒潋滟,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的致命弱点。 她昂首,明明比沈临渊矮半个头,可这一刻却仿佛掌握了主权,气势逼人。 “这就是渊哥哥的小秘密?” 他的恐惧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更像是身体本能地应激反应。 沈锦没兴趣深究原因,她只知道自己又抓住了敌人的弱点。 “你说我若是把这个秘密告诉大房……” 轻如情人般的低语却像一根根针猛扎在沈临渊身上,拢在宽袖中的双手猛然握紧,似困兽愤怒又无力地挣扎。 “你敢!” 哦呀,还真被她猜中了呢。 沈锦笑得越发灿烂。 “我敢不敢,就要看渊哥哥能不能你让我满意了。” 她收回马鞭转身向屋中走去。 “我饿了,劳烦渊哥哥去趟厨房,帮我拿些吃食送过来。” 语调理直气壮,说是劳烦,却听不出任何尊敬的意思,就像在使唤身边的奴仆般。 阿笑张了张口想说这种小事她去就行,又听主子吩咐:“阿笑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是。” 阿笑很快送了热水进来,帮沈锦褪去衣物的时候,忍不住问她:“主子,要不还是奴婢去吧,您和大少爷过去就有过结,他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很好了,怎么可能帮您做事。而且就算大少爷真去了厨房,他送来的东西能吃吗?” 主子就不怕大少爷趁机放些什么东西进去? 沈锦抬脚踏进木桶中,双臂轻展搭在桶沿,享受着阿笑的伺候,神色慵懒又惬意。 “你去不怕厨房刁难你?” 郑氏厌恶她入骨,今日又吃了这么大的亏,明面上不敢做什么,背地里必会弄些小手段。 这些招数沈锦上辈子在豪门见过了太多。 “让他去更好。” “诶?”阿笑愣住了。 主子使唤大少爷竟然是为了自己? 她看着桶中被水雾缭绕,模糊的身影,眼眶不自觉红了。 都说主子骄纵,可主子过去也只是偶尔会打罚下,只是小惩,不像那些贵人家,动不动就打死人。 主子只是脾气不好,但心真的很好很好的。 青荷她们背弃这样的主子,将来一定会后悔! 阿笑心里愤愤地想。 她吸了吸鼻子,拿着绢帕更加用心地帮沈锦擦身,又伺候她穿上衣裳。 都是原主过去的旧衣,颜色明艳,不是大红就是大绿。 上面的锦绣图案也是原主最爱的花,大朵大朵连成片,每一株花蕊都镶金嵌玉,连衣角、袖口都特意用鎏金线缝制。 俗。 沈锦没眼看,对原主的审美更不敢恭维。 “拿走,去找管家把我的月钱拿来,重新制些新的。” 她要脸,这么庸俗的衣服要她穿上,简直是一种折磨。 阿笑虽然不解主子怎么突然变了,还是尽责地问:“是,不知道主子想要哪种款式?” 沈锦也怕绣娘又按照原主过去的喜好给她制衣,索性走到书桌后。 “研磨。” 她提笔。 白色宣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衣裳的轮廓。 没有擦干的湿润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如瀑般顺着她微微弯下的腰身滑落。 素净月牙白的里衣包裹着她的身子,外披一件御寒的狐毛轻裘,腰间缎带随意地系着,屋中炭火炉滋滋燃烧。 猩红暗沉的光辉洒落在她身上,说不出的闲适悠然。 一阵穿堂风蓦地从外刮入。 “啊,大少爷!”阿笑被门外那不知站了多久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当看见男人手中拎着的食盒时,更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霍地转头去看沈锦,眼中满满的全是敬佩。 大少爷真的听主子的话去厨房拿吃食回来了! 沈锦毫不意外。 看着门外一身风雪,神色阴暗的男人,她随意地指了指圆桌:“放那。” 沈临渊拎着食盒手猛地收紧,眉眼间尽是厌恶和克制。 他面无表情地进门,刚要把食盒砸到桌上,沈锦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砸坏了,砸散了,又要劳烦渊哥哥再跑一趟厨房。” 她抬眼和男人隐忍愤怒的目光隔空对上。 唇角轻勾,笑得恶劣又坦然。 “卖相不好的东西,我可是从来都不会吃的。” 第八章这是惩罚哦 屋中气氛骤然凝滞。 阿笑迟疑了一瞬,还是在沈锦的眼神示意下,躬身退了出去。 房门吱地合上。 她轻倚着书桌卓沿,漫不经心扫过动作骤停的男人。 “所以渊哥哥最好小心一点。” 语调轻漫又理直气壮,仿佛她生来就该奢靡享乐。 可这般作态落在沈临渊眼中,却是十足的刺眼可恨,他雅青色长睫轻垂,随手把食盒往桌上一放。 “我劝你趁早习惯。” 一抹笑痕从他嘴角染上眉梢,冷白的面庞浸在摇曳烛光中,似是拢了层阴影。 他看着沈锦,像是从黑暗中缓缓爬出,冲她露出毒牙的美人蛇。 “你这种冒牌货总有一日会被逐出侯府,所有的荣华都会离你而去。等着你的只有风餐露宿,残羹馊饭。你以为你那时还有嫌弃的权利吗?” 她现在的荣华都是因为背靠广安侯府,一旦离了侯府,她这等文不能武不行,脑子空空胸无点墨的女人,根本没有在帝都立足的可能。 仅仅是幻想着沈锦狼狈离开帝都的场景,沈临渊便满腔快意。 到那时,他一定会派人守在城外,抓住她,将她今日,以及过去带给他的种种羞辱,十倍、百倍还给她! 脸上忽然传来一丝温软的触碰感。 沈临渊蓦然回神。 沈锦不知何时已从书桌后走到他面前。 近在咫尺。 女子沐浴后淡淡的幽香裹着残留的温热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温热的手掌覆在他脸上,像是冬季突现的暖光,融化了他脸上的冰雪。 猝不及防传来的温暖感,让沈临渊布满阴霾的眼浮现出一抹愣怔。 随后又是啪地一声脆响。 所有的旖旎瞬间被震散,他猛地僵住,沈锦顺势抬脚猛踢上他膝盖,趁他趔趄摇晃之际,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高大清瘦的身子拽到自己跟前。 “你好像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 一个弱点被她紧紧拿捏在手里的男人,还想反抗? 沈锦收紧手指。 微弱的窒息感伴着疼痛从沈临渊颈部漫开。 他脸白如纸,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这人的应激反应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厉害。 只是些微的疼痛刺激,都会让他完全丧失抵抗能力。 沈锦没松手,而是在男人几乎快要背过气彻底窒息时,抓住他衣领的手才猛地松开。 “这是惩罚哦。”她歪头轻笑,指尖轻抚过沈临渊的脖子。 他竖起的衣领盘扣崩开了两颗,露出那常年不见光的冷白宽脖,沈锦一点点抚过他颈部那被勒出的淡淡红痕。 像是羽毛拂过肌肤,掀起的痒感瞬间冲散了那股窒息的感觉,又似带着无声的温柔安抚,陌生至极。 “下次记得要乖一点,别再让这里……”她的左手忽然覆上沈临渊紧绷成直线的唇瓣,“说出那些我不爱听的话了,好吗?” 从没有被旁人碰触过得地方突然被点中,沈临渊瞳孔微缩,神志瞬间变得空白。 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唇上。 能感觉到的只有她指腹带来的细腻触感。 原来她的手,这么软…… 脑海中骤然冒出的念头炸得他身心剧颤,连沈锦之后说了什么他都没听真切,恍惚间,手里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 沈临渊低头一看。 竟是张软帕。 而沈锦已然坐在了梨花椅上,轻握木筷。 “阿笑不在,只好劳驾渊哥哥动手了。” 浸满笑的眼波扫过肩头湿润的发丝。 那意思谁都清楚。 沈临渊狠狠皱起眉,神色阴翳难看。 “你把我当什么了。”她的狗吗! “哥哥给妹妹擦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沈锦挑眉笑问,“还是说,渊哥哥又要不听话了?” 娇气声下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说完,她没再看男人一眼,自顾自地享用起饭菜来。 短暂的沉默后,她背后传来人靠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只大手轻撩起她披散的青丝,捏着软帕的手骨节泛白,却仍是一点一点缓慢又笨拙的替她擦干了长发。 一旁模糊的铜镜中倒映出男人的容颜,隐忍屈辱,神色紧绷。 沈锦笑笑,完全没放在心上。 底线这种事,只要打破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而当成为一种习惯,这人便再逃不掉。 …… “主子!” 清晨,沈锦刚起身就见阿笑急匆匆敲门进来。 小姑娘脸色很差,气呼呼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太欺负人了。” 今天一早她就按主子的吩咐,拿着主子亲手作的画去找府里的绣娘,帮主子制衣。 “可那些人说,十天后就是绮洛郡主的生辰宴,他们正忙着要为惜珠小姐和主母、少爷们添置新衣,还要做过年要用的衣裳,暂时腾不出人手做主子的。” 过去侯府都是紧着主子,主子的新衣永远都是最先有的! “还说什么近日府里添购布匹,花了不少银子,所以要缩减后宅每月的银两。只给了您十两银子的月钱。城里但凡绣工不错的绣娘做一件衣裳都不止要十两,更别说还有布匹的钱了。”说着,阿笑忍不住替自家主子委屈。 “这些人分明就是看主子现在落了难,存心想刁难您!” 生辰宴? 沈锦略一回忆,便想起来这位郡主。 长公主的独女,自幼养在皇宫颇得盛宠。 虽不是公主,但因为长公主乃是当今天子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十六岁那年朝廷就破例在帝都为这位郡主修建了郡主府。 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这位郡主如今都已十八,仍未议亲,据说宫里近两年也着急得很,这次大肆操办生辰宴,恐怕也有要为郡主择婿的意思。 “奴婢和他们理论,他们却说昨日主母说了,主子受惊过度,应当在府中静养,所以这次的生辰宴侯府不带上主子,连添置的新衣也没您的份,就让咱们等着,等绣娘们忙完再做您的。” 阿笑一脸愤愤。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主子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女,这么重要的场合不能出席,外边人还不知要怎么笑话您!” 半年前侯府真假嫡女一事,早已成为了满帝都权贵的谈资。 如今风波有所平息,再闹这么一出,沈锦这个假嫡女必定又会站在风口浪尖,连带着她过去骄纵无脑的行径也会被翻出来。 即便沈锦想办法去了生辰宴,没有件像样的新衣,穿着过去那些俗气的旧衣,照样会受尽嘲讽。 想让自己声名狼藉,沦为权贵间的笑柄,这就是郑氏母女的反击? 沈锦勾唇轻笑,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随后缓缓站起身。 “走吧,随我出府。” 第九章变相禁足,沈锦嚣张打脸 “锦小姐请回,昨日府上生了些乱子,吓着了锦小姐。主母担心您的身子,今早就已下令要您在府上静养,不得擅自外出。锦小姐还是等府医诊脉后,确定身子无恙再出府不迟。” 沈锦刚到前院就被管家拦下,七八个下人一字排开堵死了她出府的路。 “我们主子根本没病,且昨日到现在府医就没来过主子的院子……”阿笑忍不住反驳,就连她都能听出这是主母变相给主子禁足。 李伯充耳不闻,身后下人们更是纹丝不动。 气氛骤然间僵持。 这时,一道黄莺般悦耳的声音自后方长廊传来。 “母亲也是担心姐姐,你就别再惹母亲生气,快些回院子养着吧。” 沈锦回头便看见沈惜珠带着数名丫鬟,宛若众星捧月般款款而来。 她的目光在为首的两个女人身上定住。 青荷、青花。 原主过去的贴身丫鬟,在原主被爆出假嫡女身份后第二天,就跑到郑氏面前跪求主母给她们一条生路,并将身上被原主过去发脾气时,打砸出的旧伤掀露出来,揭发了原主恶毒的行径。 郑氏一怒之下夺了原主过去居住的院子,将她赶去最偏僻的小院,除了几件旧衣,什么都不许原主带上。 那些金银首饰全都在沈惜珠住进去后,成为了她囊中物。 之后沈惜珠同情两人的遭遇,特意把人要去身边伺候。 初回广安侯府第二天,她善良包容的好名声就传遍侯府,甚至连帝都城的权贵们也有所耳闻,人人赞她大度。 对比之下,不把下人当人看的沈锦便衬得越发恶毒可恨。 那之后,府里的下人们个个厌恶她,她在侯府的待遇跌落到谷底,是个人都能踩一脚。 沈惜珠察觉到沈锦的目光,嘴角悄然勾起,“瞧我都差点忘了,姐姐如今搬去了北院,身边却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实在是少了些。” 她回身看向自己的丫鬟。 “你们可有谁愿意去北院伺候?” “不!”青荷二人当即跪倒在地上,“奴婢只想跟着主子,求主子别赶奴婢走。” “主子是奴婢遇到过得最好的贵人,奴婢这辈子都不要离开主子。” 那不顾沈锦在场,哭求沈昔珠的样子,叫下人们不禁回想起两人过去的苦难。 这得遭了多大的罪,才连一听说要回去伺候旧主,就吓成这样? 他们嘴上没说,但那从四面八方投落到沈锦身上的目光,却满是谴责、憎恶。 见状,沈惜珠险些笑出声来。 她努力忍着,装出副动怒的样子:“姐姐怎么说也是你们的旧主,你们怎可在人前这般作态?速速起来!” 沈锦将她眼中掩不住的得意看在心里。 忽然勾唇一笑:“人,我不缺。但妹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有些东西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青荷二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她接着又说:“阿笑,去,把她们身上的配饰全给我扒了。我的赏赐,可不是给这种吃里扒外的狗奴才的。” 两人瞬间脸色惨白,忙捂住身上的宝贝首饰。 “不!这些是你过去赏的,赏赐之物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过去没有,现在有了。” 沈锦眉眼微沉,竟是下人们从未见过的威严。 “离心的奴才我不要,但想揣着我的东西侍奉新主,两头都要。天底下可没这么好的事。” 青荷、青花疯狂摇头,求救般看向沈惜珠。 沈惜珠也被沈锦不按牌理出牌的路数吓的不轻,她下意识想阻止,可转念一想,倒不如随了沈锦的愿。 像她这么恶毒的女人,能舍得赏多少好东西。 “就依姐姐的,你们过去侍奉姐姐多年,无论姐姐怎么苛待你们,她都是你们的旧主。姐姐以前又大手大脚惯了,如今定是不习惯的。把那些东西拿给姐姐,也能让姐姐的日子好过些。” 她低声劝道,话里藏锋,字字句句都在暗指沈锦小家子气,自己缺钱就把主意打到旧仆头上。 一时间现场的下人看向沈锦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毫不在意,朝阿笑轻抬下巴:“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是!”阿笑得了令立刻飞扑上去,猛地扯下青荷头上的簪子,粗鲁地剥下青花腕上的玉手镯,雕花玉耳环…… 沈锦手指往哪儿一点,她就往哪儿摘。 她力气大,眨眼间就把两人身上的配饰摘了个精光。 “还有屋子呢。” “奴婢这就去。”阿笑马不停蹄冲去下人房。 乒乒乓乓的翻找声即使在前院也能清楚听见。 没一会儿,她就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麻袋回来。 小心地解下,落地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那沉重的咚声,像是重锤狠狠击在众人心口上。 “奴婢也不知这里头哪些是主子赐的,但所有不符合府中下人身份的东西,奴婢都拿来了。” 阿笑一边说,一边把麻袋解开。 这麻袋是她临时在后院伙房里找的。 细绳刚解开,里面塞得满当当的东西哗啦啦全涌了出来。 卷起的名师画卷松散展开,首饰闸盒落在地上,一块块价值连城的美玉、耳环、发簪、描眉的鎏金笔、胭脂盒滚落一地。 “那是城里最好的胭脂昉幽兰阁出的胭脂!只有城中贵人府上的女眷才有资格用!” “我没看错吧?那几件衣裳的质地,好像是林城锦布!一匹布就要几大百银子!” “还有那砚台,那不是帝心学堂给入学的学子们发的吗?能进那儿的,可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孩子!就这砚台可是天下寒门学子梦寐以求的珍宝!一块可抵千金!” 甚至还有许多白花花的银子、金子。 …… 能在侯府当差的,谁会没点眼力见? 他们如数家珍般细数着地上的宝贝,声音从最初的高昂尖锐变得越来越小。 这里头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能抵他们好几年的月钱! “怎么可能这么多!”沈惜珠慌了神,失声惊呼道。 沈锦斜睨着她,语调嘲弄:“怎么,我的奴才没告诉你,我不止会打罚下人,高兴时还会随手给些赏赐吗?” 说完,她微弯下腰身,勾起地上那唯一不属于原主赏赐的沉香手链。 第十章你是我的渊哥哥,可不是别人呢 这玩意她认识,是沈惜珠初回侯府那日,郑氏送给她的。 除了这手链一同送的还有许多名贵珍宝。 那是迟到十多年的弥补,是为人母者对亲生孩子的疼爱。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青荷、青花的屋子里…… 沈锦笑笑,抬步从沈惜珠身旁行过时,随手将手链往她怀里一拍。 “以后赏下人记得赐些真金白银,这玩意儿贵人把玩着有趣,可对下人嘛,用处不大。” 何止是用处不大。 那手链在这一地散落的宝贝前,衬得那叫一个寒酸。 沈惜珠脸色铁青,沈锦的话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从未有过的难堪! 沈锦看也不看她抛下一句:“其他的收起来,回了。” “主子等等奴婢呀!” 阿笑慌忙把东西往麻袋里收,跑着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渐行渐远,晨风吹来沈锦轻漫的声音。 “里面的东西你随便挑几件喜欢的拿走。若是都瞧不上,那就等他日得了更好的,再赏你。” “真的吗?谢谢主子!奴婢就知道主子是最好的!” 虽然看不见模样,可院中人都能想象出阿笑此刻欣喜若狂的样子。 过去不过是个在伙房里帮工的粗鄙下人,如今却能得到那么多宝贝! 若非顾忌沈惜珠还在,他们真想冲过去跪在沈锦面前,求她收下自己。 会打罚下人又怎么样?哪家贵人府里没打过人? 可人家打了罚了,还会大方地赐下那些只有贵人们才能用上的宝贝啊! 他们无法控制地想到沈惜珠。 这位回府后也时常奖赏下人,几乎每个人都得过她的银子,也有人曾被赏了燕窝等名贵吃食。 之前他们觉得那些东西香得很,觉得沈惜珠善良又大方,但人就怕对比。 在青荷青花得的赏赐面前,沈惜珠给的那就是苍蝇腿蚊子肉! “早知道刚才二小姐说要人去大小姐身边伺候的时候,我就该主动站出来的!”有人忍不住嘀咕,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 沈锦离开前院后,没直接回北院,只让阿笑把东西带回院子,自己则转道去了二房居住的明月院。 明月院内外空无一人。 是都去前院看热闹去了? 沈锦隐隐感到奇怪,但没人更方便她行事。 她大步走上主屋的台阶,正要敲门却忽然嗅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药味。 她细眉轻挑,伸手敲了敲房门。 “滚——” 门内传出的低喝沙哑又带着异于寻常的颤音。 沈锦放下手:“是我,开门。”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 “再不开,我就要叫人来了。” 沈锦又等了两秒,见屋中仍旧没有动静,转身就走。 才刚下一步台阶身后蓦地传来房门打开的细碎声响,紧接着一只滚烫的大手猛抓住她小臂,将她拽进去。 “砰!” 房门迅速关上,阻挡住日光的侵入。 室内光线略显暗沉,那股子药味更加明显,浓郁苦涩,沈锦只闻了一下,就嫌弃地掩鼻。 “才一夜,你又病了?”她回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却被对方的样子惊住。 男人清瘦的身体抵靠在门上,面色透着反常的酡红,宽袖下,双拳攥的死紧,仿佛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那双毒蛇般阴冷的眸子,似是蒙上薄纱的黑曜石,光泽迷离,有些不聚焦。 胸口剧烈起伏,沈锦和他尚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仍能清晰感觉到男人火一般灼热的吐息。 “看够了就滚,”沈临渊极力强撑着快要涣散的意识,“我今日没空陪你玩那些把戏。” 厌恶毫不掩饰。 他以为这样说,以沈锦骄纵的性子必会拂袖而去,谁知沈锦非但没走,反而凑近他。 手背探上他额头:“你在发烧。” 沈临渊不懂发烧是何物,只是觉得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让他很舒服,像是一团柔软的雪,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 但他理智尚在,猛地错开头:“你看错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生病的人好歹乖一点呀。”沈锦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带着无奈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不顾沈临渊的反抗,她拉着人径直向内室走。 “放开!” 沈临渊毫不领情地甩手,可他病得厉害,动作虚软无力,竟就这么被沈锦强势拽到椅子上摁下。 “靠好。”沈锦摁着他靠住椅背,“我帮你叫府医过来。” 沈临渊迷离的眸子顿时一缩:“不用!” 语调急促,满满的尽是抗拒。 沈锦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然而当她看见不远处床榻上,那凌乱散着的绷带,以及那一个个药瓶时,她眸光微闪,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好,那就不叫。” 沈临渊闻言刚松口气,下一秒他徒然睁大眼,连语调都变了。 “你在干什么!” 沈锦充耳不闻,一手按住他的胸口阻止他挣扎,一手迅速扯开他衣襟,眨眼间就褪下了他的外衣。 药味裹挟着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 被她扯得领口松散的里衣下,层层绷带缠绕住男人的身体,此刻白色缎布渗出丝丝缕缕的殷红。 “果然身上有伤。” 在看见那脱下的染血绷带和那些药瓶时,她就有了猜测。 以二房得宠的情况,就算是主母郑氏也不敢明着对付他,更何况如今广安侯和她名义上的弟弟都因卫城洪水泛滥,奉旨前去督造堤坝不在府上。 整个侯府仅剩下沈临渊这一个长子,谁吃了熊心豹子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下手? 沈锦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人。 那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宛若实质,沈临渊羞愤欲死:“沈锦你要不要脸!连男人的身体你都敢随便看吗!” 沈锦挑眉,手掌轻覆上他绯红的脸颊,吐气若兰:“你是我的渊哥哥,可不是别人呢。” 他是她的…… 明知她只是在捉弄自己,可沈临渊心跳却控制不住地乱了。 “……捉弄我就这么有趣!”他低吼,认定这又是她恶劣捉弄的手段,就像过去一样! 胸口剧烈起伏,牵扯得伤口又一次撕裂。 “激动什么?”沈锦掌下更加用力,“非要我把你绑起来才学得乖吗?” 沈临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他知道,沈锦一向我行我素,胆大包天,她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 他抿着唇身体紧绷如石,却也不再挣扎。 “如果你只是想趁机羞辱我,那就快点。”他喘着粗气,已认清了现在的局势,无论沈锦要对他做什么,他都无力反抗。 只能闭上眼,隐忍下满心的恨意和憋屈,一副随她如何羞辱的死样。 他会好好记住沈锦今日带给他的一切,待日后寻到机会,必要千万倍讨回来! 身前迟迟没有动静,那萦绕的独属于女人的幽香似乎也消失了。 只听见房门轻轻开合的声音。 沈临渊缓缓睁眼,看着虚掩的房门。 她走了? 是觉得羞辱一个无力反抗的‘死人’没意思,觉得他扫了她的兴吧。 沈临渊冷冷地嗤笑,又在原地缓了会儿,才摇摇晃晃向床边走去。 这种经历他从小到大有太多次,只要把自己裹起来睡一觉就会好的。 他像是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又沉重,忽然他脚下一软。 第十一章你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更想欺负了 “都说了叫你别动,乱跑什么?”一只手及时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扶到了床上。 沈临渊怔怔看着去而复返的女人。 “为什么又回来?”是改变主意,还想继续羞辱自己吗? 沈锦没作声,只是转身把进来时随手放在一旁的铜盆端来,浸湿绢帕叠成方形放在沈临渊额上。 湿润的触感如同惊雷炸没了沈临渊的神志。 他呆愣在原地,直到里衣解开,绷带脱落,一股寒气侵染上他的肌肤,他才猛然间回神。 “别碰我!” “已经碰了。”沈锦摁住他不安分的手,目光下移落在他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沈临渊的身体。 那被热气染红的肌肤上,伤疤交错。 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只剩下淡粉的疤痕,一看就是多年前留下来的,几乎遍布他整个胸膛,像是藤条、马鞭类的东西鞭挞留下的痕迹。 却不会叫人觉得丑陋,反而有种凌虐后凌乱破碎的美。 沈锦不自觉抚上他的伤口。 细微的疼痛顿时让沈临渊浑身绷紧,可又和过去每一次不同,恐惧侵袭中还有一丝丝难耐的苏痒。 他喉间猝不及防溢出一声低哼。 “弄疼你了?”沈锦蜷了下手指,“抱歉,不小心看着了迷。都怪渊哥哥的身体太诱人了。” 沈临渊心口一震,似是瞬间惊醒。 他冷嗤:“想嘲笑就笑吧,不必说这种话来讽刺我。” 无法启齿的秘密,如今被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了。 他低垂下眼眸,仿佛放弃所有的挣扎,整个人似是笼罩在阴云中,阴郁落寞,脸上尽是自嘲。 沈锦没笑,沉默地拿起一旁的药膏。 “外伤药是它吗?”她问。 沈临渊怔了怔,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她脸上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嘲讽,没有奚落,她只是握着药膏疑惑地看看他。 沈锦手肘轻碰了下他僵硬的胳膊:“问你呢。” 沈临渊喉咙莫名有些发紧。 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反应远不该如此! 他默了片刻,才在沈锦的催促下,认命般闭上眼点头。 骤然失去视觉其他的感官仿佛被无限放大。 他能清楚感觉到沈锦那只沾了药膏的手指,缓慢抚过自己的身子。 药膏冰凉,她的指腹更凉,像是滚滚烈焰中突然闯入的一抹清凉,又像是冰寒的羽毛拂过肌肤,那刚散去的难耐痒意再次复苏。 沈临渊长睫猛颤,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我可以自己来。” “背上你够得着吗?”沈锦反问,余光扫过他下方压着的被褥,那里有血迹晕染开,显然他的伤处远不止胸膛上这些。 “翻身。”她命令道,见沈临渊不动,作势要亲自上手。 沈临渊浑身一僵,让她帮自己翻身这种事…… 实在是太羞耻了! 他紧咬齿关,短暂的犹豫后,终是一点点挪动身体侧过背去。 男人背脊崩得很紧,椎骨微微突起,清瘦可怜。 他背后的伤比身前更严重,皮肉外翻,密密麻麻显得有些骇人。 沈锦故意放慢了上药的速度。 不过是一刻钟,对沈临渊来说却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上完药,他身上已渗出了一身的薄汗,连带着沸烫的体温也降了些。 略有些模糊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明,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锦对自己干了什么。 他满心懊恼,迅速合上里衣,耳朵一阵沸烫。 “看都看光了,这时候才想起来遮?”沈锦调笑道。 一句话直让沈临渊浑身充血。 “沈锦!”他警告般低喝,羞恼的红晕窜上脸颊。 沈锦看着他,笑意更深:“你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更想欺负了呢。” 沈临渊面如火烧,狼狈地撇开头。 “你不会无缘无故过来,说吧,你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理智回笼。 以沈锦的性子,不可能只为了捉弄自己便主动跑来二房的地方。 “来看你呀。”沈锦娇笑。 沈临渊脸上写满了不信。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行吧,的确有件事要托渊哥哥帮忙。” 果然,她有事才会登门! 沈临渊神色一暗,只觉得屋中有些冷,阵阵寒气包裹住他的胸腔,失衡的心跳仿佛瞬间冰冻。 “竟然也有你沈锦做不到的事?”他像是瞬间竖起利刺的刺猬,字字含枪带棒。 沈锦也不在意:“这算是夸奖吗?” 沈临渊:“……”她脸呢! 他气得呼吸不畅,语气冷硬地道:“什么事,说!” “只是想渊哥哥借个人给我用一用,替我办三件事就好。”沈锦从衣袖中取出早晨阿笑拿回来的衣物图纸,随手放在男人身边。 “把这个拿去城里最好的制衣坊,让绣娘十日内做好成衣送来。” 府中的绣娘用不了,她只能找外人。 “放心,不需要渊哥哥破费。我屋中尚有些首饰,只是近日出行不便,就劳烦渊哥哥帮忙寻间当铺换成银子。” “十日内?”这个时间太过敏.感,沈临渊立刻就猜到她的盘算,“你想参加郡主的生辰宴。” 知道她的计划,对她要让自己做的第二件事,沈临渊也有了猜测。 “郑氏不让你去,你便把主意打到二房头上,想与我同行?”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嘲讽。 “你怕是忘了,像这等重要的场合,郑氏从不会让二房出现。” 郡主府的请帖是直接送到侯府,被郑氏捏在手里。 她沾了侯府主母的身份,过往十多年间处处打压二房,任何有可能让二房起势,在人前风光的机会,都会被她一手抹杀。 就像这次的生辰宴,一句庶出子上不得台面,就断了他和母亲前去的可能。 嫡庶之差,天差地别。 更何况大房的两个儿子都不在,此次寿宴长公主又有意为郡主择婿,那位主母自然会不择手段绝了他被郡主相中的可能。 “那渊哥哥想去吗?”沈锦忽然问,“若是你想,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呢。” 她声音轻柔充满了蛊惑。 沈临渊完全不上套,“你想让大房知道,你搭上了二房,拖我和母亲下水,好让大房的内斗演变成两房之争?” 他目光如炬盯着沈锦,似是已洞穿了她的小心思。 沈锦很是坦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对吗?” “可惜那人是你。”沈临渊嘲讽道。 沈锦也不勉强,她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找盟友。 “既然渊哥哥不愿意,那就罢了。”她又从怀中取出两封信笺,信封上落了火漆。 她随手递给沈临渊。 “这份送去陈家。”她指着其中一封写了陈字的信笺道,“务必要交到陈家大公子手上。” “工部陈墨白?”沈临渊听说过此人的大名,陈家乃是工匠大家,其中这位大公子更是个中翘楚,年仅二十岁就已任工部侍郎。 据传此人极痴迷墨家机关术,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此人的性子你应当有所耳闻,与匠木一道无关之物,他不会多看一眼。” 沈锦笑笑:“渊哥哥只需差人送到他手上,再告诉他,信上的东西他若不看会悔恨一生即可。” 过于自信的语调,倒是让沈临渊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可任他如何也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本事夸下这样的海口。 第十二章梦到她 沈临渊目光沉沉盯着她:“戏弄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这算是渊哥哥的关心吗?”沈锦笑问。 他脸色瞬间阴沉:“只是不想被你牵连。” 沈锦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那眼神竟让沈临渊生出几分烦躁来。 “另外一封呢。”他语调生硬地问。 “这封啊,”沈锦笑得意味深长,“想办法送去定北将军府上就好,剩下的,就不麻烦渊哥哥了。” “顾凌峰?”沈临渊一时有些看不透她,“你不会以为和他在醉仙居独处过,便能请动那位帮你?别忘了,他可是你那好妹妹的未婚夫婿。” 沈锦漫不经心地笑:“这就不劳烦渊哥哥操心了,你只管把东西送去便是,记住,时机一定要是生辰宴当天的清晨,在顾凌峰出发前往郡主府前。” 说完,她径直起身。 “我就不打扰渊哥哥休息了。” 她往房门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渊哥哥可别偷看哦,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可是会吓死人的。” “我对你的事没兴趣。”沈临渊冷嗤。 她到底把自己想成了什么? 以为他会做出偷看这种卑劣的小人行为吗? 他心里不爽快,也不想让沈锦爽快,报复般开口:“提醒你一件事。” “嗯?”沈锦面带疑惑。 “我收到消息,昨日醉仙居死了人,当值的管事、负责打扫顾凌峰雅间的伙计,一夜之间四人全部暴毙。”沈临渊一字一字说道,目光紧盯着沈锦,试图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然而沈锦只是略微惊讶,随后淡淡应了声,便转身走了。 吃了那么大的亏,清白都没了,以顾凌峰狠绝的手段,自然会事后清算。 这是他的警告。 不过那药不是她下的,她完全不怕呢~ 沈临渊一路目送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的飞雪中。 “竟然毫无反应。” 难道他猜错了?那些人和她无关?她和顾凌峰独处的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个猜想让他心口压着的郁气,莫名地散了许多。 看着床边放下的图纸和那两封书信。 他抿着唇迟疑数秒,终究还是把东西收了起来。 …… 漱玉院。 沈惜珠一进门,强撑的笑脸骤然崩裂。 哗啦一声将桌上的器具全挥到地上,砸得粉碎。 “那两个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她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拿了沈锦那么多好处,竟敢瞒着我!” 她以为沈锦是个笑话,到头来变成笑话的是她自己! 想到下人们那暗戳戳投来的目光,沈惜珠只觉得浑身像针扎一样难受,恨不能将青荷、青花绑了狠狠抽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可偏生她不行。 她还要维系自己的好名声! “惜珠。”郑氏收到风声赶来,便看见女儿大发雷霆的样子,顿时心疼坏了,用眼神示意兰书把人关上,然后才开口说:“前院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怪我去的太晚,才会让那沈锦得逞。” “你放心,娘已经交代过,今天的事谁也不许乱传。你也犯不着为了两个奴才生气,等过些日子风头过去随便寻个错处发卖了便是。” 她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把女儿拥在怀里,抚着她愤怒到发抖的背脊。 眼中怒意滔天。 “那沈锦得意不了多久,她如今已被我禁足,出不了侯府的大门,就算她拿回再多的宝贝也没用,照样换不成银子。她今日一大早就想出府,必是想为十日后郡主的生辰宴做准备的。” 她太了解那个被自己养坏了的假女儿。 “她出不去,连身像样的新衣也没有,更别说是给郡主备上贺礼。只要娘不松口,这生辰宴她就是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娘不会让她坏你的好事。” 她一字一字,狠声道:“这次生辰宴满城权贵都会去,娘一定会让你成为最亮眼的明珠。到时候你和郡主交好,入了长公主的眼,便可成为城中贵女之首。那沈锦,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给你提鞋都不配的野种,想对付她,甚至不需要你我亲自动手。” 她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沈惜珠。 沈惜珠脸上的愤怒逐渐散去,美眸灿亮,满满的尽是兴奋。 十天一晃而逝。 生辰宴前一晚,沈锦收到了沈临渊送来的新衣,她没着急试,而是笑看着亲自前来的男人。 “好些了?” 开口第一句便是对他的关心。 沈临渊心尖微动,生硬地嗯了声,又在她盈满笑意的目光注视下,掩饰般解释。 “事是我差小厮办的,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以为这次我替你做了事,你我就两清了。这不过是对你那日的回礼,仅此而已。” 无论如何她都帮了他,又替他瞒下受伤的事。 他仅仅是出于报答,才会帮她做事。 “过去我的确做的过分了一些,但那时两房的关系还有我的身份……”沈锦恰时止住话,嘴角的笑容增了些许苦涩。 “算了,都已经发生了,说这些做什么。你来了也好,省得还要托人交给你。”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 “这是雪肌膏,你应该用得上。” 过去原主心情不佳时,时常会打罚下人。 除了外伤膏,这祛疤的药膏几乎人手一件,阿笑那里就有现成的。 当然,这种事她才不会告诉沈临渊。 想要狗乖,一味地教训只能让其生畏,甚至由畏生恨,只有张弛有度才能将这狗绳牢牢握在手里。 沈临渊瞳孔微缩,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瓷瓶。 她不止关心自己,更为自己准好了祛疤的药膏,此物只有权贵府上的贵人才能用,一指甲盖就要好几百两银子。 他买得起,但从没买过。 因为没有必要,即便旧伤消散,新伤也会接踵而至。 “拿着呀。举得我手都酸了。”沈锦娇气地说道,似是对他的沉默很不满,直接上手捉住他的手,强势地把药塞到他手里。 瓶身上残留着属于她的温热,只是轻轻触碰就像火星灼热了沈临渊的手掌,连带着心潮也颤动了起来。 “我……”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一只细嫩的手指点在他唇上。 “给你了就乖乖收着,懂吗?” 女人温热的吐息轻洒在他脸上,裹着淡淡的幽香,这一刻沈临渊不止觉得掌心发烫,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喉结微微鼓动,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这才乖。”沈锦轻捏了下他的脸颊。 “!!!” 沈临渊蓦然瞪大眼。 她,她怎么能如此放肆! 就算是亲兄妹,这般举动也过了界,更何况他只是个庶兄! “手感不错呢。”沈锦笑吟吟评价,一句话直让沈临渊面红充血。 想骂她不知廉耻,可话都到了嘴边,又莫名地说不出口。 眼不见心不烦,他愤然离去。 但即便见不着人,这女人也没有放过他。 梦里,她笑着侧坐在他床沿。 那曾在他身上缓慢抚过的手,放肆游走。 他挣扎,却被她摁住。 “渊哥哥不乖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那张恶毒又美丽惊人的脸一点点逼近,贴在了他的身上…… 沈临渊蓦地睁开眼。 窗外阳光斜斜照进来。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整个人瞬间僵硬在原地。 他竟然会对那个女人…… “该死!” 第十三章顾凌峰现身侯府 他推开窗户,寒风呼呼地灌在脸上。 那股子让他难堪羞愤的燥热,终于一点点平息。 “什么时辰了。” 院中伺候的小厮忙道:“快到巳时了。大房和二小姐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坐了马车离府。” “北院呢。”沈临渊下意识问了句。 问完又满心懊恼。 那女人一次次戏弄他,夜里更是对他…… 他何必管她的闲事! 小厮浑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尽职禀报:“大房这次赴宴,压根就没有带上那位。北院也没听说有异常的动静,大概现在那位正躲在屋子里哭呢。” 哭…… 沈临渊想象不出沈锦那种女人掉眼泪的样子,可想到她之前托自己送出的信笺,想到那件送到她手里的襦裙。 她准备得这样周全,都是为了赴这场生辰宴,如今将军府毫无动静,无人能帮她。 沈临渊拧眉不语。 良久后,才低哑着声音道:“去准备一套院中下人的衣物。” 就当是对她昨夜那瓶雪肌膏的回赠。 他再帮她一回! 北院。 沈锦坐在梳妆镜前,轻捏着鎏金眉笔,为自己上妆。 “都巳时了,主子,再不出发我们就要错过时辰了。”身后阿笑急的团团转。 她不敢想象主子若是缺席郡主的生辰宴,外边那些人会把主子说成什么样。 沈锦轻笑一声:“不急,人会来的。” 阿笑刚想问主子说的人是谁,门外倏地掠过一道黑影。 “别伤着她了。”沈锦恰时开口。 那本欲一记手刀劈晕阿笑的男人收了势。 “将军要见你。” 不是征询而是强硬的告知,说完男人扣住沈锦胳膊,凌空一跃飞出侯府高墙。 “沈锦!?” 怀揣着下人袍赶来的沈临渊冷不防看见沈锦遭人挟持飞墙而出的场景,心脏狠狠一缩,一股莫名地慌乱充斥心间。 “那是什么人?”他厉声质问。 阿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奴,奴婢也不知道,只听他说什么将军……” 将军! 顾凌峰! 他收了信,竟真的来了! 看着手中为沈锦准备的衣裳,他原本想让她更换上扮做二房院中的小厮,再让府中的眼线引开看守,给她制造离府的机会。 可原来她真的不需要。 手中的东西顿时像一个笑话,沈临渊狠狠扔到地上转身就走。 …… 沈锦只觉得眼前一花,短暂的失重感后,就被人放在了地上。 侯府大宅就矗立在她后方青石路尽头,身前路口拐角处,安静停靠着一辆马车。 “上来。” 仿若裹着冰雪般的低沉声线从晃动的车帘内传出。 沈锦没动,理了理抓皱的轻裘袖,然后才悠悠然开口:“没脚凳我上不去呀。” 目光扫过那自觉向车后走去的男人。 马车内静了一瞬,随即顾凌峰的声音再次传出:“呵,你倒真不怕死。沐清。” 男人得令,面无表情地把脚凳取下。 沈锦踩着上了车,刚挑开布帘,一股暖气裹挟着肃杀扑面而来。 有什么东西径直挥洒在她脸上。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男人尾音下沉,那股子久经沙场的戾气几乎要将车厢里的空气凝固。 他端坐在正前方的软垫上,浓墨绣暗色云纹的长袍衣摆垂落至小腿,衣袍极其合身,勾勒出他宽肩硕腰的轮廓。 每一颗盘扣都系得分外严实,透着一股叫人着迷的禁欲感。 他凝视着沈锦,眼神暗潮涌动,深沉又危险。 可沈锦却一点也不怕,随手将遮挡住脸的东西摘下来,又揉了揉小臂。 转移危险的最佳办法就是移嫁矛盾。 她眸光轻闪,娇声说:“将军的人也太粗鲁些,你看,都红了。” 她突然凑近掀起袖口,就这么放肆地把手伸到顾凌峰面前。 手臂纤细,胜白如雪,衬得臂弯处那一圈抓出的红痕有些触目惊心。 顾凌峰不自觉轻皱起眉头。 “呐,我可没骗人,是不是红了?” 耳畔女人的声音娇气又满是委屈,说话间,那手更是在他眼前晃个不停。 顾凌峰莫名有些口干,他偏开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酷:“你自找的。” “将军好狠的心啊。”声音近在咫尺,落下的刹那,他腿上突然多出另一个人的重量。 顾凌峰猛地回头,钳子般的大手迅速抓住沈锦手腕,就要把人扔出去。 沈锦等的就是这一刻,在他回头之际低头吻上他凉薄的嘴唇。 顾凌峰黑沉的眸子微微睁大。 视野已然被身上的女人彻底霸占,无人敢触碰之地此刻印着她的绵软。 紧密相贴,属于她的香甜渗入唇线,像是交织的无形藤蔓包裹住他。 “咚——” 从未有过的强烈心跳在他耳边炸开,霎时间,顾凌峰理智回笼,他当即后仰,抓着沈锦腕骨的手狠狠收紧。 “疼……”她轻呼。 眉黛微皱的弧度仿若丝线牵扯着顾凌峰的心尖,擒住她的大手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是不是我上次太仁慈,才让你误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二次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对自己做这种出格之事! 他眼神越发冰冷,看着沈锦,这一刻真的动了杀心。 “明明是将军突然回头,怎么就成我的错了?”沈锦轻咬着下唇,反驳。 顾凌峰不怒反笑:“是谁坐上来的?” 没有预想中的心虚,更没有慌乱,有的是满满的理直气壮。 “是我,可我爱慕将军的事,上次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受了伤,心仪之人就在眼前,想要你帮我吹吹,哄哄我,想要和你亲近,这也有错吗?” 话掷地有声,如同一颗颗石头砸落在顾凌峰心上,砸得他冷硬心墙开始颤动。 她不是第一个爱慕他的女子。 却是唯一一个,敢将爱意说的坦坦荡荡,直白又露骨,义无反顾,世间礼教在她面前仿佛形同虚设! 沈锦抓住他愣怔的间隙,倾身贴上,手圈住他的脖颈,吐气若兰:“就算有错,那我也不要改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你,爱慕你。一看到你就……唔!” 男人带着薄茧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够了。” 才不够! 沈锦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微光。 下一瞬,顾凌峰掌心传来一阵湿润软溺腻的触感,他惊得收回手,看着身上女人微张的朱唇。 唇瓣上水光潋滟,诱得他喉咙一阵阵发紧。 近乎狼狈的移开眼,余光猝不及防瞧见地上散落的信笺。 白纸黑字,无比清晰,像跟针瞬间刺破了他心中荡开的涟漪。 他冷冷勾唇,语气嘲弄,“近日略感不适,时常想吐,恐是怀有身孕。” 他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字字如刀。 “这些也是你太过爱慕我,写下来的?” 气势骤然冷沉,目光一错不错锁定在沈锦身上。 无形的压迫感裹着慑人的冷意,马车内的气氛骤然紧绷。 第十四章她和他一同赴宴 沈锦轻眨了下眼睛,丝毫不慌。 她敢送,自然有破局的办法。 “谁让母亲不肯带我去郡主的生辰宴,我找不到能帮忙的人,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你。可若在信上明说,将军才不会来。” 这个答案出乎顾凌峰的预料。 他猛地一怔,嘲讽:“所以你就编造了这样的理由?” 他冷冽的眉眼忽地下沉,手指擒住身上女人的脖颈。 “愚弄本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真要杀,又何必和她多费唇舌呢? 但这话沈锦没蠢到说出来。 “……疼。”眉心痛苦地皱紧,眼角水光若隐若现。 这一幕像极了十天前的醉仙居,她也是这样叫着疼…… 顾凌峰呼吸微重,手背上仿佛又传来了被她的泪溅洒,湿润微烫的感觉。 他手指轻蜷,沉默数秒到底还是松开了。 “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捏人的习惯?”沈锦揉着脖子抱怨。 她还有脸埋怨? 顾凌峰冷笑:“单凭你今日所做,我没杀了你已足够仁慈。” “又吓唬我,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她放下手,唇角翘起,那仿佛从心尖漫开的喜悦在她脸上绽放。 “其实见到你前,我也不敢肯定你一定会来。我只能拿我对你的了解来赌,赌你会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顾凌峰愕然看着她。 “你倒是坦白。” 马车内紧绷的氛围彻底消散,一并散去的还有他兴师问罪的念头。 在看见那封信时,他就猜到九成九是她的骗局,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杜绝自己的子嗣出现在一个不被自己认可的女人肚子里。 所以他来了,带着一颗必死的毒药来见她。 “因为是你呀~”沈锦娇笑。 寒风轻抚撩动车窗帘子,暖阳斜斜照入洒落在她精致如画的脸上,坠入她眼中,莹莹辉光,竟是比天子案前的琉璃玉更耀眼,晃得他失了神。 “将军,我们出发吧。” 看着她张合的朱唇,顾凌峰喉咙一紧:“……嗯。” 马车驶动。 沈锦从顾凌峰身上下来,取出随身带的铜镜,查看着妆容。 唇红晕开了些,她指腹轻抹,一点点晕染开。 她就坐在顾凌峰左手处,那微张的唇缝间,隐隐泄出一抹淡粉。 指腹在唇上缓慢游走,顾凌峰看着,只觉自己的唇仿佛也痒了起来。 他猛地撇开眼,将这蛊惑人心的女人和心中那丝不该有的悸动全部隔绝。 车厢内一片安静,木轮碾过青石路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郡主府。 一辆辆精美的马车停靠在府门前,门庭若市。 城中官员着便装携妻带女登门。 郑氏和沈惜珠早就到了。 今日沈惜珠特意盛装打扮,一席翠竹绿云绸长裙,腰系精美缎带,勾勒出少女纤细苗条的腰身,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挽起三千青丝,梳成飞云髻。 簪下银白流苏垂落,像是冬日里盛开的青莲,高洁清雅,衬得那小巧的五官更增几分温婉。 她笑着与女眷们低声交谈,言语温柔,大方有礼。 “听说侯府这位新认回的小姐,过去可是林城大儒府上的,自小家教森严,知书达理。如今一看,传言果然是真的。不说相貌,单是这一身气度,就不是某些混淆血脉的冒牌货能装的出来的。”女眷中有人低声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当即便想起了那人。 “一个连自己爹娘都不知是谁的野鸡,也就侯府主母心善肯留下她。换了我,这种人早被打出去了。” “说起来,沈锦人呢?”不少女眷纷纷张望,可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沈锦。 那人永远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抹颜色,过去甚至不用她们特意找寻,那一身不是大红就是大绿的衣物,便能让她脱颖而出。 明明是个人尽皆知的草包,时不时还要学人附庸风雅,殊不知她就是旁人眼中的笑话! “她不是最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出风头吗?今儿个竟然没来?”大理寺卿府上嫡女祝柔忍不住向沈惜珠投去疑惑的目光。 沈惜珠笑容淡了淡,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更勾起了旁人的好奇。 见她不说话,她们便又看向郑氏。 郑氏早猜到会有人会提此事,她长叹一声,带着几分苦涩地开口:“先前因为一些琐事,我训斥了锦儿两句,谁知锦儿竟吓病了,已经在府中养了好几日,临行前仍不见好。她不愿来,怕过了病气给旁人,我也只好许她在府中养着。” “吓病了?”祝柔一脸不信:“就她的性子,能是被几句训斥就吓着的人吗?该不会是知道身份上不得台面,害怕丢人,所以不敢来吧?” 郑氏面上的苦涩更浓。 沈惜珠也面色有异。 见状,女眷们自然心如明镜。 这沈锦还真是嫌丢人,不敢来! “哼!郡主何等身份,她的生辰这沈锦竟然敢不出席。”祝柔早就看沈锦不顺眼,心里已经盘算要把这事告诉郡主不可。 往小了说,沈锦这叫不识抬举。 往大了说,那就是藐视皇权! 几个女眷对视一眼,都露出看好戏般幸灾乐祸的笑。 痛打落水狗,还是一个曾经在她们面前仗着侯府嫡女身份,各种嚣张的狗,这事光是想想就让她们满心畅快。 “姐姐她不是有意的,她是真的身子抱恙。”沈惜珠着急忙慌的解释。 女眷们敷衍地应着,明摆着不相信。 祝柔更是直接提起了裙摆,准备去厅中向郡主说一说这事。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和郑氏悄然对视了一眼,母女二人眼中皆有笑意闪过。 她们只需等这事捅到长公主面前,公主问责时,在故作无力,装出拿沈锦没办法的样子向长公主求情,必能让长公主和郡主就此厌了沈锦。 得罪了这二位,那沈锦在帝都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第十五章他们契合又般配 眼看着祝柔离席,郑氏母女装模作样阻拦,没能拦得住。 季行舟百无聊赖坐在男宾席,忽然听见女宾席的骚动,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又是沈锦?果然有这女人的地方,永远安宁不了。” 他轻哼一声,视线下意识从女眷中扫过,却是没看见要找的人 不知怎的,他眼前忽地浮现出女人苍白着脸,泪眼婆娑求自己帮她的可怜模样,眉心一皱,对身后的侍从吩咐。 “去,打听一下,沈锦死哪儿去了。” 侍从刚要离开,府门处守门小厮的通传声骤然响起。 “定北将军到——” 宾客们下意识起身,目光忍不住望向沈惜珠。 数月前天子赐婚的事,早已传遍帝都,谁都知道她这个侯府新认回的女儿,是那位的未婚妻。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让沈惜珠心跳加速。 她爱极了这万众瞩目的感觉,如果那顾凌峰没在战场上废了腿,他倒真是最完美的夫君人选。 可惜了…… 沈惜珠掩饰得极快,望着林荫路上被下属推着缓缓而来的墨色身影,她正欲起身相迎:“将军来得也太晚了些。” 温柔又不失亲昵的口吻,无声向众人传达着她和顾凌峰的亲密关系。 她嫌弃他,但也想在人前享受他带给自己的荣光。 然而说出的话,被小厮尖锐到变了调的声音盖住。 “侯——侯府沈小姐到——” 热闹的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广安侯府上只有三个沈小姐,除了沈锦和沈惜珠,便是二房所出的庶女沈婉玉。 可那人天生面容有损,一块红色胎记让她绝迹在帝都城各种场合,为数不多几次露面,都是好几年前的事。 郡主生辰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侯府绝不可能放她出来吓人。 沈惜珠又已入席,那这所谓的沈小姐,就只剩下一个。 沈锦! 名字在众人脑海中涌现的瞬间,一抹银白色身影由远及近。 不是记忆中的明艳,那款款而来的女人外披一件白狐轻裘,腰间细带挽成美丽的小结,只露出缝隙间一抹浅蓝。 手中捧着冒袅袅热气的精美暖炉,妆容不似过去的浓艳,淡粉的胭脂在她雪白的脸颊上轻晕开,衬得那肤色如玉如珠,白得晃人眼。 她如画的眉眼浸染了笑意,越过推轮椅的沐清,几乎和顾凌峰并齐。 两人一坐一站。 女人摇曳的衣角时而随风轻抚过男人的墨色衣摆,雪花纷扬落下,两人青丝染上些许白霜。 一个巧笑嫣然,一个冷漠深沉,男俊女俏,说不出的契合般配。 甚至众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有沈锦在,这位晋云杀神的气息都柔和了许多。 “啪嗒。” 季行舟手中把玩的鎏金扇落到地上。 少年双目微微睁大,眼神带着陌生和惊艳:“你……你是沈锦?” 沈锦隔空朝他看来,眉眼弯成新月,歪头笑问他:“不像吗?” 尾音上扬像是带着钩子,撩人心弦。 季行舟脸一红。 笑得那么好看干嘛? 他暗中嘀咕,嘴上却是一声冷哼,接过下人拾起的鎏金扇,用力扇动几下,这才让发烫的脸降了温。 也不看她,只对顾凌峰迅速一拱手。 顾凌峰漠然颔首,但自他身旁经过时,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他脸上那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 眉心一皱。 他和沈锦…… 一抹暗色隐过他眼眸,他又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沈锦,眼神说不出的深幽冰寒。 “将军?”沈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顾凌峰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去往后厅。 那里是长公主和绮洛郡主所在之地,在里边的都是皇亲国戚,国之重臣。 季行舟本也在厅中,不过他嫌里边闷得慌索性就独自跑出来。 进门时,顾凌峰凉凉扫了眼呆愣在厅外的祝柔。 无声的压迫感瞬间让她白了脸,险些软倒在地上。 直到顾凌峰进去,她才颤巍巍回到女眷席。 车轮声消失,席间一众宾客总算从方才古怪的气氛中回神。 他们不动声色地打量沈锦,心中都在揣度她怎么会和那位前后脚进来? “喂,沈锦。”季行舟更是大步走到她面前,直接开口问:“你和顾凌峰什么情况?” 周遭男宾悄然竖起耳朵。 沈锦眉梢轻挑。 “能有什么,我出不来他的马车又凑巧经过侯府,我听见墙外的声音,就叫了几声,刚好被他听见就让人把我带出来了。” 她说的那叫一个坦然。 一众宾客恍然大悟,但也有人忍不住腹诽:将军府到郡主府,好像不需要经过广安侯府吧? 可转念想到顾凌峰和沈惜珠的关系,又似乎找到了解释。 大概那位是专程绕道想与这位未婚妻同行,只是赶巧碰上了沈锦。 季行舟可没想这些,心神都被另一件事所吸引。 “出不来!?她们又欺负你了?怎么不派人告诉小爷?”宁肯求顾凌峰都不求他。 这个认知让季行舟莫名地感到不爽。 和他同路来,哪有和顾凌峰一起来的刺激? 沈锦微抬起眼眸,望向女眷那方。 一眼就看见面色难看至极的郑氏和沈惜珠。 唇角的笑顿时深了些。 “问你话呢。”季行舟不耐地催促。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声音又低又轻:“你上次已经帮过我一回,我不想再麻烦你,以为自己能想到办法的……” 季行舟一时语结,心中充斥的不爽像是被针戳破的球,瞬间一泻千里。 他脱口而出:“小爷嫌你麻烦了吗?” 沈锦噌地抬起头来:“真的?” 她眸光晶莹灿亮,满满的全是季行舟一个人的影子,带着少女纯粹的惊喜,像是洗净的黑曜石。 季行舟呆了一瞬,四周的景色仿佛在这一刻虚化。 茫茫白雪间,他竟只能看得见眼前的少女。 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万籁寂静,耳畔咚咚咚炸响的是他快如擂鼓的心跳。 “真的不会嫌弃我吗?”沈锦身子微侧,借着季行舟的身体遮掩,避开其他人的目光,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她疯了吗! 被人看见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十六章季行舟你这个样子好可爱呀 季行舟来不及思考,只是本能地把她挡得更严实。 压低声音:“松开。” 见她不肯松,固执地看着自己。 季行舟抿了抿唇:“不嫌弃不嫌弃,这样行了吧!” 她这才松开手。 “我记住了哦,说出的话,不许反悔。” 季行舟有种好像哪里不太对的直觉,但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终究还是点了头。 “谁反悔谁是狗。” “噗嗤!” 沈锦被他的话逗乐了。 “喂!笑什么!”季行舟横眉怒目。 可在沈锦眼中却像只炸毛的狗。 “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好可爱呀。” “!!!” 他,他可爱!? 季行舟脸颊爆红。 “眼睛不要了就拿去扔了!”他恶狠狠道,撇开眼时,不经意瞧见沈锦颈部缠绕的淡蓝色丝纱,瞬间抓住机会反击。 “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是什么?” 丝纱密织如网轻掩住她白嫩的细脖,却又遮得并不严实,反倒让人有种想要暴力扯落,一览春光的冲动。 沈锦抚了下薄纱,丝纱遮掩的是顾凌峰遏出的红痕。 她不答反问:“好看吗?” “……丑死了!跟个上吊鬼一样。”季行舟状似嫌弃地撇开头去,手摁着自己的心口,暗中大骂:能不能争气点?跳跳跳,不就是个女人吗?又不是没见过! “这是我精心准备的。”沈锦黯然低下头,“真的有那么丑吗?” 雅青的长睫扑扇间,投洒下一层极淡的暗色。 看起来好不可怜。 男宾席上好些年轻儿郎都不自觉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喂!”季行舟也吓了一跳,她不会是要哭了吧? 想到沈锦委屈落泪的样子,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快,脱口而出道:“小爷就是随口说说,你当什么真啊。” “你又捉弄我!”她似是气着了,脚尖轻踹了下季行舟小腿。 腮帮鼓鼓的。 还说他可爱,明明可爱的人该是她才对! 这念头一出,季行舟顿时一激灵。 见鬼!他在想些什么! 心口弥漫的那丝不爽被羞恼取代,他心乱的很,不自然地罢罢手:“行了行了,既然来了就坐到女宾那边去。绮洛一会儿就要出来,你赶紧入席去吧。” “哼,走就走!”沈锦气呼呼地拂袖离开。 季行舟愣了愣。 不是她生什么气啊! 他没有看见沈锦转身时,那迅速变化的神情。 哪有什么气恼,眉眼含笑,自信傲然。 随着沈锦的走近,鸦雀无声的女眷席顿时骚乱了起来。 “来了来了,她过来!” “刚才你们听见她的话了吧?她是求了顾凌峰才来的。” “所以不是她身子抱恙,也不是她不想来,而是侯府不许她出来?” “好险我刚才忍住了,没去向郡主告发。” …… 说话间,女眷们偷看了看祝柔。 她脸色铁青,猛地转头瞪向沈惜珠。 郑氏她同样恼恨,只是碍于对方是长辈没办法,只能将这笔账算在沈惜珠头上。 方才要不是她们说的那些话,自己又怎么会误会!?现在怎么会沦为旁人的谈资? 沈惜珠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死死盯着前方那轻踩一地白雪,一步步走来的女人。 白色轻裘衣摆合着浅蓝色襦裙裙摆微微晃动,蓝白交叠,像是滚滚波浪。 没有多余的配饰点缀,没有浓妆艳抹,却反而透出一股天然雕琢的纯净,背脊笔直如竹,闲庭信步般自众多贵人们间走过。 毫不胆怯,时而与人目光撞上,更是微笑颔首。 那是自幼生长于豪门的自信,是十多年日积月累站在金字塔顶端浸出的贵气,从骨子里渗出的矜贵,这一刻,胜过现场所有的女眷。 艳压群芳。 贵气逼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沈锦!怎么可能是她! 明明自己和母亲安排好了一切,她现在就该躲在北院里神伤痛哭,而不是像这样,在人前风光无限! 沈惜珠无法接受,贝齿紧咬下唇,口中漫开了一股腥气。 “惜珠!”郑氏从后悄悄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冷静点,不要乱了阵脚叫旁人笑话。” 持家多年,即便心中同样万分惊怒,但郑氏仍保持着一分理智。 “笑话?”沈惜珠语带颤音。 她现在不已经是所有人眼里的笑话了吗? “方才你没听她和季行舟的说的话?”郑氏声音压得极低,“顾凌峰只是赶巧撞上她了。” 沈惜珠神色恍惚地摇头。 “赶巧?娘您信吗?” 旁人或许会误会顾凌峰是为了自己,专程绕道去了侯府。 可沈惜珠却知道,他不会! 就算有婚约在身,那人待她同待这满城贵女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他会去侯府,一定是特地为沈锦去的!” 明明是她的未婚夫,他怎么可以站在沈锦那边! 这是背叛! 是把自己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碾得稀碎! 第十七章当着所有人的面勾他 “一定是那日!” 沈惜珠笃定道。 十天前醉仙居,沈锦那个贱人绝对和顾凌峰在雅间里做了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 只有这种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一股强烈的悔恨浸满沈惜珠身心,她神色恍惚地喃喃:“明明那天我都赶去了……” 她已经闯进了房间,怎么就没绕过屏风去看一眼呢! 若她看了,定能将沈锦抓个现行!又哪里会有今日这般的难堪! 郑氏闻言脸色惊变,“惜珠!” 她伸手猛地抓住女儿的胳膊,眼神慌乱扫过周遭的女眷。 幸好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走近的沈锦身上,没人注意到惜珠的失言。 郑氏长松一口气,而后迅速压低声音。 “不要乱说话,若是叫旁人听见传到顾凌峰耳中,一切就全完了。那人手段素来狠毒,杀人如麻,我命人买通的醉仙居伙计,那天夜里全死了,可见他对此事的痛恨,” 她像是安慰女儿,又像是安慰自己。 “我们做得很干净,就算他们俩真有什么,顾凌峰也只会怀疑到沈锦身上。” 说到这,她仿佛说服了自己,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用力捏了捏女儿的胳膊:“被一个声名狼藉的冒牌货如此算计,他不杀了沈锦都是轻的,又如何会特意去侯府寻她?” “或许真的只是赶巧了,或许他顾忌着婚约,才想去侯府与你同行。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心神,不要自乱阵脚,让旁人看了我们的笑话。”郑氏沉声提醒。 “母亲和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人声猝不及防响起。 声音脆亮如珠落玉盘。 沈锦止步在女眷席前,似笑非笑看着两人。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郑氏母女身上。 在她们拉扯的手上顿了顿,眼神狐疑。 郑氏掌下猛地收紧。 疼痛感让沈惜珠勉强稳住了心神。 她紧了紧拳头,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娘说得对,她不能让自己再沦为笑话! “姐姐。”完美的温柔面具再次挂在她脸上,看着沈锦,她主动迎上去,亲昵地想要挽沈锦的胳膊。 “快,这边坐。” 沈锦后退一步,避开她伸来的手。 想和她上演姊妹情深?那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抱歉,来晚了。”她装作没看见沈惜珠僵住的笑脸,向女眷们说道,而后话锋一转:“刚才我好像听见诸位说我身子抱恙?” “呵,这话可不是我们传的。”祝柔冷笑,阴恻恻盯着沈惜珠和郑氏。 沈惜珠这才发现她大变的态度,心头一紧,还没想好如何挽回,就听沈锦说:“是母亲和妹妹吗?” 她怔了怔,匆匆看了眼郑氏,随后低下头去。 神色落寞又苦涩。 “嗯,母亲说我病了,那便是病了吧。” 她似是无力再解释什么,又似是凉透了心。 说完便独自走向另一侧的空位,离郑氏母女最远的角落。 不需要任何言语,她的反应已然是最强的证据,证实了女眷们先前的猜测。 她的确不是身子抱恙,更不是没脸来,而是被名义上的母亲打压,出不去侯府! 一时间,女眷们看母女二人的眼神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祝柔心里憋着火,更是直接开口:“多亏了郑夫人和沈二小姐,今日可真是叫我祝柔开了回眼了!” 她狠刮了沈惜珠一眼,拂袖就往另一边大步走去,不再和沈惜珠坐一块儿。 同她交好的几位贵女也纷纷起身。 眨眼间,沈惜珠身旁的位置全空了。 这样的冷落自她回侯府从未有过。 沈惜珠忙低下头,不想叫旁人看见她脸上扭曲的狰狞。 季行舟一直关注着女眷这边的动静,一看沈锦孤零零坐在一处黯然垂首,两条好看的眉毛当即拧得死紧。 “那家伙又被欺负了?”他下意识起身,快步走过去。 刚到沈锦面前,后厅突然传来一道高亢响亮的声音。 “长公主到——” “三皇子到——” “郡主到——” “定北将军到——” 人声传遍全场。 十多名郡主府下人在前开道,簇拥着数道尊贵的身影自后厅而来。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哗啦啦的起身声。 沈锦玩味儿地看了眼身前的少年。 “还不快回去?” 季行舟不放心地端详她,眼见队伍走近,终是折返回男宾席。 临走前不忘对她说:“一会儿谁再欺负你,只管告诉小爷。” 沈锦微笑着点头。 殊不知少年那一袭烈焰般火红的长衫,让他显得格外扎眼。 顾凌峰眼波微转,便将他从沈锦面前快步离去的身影看在了眼中。 同时撞入眼帘的还有女人笑着目送人离开的样子。 寒霜瞬间冰封眉眼。 那隔空落在自己身上,裹着无尽寒意的危险视线,让沈锦心头猛地一跳。 她随波逐流跟着众女眷行礼,却又在所有人垂首之际,悄然抬眼。 和处在皇子前列的男人目光相撞。 他孤身坐在轮椅中,一席墨色锦袍在皆以喜庆明亮之色的皇子、公主群中,如同一尊冰凉孤月。 眉眼锋锐,多年久经沙场的戾气萦绕,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刀。 哪怕坐在轮椅中,依旧叫人见之胆寒。 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更是冰冷可怖。 这人好像生气了? 沈锦不解,但她知道这气是冲自己来的。 她眸光微动,随即目光放肆又大胆的下移,落在男人高竖起,遮掩的严丝合缝的颈部,而后,状似不经意抬手,轻抚过自己被丝纱遮掩的脖颈。 她的动作很小,周围人又都低头不敢直视皇家天颜。 以至于除了顾凌峰,竟没有一人瞧见她的动作。 那纤细如玉的手指在阳光下似是泛着玉石般的淡淡辉光,轻覆在丝纱上,指腹肆意摩擦,像是在无声提醒着什么。 顾凌峰瞳孔骤缩,眼前闪过马车上那旖旎暧昧的一幕幕场景。 忽地,沈锦手指在左侧脖停下,另一只手无声点在自己的唇上。 顾凌峰呼吸猛然间加重,左脖上那已然结痂的伤口此刻竟莫名地泛起一丝痒意,像是伤疤愈合新肉长出时的痒,牵扯着他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回到十天前。 被她咬下这印记之时! 这女人在如此场合竟还敢撩拨他! 他心潮动荡,气恼惊怒之余,心底某个角落不可遏制地泛起了一丝陌生又隐晦的燥热。 喉结微动,凝视沈锦的眼神仿佛藏了团暗火,融化了冰霜,带着另一种意味的危险。 “将军?” 第十八章顾凌峰起疑,他们是什么关系? 副将带着询问的轻唤让顾凌峰陡然惊醒,不再看沈锦一眼,由着人将自己推到高首,长公主下位。 诸位皇子、公主依次就座。 浮云梯将高台和宾客席割裂,红檐遮雪,数十婢女鱼贯而入跪在几案前伺候。 数座鎏金大暖炉驱散了严寒,极淡的白雾弥漫高台。 沈锦随人群起身,昂首眺望浮云梯上。 热烟袅袅,那一道道华贵雍容的身影宛若身在缥缈云雾间,置身在权利巅峰,以一种俯瞰姿态傲立在众宾客之上。 沈锦安静地看着,只觉浑身的血都在那名为野心欲望的火焰下沸腾。 那是刻在她骨子里,对权势的追逐。 她曾登上过山顶,如何甘愿此生只能立于山脚,仰望他人荣光? 沈锦调整了下呼吸,又深深看了眼高台,长睫轻垂掩盖住所有外露的情绪,悠悠然坐回到席位上。 “开宴!” 场中氛围顿时热闹了起来,舞女登台,丝竹之声绕梁不绝。 谁都知道这场宴席名为生辰宴,实则却是长公主要为女儿择婿。 但凡适龄,出身高贵的儿郎皆在场中。 有人献画,有人伏案弹琴,更有好几人登台献技。 鼓声恢弘,琴音气势磅礴。 那持剑起舞的少年更是如游龙惊鸿。 沈锦轻托着腮帮,品着盏中的桂花酿,欣赏着台上少年的风姿:“这个也不错呢。” “哼,瞧她那花痴样!”季行舟一直在注意她,见状咬紧牙槽:“亏我还担心她被冷落。” 这种人到底哪里值得他担心了? 他愤然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酒,烈酒刚入喉,沈锦的目光冷不防穿透人群,朝他看来。 那么浓烈的视线都快把她烧穿了,她能没有发现吗? 四目相对,季行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刮她一眼。 更像只炸毛的小红狗了呢。 沈锦莞尔一笑,朝他遥遥举杯,就着盏沿轻抿了口。 酒光浸湿她朱唇,她单手托腮,在季行舟的目光注视下,将唇上的水渍慢悠悠卷入口中。 “!!” 季行舟惊得深吸一口气,喉管灌入的烈酒瞬间倒呛。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引得众人纷纷转头。 “行舟可是呛着了?”长公主担忧地问了句。 季行舟捂着嘴,又咳了好几声,一张张扬肆意的脸红透了。 他罢手:“喝得太急,没事。” 都怪这讨厌的沈锦! 季行舟暗暗朝她瞪去,又在触碰到女人眉眼含笑的小脸后,慌忙撇开眼,两只耳尖烫得吓人。 一场小插曲除了顾凌峰,没人放在心上。 他无声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沈锦巧笑嫣然,隔空举杯的画面。 这两人…… 眉峰顿时皱紧,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不悦。 “去查查她和季行舟过去是何关系。” “他?”突然收到命令的沐清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将军说的是谁,“是!” 台上少年一舞结束。 “大理寺卿府祝荣,贺郡主生辰。” 长公主无声看向身旁的女儿。 绮洛郡主着一席隆重盛装华裙,头顶衔珠金冠,容若桃花美丽动人,偏偏沉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赏。” 又是赏。 这已经是第八个了。 长公主烦闷地挥手,这个女儿从小就没让她操心过,样样拔尖,是她最大的骄傲,可偏偏就是在这亲事上叫她头疼。 任何男子她都毫无兴趣,永远都是:“母亲安排就好。” “听母亲的。” “母亲喜欢,那就订下婚事。” …… 难道这帝都城内,当真找不到一个能入女儿眼的好儿郎了吗? 直到最后一个儿郎献完礼,绮洛郡主也未曾流露出一丝钟意之态。 “唔。”沈锦眸光闪了闪,望着高首那一抹尊贵的娇影,从入席至今她便一直挺直背脊,即便是饮酒、进食,举手投足间都尽显天家风范。 完美得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 无悲无喜,只有面具化的端庄威严。 一样样贺礼在人前呈现,皆不能牵动她的情绪。 直到沈惜珠起身。 “侯府沈惜珠贺郡主生辰。”她行至场中,盈盈一拜,精美的锦盒被婢女呈至高台上。 “惜珠听闻郡主乃是棋中翘楚,便在坊间搜罗了些无人破解的残棋,惜珠画功不佳,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婢女打开锦盒,拇指厚的宣纸上黑白棋子如星罗遍布,每一颗在这冬日暖阳下仿佛都泛着淡淡光泽,栩栩如生。 绮洛郡主并未出声,只是一张张翻看完棋局,冷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浅笑:“你有心了。” 见众人皆面露好奇,绮洛郡主挥手让婢女一一传阅。 “天,这一幅不是失传的七星残棋吗?” “还有这幅……” 不少钟爱此道的文臣如获至宝,更有人心惊于沈惜珠精湛的画功,比之名师大家不遑多让。 称赞声潮水般向沈惜珠涌来,就连那些因为沈锦出现对她不满的女眷们,此刻也都难掩惊叹。 单是这一手丹青,就足以另文人墨客们心悦诚服。 更何况还有这残局。 若非懂棋之人,哪里辨别得出残棋的精彩? 且这些残棋都是权贵们从未见过的,是民间遗落的明珠! 听着周遭的夸赞,沈惜珠脸上红晕愈发深了。 “你这份心意属实难得,理应重赏。”长公主温和的笑道,“你既懂棋,他日若得空不妨多来郡主府走动,陪绮洛一道钻研棋局。” 沈惜珠眼眸一亮。 “谢公主!” 她在万众瞩目中回位,心口那因沈锦而起的郁气一扫而空。 经过沈锦席前时,她停下脚,笑意微淡,满是担忧。 她这么一停,不少人也都注意到了沈锦。 在场宾客都献了礼,只有她没动。 不少人冲她指指点点,更有对沈惜珠的丹青佩服不已的儿郎,开口道:“沈大小姐与沈姑娘同出一门,必也是画功了得之人。不知沈大小姐准备了何种佳作为郡主庆贺生辰?” 这话一出,满堂哄笑。 第十九章沈锦带着郡主跳下摘星台! “周兄平日只知读圣贤书,怕是还不知道吧?这位沈大小姐可是连学堂都没上过几日,让她作画?怕是要污了郡主的眼。” “她准备的贺礼多半都是些庸俗之物,有什么好看的?” “话说回来她可是最爱出风头的,今儿个竟能忍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看着孤零零坐在原位不动的女人,不少人不由得泛起嘀咕:“不会是无知到空手登门吧?” 闻言,沈惜珠面上忧色更浓。 那掩饰不住的担心更是让众人认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沈锦竟真是空手登门! 下方的动静就连高台上的贵人们也都被吸引,一道又一道目光扎在沈锦身上。 这一刻她仿佛沦为了众矢之的! 见状,顾凌峰和季行舟不约而同沉了脸。 “沐清。”顾凌峰正欲吩咐,余光便瞥见男宾席上,季行舟偷偷将什么东西交给身后的随从。 要说的话顿时消失在舌尖。 呵,看来无需他出手,有的是人为那女人鞍前马后! “去,偷偷把这个交给她。”季行舟低声道。 “少爷这不是您昨儿个刚得的暖玉吗?”值好几千金呢! 季行舟踹了随从一脚:“让你去就去,小心点,别让旁人发现了。” 侍从躬身退出人群,混入郡主府伺候的下人中,就在他悄悄挪到沈锦身后将那暖玉从桌下递到沈锦手中时,府门处忽地传来一声高喊。 “工部侍郎到——” 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冲入场中,发冠凌乱,浑身遍布脏污,身后随行的小厮更是背着一个大木盒,腰都快压弯了。 “陈墨白?”朝臣们面面相觑,“他近日不是告假,连早朝都没去吗?怎么会这时候来?”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古板无趣,整日只知钻研匠木之道,从不参与类似的宴席。 陈墨白视众人如无物,匆匆向上首行礼后,便立刻望向女宾席。 “谁是沈锦?” “刷!” 众人齐齐看向沈锦。 一直稳坐如山的女人直到此刻才施施然起身,意味深长地扫过那巨大的长方木盒。 她踱步至场中,顶着陈墨白灼热的要将她刺穿的目光,面向浮云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 “臣女沈锦贺郡主生辰。” 声音脆亮,响彻场中。 “这家伙搞什么!”看着婢女将那信接过呈上高台,季姓舟又气又急。 他的暖玉呢? 为什么不拿出来!? 眼见那信笺就快要送到绮洛郡主身前,他再也忍不住霍然起身。 同时间,一道冰寒低哑的声音自高台落下。 “本将也很好奇,沈大小姐的贺礼真容。郡主若不介意,可否让本将先行过目?” 下方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越过郡主先看?定北将军怎会提出如此出格的要求? 顾凌峰也知道自己冲动了。 可眼见众人那看好戏般,等待沈锦出丑的模样,以及季行舟着急起身的作态,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出了声。 无论那信上是什么,只要他看过,随意一句夸赞,便是长公主和郡主也要顾忌他的颜面,护沈锦一二。 “将军若想看,不如等郡主看完。毕竟今日是郡主的生辰呢。” 台下女人熟悉的声音飘来。 顾凌峰愕然垂首,却见沈锦笑靥如花,没有即将沦为笑柄的慌张,只有稳操胜券般的自信! 目光交错。 她轻眨了一下眼睛,带着无声安慰的意味,似是在对他说:相信我。 顾凌峰目光沉沉凝视她半晌。 “也罢。”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的自信从何而来。 无数的目光聚集在高台,那已呈到绮洛郡主身前桌案的信笺上。 沈惜珠死咬住下唇,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慌乱。 “没事的,郡主和长公主什么宝贝没见过,一封信而已。这不过是她故弄玄虚的手段罢了!”郑氏无声走到她身旁,咬牙说。 话刚落,便见拆开信的绮洛郡主浑身一震,头上金冠珠帘晃出了响,竟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绮洛?”长公主面露疑惑,正要询问,却见女儿已将那信收起来,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望着下方的女人,似是在挣扎什么。 场中一片死寂,惊疑不定的目光来回在绮洛郡主和沈锦之间转动。 “你可知后果?”绮洛郡主忽然开口。 沈锦低笑一声:“今日是郡主生辰不是么?您无需思虑太多,只需随您的心便好。” 她的心…… 绮洛郡主眸光颤动,看着她,好似被蛊惑了一般,短暂的沉默后,终是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你随我来。” 沈锦垂首应了声,偏头看向陈墨白:“陈大人,走吧。” 陈墨白二话没说拉着随从跟上。 直到他们的身影远去,消失在视野中场中,众人仍有些回不过神。 只是一封信一句交谈,那沈锦竟就让最重规矩礼仪的绮洛郡主抛下满堂宾客,离席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任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那信上写了什么,能让绮洛郡主反常至此! 顾凌峰眼皮蓦地跳了跳。 想到沈锦放肆大胆的性子,心中顿时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当即侧目,吩咐沐清:“跟上去。” 下方季行舟亦在吩咐随从赶紧跟过去。 可人还没离场,一个郡主府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到厅中。 “不好了!不好了!” 她咚地一声跪下,哭着大喊:“郡主他们登上了摘星台,那……那个沈锦……她带着郡主跳下来了!” “什么!” 场中一片哗然。 长公主脑子里嗡地一声,险些一头扬倒过去。 下人们忙扶住她,现场一阵兵荒马乱。 郑氏也差点晕过去,理智瞬间崩碎。 “疯子!她怎么敢……她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吗!快!快去找郡主!” 她死死抓着沈惜珠的胳膊。 “晚了,我们就都活不了了!” 无数人涌向后院,郡主府为绮洛修建的摘星台。 可就在他们赶到之际,高空之上蓦地落下剧烈的呼啸。 如飞鹰般的白色巨物飞过所有人头顶,阴影投落,印在那一张张惊骇的人脸上。 “……那是什么?风筝吗?” “下面好像还有两个人!” “是郡主!” “还有沈锦!” 第二十章为她警告沈惜珠 巨物以俯冲之姿呼啸而过,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调整角度,如同大鹏展翅直冲天际。 掠过郡主府,飞越过大半个帝都城,白色圆点就这么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文臣武将目瞪口呆,祝柔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我是梦魇了吗?那东西下边是不是沈锦和郡主?” “是!我亲眼看见的!” “我也见着了,就是她二人没错。” “所以姐姐她利用那古怪的风筝把郡主劫走了?”人群中骤然传出一声惊呼,沈惜珠容色煞白,摇摇欲坠,仿佛天塌了一般。 仍在谈论那巨物为何物的众人顿时惊醒。 郑氏眼看郡主活着,绷紧的心弦舒展开来,紧接着她一撩裙摆跪在了长公主面前:“公主恕罪,都怪我那逆女太过离经叛道,才会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事!臣妇愧疚长公主,愧对郡主!” 她哭着叩首,痛心疾首道:“臣妇没脸再为那逆女求情,待寻回郡主,臣妇定当严惩……” “人还没找到,现在说惩不惩的,不觉得太早了点吗?”季行舟听不下去,冷笑着打断她,“还是说侯府只挂记着怎么惩处沈锦,不在意郡主的安危?” 这话一出,郑氏那句要将沈锦驱逐出府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季行舟看也不看她,吩咐人备马。 策马扬鞭追着那巨物飞走的方向疾驰而去。 “快,快跟上!”长公主忙又点了几十个侍卫。 大批人马匆匆离府。 “把陈墨白带上。”顾凌峰临走前吩咐了一句,随后,目光幽幽扫过扶郑氏起身的沈惜珠。 “是不是掳劫,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谣言伤人也杀人,望沈二小姐慎言。” 沈惜珠愕然抬首,对上他那双冰冷满是警告的眸子,顿时如坠冰窖。 他为了沈锦,竟然当众警告自己!? 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妻! 四周投来的目光让沈惜珠如置身烈火烘烤中,她两眼一翻,装晕昏了过去。 …… 风声呼啸。 脚下是城中百姓的惊呼。 沈锦操控着滑翔飞雕,这是她给这件飞行物取的名字。 前世在享受到男人的美妙前,她释放压力的方式是极限运动。 跳伞、滑翔、冲浪、翼装飞行、攀冰岩……什么刺激玩什么。 那是心灵的释放,猛烈的刺激感总能让她血脉膨张。 她疯狂也惜命,从不会把自己的命交托在别人手里,只有彻底了解原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而这滑翔飞雕就是她根据滑翔翼的原理,配合古代独飞木雕设计出来的。 那封沈临渊送去陈家的书信,便是这滑翔飞雕的图纸,对一个痴迷匠工之术,沉迷研究墨家机关术的狂热‘学者’,是绝对抗拒不了的诱惑。 在摘星台上看见此物,仔细检查过每一处细节,沈锦就知道陈墨白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自由的味道,喜欢吗?”她偏头看向身旁换下隆重宫裙,身穿常服,紧紧抓着飞雕把手的女人。 寒风刺骨,她的小脸冻得惨白,却仍极力瞪大眼。 那双眼不再死寂,似是迸射出火焰挣脱了那名为礼教身份的枷锁,明亮惊人。 “喜欢。”绮洛郡主颤声道,“我很喜欢。” 这就是自由,是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放纵!是她十八年人生中第二次任性! “那就享受吧。”沈锦笑弯了眉眼,像是一只诱人成魔的精怪魅魔,“人在生辰这日拥有做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的权利。” 飞雕在城外官道上停下。 她拉着绮洛郡主在驿站买了马,带她登上高山,在山峰之巅依靠梅树,笑看着郡主肆意喊叫。 金乌西坠时,她又带着人回了城,去了绮洛郡主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南风馆。 馆中画舫缓慢驶过凿开的冰湖,身旁年轻儿郎环绕。 酒盏交错,轻纱随风舞动。 夜上繁星绕月,一束束绚烂烟火绽放。 像是一场纸醉金迷的梦。 可梦总有醒来的时刻,看着岸边把守的重兵,绮洛郡主被酒气晕染迷离的眼,恢复了些许清明。 “这一日过得真快啊。”她语气落寞,学着沈锦的样子轻靠在画舫甲板的雕花木栏上。 沈锦微张开嘴,身旁南风馆的男馆极有眼色给她喂了颗剥了皮的葡萄。 她漫不经心吃着:“只要郡主想,沈锦随时都可以奉陪。” 绮洛郡主噗嗤一下笑出声:“那他们该戳你脊梁骨,说你是教坏我的坏女人了。” 她笑笑,满不在乎:“这不是事实吗?” 想到她过去的名声,绮洛郡主忍不住失笑:“说的也是。不过你怎么会想到送这样的礼物给我?” 她和这位极少有交集,为数不多几次也不过是在各种宴席上,没有任何私交。 “你就不怕我拒绝你,再治你一个离经叛道之罪?” 沈锦支着下巴,遥遥望着越来越近的湖岸。 “贵女之首,天下女子楷模,端庄稳重,才学出众,皇家之典范。” 这些都是原主记忆中,冠在绮洛郡主身上的头衔。 在学堂那些日子,一无是处的原主就是绮洛郡主的极端反面存在,夫子、同窗嘲笑她时,总不忘抬出这位。 “单是这些就可见长公主对郡主的厚望。可这世上哪有人能活的那么完美,盛名带来的除了荣光,还有沉重枷锁。” 如绮洛郡主这样的存在,前世她在名门圈子里见过不少。 “听说郡主过去唯一一次被长公主责罚,就是九岁那年深夜去往摘星台独自赏月?” 绮洛郡主神色微暗。 “赏月果然只是对外的借口啊。”沈锦了然一笑,毫不意外。 “第一次听闻这事,我便觉得奇怪,不是中秋月圆,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郡主又怎会抛下伺候的下人,独自在隆冬深夜赏月呢?” 她睨着身旁的女人,语调轻漫:“其实那一日,郡主是想跳下去吧?” 母亲的厚望,旁人的称赞,从小压在身上的盛名,足以一个让一个只有九岁的女孩疲惫到窒息。 闻言,绮洛郡主容色微变,抓着围栏的手猛然收紧。 沈锦只当没看见,接着又说:“到了这个年纪仍不成家,要么是心有所属,要么是不愿为一朵花放弃一整片花丛,要么便是了无生趣,无所谓对方是谁。” 每一字都入巨石砸落在绮洛郡主心潮中。 她懂她,一个交情甚浅的人,竟真的看透了她! 第二十一章喂她吃葡萄,撞破暧昧 绮洛郡主眼眶微红,胸腔里泛起的是相见恨晚的喜悦,是寻到知音的激动。 画舫抵岸,郡主府佩刀侍卫潮水般涌上来。 “今天真的谢谢你。”绮洛郡主缓缓从围栏上直起身,眼中含泪,“沈锦,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次生辰。” 沈锦视周围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侍卫如无物,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隔空朝她晃了晃酒盏。 “臣女的荣幸。” 绮洛郡主笑了声,拂去眼角落下的水光,转身之际,所有的真实皆尽被她掩藏。 “沈锦乃本郡主闺中密友,今日种种皆是本郡主授意。母亲那边本郡主自会解释,你们谁都不许为难她!” 侍卫们潮水般涌来,又似退潮般簇拥着郡主离去。 一道火红的身影逆着人流冲上甲板。 “你这女人真是够疯的!”季行舟一看到沈锦,那些挤压在心中整整一天的震怒、担忧都变作了训斥。 “知不知道掳走郡主是多大的罪?长公主怪罪下来,连小爷都未必能保住你无恙!” “就这么担心我呀。”沈锦转身,背靠围栏。 盛烂的烟火衬得她被酒气晕染的小脸越发红了,眉笔拖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竟是季行舟从未见过的妖冶妩媚。 那略显迷离的眼眸漫不经心落在他身上,跟勾人魂的妖似的,勾得他心脏不听使唤,连责备都忘了。 “谁会担心你这种人啊!” 说完,他才看见伺候在沈锦身边捧着圆盘的男馆,盘子里是剥好的葡萄,他手里还捏着一颗,一看就是要往这女人嘴里送。 一股热气直冲上季行舟头顶:“滚一边去!什么东西也配站她旁边?” 男馆忙放下银盘颤巍巍走了。 “唔,你把我的人撵走了,谁来喂我呀。”沈锦轻鼓着腮帮,低声抱怨。 季行舟听笑了:“你自己没长手?” “累,不想动。都怪你。”她瞪了季行舟一眼。 可那被酒气晕染,迷离得像雾一般的眸子,就算是瞪人也没什么杀伤力,反倒跟只撒娇的猫儿似的,直看得季行舟呼吸发紧。 “小爷那是在帮你!让旁人看见你名声要不要了?谁家清白的姑娘会和那种家伙厮混!” 她也不清白呀。 沈锦没说,只道:“我不管,人是你赶走的,你得负责。” 那理直气壮的语气直把季行舟听懵了。 “你想让小爷伺候你?” “快点呀。”沈锦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大胆,见他不动,伸腿踢了踢。 季行舟这才发现她居然没穿鞋! 只一双白素袜,踢在自己身上,那隔着料子传来的温热像是火,烫得他心口发热。 “动呀,我嘴都干了,肚子也好饿……”沈锦委屈巴巴捂了捂肚子。 季行舟瞅了她几眼,舌尖一抵腮帮:“得!小爷就当日行一善!帮你这酒鬼一回。” 他不仅端起了那银盘,更是帮沈锦倒了杯温茶往她嘴里灌。 灌得太急,沈锦呛咳了几声,盈盈水光沿着她唇角落下浸湿了脖间的丝纱。 纱带紧黏在肌肤上,那如月光般的皎白渗出密网。 水渍一路而下,漫过她细长的脖子,她的衣领不知何时敞开了两颗扣。 季行舟低头就见那水珠缓缓往下,落在那若隐若现的锁骨窝里,一瞬间竟让他有种想要伸手拂去的冲动。 他捏着银盘的手忍不住收紧,寒冬的天,他却只觉得热。 偏生沈锦就跟站不稳一样踉跄着朝他倒来。 “喂!”季行舟扶了把,掌下是细腰清晰的轮廓合着她的体温传来。 好细…… 他心如鹿撞,一张脸红得滴血:“你给小爷站好!” “就不!”沈锦不仅不起来,反而靠的更紧,“说!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季行舟,你怎么这么坏!总是欺负我!” 绵软娇气的埋怨听得季行舟脑子都成了浆糊。 偏生她不光嘴里数落,手还不停在他胸前轻锤。 “你坏死了!把我衣服打湿了!你赔我!” 那力道就像雨滴打在身上,不仅不疼,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痒。 “好好好,赔,小爷赔还不行吗?”季行舟红着脸,说出的话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哄。 “哼。”沈锦满意了,总算不闹腾了。 就在季行舟松口气时,又听她说:“饿了,喂我。” “……”喂!? 他愕然瞪大眼,垂首瞧着怀中面色酡红的小姑娘。 她就这么睁着一双仿若水洗过般的朦胧眼睛,昂头看他,染红的腮帮微微鼓起,又娇又乖。 从没伺候过人的小霸王就跟被蛊惑了一样,把人扶好后,红着脸捏起一颗圆润剔透的葡萄,递过去。 沈锦配合地张嘴,卷入口中时,那湿润猝不及防碰触到季行舟的指尖。 温热的包裹如同电流瞬间击过他四肢百骸,裹着股难耐的痒感,炸得他身魂发颤。 所有的思绪全没了,满脸空白,连手都忘了抽回来。 就在这时甲板前方骤然响起轮椅碾过木板的细碎声响。 紧接着一道满是冰渣子的声音传来。 “本将来的好像不凑巧,打扰了两位的雅兴。” 雅兴二字咬得极重,那股子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毫不收敛,蔓延过整个甲板。 季行舟顿时惊醒,这才发现他和沈锦的姿势,实在是叫人浮想联翩。 他本能地想把人推开,可一瞧见她那满脸酡红,醉意朦胧的勾人样,身体又是一僵,只觉得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她。 他扔了银盘双手护住人,垂落的火红宽袖如同帐幔遮挡住沈锦的面容。 随后才转头看向不请自来的男人,面色不善,像是一只领地被侵入,竖起獠牙的狼狗。 “既然知道打扰,还不走?堂堂定北将军难道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第二十二章画舫对峙,修罗场 可不是不识趣吗? 气氛刚好,顾凌峰再晚来一些,她就该亲上了呢。 沈锦暗暗惋惜,埋首在季行舟怀里,闭上眼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 她已经醉了,醉酒的人能有什么错呢? 轮椅上,男人神色古井无波,先是冷扫了眼那倚靠在少年怀中的身影。 宽袖遮挡看不太清,只能瞧见少女轻裘一角,但越是如此,越显得朦胧暧昧,说不出的亲密。 他目光微转,深沉的眸子落定在放肆嚣张的少年身上,带着无形的压迫。 “把人交给本将,本将自会离开。” 季行舟猛地沉下脸。 “顾凌峰。”这一次他连将军也不叫了,“你把小爷当你手底下的兵了?” 他一咧嘴角,笑容满是少年人的张扬肆意。 “小爷不吃你这套!人是小爷先找到的,凭什么你说给就给?”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如狼狗护食,把人护得更紧了。 那充满保护意味的举动,该死的刺眼。 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遭人掠夺侵占的不悦,在心口漫开,顾凌峰冷冷一笑,毫不退让。 “季小公子又是凭什么?凭你早已及冠,却全无界限和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在此纠缠不清?还是凭你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威名?” 身后副将沐清愕然垂首。 跟随将军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将军与人费唇舌争论。 季行舟脸色很是难看,愤然道:“这是小爷的事,轮不到你管!” “你名声如何,本将不敢兴趣,但她不行。”顾凌峰一字一字,“她是本将要定的人,容不得旁人染指,更由不得旁人坏了她的声誉,沐清!” 一抹黑影蓦然飞出,快如闪电。 季行舟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怀中便只剩下撼动的冰凉空虚。 沐清将人稳稳交到顾凌峰怀里。 女人面色酡红,一入怀,那股子酒气浓郁到让顾凌峰皱眉。 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动静,原来是醉酒了么? 心中那丝不快散了几分,他轻拥着人:“回吧。” “沈锦!” 后方一道厉喝猛然响起。 季行舟大步冲上前来。 顾凌峰眉目一冷,掌下轻扣扶手。 “咻——” 有什么东西瞬间自那扶手中射出。 破空之声惊得沈锦下意识睁眼,恰好看见一枚暗器击中季行舟手腕。 沈锦:“……” 他轮椅里还另藏玄机?! 她忽然感到后怕。 还好那天在醉仙居为了防止顾凌峰反抗,她抢先一步绑了人,不然还真未必能那么容易得手。 她只偷看了一眼就在顾凌峰发现前,闭上眼继续装醉。 “哐当!” 季行舟手中银盘落地,盘中圆润剔透的葡萄滚落。 他冷嘶一声,看着自己被暗器击中泛红的腕骨。 “顾凌峰,你敢对小爷动手?”他怒目而视。 一柄未出鞘的佩刀却在此时抵住他咽喉。 “季小公子请止步。”沐清直身挡在他身前,“将军与侯府有婚约在身,比起季小公子这个外人,更适合送沈大小姐回府。你若当真在意沈大小姐,就不该与将军继续纠缠。” 见季行舟没再动了,沐清便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收回佩刀回到顾凌峰身边。 轮椅转动,碾碎地上的葡萄,回到湖岸的马车上。 刚把某个醉酒的女人送上车,车外冷不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既然是送人,那就带上小爷一起。” 虽然顾凌峰的身份的确比自己更适合,可孤男寡女,沈锦又醉成那样,他实在不放心。 万一那家伙把对自己做的事又对顾凌峰做…… 光是想象着那场景,季行舟就有些受不了。 说话间他已不管不顾跳上马车,刚掀开车帘,另一道属于男人的身影就撞入他眼底。 “陈墨白!?你怎么也在车上?” 陈墨白仿佛没听见,自看见沈锦上车,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顾凌峰无声抬眸:“本将的马车不送外男。” 话落,季行舟就被沐清扣着手腕拽下车。 马车飞快驶离,不给他任何纠缠的机会。 “可恶!”他气得一脚踹在垂柳树上,柳枝晃动,抖了他一身雪霜,“小爷是外男,陈墨白就不是了吗?” 他解了马绳就要追,恰好此时尚书府的人寻他来了。 季行舟犹豫了一下,望着已经行远快要看不见的马车,想到车上还有陈墨白这号人,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追。 “算了,谅他们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 还是等明日沈锦酒醒,他再去看她好了。 …… 车上。 陈墨白目不转睛盯着沈锦猛看,甚至开始伸手扒拉她的眼睛。 沈锦:“……” 她再装不下去,微卷的长睫颤了颤,嘤咛着睁开眼。 “你醒了?”陈墨白收回手,“今日试飞感觉如何?飞雕的速度和预期相比可有出入?方向控制,落地方位,和预料中的有差吗?” 一边问,他一边从怀中摸出图纸,又掏出了一截木炭笔,目光灼灼看着沈锦,准备记录下第一次正式试飞的成果和需要调正的细节。 沈锦眉心紧皱,神色带着醉酒后的迷离,懵懵地看着他,好像在确认眼前这人是谁。 见状,顾凌峰冷沉的面色略有好转。 “这些之后再问。”他沉声道,“她饮酒过度,即便你问了,她也未必能答上来。” 沈锦顺势转过头。 “将军~” 前一秒还认不清人的女子,这一刻却认出了他。 顾凌峰心底积压的最后几分不快,也在沈锦陡然变亮的目光注视下,消散了许多。 顾忌着陈墨白在,担心她又放肆地做出什么不该做的出格行径,他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杯茶。 “喝了,醒酒。” “哦。”沈锦接过,模样是他从没见过的乖巧,有些呆呆地,却意外的可爱。 然而想到自己登上画舫时所看见的场景,顾凌峰气息一寒,刚回温的面色瞬间冰封。 他先将陈墨白送回陈府。 “你仔细看上面的东西,明日酒醒后,我再亲自登门问你。”陈墨白再三强调,如果不是因为沈锦这会儿醉了,他非得拉着人畅谈一宿不可。 他一走,车上只剩下沈锦和顾凌峰。 第二十三章顾凌峰要对她负责! 男人也不说话,目光沉沉看着她。 气氛沉闷,像是绷紧的弓弦,透着随时都要崩裂的危险。 沈锦放下茶盏,揉了揉额角:“我不是和郡主在一块儿吗?怎么又变成了将军?” 她佯装不解,然后飞快伸出手去。 顾凌峰神色冷然也不躲,想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直到那手贴上他脸颊,还不安分地用力捏了捏。 他瞳孔皱缩,猛捉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 “热的诶。”沈锦眨巴一下眼睛,也不怕他,眸光亮晶晶的:“不是假的,真的是将军!” 她噌地站起身,又被顾凌峰一把摁住肩头按下去。 “别装了,你这点把戏瞒不过本将。”他眼神犀利,带着洞悉一切的冰锐。 沈锦歪了歪头,没有预料中的心虚慌乱,只有茫然和无辜。 紧接着她像生气了似的:“凶什么啊!明明每次见到你,我都那么开心。可你呢!总对我这么凶!” 她轻咬住下唇,凶巴巴瞪他。 “你再这样,我……” “你什么?”顾凌峰问道,一错不错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沈锦气呼呼的,脸颊一阵绯红,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就……我就不要喜欢你了!” 顾凌峰怔了怔。 她的威胁就只是这个? 看着撇过头,一副委屈又气恼样子的女人,他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看来是真醉了,且醉得厉害。 否则以她对自己的爱慕,怎么会轻易说出这般任性又孩子气的话? 他松开手,捏住沈锦的下颚。 细腻带着些许温热的触感,如同火星让他的手指不经意蜷了一下。 脑海中想起的是前往郡主府时,她的埋怨。 他下意识改了动作,不再捏她,只覆着她的脸颊迫使她转头正视自己。 “喜欢我?”顾凌峰语调冷沉:“口口声声说喜欢,说爱慕,却背着本将和兵部尚书府小公子在画舫上做尽亲密之事。” 她就这么倚靠在那人怀里,昂首看着对方。 那人也垂首看她,手中捏着的葡萄一点点靠近她的朱唇。 那一幕就像烙印刻在顾凌峰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想起来就让他心口一阵发堵。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诶?”沈锦愣住了,呆呆看着他,“兵部尚书小公子?” 她拧着眉毛回忆,却又好像全无印象。 “哼!才没有这种事!你不接受我的心意就算了,何必把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想要亲近的明明就只有你!才不会有第二个人!” 说完,她似是气狠了猛地拍掉顾凌峰的手指,撩了车帘就要往外冲。 “停车!我要下去!” 顾凌峰一把捉住她把人拽回来。 沈锦似真的醉狠了,踉跄着倒在了他怀里。 “放开!你不是怀疑我吗?还抱着我干嘛!”她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几次不经意地蹭动,擦过顾凌峰的隐秘。 他臂弯微紧,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将她扣住。 “别动。”耳畔落下的声音带着隐忍和克制,远比平日的嗓音更哑,“没有人告诉你,在男人怀里不要轻易乱动吗?” 沈锦身体一僵,已然感觉到那隔着衣衫传来的火热。 她猛然抬头:“所以将军也不是真的对我没有感觉吧?” 真心厌恶,即便美人在怀,也能坐怀不乱。 他对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清白呢~ “将军~”沈锦一扫方才的气恼,像是被这个发现愉悦,她就这么背靠在男人怀里,伸手圈住他脖颈,将人一点点压下。 呼吸带着甘甜的酒气,灼热撩人,悉数洒在顾凌峰脸上。 他很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向她靠近,看着她绯红的小脸越来越近。 “虽然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我很开心呢。”沈锦眼儿微弯,语气轻得如同情人的低语,“这是将军第一次为我吃醋~” 吃醋……么? 顾凌峰心尖狠狠一颤,下压的上身顿时僵滞住了。 “没有这种事。”他矢口否认。 这等只有女儿家才会有的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沈锦也不在意。 这种氛围,她只想和他做快乐的事,可不想浪费在争论上。 “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她扬身而上,“反正锦儿心里只有将军一人……” 唇贴上他的。 不再是意外,而是在清楚认知下的吻! 这一次顾凌峰没有躲开,甚至连扣着她的手也不自觉松开,由着她倾身压上,强势吞没他的呼吸,放肆在他唇上碾转。 属于她的气息彻彻底底将他包围,像是侵入骨髓的毒。 就在她的手不安分轻勾住他腰间玉带之际,顾凌峰低哑着嗓音开口:“我会给你名分。” 沈锦:“……”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凌峰极力平复着呼吸,额头抵在她额间。 深邃的眼眸中暗火跳动,却仍残留着一分清明。 “你的心意,我允了。我会向皇帝奏请解除婚约,迎你入府。你数次引诱,更不惜在今日郡主寿宴上大出风头,不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你的本事么?” 寻她这一路,他已再三盘问过陈墨白。 那令众人惊骇的飞雕,正是出于怀中女子之手!是她巧思设计! “那飞雕乃是利于行军作战的利器,你隐瞒十多年,任由世人误会你,说你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却偏偏在今日拿出来。” 他看着她,仿佛已看透她的所有谋算。 “你想向我证明你的能耐。沈锦,”他唤道,“你成功了。” 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漠视她的本事。 这次是飞雕,下次呢? 谁也不知她手中还有多少利于作战的奇思妙想! 他的身体为她所惑,他的理智亦被她所引。 不是冲动之下的决定,而是权衡过利弊后的决断! “我可以让你进府,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这话就像一桶凉水瞬间浇灭了沈锦的心火。 她再没了继续快乐的心思。 那猛然变换的脸色,没逃过顾凌峰的眼。 他眉眼骤冷,轻搭在女人腰身的手松开了。 指腹从她下摆探入,沿着她椎骨缓缓而上。 常年持剑,他的指腹长满了厚茧,粗粝的触感划过肌肤,掀起一阵苏麻又危险的感觉。 轻拨开她后颈散落的青丝,就这么停在她颈部。 盯着她,眼神带着无形的压迫和令人胆寒的危险戾气。 “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