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有时》
1. 坏事
辰朝,淳光元年。
京城最大的酒色交易场——香楼,此刻人来人往,多的是一掷千金,纸醉金迷的嫖客赌徒,与它的名字如出一辙,价值连城的金香炉里飘着上好的熏香,侵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权、色、名、命在这里不过是须臾就可以转变得天翻地覆。
“上……上酒!”不知是何处的新贵在叫嚷,勾栏美人捧着瓷玉酒壶匆匆赶来,却因为熙熙攘攘的人群被不小心踩到了裙角,顷刻间,酒壶在地上摔的粉碎,上好的佳酿顷刻间洒落,引得众人连连惊叫。
勾栏美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捡起酒壶的碎片,满脸写着惊恐,人群之中怒骂声,呼喊声四起,一片混乱之间,一道身影在二楼尽头匆匆闪过。
该死,终于混进来了。
谢筠熙躲进空房间里立刻上锁,倚在门上狠狠松了一口气。
原来就是这里吗,史载“香楼案”的案发地点……或许与找到谢相清白证据有所关联,希望能找到线索……
时间回到一个星期前,谢筠熙结束文物修复工作下班回家,在准备第二天燕大讲座的文稿时,却因过于困倦倒在书桌上和周公约会,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辰朝这个历史上有载的朝代,还成为了当朝丞相嫡女。
不过经自己的贴身丫鬟和好闺蜜口述,这个丞相府她是趁乱逃出来的,丞相爹是已经被一纸奏疏告到入了狱的,而自己顶号的女孩在史书上是籍籍无名的……
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谢筠熙决定破解眼前的困境,自然得从解救谢相证其清白,也就是丞相爹开始。
据史载,谢相因被人举报贪墨吞财入狱期间同时发生的,就是后世也颇为震撼的一件千古未解之案,史称“香楼案”。
淳光元年科举中第的榜眼被发现身死香楼,也就是辰朝京城最大的酒色生意场,尸首身在异处,只剩一具身体,头颅却不翼而飞,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该案因发生时间特殊,当今天子震怒,命令下查一切与此案有关的人员,其中自然包括了谢相,但出乎意料的是在此事上谢相倒是没有太大关联,诸多异处让当今圣上只好先对查检谢相一事稍作放松,将这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先行派遣大理寺与刑部共同查案。
谢筠熙觉得此事蹊跷,按理来说丞相不可能与此无关,于是决定以身涉险,先来香楼一探究竟。
而此刻谢筠熙所在的地方,正是榜眼身首异处的第一案发现场。
因为自己穿越前的身份特殊,谢筠熙并不害怕这种阴森森的场景,加之有好闺蜜的易容术和对自己说谎不打草稿的自信,谢筠熙安心地开始寻找可以修复的证据。
这个房间的尸首虽然已被送到刑部进行查验,但是原房间案发时的物品并没有被动过,谢筠熙本着职业道德轻手轻脚在房间各处游走,戴上前些日子特意定制的手套,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古人最忌讳的就是在对着床的任何一个地方挂上镜子,可这房间的镜子却又不止一面,而且通通对着床。
呃……古人的情趣吗……谢筠熙暗自腹诽。
暂时还不清楚这些镜子的作用,谢筠熙只得作罢,她趴在地上搜寻着,企图找到一些碎纸屑之类的事物。
但是她明处暗处都找遍了,愣是找不到一点。
而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并没有完全散去,谢筠熙闻得有些难受,她松了松领口,继续在房间内踱步。
运气稍有不佳啊,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谢筠熙依旧四处查看着,但却没有像方才那样细致了。
“小芸,你快把你那衣裳换掉吧,一会妈妈又要说了……”谢筠熙的身影僵了僵,显然是没有料到此刻正巧会有人来这个被查封的房间。
她是要更衣?可她为什么偏偏要往这个房间来?
此刻也顾不上疑问,谢筠熙只得寻找可以暂时藏身之处,目光往左一转,那床榻之旁正巧有一个衣柜,虽然看上去有些狭窄,不过对于谢筠熙这样身形的女子,却刚好可以容纳得下。
就在谢筠熙闪进柜子的那一刹那,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谢筠熙透过柜子的缝往外望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面色苍白,浑身湿透的勾栏美人,此刻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花了一部分,雪白的右脸赫然呈现一道鲜红的伤痕。
是那个不小心跌倒的女孩!谢筠熙的眉头微皱,不敢想此等意外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接下来便是这女孩换衣服的场景,正当谢筠熙担忧她会向衣柜走来时,她却熟练地从梳妆台的下方掏出了一套与那暴露的衣裳截然不同的男装,将繁复的头饰摘下,披落的长发又被她用布条草草扎起成为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
紧接着就是束胸,穿衣,勾栏美人就在面前逐渐变成了雄雌莫辨清秀少年的模样,谢筠熙几乎被这场景看呆了眼,不留神间碰到了衣柜的内壁,发出了些许噪音。
不好!谢筠熙察觉到门外的女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张地按住了手中的防身暗器,但她最后看到的只是门外女子指缝之间的寒光一闪,木柜晃了两下,谢筠熙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就在她鼻梁不到三寸处,竟生生嵌入了飞镖的一角,按样式,应当是带衣镖。
不过此刻谢筠熙并没有心情欣赏这近在眼前的活文物,反而陷入了命不久矣的恐惧之中。
可等了半天,她也没有等到那人打开柜门,反而听到了一阵匆匆离开的脚步声和闭门声,半晌,谢筠熙才敢再次往缝外看,梳妆台那的人却已然消失不见。
谢筠熙穿越到辰朝第一次经历生死,再次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瞬间脱力,她顺着柜壁缓缓滑落,手掌抵在左右两侧,却感受到了原本光滑的柜壁却多了一丝异样的凸起,谢筠熙小心翼翼地摸上去,却发现那似乎是人为设计的暗格,往里一掏,竟然有些破碎的纸张。
这也太巧了吧?!那女孩是在帮我吗?谢筠熙立刻想到刚刚那震颤了几下的柜门,心下诧异。
她将来之不易的线索揣进了外衣裹着的夜行衣的衣兜,猫着腰打开了柜门,环顾一周确定房间里确实没有人后,才敢从衣柜里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再从人群中混出去,好修复这份不知是何物的纸张。
谢筠熙脑中回忆着她刚刚来的路线,打开了案发房间的门。
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门外正站着的,就是香楼的老鸨,两人打了个照面,互相干瞪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去,这不是死过人的房间吗,官府里来查案的也就算了,怎么一个两个来得都是这楼里的人,他们古人难道没有保护案发现场的意识吗?
某个四处在案发现场走动的人此刻僵在门槛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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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脑子里闪过灵光,谢筠熙在心中尖叫: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是那个变装的女孩吧,是她故意把老鸨引来的吧!我还想谢谢她来着怎么这样!不管了不管了,先演一下,先演一下,稳住,稳住……
老鸨最先回过神来,她盯着眼前这个衣着并不普通的女子,满脸狐疑地发问:“这位……客人,你是怎么进的这个房间?”她说这着看向房门上消失不见的封条,更加警惕。
“呃……我方才到二楼来,是一个楼里的姑娘领我来的,刚刚那个走到这房间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上面贴着封条,还想着不对吧这地方应当不能进去吧,可那姑娘随手就把着封条撕了放我进来,说楼里如今房间紧缺,只能委屈我住在这里了,所以……”
谢筠熙眼珠子一滴溜转,开始扯起谎来。
“哪个姑娘?她怎会不知这里发生过……”老鸨愈加狐疑,她将谢筠熙逐渐逼到二楼的阶梯扶手旁。
“就……穿鹅黄色衣裳的那个,叫……花芸?我也不知道怎么写,我这头一回来京城就被坑了,我还没找你们赔我不是呢。”谢筠熙继续瞎掰扯。
“我们这哪里来的这号人!你定是心中有鬼,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小贼!”老鸨听罢,顿时火冒三丈,将眉毛一竖,气势汹汹地指着要捉她。
她不是香楼的人,我怎么又误会上了?!见鬼了见鬼了,那我刚刚看到的是谁啊,明明就是香楼的女子服饰啊!!
谢筠熙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一步,趁老鸨的人来之前看准时机插空如游鱼般逃窜出去飞奔下楼。
还好还好,这丞相府大小姐的身子骨倒是不弱,还好我穿来这里之前没有疏于锻炼,这下派上用场了。
“给我抓住她!”老鸨一瞬间也没有反应过来,气得在原地跺脚。
一时之间一楼的宾客们热闹起来,纷纷抬头看着这场闹剧,谢筠熙在人群中窜逃着,犹如一只矫捷的兔子,她一边跑一边搜寻着引起骚乱的时机,突然看到一楼的舞台中央那摇摇欲坠的花球里盛着近日赌坊的头彩,满是纸钞与金叶子,顿时心生一计。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谢筠熙就这样在心中默默地鼓舞着自己,在场地中央满场地绕着圈,翻动自己的手腕,将闺蜜塞给自己的防身工具对准了花球一边的绑带。
“咻”,暗刃精准地飞了出去,竟真的割中了绑带,一侧的平衡瞬间丧失,花球倾倒下去,无数的钱财在空中飞舞,引得众人纷纷上前抢夺。
呼……天助我也,谢筠熙暗自松了一口气,趁着叫喊声,怒骂声夹杂之间,冲向了此刻无人看守的香楼正大门。
“噌”,一柄横刀飞到谢筠熙面前,阴森森地闪着寒光。
今天没完了是吧!两次了!谢筠熙依旧无声地呐喊。
但她没有停住脚步,只是草草往后看了一眼,一闪而过的是黑金暗纹的袖袍,紧接着就是一张看上去平移般逐渐逼近的俊脸,但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显得格外吓人。
“卧槽鬼啊啊啊!”谢筠熙终于没忍住尖叫了起来,紧接着便是肾上腺素狂飙,竟不怕死地生生绕过那人,终于冲出了香楼的正大门。
“你说什么?站住!”那鬼影不可置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筠熙依旧不管不顾向前跑着,凭自己的感觉拐进了错综复杂的京城小巷里。
2. 交易
七歪八扭地绕了很长一段路,此刻夜色渐浓,京城里的灯火却并没有熄灭,谢筠熙绕过夜间集市里三三两两的人群,依旧不回头向前奔跑。
此刻跟在谢筠熙身后的有两拨人,一拨是香楼里被老鸨喊去捉人的小厮,另一拨便是刚刚那个闪现的“鬼影”。
谢筠熙引起的骚乱显然吸引了夜间集市里所有人的目光,但商贩们为了防止自己的摊子不被这群疯子撞翻,只好尽量为让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谢筠熙一边跑着,一边一个劲地向被冲撞到的路人和商贩说着“对不起”“谢谢谢谢”,脚步却是没有停下来一点。
终于,她好不容易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巷口,那里没有一丝灯火,她将身上繁复的服饰剥去,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彻底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香楼的那帮人因为数量太多,企图进行分道包抄,他们看见谢筠熙消失在前方,互相使着眼色,示意一些人继续往巷口里头追,而另一批则继续往其他方向围堵,谢筠熙实际早有预料,她在进巷子的第一秒开始,就在摸索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我现在算是在溜着香楼的人玩"躲猫猫"吗。谢筠熙这样想着,不知怎的想笑的心大过了恐惧,此刻竟有些放松下来。
半天她终于找到了一处小巷居民的杂物堆,她毫不犹豫地往里头一钻,用这些事物暂时遮盖住了自己的身影。
还没等谢筠熙真的喘上一口气,她却感觉自己的嘴被人从背后死死捂住,瞳孔骤缩间紧接着脖子一凉,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架到了上面。
我靠我靠完蛋了完蛋了,小女子难道这就要命丧于此了吗,半路开号竟然死得这么快,小女子还没有把自己的技能用上竟然就要挂了,悲哉悲哉……
谢筠熙等了半天,迟迟没有等到脖颈间的剧痛以及血溅当场的画面发生,一头冷汗的同时又添上了一头雾水,正当她想要悄悄回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面上却传来一阵冰凉。
这下彻底把谢筠熙搞蒙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的疼痛却忽然消失了,然后就是一双毫不留情的手朝她脸上袭来,和着刚才的冰凉,如同搓面团般把她的脸狠狠搓了一顿。
不好,小诺化的妆!可谢筠熙现在陷入这般窘境仍然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要杀她的心思,因此只好任由那人在脸上乱动,静观其变。
终于停下了动作,谢筠熙正要发话:“你……”却忽然又觉得脖子上一凉,那刀又如同带了磁铁板贴到了刚刚的位置,甚至分毫不差。
不是,到底什么意思啊,给个准话啊……
“别出声。”身后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是一道低沉之中带着点慵懒的男声,带着不由分说的意味,将谢筠熙的嘴捂得更紧了些。
“唔……”谢筠熙觉得此人手劲大到仿佛要把自己的下颌整个掰掉,不由自主挣扎了一下。
可下一刻,那人却用更加冰冷的语气在她耳边威胁道:“你要是再乱动一下,不妨猜猜你是先被割喉还是先被闷死……”
谢筠熙惊惧之下,只得浑身僵硬地顿在原地,心里却狠狠啐了一口此人: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就在她默念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火光突然照亮了杂物堆里的二人。
谢筠熙再次瞳孔骤缩,发现他们的正是前来搜查的香楼小厮!
这下完蛋了……白费我跑了这么久……
万籁俱灰之际,谢筠熙却感受到自己嘴上的力道骤然消失,脖子上的刀也被身后之人挪开,一阵干脆的收刀声传来,方才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谢筠熙耳中:“何事?”
拿着手提灯的小厮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一眼就瞧见了那玉制的腰牌和存在感极强的横刀,方才凶神恶煞的神情瞬间变了一副模样。
“大人……您……您可曾见过一个在这乱跑的华衣女……女子……”小厮的声线里盛满了恐惧。
“没见过,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本官要继续办案了。”
“这……”小厮的眼睛瞄了一眼地上那个陌生的女人,又抬头瞥了一眼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本官办案,最厌被人打扰,既然你执意不走,又看到了本官秘行执法的过程,那么本官只好让你永远闭嘴了。”
谢筠熙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我现在恢复真容了呀,衣服也换了,那小厮又不认识我,我慌什么!
意识到事情也许有转机,谢筠熙瞬间又觉得自己能行了,刚要将头抬起来。
一阵刺耳的尖叫却突然传来:“大人,少卿大人!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了小人吧!小人并不知道大人在此啊……”
这连哭带喊的求饶声让谢筠熙的耳膜差点炸掉,她虽然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在他脖子上架刀的男人不是什么善茬,但也着实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吓人到这种程度。
哪知谢筠熙正要从地上起来,一阵血光突然在她面前爆开,方才惊叫的声音瞬间消失,再看去时,就是那小厮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浓重的血腥味在黑夜中蔓延开来,手提灯倒在地上,闪着悠悠的火光,这让谢筠熙下意识遮住了眼睛。
“怎么,没见过杀人吗,这么害怕,谢小姐?”
那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手被人握住从脸上移开,倏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就是那小厮面色苍白,死不瞑目的惨状。
谢筠熙有些反胃,作为21世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虽然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跟着考古队的人见过千年古尸,但活生生的尸体她是真的没见过啊!
等等!谢小姐,她怎么知道我的姓!
“你……你怎么知道……”谢筠熙对着尸体背过身,有些认怂地询问。
“我们换个地方再谈。”男人不由分说地再次拽住谢筠熙的胳膊,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带出了这个巷口。
直到走进一间小客栈,掌柜的似乎跟这个男人是旧相识,那男人同他眼神示意了一番,取到房门钥匙后谢筠熙便被他带到了一处隔音极佳的房间。
“好了,现在不会有人来追你了,说说吧,你独自一人在谢相入狱期间易容潜入香楼,是何目的啊?
谢,今,安。”
谢今安正是谢筠熙穿到辰朝这具躯壳的名字。
“你是谁?”谢筠熙有些警惕地望向眼前这个男人。
“喏,自己看。”
谢筠熙被他随手甩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但依旧伸手接住。
入手的是光滑温润的触感,谢筠熙的目光聚焦到这事物上,入目的便是“大理寺”三个大字。
大理寺腰牌?根据辰朝历史记载,淳光年间的大理寺有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是大理寺卿的义子,名曰李时丰,但是因为能力出挑加之冷血无情,被天子赏识,经常被派遣解决各类大案,每一次出动均是大开杀戒,而他身侧,永远别有一把乌黑瓦亮的横刀,因此在历史上被冠以“黑罗刹”的称号。
但也因古人对他俊俏面孔的描述,让他在现代人的艺术创作之中多了许多幻想……总而言之,他似乎很火。
原来这样年轻,是个小罗刹啊……
“李少卿?”谢筠熙小心翼翼地开口。
“现在知道了?还我吧,接下来该本官审问你了。”李时丰将腰牌一把从谢筠熙手中抽了回来,收起了那副看上去慵懒自得的模样。
谢筠熙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闷闷回应:“你问吧。”
“第一,为何擅自跑出丞相府。”
谢筠熙抓了抓衣角:“想要为我爹证清白,自然不能一直待在丞相府里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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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怎么混出去的?”李时丰面无表情继续追问。
“这个不能告诉你……”谢筠熙摇了摇手。
“现在本官是在审问你,审问懂吗,你没有不回答的权利!”李时丰颦眉。
“就……呃……趁乱逃出来的。”谢筠熙有些支支吾吾。
李时丰突然想起丞相府前几日突然走水的事情,心下了然:可真是谢相的好女儿,防火烧府这等子下三滥的事都干的出来。
“那个!我知道你要出来干什么的!”谢筠熙突然插话。
“说。”
“你要找这个是不是。”
谢筠熙从自己夜行衣的最里兜掏出了碎纸,捧在手心中,李时丰向前看了一眼,神色突然变得凝重。
“为何介入香楼案?”
谢筠熙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顺着李时丰的话说下去:“我不信我爹跟这事毫无关联,此时出事,必是有人要作妖,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就这么笃定你爹没犯事?你知不知道你擅自出逃加重了你爹的怀疑?”李时丰怀疑地扫视着面前这个杏眼圆睁,一脸正义的女子。
“我是爹最亲的人我能不知道吗?”谢筠熙低下头,将拿出的碎纸四处拼凑。
“这是香楼案的重要线索,信角的那个梅花印,正是本官追查许久的密函标志,将它交于本官。”
李时丰向谢筠熙摊开手掌,向那碎纸努了努嘴。
“不妨我跟你做个交易吧,小,罗,刹。”谢筠熙突然开口打断李时丰的话头,方才一脸清纯无辜的模样被眼底的精明所代替。
“你叫我什么?”李时丰怀疑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听。
“呃……我说,少卿大人,我们做个交易吧。”谢筠熙在心中扇了顺嘴说出心里想法的自己一巴掌,“我说我可以修复这封密函,你信不信。”
“不信。”李时丰无情道。
“给我两天,就两天,行不行,我真的可以修复,你不要小瞧我啊,我爹的古画和花瓶全是我修复的呢……”谢筠熙满眼渴求地望向李时丰。
“本官拿什么信你。”李时丰默默转头,选择无视她那双明亮的眸子。
“陛下催得紧吧,香楼案不是寻常小案,上关朝中大臣权益,下关对举国科举士子信誉问题,陛下是不是下了通牒要在七日内查出来啊,今日,是第三日了吧……”谢筠熙宛若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在李时丰耳边反复徘徊。
李时丰听到谢筠熙的话,眼神逐渐犀利起来,他直取谢筠熙雪白的细颈,低声质问:“陛下所言,均是与本官私下一人所说,你一个被囚禁的丞相嫡女是怎么知道的。”
谢筠熙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来,狠狠拍打李时丰的手臂,李时丰用警告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砍了她一眼:“别耍花招。”
这才将手松开。
“咳咳咳……大人你对别人的脖子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咳咳咳……”谢筠熙感受到空气重新在喉中流通,这才一边激烈咳嗽一边回答,“你就说你想不想要信我这次了。”
“我若信你,你真的办成了此事,你想作甚。”李时丰退回自己的位置,伸手摩挲着横刀的刀柄。
“我只希望帮大人这次,就不要向别人透露我身在何处的消息了,仅此而已。”谢筠熙重新望向这个男人,目光中透露着诚恳。
李时丰不满地磨了磨后槽牙,从来都是他跟别人谈条件的份,怎么现在反而轮到他被别人谈条件了,不爽……
相当不爽!
但他如今收案时间告急,只能咬牙回答:“好……姑且信你这一次你要是敢做些小动作,本官就不敢保证你,以及你爹无忧了。”
感谢我扎实的历史功底……谢筠熙在心中朝天拜了三拜,听到李时丰的承诺,这才暂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3.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谢筠熙答应李时丰要修复那封密函,李时丰为了防止谢筠熙溜走,以看守嫌犯之名把谢筠熙留在了客栈里,谢筠熙也隐隐发觉,这个客栈似乎与李时丰有什么特定的关系,也许是他专门招募眼线的地方吧……
谢筠熙这样思考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喏,你要的……材料和工具,给你拿过来了。”
李时丰提着一大包东西,靠在门沿边,向谢筠熙晃了晃布包。
“多谢多谢。”谢筠熙忙不迭地从书案边坐起来,将修复时沾上的污渍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小跑着过去用双手捧回了李时丰手里的布包,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书案的空处。
“京城里的传言也并非完全属实啊……”李时丰见她打开布包时那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由玩味地上下打量起谢筠熙。
谢筠熙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顺口接上话:“什么?京城里传什么了?”
李时丰见她茫然的模样,调笑着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扶着刀缓缓绕到谢筠熙跟前,烛火之下,他高大的身影在谢筠熙身上投射出一片阴影,背着光看去,李时丰明暗有致的脸上写满了狐疑:“没什么,不过是对世家女体面清婉,出水芙蓉,生若娇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类的赞词罢了。”
“哇,古……那他们可真会夸,谬赞谬赞。”谢筠熙紧急撤回一个“古人”,迎着李时丰探究的目光心虚地别开了头。
突然,下巴一阵刺痛,谢筠熙感受到自己的脸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硬生生掰了回来,李时丰那俊美无铸的脸在谢筠熙面前不断放大。
谢筠熙挣扎了一番,企图打掉李时丰的手,她胡乱地惊叫着:“做什么,做什么,你松手,痛痛痛!!”
“谢今安……你该不会被人调包了吧?”李时丰感受着手臂上那对自己而言微不足道的力道,却没有松开谢筠熙的意思,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眼神中的冷意更甚。
搞什么……好好的来这一出……呃……也是,以他的身份,想查到关于我的事并不难,这是在试探我吗?
谢筠熙被这如蛇般阴冷的目光盯着,眼珠一转,干脆开始演起来:“能不能先松开……你这样本小姐很难说话……”
李时丰敏锐地注意到了谢筠熙自我称谓的变化,不满地松开手,抱拳作洗耳恭听态。
“京城中所言不虚,谢今安其人确实温婉可人,颇有大家闺秀风范,不过,本小姐在外,那是谢家的门面,一定要端着,至于宅邸之中,何人见过我的真正模样?”
谢筠熙一边说着,又就着油灯低下头去,将毛笔点沾上桌上那调制出来的浆糊,细细往破碎的纸张上刷去。
“你说这话,未免太过天真,作为丞相嫡女,在天子脚下,无论是丞相,还是你,即使是在自己的府邸之中,有任何行动,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吗?”
李时丰说着嗤笑了一声。
“我一来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二来无甚大逆不道的想法,陛下向来明辨是非,公正威严,我若在家也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不是反倒让陛下觉得我心里有鬼,应该探查一番吗?”
“你的歪理倒是挺多……好吧,你继续吧,我看着你。”李时丰不知何时从墙角拖来一把木椅,将身上的袍子取下,随手一挥搭在椅背上,大马金刀往上一坐,目光却没有离开谢筠熙一分。
修复密函的第二天一早,谢筠熙被窗外的鸟叫吵醒,她舒展着肢体悠悠从睡梦中醒来,胳膊一阵酸痛,等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明起来,她呆呆望着面前书案和杂乱的工具,恍然间有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又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啊,以前练习的时候就是这样……
谢筠熙想起从前的日子,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罢了罢了,都已经过来了……
等她回过神来,目光往一旁的椅子上扫去时,谢时丰早已不见人影。
李时丰这不妥妥的古代打工人吗,天天这么早上班。
目光再往下,谢筠熙却突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修复的密函不见了!
不是吧!不会是李时丰这小子不讲信用用完我就毁约乱传我的信息然后跑走了吧,我去怎么会有这种人,打工人不难为打工人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看到密函信息的……只有死人,凶手,我和他,不会吧,他不会打算……
就这样颓然跌坐回在蒲团上胡思乱想着,客房的门又传来“吱呀”一声。
这让谢筠熙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她木着脸朝门那边看去,看到的却是一张鬼鬼祟祟的小脸。
两人目光相对,谢筠熙的头上顶了个问号,内心飘过一万匹草泥马:历史上有记载李时丰有私生子吗……他不是根本没留种吗……而且好像……还早死?
所以这小孩哪里来的!!为什么门开着啊啊啊……
那小孩见谢筠熙看见了他,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他迅速将头缩了回去,假装自己没有被发现。
可不过一会,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李时丰!他回来了!还是挺讲义气的嘛……
“李……”
谢筠熙还没有叫出声,就看见李时丰一手提着方才探头那小孩的衣领,毫不留情将他从地上拔起来,忽视走廊外的呜咽声,将他提溜进了屋里。
“额……那个,你认识这个小孩?”谢筠熙将想要询问密函下落的心先暂时吞回了肚子里。
李时丰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不认识。”
一边说着,又开始将按在手中的刀柄往外抽。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啊,刀剑无眼,这小孩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也得先问明白再下手啊……”谢筠熙慌忙摁住了李时丰蠢蠢欲动的杀心,把那小孩带到了自己跟前。
“那个,小朋友,你最好解释清楚你是怎么混进来这个客栈了,这里是那个大哥哥的地盘,如果你不说的话,那个大哥哥可能就要……”谢筠熙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偷瞧着李时丰,那把横刀已经从腰侧被他抱到了怀中,警示意味格外凸显。
谢筠熙脑中回想起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模样,狠狠摇了摇头,然后对那已经被吓成鹌鹑的小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下小孩也不叫了,小脸苍白,浑身哆嗦着开口解释:“我……我是被楼下那帮人带到这的……我不该一时……一时贪玩……阿爹阿娘现在找不见我……我……我也找不到他们了人……呃……”
因为害怕,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委屈让他不由地开始掉起眼泪来。
谢筠熙一个万年泡在修复室里的单身无孩人士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话,她见那小孩抽抽噎噎的模样,慌忙从衣兜里掏出一方素帕,想着自己老妈曾经安慰自己的样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又蹲下身用她这辈子最温柔的声线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啊,没事了……”
“所以下面那帮人你根本不认识?”李时丰看着谢筠熙那生疏的安慰模样,突然插话。
“不……不认识……我……我被带到这里来的路上……听见他们说什么……卖……什么价钱……货……之类的话……我是被他们……喂了一种……额……白白的面粉……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那小孩怯生生望向李时丰,小声地解释着。
哇噻,古代的人贩子啊,没穿之前从来没遇到过,到了古代却被我遇上了,真是见了鬼了,我是什么穿越霉运体质吗?
这边谢筠熙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将那小孩哄到床榻边上,又起身鬼鬼祟祟走出客房的门,偷偷往楼下一瞧,果然看见了几个佝肩偻背,一脸恶相的人围在桌子边等酒菜。
呃……这人贩子长得可真人贩子……
谢筠熙汗颜。
退回房间关上房门后,谢筠熙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李时丰,在遭到他的冷眼攻击后,将手默默背到身后:“这小孩自己偷偷溜出来,那群人牙子发现了肯定会起疑,届时找到我们这来要怎么办呢?”
李时丰不轻不重地瞟了她一眼,又看向在榻上乖乖缩成一团的小孩,冷漠地回答:“报官。”
“啊?可你本身不就是……”谢筠熙指向李时丰腰间挂的玉牌。
“大理寺主司刑事,更何况本官本身就有要务在身,分身乏术。”李时丰又下意识摩挲着刀柄。
谢筠熙得到这样的回答,回头看一眼那可怜的小孩,低头叹气:“既然如此,看在我昨晚这么努力修复密函的份上,帮我个忙吧。”
提到“密函”二字,谢筠熙用别有深意的眼神朝李时丰胸口看去,如果李时丰没有看错,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幽怨。
“你,跟本官谈条件?”李时丰抬眉。
“嘿,我还没有怪你今早背我拿着密函不告而别呢,本姑娘从未见过如此不守信之人!”谢筠熙有些气恼。
李时丰觉得有些好笑:“本官取走密函为何需要与你知会,你的消息本官没向任何人透露,何来的不讲信用,而且,本官早上离开只是有事要办,你是本官的谁吗?什么都需要与你告知?”
谢筠熙被他这样一长串的话质问得有些耳根发红,但依旧不服气地想要辩解:“我……我还以为你……想用完我之后毁尸灭迹呢!”
“喂,谢姑娘,那只能够怪你自己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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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于异想天开好吗!”李时丰不爽地反驳,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怪怪的: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在这里争论一些毫无用处的事情……
正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两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李时丰不再靠在墙边,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重新握上刀柄,寒光在腰间闪过,刀已出鞘半分。
谢筠熙也顿时充满了警惕,她缓缓靠后,移步到书案旁,拿起了昨晚用余料简做的面具,飞快地带上。
“¥%*#¥……没有人吗,他奶奶的,只好硬闯了,给老子把这门砸开!”门外传来一阵怒骂声,紧接着就是疯狂撞击砸击声。
李时丰将刀彻底出鞘,走到客房书案旁,用脚踩了踩地板,打开了一个暗门,他无视谢筠熙复杂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床上再次惊恐起来的小孩。
这客栈果然不简单……
没有再犹豫,谢筠熙抱起床上的小孩,又向李时丰传递了一个注意安全的眼神,麻溜地钻进了暗门里。
关上暗门的隔板后,下一秒就谢筠熙就听见了开门声,打斗声,以及血溅地板的声音。
几位人牙子碰上这活罗刹你们就自求多福吧,小女子先行一步喽~
“别怕,姐姐这就带你去找爹娘。”谢筠熙感受到怀中小孩微微颤抖的身躯,低声安慰道。
“嗯……好……”小孩也不哭闹,乖乖地回应。
“你叫什么名字?”谢筠熙边跑边和小孩搭话,企图让他放松一些。
“小……小明……”
“呃……很别致的名字……你爹娘现在一定很着急吧。”谢筠熙哈哈着岔开了话题。
“姐姐,其实……我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有爹娘,是祖母和小姑养我长大的……现在祖母已经不在了……就剩我小姑了……”小明低下头,在谢筠熙怀中泫然欲泣。
我的天,孩子你这是拿的多开局天崩的剧本,古代底层人民的生活果然各有各的苦啊……
谢筠熙一边感叹着,一边没有停下脚步,暗道出了客栈便是一条无人的小道,她回忆着这几天在京城中转悠时熟悉的地形,判断着自己的具体位置,确认后向官府又飞奔而去。
“小……额……小明,姐姐这就带你去找小姑。”
终于在绕过几个弯后,谢筠熙终于看见了官府的匾额,再近些看时,那官府门口正跪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
这么巧吗,正好赶上有人来报官吗?
“小姑!!”怀里的小孩却比她先一步激动起来,冲那名妇人大声叫唤。
哇噻,倒霉了这么多天终于幸运了一次吗,感谢小姑(合十)
妇女见熟悉的小脸,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小跑着冲声音来源奔去。
谢筠熙在官府门口停下了脚步,将小明从怀中放了下来,就见那小孩屁颠屁颠和小姑抱在了一起。
这般场景自然也被官府的人看在眼里,此时已有人进去通告京兆尹,谢筠熙站在官府门口思索片刻,决定悄悄离开,正要动脚,门口的侍卫将她一同拦下。
“这位……侠士,京兆尹有令,且进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不行啊不行啊,不可以啊不可以,京中官员见过我的不在少数,万一现任京兆尹认识我就完蛋了,怎么办!!
"不用了,有什么事本官来替她向京兆尹解释,这位……侠士还有要事在身,你们将这几名犯人一同带进去吧。"
李时丰的声音?!这么快!
谢筠熙望向带着一干被揍得鼻青脸肿人牙子自己却跟没事人一般的李时丰,仿佛看到了救星。
“少卿大人……这……”门口的侍卫有些为难。
“本官还需要说第二遍吗?”李时丰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染上血污的横刀,冰冷的目光刺向那名不知好歹的侍卫。
“是是是……大人……请……”侍卫擦了一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做了个“请”的姿态。
这边谢筠熙终于得以脱身,向身后巴巴望着她的小明眨了眨眼,故作姿态地背手离开了官府,经过李时丰时,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感谢。
"你再把你的爪子往我身上招呼下次见面我就剁了它。"
谢筠熙听见李时丰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发出威胁的警告。
搭在肩上的手飞速弹开,谢筠熙一边离开一边嘟囔着:“我还嫌你身上脏呢,这凶得要死的罗刹……”
见李时丰的目光再次投来,谢筠熙赶忙加快脚步,飞身拐进了小巷里消失不见。
李时丰嫌弃地拿手拍了拍肩,跟随着一旁死命低头不敢说话的侍卫进了府里。
4. 友善的审问
被关押做了两天苦力的谢筠熙终于得以暂时离开那“黑罗刹”的控制,拐进小巷的前一秒谢筠熙依旧波澜不惊,下一秒就开始疯狂嘴角上扬:好好好,密函信息知道了,人身自由权再次获得了,妙哉妙哉哈哈哈哈哈……
她这样想着,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通往暂时寄居的好闺蜜家的路,然后超绝不经意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塞进怀里,晃悠到闺蜜家后院,顺着围墙外的歪脖树往上爬,身手灵敏地从外边翻进了围墙。
“咚——咚咚”,谢筠熙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敲闺蜜房间紧闭的窗口,没过一会,外窗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
谢筠熙狂喜,回头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可疑人士,这才安心地打开窗户爬进屋里。
“哦~小今安,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官府的人捉走了呢,这几天我担心得食不下咽,彻夜难安啊。”
刚进屋里,先收获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一头耀眼的金发闯进谢筠熙眼中,紧接着就是那双充满异域风情的碧蓝双眸,此刻正满是忧虑得望向她,差点闪瞎谢筠熙的狗眼。
谢筠熙没有立刻放开她,使坏地往金发碧眼女子的腰侧轻轻一掐,直将她掐得从谢筠熙身边弹开:“小今安,这是做什么,好痒……”
谢筠熙缓缓打量着面前死死捂住腰侧的女子,调笑着绕着她转了一周,别有深意地回答:“亲爱的艾诺,我看你不仅没变瘦,反而多长了点点肉呢,手感不错~”
艾诺见客套话被识破,只好努努嘴,企图萌混过关:‘好今安,我是因为今天预感到你要回来,这才高兴地多吃了几碗米饭~’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蕙兰她这些天还好吗。”谢筠熙兀自往房中的木桌走去,开始倾倒最近这几天的收获。
“小蕙兰好着呢。”艾诺背手走到谢筠熙身边,看着她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一时之间并不大的木桌就这么被谢筠熙奇形怪状的工具占满了,艾诺好奇地望向这些从未见过的陌生事物,好奇地询问,“小今安,这些工具你是从哪搞来的,你不是就去了一趟香楼嘛,那里面原来还有这些怪东西的吗?”
谢筠熙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勉强地解释:“呃……说来话长,不过……总而言之,我找到了重要线索!”
“哇!小今安好厉害!”艾诺依旧毫不吝啬对好朋友的夸奖,两眼放光地望向谢筠熙。
“嘿嘿,还得多亏了小诺的易容术~”谢筠熙忍不住上手捏了捏艾诺圆圆的脸蛋,语气宠溺。
“小今安有什么头绪吗,对于……那件事。”艾诺一脸满足地揉揉有些发红的脸颊,将对话引入正题。
谢筠熙将椅子搬来,一人一把放在木桌前,顺势坐了上去,又招呼艾诺也坐下,从怀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了一张有些揉皱的信函。
还好我又重新拓了一份,不然真要被李时丰那家伙坑惨了。
谢筠熙暗自庆幸着自己的精明,慢慢打开那封包好的信函,铺平抚顺:“这份密函上的字是我朝的特制暗语,同民间以及朝堂间最常见的汉字写法形制有些不同,像是变体,不过还好我特意研究过这一块的内容哈哈哈哈哈哈……”
艾诺看向谢筠熙的目光愈加崇拜,谢筠熙意识到自己笑得有些失态,赶忙坐正,压低声音继续解释:“这上面说的是,戌时三刻,叫那榜眼去香楼的吉丰阁,也就是那个……的地方一绪,落款是一个奇怪的梅花印记,并没有写上名号……”
艾诺听得入迷,适时发问:“真奇怪啊,写这封密函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啊?”
“凡事不可以轻易下结论,没准这只是凶手的幌子呢,只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榜眼确实死于戌时三刻以后,与仵作给出的死亡时间确实相似。”
“哇,小今安是何时得知这些消息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艾诺疑惑地望向谢筠熙,一双大眼里全是对知识的渴望。
“……呃……小诺你不关注这些事当然不知道了……”谢筠熙再一次心虚地躲开了艾诺的注视。
实际上是因为我知道这段历史啊,小女子有挂来的……
“咳咳,接下来呢,我要去查的事情,就是这封密函的来源,所以没过几天我又要出去啦小诺。”谢筠熙摸了摸艾诺越靠越近的脑袋。
“好,我到时再给小今安易容。”艾诺乖乖地蹭了蹭谢筠熙的手。
谢筠熙注视着艾诺安静的侧颜,突然有些感慨万分,印象里穿越之前她有一个来自海外学习的学生,她对本国的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自己研究了多年,见到谢筠熙修复手艺的那一刻竟然感动得流泪,后来又在软磨硬泡下与谢筠熙交换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之后谢筠熙与她经常交流,就这样谢筠熙拥有了一个关系极好的朋友,细细想来,她说话的语气跟艾诺有一些神似,也难怪谢筠熙初见艾诺的时候有些愣神。
“小诺,你和你爹爹为什么要在大辰定居啊?难道你不会思念自己的故乡吗?”谢筠熙认真地注视着艾诺的双眸,提出这个问题时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正经。
“会啊,但我们家每年都会回故乡看看,也没有……特别想念吧哈哈哈哈哈……而且与我的故乡相比,大辰更加安定,爹爹跟我说,刚来到大辰从商的时候,他以为会与从前在故乡听到的那样,遍地是黄金,可是他说,其实不是的,这里不仅繁荣,而且大辰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他们会对我们感到好奇,但是却不排斥;他们很热情,很团结,也很友善,爹爹说,他喜欢大辰,他觉得大辰可以是他的第二个家……”艾诺眨着眼睛轻声说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你也算是半个大辰人喽~”谢筠熙笑着拍了拍艾诺的肩膀。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谢筠熙接着问道。
“谢伯伯救过我爹爹,今安对我很好很好,你们是我们一家最好的朋友,你们不是有句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这是应该的。”
艾诺直起身来,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好,好,那我就先谢过你们的‘仗义’啦~”谢筠熙的语气愈加温柔。
与谢筠熙这边温馨的画面截然不同的,是李时丰这边,自打这尊“黑罗刹”进了官府的大门,京兆府尹一直拿他那手帕擦自己额头冒出的虚汗。
祖宗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把这尊大佛给直接招来府里了。京兆府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边扫射到周围办事不得力的下属,一边又向李时丰露出讨好的笑容:“少卿大人,这……我们打算何时开始审讯啊……”
李时丰斜睨了府尹大人一眼,淡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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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开始吧,本官亲自问话。”
“啊……这……”京兆府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府尹大人连自己的下属都管教不好,愣是让报案的百姓在外等了如此之久,连案犯的面都看不着,倒是让本官亲自出手捉了这群人牙子,天子脚下都如此办事不力,俸禄应当都是喂给饭桶的吧,府尹大人还是自己先去训一训下属吧,审讯的事本官来就好。”
说罢也懒得去管京兆府尹的表情有多精彩,只是继续用阴冷的目光盯着那帮瑟瑟发抖的人牙子。
“从实招来,本官不说第二遍。”李时丰从座上站起身来,依旧扶着刀柄。
这帮人牙子适才在客栈那儿已然见识过了此人的狠戾,带头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连看都不敢看李时丰一眼,嗫嚅着满嘴是血的双唇,用极其含糊的声音回应:“大……大……大人,俺们只是替人办事哩,前些日子……有一个……一个……穿的特别金贵的爷找到我们……说……说……说他愿意出十两黄金……然后……掏了张画像给我们,就说……让我们绑了画像上的人……”
李时丰提着手中的刀,拿刀柄敲了敲那头子的脑袋,语气愈发恐怖:“那人是何模样,说!”
头子被他的刀柄吓得一个哆嗦,止不住地颤抖着抓住李时丰的衣角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俺们……俺们也不知道哩……大人……大人……饶了俺们吧……”
“没让你废话,给本官接着说!”李时丰嫌恶地退开了一步,反手抓起那头子的胳膊,向外一拧,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官府,连带着一旁的京兆府尹也被吓得打起了摆子。
“嗬嗬……大……大人……真的,小人说的是真的,再真没有了,那位爷带了个面具,就没……就没摘掉过……全程没有说过话……只让他身边的……身边的……一个下人……替他说完了全部的话……然后又当着俺们的面……嗬嗬……把那下人杀了……血,血溅得到处都是……嗬……”那头子忍着剧痛,描述着那天见到的场景,双重恐惧的叠加竟让他当场湿了禁。
“把他给我抬下去。”李时丰觉得恶心,又踹了那人一脚。
接着转身踱步到死死捂住孩子耳朵的报官女子身旁,换了一副相对温和的语气问:“这孩子……和你是何关系?”
“大人……这孩子虽与草民并无学员相连,但草民与他相依为命,早就将他当家人看待,绝无半句虚言啊大人……”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搂住不谙世事的小明。
“行……站起来吧,劳烦这位姑姑在案子清晰之前且带着侄子去大理寺坐一坐,本官还不能放你们走。”
李时丰说罢转身走向京兆府尹。
“是……一切听大人的……”那妇女磕了几个头,这才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忧愁。
“府尹大人,这几个犯人本官要带走继续审问,一会本官的人就过来,劳烦大人先看好这几个人,用什么手段都行,就是千万别让他们死了,长长记性,莫要再吃亏了,下次办事,想想本官今日是如何做的。”
李时丰对京兆府尹留下一句与其说是忠告不如说是威胁的话便带着姑侄二人扬长而去。
京兆府尹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恐惧,只好叫自己的下属好好看守这几个抖得跟筛子一般的犯人。
5. 眼熟
人牙子的事在他们被李时丰带去大理寺之后暂且告一段落,而谢筠熙自打回了艾诺的家,就一整日都沉浸于各种历史研究,一方面是为了找到能够证明父亲清白的蛛丝马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既然都已经穿越到前朝了,近在眼前的全部都是活文物,像她这种对于历史研究的狂热爱好者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小诺,你家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啊?”
谢筠熙对着艾诺家那一屋子价值连城的瓷碗茶具,古画古籍再次发出感叹。
“爹爹他很喜欢东方的这些器物,从离乡经商的时候一路收藏过来的。”艾诺斜倚在木质长凳上,一边吃着新买的糕点,一边悠哉悠哉地注视着忙碌的谢筠熙。
“伯父还是太有实力了。”谢筠熙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些稀世珍宝。
“小今安,你之前不是从来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嘛。”艾诺说着又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里,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好奇地端详着谢筠熙。
谢筠熙的动作一顿,很明显愣了愣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欸,这人不是会变的嘛,有一天突然发现我喜欢上了这些玩意,然后嘛……就一发不可收拾喽……”
好牵强好牵强!!!!!
谢筠熙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的解释。
但艾诺没有因此怀疑什么,她嚼吧嚼吧嘴里的糕点,好不容易吞下了肚,又拿起一旁盛在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使劲敲了两下胸脯,这才开口:“呃……噎死我了。好吧,小今安无论喜欢什么我都喜欢,不论是从前的小今安还是现在的。”
谢筠熙有些动容:“小诺……”
“艾诺小姐!姑娘!”
一道女声突然打断了谢筠熙的未竟之语,屋里的两人齐刷刷望向门外,就见一道有些焦急的身影有些磕绊地跑进门。
“蕙兰你别跑,慢慢来,你的扭伤还没好呢。”谢筠熙上前扶住跌跌撞撞的贴身侍女,将她扶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是啊小蕙兰,我们慢慢说,不急的。”艾诺也从长凳上站起身来,同谢筠熙一同安抚面色不太对劲蕙兰。
谢筠熙将房门掩实,半蹲着身子握住这个在自己溜出丞相府后追来的瘦弱姑娘,小声问着:“是不是……碰上了那群士兵?”
蕙兰脸上的恐惧一闪而过,但她使劲摇了摇头,将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交给谢筠熙:“如今春色正佳,方才奴婢想出门去后院择几朵小花给两位小姐编些手串,谁知那墙头突然闪过一道人影,腰上似乎还别着武器,将奴婢吓了一跳,奴婢还以为性命不保,可那人只是将这信塞到了奴婢怀里,然后跳上墙头又不见了踪影……”
谢筠熙听罢慌忙将蕙兰从前到后翻了个面,语气里尽是担忧:“那人没伤到你吧,可有感觉身子不适?”
“没事的没事的小姐,奴婢无碍,只是被吓到了,又焦急把这事告诉小姐,这才跑快了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筠熙这才安下心来,“那人是男是女,蕙兰可瞧见了?”
“他掩着面,剑眉星目看上去好似是个男子,可他身材娇小,又与寻常男子不同,奴婢瞥见了他的那双手,虽多是练武之人的茧子,但比起男子来又细嫩些。”
蕙兰拧着眉头努力回忆着,谢筠熙越听越觉得有些蹊跷:“怕是女伴男装……”
突然想起来手中的信,谢筠熙急忙将它铺平放到桌上,从信笺里抽出信纸细细阅读起来。
信上的字笔锋凌厉,四处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看着竟觉得有些胆寒,但见字如见人,谢筠熙瞧见了,却觉得这字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信上的内容很少,只有一句话:今日酉时,香楼见。
除了这行字,谢筠熙将信纸翻来覆去没有找到没有别的话语。
这纸不像是寻常百姓可以用得起的,定是某个达官贵人,如今知道我所在之处的……不会是……
我靠!李时丰!这货干嘛非得挑这么吓人的方式送信啊!
谢筠熙的眉头展开,但心情却没有变得开朗起来,反而挂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
“没事,蕙兰,写信的人跟我认识,这几日我与他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必担忧,我会全须全尾回来的。”谢筠熙轻轻搂住蕙兰。
“小今安,这么快,又要去……”艾诺在蕙兰身后发出暗示。
谢筠熙点了点头,示意艾诺不要告诉蕙兰。
“小姐……蕙兰明白了,蕙兰会再等小姐回来的。”蕙兰瘦弱的肩膀有些凹陷,但她依旧轻轻回抱了谢筠熙。
谢筠熙内心有些酸涩,自丞相府被抄那日起,府中余产尽数充公,庭院楼阁被烧被毁,下人被遣散者无数,正是那日,谢筠熙刚来到辰朝时就已出现在艾诺家中,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历史上连名字都未曾被提到的丞相嫡长女有一个忠仆,正是因为有她的掩护,谢筠熙才能顺利逃出,本以为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但没有想到艾诺在街上捡到了这个几乎奄奄一息的姑娘,这才让主仆二人重新团聚。
至少现在的谢今安,一定不会再让爱自己的人受到伤害了。
谢筠熙在心里暗暗承诺。
三人在屋里又聊了许多,直到屋外黄昏将近,日落西山,谢筠熙将蕙兰送回房间,准备开始今晚的动作。
“还是上次那个模样吗小今安?”艾诺掏出易容用的匣子,将里面的工具一一摆好。
“不,这次我们换个模样,上次的样子香楼的人通通见过了,我若是进去,包被抓的。”谢筠熙摇了摇头。
“好……那我们今天,就换一张脸吧!”艾诺叉着腰,开始对着谢筠熙的脸比划。
一刻钟过去,谢筠熙望着铜镜里截然不同的自己,又对艾诺一顿夸赞:“太厉害了小诺,没了你我的行动效率将大大降低。”
“嘿嘿……”艾诺得意地仰着头,“那当然啦,我是最厉害的!”
“好好,小诺最厉害了。”谢筠熙偷笑。
“平安归来啊,小今安。”艾诺得意够了,又认真凝视谢筠熙的双眼,郑重其事地嘱咐。
“好。”谢筠熙点头。
来到香楼的时候天色已逐渐暗沉,谢筠熙蹲守在隔壁小店的客椅上,状似不经意地喝着刚点的茶水,望着那熟悉的大门和门口那满脸警惕的老鸨,思索这次混进去的办法。
谁知还没有喝几口,店里却突然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一个个具是身着衙役服,阵仗大得吓人,为首那个身着红衣配着横刀的更是黑着张脸,让人见了心生畏惧。
李时丰!他这么高调做什么……我靠他在往我这走!
周围的食客已然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都离默默往谢筠熙更远的地方靠去,谢筠熙企图用袖子遮住自己,但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易容了,于是又按下蠢蠢欲动的胳膊,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地喝茶。
“为何来如此之早,本官不是通知了你要查案,跟本官走吧。”
熟悉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谁……叫我吗……我??我不是易容了嘛??
周围一阵沉默,食客们原本嘈杂的声音突然沉默,一双双眼都偷偷瞧着不远处的动静。
“我……我吗?”谢筠熙拿食指指了指自己,继续装傻充愣。
“不然还能是谁,起来,本官的时间很宝贵。”李时丰一脸冷漠地看向谢筠熙,毫不客气地催促着。
“噢噢,是……少卿大……人。”谢筠熙几乎是咬牙切齿叫出了这声“少卿大人”,然后迅速起身,加快脚步离开小店。
“大人,此女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自己就离开了,也不等大人一下……”身边的副官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那女人离开的身影。
“陆贰,别废话,跟上。”李时丰淡淡瞥了他一眼,留下互相干瞪眼的下属们兀自跟上谢筠熙。
“老大这是转性了吗?这种时候不应该早就见血了嘛。”陆贰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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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不着头脑。
“别管,跟上就是,说不定这也是老大布局的其中一步。”另一名副官拍了拍他,示意他赶快跟上。
“好嘞,老徐说的对,小的们,跟老大办案去喽。”
于是这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离开了小店,没过一会小店就重新恢复了嘈杂,只不过大多的言论都是对刚刚那帮官爷的惊疑。
“走这么快做甚,上赶着被抓是吗。”
谢筠熙才刚走没一会,就又听到了那个幽幽的声音。
“你说的碰面未免也太……隆重了点,恕小女子直言,跟着你走才容易被抓。”谢筠熙站在香楼门口不到五尺的地方,对着不知何时贴到身边来的黑罗刹小声抱怨。
“本官本来就是秉公执法,自然是要大大方方的。”李时丰很是理直气壮。
“对了,本官已向皇上请命增加查案的时长,这桩案子远没有想象的简单,所以我们之后的时间还算充足。”李时丰顿了顿,加上了这句。
这让谢筠熙有些发愣。
历史开始发生转变了是吗……从前的史料记载这桩案子是无果而终的……
“好……好……大人请便。”谢筠熙回过神时只好不再与他计较,将身子微微弯曲,对着香楼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时丰摘下腰上的玉牌,就着谢筠熙的“请”心安理得地走向了门口满脸惊慌失措的老鸨。
“大理寺查案。”那老鸨其实早就认出了李时丰,此刻只能低头说“是”,浑身哆嗦着将他迎入香楼。
这个时候李时丰的那帮下属也一齐到了香楼,那老鸨本以为就李时丰和他身边那个奇怪的女子,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大帮衙役,便开始浑身冒虚汗。
但她只能强装镇定地向李时丰开口询问:“大人……可是来查那案子的……”
李时丰并没有拿正眼瞧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好好……大人请上楼。”老鸨招呼了几个姑娘一起过来带路。
那些俗尘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皆是被吓得如同鹌鹑一般,被老鸨叫来的低着头闷声带路,没被叫来的一个个都僵在了嫖客们的怀中,碰上这队看上去索命般的活阎罗,连平日里娇媚的劲都不敢使出来一点。
只是她们没有看到的是,李时丰那一群黑压压的下属里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们,里面蓄满了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上二楼的途中,底下不知是何身份的客人们都有些紧张的看向那个红色的身影,一时之间一楼暗流涌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谢筠熙跟着李时丰上了二楼,还没走进房间,却先闻到了一股诡异的味道,闻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
她偷偷看向李时丰,发现李时丰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很显然是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是谁将这里的封条撕掉的?”李时丰冷冷望向那空荡荡的门板。
“这这这……草民也不知啊……是前两日有一个私自闯入这里的女子,她离开之后这里就没有封条了。”
“哦?——”李时丰故意拉长尾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装空气的谢筠熙,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到门上,“打开吧。”
“哎……是是是。”老鸨一边点着头,一边又殷勤地打开了房间的门。
刚打开,一股冲天的腐臭味从里面飘了出来,众人俱是一惊,谢筠熙向房内望去,却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三只狸奴的尸体,就在榜眼死去的同样位置,只是尸体是随意堆放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规律。
“啊——”香楼的姑娘们尖叫了起来,都是一副面色发青的模样。
那老鸨见到这番清形,也是被吓了一跳,只能战战兢兢望向李时丰:“大人,草民不知道何时来的这三只……”
“散客。”李时丰不耐烦地打断她,大步走进了屋里。
“是……是……”老鸨只好退下,招呼着僵硬的姑娘们一起去散客。
6. 局中之人
香楼里此刻无一人敢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李时丰的动作,以及,他身边那个来路不明却冷静镇定的女子。
“总觉得这几只咪咪的尸体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谢筠熙紧跟在李时丰身后,悄悄地同他对话。
“你何时还学习了仵作的技艺?还有,咪咪……是什么?”李时丰原本肃穆的气场被谢筠熙的开口硬生生降下去三分。
“额……这个,我也偶尔会对尸体鉴定的事情感兴趣嘛……还有,咪咪的话……等结束再跟你解释。”谢筠熙企图用笑容来掩饰尴尬。
李时丰没有回头,继续往案发地走去:“哦?那你的兴趣爱好还挺广泛。”
“哪里哪里……”谢筠熙走到狸奴尸首旁时,忍不住被熏得捂住了鼻子,但她依旧没有后退,细细观察起他们的死状。
此刻案发地的房门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旁人靠近,屋里的衙役们各司其职进行着这场案子的侦查。
三只狸奴的身形都十分娇小,看上去根本没有足月,就被人用剪子剪去两爪,戳瞎了双目,血肉模糊的小小身躯死不瞑目。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什么时候都有这种虐猫的人……畜生都不如……”谢筠熙一边观察着,一边忍不住心疼这几只尚未熟悉世间就被斩断生路的小可怜。
“老大,我们在这里找打到了一捆细绳,上面似乎沾着血迹。”陆贰将李时丰叫来,指着地上的一团不明事物报告。
“带回去,回去仔细看看有何异样。”李时丰嘱咐。
“是!”
“我去看看柜子。”谢筠熙同李时丰知会了一声,便向那个曾经藏身过的地方走去。
打开柜子的那一刻,谢筠熙的内心充满了警惕,所幸里面并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与几日前见过的一样,还是那样狭小陈旧,谢筠熙细细摸索着柜壁,想要找到之前那个暗格,但是找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暗格的地方多出来一个小小的凹槽,摸着十分扎手。
应当是木质纤维的感触。
谢筠熙在心里暗暗思忖:暗格被人拆掉了吗?
李时丰并没有放过谢筠熙这一小小的举动,即使此刻天色已黑,只能凭借幽幽发光的火烛在房间内查案,但他过人的眼力依旧觉察到了谢筠熙的迟疑。
“发现什么了?”李时丰的声音突然在谢筠熙耳边响起。
“啊——”谢筠熙被吓了一跳,一声尖叫正要从嘴里飞出来,就被你李时丰从背后死死捂住了嘴巴。
“别叫,本官有这么吓人吗?”
您老每次跟鬼一样突然出声能不吓人吗,小女子刚刚差点被吓撅过去!千年古尸都没您老吓人!
谢筠熙此刻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点头,同时在心里将姓李的骂了千百遍,杏眼在黑暗里睁得滚圆,火烛照耀下显得十分亮眼。
李时丰愣了一下,很快把手移开,嫌弃地用方帕擦了擦,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搜证。
陆贰和徐柒一转头就是自家老大一脸便秘表情走开的模样,十分不解地挠了挠头,又继续沉浸于工作之中。
“大人,你说那密函是谁写的啊?”谢筠熙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又问起正经事来。
“除了我们两个和老大,没有人知道知道密函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听到“密函”二字,陆贰首先坐不住了,他将怀中的刀抽出了一半,虎视眈眈地凝视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连带更为镇定的徐柒也警惕起来。
“你盖我功绩还抢我功劳?”谢筠熙不可置信地望向李时丰,“至少承认一下这事不是你一个人办成的吧。”
谢筠熙的眼里,李时丰头上仿佛顶着四个大字——“忘恩负义”。
“不是……”李时丰扶住额头,“本官从没说过这是本官一人的功劳,只是因为这两个人是我的忠侍,把本官想得太……话说你这么在意这个做什么。”
李时丰:我到底为什么要解释?简直莫名其妙。
说到最后,李时丰瞪了一眼那两个装腔作势的人,见他们一脸茫然地松开武器,这才有些无语的看向谢筠熙。
“嘘……底下有动静了。”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谢筠熙此刻却突然安静下来,趴到窗台边蹲下用墙体掩住身子。
“密函?”李时丰用唇语询问。
谢筠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下属见状也一同朝窗台的方向慢慢靠近,一时之间屋里静得落针也可闻声响。
从刚才就注意到了,案发地的窗门一直都开着一条缝,谢筠熙分明记得她前些日子来这的时候特意查看了窗口,发现是完全封死的,而老鸨应该也不会特意来到这个房间,客人和香楼的人多少都会避着点这个房间,别有用心之人才会靠近,而那日在香楼里遇到的那名女子,显然不对劲。
方才谢筠熙说“密函”二字的时候故意放大了一些声音,李时丰显然也听出了她的意图,故意插科打诨。
窗台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突然的沉寂之中慢慢消失,谢筠熙悄悄探出了半个头,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身影,立刻扭头向李时丰示意。
李时丰则冲两个下属比了个手势,霎时间二人如同游鱼般跳出窗台,往异响处追去。
“终于把他引出来了。”谢筠熙靠在窗边擦了擦头上的汗。
“那封密函恐怕与这次案件的凶手并无瓜葛,只怕背后设局的另有其人。”李时丰对谢筠熙道。
说罢凑近尚未缓过神来的谢筠熙,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发出疑问:“你……看得懂密函上的字?”
看见李时丰微微眯起的双眼,谢筠熙浑身血液有些倒流,这种密函的字在辰朝只有特殊机构的人才能看懂,李时丰显然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身份,但自己……该怎么说……
说我有一天突然打通任督二脉自学成才摸透了这种密语?哈哈哈,我的脑袋估计要血溅当场了……
正当谢筠熙已经绝望地准备重开的时候,李时丰却只是笑了笑,轻飘飘留下了一句:“本官知道你能看懂,无需扯谎,既然你现在不想回答为什么,那就……来日方长……”
说完最后那句他阴森森回头看了谢筠熙一眼,将谢筠熙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声,这才施施然推开了房门。
差点小命不保……想来我现在对李时丰还是有点用处,他没必要动我……
谢筠熙站起身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李时丰叫门口的下属继续守着门,飞身前往异响的地方,谢筠熙同他一前一后出来,引得众下属连连围观,灼热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烧穿。
谢筠熙只能选择无视,硬着头皮跟上李时丰的脚步。
还没到窗台下的位置,就看见了几位大惊失色的勾栏女子面色苍白地跑过来,差点与谢筠熙一头撞上。
“大人,您是少卿大人身边的人吧,那里……那里有一个死人啊啊啊——”谢筠熙还没来得及安慰这个横冲直撞的姑娘,就被她梨花带雨地哭诉了一番,脑子里宕机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
“你能带我去那个地方吗?”她扶住快要被吓晕过去的姑娘,满脸放光地询问。
“我……我……小的再不敢过去,给大人指路,求大人自己过去吧……”那女子的嘴唇在颤抖,谢筠熙实在没法,只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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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前面那处,咱们香楼前些日子出人命的那个房间的楼下,是咱们香楼的后园,里面有一处水池子,那里……飘着一个死人……”说着说着,那姑娘又开始回忆起那恐怖的一幕,身子再次软下去。
“没事的没事的,快去找你们妈妈,那里比较安全。”
谁知谢筠熙说完这话,那姑娘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她晃了几下,没有再惊叫出声,而是拖着步子走向香楼的里门。
“少卿大人!”谢筠熙无法,只好跑到那个池子的旁边,招呼着不远处正在草丛里搜查的李时丰。
两个下属和李时丰一同抬起头来,看见谢筠熙举着火烛,身形迟疑了一下,这才快步走来。
“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谢筠熙向那个草丛望了一眼。
“那人动作很快,应该是个练家子,我们是在那个草丛里找到了这个。”
李时丰从怀里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看上去有些破损。
谢筠熙不顾下属们不可置信的目光轻轻接过,又指着身旁的水池复述了一边方才的经历。
“第二具尸体吗……陆贰,徐柒,你们两个先去查探一番,我一会过去。”李时丰的表情明显带上了些愠怒。
等到两个侍卫走远,谢筠熙又翻开手中的册子,借着烛光想要看清上面的字。
有些墨痕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变得有些模糊难认,还有几页则是有些残破不堪,有些册页似乎从书脊上脱落,又被人塞回去,整个册子记录的东西都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几页存在明显的被火烧着的痕迹,上面的字看上去粗鄙不堪,字迹很是潦草,谢筠熙隐隐约约可以从上面认出几个数字,还有“花”“蚕”字篇幅占比较大,有点像账本,但又显然不是。
“当务之急先去看看那具尸体吧,这本册子的修复工作回去我来。”谢筠熙将顶着李时丰探究的目光将册子揣进了怀里。
“老实一点,不然……”李时丰的手又摁到了横刀上。
谢筠熙有些无奈,她摊开手掌放在胸前,对着天上起誓:“我谢……今安,要是有一丝一毫不讲义气背刺合作伙伴的行为立刻天打雷劈……”
还没说完,黢黑的天空传来一阵闷雷……
李时丰看向谢筠熙的目光瞬间不对了起来。
“呃……那个……现在是春日,有雷声很正常……很正常……”谢筠熙用方才起誓的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李时丰没有再多说什么,撇下谢筠熙便往池子里的尸体走去。
“老大!这尸身也没有头!”
陆贰的声音在池子边响起,就着跟随雷声而来的闪电,让几人周围的氛围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谢筠熙打了个哆嗦,好不容易跟上李时丰,她指了指天,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要不我们先把尸体给运回去,好像快要下雨了,这样容易加速尸体的腐烂。”
李时丰没有说话,但似乎默许了谢筠熙的建议,他朝两名下人嘱咐:“陆贰,你去再叫些人来,顺道叫他们再给那房间上个封条,我们先回大理寺。”
“是!”陆贰立刻回应,飞身往香楼里赶去。
谢筠熙站在原地,望着天上团聚的乌云,如同棋局一般,搅动着满京城的诡谲云涌,又想到了还在大牢里素未谋面的亲爹,心里再次感慨万千。
“就这一个案子,得死不少人吧……”
“岂止,自谢相入狱后,这次京中恐怕有人要有大动作。”
李时丰则看着面前逐渐泛起涟漪的池水,闪电发出的光照过他笔挺的鼻梁,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他抿紧双唇,眼里涌着寻常人无法读懂的情绪。
7. 初露端倪
把尸体运到大理寺的时候,屋外已经从毛毛细雨逐渐变成瓢泼大雨,此刻就快接近夜半子时,谢筠熙只得留在大理寺暂时度过这一夜。
刚到大理寺的时候,李时丰与其下属赶去安置尸体、整理证据和撰写文书,谢筠熙一个人留在侧厅里,掏出那本薄薄的册子继续查看,屋里灯火通明,谢筠熙一页一页翻阅着,仔细辨认册子上的内容。
刚才在香楼的时候,她并没有将这本册子翻完,如今在充足的光线下,谢筠熙发现这本册子似乎并不是唯一一本,册子的封皮虽然破破烂烂,但谢筠熙却在左下角发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竖痕,貌似是某种利器留下的割痕,不是很重的痕迹,不带破坏性,谢筠熙推测那有可能是用来计数的方式,或者是某种特殊的标记,不过结合里面的字迹看来,写这本册子的人显然文化水平并不是很高。
接着她翻到最后一页,却发现与前几页不同,最后一页并没有写满,只有一行字——一主香拍花药,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总觉得是什么暗语。
谢筠熙敏锐得想到了这个点:总之明天先把这本册子修好吧。
此刻夜已深,谢筠熙开始感到困倦,但她依旧用手支住下巴,边打瞌睡边继续思索着那坨不明字体的含义……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得不能再亮,睁眼的时候,手里的册子早就消失不见,懒腰伸到一半的谢筠熙发现这件事的那一刻,身上的瞌睡虫一下就被吓得全部飞走,她焦急地寻找着,一抬头,就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那身影正对着她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看着她,手里还晃着一本熟悉的册子。
“你又偷偷拿走!”谢筠熙的大脑清醒过来,下意识斥责道。
“这本就是本官找到的证据,本官自行收回算什么‘偷偷’?”李时丰慢悠悠地翻着,连正眼都不瞧谢筠熙一下。
“你……”谢筠熙咬牙切齿了一阵,决定好女不跟男斗,不再浪费自己的口水,从蒲团上直接站起来。
谁知刚刚站起来,谢筠熙的膝盖一阵发麻,让她差点当着李时丰的面跪下去,当她及时用手撑住地面的时候,却发现地上莫名多了一团黑不拉几的布料,她干脆又蹲下把那团布料捡起来,似乎是一件披风,上面流光四溢的暗纹,昭示着它的价值不菲。
谢筠熙的脑子里突然涌进一大堆平日里看的古装剧中男主怕女主着凉亲自取下披风为女主盖上的画面,大脑轰然宕机,看向眼前那个潇洒肆意但身形姣好的人,一脸难以掩盖震惊地想:不会吧不会吧……这不会是……李时丰给我盖的吧,母胎solo多年,在现代没有男人给我盖过外套,到了古代有男人给我盖袍子了?没搞错吗?感觉李时丰也没有特别关心我的感觉啊……哦……我懂了,这是在体慰合作伙伴……
“你不是要起来吗,在那愣着做什么?”李时丰放下册子,终于看了一眼谢筠熙,却发现了她精彩纷呈的脸色。
他觉得奇怪,干脆拿上那本册子走向谢筠熙,还没靠近,就看见谢筠熙“噌”一下站起身来,手里举着一团东西,用双手捧着递给李时丰。
李时丰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谢筠熙满含感恩的话语:“小女子竟能在大人身上感受到一丝人文关怀,实乃稀世罕见,此披肩为证,小女子定会牢牢记住。”
李时丰一脸难以言喻地接过谢筠熙递过来的披肩,若有第三人围观,必然会觉得眼前这个画面仿佛什么神圣的交接仪式,而这两个人大抵是脑子有点毛病。
当然,李时丰此刻也是这么想的,他接过之后,就随意地把披肩又往椅子上一扔,丝毫没有爱惜的意思,然后把册子往桌案上一放,扶着额头无奈道:“你昨夜是不是被雨淋傻了,这里——”李时丰指了指脑袋,突然一顿,“你不会以为这披肩是本官给你的盖的吧?”
谢筠熙露出“那不然嘞”的疑惑神情。
“陆贰跟本官你说侧厅没有可以过夜的被褥,被雨淋过之后马上就要风寒发作当长眠了,本官怕大理寺出现第三具尸体,真面目还是前丞相嫡女引起轩然大波,这才跟陆贰说去本官房间里取件披风让他给你送去的。”
李时丰闭上双眼,突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果不其然谢筠熙下一句就:”我没有跟陆副官说过啊?”
一阵沉默过后,两人都恍然大悟。
“我被姓陆的造谣了!”
“那小子坑我!”
谢筠熙急忙证明:“大人我身体好得很,不要放大闺中女子都弱不禁风的刻板印象好不好!”
李时丰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思考应该怎么惩罚自己的副官。
谢筠熙见他没有继续掰扯,突然觉得有种占上风的爽感,她仔细回味了一番,又以一副战胜者的姿态坐下来。
“好了!赶紧处理正事吧!先别管陆贰那小子了!”谢筠熙用手指点了点册子,换上了一副正经的面孔。
“咳,行……说说吧,你的发现。”李时丰也坐下。
“我推测,这样的本子,在京城里应该不止一本。”谢筠熙指着封皮的刻痕,“这里,似乎是某种特意留下的痕迹,应该是用来计数或者标记用的。”
“嗯,你猜得不错,确是如此,还有吗?”李时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还有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跟前几页满满当当的记录来看,有些像是还没开始完成这件事或还没有得到某个事物的样子,然后最后的那句话,与前面几页相比,因为没有被划掉显得更加清晰一些,似乎是某种暗语,但我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谢筠熙皱着眉头将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
“写这册子的人显然没有上过私塾,看上去识字并不多,并非读书人。”谢妍熙继续分析。
“这册子里的暗语是人牙子的暗语,最后一页的‘一主香’其实是‘一烛香’,而‘拍花药’没有错字,这话解释出来大概的意思就是用迷药拐卖一个长相较为清秀的男孩。”李时丰解释。
“人牙子!前些日子我们碰上的那一帮……还有小明……”这些事情突然连在一起,谢筠熙有些反应过来,将拳头往手里一拍,“小明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但是被我们救了,所以就没有完成这事,所以在册子上也没有被划掉。”
“没错,有人雇佣他们特意去拐那个小明,前些日子本官拷问他们,他们背后似乎还有一个十分可怖的势力,但那群人牙子的命对那人来说似乎并不值钱,只是拿钱办事。”
李时丰思索了一阵,突然发问:“昨夜你遇到的那个女子,可有异样?”
谢筠熙如实回答:“那姑娘在听我提到那老鸨之后,似乎十分害怕。”
“那老鸨也不简单,香楼的建立,本身就疑点重重,只是到如今我们还不知道它背后真正掌管之人究竟为谁,这件事众说纷纭,等大理寺查到那第二具尸体的身份,本官需要进宫面圣一趟。”李时丰的面色有些凝重。
“那帮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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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事跟香楼案肯定有不可脱离的干系,我甚至觉得……谢相可能也……”谢筠熙提起自己的爹,内心五味杂陈,“但谢相应当是受其害者,而非得利者。”
“不到真相大白,所有事情都说不准,还需继续查案,包括那份密函的来源,昨日可疑之人的身份,还有……那个叫做小明的小童,必然有怪。”李时丰抵住下巴,这些日子的蛛丝马迹从他脑海中闪过。
“昨日尸身的头找到了吗?”谢筠熙突然想到这个,急忙询问。
“今早你还在那酣然大睡的时候,我们又去了一趟香楼,结果还没有进香楼,就有人跌跌撞撞跑向我们,说自己家后面的河岸泥潭里飘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他看到吓个半死,那人家离香楼不远,家后的河似乎是与香楼那池子连着的,我们就赶过去收了那个布包,正是头颅。”
谢筠熙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饶是大早上遇上这种事情,也足够把人吓晕过去了。
“如今我们正在调查此人究竟是谁,应当不出两日可以知道结果了。”李时丰看了眼被吓到的谢筠熙,低头暗爽。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谢筠熙突然拍了下桌子,下一秒被疼得差点弹射起飞,她使劲摸着拍红的地方,“嘶”了几声,突然又神神秘秘地凑近李时丰,“你知道那封密函我是怎么拿到的吗?”
李时丰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不耐烦地说:“有屁快放,别老凑本官这么近,说不清楚下一瞬你的脖子就别想要了。”
“刚刚还在那说怕我成为第三具尸体……口是心非……”谢筠熙在一旁嘟囔,被李时丰送了一记眼刀,这才乖乖坐回去,徐徐道来:“我第一次去香楼,也就是被你莫名其妙碰上那一天,在案发地的屋子里找证据,结果还没找多久,突然进来了一个貌似是香楼的姑娘,吓得我躲到了柜子里。”
“你进去之前封条就没有了?”李时丰突然注意到这个问题。
“额……我当时没注意,不过既然我能进去那好像是没有了,那人进来之后,我顺着柜缝偷偷看了几眼,结果发现她从梳妆台底下摸出了一些东西,我当时没敢一直盯着,但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就从一个美人变成了美男子,后来我不小心弄出了些动静,好像被她发现了,然后就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我以为我完蛋了小命不保,结果她就这么离开了,然后我等她离开后一摸柜壁,就发现了暗格,里面正是那封密函。”谢筠熙解释完这一通,脑袋里的疑问变得更加多。
李时丰却觉得哪里有些异样:“你当时可有听到什么?”
“听到了有其他香楼的姑娘在喊‘花芸’,但我现在也有些不太确定喊得究竟是不是她了。”
“花昀?你确定是这个名字?”李时丰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
谢筠熙觉得奇怪,但依旧点了点头:“是的,我想我应该没有听错。”
“本官的下属里,也有一个叫‘花yun’的。”李时丰的表情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啊?会不会是同名啊?”谢筠熙震惊不已。
“不知,本官需要亲自核实。”说罢李时丰从座上起身,风一般走出了侧厅,周身的气场几乎可以用阴森恐怖来形容。
“哎——我跟你一块去!”谢筠熙追上李时丰。
李时丰转过身,用警示的语气提醒:“你现在没有易容。”
“无碍,我有这个。”谢筠熙从怀里掏出那日做的面具,带在脸上。
“随你。”李时丰淡淡抛下这一句,一秒不待赶向正厅。
8. 第二个人是谁
当谢筠熙见到那名叫花昀的下属时,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熟悉”,但当她回想那日在香楼见过的可疑人物,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相像。
“老大,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正在扫地的花昀有些疑惑地冲气势汹汹赶来的李时丰缩了缩脖子。
“你四天前有去过香楼吗?”李时丰问道。
“四天前……没有啊,那个时候老大你不是自己一人孤身前往的吗,您让弟兄们都先乖乖干自己的事……”
李时丰死死盯着花昀的一举一动,企图从里面看出破绽,可再怎么观察,花昀那傻愣愣的样子却不像是装的,这让李时丰很不爽。
谢筠熙也同样在一旁细细观察,她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眉清目秀,看上去十分纤瘦,但看他方才扫地的力道与挥动笤帚的频率也并非绣花枕头,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
应当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挂的……
谢筠熙的思绪逐渐偏移。
“你,过来。”
李时丰的声音突然响起,谢筠熙一下清醒过来,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花昀见到这个带着面具的可疑女子皱了皱眉头,但见自己老大并没有什么排斥,便没有说什么。
“怎么,大人需要小的做些什么?”谢筠熙贱兮兮地靠过去,在花昀身边打转。
“你近些看看他,觉得是否有似曾相识之感。”李时丰将谢筠熙稍稍往外拉了拉,“但也别凑这么近。”
“好嘞,让小的看看啊……”谢筠熙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细细观察起来。
好生清俊挺拔的小伙子,若是扮作姑娘,感觉也不会突兀,方才远看一些,总觉得他像个姑娘,如今凑近看,男性特征都是在的,确实是个男子,可我在香楼瞧见的那个,又像是个女子……
难道古代的女装大佬就已经如此牛逼了吗?
李时丰在那看着谢筠熙一会挠头,一会抱肩,一会嘴里又发出“啧啧”声,实在有些忍不下去,将谢筠熙一把拉开:“你到底有没有觉得他很熟悉……”
谢筠熙没有搭理李时丰,胳膊刚被松开,又凑上前去,认真地拍了拍花昀的肩膀,伸出大拇指夸赞:“小伙子,你若扮成女子,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
李时丰刚要对谢筠熙作出制裁,就听见她这么说了一句,当场愣在原地,而此刻正厅内除了这三人,正巧还有当值的徐柒在口渴正要喝水,正厅的空气里回荡着谢筠熙地那句话,徐柒的水刚进嘴里,全部都喷了出去,紧接着传来剧烈地咳嗽声。
而此刻作为当事人,花昀的笤帚被惊得直接脱手,“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清俊的面庞瞬间爆红,目瞪口呆地对面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子磕磕绊绊地反驳道:“不是……我……”他看了一眼同样有些宕机的李时丰,咽了口口水继续辩解,“属下怎可扮成女子……属下……属下分明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谢筠熙拿出食指在空中晃了晃,又自信地叉腰,信誓旦旦地说:“不不不……你看你这腰,你这身材,还有你这张脸,若是稍加装扮一番,再遣到人群里,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个女子!”
李时丰实在听不下去谢筠熙对下属的当众调戏,一把将谢筠熙拉回自己身边:“好了你别说了,回去吧,先把你该干的事干好……”
谢筠熙眼见目的达到,冲李时丰潇洒地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好嘞!”便又屁颠屁颠往侧厅跑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女人这张嘴也太会说话了哈哈哈哈哈,她怎么知道我们平时也对小昀这么说过呢哈哈哈哈……”
谢筠熙离开后,正厅里突然传出一阵爆笑,徐柒实在是没有绷住,笑得差点趴到地上,花昀无助地望向李时丰。
李时丰无法,正要摇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他也攀住花昀的肩,突然认真地提出疑问:“你昨天在队里吗?”
“老大你在说什么啊……我昨天不是被你留下来看门了吗?”花昀依旧不解。
李时丰突然觉得浑身发凉,一阵刺骨的寒冷蹿上脊梁骨,紧接着就是逐渐从心底腾起的怒意,他阴鸷的气场让原本还在傻笑的徐柒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老大一露出这种表情那必然是要见血了……
“徐柒!”李时丰的点名让他心下一惊,不由开始冒汗。
“昨日带队过去的时候,你和陆贰做过清点吗?”
徐柒立刻开始回想,但思来想去,却没能找到什么出错的地方:“老大,确实是做过清点的,花昀……不对!”徐柒突然反应过来,“花昀也在队里!”
“不对,那绝对不是我!”花昀一口否决,又拿出对天起誓的态度来,对李时丰保证,“老大您可以去问我昨天一起当值的兄弟,他们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徐柒,你和陆贰这个月的俸禄别想要了!”李时丰恶狠狠地瞪了徐柒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老大……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认罚……”徐柒心惊胆战地向李时丰离开的方向低头认错。
“老徐,到底怎么回事啊?”花昀奇怪地询问。
“昨日你分明是在队伍里的,我还特意检查了每个人的腰牌,通通是在的……”徐柒万分懊悔地陷入回忆。
“你还记得吗花昀,昨天你的腰牌在不在你身上?”
花昀被徐柒探索的目光一惊,但仍旧坚定地回答:“腰牌我一直都是贴身收着的,不可能不见。”
“这世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总有你露出破绽的时候,你看看你现在腰上那块。”徐柒指了指花昀的那块腰牌。
“我看看……”花昀将它摘下,仔细查看一番,“是的……是我的没错,连上面的木纹都一模一样。”
“那就怪了,昨天混进队伍里的那个人,他的腰牌又是从哪来的……”徐柒一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模样,看上去甚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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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腰牌绝无仿制的可能,是要杀头的罪,寻常人不会冒这个风险……除非……做这事的人……他本身就……不是寻常人……”花昀的话说到最后一句,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正厅的二人一阵沉默,不敢再细想,互相摇了一番头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去。
那边李时丰离去的方向是安置尸体的房间,自打早上将寻人认尸的告示给贴出去,一直到下午掰扯完花昀的事,已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死者的好友。
李时丰到场的时候,那传闻中的好友正定定地站在尸身前,有些发愣,他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打扮十分儒雅,看上去是一个读书人。
“你就是此人的好友?”李时丰目光如炬,看向这个满眼无措的人。
“是……没想到阔别许久,再次见到琮德兄,竟是此等情形,悲哉,悲哉……”那人满眼悲情,一副捶胸顿足的遗憾模样。
“此人姓甚名甚,何许人也?”李时丰开门见山地审问。
那人有些哀悼地望了李时丰一眼,认认真真行了个礼才回复:“草民张嵘见过大人,死者是草民的同乡,姓刘,名樟,字琮德,与草民同一年来京城参加科举,但很遗憾的是,草民多年参考,却次次名落孙山,琮德兄同草民一般境遇,加之我二人因是同乡时常一起喝酒聊天,甚是熟稔,可后来琮德兄有一日突然同草民说,找到了比科举还要有用的生存之道,草民怕琮德兄被坑骗,便劝他不要轻信他人泛泛之言,可谁知他与草民大吵一番,那之后我二人便不再相聚,没想到再见……却是如此了……悲哉悲哉……”
“你可知他所谓的‘生存之道’是去做些什么?”
李时丰皱着眉听完了张嵘的话,心道:莫不是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路径……
“草民实话实说,确是不知道琮德兄究竟做了些什么,只是依着眼下的情景来看,似乎并非‘生存之道’,而是……哎……”
李时丰点了点头,为了防止张嵘又开始“悲哉悲哉”,他当机立断,对张嵘说:“如若还有其他信息,请及时到大理寺上报,此案事关重大,若是办成,好处少不了你……若是有一丝一毫欺瞒,你的小命我也担保不了……”
李时丰一边做着杀头的动作,一边目光阴狠地看向这个读书人,就见他方才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立刻变了一副面孔,连连向李时丰点头,吓得两股战战,大惊失色。
李时丰轻蔑地望了这人一眼,在心里暗暗嘲讽:不过唯利是图之人罢了。
“好了,若没有别的消息,你可以回去了。”
“是是……草民告退……”
那人弓着身子离开了安置尸体的房间,完全没有了方才“与挚友天人永隔,抱憾终身”的悲怆模样,虽然离去时的表情依旧如常,但落在在李时丰眼里,却多了几分窃喜。
他嗤笑一声,又望了一眼那具尸体,转身也离开这个房间,向谢筠熙那屋走去。
9. 面圣
谢筠熙修复册子的这些日子里,李时丰又去了许多趟香楼,将那日雨夜经历的事,向老鸨、姑娘们和一些常客盘问了许久,但却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老鸨躲躲闪闪始终不肯说实话的模样李时丰几乎可以确认的确不是个善茬,若将香楼深挖起来,恐怕里面牵扯的人和事,远远不止表面上的纸醉金迷这么简单,它背后所存在的势力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都藏的这么严实,只怕已经不是京中权贵这么简单了。
幽幽灯火之下,李时丰提笔继续撰写文书,他细细回想着此次案件的各处,恍惚之间,那背后之人仿佛在同他发出某种信号:尽管来查……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能耐……
那声音在空中回荡,李时丰挥了挥手,企图驱散,蛊惑的声音却如同烈焰般全部浇在他心里,让他的心生生燃起一股无法浇灭的火,他忍不住咬住了下唇,犬牙深深刺入唇肉里,直到有咸腥味溢出,他才恍然惊觉,松开牙用手一抹,发现唇瓣已然沁出了殷红的鲜血。
他那双眸里此刻仿若淬满了毒,李时丰死死盯住那时而晃动的烛火,仿佛与心相通,橙黄色的火焰将他带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之中,他突然笑出了声:好……我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
隔日起来的时候,谢筠熙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正做着回到现代胡吃海塞的美梦,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却把她吓得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
她揉着尚未清明的眼睛,嘴里骂着:“谁啊我靠,大早上这么……”
“烦”字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门口赫然矗立着一尊四处散发黑气的大佛。
最后一个字叫谢筠熙强行吞回了肚子里,她是真的被李时丰的表情狠狠吓了一跳,那乌青的黑眼圈挂在他眼下,配上他此刻臭得跟欠他十万两的神情,又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昨夜是又出去杀人索命去了……
“你……那个……大人……小女子这几日乖乖的……没有作妖啊……真的……大人你信我……”谢筠熙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又在说什么东西,本官是来问你册子可有修完。”
“啊啊修完了修完了……这不是才刚到卯时,谁想到大人您这么早来取呢……”谢筠熙顶着一头杂乱的毛发,风一般跑进屋里,把几乎完好如初的册子乖乖递给李时丰。
李时丰随手翻了翻,丢下一句:“谢了,本官今日进宫一趟,你待在大理寺,不要乱走动知道吗?”
“嗯好……等一下……你说了谢?……不是……你要进宫?”谢筠熙一脸茫然地点头答应,但很快反应过来。
“对,本官要去做准备了,你随意……”
李时丰的声音逐渐飘远,谢筠熙只能站在原地无奈地伸出尔康手,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少卿大人就这么潇洒离开了,不带一丝灰尘……
“算了……我自己在大理寺先探探吧……啊!我修了整整三日的结果就这么又被他顺走了……”谢筠熙捂住心口。
不过……那册子少说字迹潦草,只能做一些简单字体的判断,有几页损毁严重,好不容易用浆糊给它重新补到缺页上,又把移位的碎纸给补全,但是因为缺损的内容实在太多,应当读不出什么重要信息,昨夜修复完之后将它重新排页固定了一番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李时丰就这样把它拿给皇帝看……我还什么都没有交代呢……要是他出尔反尔……圣上面前说不出有用的东西……然后这册子要是出点问题……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思及此,谢筠熙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原本杂乱的毛发被她揉得更加炸,她草草套上外衣,连袜都没来得及穿上,随脚往鞋里一套,抓起桌上的面具带上就匆匆追出门去,一路飞奔向李时丰房间。
这几日被罚早起清扫树木换新落下的旧叶,同时整理杂物的陆贰好不容易将大理寺走廊的草叶打理完,就感受到一阵风飘过,被清扫干净的走廊地面再次被旧叶东一块西一块占领,一个炸毛的不明物体从身边飞过去,陆贰发出一声哀嚎,正要伸手去抓,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满地狼藉,委屈得几乎要落泪:“……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
谢筠熙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但她来不及反应,保命一事此刻排在她心里的第一名,只能在心里歉疚地道歉: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兄台……等我解决完此事速来赔罪。
谢筠熙赶到的时候,李时丰正巧在换衣服,门板突然被敲得啪啪响,他还没来得及系上腰带,就不得不去开门,一打开门,一团东西突然扑了进来,将他吓得差点反手抽出放在一旁的横刀,将此物千刀万剐。
“大人!你先别走啊!听我说完啊!”谢筠熙的声音将他的理智拉回了半分,横刀被重新插回剑鞘里。
一低头,就看见谢筠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模样,李时丰的眉头已然拧成了“川”字:什么丞相嫡女……
不好意思,本官以前确实是有刻板印象,谢筠熙说得对……本官应该反思……
谢筠熙的视角里,她猛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的是衣衫半解的精壮男子身躯若隐若现,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副波澜壮阔的景观。
谢筠熙猛得又将头转了回去,义正言辞地红着脸叫道:“是小的唐突了!少卿大人请继续更衣,小的先退下了……”
说罢又维持着扭头的姿势想去再把门推开,却在指尖碰上门的那一瞬被李时丰一把抓住了胳膊,狠狠拽进了屋里。
“痛痛痛!小女子真的知错了!”谢筠熙发出哀嚎。
“闭嘴!很吵,你到底要说什么,快点说,本官还有一刻钟便要出发了。”李时丰不耐烦地扶额催促。
“你你你……你衣服穿好没……”谢筠熙不敢回头正眼瞧李时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系带子的声音,过了一会李时丰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好了……本官今天没心情陪你插科打诨,有事说事。”
谢筠熙这才敢回头,确定入眼的是穿着官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时丰,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自如地坐到李时丰对面,伸出一只手在李时丰面前摊开手掌。
“做什么?”李时丰一脸莫名。
“把册子给我,有些事情我要与你说清楚。”谢筠熙的语气严肃起来。
李时丰不情不愿地把册子从怀里掏出来,没好气地递给谢筠熙。
谢筠熙接过册子,确定它没有被暴力对待,这才小心翼翼打开册子解释:“我昨日翻阅这册子,有些页面已然损毁严重,但是现在可以彻底确定的是,这册子确系人牙子的记录册,前几本可能因为消灭证据被烧了,里页的焦黑痕迹让我这样怀疑,里面的内容,像你说的‘一炷香、拍花药’在前几页也有所记载,应该就不止这一个男童为受害者,而我翻阅前几页,发现里面记得最多的应当是女童,‘花’字是最多的,我猜应该不止是手段的记法,对不对。”
李时丰回答:“你说的不错,‘一枝花’便是指代样貌出众的女童,其中也有‘花’字,而小明遇到我们那一天,本官从客栈一楼上来的时候,看见那些拐子有一个布袋子,里面有很多绳子,这又与他们惯用的一个伎俩一致,应当是先‘拍花药’,再‘打闷棍’,然后装袋子捆上绳子里拖走,小明应当是被特意嘱咐的,但那些女童,大概就是那些人牙子平日里拐的最多的对象了。”
“还有那日我们在香楼发现的绳子,应当正是拐卖一事所用的绳子。”李时丰补充道。
“拐了之后呢……卖掉吗?”谢筠熙喃喃自语。
“自然如此。”李时丰点头。
“相貌顶好的,竞价出售;相貌中上的,在勾栏为妓;无人要的……作何?”谢筠熙想到了一些可怖的事情,看向李时丰的双眼有些震颤。
“自然是,取其有用之处,物尽其用。”李时丰的双眼逐渐眯起,“有些手段,与我们审问时用的刑罚没有区别,甚至更加阴狠毒辣。”
李时丰站起身,逐渐靠近满脸错愕的谢筠熙。
“要么将其如牲畜般宰割,要么……挑断手脚筋,戳瞎双眼,弄聋双耳,沿街乞讨,受尽折磨而死。”
李时丰的低语在谢筠熙耳边不断回荡,她捂住耳朵,发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一模一样……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吗……畜生……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说到最后,谢筠熙有些哽咽,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泪水噙满了双眼。
李时丰看见她这副模样,头一次觉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僵硬地拍了拍谢筠熙肩头,不自觉地放低了语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逃不掉的,放心吧。”
“嗯……小的相信大人。”
谢筠熙难得地对李时丰展露真诚的微笑,李时丰被这笑晃了眼,刚要难堪地转过头,有听见一句,“这是我听过的大人说的话里最像人话的一句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时丰愤愤看了眼快要燃尽的香,在谢筠熙计谋得逞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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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把推开房门而去。
无论是未来还是过去,都有这种人的存在,真好。
谢筠熙吸了吸鼻子,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的亲娘,虽然没能继承她的衣钵成为一名律师,选择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文物修复最终取得成功,但空下来的时候偶尔去看妈妈工作的样子,这总让她觉得十分自豪,妈妈也总对自己说“我是在寻找真相,而你也是”,这话总让自己动容。
如今,我在用我引以为傲的手艺,同妈妈做一样的事……
谢筠熙正感慨万分的时刻,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一惊,思绪抽离开来,立刻带上面具,正走向门口,门却自己突然打开,谢筠熙和陆贰面面相觑。
“你竟然敢躲进大人的房间,不要命了?”陆贰原本怒气冲冲的面容转变为了错愕。
“呃……那个……”谢筠熙百口莫辩。
“你快跟我来,也不看看你刚刚对我的成果做了什么!”陆贰仅仅惊讶了一会,又反应过来要把此人抓回犯罪现场给他的劳动成果谢罪。
是他啊!我怎么撞到这个二傻子了!谢筠熙不得不跟着他老老实实走出少卿房间,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得不行。
与谢筠熙被迫收拾自己闯的祸,窘迫的情形截然不同的,李时丰这边,御书房里面,看完李时丰的汇报,辰帝的怒气逐渐蔓延开来,让在他身边的大太监狠狠捏了一把汗。
“爱卿所说句句属实?”皇帝一开口,公公的汗又流下来几滴。
“臣不敢造假,此为证物,而前些日子臣抓到的那批人牙子,与这册子脱不了干系。”
李时丰恭敬地递上那册子。
“爱卿前些日子说,香楼一事背后有人在全盘操控?”皇帝接过去缓缓翻开,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
“陛下,这份册子记载的实乃多年来此团伙的拐卖人数及手段,其中女童居多,臣怀疑……”
辰帝缓缓抬眼,与李时丰相视,他压低眉毛,语气里隐隐透出怒意:“拐卖一事,与香楼,香楼一案都有所联系……”
赵砚宸将册子往桌案上一摔。
天子动怒,众人不敢发一言以对,燕公公和满脸凝重的李时丰都跪了下来,就听见天子的一声怒骂:“混账!”
他继续盘问:“所以此事,不仅牵连此次科考举子,还与百姓,群臣都有关是吗?”
李时丰不卑不亢答道:“是,陛下,不仅如此,恐怕与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亦有所联系。”
听到此言,燕公公的双目几乎要呲裂,他畏畏缩缩望向天子,此刻已然被李时丰的话惊得要昏过去。
他立刻连滚带爬起身,大喊着“陛下”,将摇摇欲坠的辰帝扶住。
赵砚宸看向李时丰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李爱卿,你可知道你是在质疑谁吗?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李时丰半跪在地上,也抬头望向当今天子,眼里没有半分退让:“陛下,臣只相信真相,若能将此案查清,臣愿在所不惜。”
“爱卿……你太较真了……”赵砚宸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无奈这一神情。
“这样,朕先命爱卿将香楼一案彻查,即日起任何人不得出入此地,其中人员全部交由大理寺盘问,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如何?”赵砚宸冲李时丰笑了笑,皇帝眼角的细纹昭示着他的暂时妥协。
“是,陛下,臣遵旨。”李时丰的情绪始终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动,但语气却轻松了一些。
直到他又交代了一些简单的细节退下后,燕公公的声音在一片沉默中颤巍巍响起:“陛下,李时丰这样,是否过于……”
“罢了罢了,是朕欠他与他们家的……更何况,兹事体大,若此事不给出交代,以这小子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生民百姓亦是如此。”赵砚宸叹了一口气。
“是……陛下仁爱,大辰有陛下是大辰的福气。”燕公公接话。
“对了,谢康最近在牢里可算安分?”赵砚宸突然询问。
燕公公一惊,忙回道:“回陛下,谢康在牢中安分如常,并无异样,只是……”
“只是什么?”赵砚宸皱眉。
“只是这些个狱卒对他实在有些好得过头了,汤水从未缺漏,去给谢康送饭的狱卒都积极得很……这……”燕公公停顿了一下。
“呵,这老头……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赵砚宸突然笑了,摆摆手就这样做了决定。
“是……陛下。”燕公公也跟着圣上一同笑起来。
10. 三只狸奴
李时丰面圣期间,谢筠熙也没有闲着,给陆贰赔罪结束,她回到侧厅收拾完自己,便偷偷溜出自己的房间在大理寺四处晃悠。
古代的空气质量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好,谢筠熙感受着清晨的微风与阳光,舒服得再次伸了个懒腰,闲逛的路上有遇到过一些当差的衙役,但对于这个装扮奇怪的女子,他们具是当做没有看见,十分有默契地只处理自己的事情。
李时丰一定是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作为古代牛马,在职场里面对不该好奇的事别好奇竟然是从古至今的真理吗……果然老祖宗的智慧还是有它存在的道理的。
谢筠熙这样想着,晃悠进了一个看管人数显然增多的地方,那间屋子看着黑布隆冬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举着火把的衙役来来回回地进出,她立刻警觉起来,躲在柱子后偷偷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看着像是大理寺狱啊……话说前些日子抓进去的那帮畜生,是不是也在这里……
谢筠熙一想到他们就恨得有些牙痒痒,但她仔细一听,里面发出的惨叫声却是一层盖过一层,心下觉得好了很多:有的时候真的十分认同李时丰的做法,对恶人就要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躲着,突然觉得肩头一沉,熟悉的感觉传来,谢筠熙几乎有些免疫,她淡定地回头,入目的果然是大理寺的人,只不过,来者正是被她调戏的花昀。
“呃呵呵呵呵,那个……怎么是你……”谢筠熙尴尬地笑了笑,将身一扭从花昀的钳制下逃脱,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欸,你别跑啊……”花昀追了上去。
谢筠熙跑到了一方没有人的小院,回头看看没有人,正要松一口气,一道声音从她身后幽幽响起:“别跑了,你逃不掉的。”
“我靠……”谢筠熙的心率还没有降下来,被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你们大理寺的人都带点闪现技能吗,跟鬼一样救命……
花昀走向当场摆烂的谢筠熙,好笑地看向一脸灰白的她,开口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却让谢筠熙诧异:“你前几日说觉得我适合扮作女子是什么意思?”
这能说吗……谢筠熙有些摇摆不定,她拿不准李时丰这帮下属的可信程度。
“告诉我吧,我方才回去的时候仔细想了想为什么你要说这句话,老大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但这些日子带我去了几趟香楼,让我一起搜查那个案发地,在那里有些东西让我觉得熟悉得毛骨悚然。”花昀说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而且还有一件很诡异的事,我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给我提示,包括那三只小狸奴。”
“你为何如此笃定?”谢筠熙现在逐渐平静下来,但她没有想到花昀会主动跟她提这件事。
“那跟许多年前的又一个案件有些牵连,我现在不太方便告诉你。”花昀摇了摇头。
“你既然也不坦诚,那我有什么理由跟你坦诚,你的可信度还不足以让我告诉你。”谢筠熙严肃起来。
“若我说,许多年前,我曾认识了一个与我长得十分相像的人呢?”
花昀的话如一道惊雷,将谢筠熙彻底说蒙了,但还没等谢筠熙继续追问,花昀先兀自说起来:“跟我来,这里不便说话。”
谢筠熙就这样一脸懵逼地跟着花昀回到了侧厅,又一脸懵逼地与花昀面对面坐下,开始听他的推断:“这世上就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虽非同一父母,但偏偏有些人就是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性子有些不同,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看见那人,就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他那时很狼狈,倒在地上行乞,看上去像是从某处逃出来的,当时京城并不太平,这样的人我见了很多,于是那天我同以前一般,给那人塞了两枚铜钱,看清那人脸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当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于是就这样离开了……”
“为什么那天你老大找你问话时候你不说?”谢筠熙打断了花昀的话。
“我这人,忘性大,跟案件没有关系的事情,我是不会记得太清的。”花昀解释。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记起来了?”谢筠熙狐疑地挑了挑眉。
“这不是,又在查案吗?”
谢筠熙闻言惊诧不已:“你能自动略过对案件不重要的信息但是如果有必要就可以再想起来?”
好吧……他都是大理寺的人了,肯定有过人之处。
“你这记性,又好又不好的……”
花昀笑了笑,继续推断:“后来,我又见了她一次,只不过……”
“那个案子?”谢筠熙立刻反应过来。
“只不过只有一眼,但对那个案子来说,她似乎并无甚关系。”花昀突然颦眉,“不对,现在不能这么说了。”
“是男是女?”谢筠熙的话将花昀问得有些愣神,就见花昀迟疑了一瞬,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男子……”花昀纠结,“不对,女子……”
“我在香楼遇见的,是一个可以由女子变为男子的人,长得跟你很像”谢筠熙思量了一阵,就这样说出了口。
“那就对了!就是她!等老大回来我就去告诉他!”花昀突然很是激动,他握住谢筠熙的肩膀,很高兴地道了谢。
这人好生奇怪……
“等一下,那狸奴的事……”谢筠熙急忙将花昀拉回来,“你说清楚再走。”
“多年前那场案子,我们最后报给皇上并且公之于众的,死者之中有三个无辜牵累的小民,是一母二女。”
谢筠熙瞳孔骤缩:“这个案子到底是什么?”
花昀却没有直接回答:“其实……这案子三年前还挺著名的……但……我建议你自己去查查吧,老大不允许我们随意提起这个案子。”
罢了,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谢筠熙叹了口气,向花昀摆了摆手。
花昀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怀里的事物掏出来放在了桌上:“对了,差点忘了本来要找你做的事,你朋友的信,真不知道她的信鸽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你怎么摘知道是给我的!”谢筠熙被吓了一跳。
莫非身份暴露了……
“你看,这上面写了‘给待在此处的唯一一个女子’,不是你是谁?”花昀指着信条上的小字。
艾诺你有点神了……究竟是何方神圣……
谢筠熙哑口无言。
花昀离开侧厅的时候,谢筠熙刚看完艾诺的信,脑子很乱,她思考着收集到的信息,总觉得有种一切都要水落石出,但总还有什么藏在背后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来刚开始查香楼案的初衷,是为了找到一些跟谢相有关的线索,可如今,似乎什么都没有找到。
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引领她……自从穿越到辰朝,因为她的介入,这段历史也在不断被改变,可是最近她接收到的一些信息量实在过大,就像总有人在催促她修正错误,将一切带回既定轨道一般,饶是她看小说多年,也曾怀疑有系统这种东西的存在,但……很遗憾,她从未找到过,至于这是什么,她现在完全没功夫去探究。
香楼案之后,一切都会有迹可循……
李时丰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谢筠熙愁眉苦脸的模样,甚至连他推门都没有察觉到一点。
“你干什么呢,这样一副濒死之人的表情?”李时丰拿手在谢筠熙面前晃了晃。
“李时丰,你懂什么叫做剪不断,理还乱吗?”谢筠熙一把抓住李时丰乱晃的手。
“活腻了,直接叫本官名讳,松手!”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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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被谢筠熙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吓了一跳,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回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成功。
“花昀都把事情跟你说了?”谢筠熙做梦一般无视了李时丰的挣扎。
“说了,你给本官放开,不然你的手别想要了。”李时丰感受到谢筠熙的松动,赶紧把手狠狠抽了出来。
谢筠熙这才反应过来,她向李时丰赔着笑:“不好意思啊大人,方才实在有些失态。”
“花昀跟我说你在香楼见过的人他多年前也见过,此事颇为蹊跷……”李时丰揉了揉自己的手,懒得再跟这女人计较。
“大人,我想回一下好友家,不知您是否批准。”
“此时案子正有突破,你回去作甚?”李时丰突然被打断话头,有些生气地望向谢筠熙。
“有些事,我想要亲自确认一下。”谢筠熙指了指桌上的信条。
“又捡一人,河边,重伤,说要见你,不见就不求活,速归。”李时丰的表情逐渐有些僵硬,“河边,又?”
“你这下家这么爱捡人?”李时丰不可置信。
“我也觉得很神奇……”谢筠熙有些发愣。
“给你半日时间,确认完立刻回来。”李时丰总觉得这件事不做会遗漏什么,他批准了谢筠熙的请求。
“多谢大人。”谢筠熙向李时丰道谢。
回到艾诺家的那一刻,谢筠熙先闻到的是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她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立刻冲进艾诺的房间,下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碎了来之前做的心理建设。
“花……花……花……芸?”谢筠熙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小姐,就是她,那日过来送信之人!”蕙兰有些畏惧地缩在角落。
方才还在那讨论的对象突然出现在眼前,这跟谢筠熙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眼前之人浑身伤痕累累,衣裳被尽数剥去,却穿了裹胸,此刻躺在艾诺的床榻上一言不发地望向谢筠熙。
“小今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艾诺有些担忧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谢筠熙。
“等一下,等一下……”谢筠熙的脑子里此刻一团乱麻。
“你是花芸吗,哪个芸?”谢筠熙离花芸一尺远才敢问。
“草字头,流云的云。”床榻上的人平静地回答。
“你是谢相的女儿吗?”她反问。
“我……”谢筠熙没有想到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你到底是何目的?”
“你知道三年前的纵火案吗?”花芸很突然地提起来。
“艾诺,你带蕙兰先去别处,我只有半日的时间。”闻此言立刻向艾诺说道。
艾诺明白了谢筠熙的意思,乖乖将蕙兰带离,同时向谢筠熙投以“注意安全”的目光。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不日我就会亲自去官府自首的,只是我希望,官府能重启纵火案。”花芸刚刚被包扎完,语气有些虚弱。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冒充过花昀。”谢筠熙质问。
“是……连带着给你侍女送信的也是我。”花芸很爽快地承认。
“连李时丰都没分辨出来你?”谢筠熙摇头,“这不可能!”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不可能。”谢筠熙听到花芸突然变换出的与花昀一模一样的声线一惊。
“我可以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可以是,也可以是我自己。”
“你跟他……认识?”谢筠熙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
“是啊……只是他只是觉得这是一面之缘罢了,我却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好吧……你继续说说纵火案的事吧。”谢筠熙处理了一下脑中的信息,继续询问。
11. 一切巧合?
三年前,花芸照常替养母外出采买草药,谁知刚回到城中,就见养母家的房子那处火光大盛,她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发现火光最大的地方,是前日刚刚凯旋的镇北将军府,因为将军府年久失修,火势已经蔓延到附近的居民区听到街上百姓议论,几乎全是“镇北将军……”“李将军……”等字眼,她没有时间在意这些,只知道,等赶到养母家时,养母和两个妹妹被压在了房梁底下,她想要跑进火场将房梁搬开,被养母厉声制止。
“有人吗,这里也走水了!快来救人啊!快来!快来……”花芸想要求路人帮助,但是隔壁的将军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扑火的家仆和一些主动上前帮忙的京中百姓……但就是没人注意到他们家这边的情况……
花芸的嗓子喊得声嘶力竭,奈何火光与烟雾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遮挡得一干二净,养母两手都护着年纪尚小的女童,眼含泪光用最后几分气力冲花芸吼道:“小云,不要管我们了!你自己先逃出去!”
花芸无助地望向养母,近乎绝望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抬起房梁,无果。
“郭睿呢!他人呢!这狗娘养的东西是不是又拿着娘你的钱跑出去了!”花芸想起了家里面唯一一个男人,绝望之余,怒火裹挟着热浪将她的整颗心都燃烧起来。
“不要管他,小云!郭兴他不是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活着出去!”养母的眼里满含泪水,语气却异常坚定,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这句话,便因为吸入过多烟雾彻底昏死了过去。
两个妹妹在自己亲娘的怀里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花芸望向眼前这一切,烟雾逐渐蒙蔽了她的双眼,她疯了一般跑出去,想要寻找水源来扑灭这场大火,可是井在家后,她现在根本就绕不过去。
徒劳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管不顾的养父、无暇顾及的路人、无能的自己,花芸的天地一片灰暗,她放下背上的竹筐,眼前的火光逐渐在她眼中变得涣散……
下一秒,她正想要跑进火海里,却被一双大手牢牢钳制住。
她以为来了救兵,如同看到了破土的希望,满含期待地回头看去时,看见的却正是养父那张道貌岸然的丑恶嘴脸。
“嘿……正好,钱全都拿到了,这娘们和她的两个拖油瓶终于要被烧死了,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郭睿仿佛局外之人,冷眼瞧着两个亲女儿和妻子逐渐被大火吞噬的身影,下一秒手臂传来一阵刺痛。
花芸流着泪,不顾一切地撕咬着此等卑鄙之人的手腕,将他痛得骂了声娘:“嘿——¥%……%,得亏老子养你这么久!”
花芸结结实实挨了这畜生一拳,脑袋一阵剧痛,随机感受到一股热流顺着脑门流下来,再接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闭上双眼前,她似乎听到那畜生正在和一个陌生的人交代些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花芸感觉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好像来到了阴间,但是在那里也燃烧着火光,养母和妹妹们的哭声,畜生养父的得意大笑,在她耳边交织,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分不清这到底是人间还是炼狱。
直到她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断了,钻心的疼痛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冰冷的草堆上,麻木的双目望向上空,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谢筠熙听到这的时候,望向花芸的眼神已经从警惕变成了不可置信,她问出话时生鲜有些颤抖:“是不是……那个畜生把你……卖了……”
“猜得真准。”花芸扯了扯嘴角,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如果我记得没有错,当今榜眼……似乎就叫……”谢筠熙的脸色难看起来,突然觉得有点想吐。
“咳咳……是啊,这个畜生当年做了这么多不是人的事,却还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什么门道,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咳咳咳……”
花芸愤愤地咬住了下唇,血水顺着唇角留下。
谢筠熙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她走过去替花芸顺了顺背,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这畜生不知道我被卖去了香楼,自然也不知道我一直在盯着他……”
“等一下花芸,为何我去香楼的时候老鸨说没你这号人?”谢筠熙突然想起来老鸨的矢口否认。
“因为那个时候香楼的人都觉得我已经死了,你躲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听到的那声叫唤也是我说的。”花芸推开谢筠熙,那张有些雄雌雄雌莫辨的脸就这样安静地对着她。
“你……故意让我知道那……”谢筠熙了然。
“没错……”花芸垂眸,眼底蓄着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谢筠熙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开,还有那封密函,到底是谁修的?
谁知花芸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下去,她只是淡淡道:“明日我便要离开了,至多再过三日,香楼案就会彻底结案,适时若我能活着见到你……算了……我应该不会活着。”
谢筠熙总觉得这背后所藏的隐情比想象中还要可怕,见花芸真的不愿再说下去,只好作罢。
“我就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可以修复密函吗?”
谢筠熙问出这话的时候,迟疑了一瞬,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我不知道。”花芸又摇了摇头,表情甚至看上去有些不解。
“什么?”谢筠熙突然有些后悔。
“我只是知道,我可以把消息告诉你,因为你是谢相的女儿。”
花芸的话让谢筠熙有些意外:谢康?这又是为什么?
可花芸点到为止,并没有再多说,只好谢筠熙自己琢磨。
半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谢筠熙这次回来直接同艾诺要了易容的简单手法,成功后在艾诺与蕙兰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带走了些许工具和纸糊的面具便再次返回大理寺。
这次回去,她直奔正厅,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李时丰,上来便问:“大人,请你告诉我三年前那场纵火案的细节。”
这次陆贰和徐柒都在正厅,两人再次被此女不同寻常的但魄给震惊得双双侧目,生怕下一秒就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
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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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然,李时丰的面色这次是彻底冷了下来,他那危险的双目里透露出露骨的杀意:“花昀没有跟你说过,任何人都不准提这个案子吗?”
我记得据史载李时丰乃当今大理寺卿的义子,这个纵火案的年份应该与其被收为义子的时间十分相近,但纵火案一事却在历史上根本没有相关考古证明,谢筠熙在学习时也没有听过,而且镇北将夫妇的死因至今不明,现代考证时的说法众说纷纭,并没有统一的结论,如今看来,此事似乎有破解的机会了。
而且……镇北将军的真名,在后世也颇受争议,有人说他因功绩过人受皇姓叫赵项年,又有人说他似乎是前朝名将的后代,世传姓李,又有说姓刘的,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你……认识镇北将军吗?”
问出这话的下一秒,谢筠熙感觉自己的眼前寒光一闪,还没看得清发生了什么,谢筠熙地脖子蓦的一痛。
谢筠熙不敢低头,她知道一定又是李时丰的刀,但是她不知为何却格外兴奋,竟然自己上前了一步,将那刀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这女人今天怎么回事……
李时丰的刀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些。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我现在在修复的……不止是历史的载体,而是历史本身……那些过去的……被掩盖在尘埃里的……一切……我都要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谢筠熙觉得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毛骨悚然。
“本官为何要告诉你?”李时丰见她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冷冷地反问。
谢筠熙突然清醒过来,她所面对的,不只是历史,更是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人……
“……对不起,大人……”谢筠熙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愧疚地低下了头。
李时丰把刀收了回去,语气里还是带着冰碴:“你回去一趟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谢筠熙回想起花芸的话:“我……已经知道香楼案的凶手是谁了。”
“是花芸吗?”李时丰很直接地开口,甚至没有一点留给谢筠熙缓冲的余地。
“你……已经知道了?”谢筠熙很是错愕。
“方才有人找到大理寺,在门口丢下了一个包裹,里面就有一封信,一柄长刀,还有一捆细绳。”
谢筠熙这才注意到李时丰桌上的那些事物,不由有些语塞。
“信上交代了香楼案的凶手,具体的作案手法,最后说到不日便来自投罗网。”
“哦对了,她还交代了冒充花昀的事情,本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凶手。”李时丰指着那些事物叹为观止。
“……”谢筠熙沉默不语。
“此事是否有蹊跷,快给本官老实交代。”李时丰对谢筠熙的沉默感到意外。
“那……第二具尸体呢……有说是谁干的吗?还有那三只咪咪……”
谢筠熙小心翼翼地提问。
“这倒没有说。”李时丰摇头。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谢筠熙突然萎靡不振。
李时丰不置可否,只是一味看着谢筠熙。
12. 自投罗网
因为香楼案的证据来得太突然,大理寺并没有直接张贴通缉令,而是不动声色地缓冲了两天,这两天里谢筠熙收到了艾诺的来信,上面是她特意同艾诺嘱咐过的洋语,她那日回家时,有问过艾诺送信的方式,得知她既会占卜,又会驯养信鸽,谢筠熙对此女的认知再次刷新出一个高度,简直到了啧啧称赞的程度。
花芸离开艾诺家的日子就在谢筠熙回到大理寺的后一天,这让谢筠熙怀疑李时丰收到的那封信是另有人所为,只不过应当与花芸早已提前串通好了。
不过这些她并没有立刻告诉李时丰,而是同李时丰一起在缓冲的这几日,继续寻找另一些疑点的证据。
此时正厅的隔间里,谢筠熙正对着布包里的那三样东西进行更加深入地探究。
回想起前几日花芸的突然造访和匆忙离开,谢筠熙直觉这些行为应当是她本人的意愿,她就像是在躲什么东西,或者说,像是在躲什么人……
那绳子的材质看着与香楼里见过的倒是如出一辙,若证据确凿,应当是花芸故意留在那的,而剑是杀人工具,上面的血迹甚至都没有被擦干,谢筠熙拣起那封信,看着上面的字迹,想起来蕙兰说送信之人的事情。
既然花芸是那送信之人,那那封看上去是李时丰写的信也应该不是他本人所写,花芸有偷换身份还不被李时丰发现的本事,也应当有模仿他人字迹的本事,模仿对于花芸来说,似乎像呼吸一般简单。
难怪李时丰那天晚上问自己为什么来得这么早,还说了公开查案一事而自己却完全不知情。
谢筠熙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观察那封信的时候,谢筠熙判断着这纸的材质,被折叠的痕迹,以及墨水的陈新,在反复摸索的时候,终于在纸张的左下角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一个有些散乱的痕迹,很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那个梅花印?这张纸和密函那张倒是同一个材质,甚至连落笔时间可能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只是谢筠熙地猜测,至于这信是不是花芸写的,以及这个印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就要看能不能见到活着的花芸了。
不过好像还有一个人刚开始的时候就知道那信上有梅花印来着……
谢筠熙思及此,又从隔间绕到了正厅。
李时丰依旧埋在那成堆整理出来的线索卷张里面,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两边的陆贰和徐柒则帮自家老大默默整理着这些纸张,有序地进行分类。
“大人!”谢筠熙很突然地出声。
“有屁就放。”李时丰稳如泰山,倒是一旁的陆贰被吓得手里的纸张飞出去了几张。
什么嘛,又没被吓到……没意思,每次都是我被吓……
谢筠熙撇了撇嘴,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递给陆贰。
因为徐柒和陆贰对李时丰的忠实程度,谢筠熙倒没有必要避着他们俩说话,于是很直接地开口:“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信上那个梅花印来着,大人?”
“嗯,怎么了?”李时丰丰手中的笔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次花芸的来信似乎也有一个梅花印。”谢筠熙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后退了两步,生怕又戳到什么李时丰的雷点。
“嗯,本官看到了,那个梅花印当初其实是本官胡诌的,其实本官也没想到密函被你修好之后有印子,也没有想到新来的那封信上有。”
李时丰的坦诚让谢筠熙有些炸毛:“不是?啊?!所以说那不是梅花印是吗?”
李时丰就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陷入沉默。
陆贰和徐柒此刻悄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知何时站到了一旁,充当空气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为什么就这么信了你……可恶啊可恶,后来回去之后看那个痕迹越看越像梅花,我真的以为这是什么重要线索,结果大人你跟我说这是你胡诌的?”谢筠熙此刻有些火大,但是另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划过,她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决定先对李时丰的行为进行讨伐。
“是又如何呢,谢小姐,那个时候本官根本没有理由直接信你不是吗?”李时丰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眸看了一眼谢筠熙此刻有些被气红的脸颊。
两个充当空气的下属此刻却有些震悚:原来这个女子是谢相的女儿吗?!!可是怎么感觉她不太像啊……之前跟着老大的时候远远见过一次,不对吧……不行!这事少打听!不然下月俸禄又要没了!
陆贰和徐柒不可置信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从震惊到怀疑再到下定决心,十分之有默契地自动绕到了隔间去。
只剩下李时丰和谢筠熙的正厅此刻再次陷入了沉默,谢筠熙亲眼目睹了那两个人机的离场,此刻有些想笑,但是碍着要压李时丰气势一头的念想,只能拼命抬高自己的下巴,装作自己更加生气的样子。
结果换来了李时丰一句:“你再拿鼻孔对着本官,本官就不客气了。”
谢筠熙一开口没有绷住:“谁让……噗哈哈哈哈哈那两个人……这么好笑哈哈哈哈哈!”
李时丰用看关爱弱智的眼神看向谢筠熙,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笑到倒在地上,最后又自己爬起来。
活爹诶……李时丰此刻有千言万语堵在心里说不出,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个曾经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一眼就能看出来端庄优雅的嫡女为何现在是这副模样。
“你还要不要把那印子的事情说清楚了?”李时丰无奈扶额。
“说!本小姐今天就跟你掰扯个明白!”谢筠熙收笑,“我觉得那个梅花印,虽然现在知道你是胡诌了,但是我觉得还朕挺像的,而且更像……咪咪爪子。”
“……咪咪到底是什么?”李时丰汗颜。
“呃……就是狸奴的另一个叫法,你唤狸奴的时候不用这种语气叫它吗?”谢筠熙对这个全Z国都通用的叫法在古代没有生成的事情陷入了怀疑。
“很不幸,本官没有那种体验,狸奴见到本官,一般是绕道走开的。”
“原来如此啊——那只能怪你太吓人了大人”谢筠熙意味深长。
“接着说。”李时丰摆了摆手,不相跟她继续纠缠下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印子是狸奴爪印留下的呢?因为我瞧着那些印子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规律,但是留痕又轻,像是小狸奴,那么死去的那三只……如果是花芸留下的,为什么?”谢筠熙说着说着,语气又有些不忍。
“也有可能不是她杀的。”李时丰突然打岔,“而是她故意丢在香楼里,为了证明什么的。”
“这狸奴是从哪里来的?是她养的吗?”谢筠熙突然一拍桌子,“如果不是她,那就是有人将这几只可怜的咪咪折磨死了,然后丢给花芸,警告,这是警告吧!”
谢筠熙的动静把桌上的纸张又拍掉了几张,引来李时丰的侧目,她又认怂地捡起那几张纸铺到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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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李时丰讪讪一笑。
“你说的这些只能是猜测,现在,我们要看看花芸究竟会不会来。”李时丰一边说着一边低下身去,又把自己那一侧被震掉纸捡了起来。
只是第三日花芸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那副模样。
刚到艾诺家的时候,花芸伤到的是两只胳膊,大理寺门口见到花芸的时候,她已然奄奄一息倒在门口,像是刚刚受过酷刑,血迹在大理寺门口滴落成了血泊,把她带进去的人,正巧就是花昀,以至于谢筠熙和李时丰见到他们的时候,都差点被惊得退避三舍,当然谢筠熙自然飞得更远一些。
“老大,老大!她的眼珠子叫人挖了!”花昀着急地冲李时丰报告。
“快去医馆请人过来,快!”李时丰最先平静下来立刻冲下属们吩咐。
谢筠熙的脸色很难看,她想到了那三只被挖了眼的狸奴,如今有一个想法逐渐在自己心中证实:花芸一定是得罪了某个人才被惩罚至此的,香楼案也许是那个背后之人自导自演的杀局罢了。
只是此刻她顾不上这些,看着被下属抬到草垫上的花芸,谢筠熙对她产生了除同情以外更加复杂的情绪。
“你早就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是吗?”谢筠熙忍着不敢直视这残忍的一切默默跪到花芸身边。
花芸此刻的嗓子沙哑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他们……没抓到我……至少……我没有死……”
“对……至少你活着来这里了。”谢筠熙将手轻轻放到了花芸的头顶,似是安抚般轻轻顺了顺。
“等大夫过来,你别睡,花芸……别睡”谢筠熙呼唤着快要失去意识的花芸。
“我不睡……你陪我说说话……”
“好。”
大夫几乎是被大理寺的人给架过来的,他见到地上的伤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立刻屏退众人开始进行救治。
“花芸不能死,她要是死了,香楼案就真的彻底完结了,太多太多疑点,太多太多枉死的人只能埋在过去的尘埃里了……”
谢筠熙靠在木椅上,她呆呆地望着临时被拉起来的布条,喃喃道。
谢筠熙从小受到妈妈的影响,天然就有一种追求真相的倔强,她将这种倔强带到了之后的工作里,也带到了自己对历史的热爱里,导致她有时候会被同事和学生说“痴”,修复文物也是,研究历史也是,对于这些过去的人、事、物,她想要尽可能完美的地将他们遗留的东西加以证实。
她时常天马行空地想着,曾经的一切也许同史书上的记载有些出入,她想弄清楚,但是只能通过一些仅有的文物证实。
如今她真的来到了过去,她不希望这一切的一切被无情打断。
“你就这么珍惜她?”李时丰的声音打断了谢筠熙虚无缥缈的思绪。
“她如果死了,香楼案背后的人就得手了,连带着……三年前的冤魂也无从了解了,历史会把一切都冲淡的。”谢筠熙提到“三年后”时,显然顿了顿,瞄了一眼李时丰,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敢继续说下去。
“那就等她醒来之后交代这一切吧,我再去上报皇上此事。这几日大理寺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你最好不要露面。”
李时丰撂下这样一句话,没有再说什么。
“嗯,我听你的,大人。”谢筠熙木然的双眼变得亮了些,头一次没有跟李时丰唱反调。
13. 陈述
花芸的命暂时保住了,只是因为陷入昏迷,大理寺只能延缓对她的审问;李时丰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要进宫面见皇上,在大理寺的时间少之又少。虽然大理寺日前已经封锁了凶手自投罗网的消息,但几日前受伤女子出现在大理寺门口的传言如同长了翅膀般在京中传开,这几日前来大理寺拜访等的官员不在少数,只是统统被陆贰和徐柒两个副官拦在了门外。
谢筠熙因为身份特殊最近几日一直都待在侧厅里没有出去,因为大理寺中目前只有她一个女子,所以花芸也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谢筠熙的房间里。
满屋的中草药气味熏得谢筠熙有些昏昏欲睡,她费力地撑开逐渐合上的双目,坐在榻边注视着花芸苍白的面孔,生怕错过她醒过来的那一刹那。
“花芸,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无权评判你的所做所为,但若是你能醒过来,我愿意保证,你的故事一定会出现在历史长河里被后人所知晓,这桩所谓的千古谜案也一定会以真相大白的模样让那些本该遗臭万年的人永世不得翻身。”
谢筠熙低声说着这段愤愤之言,想到了原本的历史:香楼案以榜眼同乡因妒忌之心死于非命结案,其中凶手名字,作案手法一一不能得知,而郭睿则成了世人口中英年早逝,无辜受妒的未竟之才,其生前遗作广为流传,被点评为抱憾之作,皇上因痛失人才对其进行追封,同时香楼被抄检,所得之财净数充公,因香楼常客包含一些朝中官员,一时之间朝中之臣作风大变,引得皇上更为满意,于是此案更是草草了之,没有后文;而那场纵火案在历史上的记载也只有寥寥几笔,只说了镇北将军夫妇因意外死于大火,帝悲恸不已,下令彻查此事,结果为意外所致,帝无法只得让其夫妇同葬皇陵,其子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一生延续至后代。
回头一看,谢筠熙突然发现这些疑点重重的案子背后竟掩藏着如此多腌臜事,又献祭了不知多少人命,真相竟如此令人作呕,这更加坚定了谢筠熙对谢相一事彻查到底的决心,她要亲手揭开这层厚厚的纱布,让那些该死之人无处遁逃。
就这样想着日后的打算,谢筠熙不知何时彻底陷入了梦乡之中,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趴在榻边,不知何时整个身子都从椅子滑落到了地上,脑袋差点掉下床沿的失重感让她被吓得瞬间从地上挺坐起来,紧接着就听见了一声微弱的气音:“你醒了……”
那声音像是游走在鬼门关,几乎辨不出语调,只有轻微的气流音,却让谢筠熙的目光对着床榻上那个僵硬的身体放射出惊喜的光芒:“你终于醒了,花芸!”
下一刻,关心的话语密密地向床榻上的人砸去:“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了?手上的伤还痛吗?还有……”
“我看不见了……”花芸突如其来的话让谢筠熙一怔,紧接着她轻轻将手负在花芸缠满绷带地双眼上,不顾脖颈处传来的落枕刺痛将头偏向花芸的耳边,轻声安慰:“至少你现在活着,即使看不见,我们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对,我又活下来了。”花芸突然也转过头,同谢筠熙的眼睛对上:“谢谢你。”
谢筠熙诧异:“谢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说的话。”花芸说完,屋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若证据确凿,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改写,这是必然的,你的努力不会白费。”谢筠熙轻轻将手移开,“辛苦你了,一直这么努力地活下去,就为了证明一件被所有人都订上板订的事。”
“我会如实相告,一切。”花芸顿了一下,有些迟疑,“但那个人,你们现在还不足以应付。”
谢筠熙并没有对此发出疑问,只是以肯定的形式回答:“那就继续寻找证据,修复证据,直到整件事情水落石出。”
花芸的嘴唇轻轻嗫嚅,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落下一句:“好。”
李时丰来的时候,透过门缝看见的便是谢筠熙和花芸头靠头说话的场景,他有些莫名的不爽,但是也没有搞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下一秒,就推门而入。
“你醒了?”李时丰站在两个女人的不远处,背着手出声。
谢筠熙听见李时丰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就跟打了鸡血般从地上站起来,满眼星光跑向李时丰,一边跑一边又“嘶嘶”抽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大人!花芸她终于醒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我先来做口供,她可以正常说话了吗?”李时丰侧身避开谢筠熙,淡淡道。
谢筠熙在撞上门板的那一刹堪堪刹住车,回头用幽怨的目光瞄了李时丰一眼,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地淡定看着自己,这才老实起来,自己又吭哧吭哧把床榻边的椅子搬来,就在李时丰跟前坐下:“可以是可以,不过她好像说不了有太多话,你问的时候对人家稍微温和一些。”
“本官为什么要对一个犯人温和?”李时丰长腿一迈,直接略过谢筠熙就往床榻边走去,离开前撂下一句:“你要是想在门口坐着,那就当好看门的小厮,一会有什么动静捂紧门就好。”
“你要做什么啊喂,别把你平时逼供犯人那一套用在她身上!”谢筠熙慌忙起身,溜过去寸步不离地跟在李时丰身后。
“老……大人。”花芸虽然看不见,但多年的伪装让她对李时丰的的脚步声十几敏感,她听见李时丰站定的声音,下一秒就跟平日里伪装时一般恭恭敬敬地想要将“老大”喊出口,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拆穿了身份,这才默默改口。
“本官可不老。秋芸,你还真是厉害,连本官都能骗过去。”李时丰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多是刺骨的寒意。
“属下……草民知错,大人责罚就是。”花芸,此刻应该说是重获真名的秋芸,正艰难地想要从榻上坐起身,被一旁的谢筠熙眼疾手快地扶住后背。
“多谢谢小姐,不必了。”花芸轻轻道了声谢,却拒绝了谢筠熙的好意搀扶。
李时丰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要搀,你让她搀便是,不用拒绝。”
秋芸只好不再作声,接受李时丰的审问。
“你先告诉本官,你潜入大理寺有多久时日了。”李时丰把谢筠熙放在门口的椅子拖来,又将木桌竖着摆放到榻边,在上面铺好笔墨纸砚,开始了今天的问话。
“回大人,两年不到。”花秋芸此刻的嗓音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但总算清明了一些。
“本官没来大理寺之前你便来了?”李时丰突然回头死盯住秋芸,那探究的目光像是要将秋芸扒开来看似的。
“是。”秋芸答,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
谢筠熙却看到李时丰在听到秋芸说这话时,眼底显然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寒意所代替。
“好,花昀的腰牌你是怎么得到的。”
秋芸明显地迟钝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回答:“草民从小记忆过人,花大人的腰牌我见过一次便可以将它完整地画下来,然后……以此为筹码跟别人交易,又重新找人按着我画的样式完完整整复刻了一份出来。”
“和谁?仿刻京中官员腰牌,是死罪,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的。”李时丰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大人,不妨先问问香楼案的事情。”秋芸却没有正面回答李时丰这个问题。
李时丰的脸瞬间就拉了下去,一旁的谢筠熙见事情不对,赶忙开口:“大人,香楼案的事要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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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问完这事了再说腰牌的事吧,没准都有联系。”
李时丰愤愤看了一眼谢筠熙,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心里的不爽,公事公办问道:“你确定你是凶手?”
“回大人,的确是草民杀了郭睿那个畜生。”
“如何杀,为何尸身的头颅却不翼而飞?”
“草民事先知道他在香楼有一个十分中意的骈头,于是写了那封密函将他约到香楼吉丰阁,扮作香楼女子的模样,又假装为他送酒进入吉丰阁,当时烛火很暗,他见到草民便扑了上来,草民用飞镖刺入他的脖颈,待确认他彻底断气后,又从床底下摸出了事先摆放的利剑,从脖颈伤口处将头颅切下来带走的。”
秋芸重复这段作案经历时语气平静,一点都没有大仇得报的激动之情,这点让知道背后隐情的谢筠熙有些诧异。
“既然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把他的头带走?”李时丰听着她的陈述,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是有人交给草民的任务。”
“头在哪?”李时丰继续追问。
“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大人。”秋芸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你烧的?”
“不是我,大人。”秋芸这时却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一点。
“你与郭睿有何关系?”
李时丰问完这话后,得到的却是三年前纵火案的另一面信息,他的表情逐渐从凝重变为了阴森,隐含着怒意。
“所以你是被郭睿卖到香楼的?难怪你如此熟悉香楼的细节。”
秋芸依旧摇了摇头:“若是他知道我在香楼,又怎么会次次光顾那里,我原本并没有被卖到香楼,而是偷逃出来行过一段时间的乞,后来又被抓了回去,只不过是另一帮人,他们看我长得还行就跟着一帮人被转手去了香楼,后来我以为一些过人的天赋被上头的大人看重了,楼里有几个人嫉妒我想将我置于死地,但我假死脱身了,从此被那大人收养于麾下,替他办事。”
李时丰一边记着,一边又问道:“你现在不想替他办事了是吗?”
“是,草民后来知道,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秋芸突然抬头朝李时丰的方向望了一眼,有些不忍地说道,“大人,他亦与您有不共戴天之仇。”
李时丰的笔停了下来,因为秋芸的这句话,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好几个度,一直没有开口的谢筠熙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企图开破僵局:“呃……秋芸,那那三只狸奴……”
“回小姐,那是我自己偷偷喂着的。”秋芸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我……不知道他们会死在香楼里。”
“雨夜那日,你不是也去了吗?”谢筠熙的脑瓜开始飞速运转,“你既然偷养着没让人发现,一定是你上头那个人知道了才故意让他们死在你面前的,连死去的模样也……”
谢筠熙说着说着看到了秋芸眼上那厚纱布,声音逐渐弱下去。
“果然……”秋芸突然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这是警告,我早该想到的。”
“好了,今日先到这里吧,本官近日要入宫同陛下汇报案件进展,秋姑娘,你入狱是注定的事实,不过,本官会尽量在皇上面前替你减刑,并且同意你被押入大理寺狱,你应该庆幸你对本官还有些价值。”
李时丰带上记满的纸页,起身离开前又加上了一句:“谢今安,看牢她。”
“得嘞大人您慢走!”
“多谢大人,草民感激不尽。”
谢筠熙惊喜的叫声与秋芸讶然的道谢一起在李时丰背后响起,不知怎的,断案以来头一次没有以暴制暴的李时丰却突然觉得自己跨出侧厅的那一刻有些轻松。
14. 有人在看
秋芸在大理寺待着的这几日,谢筠熙将她照顾得很好,此刻秋芸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但依旧不可以出侧厅。
谢筠熙这两日几乎每天都要跟陆贰和徐柒打听宫中的消息,听闻皇上知道香楼案一事的隐情后大怒,下令彻查郭睿此人的所有生平背景,并要求翰林院对此届的所有考生都进行背调,同时对京城地带的拐子进行追捕。只是这些事情吩咐下去时,皇上还要求李时丰必须找到更多人证与物证,以此让此案更加完满地解决。
而纵火案一事,皇上与李少卿在御书房的私谈,目前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只知道那日有官员看见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李少卿面色铁青,应当是与皇上发生了一些分歧。
后来谢筠熙又知道,李少卿与皇帝申请将秋芸在调查期间也扣押在大理寺内,此事皇帝答应,但同时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调查结束后花芸必须出现在审判的公堂上,无论身体是何状况。
谢筠熙知道这事的时候有些着急,若是秋芸露面,恐怕背后之人不会善罢甘休,但是秋芸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自己会有权宜之策,叫谢筠熙暂时不必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案件进展的这几日,香楼迎来了它的最终结局,其中所得不义之财尽数充公,而楼中所有人员全部扣押做进一步调查,与香楼有关的官员,被供述出来其私生活不检点,为人视财如命,贪污腐败者又有多数,全部被皇帝一一革职,严重者下狱进行拷问,而其妻儿则被尽数遣散,全部降为平民。
至此,香楼案牵扯出来的利益网链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而此案的凶手秋芸,则会在几日后迎来她的审判。
“秋芸,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那日雨夜的第二具尸体,是谁?”谢筠熙替秋芸喂着药,突然开口问道。
“那人……只是一个贪色好财之徒,连郭睿都不如的小人。”
谢筠熙疑惑:“那具尸体是一个香楼的姑娘指给我看的,那时我叫她快些回楼里,提到老鸨时,却看见她脸色十分难看,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秋芸沉默了一番,这才娓娓道来:“那日雨夜,我潜身行动,想要把从拐子那边偷来的册子放到吉丰阁里,结果正要爬上那个屋子,就看见有一个香楼女子正在呼救,但是那处地方平日里除了清扫的小厮清晨会去,夜晚就更不会有人,我害怕有人看见我,正要躲起来,却看见有一人正欲强迫那姑娘行不轨之事,后来我听那姑娘骂骂咧咧,说那男人自己又赌又嫖没了钱两,又色胆包天想要吃白饭不给钱,于是偷偷蹲到香楼没人的地方抓姑娘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谢筠熙听得直犯恶心,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这人有够恶心的。”
“那姑娘虽然是勾栏之人,但我好歹也是知道跟她做过同样的事情,这一行这样的畜生有多少我心里清楚,于是我替那姑娘杀了那人,但实在难处理尸体,于是只好又用同样的方式将头扔进河里,并告诫那姑娘不要透露我的行踪,但可以告诉衙役尸体的事,后来回去找半天却没有找到那册子,又听见大人和你来的动静,只好从另一侧先行离开了。”
“于是那姑娘正好撞上了我,将尸体指给我看是吗?”
“应当是如此了。”秋芸点了点头。
“你可知那人是谁?”谢筠熙突然觉得事情有些巧合过了头。
“是谁?”秋芸只是平静地接下谢筠熙的话茬。
“后来李时丰才告诉我,那人也是此次参加科举的考生,只是落榜之人,而且已不是第一次,前来告知他身份的人是他的同乡,也是进京赶考之人,还说他似乎是得了什么道,不用科考也可以发大财……”
秋芸听到这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拳头却逐渐攥紧:“恐怕……这也是那人的一步罢了……”
“一丘之貉罢了,来认尸那人和吃白饭那人,再加上一个郭睿,都不是什么好人……陛下要是知道他这次科举考里的考生有这么多伪君子,岂不是龙颜大怒。”
谢筠熙拿手支住下巴,叹了一口气。
“是啊,陛下的确龙颜大怒,不然翰林院那帮废物老头也不至于吓得快要在朝堂之上溺了!”
李时丰推门而入,榻边的两人俱是一惊,随后就是欣喜。
“大人您回来了?”谢筠熙站起身来,“刚刚秋芸说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嗯,俱已查到,明日秋芸必须要公堂对证了,届时陛下可能会亲自到场,谢今安你这几日便回你朋友家待着吧。”
李时丰将横刀立在门边,熟练地把外衣堆在椅背上,进屋便对谢筠熙这样嘱咐。
“也对,此事可与谢相有关,这几日我忙着照顾秋芸,没空关注案情。”谢筠熙看着坐下的李时丰,突然想到这个,着急慌忙地询问。
“目前大大小小的涉事官员里,尚无人指证谢相与此事相关,倒有支持谢相之人举证,此次科举殿试的榜眼谢相对此人颇有不认同之词,甚至因此得罪了翰林院的一些官员。”
“原来如此,那便好。”谢筠熙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而且会试之时谢相就对此次科举颇有异议,但陛下并未叫停,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有人当面提出异议?”谢筠熙询问。
“有,只是那人官位较低,并不成气候,只是本官之后暗中调查了一番,发现此人与二皇子走得倒是挺近。”
李时丰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但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秋芸,听见这段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条件反射地变得有些僵硬。
但谢筠熙此刻并未发觉,只是依旧同李时丰一起讨论:“此事只能日后再议了,如今香楼案一事结案才是最为要紧的。”
“对了,秋芸,我同陛下提了纵火案一事,陛下说,此事结束再做议断,可能要重新盘查此案了。”
李时丰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甚至可以说是悲怆,秋芸同他一般,屋子里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低沉。
对此谢筠熙看看秋芸,又看看李时丰,不解的是李时丰的反应:他和纵火案一定有联系,甚至是不小的隐情,届时我要再做探究。
“好……少卿大人,草民感激不尽……”秋芸有些哽咽。
“好了,你准备好明日公审,谢今安你今日便可以回去了。”李时丰拿起外衣,再次离开了侧厅。
大理寺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谢筠熙离开的时候,依旧是花昀站在门口,谢筠熙同他道别时,问了他这样一句话:“你恨秋芸吗,将你冒名顶替这么多年?”
花昀却大咧咧笑了笑:“说恨算不上吧,我只是比较惊讶她一介女子竟可以为了查明一些事情委曲求全扮作他人如此之久,甚至无法做自己,付出的代价如此惨重却从未变心,此等坚毅之人,对得住我当时赠与她的那两枚铜钱!”
“原来如此……”谢筠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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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她的肩,肯定地竖起大拇指,“小伙子,你的心态真是让人佩服,加油干啊,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花昀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傻傻地举起手来跟谢筠熙一起比了个他看不大懂的手势,然后逐渐望着谢筠熙消失在了夕阳里。
隔日来看香楼案断案的人有很多,其中甚至有一些混在人群里的显贵之人,以谢筠熙的性子,她必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但前些日子刚跟李时丰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乱跑,今日就要食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谢筠熙在内心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在艾诺审视地目光下掏出她的易容匣子,自己给自己开始上妆。
“小今安,你一点都不听话。”艾诺插着腰站在谢筠熙身旁,有些无奈的地瞪着她。
“哎,我这不是……想去欣赏一下少卿大人断案的英姿嘛……”谢筠熙心虚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一点。
“你回来的时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与我听,我也没听小今安你有夸几句少卿大人呀,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欣赏他的英姿了?”艾诺弯下腰,将那张洋娃娃似的小脸凑近谢筠熙。
谢筠熙索性闭眼躲开艾诺探究的目光,谁曾想下一秒,口脂便被她涂了出去。
“艾诺别闹,其实我去啊,是为了继续收集能证明我爹清白的证据,很重要的!”谢筠熙小心翼翼抹去多出来的口脂,又坏心眼地想往艾诺身上抹。
艾诺没来得及躲开猝不及防被她抹了一把,弹簧似的又蹦开来,惊恼地指向谢筠熙,一副委屈的模样:“小今安,怎么这样,这是我新买的衣裳,你差点抹到上边去了!摁住艾诺的手指,又缓缓把它放下,她在穿越前的身高在同龄女生里已算比较显眼,穿越后发现这个嫡女的身高与长相都与自己极为相像,因此此刻比她矮半个头的艾诺在她眼里更是小小一只,她伸手摸了摸艾诺的头顶,好声好气地哄道:“对不起,小诺,别生气了好不好,但是我有我必须去做的道理,可以理解一下我吗小诺。”
她一边说着,又轻轻捏了捏艾诺软乎乎的脸蛋,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直到将艾诺盯得脸颊有些发烫,这才愤愤推开谢筠熙,闷闷说道:“哼,也就我惯着你了小今安。”
谢筠熙又狠狠揉了一把艾诺的脸蛋,这才笑着转身离开,又听见艾诺在身后叫着:“平安归来,小今安!”
谢筠熙没有回头,只是故作潇洒挥了挥手,一转眼之间又没了影。
谢筠熙到大理寺的时候,没有想过围观的人能有如此之多。
看热闹果然是人们从古至今都存在的天性啊……
谢筠熙悄悄隐入人群之中,借着缝隙能看见一些里面的情形。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谢筠熙感受到搭在肩上的双手,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但她没有声张,只是慢慢将头往声源处转去,回头的那一刹那,入目的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呦,帅哥?
与李时丰那阴暗批的冷俊长相不同,眼前这位男子看上去可以用“朗月清风”四个字来形容,生得一副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皮囊,让谢筠熙也不由晃了晃神。
他的手上捧着一只青瓷做的耳饰,向谢筠熙伸了伸手。
“呃……多谢,多谢。”谢筠熙回过神来,将自己的耳饰重新戴上,又将目光放到了正在审判的案件上,并没有把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
15. 忠告
“公审开始!”
李时丰的声音响起时,公堂上的审判正式开始。
谢筠熙透过让人群,看到了那个坐于屏风之后的明黄色身影:那便是当今天子赵砚宸?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见到活着的历史人物……
目光转移到秋芸身上,她尚未完全恢复,此刻却只能跪在公堂的硬地上,因为被剜去双目,此刻只能用布条遮挡住眼睛,这几日来身形更是萧条,门口的民众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人们大概也没有想到,杀了榜眼的凶手竟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李时丰将惊堂木往桌上一拍,大喊一声:“肃静!”
当今圣上藏在屏风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在场的人,最后定格在那个双膝跪地的女子身上,帝王的双目里也盛着些许讶然。
人们瞬间安静下来,不敢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大声喧哗,一时之间公堂内外只剩下人们轻微的呼气声,只等秋芸开口。
“是。”
秋芸不卑不亢,只是从她嘴里淡淡说出的这句话,却无比的笃定,像是放下了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迟疑。
接下来就是公堂上的对证环节,让谢筠熙没有想到的是,李时丰找到的人证物证远比她被告知的更加多,也更加全面,甚至包含了香楼的姑娘们,有不少挺身而出站在秋芸这边替她揭露香楼的真实面目,李时丰听得眉头紧皱,这让前来围观之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那香楼与京城拐子勾结已有多年,他们负责供货,香楼负责接货以及拍卖,或是将无人要的姑娘和少年留在香楼之中以色侍人,其中被拐者不乏京中或其余地方为官之人的小姐,公子。
而被拐时这些人俱是幼童,尚不经人事,就已被迫踏入了深渊,成为了朝堂之臣或是权贵之人的玩物。
而郭睿,只不过是其中一人而已。
那意外死去的另一人,同样难逃其咎。
帝王听后震怒,坐于屏风之后沉声质问:“大胆!竟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真是放肆!你接着说,此事还有何等隐情!”
此刻李时丰也不得插嘴,只能用眼神示意秋芸,让她继续说下去。
“草民杀人已是不争的事实,草民愿认罪,陛下可愿意,听听小女的过去?”
“讲。”
于是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再一次从秋芸嘴中被揭露于世人面前。
于是原本对于凶手的审判变成了被害之人的声声讨伐,秋芸借此机会,向皇帝请命:“陛下,草民恳请皇上,重查纵火案一事,此事疑点重重,不只是草民的家人,更是……给镇北将府一个交代!”
“你可知……你一届平民,说出此等话,会有何下场。”
屏风后的天子沉默了一瞬,问了秋芸这样一个问题。
“草民知道,草民不在乎。”秋芸跪在地上向皇帝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求陛下,成全。”
在场之人,比皇帝更为沉默的,还有一人,那便是坐于公堂之上的李时丰,他的眼底流露出更加复杂的情绪,即使相隔甚远,谢筠熙依旧能够感受到,李时丰此刻,似乎有一些悲伤。
当着众百姓的面,赵砚宸摸了摸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好,那朕便成全你。”
“李爱卿。”皇帝突然叫到李时丰。
“臣在。”李时丰缓缓起身,面向屏风行礼。
“自三年前将军府出事以来,朝廷民间议论纷纷,朕承认,当年朕确实过于武断,现在,朕命你,重查纵火案一事,无论多久,直到查明真相为止。”
李时丰阴沉多年的双眸,难得的,燃起了一点星光,但他强压着这份激动,向皇帝行了个大礼:“是,臣定不辱使命。”
“陛下真是个好皇帝啊!”
“有次明君,乃大辰一大幸事啊……”
“就是不知那女子会被如何处置……”
百姓们再次议论纷纷起来,谢筠熙突然记起,史载镇北将夫妇为人友善亲民,在边境时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又乐善好施,与百姓其乐融融,再一对军中士兵待如至亲,因此军民同心战无不胜,这事是整个大辰都知道的,而军中士卒亲人,也有许多在京城的百姓,大家对其爱戴至深,因此纵火案一事颇受争议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当年究竟为何陛下做出了结案的决断。
“也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谢筠熙在人群中暗自思考着,却没有发现身后之人的眼神也逐渐晴朗起来。
“当年之事,陛下定然会查清,如今颇多猜疑,并无甚用处。”
谢筠熙听见背后之人发话,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后又附和:“也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孰是孰非,终会有结果,多说无益。”
“姑娘倒是颇有智慧,可否交个朋友?”
谢筠熙再次看向身后那人,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位公子,恕小女唐突,可否一问公子的姓名?”
“那便称呼在下钰鸿便好,此处人多声杂不便说话,姑娘可愿随在下去往僻静之处一叙。”那位公子轻笑着回答,对谢筠熙做出邀请。
此人身份必定不凡,怕是宫中之人便衣而行来这里听取审判,若我跟他去,就怕他是敌非友,这可如何是好……
谢筠熙也回以微笑,此刻心中飞速做着决断:先试探一番,实在不行此处有天子在,不远处便好,他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
“那么,钰鸿公子,请。”谢筠熙和他离开了人群。
“此处便可。”谢筠熙停下脚步,望了望不远处的大理寺,确定这里离大理寺并不远,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莫怕,在下不会拿姑娘怎么样,在下与李少卿亦同为好友,不必担心。”钰鸿公子一眼便看穿了谢筠熙的担忧,于是负手而立,满目笑容的地安慰道。
“你……认得我?”谢筠熙摸了摸脸,确认自己的伪装没有掉。
“在下并不知晓姑娘的伪装之下究竟为何人,只是听闻时丰最近多了一个得力助手,有些好奇罢了。”
“李时丰跟你提起过我?”谢筠熙有些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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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守信用!说好的不准暴露我的行踪呢!李时丰这个骗子!
“放心,时丰未与我透露半分姑娘的身份与行踪。”钰鸿公子看着谢筠熙逐渐精彩的脸色,内心有些忍俊不禁。
“那你又如何认得出是我!”谢筠熙有些气恼。
“只是姑娘落下的这份东西让我确认罢了。”
钰鸿公子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正是谢筠熙平日里用来记录修复工作的记录册。
钰鸿公子轻轻递给谢筠熙:“姑娘莫要再丢三落四了,又是耳坠又是册子的。”
“是你故意偷拿的吧,这册子我分明收的好好的。”谢筠熙一把拿过,更加生气。
“姑娘莫动怒,只是一个借机引你离开的法子罢了,那围观的人群之中,怕是有人也盯着你。”钰鸿公子不紧不慢继续解释。
“谁?”谢筠熙一秒警惕,“我分明易容了。”
“此事不可多说,在下只能告诉姑娘,今日之案无论秋芸的结局是生是死,她都活不了太久。”钰鸿公子的声音压得更低。
“有人要杀她,我知道,这是死局,但至少我们的目的达到了。”谢筠熙垂下双眸,掩不住眼里的悲伤。
“是啊,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只是这样一个勇武的姑娘,可惜了。”钰鸿公子发出一声叹息。
“但她的名字会留于青史,足矣。”谢筠熙说完这句,便不再发话。
“在下可否请姑娘帮一个忙?”钰鸿公子发话。
“什么?”谢筠熙抬头。
帮在下找一个人,是在下的弟弟在下寻了好久了。”钰鸿有些哀叹。
“叫什么。”谢筠熙看向他。
“他叫明赫,实不相瞒,在下的父亲也寻他许久。”钰鸿望向有些迟疑的谢筠熙。
“我……你如何觉得我能找到?你……也拜托了李时丰?”谢筠熙突然想到什么,出声质问。
“聪明!只是现在知道这事的有两个人了,人多力量大嘛。”钰鸿莞尔。
“行……”谢筠熙思忖了许久,暂时接下。
“多谢姑娘,事成之后,必有答谢。”钰鸿向谢筠熙鞠了一躬,又独自离开。
谢筠熙赶紧回到大理寺,却发现和钰鸿谈话间,案子已经断完,皇帝也摆驾回宫,李时丰和下属们整理着残局。
“谢今安,我本官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待着。”李时丰叫住鬼鬼祟祟在大理寺门口窥探的身影。
“我分明换了一张脸,这易容怎么到你这跟没有似的……”谢筠熙不得不跳出来,对李时丰坦白。
“秋芸她,最后如何了?”谢筠熙正经起来。
“陛下同意了将她押入大理寺狱,只是……生死有命,本官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此事她自己也知道,纵火案一事一捅出,只怕背后之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嗯……也罢……”谢筠熙只能点头。
“一会我可以去见秋芸一面吗?”谢筠熙恳求道。
“可以。”李时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