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灵异直播里做科普》 1、凶楼直播 "各位灵友大家好,这里是每周五晚十一点,准时在萝卜直播与大家见面的猛男阿泰!" "家人们,阿泰今天又为你们找到一个好地方,s城的铁子们肯定听说过东湖坡七十三号烂尾大楼,据说这栋大楼的十六层发生过一点事情。打这以后楼就不盖了,附近的居民晚上也不敢往这片跑……" "当然,在今天开播前,阿泰我也先想回应一下上周给大家留的悬念。"主播话锋一转,故意卖了个关子:"今天我们直播间请来了一位非常非常特别的嘉宾,他就是——" "m站百万科普up主——无言0225,大家跟阿泰一起欢迎无言来到萝卜直播!" 镜头一转,对焦昏暗中的另一侧。 杂乱堆放的红砖墙前,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稍稍挽起,当镜头对准他的时候温和的一笑。 弹幕顿时一片"啊啊啊啊啊!!!"飘了起来。 同时,屏幕中传来了一道低沉而温润的声音:"大家好我是无言,一个擅长用科学理论解释灵异事件的up主,很高兴能与阿泰有本次合作。" 短短几秒的功夫大量用户涌入直播间,左下角方块大的荧屏上几乎被大大小小的白色挤满。 【……梦幻联动?!】 【惊见无言大佬……你是来拍走近科学的吗??[跪]】 【老公,让你出门买个菜,你怎么跑来直播了!!】 【拍走近科学的那个别跑,你想笑死我吗哈哈哈】 …… 举着蓝光灯的姑娘捂着心口蹭到褚西楼身边,褚西楼几乎能看见那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冒出的粉红色泡泡: “不愧是单凭美色都能出圈的男人,没有滤镜都能这么好看,我单方面宣布,从今天起他就是我新老公了!” 褚西楼在接近40°的高温下扛着15斤重的摄像机,此刻满头都是汗,却还是忍不住用力翻了个白眼:“大姐,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八个老公了吧?” 短暂的无语后,他把视线移回那个叫“无言”的男人身上,平心而论今天这哥们的颜值的确很能打。在这个网红滤镜横行的年代,哪怕上电视上红透半边天的明星离开了精修ps,都可能会变成街边默默无闻的路人甲。 而眼前这个男人即使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掩饰不住那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一举一动都透着股不食人间大米饭的味道。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褚西楼一定会认为他是附近哪个影视城翘班出来兼职的男主演。 好在‘无言''''并不是今天的主菜,镜头给了他一个露脸,又很快回到了阿泰身上。 阿泰在镜头前抖了下手里的红色塑料袋:“那么今天,阿泰就要与无言兵分两路,从左右两边的楼梯共同开始探秘这栋著名的鬼楼,刚进直播的朋友来帮主播把小心心都点上。” “好了,知道直播间家人们都等不及了,咱们直接开干——” 探灵节目的剧本早在开播前便已经敲定好,当主播最后一个音落下,偌大的团队立刻有条不紊地分成了两拨。 东湖坡七十三号烂尾大楼在二十年前出事后便一直处于停工状态,墙身只糊了一层简陋的水泥,顶部两侧留有两处向外延申的飞角,四十余层的大楼一入夜便像是一座矗立在黑暗中的棺板,风挂过高层的楼洞时还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鸣声。 大楼底部有一圈蓝色的挡板隔断了外界的视线,铁质涂漆的挡板在多年风雨的洗礼下有的地方早已脱落生出斑斑锈迹,借着蓝光灯勉强可以看见几个漆白的大字“门人禁入”。 褚西楼搓了搓鼻子,这显然“闲”字日头久了,中间的木字白漆脱落,反倒显得不伦不类。 右侧两片挡板间留出了一个不大的小缝,刚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侧身通过,不平整的端口处还挂着一片深褐色的布料,他猜想那应该属于上一批探灵团队中的某个倒霉蛋。 刚刚直播开场的地方就是在被挡板包围的烂尾楼大门前,大楼多年来无人看管,所谓的“大门”也不过是几扇用钢丝扎树起的木板,楼左右两侧各自开了一条上楼的水泥楼梯。即使大楼已经不再修建,楼梯悬空的一侧却依然配有木制扶手。 按照分工,团队里绝大部分的人马都会跟着主播阿泰从传闻中更为“凶险”的左侧扶梯上楼,而还在实习期的褚西楼以及方才犯花痴的杜燕燕则被安排到了二组,跟随‘无言''''的步伐由右侧出发。 直播间自此开出两个同步直播窗口,而双方的队伍最终将在顶层重新会面。 大队人马跟随阿泰的身影离去后,空荡的前庭顿时冷清了下来。 褚西楼将摄影机的镜头对准了前方高大的男人,调整好焦距,做了个“请”的动作。 镜头里,陆砚修侧对着二人,神态宁静地望向不远处黑漆漆的楼道。 向上逐渐没入黑暗楼道在黑夜中恍若一张漆黑的大嘴,静静恭候着无知的猎物自己踏入其中。 “我们也进去吧。”陆砚修回过头,朝着镜头微微一笑。 一般人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往往会有下意识的躲闪,但陆砚修的目光却在镜头上停顿了一会,那道目光仿佛透过摄像机的镜头,直接对视上了褚西楼的眼睛。 褚西楼愣了愣,下意识从玻璃镜片前抬起头,却只看见了一个转身离去的高大背影。 “难道是当主播的习惯?” 不过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褚西楼也没有深究,扛着相机跟了上去。 …… 废弃多年的楼梯中到处都散落着建筑废材,即使有手电光开路,鞋底带起的灰尘依然使得眼前的能见度不超过半米,多隔几步的地方便是灰扑扑一片。 哪怕是隔着口罩,跟在最后的杜燕燕嗓子里依旧痒得难受,捂着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虽然这已经是她来到节目组的第三个年头,但大部分时候她都只是从事幕后的剪辑工作,像今天这样随队进行探灵直播的拍摄,还是她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经历。 楼梯之间的间距分布极其不规律,高的位置甚至能接近有半尺,黑暗中每向上迈出一阶都十分困难。听着上空不时传来的呜咽风声,杜燕燕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前方的褚西楼小声说道: “阿楼,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比外面冷了好多?” 现在正值六月酷暑,s城又是出了名的四大火炉之一,哪怕是现在接近午夜时分,人的体感温度依然保持在三十六度以上。 可自从进了这个诡异的楼梯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暗示的缘故,杜燕燕似乎感觉这里的温度相比外面低了不少。 摄像机的蓝牙耳麦在无言的嘴边,褚西楼一点也不担心直播会把他们俩的声音收进去。 “别自己吓自己了,这烂尾楼没封过墙,每一层都有穿堂风,温度会比外面低一点也很正常。” “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对了,你刚才有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没有,我只听见了风声。你别害怕,我挡在你前面,有鬼敢跳出来我就替你收拾它。”褚西楼半开玩笑道,顺便捞高袖子,秀了一把大臂上招摇的青盘龙纹身。 这些纹身贴都是他的合租室友心血来潮在网上买的,之前随手丢给了他几片,用水打湿后贴在手臂上,据说可以维持一个星期。 “真的假的?”杜燕燕被他逗笑了,“那你走慢一点,你们两个大长腿,走那么快我都都要跟不上了。” 褚西楼几句随意的插科打诨更让杜燕燕觉得是因为自己神经太紧张,所以才会出现幻听。 冷静下来后,她也轻松了不少,想起二人刚才的对话,自己居然在一个实习生面前露了怯,她不由有些脸红。 上行的楼梯越来越陡,有的地方几乎已经是超过六十度的倾角。褚西楼肩膀上还扛着昂贵的设备,为了不出半点闪失,他只好把手机挂在脖子上。 而同一时间,直播间里白色的弹幕飞快刷动: 【那个……我刚才好像听见了哭声?】 【我也听到了!】 【我就是本地人!这栋楼以前死过一个小孩,后来一直闹鬼就废弃了】 【节目效果而已,各位还真当真了】 【楼上暴露咯~ip都不在s城】 【在v城念书不行吗?实话告诉你们,这就是一座凶楼,以前每年七月半都会有道士在底下开坛做法事】 【@跳舞的马铃薯爱听,主播也不解释一下,楼上知道内幕就再多说一点】 【爱听+1】 【+10086!!!!楼上别跑】 【呵呵好奇心害死猫[鄙视]】 【就是一个女孩在里面被人杀了,而且还分尸,据说场面特别重口……】 【还真是凶楼啊?好刺激、、】 …… 眼见着弹幕越歪越凶,陆砚修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制扶手,声音平缓而有力地传入耳麦中: “所谓的鬼神之说,其实是来源于古人对于自然科学的蒙昧与敬畏,更有一些封建旧社会习俗糟粕,残害了国人数几百年之久。我更倾向于从古至今的鬼神宗教,大都是利用人潜意识中对未知的畏惧,从而使得少部分人获得利益的工具……” “兹拉——兹拉——” 耳麦中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屏幕上陆砚修的背影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骤然失焦。 褚西楼一愣,下意识看向手里的屏幕,把夜视镜头稍微拉远了几分,可是接下来无论怎样调整,屏幕上依旧是一片模糊的绿影。 而就在这时,烂尾楼的另一侧忽然传来几声激烈的犬吠,虽然距离很远,但大晚上听见还是很瘆人。 褚西楼的心脏顿时加速跳了两下,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这条大黑狗叫“黑蛋”,是阿泰从一个看坟头的老大爷手里买回来的。 可能是因为从小在坟地长大,黑蛋对鬼魂身上的阴气有种近乎魔幻的嗅觉。只要它发出警告一样的吼叫声,那就一定是有鬼混进人堆里了! 直播间里沉默了片刻,随即几乎是瞬间炸了锅。 【有狗叫,还失焦,太凶了回去吧。】 【真的有,我感觉到了。我开始心慌了……】 【无言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呵呵这个什么科普up打脸不?】 【阿泰那边出货了,兄弟萌快切频道~~】 褚西楼站在下几阶的楼梯上,肩上的摄影机卸了下来,顺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 球机远距正常,外罩干净无异物,调节球机最小聚焦限制的距离无明显反应,复原自动光圈模式无明显反应…… 闷热潮湿的气味萦绕在鼻间,他额间的碎发不知什么时候已被热汗打湿。 陆砚修也停下了继续上楼的脚步,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弹幕,缓慢摩挲着拇指第二指节处。当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指环时,他的动作明显停顿了几秒,随即却又缓缓放松了手指。 杜燕燕的手机界面正停留在阿泰那边的直播界面,黑漆漆的楼梯顶部,竟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芭比娃娃。 她抿了抿唇,从背后悄悄拽了拽褚西楼的衣角:“小楼,泰哥他们…好像有点不对劲……” 褚西楼“嗯?”了一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大楼另一端的景象随即映入他的眼底——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凶楼直播(二) 大楼左右两侧的楼梯间是对称的结构,画面另一边也是如出一辙的狭窄昏暗,手电筒微弱的光亮打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 此时的阿泰手中捧着一个正方形的红色礼品盒,面色凝重,在他身侧不远有一抹暗青色的身影,受灯光的限制无法看清脸。 那人贴在阿泰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阿泰的脸色愈发严肃起来。 礼盒上的红丝绒缎带已经被解开,礼盒内横七竖八地堆着芭比娃娃被肢解的四肢。 而就在离二人几步远的楼梯正上方,竟然也放置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礼盒,鲜红的盒面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个叉腿而坐的红裙芭比。 芭比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偏向右侧,黑色的长发垂落,正咧着大嘴朝镜头笑。在昏暗的手电光下,芭比怪异的神态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熟悉探灵直播的人都知道,在探灵直播开始前,工作人员都会提前去选址地进行适当的布置,这是业内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 刺激又吸睛的探灵节目这几年无疑是萝卜直播顶流的台柱之一,而阿泰的整个团队正是因为深谙布场的各类套路,几年来在萝卜直播也算是小有名气。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剧本,工作人员从十三层开始,每一层都会事先放置一个红色礼盒,礼盒里故意装有芭比的断肢。 这也是阿泰的团队惯用的手法,通过还原凶案现场的部分细节,从而渲染恐怖直播的气氛。 这一招也在直播中屡试不爽,可以说为阿泰探灵社的直播节目赚足了人气。 当然,老话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作死的直播套路也为他招来了不少麻烦。 比如眼前的这个诡异的芭比,就显然并不出自工作人员之手。 直播中发生这种事,行话叫“撞轨”,处理不好的话甚至有可能将正主招惹来。所以每一次能参与直播的工作人员才必须事先由大师看过八字,尽最大可能避免与正主发生同频。 *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还在迅速往上涨,开播不到半小时,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二十万。 陆砚修站在高层的台阶上,黑暗中只有微弱的手电光,但他眉心那点细微的紧缩还是被褚西楼纳入眼底。 人就是这样,即使嘴上再怎么说不害怕,但当面对超出认知范围的事情时,依然会产生莫大的恐惧。 就像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愿来趟这趟浑水的。 褚西楼将摄像机收声的按钮推上,熟练地提醒道:“陆哥,你准备好我们就可以继续走了。” 收回目光,陆砚修配合地微笑点头:“好。” 也许是无言的举动过于冷静,这下反倒是有点出乎褚西楼的意料。 倒也不是他瞧不起人,节目组合作过的大博主也不算少,就连一身腱子肉的“人猿泰山”,真遇上那些事也只有吓得小肚抽筋的份,更不用说这些单纯靠脸蛋吃饭的小白脸。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特别意外,毕竟在他眼里这个男人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在镜头前留点最后的体面。 虽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说句实话,他确实很期待。是人就有劣根性,有的时候,看一件过分漂亮的瓷器碎裂,比看见它好模好样的摆在展台上更加令人兴奋。 继续往上走,台阶的高度又增加了不少,迈出每一步都必须借助一侧的扶手。 爬到第十三层时,杜燕燕一个女生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开始有意无意地与二人拉开几步的距离。 也正是从十三层开始,直播的工作人员提前在外侧的木制扶梯上栓好了红绳。 每隔半层转弯的扶手内侧钉着一枚不起眼的铁钉,铁钉左右两侧则各自扎着一枚铜铃铛。 而故意留在最后的杜燕燕,身上其实还有一个特别的任务。凭借身高和暗色t恤的优势,她很轻易就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从十三层到四十四层之间一共有六十四枚铜铃铛,其中有将近半数铜铃上都用透明胶缠裹了电动马达,只要轻轻推起第一个开关,装有马达的哑铃铛就能通过红绳带动上下几层的真铃铛发出持续十余秒响声。 这也是探灵直播中惯用的小伎俩,人在恐惧中对声音的敏感程度会近乎无限地被提高,有些人会自动把自己带入一些场景,从而干扰大脑的判断力,产生生理不适的反应。 而这些都是灵异直播节目组所追求的节目效果。 杜燕燕与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大,直到手电的微光彻底消失在头顶,她才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只要下去把电动马达打开,她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给她的感觉很不好。潮湿的空气,诡异的呜咽声,再加上浓重如墨汁一般的黑暗,令她浑身发抖的恐惧感由心而生。 借着手里蓝光灯单薄的微光,她顺着红绳一路摸索而下。 开关就设在十四、十五层之间,她屏住呼吸,仔细用指尖感受红绳走势的变化。 “哒、哒…”就在这时,寂静的黑暗里却突然传来几声异响。 这个声音很奇怪,就好像有人穿着一双很小的鞋子,在水泥地面上行走。 杜燕燕耳根一麻,吓得差点软在地上,就连搭在红线上的指节都被勒出了一条白痕。 那响动先是试探的几声,随即竟然越来越清晰,就像是在不断接近。 突然,那个声音彻底消失在她背后的黑暗里。 四周一片死了般的寂静,即使手里握着蓝光灯,可她却拿不出勇气回头看一眼。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背后一定有东西。那东西怨毒的目光,就像一双冰凉的小手,环抱上她脆弱的脖颈。 “不能回头!”她乱成一团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人身上有三把火,只有有三把火在,小鬼就不敢随意近身。但只要一回头,人肩膀上的火就会被呼吸吹灭,小鬼就会趁虚而入。 大约两三秒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嘻、嘻,我看见你了。” “——砰!” 手中的蓝光灯摔落在地上,来不及捡起,杜燕燕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近乎是连滚带爬的向楼上跑去。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因为过度惊吓而绷紧的喉咙喊不出半个音符,只能发出类似“啊,啊”的哽咽声。 “铃铃、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接二连三地从身后响起,她分不清其中是否还伴随着女孩调皮的咯咯笑声。 腹部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抽搐,右侧方的肋骨爆发出近乎要折断的疼痛。无尽的黑暗中,她没有回头,只能流着眼泪拼命向上跑…… * 寂静的楼道里由下而上的传来铃铛声。先是一两声,慢慢地,整根栓系着铜铃铛的红绳都在剧烈颤动。 那密集而放肆的铃铛声,不由让人感觉头皮发胀。 随即,陆砚修手中的手电筒灯光忽然由明转暗,在垂死挣扎了片刻后,最终“嘭!”一声彻底熄灭。 黑暗吞噬了一切,即使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褚西楼的心脏还是重重跳了一下。 从十几分钟前杜燕燕就没了声响,一直被紧攥着的衣角也被松开,现在铃铛声也如期而至,看来直播应该是按照计划正常执行。 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褚西楼把镜头拉进,屏幕上出现男人那张平静到有些渗人的脸,过于精致的五官落在昏绿的夜视镜头里,反倒有种阴森的鬼气。 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模样,褚西楼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反倒升起一丝怪异。 按照惯例,绝大部分嘉宾早在铃铛响起的时候就已经吓到瘫坐在地,而当唯一能带给人安全感的手电光也熄灭后,即使是虎背熊腰的东北汉子也会忍不住咆哮怒吼。 ——这也是直播里一个极具恶趣味的看点。 尤其当嘉宾是容貌姣好的女性时,柔弱可怜的模样更容易引起直播间榜上大哥的保护欲,出手打赏礼物自然不在话下。 而摄影师手上专门配备的夜视摄像机,正是为了将这荒诞的一幕完整呈现给屏幕前的观众。 二人目前唯一的光源来自陆砚修手中停留在直播间页面的手机,只是那点微不足道的光芒就犹如狂风中的烛火,似乎很轻易就能被浓稠的黑暗侵蚀。 褚西楼眨了眨眼睛,他能感觉到陆砚修正在看他,而且那目光很有深意,就好像他们是两位久别重逢的旧友。 “哒哒、哒哒。” 背后忽然有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响起,这道声音很奇怪,时近时远,有时像是近在身后,有时又像隔了几层楼。 伴随着这道诡异的脚步声,木制栏杆也开始发出,嘎吱嘎的声响,老头腐朽的味道顿时充斥在本就逼仄的楼梯间每一个角落。 褚西楼仔细听了听那个脚步声的位置,也有点傻眼了。 他马上感觉到了不对劲,节目组事先的剧本里并没有这些策划! 除非是节目组临时增加的设定,要的就是连他这个实习生都被蒙在鼓里,何况这种虚无缥缈的脚步声,真是依靠现代科技能实现的吗? 一阵恶寒从背后爬起,后背不知不觉已经湿透,如果不是节目还在拍摄,他几乎想扭头就走。 忽然,一道温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还能走吗?” 那声音温和而淡然,却能在黑暗中给人巨大的安全感。 褚西楼定了定心神,点头道:“我没问题。” 陆砚修似乎并不意外,他往下走了一节台阶,很自然地对着褚西楼伸出了手。 褚西楼把仪器往上扛了扛,握住了陆砚修的手,甚至稍微收缩了一点力度。 黑暗中的两个人为了防止走散,拉住彼此的手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所以他倒是没觉得不自在。 两个人于是在黑暗中摸索着继续前行。 兴许是爬楼体力消耗地太快,褚西楼总感觉肩膀上的仪器越来越沉,就像是扛了一座小山,每次抬腿都开始需要极大的毅力。 大约上了四、五层楼,褚西楼突然感觉后脖颈吹来一阵凉风,随即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脑中嗡的一声炸开。 按照事先的剧本,杜燕燕要负责开启铃铛机关,铜铃才响过最多一分钟,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跟了上来! 那种压迫感无法形容,冷汗顺着下巴滑到脖子,激起一阵令人胆寒的瘙痒。 “不对……现在在我身后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打开摄影机的屏幕。借着夜视摄像机屏幕萤绿的幽光,偏头看清肩膀上搭的东西后,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 青白的皮肤皱巴巴黏在骨头上,即使是最粗的拇指,也像是一根枯瘦的筷子,成年人手掌根本不可能是这个尺寸! “鬼搭肩!”小时候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活人身上有三把火,鬼如果想要害人,就要拍灭人肩膀上的两团火。 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回头,因为只要一回头,人头顶上的那团火也会被鬼吹灭,那个时候人就危险了。 冰冷的气息从身上的小手传遍了全身,入职阿泰探灵直播节目组实习后,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冷风就像是黏腻的毒蛇,从每一处缝隙钻进衣服里… “嘭!!” 耳边传来一声爆裂的巨响,刹那间,眼前似乎有什么剧烈燃烧了起来,刺眼的光亮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下一秒,凄厉痛苦的惨叫从身后传来。伴随重物滚落楼梯“砰”声,肩膀沉重的压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摄影设备在短暂的雪花后突然自动关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纸张烧过的焦糊味,有什么东西轻飘飘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单手护住摄像机,褚西楼用空闲的那只手接住,那是一张已经燃去大半的黄符。 残余的部分已经有些发黑,古怪的朱红纹路凃满了整张黄符。褚西楼僵硬地扭动脖子,抬起头。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陆砚修的面容愈发温柔俊朗,修长的指缝之间夹着另一张熊熊燃烧的黄符,白色的烟雾两人之间缓慢升腾。 褚西楼稍微呆滞了一阵,心思急转之下,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你怎么道袍说穿就穿啊?? …… 视线不自觉地往手里残留的半张符咒上瞟,褚西楼讪讪开口:“大师,您这张符运笔遒劲有力,笔势雄健洒脱,布炁精准,一看就是名家手笔啊…” 陆砚修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雕虫小技,见笑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凶楼直播(三) 发生了“鬼搭肩”这种事情,楼梯间肯定是不能再待了。 摄影设备从刚才起就一直无法正常使用,迫于无奈,褚西楼只好打开手机,记录两人接下来的行动。 这样做,一来不至于让直播间缺少一半的直播画面,二来如果两个人真遇到麻烦,直播间的水友也可以帮忙报警。 直播间的画面刚连上,就有无数弹幕弹了出来。 【刚才咋突然断了】 【这小哥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好像是摄影师?以前在节目里有出现过侧脸,不过这样看起来超帅的~】 褚西楼举高手机,尴尬地对着镜头笑了笑:“我们的拍摄设备刚才出了一点问题,今晚后面的直播恐怕只能以这种形式进行了。” 【我去,三秒,我要他的全部信息[色][色][色]】 【短短几秒我变了10次心[流泪],这样一看和无言几乎不分上下嘛[色][色]】 【奶狗和爹系男友,风格不同不要硬比】 【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都要】 【我晕!能不能认真看直播??】 【怎么都是女的;今天没有兄弟吗?】 …… 因为无言作为这一期的特邀嘉宾,直播间的女性观众比例直线上升。 眼见画风开始跑偏,褚西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干脆把镜头转向后置,开始拍摄现在周围的环境。 大楼当初规划做的很不错,几百平米的空间被划分成数十个房间,过道留出“井”字形的通道,两侧的墙壁上经过了数十年的岁月,被人为的涂满了各种涂鸦。 最为显眼的便是离开楼梯间后的第一间屋子,门洞两侧的墙壁用红色油漆涂着两行大字,被手机后置闪光灯一晃,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上面一行写着“危房”,下面一行写着“禁止游玩。” 字迹很潦草,两行字都有向左歪斜的趋势,下面一行字更是抖得几乎看不清楚,就像凃下这些字的人根本不愿意往里再多走一步。 【无语……墙上还有字,这算哪门子凶楼】 【没准就是因为出过事,所以才不让人进去呢?】 【白天踩点晚上演戏[捂脸][捂脸]】 【弟弟,多说几句话,姐一会给你刷个宇宙之心】 …… 褚西楼四个方位拍了一会,没有多大收获,于是转身去拍摄无言的方向。 无言此时在靠近第一间房洞的墙角处半蹲着。 他用没电的手电筒在地面上的垃圾中拨弄几下,不一会下方竟然露出一堆没燃尽的纸钱来。 褚西楼立刻看准时机,把镜头放大拉进。 这堆纸钱应该很多年前留下来的,上层的黄纸已经褪色泛白,贴着墙根的地方分布着几条竖状烟痕,下端散落着烧完的红香杆。 将表面一层堆放的垃圾全部清扫开后,地面上竟然出现几张黄色的符咒,有的顶部被撕毁大半,看样子这些东西原本是都是贴在墙面上的。 在这种地方看到没烧完的纸钱和黄符,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褚西楼把手机上的麦克风图标关闭,想了想说:“来这里之前我们做过调查,这栋烂尾楼里二十年前死过一个11岁的小女孩,凶手是邻居家的儿子。那帮初中的混蛋把小姑娘骗到这里,再用砖头把她砸死,抛尸在这栋楼里的某一层,该不会……” “应该就是这一层。”陆砚修从兜里取出一次性手套戴在手上,耐心地将地面上的符纸展平。 这些符纸常年被埋在烂叶下面,很多地方已经烂出了星星点点的霉印,符纸上堆满了由各种汉字、符号、偏旁部首所组成的纹路,就在陆砚修将符咒拿起的一瞬间,一股腥臭味顿时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北帝五雷斩鬼符印。”拾起符纸的手收紧,陆砚修的声音冷了一个度:“这种狠戾的手法,难道就不怕造下杀业大罪吗。” 褚西楼正在努力把画面对焦上那张残缺的符咒,闻言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圈,诧异地抬起头。 即使他不太了解各类符咒的作用,但听到“北帝五雷斩鬼”这几个字,也不难猜到这张符的用处。 既然现在有这种残留的符咒,就说明当年开坛做法的人有点本事,而且一定起过杀心。 这样看来,当初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恐怕早就在雷符下魂飞魄散了。 举着手机照明,他朝漆黑的门洞里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皱起:“难道这栋楼里还藏着第二只厉鬼?” 横死过人的地方,无论是凶宅还是凶楼,都会存在一种非常特殊的磁场,如果不经过专门的布置和处理,即使其内部本身的鬼魂已经离开,也会源源不断地吸引周围过路的鬼魂,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恶煞”。 “不。”陆砚修摘下一次性橡胶手套,说:“压在你身上的东西已经成煞,至少有十年的道行,从时间上来推断,应该就是当年的怨灵。” 褚西楼被这一通话说得心里发毛,将摄影机往肩上扛了扛,他的目光不由看向前方黑漆漆的楼道中。 借着手机闪光灯的微光,前方至少三四个门洞下方都放着一个白瓷小碗,将镜头拉近,碗内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出装了什么东西。 陆砚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些是安抚鬼魂用的供饭,这一片阴气极重,几年里恐怕枉死过很多人。” 褚西楼“哦”了一声,心说难怪楼里那东西才十年就能成煞,肯定害过不少人,再来晚一点,它估计就能够脱身这栋凶楼。 到那个时候,附近的居民只怕都会受到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这里太危险了,”熄暗屏幕,褚西楼站起身:“我总觉得还要出事,还是赶快走吧,到顶楼就能与其他人会和了。” 褚西楼提议前往顶楼和阿泰会和也并不是毫无原因,阿泰身边的道士出自茅山派,有几分真本事,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如果能到达顶楼与阿泰他们会和,到时候人气一足,小鬼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总比如今他们两个单枪匹马要好上百倍。 陆砚修若有所思地回头,漂亮的面容在电筒光下晦暗不清。他看向不远处的黑暗,轻声道:“你想走,它却未必想放你离开。” 褚西楼愣了愣,心口一凉,几乎立刻扭头看去。 来时的楼梯口此刻竟然变成了一条死路,冰冷的水泥墙壁上只有一只用血色颜料涂画出的眼睛! 这双眼睛画的非常草率,上下睫毛拉得比瞳孔还长,就好像是小孩胡乱拿彩笔的涂鸦。 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刚才他走过这面墙壁的时候曾经用手敲击墙壁,墙体很厚,应该是实心的。 【什么情况???这里刚才不是楼梯口吗?】 【要不要报警啊】 【都是剧本,不要浪费宝贵的警力】 【刚才那个皮鞋的声音演的到位,加鸡腿】 【那个说是剧本的,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里为啥会变成一面墙[抠鼻]】 瞟了一眼弹幕,褚西楼突然想起阿泰常在直播里说的话:“搞我们这行是条发财的路子,但你去大街上问问,谁愿意来干?换你你来吗?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谁他妈的愿意拿命来这行冒险啊?” 他现在攒了一肚子苦水,打心底里觉得这说的真他妈对! 陆砚修此时也走了过来,弯腰用手触摸水泥墙的底部,展开,手指上立刻出现了几道黑褐色的污痕。 这些痕迹看来很油腻,有点像是石油一类的东西堆积下来形成。 褚西楼于是也用手挖了一点放在鼻尖,一股恶心的味道立刻熏得他眼睛疼,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尸油!” 想起这里的厉鬼过去应该害过不少人,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心底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退后几步,他把肩膀上摄影机顶部的夜视灯对准墙壁打开,夜视灯穿透空中漂浮的灰尘形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光路,却在离水泥墙一指远的地方被突兀吞噬。 他心说这下可难办了。 缓慢吐出一口气,他摸索着把夜视灯的按钮推下来关掉:“陆哥,你是专业人士,你说现在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陆砚修慢慢站起身,脸上没什么情绪,很平静,完全不像在逃生,倒像是出来公费旅游。 他想了想,说:“先找出口吧。” * 行走在这种磁场特殊的地方,有经验的师傅通常会随身携带一小袋子米,每走过一个岔路口,就用米粒在地上做一个标记。 不过两个人的身上显然都没带这些东西,褚西楼在身上摸了半天,最终只找到一只打火机。 他心说有总比没有强,于是用火机去烧水泥墙壁,墙壁很快就被烧黑一块,也算是作了一个简陋的标记。 顺着“井”字形的走道,两个人很快走过了三个岔路口,不过每条路的尽头都是大楼的边缘,再往外走一步就是离地面十几米的高空。 在通过第三个岔路口时,他如法炮制,用火机在墙壁上烧出一道痕迹。 如果节目组事先弄到的大楼设计图没有问题,那么按照楼层布局推算,下一个岔路口他们必然会重新回到最初被封死的楼梯口。 他心说坏了,怕是真遇到鬼打墙了。 然而这个时候,前面的陆砚修却停了下来。 褚西楼的心一下吊了起来:“怎么不走了?” 陆砚修没有回答他,而是侧过身,在他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两个方向完全相反的岔路口! 褚西楼面色一僵,连忙走上前仔细查看。其中左边的走道的墙壁上有一道被熏黑的标记,不过痕迹只有一半,另外半条却不知所踪。 而更诡异的是,在右边走道的墙壁上,此时赫然出现了一个钥匙划出的箭头。 这个箭头画得非常草率,中间还出现了一道断点。仔细观察下,他发现箭头下方还有一条波浪线,也可能是简笔下连山的标志。 【不管真假,确实吓人,瘆得慌】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自导自演[看]】 【无意点开,妖魔鬼怪快离开[感谢][感谢][感谢]】 【头次见到真实的鬼打墙[牛]】 【太吓人了。这是怎么做到的??[恐惧]】 …… 五花八门的弹幕中,一条id为“孙家军”的弹幕却引起了褚西楼的注意。 【不是,这个标记,好像是孙杰的??】 虽然入行时间不长,但他也知道这一行基本都是团队在运作,只有极少数有真本事的主播才会选择单打独斗,而孙杰正巧就是其中之一。 要说起这个人,在业内也算是个传奇。 据说此人曾是青城山正一派的道士,一年前下山历练,做主播只是为了收点打赏解决温饱。 不过早在一个月前,孙杰就已经被警方确认失踪了。据说他当时正在直播探索一所废弃多年的医院,就在他试图打开停尸房冷柜的钢门时,直播信号突然中断,他也从此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褚西楼眯起眼睛,大脑飞速运转:“难道孙杰失踪前也来过这里?假如他真的来过,那么他应该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匆忙留下的记号,所以他当时是正在被追赶?或者是他正在追查什么? …… 也许是直播间的弹幕偏的太过离谱,后台很快刷出了一条提示信息。 【你由于[营造恐怖氛围]违规,三次警告后,直播间将被封禁10分钟。】 褚西楼一哽:“……”看来是水友们的弹幕涉及到封建迷信,把后台网管吸引来了。 第一次警告后有大概五分钟左右的观察期,他得趁这个机会,赶紧做点什么补救。 咳嗽了一声,他连忙说:“大家不要害怕,鬼打墙其实就是一种运动错觉现象,其实就是视力剥夺后出现的本能的圆周运动,都是正常的现象,不足为惧。” 苦口婆心地说完这番话,不过直播间的水友似乎并不愿意买账。 【主播,你快醒醒吧!鬼打墙只会回到原地,不会凭空多出来这么多条路!这明明就是闹鬼了!】 【我就喜欢听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捂脸]】 【不足为惧你倒是手别抖啊】 【直播间刚才被警告了,兄弟们懂得都懂】 ……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陆砚修突然开口道:“大家稍安勿躁,这栋大楼里的布局非常复杂,我们刚才一直顺着走道前进,也没有特意去记录路线,现在很可能只是走进了某一条分道。” 【就算岔路能解释,那墙上的烟痕你怎么解释?[挖鼻]】 【没错!记号总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兄弟们较真干啥啊,都说了懂得都得】 【是啊……我也感觉说不通,无言你再解释一下吧?】 陆砚修扫了一眼弹幕:“大家可以再观察一下,这条痕迹的位置偏低,如果想要在这个位置烧出痕迹,使用打火机的人身高至少应该在一米六零以下。” 他从褚西楼手里接过打火机,示意将摄像头调为后置。 走到墙壁旁边,陆砚修打着火机,很快火苗就在原本那道痕迹的上方烧出了一道新的痕迹。 两道黑色烟痕之间将近隔了20厘米的距离。 褚西楼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心说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比我强太多了。 因为直播过程需要单手拿着手机,所以他在使用打火机灼烧墙壁的时候,手腕压得很低。 而陆砚修刚才则是把手腕放在胸口的位置点,两人之间本来就有几厘米的身高差距,再加上陆砚修有意将火焰调到最大,这才造成了两条痕迹之间出现将近20厘米的距离。 有了陆砚修的现身说法,直播间里那些怪力乱神的弹幕很快旗鼓偃息,毕竟在俯角的镜头里,两人的身高差别并不是很大。 随着直播间右上角红色监督员的图标消失,褚西楼总算松了一口气。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凶楼直播(四) 趁着直播间的水友还没反应过来,褚西楼立刻借着转移话题,把心里的疑问抛出来:“刚才你们说这个记号是孙杰留下的?” 他这么一提,弹幕里立刻有人想起来刚才那个id为孙家军的账号。 【波浪线就是青城山,孙杰探过的地方都会留一个标记】 【不过孙杰不是已经确定失踪了吗?细思极恐啊】 【犯法被关了,公司伪造成一个失踪的事故赚流量】 【放屁!警方都发失踪通告了,ls还在造谣】 【老孙每场直播我都看过,绝对没来过这里】 【主播镜头别晃啊,怼近点拍】 褚西楼调整了一下手机,使得墙壁上的记号更加清晰的呈现在镜头内。 波浪线两边低中间高,如果把两条矮线想象成是牌坊的檐角,那么这个标志的确很像是青城山的标记。 按照这个逻辑顺下来,孙杰来过这里但是却没有开直播,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件事和他的神秘失踪又会有联系吗? 这一切恐怕只有等找到孙杰才能有答案,而眼下还有更为要紧的事—— 褚西楼把摄影设备往上抗了抗,朝着左边的走道打开摄影机的夜视灯,一条光束立刻穿过漆黑的走道打在一面水泥墙壁上。 借助夜视灯微弱的光亮,他看见水泥墙壁前端有一处拐角,不过拐角后的情况就完全看不见了。 他又调整方向,把光束打向右侧,结果和左边一模一样。 这两条走道简直就像是镜像出来的两个世界,除了方向相反以外,没有任何差别。 “往左还是往右?”褚西楼叹了一口气,两条黑漆漆的走道横在面前,无论哪一条再往前走都是未知,也许会一脚踩空从几百米的高空掉下去,也可能会有一屋子厉鬼在等着找替身。 陆砚修看过墙壁上的标记以后,说道:“往右吧,我跟孙道长有过几面之缘,很清楚他的本事。既然他留下了这个标记,肯定有他的理由。” 两人这个选择不谋而合,褚西楼的理由很简单,虽然他并不认识孙杰,但这个人在业内的名气绝对不是单靠吹出来的。 众所周知,探灵直播是一项高风险高收益的节目。因此直播的选址,可以说是整场直播里最关键的一环。 业内习惯管第一波进入某地探险的队伍叫“头车”,而经常听到要找人“开头车”就是说这个地方不干净,必须有人先去把里面的东西收拾了,后面的直播组才敢进去直播,不然一定会出事。 孙杰在业内很有声望,正是因为他就是这个“开头车”的人。 选定了接下来的方向,两个人继续沿着走道向里走。 不过这一回褚西楼走的很小心,毕竟这烂尾楼到处都漏风,天知道下一秒落脚的地方会不会就是百米高空。 就这样大概走了五、六分钟,走过又一个转弯口,褚西楼一下子呆住了,两个人面前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这一回有三个岔道,每一个岔道里都黑漆漆的,用夜视灯打过去,尽头处依旧有往某一方向的拐角。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里他妈的根本就是一个迷宫! 转头看向四周,左右两侧的墙壁上都没有任何标记,而中间这条岔路的墙壁上有一片烟熏过的痕迹。 不过这道痕迹也很怪异,如果是正面拿打火机,火苗肯定会向上窜,按道理烧出来的痕迹应该是下宽上窄,上浅下深。 而这道烟痕却完全反了过来,不仅上宽下窄,颜色也是下浅上深。 褚西楼感觉匪夷所思,心说:“难道火是倒着烧的?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陆砚修走到最左侧的岔路口,蹲下身子,像是从地面上捡起了什么。褚西楼凑过去一看,陆砚修手心里躺着几枚古代铜钱,表面的缝隙里还卡着一些石灰粉。 陆砚修沉思了一阵,说道:“他应该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褚西楼愣住:“为什么?” 陆砚修把那几枚铜钱揣进兜里,站起来:“这些铜钱排列的很整齐,应该是被故意放在这里,附近肯定还有孙杰留下来的东西,我们得找找。” 褚西楼“哦”了一声,拍拍手,跟着站起来。 他手上的手机闪光灯没关,起身时正好打进旁边的门洞,灯光一晃的功夫,他却忽然看见无比惊悚的一幕。 在漆黑一片的门洞里,此刻正有一张惨白浮肿的面孔,它潜藏在黑暗之中,阴冷地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先是一愣,随即脊背一阵发凉,出声喊道:“里面有东西!” 陆砚修反应很快,几乎是在褚西楼喊出声的一瞬间他的手心下方就已经多了一张黄符。 不过大概是想起直播还在继续,他顿了顿,随即又把手伸进兜里,抬手弹出两枚古铜钱。 铜钱本来就是国运的象征,再加上被人摸得多,沾满了人气,所以有辟邪的功效。 青色的铜币从门洞射入,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门洞里发出一阵令人提心吊胆的响动。 【蛙趣,刚才那个是什么鬼?】 【就是主播在装神弄鬼,你让他把镜头对准拍清楚,你看他敢不敢?】 【进去拍一下,我给你刷火箭】 【有个美女一直站在那里,没看到吗?】 【团队成员配合的很默契哈哈】 【就算是演员你自己半夜去凶宅试试[捂脸][捂脸]】 【无言刚才丢了什么进去??】 没有理会弹幕里质疑的声音,褚西楼握紧手中的摄像机,打开夜视灯光束,猛地对准黑漆漆的门洞。 夜视灯只能照亮不到半米的地方,不过光束在照射到屋内墙壁上的时候竟然被反射了回来。 褚西楼调整了一下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镜子里的自己:“烂尾楼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无论是长还是宽都要比门洞高出很多,也不知道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运进来的。 镜子的表面浸出了一些油脂状的液体,有了前车之鉴,褚西楼没有直接上手去摸,而是捡起地上掉落的铜钱刮了一点下来。 这些液体没有特殊的味道,无论是从形状、颜色还是气味,现在都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 褚西楼只好把摄像头对准铜钱,把不同角度都拍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腰间别得对讲机忽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上…看……” 阿泰扭曲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虽然听不清对讲机另一头想表达的意思,不过褚西楼心中还是一喜。 连忙按下对讲机上的按钮,他飞快地说:“泰哥,你们在哪里?能听到我说话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知啦知啦”的电流声。 几秒后,对讲机里就彻底没了回应,他只好失望地将对讲机别回了腰间。 陆砚修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镜子上的划痕:“这些的划痕应该也是孙杰留下来的。” 褚西楼拿起手机电筒照过去,镜面中间的位置果然有一条金属划痕,箭头方向则指向旁边一个更矮的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只是用一面水泥墙壁与背后的墙体间隔出了一个两米长、半米宽的砖墙。 空间很狭小,根本容不下两个成年男人同时进入,于是走在后方的褚西楼便索性退了出来,站在门口放哨。 这间屋子布局很像是一间仓库,左侧的墙壁上有一个门洞和另一间更宽大的房间相连,褚西楼用闪光灯往里照了一下,里面是空的。 就在这时,背后隔间里突然传来金属的敲击砖块的声音。 褚西楼站在外面听了一会,这些敲击的声音很沉,几乎可以确定里面砖块都是实心的。 敲击声持续了一会,直到猛地发出一声“咚、咚”很空灵的响声。 他精神一振:“找到了?” 陆砚修背对着他,一只手扶在墙上,另一只手则在侧面的墙壁上仔细摸索着什么。 褚西楼见状,便蹲下来从侧面给他打灯。 当光线打上去,他才发现隔间的墙壁虽然没有刷水泥漆,但砖块之间贴合的很紧,单靠一双手根本没办法把砖头抠出来。 这下可坏了,他们谁也没带凿墙用的工具,总不能靠几枚钱币慢慢挖吧? 陆研修沉思了一会,说:“墙壁另一侧连接的应该是中间的走道,或许那里会是一个突破口。”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褚西楼还是点点头:“那就过去看看吧。” 按照刚才隔间的位置推算,墙壁的另一端就在中间这条走道入口的附近。 两人摸着墙壁大概走了四、五米,褚西楼突然看见前方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小洞,洞口的位置被一件冲锋衣塞住,天花板上滴下来的污水把整面墙壁连带那件衣服都染黑了,所以一开始他们才并未发觉。 褚西楼拽住衣服的一个角,把整件衣服从洞里拖了出来,墙壁上顿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大约只有两块砖的高度。 当把阻挡的衣服完全抽出来后,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 抬头看了看陆砚修的表情,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举起闪光灯,往洞里照去。 手机开着后置摄像头,直播间的水友毫无准备,直接就被送进了漆黑的洞口。 【我靠!你小子就不能自己伸个头进去看吗?】 【你抓稳点啊,别把我掉进去了!!】 【你别把我当第一视角啊!我害怕[流汗]】 【阴得嘞[捂脸]】 直播界面先是一阵刺眼的白,随即又变得模糊不清,不过隐约却能看见镜头前有一团发光的东西。 褚西楼蹲下来,用另一只手点击了一下屏幕。 然而就在镜头聚焦的一瞬间,褚西楼猛地头皮一炸,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是一张惨白的肿胀人脸,面部已经呈现出巨人观,嘴角却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而更加诡异的是,尸体的眼睛是睁开的,灰白的眼球上竟然覆盖着一层像是蛛丝的白色丝状物。 【?????????】 【逝者安息……】 【我cao|死人!】 【无意冒犯[感谢]】 【操|死人的兄弟你乃真勇士……】 【我报警了,到底是不是演戏一会就知道了】 在直播间弹幕炸锅的同时,系统刷出一条红底的告示: 【你由于[营造恐怖氛围]违规,直播间已被封禁10分钟。】 公告刷出来的下一秒,直播间彻底关闭。 褚西楼僵硬着手臂,感觉后背被冷汗浸湿,这张脸和刚才在镜子房里的出现的那张鬼脸几乎一模一样! 刚才那东西是故意把他们引进镜子房! 这个时候陆砚修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轻声说:“我来。” 他戴上一次橡胶手套,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黄符,头尾相接缠着手掌上,在接口的位置叠起一个三角。 他蹲下来把手伸进去,褚西楼听见“嘭!”的一声闷响,随即洞内顿时燃起橙黄色的火光。 褚西楼看了一会,脑子里总感觉这个画面有点像焚尸炉,不禁有些汗颜。 陆砚修在尸体身上摸索了一会,竟然真的从洞里拿出了一块包裹着黑色粘液的东西。 褚西楼正想伸手去接,陆砚修却低声道:“别碰,不干净。” 他把那团东西丢在地上,东西落地发出“当啷”一声响,上面的黑色粘液也抖落了不少,随即褚西楼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腐臭味。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卫生纸,取出几张用鞋底踩着在那东西表面反复擦蹭。 直到把那些不明的黑色粘液全部擦干净,他才看清这东西竟然是一枚老式的黄铜钥匙。 用纸巾包着把钥匙捡起来,他用闪光灯去照,发现钥匙的背面刻有篆体的“胡毋”二字。 钥匙的正面则刻着一张鬼面具,他算是对傩戏的文化有点了解,仔细看了一会,便猜到这是头顶塑泥娃娃,耳戴宝珠的女娲傩面。 在中国上古神话里,女娲是创世的神明,是华夏民族人文先始,也是福佑社稷之正神。南方有少部分苗族村落至今仍旧信奉女娲娘娘,他们认为盘王和女娲是超自然、超人间、灵魂不灭的神祇,因而对之敬畏和崇拜,把愿望和追求,都寄托于盘王和女娲的庇佑。 褚西楼把钥匙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找到其他线索,心说这钥匙一看就不是青城山的东西,孙杰费这么大功夫将这东西留下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他只好把钥匙递给陆砚修:“正面刻得是女娲,反面的‘胡毋’,我觉得可能是指南方的某个部落。” 陆砚修看过后说:“胡毋氏,一个很古老的姓氏群体,现在主要分布在夷洲。” “嗡嗡——”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褚西楼低下头看了一眼,阿泰账号旁边显示有三根红色竖线,看来是系统限制的禁播时常结束了。 手机页面上弹出连播邀请,褚西楼点击同意,页面卡顿了一会,随即重新连接进入直播间。 他往右上角瞟了一眼,短短三十秒的时间,涌入直播间的观众已经有四位数,弹幕更是五花八门,即使另一端的阿泰再三强调节目组已经报警,希望弹幕不要再讨论刚才的事情。 但是水友们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各种替代的名词让褚西楼都觉得匪夷所思。 【我服了,主播胆子是真的大】 【什么情况?大体老师被砌进墙里了??】 【对不起,一路走好[感谢]】 【来晚了,求一份录屏】 【没看就别看,都变成白胖子了,今晚上肯定做噩梦】 【这个博主以后估计不敢再探险了[狗头]】 【主播,从刚才开始无言的视线一直在你身上,我好像嗅到了jq的味道……】 【楼上别跑!我也发现了!!】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捂脸]】 …… 最近男男cp的概念在网上被炒得很火,再加上e厂最近连拍了几部双男主题材的大爆剧,在网上红遍了半边天,网友近几年对“兄弟情”的接受度几乎是沿直线飙升,各大节目也都出现了拉郎配的cp。 瞟见最后几条弹幕,褚西楼一手扶额,颇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种诡异又紧张的氛围都能磕,也算是在磕界独树一帜了。 鉴于直播间里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水友,他把手机举了起来,对着镜头把话题岔开:“各位水友,就在一个月前,主播‘孙杰’在废弃医院内进行直播的时候突然神秘失踪,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距离孙杰失踪地点一百四十公里外的一座烂尾大楼里。” “而就在半小时之前,我们意外发现了孙杰所留下的记号,现在我们要继续去探索,看看能否再找到孙杰留下来的其他记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凶楼直播(五) 三个岔路口,其中最左侧的走道里有孙杰留下的铜钱。 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选择最左侧的走道继续往前探索。 走在阴凉潮湿的走道里,褚西楼忙着举起手机为直播间的水友们拍摄正在滴水的天花板。 能看出大楼当初废弃得很匆忙,许多生锈的钢筋就裸露在水泥墙外,灯光的边缘,黑色的影子就像从天花板上伸下来的鬼手。 当二人来到路尽头的转角时,墙壁后果然出现了新的金属划痕。 褚西楼诧异了一下,因为这一次的划痕并没有指示新的方向,而是布满了整面墙壁,还有些地方被反复标注成五角星的形状,就像是一张记录路线的地图。 闪光灯的亮度有限,再加上墙壁顶端的缝隙年久渗水,这些金属划痕又并不深,这些痕迹在直播间的画面里很难看清楚。 【什么都看不清啊】 【我晕像素也太差了吧】 【主播你把光再开亮点】 【闪光灯,你还期待有多亮[抠鼻]】 【136xxxxxxxx,有急事,麻烦主播联系一下我】 【136xxxxxxxx,有急事,麻烦主播联系一下我】 【136xxxxxxxx,有急事,麻烦主播联系一下我】 …… 【楼上别刷屏啊[鄙视]】 【想加主播你好歹先刷点礼物吧,空手套白狼?】 “这条136的电话号码连发了十几条,难道是真有什么急事?”褚西楼瞟了一眼直播页面,顺手点进这个账号的主页。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似乎还是一个官方账号,ip归属地显示为[s川省]。 ……洞天文旅旗舰店?褚西楼心中暗道,怎么感觉像是卖特产的? 点开该账号下点赞最高的视频,先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随即镜头一闪落在一座山峰上巍峨的塔阁上,同时画面上出现一行白字“青城山顶[老君阁]”。 褚西楼有点诧异,孙杰入世前就曾在青城山上修道,他早就猜到青城山的人看见直播会找上门来,不过没想到速度竟然这么快。 【136xxxxxxxx,有急事相求,事后必有重谢】 这个账号又发了一条弹幕,不出意外地淹没在水友的评论里。 不过直播的界面要有流量支撑,切出去打电话肯定不现实。 褚西楼想了想,对着直播说了一声,让他先去联系节目组直播号后台的工作人员。 后台有专门的人负责处理直播间水友的私信,这样一来不妨碍直播,二来如果这个账号真和青城山有关,也不会耽误对孙杰的救援。 应付完弹幕的事,他看见陆砚修已经走到了右侧的墙角边,于是忙跟了过去。 拨开表面茂盛的苔藓植物,裸露的水泥墙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椭圆形的划痕。 陆砚修伸出手把刻痕附近的植物拔掉,圆内显露出一个数字“18”,不过边上还画了一个问号,大概是留下记号的人也无法确定正确性。 褚西楼摸了摸鼻头,18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是时间、代号或者或者是日期? 陆砚修看着墙上的记号,若有所思道:“孙杰很可能到过18层。” 褚西楼愣了一下,如果按照这个猜测,孙杰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后,于是又独自前往了18层。 不过还有一点非常奇怪—— “陆哥,你过来看。”褚西楼走近墙壁,拉断一条植物根须,而这些根须的另一头已经深深扎进了墙壁的裂缝里。 “这一片的墙面被水侵蚀的痕迹很严重,从墙面上植物的生长程度来看,这些刻痕至少已经存在了一个月以上。” “然而你再来看这里,”他走到另一面墙壁前,指着一处狭小的裂缝道:“裂缝里有植物的根须,可能是为了方便绘制地图,墙面上的植物被人故意清理掉了。” 陆砚修道:“你是想说,这两处标记不是同一天产生的。” 褚西楼点头:“没错,这是不是说明孙杰离开以后,为了某些目的,又再次回到了这里,同时在墙壁上刻下了地图。” 陆砚修的指尖停留在墙壁上的一处凹陷的五角星上,眼中流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沉默了片刻,他说:“去十八层吧,答案或许就藏在那里。” 褚西楼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把肩上的摄像机调至内存卡模式,打开夜视灯,对准墙壁上的地图仔细录了一遍。 这些刻痕在摄像机里呈现出浅绿色,就在他准备关闭摄像机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反光的凹点。 他愣了一下,心中一动,立刻停下动作,用手里的夜视灯照射墙壁。 果然每隔几十厘米,墙壁上就会出现一个类似的凹点,这些凹点的大小和深度几乎完全相同,肯定是用同一种工具凿刻出来的。 褚西楼试探地往后退了几步,关闭直播间摄像头的图标,调出相机对着墙面连着拍了几张照片。 对照着墙壁上的位置,他在图片上画出几个圆点,当他将所有圆点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一副无比诡异的图像出现在了画面上。 他立刻感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魔女晒尸!” ”魔女晒尸”是堪舆风水学说上的概念,是大为不吉利之地。 传说西藏的地形为罗刹魔女仰卧之形,藏文史籍中也记载过藏王松赞干布修建十二镇魔寺以镇压女魔四肢关节的事迹。 唐文成公主进藏之后,曾依据中原的《八十种五行算观察法》进行卜算,推算出拉萨卧塘湖为魔女心脏,红山、铁山、磨盘山是魔女心窍上的脉络,所以她向藏王松赞干布进言,希望可以填平卧塘湖,再建造一座释迦神庙镇压邪祟,也就是现在的大昭寺。在大昭寺建成后不久,公主又在绕木齐修建了小昭寺,供奉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以保整片雪域藏土的安宁。 “孙杰留下这幅地图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指微微收紧,褚西楼感觉似乎有些不妙,难道孙杰真的撞破了什么? 【什么情况你们有画面吗】 【主播把画面关了】 【我怎么感觉有阴谋……】 【会不会出事了?[惊恐][惊恐]】 褚西楼低头看向手机,这才想起来刚才关闭画面后一直没有打开。 连忙打开画面,他干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忘记开画面了,大家现在能看到了吗?” 【ok了】 【这地方很邪,听小道一句劝,直播的画面不要随便断,注视对它们来说也是威慑】 【看的我是头皮发麻[感谢][感谢][感谢]】 【楼上很懂得样子哦?】 【主播下面去哪呀】 【这个直播我必须要追下去[鼓掌]】 【警察还没到吗】 褚西楼看着水友的弹幕,挑了其中一条弹幕回答道:“下面我们准备去18层继续寻找孙杰留下的记号,不过刚才的情况比较紧急,我们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在哪一层。” 边说着,他心里也飞快的计算起来。铃铛声响起的时候,我们当时正在8楼和9楼的交界,而在电筒熄灭后,我们又往上走了四、五层…… 按照这个逻辑继续推算,那么现在很可能是处于13或者14层。 褚西楼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将手机对准前方和黑漆漆的走廊,说:“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楼梯口,否则一直在这迷宫里打转,不累死也要饿死了。” 陆砚修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说:“那就早点出去吧。” 褚西楼闻言一愣,随即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他小心压低声音说:“陆哥,你有办法能出去?” 陆砚修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机,高深莫测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褚西楼心中一动,难道是要用电子罗盘,赛博求卦? ——高!实在是高! 毕竟现在网上已经流行起敲电子木鱼,见机甲佛主,谁规定道士就不能与时俱进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耳边冰冷的机械女音就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 “步行导航开始,夜间出行请注意安全,高|德地图将持续为您导航。” 褚西楼疯狂上扬的嘴角一僵:“……” 直播间也停顿了几秒,随即弹幕疯狂刷了起来: 【哈哈哈哈笑鼠了[捂脸]无言搞笑博主实锤】 【[泪奔][泪奔][泪奔][泪奔]对不起但是好好笑】 【哈哈哈哈你干嘛!!】 【我以为你要搞玄学,结果你居然在搞科学[泪奔][泪奔]】 …… 沉默了半晌,褚西楼彻底妥协了。 不太情愿地蹭过来,他干巴巴问道:“导航说往哪边走?” “往左。”陆砚修声音里带着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 光线很暗,褚西楼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心里认定他肯定是在嘲笑自己,不由郁闷起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凶楼直播(六) 【是我的错觉吗?无言刚才的那个笑,好像有那么点子宠溺??】 【你别说,你真别说[惊恐]】 【我不对劲我不对劲[舔屏][舔屏]】 【我去,kswl】 【你俩澄清吗,不澄清我要造谣了哦[流泪]】 【我晕,这不就是哥们互动吗?】 【搞不懂现在的女生,为什么喜欢看两个男生搞暧昧啊】 【兄弟……如果是两个女生的话,我也不反对?】 水友的弹幕刷的飞快,褚西楼只来得及匆匆瞟了几眼,对于话题怎么就偏成这样他也是一头雾水。 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从这个角度,他只要虚着眼就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陆砚修手机的界面。 灰色的区域内,遍布着各种浅色长格,而在屏幕中央则有一条绿色的粗线,从二人现在的位置起始,笔直向前延申。 他没有作声,而是故意放轻脚步,片刻后果然听见一阵细微的碰撞声。 果然,导航只是个幌子。 从出现第一条岔路起,这里就已经不是简单的鬼打墙,而是有高人根据楼内潜藏的鬼蜮,布置的奇门遁甲之术。 导航给出的路线是笔直的一条,看似大易至简,简则易行,是破阵之道。 然而身在鬼蜮之中,方位的概念会被无限模糊,当你自认为是向正前方迈出了一步,实则当脚步落下的时候,很可能与你所预想的方向差之甚远。 如果真按照导航的指示笔直向前,就很可能被鬼蜮所迷惑,从而踏上一条不归路。 所以他就猜测,陆砚修一定是借助了孙杰留下来的三枚铜钱,以六爻铜钱起卦,从而推演出正确的方位。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揣测陆砚修的来历,那么现在就已经有了□□成的把握。 安州就这么大,叫得上号的家族彼此之间都能说上话。 陆家虽说这几年有意收敛锋芒,但其家族在安州经营多年,盘口众多,背后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说白了就是“地头蛇”一类。 这种大家族通常支叶硕茂,分支众多,培养出几个天赋异鼎的后辈,也算不得一件稀罕事。 两人前后脚走着,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一路上偶尔能见到孙杰留下来的标记,不过越到后面,这些痕迹做的也就越匆忙,很多地方只有浅浅的一道划痕,不上手触摸根本发现不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褚西楼突然感觉一股的热浪涌了进来,温度骤然升了几度,心中明白这是即将离开鬼蜮的信号。 果然,绕过转角,漆黑的楼道口就出现在十几步外的地方。 鬼蜮即将消失,褚西楼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似乎有一阵凉风涌了进来。 他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将手机反过来,用镜头代替眼睛对准身后。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地方,最忌讳的就是随便回头。 在鬼蜮之中,每一个方位的景物随时随地都在改变,也许一回头,再转过来时,前方的路就已经变化了。 把手机收回来,他有意翻了一下水友的弹幕。 水友们的弹幕大多都是一片鬼哭狼嚎,还有人痛骂主播不道义,但其中有一条弹幕,却让他感觉背后发凉。 【代号沙鹰:右手边倒数第二个门洞,有黑影,应该是人。】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会是孙杰吗?”越深入去细想,褚西楼越不敢再耽搁下去,加快步伐朝楼梯口走去。 楼道口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地上多了一只熄灭的蓝光灯。 捡起蓝光灯,褚西楼心中一紧:“蓝光灯是在杜燕燕手里,难道……她也来过这里?” 这时陆砚修也走过来,用手背探了探灯管背面的金属壳:“灯管没有温度,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褚西楼蹲下来,用闪光灯照向地面,积满灰尘和建筑废材的楼梯上,竟然出现了几个杂乱的手印。 灯光向左移动,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条很明显的拖拽痕迹。 心脏咯噔一跳,坏了,难道杜燕燕在下楼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 这种因发生凶案而废弃的大楼里,除了藏在暗处的厉鬼,还有可能有流浪汉、通缉犯躲藏在其中,无论撞上哪一个,杜燕燕此时都无异于羊入虎口! “拖拽的痕迹是自下向上的,而楼梯没有下楼的脚印,他们肯定还在上面!” 顾不得陆砚修,褚西楼打开蓝光灯自己大步朝楼上跑去。 拖拽的痕迹一直持续了整整四层楼,他在某一层的一块断木板上发现了血迹,能看出来杜燕燕当时应该是想用木板卡住扶梯,阻止凶手继续行凶。 ——不过很显然,她失败了。 木板上的倒刺划破了她的手指,伤口流出的鲜血在地面上形成了几条触目惊心地血痕。 褚西楼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加快脚下的步伐,两人继续沿着豆腐渣工程的楼梯向上攀爬,其中有好几次,褚西楼都觉得脚下的楼梯发出极其危险的抖动。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又转过一个楼梯口,蓝光灯碰巧从仰角打向上层的楼梯口。他突然停下脚步,表情错愕地看向前方。 楼梯口的墙壁在蓝光灯的照射下,竟然显现出了一道很浅的划痕! “18!” 他们竟然阴差阳错来到了十八层! 他们又继续走到楼梯口,拖拽的痕迹却在这里消失了。褚西楼往上照了照,上层的楼梯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凶手为什么要把她带到18层?”褚西楼露出复杂的神色,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更深的原因。 这个时候,陆砚修突然说道:“开灯,前面有血迹。” 褚西楼闻言立刻拿灯一照,借着朦胧的蓝色光路,二人果然发现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条鲜血滴出来的痕迹。 这些血滴在厚厚的尘土里,呈现出深黑色,陆砚修走过去,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开:“已经完全干了,不像是刚留下的。” “一般人不会轻易用自残的方式留下记号,她现在的处境肯定很危险。” 即使在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有说不出的焦躁。 寻找的过程其实也是在浪费时间,他们每晚到一秒,杜燕燕能平安无事的几率就减少一分。 陆砚修抬头看向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向你保证,她绝对不会有事。” 褚西楼没有说话,而是用力握紧手里的蓝光灯。 这种事情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除非他姓陆的是个真先知,否则谁能保证一个消失了这么久的人依旧能平安无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顺着血迹的地方快步追去。 随着蓝色的光线越走越远,那道欣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陆砚修朝着那道背影看了许久,似乎低低叹息一声,慢慢站起身,也走进了黑暗中。 * 18层是很标准的小工作室布局,几间办公室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较为独立的区域。 血迹先是穿过了中间的办公房,随即在离开一处门洞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消失了?”褚西楼紧皱眉头,蹲下来用蓝光灯照射地面。 奇怪的是,地面上并没有拖拽的痕迹,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难道她就在这间屋子里?”想到的确有这种可能性,褚西楼立刻朝后退了半步。 后背紧贴在墙壁上,谨慎地打量四周。 屋子里很黑,靠蓝光灯的光线,只能照亮身边不大的一片。 在这种情况贸然行动,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首先他对于整个房间的布局他并不了解,如果这个时候凶手藏匿在暗处,根据他的行动轨迹绕到他的背后进行袭击,那个时候他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门洞外突然传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褚西楼心里一紧,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蓝光灯…… “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洞外的黑暗中传来,褚西楼松了一口气,抵在墙壁上。直到这时,他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竟是早已被冷汗浸湿。 “陆哥,你怎么会从后面绕过来?”他捋了一把前额的碎发,长舒一口气道。 陆砚修道:“我进来的时候听见有响动,于是就顺着声音过去看看。” 褚西楼“哦”了一声,又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陆砚修嗯了一声,打开手掌,在他的手里竟然有一枚玫红色的糖果发卡,“捡到了一些蛮有意思的东西。” 褚西楼接过他手里的发夹,放在蓝光灯下仔细查看,款式很幼稚,塑料边缘也很粗糙,像是小学门口会卖来吸引小朋友的东西。 陆砚修又说:“附近还有几个脚印,尺寸都很小,其中一枚脚印上有血迹。” 听到这里,褚西楼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猜测。 在这栋楼里横死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为邪煞,如果拖走杜燕燕的根本不是人,而是藏匿在楼中的厉鬼,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褚西楼:“陆哥,人估计就在这间房里,要不我们在附近找找?” 陆砚修却摇头:“不用找了,她就在这里。” 褚西楼愣了一下,随即就见陆砚修走到房间靠中的位置,将一枚铜币立在地面。 随着他放开夹住铜钱的手指,那枚铜钱竟然开始朝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滚去。 褚西楼立刻反应过来,这里的地面竟然有坡度! 那枚铜钱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带着两人顺利穿过好几个门洞,其中又往回折返了一圈,最终一头撞在地面上的建筑废材上,停了下来。 两人把压在地面上的塑料棚搬开,棚子底下竟然露出了一道向下开的圆钉铁门。 铁门上有个铜狮拉环,褚西楼伸手去拉,但是没有拉动。 直播间又一次热闹了起来,水友们的评论挤满了屏幕左下角。 【我靠真人版密室大逃脱啊】 【咱就是说,这可不兴开呀】 【我日吓死了,注意安全】 【有锁眼,主播去弄根钢丝来,能撬开】 【还是等警察来吧,别破坏犯罪现场】 没留意直播间水友的弹幕,褚西楼趴下身子,试探地喊道:“燕燕?” 铁门的另一端静悄悄的,他把耳朵凑在铁门上,却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他认为杜燕燕并不在下面,或者是已经晕厥过去的时候,铁门下忽然传来一阵很细微的、金属敲击的声音。 果然在里面! 褚西楼一喜,把手机立在墙根下,取出从墙里那具尸体身上拿到的钥匙,对准锁孔插了进去。 铁门的重量远远超乎他的预料,无论他使出吃奶的劲,手臂上青筋暴出,那铁门也只是稍微晃动了几下。 陆砚修见状也上来帮忙,但铜环口径又不大,没法让两个人同时用力。 陆砚修松开手,随即单手解下皮带,折起一道穿过铜环。 褚西楼心领神会,两人各自站在一边,扯住皮带向后使劲。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铁门重重掀开,砸在了地面上,激起一片浓重的灰尘。而在铁门的正下面拴着很粗的铁环链,铁链的下方原来穿着一块石砣,此刻也被连带拽出,随即一股浓重的腐臭味从地下喷涌而出。 万幸的是,两人刚才并不是直接用手拉住铜环,否则这石砣翻上来的时候,非得伤到人不成。 褚西楼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抽回皮带:“谢了兄弟。” 经过刚才一番,皮带受损很严重,表面上已经翻起很多细小的磨痕。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和组里打申请,看能不能尽量补偿你的损失……” 当然,如果当时他知道这条皮带是“montblanc”,打死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陆砚修并不在意:“先救人。” 褚西楼也不再废话,他握紧蓝光灯的手柄,半跪在井边,把灯管送入下方黑漆漆的密室中。 这个地下室应该很深,灯管只能照亮不大的一块,竖井的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生锈的管道,而出入竖井的唯一通道就是架在洞口的铁直梯。 见蓝光灯作用有限,他索性放弃蓝光灯,调整肩膀上的摄影机,朝着密室底部打开夜视灯。 绿色的光束刺破黑暗直达洞底,出人意料的是,竖井内竟然是一片黑漆漆的池水。 夜视灯打在水面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光路,隐约可以看见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浮在水面下,那股浓烈的腐臭就是从这个池子里散发出来的。 褚西楼捏住鼻子,朝洞内大声喊道:“燕燕,你在里面吗?” 漆黑的竖井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竟然真的传来一阵又细又哑的声音:“我在这里……我受伤了…救救我……” 听见杜燕燕的回答,褚西楼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还能说话,就证明生命没受到威胁。 事不宜迟,他立刻想要翻身顺着直梯爬下去,然而陆砚修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不是她。”陆砚修的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不过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褚西楼一下子浑身冒出冷汗。 小心地退回到洞口边,他想了想,说:“她现在有危险吗?” 陆砚修垂着眼,目光扫过脚边散落的三枚铜钱:“有伤,但性命无碍。” 褚西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从之前的经验来看,陆砚修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 不过池子里有一只想要害人性命的厉鬼,杜燕燕的处境依然很危险。他盯着漆黑的竖井,眉毛不自觉地紧皱起来。 这时一旁的陆砚修偏过头,视线轻轻掠过青年宽大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黄色布袋:“你脖子上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什么东西?”褚西楼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他是指自己脖子上戴的黄色布袋。 这个布袋只有拇指大小,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个装饰品,只是袋面内侧有一处蓝金线绣出来的乾坤八卦图。 关闭了直播间的麦克风,他把布袋从衣领里扯出来,递给陆砚修:“一个发小塞给我的,据说这玩意能驱邪避煞,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比较特殊,多戴点东西总没有坏处。” “这是乾坤袋,随袋应该还有一根红绳,你带来了吗?” “是有。”褚西楼连忙摸索着从摄像机上卸下一根起毛的红绳,摊在手心里,“就是这根,原本掖在袋子里,今天碰巧这台摄影机肩架坏了,我就拿它先应付绑上。” 接过他手里红绳,陆砚修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褚西楼看见他打的眼色,于是心领神会地拿起手机走到外面的隔间,一边拍摄周围的景象,一边熟练的说道: “水友们,我们刚才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竖井,竖井内景象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刺激。当然,不是主播不想给你们拍啊,而是拍了之后直播间马上又就会被封……” 【池子里是大体老师应该】 【刚才好吵啊,有很多人说话声】 【所以现在无言是一个人待在里面??太可怕了吧】 【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味[吐][吐]】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吾辈佩服……】 【主播,你旁边的房间在发光欸,着火了吗?】 【应该是玻璃或者镜子反射,之前有个房间里就有镜子】 …… 褚西楼完全无视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淡定道:“可能是手电筒突然修好了吧。” 说完,他突然停下脚步,保持上半身不动快速划掉直播间的界面,伪造出信号不好掉线的假象,随即返回竖井所在的房间。 就在走进房间的一瞬间,一阵尖锐的孩童哭喊声骤然从竖井下传来。 紧接着,又是“嘭!”一声巨响,竖井内不断传来水花溅落的声音。 小鬼凄厉的尖叫回荡在房间内,憎怨、愤怒、绝望、咒骂……很难想象,这样是声音是从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口中发出来的。 “灭鬼除凶,上愿神仙,常生无量,律令摄。”陆砚修盘腿坐在竖井边,每一个字音都清晰而明亮。 指尖的红绳无风自扬,顺着那根指节分明的手指闪电般朝竖井飞出,随即像是在井底缠住了什么,剧烈拉扯起来。 女孩凄厉的尖叫顿时在黑暗中爆发,黄符火光交错之间,褚西楼看见一只鲜血淋漓的怪物,四肢似乎被重力折断,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反绑在嶙峋的背部。 她猛地仰起头,用一对充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两人,沾满血污的额间露出一枚小小的糖果发卡:“我知道了,你们和那些道士都是一伙的……我迟早要杀光你们!” 陆砚修静静与她对视,低垂的眉眼中仿佛带着一抹神性:“你杀孽太重,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却引来竖井之下万鬼恸哭,天地变色。 忽然,所有声音骤然消失,乾坤袋从空中“啪”的掉落。 一枚沾着血污的糖果发卡静静躺在地面上,就像那个花季凋零的花朵。 “结束了?”褚西楼心中一动,探头朝竖井里看去。 白花花的水面上不知何时,竟然缓慢浮现出很多青蓝色的灵体。这些光球顺着铁直梯盘旋向上,不断交错聚集,最终竟然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只张开双翼的巨鸟。 巨鸟振翅而飞,绕着两人的头顶盘旋了一圈,无数灵魂跃动于其中,恍若光怪陆离的幻影。盘桓一周后,那巨鸟仰起头,张开鸟喙,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啸。 青蓝色的灵体从鸟喙中喷涌而出,数不清的光束从二人的身侧掠过,争先朝走道两侧涌去。 褚西楼怔怔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发丝凌乱,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直到最后一抹光束消失在洞口,陆砚修才站起来,声音出奇平静:“救人吧。” * 二十分钟后: “叮——主播已进入直播间。” 【我靠!主播终于回来了[感恩]】 【刚才怎么又又…又断播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有猫腻!】 【主播还活着,兄弟们散了吧】 【主播你投的哪家保险公司?下次我也买[捂脸]】 镜头中先是一段虚焦,紧接着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庞出现在镜头中,青年的脸上带着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啊家人们,刚才信号特别不好,导致直播也中断了。” 镜头往外侧一转,画面里出现了许多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 褚西楼:“现在警方已经赶到了现场,我们解下来要配合警方工作,今晚的直播恐怕就要在此告一段落。” 镜头转回到主播的大头贴,褚西楼露出一口洁白的大板牙,微笑着说道:“希望大家接下来也多多关注阿泰探灵直播组,下周五晚十一点,我们不见不散!” 【???】 【不是吧?刚上播就要下播?】 【大家都散了吧,白等这么久,无语】 【主播说的还不明白?配合警方工作懂不懂?】 【无言下期还会来吗????】 【呵呵,楼上法盲不解释】 …… 直播界面被水友的弹幕刷屏几分钟后,终于弹出了一条灰色的提示框。 【直播已结束,本场累计观看人数285.6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凶楼直播(七) 来时满满当当的旅游大巴返程却没坐满,整整一车人的精神状态都说不上好,各自缩在位置上捣鼓手机。 尤其目睹了第一现场的褚西楼,精神不佳地坐在第一排。所有人从他身边走过,都会心照不宣地拍拍他的肩膀。 在他们这一行里,谁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能毫发无损的走出来已经是一种运气。 杜燕燕一个小时前已经被救护车拉去了市一医,拍了ct,双腿粉碎性骨折,中度脑症荡,至少要修养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跟着阿泰的同事里,也有两人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不过都是皮肉伤,大概一周左右就能出院。 当然,这些人的养伤和看病都有公款报销,节目组出于人道主义,还专门拿出了一笔经费用于补偿。 大巴车缓缓发动,车窗外的青色快速倒退。 在返回安城的路上,褚西楼才从第一组的同事口中了解到,昨夜阿泰他们的情况也不太妙。 先是凭空出现的诡异红裙芭比、重复了半小时的鬼打墙、三十三楼会转头的塑料模特,再到随行的工作人员险些坠楼,若不是阿泰身边的道士及时出手,只怕是要当着直播间的观众闹出一起命案来。 直播间也因为昨天的事被封禁十天。 十天开不了直播,阿泰索性大手一挥,给受到惊吓的大家放了几天的带薪长假,顺便叮嘱大家都去庙里拜一拜。 意料之外的休假,勉强让一众灰头土脸的打工人们脸上有了一抹喜色。 回程要开两个多小时,褚西楼本来想靠着迷糊一会,没成想刚合上发酸的眼睛,手机就震动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起电话:“喂?肖姐。” 话筒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股干练劲:“小楼,青城山的人刚才联系了我们,他们想要约个时间,聊一聊昨晚直播的事情。” 青城山是道教发源地之一,也是道教四大名山之一,有一句话说得是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其在道门的地位可见一斑。 据说孙杰天资聪慧,是青城年轻一辈里最有潜力的弟子,也难怪青城的人这么着急。 褚西楼爽快地答应下来:“我没有问题,肖姐你来安排吧。” 肖嫣又说:“你在直播的时候是不是对着墙壁拍过几张照片?先把照片发给我,我转发给青城山的易道长。” 褚西楼应了一声好,事关青城山的弟子,他当然没理由把照片私藏起来。 只是当时拍摄照片时,由于光线太过昏暗,现在再翻出来才发现基本上所有的照片都模糊不清,看来只能回去看看摄像机拍下来的视频了。 挑了几张照片发给肖嫣,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靠在椅背上不一会就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 旅游大巴车停靠在萝卜直播的大厦楼底,一百层的写字楼上装满了反光玻璃,在热辣的太阳下折射出晃眼的光斑。 一下车,精神紧绷了一整晚的众人就作鸟兽状散去离去。 就连喝酸奶都得舔瓶盖的褚西楼,也破天荒的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在热情的安城司机一脚油门下,短短二十分钟后,他就坐进了自己合租的狗窝里。 把身上散发恶臭的衣裤都扒了干净,又花了十分钟洗了个简单的快澡,他靠在床头拨通了宋简然的电话。 听筒里《青花瓷》放了半轮,电话那头才瓮声瓮气传来一个“喂”字。 接电话的人名叫宋简然,褚西楼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东公山东云观第五十九代的传人。 按照东云观如今的香火来看,这小子可是实打实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 褚西楼舔了舔发干的唇,把声音压低了几个度:“简然,我下面要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 “有屁就他妈放……”电话那头的声音虚弱的像是马上要猝死。 褚西楼“哦”了一声,说:“我刚抓了一只鬼。” 宋简然:“……”电话挂了。 褚西楼贼心不死地又打了过去。 这一回足足过了两、三分钟,电话才被接起来:“大哥,我六点才睡啊……你就行行好,换个人扯淡行吗?” “我没开玩笑,你还记不记得,上周给过我一只乾坤袋。” 细微的呼吸声从听筒另一端响起,宋简然微不可闻地喃喃道:“嗯…乾坤收鬼袋……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你用上了?” “早上抓了只鬼,现在就在你的乾坤袋里。” “抓就抓了呗,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也值得……” 听筒那头忽然停顿了一秒,随即传来“咚、咚”的几声巨响,应该是手机砸到床下又被乱忙捡起。 “喂、喂?”宋简然连滚带爬的捡起手机,声音高了不止一个调,像是恨不得直接顺着信号钻过来:“你他妈刚才说什么?你抓了一只鬼?!” 褚西楼顿了顿:“也不算是我抓的……” 没理会他的话,宋简然说:“十分钟,你爹我马上过来。” 随即电话里就传来几声忙音,褚西楼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深深长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 宋简然大概是把他那辆十年前的轩逸开成了兰博基尼,短短十五分钟后,客厅的大门被砸得震天响。 褚西楼丝毫不怀疑哪怕他再晚开门一步,这孙子马上就会飞起一脚,帮那饱经岁月沧桑的防盗门提前结束使命。 宋简然眼底一片青黑,头发乱成一团,就像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饿死鬼。 他抓起桌上的可乐猛灌了一口,擦擦嘴问:“你抓的鬼呢?” 褚西楼恭敬地双手将乾坤袋奉上:“就在里面,早上刚抓到还热乎着,您上眼?” 乾坤袋自从装进了那个小鬼以后,肚皮就高高鼓起一个弧度,将皱巴巴的袋身撑的很圆润。 宋简然接过乾坤袋,在手上掂量了两下,思考着说:“还挺沉,起码也是个丁寅级别的。” 褚西楼疑惑道:“丁寅?” “丁寅就是……”宋简然卡壳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件事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最近不是缺钱吗,抓紧拿上身份证,跟我走。” 褚西楼“哦”了一声,扣开手机壳,瞟了一眼里面的身份证,随口问道:“去哪?” “平西街公安局。”宋简然摸出手机,瞟了一眼时间,“民事科那儿都是一群人精,下班一个比一个积极,去晚点可就找不到人了。” …… 蓝白底调的三层平楼庄重而肃穆,透过玻璃大门可以直接看见一行力透纸背的红字——“为人民服务”。 无论是哪里的公安局,总是如出一辙的业务繁忙。 两人走进大门时,台前那位梳着利落短发的女警官肩膀上夹着电话,手里还抱着十几厘米厚的纸质报告。 看见宋简然带人进来,她在百忙之中抽空“咦”了一声,按住听筒小声说:“你们道观收人是按颜值吗,怎么各个都长得像大明星似的?” 褚西楼不由直了一下腰板,面上有些发红。 宋简然嘿了一声,揽住他的肩膀,懒洋洋地说:“想认识我给你介绍啊,五百一次不退不换——对了,建国叔在下面吗?” “去死,你这也太黑了吧?”女警笑骂了一声,摆摆手:“李处刚回来,就在办公室,你带他下去办手续吧。” 宋简然嘿嘿一笑:“得嘞——” 电梯按在前厅的侧面,里面一共四个按钮,每个楼层的按钮边上都贴心的附了张指示卡。 比如地下一层的按钮旁就贴着蓝底白字的“停车场”。 宋简然从兜里摸出一张卡往感应器上一刷,电梯缓缓开始下行。 随着屏幕一阵闪烁,代表楼层的红色数字突然变成了一个刺眼的“0”。 “叮——”电梯门打开了。 电梯外出现了一条很长的走廊,尽头处还有转折,一眼望不到尽头,在惨白的灯光显得尤为瘆人。 褚西楼愣了一下,怀疑道:“0层?” 宋简然走出了电梯,朝他招了招手:“就是负一层,这里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进。” 褚西楼走出电梯,看见脱皮的墙面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蓝色铁板,如一张饱经岁月沧桑的地图。 “民俗事务处理科,简称民事科。”宋简然指着铁牌说。 褚西楼点点头,感觉很新鲜。 穿过灯光幽暗的弯道,两人眼前出现数十扇不锈钢门,每一扇上都对应着一个白字编号,从1-0-1到1-31-1依次分布在走道左右。 蓝白分界的墙面上挂着透明玻璃盒,每只盒内都放着一枚折断的石牌,柜门有下角有个方形的纸牌。 兴许是开了空调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比地面低了不少,即使外面烈日如火,站在这里身上却总有股说不清的寒意。 推开第一扇半开的不锈钢大门,宋简然扒着门框,探身朝里喊:“李叔?”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观里收新弟子了?”屋内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哪还能天天收弟子啊?”宋简然笑了笑,把门推开:“李叔,这是我兄弟褚西楼,褚明是他二叔。” 褚西楼点点头,也跟着他喊了一声李叔。 “褚家的小子?”李辉感到十分诧异,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进来说话。” 二人走进屋内,褚西楼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挂满风水字画的小房间。 靠墙根的破旧棉沙发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钟馗像,画上的钟馗怒目圆睁,左手持蝙蝠,右手握宝剑,穿着草鞋的脚下还踩着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画像下方供着一只黑香坛,靠近坛口的地方已经熏出了几道泛红的烟痕。 民间倒是常用钟馗像来祛灾辟邪,可在处处写满“为人民服务”的公安局里见到这么一副钟馗像,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来,你们先坐。”李辉虽然是领导,但为人却很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将二人引到沙发上坐下,他看着褚西楼笑道:“我和你二叔那可是老交情了,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只准你二叔抱着,其他人一抱你就哭……” 褚西楼嘴角抽了抽,心说这老头翻得也不知道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 李辉感慨了几句,便拿出纸杯,走到饮水机边给二人倒水:“对了,你二叔最近怎么样?听说他前阵子老毛病又犯了?” “嗯,不过他上周已经回去青阳修养了。” “那就好,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李辉点点头,又问:“香火堂呢,现在也一并交给你打理了?人手够不够?” 李辉口中的香火堂,其实是一间售卖香烛的铺子,地处安城市郊,兴许是因为郊区地价便宜,一个只有周末才开门迎客的香烛铺子竟然足足占地两百余平。 二十多年前褚二叔接手后,又在原本的平楼上加盖了两层,一楼用于招待客人,二楼和三楼则用来囤积多余的佛香和木签蜡烛。 褚家的香烛向来是供不应求,又独此一家,别无他店。所以每到周末天蒙蒙亮时,香火堂外排队的买主就能绕香火堂转上一整圈。 不过提起这事,褚西楼只觉得一阵头疼:“江姨上个月辞职回家带孙子去了,现在店里就我一个人撑着,人多的时候也忙不过来,过段时间估计还得招个伙计。” 李辉点头,说:“遇到事多问问你二叔,要想经营好香火堂,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对于这些话,褚西楼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就连宋简然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行了李叔,先给他办手续吧,袋子里还装着一个呢。” “好,正事要紧。”李辉走回办公桌前,鼠标点了几下:“小褚还没注册进系统吧,我先给你把权限开了。账号以后就是你的身份证号码,初始密码四个0,初次登陆之后可以自己去修改。” 他在屏幕前敲了一会,对着褚西楼说:“你抓的东西呢?拿来给我看看。” 褚西楼闻言把乾坤袋拿出来,放在堆满卷宗的办公桌上。 不过十小时的功夫,黄布袋子已经鼓涨到如同一个充满气的小皮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炸裂开。 李辉捏着布袋上的绳子,把袋子底部密封标转动90度,很轻松就将下方的皮标掀起。 褚西楼此时才惊讶地发现,布袋下竟然还藏一长一短两根指针,长指针在一个类似于钟表的圆盘上呈现60度角,短指针则指向内圆盘的第二个区域。 “丁丑级。”李辉赞赏道:“不错,起点很高。” 褚西楼见他误会了,正想解释,突然背后传来“叩、叩、叩”三声。 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警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份报告纸。 没理会屋内的另外两个外人,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报告纸递到李辉手里:“头儿,4-109号隔离箱六分钟前出现异动。” “109已经加装了三层隔离箱,这些混账东西还是不死心。”李辉脸色立刻冷下来,冷哼一声,两绺黑白交错的眉毛紧皱,“我过去看看,你马上给陆家打电话,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 拿上放在主机上的警帽,他双目如炬,直挺的腰板如同雪山上的迎寒的松柏。 拍了拍褚西楼的肩膀,他说:“剩下的东西就让小宋回去再给你仔细讲讲,有什么不清楚的,欢迎随时来警队找我。” 褚西楼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于是连忙答应了一声好。 李辉跟着女警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他燃了三炷香,恭敬地对着钟馗像拜了一拜。 宋简然从桌上捡了颗话梅糖,扒开糖纸塞进口中,揽住褚西楼的肩膀向门口走去:“他们这儿就这样,忙起来一天到晚没个完。走,上我家去,今儿可得给你好好上一课。” 二人走出办公室,正好碰见李辉和那个女警察正站在走道尽头的内开门合金大门前。 李辉背对着办公室的方向,将手按在右侧墙壁上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屏上的圆圈转动两圈后,整面荧屏都变为绿色。 下一秒,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褚西楼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只见铁门内存放着很多奇怪的铁皮箱盒,有些铁皮盒上甚至架满了钢筋。 随着铁门打开,一股强烈的海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过道。随即,吊顶上的换气扇触发工作,轰隆轰隆地运作起来。 褚西楼有些恍惚,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身处在某个地底深处的矿场。 李辉和女警察进门后,门框上的感应灯随之亮起,铁门也在程序的操控下缓缓闭合,彻底将另一头的景象隔绝在门内。 * 离开警局,褚西楼靠在兰博基尼的副驾座椅上,随口问道:“你和他们都很熟?” “我家新进的弟子都是我带来登记。”宋简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火,“要不是十年前那些事,用不着我说,你早该知道这些了。” 褚西楼坐了坐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宋简然说的那些事他什么都记不得,不过倒是经常梦见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生得白白净净,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苍白的唇上被咬出一排整齐的牙印。 他只记得自己把好不容易从二叔那弄来的奶糖塞进了姑娘嘴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梦里那个女孩变成了什么模样。 “十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问。 宋简然沉默了一会,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要真想知道,就跟你二叔直说呗。” 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有点无奈:“这事你也别怪兄弟,这些年哥几个谁没被家里敲打过。要是我今天跟你露了底,回头让我家老头知道了,非得给我腿打折不可。” 褚西楼本来有些犯困,但聊起这个事,他又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 “你以为我没问过我二叔?每次问起这些事他就要我给买烟,结果烟屁股都快抽完了,他还是屁都不肯放一个。” 宋简然哦了一声,摸了一下鼻子,嘿嘿笑道:“往好了想,说不准你二叔是给你定了个老婆呢。” 褚西楼嘴角抽了抽,说了句:“去你的!” 他颇为郁闷地靠在座椅上,心想下次再见到二叔,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声浪轰鸣中,吸睛的兰博基尼如一只出鞘的箭矢,朝裕中花园飞驰而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凶楼直播(八) 裕中花园位于安城中央新区黄金地带,在一众准毕业生还在为每月合租的房费发愁的时候,宋简然这厮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百平小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进门之后,宋简然打开电脑,顺手点开桌面上的一个视频文档:“这是观里给弟子准备的培训资料,你想知道的里面都有,认真看就都明白了。” 褚西楼搬来一张椅子,在他边上老老实实坐下,准备仔细观摩学习。 电脑先是播放了一段东云观的宣传片,宋简然打着哈欠把进度条拖到三分之一,随即视频里一个广播音的男声缓缓开始叙述—— “正如各位这段时间所见,我们眼前的世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一些□□死去的灵体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时间长了就可能误入邪道,从而为祸一方。” “无论是正统的道士、和尚还是民间居士,修行之路内以修持自我,外以济世渡人,保证这个世界的阴阳秩序能正常存续,是每一位修行之人的责任。” “而华夏文明源远流长,自古以来,各门修行之士数量众多,有些部分宗门的修行理念,已经为现代社会所难容。在这样的情况下,‘民事科’应运而生。” “民事科,全称为民俗事务管理科,是上层专项设立,用于管理的民间宗教流派的特殊办公机构。其职责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个方面——” “1、负责各宗派人员登记备案核查工作。” “2、组织应对各种突发——” 宋简然按下暂停键,音响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快速切换到游览器中输下一段网址,利落的敲击了一下回车键。 34寸的屏幕上立时跳出一个灰扑扑的网站。 正中一排蓝色正楷“传统文化交流协会”,下方的几个模块似乎都在是记录协会的活动,在曲屏的最左侧则有一个登陆窗口。 他十指飞动,在键盘上敲下上下两排账号密码。 随着回车键敲下的一瞬间,网页的界面先是一黑,几秒后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网页主界面变得纯黑,正中央有一枚鲜红的八卦阵图。八卦下方被区分成甲乙丙丁戊五个模块,每个模块下都有长长一串序号,序号尾端有两行用“/”隔开的红色小数字,数字前方则是三枚火焰图案。 褚西楼隐约觉得一丝不对:“出bug了?” 宋简然没有回答,而是随手点开一个甲区的链接,屏幕上很快弹出一个页面,正中一个明晃晃的“赏”字险些亮瞎了褚西楼的狗眼。 匆略看了几眼,这似乎是在悬赏一个代号为“0004寄生”的鬼物。 危险程度:※※※※※ 污染程度:※※※※※※ 数量:1 伤亡人数:≥500(详) 特性:同化逃逸、认知污染 备注:需特殊容器进行处理(详) 评级:甲寅 宋简然:“主页面的链接分为五个区域,从甲到戊难度逐层递减,算是悬赏的一种,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一笔酬金,这一点就类似于游戏里发布悬赏任务的公告牌。” 他将弹出的页面最小化,白色的光标被移动到右上角,那里写着一行白色的小字: “欢迎您,褚西楼道友。” 点开白字下方的信封图样,屏幕随即跳转入一个全新的界面。 【突发异况代号00537(丁丑)已处理完毕,感谢您的付出!】 下方还有一张二维码图片。 宋简然伸手抓起一旁褚西楼的手机,熟练划开锁屏,点开某蓝色app对准二维码一扫: “嘀——支付包收款,伍佰元整。” 机器女声悦耳动听,褚西楼一愣,难以置信的夺过手机,余额一栏果然已经变成了507.50。 “那些东西……全部都可以换钱?”深吸一口气,赭色的瞳孔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嗯,丙级是个分水岭,任务等级越高,对应能拿到手的酬金也就越多,听说即使是甲亥级的任务,也是按百万来计价的。” 说到这,宋简然突然一顿,继而干咳了一声:“我说,甲级的任务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手头要真紧就跟兄弟说一声,犯不着拿命去赌……” 可惜褚西楼此时已经两眼发直,完全听不进这些了。 百万是什么概念?——一个数字后面跟了整整六个0!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理解这六个零的真谛。 他的喉结缓慢的滚动了一下,脑中浮现出房东月底催收房租时的尖酸语气。 瞳孔里倒映出发蓝光的屏幕,一个近乎荒诞的想法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 三日后。 褚西楼坐在萝卜直播大楼2层的咖啡厅里。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几张洗出来的照片被摊开放在桌面上,他把其中一张照片推了出来。 褚西楼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照片,又抬头礼貌道:“怎么称呼?” “易小北,青城弟子。” “哦,喝什么咖啡,我去点单。” 易小北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就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好吧,”褚西楼坐回到了位置上,掀起眼皮:“我知道的电话里都说过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易小北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你在电话里说摄像机里的影片损坏了,打开之后全是黑屏是真的吗?” 褚西楼叹了一口气:“你如果不相信,现在就可以跟我去工作室,摄像机没有人动过,我们也没有理由故意删掉录像。” 易小北盯着他看了一会,也不知道信没信,靠回椅背上,他说:“你直播的地方我们的人去过了。很可惜,奇门遁甲阵破开之后,我们发现在孙师兄留下来的那副地图已经被人毁坏,也就是说现在你们是唯一见过那副地图的人。” 褚西楼没有吭声,而是抱着手臂,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易小北:“找到孙杰对青城山来说很重要,所以希望你可以全力配合我们。” 褚西楼看向他:“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事成之后青城山能给你的好处,恐怕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易小北眨了眨眼睛,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褚西楼的选择。 虽然这人态度倨傲,让人十分不爽,但褚西楼的余光瞟过这人腰带上系着的一串铜钱,又把心里那点不爽给压了回去。 易小北身上的铜钱串一共七枚,这七枚铜钱又叫压胜钱,佩戴七枚就可以被称为“七钱天师”,看来这人必定有些真本事。 “如你所见,其实我很忙。”褚西楼摊手:“寻找失踪人口这种事情,还是找警察比较好。” “孙师兄失踪的地方我们全部找过了,就连指纹也没有提取到半枚,警察根本查不下去。” 易小北停顿了几秒,忽然从随身的黄布袋里拿出来了一块玉牌,反叩在桌子上:“如果你愿意相助,以后就是青城山的贵客。这是青城山的令牌,你持玉牌上山,不管提出什么要求,青城山都绝无二话。” 青城山的白玉令牌价值连城,寻常修行之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一面,他对于这个筹码可以说非常有自信。 如果今天换做其他懂行的人,恐怕早就一口应下来了。只是配合青城山寻找一个失踪的弟子,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白捡青城山一份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可惜眼前这个短发青年偏偏是个一瓶子不足,半瓶子晃的主。 褚西楼瞟了一眼桌上的玉牌,却又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事实上这枚玉牌到底蕴含着什么价值,他完全不了解:“我只是一个实习生,搞搞直播我还行,但你们想要找到孙杰,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易小北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青城山的玉牌你都不要?你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啊。” “算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从黄布袋里掏出一沓黄符,啪地拍在桌面上,“小爷自己画的‘八卦护身符’,便宜你了,这下总行了吧?不过你可不能白收,得再给我点个关注,我每周六晚上八点开直播,你得来我直播间里捧场。” 说完之后他毫不客气地打开手机,调出来一张二维码,递到褚西楼面前。 褚西楼嘴角抽了抽,瞟了一眼那厚厚一沓的黄符,还是掏出手机扫了一下易小北的二维码。 “id‘北小北’,粉丝数还不到三千,但每条视频的游览量和点赞量都很高……”褚西楼心里有些诧异,不由多看了易小北几眼。 不得不说,这人面相生的很好。 眉骨高耸,骨相鼻长,如果不做道士投身娱乐圈,不出三年一定可以大火。 “那就这样吧。”收起玉牌和护身符,褚西楼补充道:“不过先说好,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最后到底能不能找到,我也不能保证。” “你放心,找人是我们青城山的事。道门相信天道承负、因果报应,你既然能找到孙师兄留下的记号,就证明你们身上一定存在非常特殊的联系。” 褚西楼好奇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必去特意做任何事情。”易小白扬起眉毛,慢悠悠说道:“就当是今天没见过我,继续跟着节目组去直播,如果发现线索,我自然会再联系你。” 褚西楼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 “孙杰是几钱天师?” 易小北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停顿了两三秒,才不情愿地开口道:“八钱,如果他愿意,十年之内必定能再拿到一钱。” 褚西楼点点头,心说难怪青城山这回一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八钱天师,这和行走的一千万彩票有什么区别?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平安小区怪谈 送走了易小北,褚西楼返回工作室打了外勤卡,随即便下楼乘坐公交车,准备前往南江新区。 南江新区是安城开发早期就规划好的工业区地段,见证了这个城市二十年工业化变革的风风雨雨。 平安小区是南江新区最早建成的一批居民区,同无数历史悠久的老小区一样,平安小区修建时间早,小区设施老旧,地理位置偏僻,住户大多是附近电子工业园的员工。 然而,最近平安小区的名字却在同城热搜上足足挂了半天,热搜的标题则是“平安小区怪谈”。 话题内的热度最高的帖子,原本只是一个租客发出来的日常吐槽贴,其内容神乎其神地讲述了整小区里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的事情。 估计连原博主也没想到,这些故事竟然很快在互联网上发酵。 其中被广大吃瓜网友盖楼最高的,就是a区17栋的电梯事件。 按照原贴的说法,17栋也是整个小区里最邪门的地方,这栋楼里所有养狗的人家都有过这样一个经历——只要在晚上十一点前后出门遛狗,每当狗走到电梯口时一定会与主人僵持,而且没缘由地朝空荡荡的电梯剧烈狂吠。 有的甚至会一边向屋内退,一边龇出一口獠牙。 原贴下面的评论区也是五花八门,网友说什么的都有: “狗子的眼睛可以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惊恐]” “电梯里肯定有问题,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事故啊,小动物有时候很有灵性的。” “有人知道内幕吗,我没听说这里出过事啊” “这个楼主明显就是在编故事,我奶奶就住在这个小区,老人家每天还下楼遛弯” “别出去了有些东西还是要信” “@dr岁woc好吓人” …… 平安小区闹鬼的话题只在同城热搜上存活了短短六个小时,再去搜索相关话题就只会看到【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话题页未予显示。】 谁知官方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再一次引来广大吃瓜网友的种种猜疑,褚西楼也正是在无数个瓜贴里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按亮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好停在22:30。 眼前一座石头拱门就是平安小区a片的小区大门,两座敦实的方形石柱放在大门两侧,上方架着船帆状的石雕,几根锈迹斑斑的钢杆托起“平安小区”四个铝皮大字。 小区正前方有一条宽数百里的河流,河流上方被几座大桥分割成两个长方形。 “屋前正对哭字水,方形又如同棺木,主凶,难怪会出生这么多祸端。”褚西楼站在大门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他的额头上粘着厚重的刘海片,将额前的司空位遮了个严严实实。 从面上学讲,司空乃是发光之处,额前留“荫”盖住了司空位,就等同于将人身上的明灯弄熄了一盏,灵体鬼怪也就更容易接近。 左侧的石柱下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保安房,不过里面没人。 大门的铁栅栏在保安房边上留出了一个两米左右的的小门,估计原本计划是要刷卡通行,只是这个小区里租客实在太多,平时就用一块砖头将钢门挡住,所以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小区,倒是给他行了方便。 小区生活气息很浓,走在小区内的沙石上,不时能看到带狗出来遛弯的住户。 17栋位于小区的最南面,与小区其他楼栋不同,15、16、17连着三栋的外墙都被刷成了鹅黄色。楼栋四周的灌木丛被修剪的极矮,灌木丛左右两侧各自植了一棵歪脖子旱柳。 褚西楼特意去到柳树旁看了一眼,活的,根须下的土壤部分已经呈现赭石色。 门前栽歪脖子柳树,按理来说在风水上是极其不利的。 树木败则宅必消亡,柳树又在我国民间常用于做丧事棍子,人死出殡后要将柳树枝一起埋入尸坑,再则柳树不结籽,无籽便是无子,所以很少有人会将柳树种植在房舍附近。 他拍掉手上的泥土,心说这里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在‘养蛊’。 楼下的电子锁是个摆设,钢铁大门一拉便开,进入门厅首先入目的就是两架电梯。 合拢的电梯门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小广告,其中一架电梯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告示。 尊敬的各位业主/住户: 平安小区a区17栋1号电梯变压器损坏导致电梯无法正常运行,为了您的人身安全,物业特此通知暂停此电梯使用,请有序乘坐2号电梯出行。为此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沾粘用的红色胶水从a4纸背面透过来,顺着纸张侧面流下来,更像是从纸后渗出斑驳血迹。 褚西楼蘸了一点放在鼻尖——没有血腥味,反倒是有一股怪异的焦臭。 他搓揉着指腹,沉吟了半晌,随即不动声色的侧目望向一侧的楼梯间。 两扇漆白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楼道里闪烁着微弱的电灯光芒,就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如果网站上的信息没有出错,这应该只是一个初步评级为戊级的秽物,半个月以来导致过三人摔下楼梯,伤情最重的是一名32岁的女性,因后背撞击地面导致胸骨骨折。 灵体各项特性未知,酬金初步设定为200元,可能是因为钱太少,几天过去接下这个任务的人仍然寥寥无几。 其实读到这里,褚西楼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七八分把握。 在这栋楼里出没的灵体,应该只是被这里特殊的风水局吸引来的过路鬼,死后还尚未来得及被鬼差接走,就被‘哭字水’的特殊格局引来了此地。 而电梯又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环境,没有窗户,没有通风,也没有自然光线,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 再加上电梯的主要功能就是方便高层住户出行,运行时上下频繁,起降过程中人体的阳气波动较大。当阳气下降时,就可能会出现人们口中的脏东西,长久以往,也就成了容易收集污垢的地方。 紧了紧腰上的中号乾坤袋,他拿出手机,登陆手机上的直播平台,对准电梯拍了几张照片,又从相册里选了一张同城热搜的截图,发表一条最新动态,随即就打开了直播。 节目组被平台警告,就连官方账号也被封禁了十天,这周五肯定是无法开直播了。 为了避免人气流失,阿泰在工作群里发布了一个抽牌活动,中签的两人分别在周四、周五用工作室的小号直播玩通灵游戏。 而非酋附体的褚西楼,果不其然在第一轮就杀出重围,成为了第一位幸运选手…… 刚一开播,直播间的人气就迅速上涨。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昨天直播笔仙太敷衍了吧,演员假发都掉了[挖鼻]】 【主播在平安小区?】 【预告图上有电梯,难道是要玩电梯游戏??】 【肯定不是,电梯里又没信号】 【移|动是有的,别的运营商就不知道了,重点批评垃圾某信】 【电梯游戏之前出过好多事了,主播谨慎啊】 褚西楼清了清嗓子,把手机举起来:“各位水友晚上好,看来已经有人猜到了,今天晚上主播准备直播玩电梯游戏,规则是这样的——” “首先,玩家需要选择一个至少有10层建筑,并找到一个可以使用的电梯,由玩家独自一人从一楼进入电梯。” “如果电梯内有其他人,请不要继续游戏。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继续游戏并按下4楼按钮,当电梯到达4楼,不要出去留在电梯里按下2楼按钮。重复上述步骤,依次按下6楼、2楼、10楼、5楼。” “当电梯到达5楼时,可能会有一名年轻的红衣女子进入电梯,别看她也别和她说话,按下1楼按钮。如果电梯开始上升到10楼而不是下降,你就可以继续,但如果电梯直接下降到1楼,那么电梯门一开你就立刻出去,不要回头也不要说话。” “如果到达了10楼,你可以选择下电梯或者留在电梯里,如果你出了电梯,你身后电梯里的年轻女子就会问你,你要去哪儿,不要回答她,也不要看她,判断你是否已经到达另一个世界的唯一标志,就是你是这里唯一的人。” 他按下电梯的按钮,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缓缓下降:“我已经来到了平安小区的电梯里,现在准备开始游戏了。这个小区里发生过什么故事,各位水友可以根据我发的预告图自行去搜一下,主播现在也不方便明说,说了肯定会被禁播。” 【我靠,还真是电梯游戏,这个游戏很邪门的,主播注意安全】 【南无啊弥陀佛,弹幕护体】 【这好像在拍电影[捂脸]】 【多来一点弹幕,不害怕】 【夜晚就寝时,请各位住户注意关好门窗……(右边墙上写的)】 一边看直播间水友的弹幕,褚西楼一边将摄像头对准了电梯的右侧的墙壁:“近日我小区发生多例入室盗窃案件……夜晚就寝时,请各位住户注意关好门窗……减少出门,保护人身财产安全。” 这应该是小区物业张贴的告示,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告示有些地方被人有意撕毁,只能勉强借助剩下的字猜测告示上原本的内容。 褚西楼自言自语:“看来这个小区治安不太好,我们做完游戏之后还是赶紧离开吧。” 就在这时,随着“叮咚”的一声,电梯门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 他举起自拍杆,走进电梯按住开门按钮,先用镜头环视了一圈电梯内的环境。 这间电梯能看出来年头已经很久了,里面光线很昏暗,不到两平方米的空间里被贴满了各种开锁广告,就连电梯里的广告框也掉落了一个角,摇摇欲坠地挂在箱壁上。 按下四楼的按键,他对着镜头说:“按照游戏规则,我要先去4楼。” 电梯开始缓缓上升,即使知道按照规则四楼不会出事,但褚西楼还是下意识抬起手按住了乾坤袋,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电梯门。 这个游戏的恐怖之处其实就在于开门的一瞬间,对于门后未知世界的恐惧,足以攻破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线。 “叮咚——”电梯打开了。 电梯外的感应灯随之亮起,灯泡年久失修,发出兹拉兹拉的响声,配合着占满一整面墙壁的冒红光的电表,显得特别诡异。 他把手机伸到电梯外,画面上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两侧的墙皮脱落的很厉害。 褚西楼仔细看了一眼屏幕里的画面,并没有什么古怪:“看来外面没有东西,那我们继续吧。” 【我只想说气氛挺恐怖的】 【正片开始】 【光这个地方我就不敢去好家伙】 【有人就吱一声】 【吱】 【女鬼来了一发152伺候】 电梯下降到二楼,又上升至六楼,再接着又回到二楼,游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异常。 褚西楼也稍微放松了一点:“接下来是10楼。” 按下十楼以后,电梯先是开始缓缓爬升,可当显示屏上的指示灯跳到8的时候,电梯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齿轮转动声。 他立刻用手抓住电梯的扶手,把后背贴在电梯的箱壁上,毫无防备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电梯出故障了?”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按亮了所有楼层。 “咔哒……咔哒……”齿轮转动的声音还在继续,电梯在8楼停了一会,忽然又开始继续爬升。 褚西楼不敢放松神经,两只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扶手,短短十秒钟时间,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如果电梯真从8楼以上掉下去,按每层楼2米的高度计算,至少也有16米。 从离地面16米高度径直掉落,人就算侥幸没死,也肯定得摔残了! “叮咚——”电梯停在了十楼,门打开了。 电梯外一片阴森的漆黑,感应灯也没有亮起来,黑暗中只能看见几条暗红色的电表光在闪烁,就像是一双饿红的眼睛。 电梯外面很安静,他甚至隐约能听见窗户外灌进来的风声。 按住开门键,他脑中在思索一个问题:“刚才电梯里发出这么大的响声,为什么这里的住户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二十五,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大部分人都待在家里。 然而,电梯门外却安静地连风声都能听见,没有人开门,更没有人出来看热闹,死一般的寂静里透着几分诡异。 这绝对不对劲! 冷静下来,他继续往下想:“从规则来看,电梯游戏可以联通另一个世界,而另一个世界最大的特征就是安静,玩家是这里唯一的人……如果游戏规则是真的,那么我很像是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规则里有过提示,如果到达另一个世界,所有事物看上去和原来的世界几乎相同,但有两件事例外:所有的灯都是熄灭的;通过窗户可以看到的唯一东西就是远处的红色交叉。” 他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尝试把身体探出去一部分,为了防止电梯门关闭,他的右手则紧紧按住电梯内的开门键。 楼道里非常黑,哪怕他用手里的闪光灯去照射,只能照亮不到一臂宽的地方。 电梯口的位置似乎是在两户人家的左侧,向左看去是一个转角,似乎转角的另一边有光亮,不过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保险起见,他只好回到电梯里,把主意打到右侧的两间紧闭的房门上。 两间大门分为位于“冂”字的两条直线笔画上,“亅”的位置连接着电梯门。 用手机闪光灯照过去,左侧的人家门上挂着一把艾草,门口还整齐排列着一排红色的棉拖鞋。 他不知道现在身处的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所以格外小心,只探出半个身子在电梯外:“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 【好紧张】 【护体护体护体】 【主播怎么不出去?电梯不是故障了吗?】 【不敢出吧外面阴森森的,我要我也不出去】 【麻麻我好怕】 低头瞟了一眼直播间里水友的弹幕,褚西楼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开门声。 他心头一惊,几乎立刻举起闪光灯照过去。 黑暗楼道的尽头,最左侧的房门此刻竟然真的开启了一条小缝,从缝隙看过去,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后背一股凉气往上涌,房门的另一头,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贪婪地注视着他。 他咬紧牙关,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间打开的房门,同时缓慢挪动脚步,退回到电梯里。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那间房门上的金属房门号——“Σ001” 这绝对不是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房号,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假如把这串数字镜像翻转过来,那就应该是…… “1003!”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平安小区怪谈(二) 万幸的是,电梯关门键没有失灵。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他不由庆幸起刚才没有贸然离开电梯,至少现在看来电梯里是安全的。 擦去额头的冷汗,他调出手机里关于电梯游戏的游戏规则: “如何返回原来的世界……进入电梯后,按照特定顺序按下按钮,方法和“第二部分”一样,并到达五楼。” “当你到达五楼,按下一楼按钮,电梯将再次开始上升到第十层,这个过程中你必须按下其它楼层的按钮,取消上升。 “当你到达一楼,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妥——哪怕是最小的细节,也不要走出电梯。此时你应该重复“第二部分”,直到你确信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然后再走出电梯。” 等到心脏完全平复下来,他心想:“方法很简单,只需要按照原先的步骤再做一次就好,不过这次要更小心才行。” 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直播间的人气已经涨到了4万,左下角水友的弹幕刷的飞快: 【刚才的门牌号有点奇怪】 【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是1003,镜像而已】 【刚才是不是到里世界了?[骷髅][骷髅]】 【主播小心,你身边的磁场不对劲,赶快结束游戏去庙里躲几天】 【顶我上去,让主播看到!这个游戏不能随便中止,必须按照规则结束,否则就会永远留在里世界!】 按照规则里的顺序,褚西楼按下4楼,低头看了一眼讨论正热闹的弹幕,他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直播间的气氛。 结果下一秒,直播间的屏幕上突然刷出了一条公告: 【你由于[营造恐怖氛围]违规,三次警告后,直播间将被封禁10分钟。】 褚西楼:“……” 看着屏幕右上角骤然出现的红色管理员图标,他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干”,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 清了清嗓子,褚西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刚才各位所看见的门牌号,是受前置摄像头镜像效果的影响,如果各位水友不相信,也可以自己用手机尝试一下。” 话音刚落,电梯门发出“叮咚”一声,随即缓缓向两边打开。 4楼到了。 褚西楼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进入另一个世界后,电梯运行的速度似乎加快了许多。 电梯外漆黑一片,四楼的感应灯也没有亮起,不过明显可以看见走廊的拐角有红色的光映射进来。 保险起见他没有再出去,而是快速按下2楼的按键,电梯继续下行。 接下来的两个楼层状况全都一模一样,电梯门打开后,门外漆黑一片,而楼层越往下,楼道转角处的红光也就越明显。 当再一次按下10楼的按钮时,褚西楼下意识想起那扇开了一条缝的门,心里不由一沉,手掌也浸出汗水。 像是在回应他的担忧,电梯上到9层的时候,突然再次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颠簸。 他立刻抓紧了电梯两侧的扶手,把后背用力抵在电梯壁上,双眼死死着关闭的铁门。 不过这一次电梯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停下来,反而摇晃着继续向10楼升去。 “叮咚——”门开了。 门外似乎更黑了一点,就像是被一块黑色的罩布结实盖住,能见度可能半米都没有,电梯里的灯光照出去,很快就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电梯里安静极了,褚西楼只能听见胸腔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怎么连电表光也消失了,难道网上的规则有误?” 不管了,先关门再说,伸手按下关门键,两扇铁门在程序操控下缓缓开始合拢。 然而就在两扇门之间只剩下一人宽的缝隙时,电梯门却突然夹住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怪响,随即竟然朝两边缓慢地打开! “靠!” 他低骂了一声,用力砸了几下关门键,随即往后退了几步,尽量让自己远离电梯门。 电梯门打开之后就像卡死了一般不动了。 门外很安静,这种安静和之前是不一样的,就连风声也没有,像是进入了隔音房。 “吱嘎——” 突然,黑暗中传来锁扣转动的声音,他猜测应该是从电梯右侧传来的。 先是一声,随即又传来了第二声,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悉悉索索地传来。 周围的温度好像冷了许多,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缓缓滑落,他已经把手按在了乾坤袋上。 哪怕电梯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却明显能感觉到,有很多的东西慢慢围在电梯门口,隔着浓重地黑暗,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他。 在不到两米的距离下,褚西楼甚至能闻见他们身上那种略带潮湿气息的泥腥味。 恐惧在长久的安静中渐渐发酵,褚西楼竭力压制自己的呼吸声:“它们进不来?那它们为什么要拦住我?” 就在这时,电梯门轻微晃动了一下,随即那个阻挡电梯门关闭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这股力量出现和消失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褚西楼丝毫不敢松懈,手指向下一扯,把系在腰上的乾坤袋抓在了手里。 伴随着金属的摩擦声,门外吹进来一股阴冷的空气,稍稍吹动了他的衣角。 风吹进来的角度很低,难道是从电梯井里倒灌进来的?可是电梯又没有在运行…… 虽然这阵风来的很古怪,不过在这个鬼地方,物理学还存不存在都不好说,所以发生什么都不值得他去惊讶。 电梯门缓缓开始关闭,就在缝隙即将闭合的前一秒,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那是一个女人的叹气声,很轻,似乎还带着一些哽咽。 褚西楼猛地抬起头,来不及看清什么,电梯门就彻底关闭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平安小区怪谈(三) 一道铁门隔绝了生与死,他靠在电梯箱板上,没有去按任何按键。 电梯静悄悄停在了十楼。 又等了一会儿,电梯既没有开门,也没有上升下降,他才放松了下来:“必须赶紧结束游戏,离开这个鬼地方。” 简单扭动了一下手腕,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褚西楼准备继续按下5楼的按钮。 然而就在这时,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怪异,余光好像瞟到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随即就在下一秒,他垂在身侧的手竟然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触感,就像被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抓住! 脑子嗡的一声,身上鸡皮疙瘩立刻冒了出来:“我操!!” 甩开那只鬼手,他朝后猛退了几步,死死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看。 【不是,主播吓傻了?】 【一惊一乍的故意吓人】 【啥也不是,主播一个人演这么久累不累】 【难道你们就没听见有女人叹气???[捂脸]】 【我好像……听到了?我还以为是幻觉呜呜[大哭][大哭]】 【有,关门的时候我听见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电梯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幻觉?”指尖上还残留着冰冷的气息,仔细闻起来还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褚西楼有点纳闷,想了想,他解下乾坤袋丢到电梯中央。 乾坤袋落在地上,并没有任何反应,而且似乎就连电梯里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鬼要害人前,周围的环境一定会发生变化,再具体的就不好说了,有可能是出现难闻的气味,也可能是温度突然骤降,跟鬼的性质有关。 就比如他曾听二叔说过,水鬼要害人之前,人会先闻到一股水腥味,接着就被水鬼拉住脚踝,拖进水里溺死变成替死鬼。 “看来还真是心理作用,整个游戏里最危险的地方恐怕就是十楼,只要在十楼选择不离开电梯,玩家就能顺利结束游戏。”褚西楼松了一口气,捡回乾坤袋,顺便看了一眼直播间。 直播间的界面右上角的红色管理员的图标依旧没有消失,这说明直播间仍然处在被监控的状态。 被管理员监控的直播间会暂时失去平台的推荐位,而在这个流量之上的时代,用户只会关注平台推送给自己的东西。 难怪从刚才起直播间的人气就一直没有涨过,看来得再想想办法。 按下5层的按钮,电梯开始缓慢下降。 当电子屏上的数字变成了数字“6”时,他举起手机对准电梯门:“各位水友,稍安勿躁。这个电梯游戏里最大的bug,就是规则里说五楼可能会进来一个女人。‘可能’这种字眼本来就带有强烈的暗示性,制定这条规则的人,无非是利用了人在极端……” 话还没有说完,电梯就发出了一声“叮咚——” 电梯门缓慢打开,门外毫不意外仍然是漆黑的一片。 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场景见了太多次,他已经不那么害怕门外的黑暗了。 停顿了一秒,他伸手按下关门键,继续道:“无非是利用了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产生的自发性心理暗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金属摩擦的声音似乎显得尤为明显…… 就在金属门即将合拢的一瞬间,一只惨白的手突然伸进来,五根惨白的手指张开,猛地抓住了电梯门。 褚西楼先是一懵,随即大脑一麻,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再一看,那显然是一只女人的手,指尖很长很长,还涂着鲜红色的甲油。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一切在他眼里就像是开了慢镜头。 电梯门被拦住后,就开始缓慢地向两边打开,褚西楼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然后马上浮现出之前读过的游戏规则:“当玩家到达五楼,可能会有一名年轻女子进入电梯。别看她,也不要和她说话。她不是她看上去的那样。切记!” 伴随着金属的摩擦声,金属门完全打开了—— 【慌了,啊啊啊啊——】 【高能高能高能……真有女人进来了啊啊啊】 【我靠吓我一跳[惊恐]】 【据说厉鬼只能穿红衣……】 【太假了,找朋友演得吧】 【别看她,也不要和她说话,主播小心,这事不简单了】 这件事已经很难用科学去解释了……难道碰巧在五楼有个女人,还正好赶时间用手拦停了即将关闭的电梯? 这种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褚西楼缓慢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微冷,手指已经按在乾坤袋的绳子上。 然而女人进入电梯以后并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到电梯的最右侧角落里。 褚西楼便假装在低头玩手机,实则飞快地游览了一遍直播间的弹幕。 【主播,我玩过电梯游戏,电梯只要启动,这个女人马上就会站到你面前,我劝你按完一楼之后马上背过身,而且千万不要试图用手机拍摄她……】 直播间里有个id为关中悍匪的水友发了一条很长的弹幕,因为字数过多,后半部分的内容被平台自动屏蔽了。 不过很快,江中悍匪又发了两条弹幕。 江中悍匪:如果电梯下降到1楼,但是没有开门,那你就要马上按下7楼的按钮,这个时候女人会开始和你搭话。 江中悍匪:无论她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回答,也不要看她的脸,到七楼之后就马上立刻电梯,千万不能回头!切记!切记! 这位水友说的很详细,褚西楼越发觉得这人不简单,心里已经对这套说辞相信了七八分。 不过他现在不能开口,这个女人进入电梯后,电梯内的温度就下降了很多。 虽然这么轻易断定她是鬼有点草率,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褚西楼还是决定尽量不违反游戏规定。 他伸手按下一楼,随即迅速按照水友的方法转过身,面朝电梯的角落。 电梯开始缓慢向下运作,很快他听见电梯那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即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心中一惊:“果然来了,看来‘关中悍匪’并没有瞎说!”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后,没有人说话,安静的电梯里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电梯还在下降,他斜着眼睛去瞟电子屏上的数字。 3楼… 2楼… 1楼终于到了! 电梯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两扇金属的铁门没有任何要开合的迹象。 褚西楼心里一沉,下意识垂下头,试图去观察女人的位置。 可就是这一看,他的后背却立即绷直,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正紧紧贴在他的后方,绣花鞋头上振翅欲飞的珠钗蝴蝶,此刻几乎已经抵上了他球鞋的后邦。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内,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女人接近。 关中悍匪:主播,快按7楼!!! 来不及多想,他的额头上冒出细汗,本能地侧身按下7楼,按键随之亮起,可是电梯却没有任何反应。 女人盯着他的侧脸,忽然冷笑了一声,开口道:“电梯坏了吗?” 褚西楼动作停顿了一下,扭过头,假装没有听见。 见他没反应,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又问了一遍:“电梯坏了吗?” 他依然没有回答,女人之前怪异的表现已经让他在心底认定,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活人。 “你能听见对吗?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没在楼里见过你,你不是这栋楼的人。” “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现在就要报警了。” …… 之后的时间里,无论女人说什么,甚至用报警来威胁他,他都装聋作哑。 挨过了最难熬的三分钟,电梯忽然晃动了一下,随后竟然开始缓缓攀升。 知道这是个好兆头,褚西楼心里一喜,然而女人却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你难道真不害怕吗?电梯可能会坠落,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像是要印证她的话,电梯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头顶上照明灯变得忽明忽暗,电梯在轨道上发出尖锐而刺耳的摩擦声…… 不好! 紧紧抓住电梯的扶手,他用力闭紧双眼,耳边充满了女人喋喋不休的逼问。 他摇晃着身体想要站稳,大脑却慢慢开始迟钝、恍惚。 “电梯要掉下去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女人犹如地狱爬上来的罗刹鬼,那阴冷的声音慢慢浸透他的身体。 慢慢地,他的思维开始迟钝,眼皮轻微而缓慢地颤抖,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在心中默数—— 3楼…… 4楼…… 后脑越来越沉重,就在他马上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感觉衣角被一股力量重重拽了一下。 耳边传来一道很稚嫩的童声,声音很焦急:“大哥哥不要睡,睡着了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要睡……?”他跟着那个声音喃喃重复,从心底缓慢生出一股狠劲。他觉得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去做,至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去见。虽然他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要见谁,但潜意识里这件事和那个人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 强行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清醒,褚西楼使劲用牙齿咬破舌尖,随着血腥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他感觉大脑中嗡的一声,灵台顿时一片清明。 褚西楼猛然睁开眼睛,脸上全是冷汗,舌头痛的快要麻痹了。 转动眼珠向下一看,那双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此时正从后面死死掐住他的喉咙,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叮咚——”电梯抵达了7楼。 门外的感应灯亮了起来,楼道里横放着一辆破旧的儿童单车,从车座上的灰尘来看,至少已经在这里摆放了几个月了。 他艰难地扭过头,心中一热,抓住机会全力挥出一拳,挣脱出那双手的桎梏。 “滚开!” 一鼓作气冲出了电梯,他不敢停下,立刻低头查看直播间里的弹幕。 关中悍匪:主播!从楼梯下楼,要快!记住千万别回头! 心脏咚咚直跳,褚西楼偏头看去,电梯间左侧有两扇虚掩着的木门,里面很可能就是楼梯间。 背后已经传来电梯关门的声音,却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再一次打开。 电梯里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与此同时,他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红色的长指甲已经划烂他的上衣,深深插进他的血肉里。 “你要去哪里?”女人的声音贴在他背后传来,就像是一条毒蛇吊在他耳边吐信。 用力捏紧拳头,他心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拼了!”深吸一口气,他抬腿就朝紧闭的大门狂奔。 楼梯间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头顶的白炽灯泡随即亮起,照亮一条幽暗而低矮的甬道。 “没时间了!”他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闷着头,只知道不停向下疯狂奔跑。 胸口翻涌起一股甜腥味,耳道里嗡嗡直响,大脑因为缺氧而出现短暂的麻痹。 楼下的电灯忽然亮了起来,刹那间他听见一声巨大的闷响,好像有什么重物从高层坠落下来,重重砸在几阶楼梯以下。 猛地停住脚步,他如坠冰窟,浑身的热血瞬间冰了下来。 即使光线很微弱,但他依旧能够看清血泊之中躺着的,是一具睁大双眼的尸体…… 深灰色的短袖下慢慢被身下溢出的鲜血浸透,黑色的短发一绺一绺地黏在额头上,那双因惊恐而放大的眼睛,此时正空洞地注视着他。 喉结很缓慢地颤动了一下。 这是……他的尸体?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平安小区怪谈(四) 手机屏幕的亮光一闪而过,一条系统提示在直播界面刷了出来。 【你在直播内容中存在挂机直播、无人直播等违规行为,本次仅予以警告,还请根据警告内容自查并配合规范直播内容,避免再次违规产生其他处罚。】 与此同时,水友们已经在直播间里炸开了锅,直播间的热度不降反升,只差两千就要突破两万大关。 【主播你人呢??】 【八分钟过去了,主播还没回来……】 【我感觉主播可能是出事了[惊恐]】 【演的吧[挖鼻]】 【没事还是最好不要去作死】 【我之前就说过主播迟早把自己玩进去】 “直播间的水友看不见‘我’的尸体?”目光飘过手机屏幕,褚西楼定了定神,再看向地上的尸体,低头陷入沉思。 “红色绣花鞋……”他的目光移到墙根下滚落的红鞋上,鞋头上的珠钗蝴蝶双翼染血,颤翅欲飞,“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狭小的楼道内躺着一具摔至变形的尸体,还有一双带血的绣花鞋,这个画面非常惊悚,可是他却莫名地冷静下来…… 他慢慢眯起眼睛,看向头顶又低又矮的水泥墙。 墙上的挂牌上有个白色的数字“7”,这也说明他刚才其实一直待在原地。 高层居民楼的楼梯间为了节省空间,都是封闭的设计,尸体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 想通了这一层,他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脑中已经计划好了下一步的动作:“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看来它对我也有所忌惮,于是想利用我的恐惧,让我自乱阵脚!” 他冷笑一声,调转直播间的镜头,弯腰捡起地上带血的绣花鞋。 来而不往,亦非礼也,既然这东西不仁在先,就别怪他不义了! 趁着那东西还在观望,他握紧手里的大红绣花鞋,回头比了个中指,转身就朝楼下狂奔。 从七楼一口气跑到一楼,半掩着的大门溢出一线暖黄色的光线,此刻带给他无以伦比的安全感。 猛地撞开安全通道的大门,眼前立刻明亮起来—— 他弯着腰,把手撑在大腿上大口喘息,等到脑子里的嗡鸣声稍微消减,他才抬起头扫视四周。 门厅和来的时候没有两样,只不过左侧的电梯口被摆上了一圈阻隔围栏。 电子屏幕上的电梯楼层正好停留在7楼。 握住绣鞋的手指紧了紧,他慢慢眯起眼睛:“……又是巧合吗?” * 南江新区有政府投资的两块工业园区,每天晚上十一点,出租车司机们准时在园区各出口大排长龙。 老王是安城出租车公司的员工,和同事老李每天两班倒,在两区一带跑出租。 自打三个月前老李家里媳妇肚子大了,夜班的活计就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上一位客人刚刚下车,老王点了一根烟,慢悠悠把“无客”绿标牌竖了起来。 车子还没开出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师傅,去平西街公安局。”穿深灰色t恤的青年一把将车门拉开,整个人挤进了车厢。 老王夹烟的手架在车窗上,通过车内镜里瞟了一眼这个小年轻:“小伙子,丢东西了?” 褚西楼摇摇头,说:“不是,我有急事,麻烦你开快点。” 他在小区外尝试过一次,乾坤袋对红绣鞋没有反应,看来只能把这东西交给专业人员去处理。 老王在车门上按灭烟头,嘿了一声,猛地加了一脚油门:“平西街离这里二十公里,你是民警吧?过来出任务?” 敷衍地“嗯”了一声,褚西楼时刻在警惕着红绣鞋的动静,显然没有唠闲嗑的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车开得太久感到无聊,老王又说道:“那你们也挺不容易,不过我劝你一句,以后晚上的还是少往这边跑。” “……为什么?”褚西楼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驾驶室的方向。 “这一片原来是日本人烧尸体的地方,平安小区那个位置原先就是个堆尸坑,阴气太重,根本不能住人。零几年的时候上面在这里搞开发,连着拨了几个亿,又是给修路,又是建园区,还专门拉了几个大工厂过来,整了有好几年才把这片地带起来点人气。” 日本人攻入安城屠杀平民的事情被铭记在每个人安城人内心的最深处,不过新区原本是焚尸场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再加上新区这几年发展势头正盛,两个工业园区的产值有望在年底再翻一番,吸引了大量“安飘”的人才留在安城,这一片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万人坑积攒的尸气经年不散,再加上独特的风水格局,难怪平安小区里会屡屡发生怪事。”褚西楼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两侧的街景迅速倒退。 河岸对面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即使临近半夜依然灯火通明,颇有人间烟火气息。 新区离安城市区有一小时的车程,吹着凉爽的河风,他紧绷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就靠在车门上犯起了迷糊。 绿色的出租行驶在公路上,当转进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老王忽然“咦”了一声,从车窗探出了半个脑袋。 “怪了,大半夜的咋堵这老鼻子车?” 褚西楼也被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吵醒,打了个哈欠,探出车窗环顾着四周堵成长龙的车流。 前方三、四百米处有一架红绿灯,堵车的队伍一直从十字路口排到了下一个转弯口,放眼望去尽是通红的尾灯,在黑夜里就如同一双双通红的眼睛。 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缓慢移动的车流上,并没有注意到包裹着红绣鞋的t恤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沁出了腥红。 四周烦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闷热的夏夜,每个人的脾气都如同炮仗般一点即炸。 老王把两条胳膊压在方向盘上,偶尔从车窗探出头破口大骂老是急刹的前车,出租车跟着蚯蚓一般的车流缓慢向前挪动。 右侧的车流流动速度明显加快,前方的车辆一辆接一辆开走。空出两三米的间距之后,一辆奔驰suv缓缓从后方驶入车道。 即使是在闷热的夏季,这辆suv的车窗也高高摇上,四面车窗上都配备了车窗遮阳板。经过出租车旁边时,能隐约看见后座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前方的车流忽然顺畅了起来,老王顿时来了精神,一咕噜从方向盘上撑起身,右手前后一推,车子就发动起来。 “滴滴——滴滴——” 出租车的喇叭毫无征兆地被按响,发出刺耳的鸣叫声。老王的瞌睡虫顿时被吓出了九重天,大脑里一片空白,几乎是凭借本能重重踩向刹车。 然而下一秒,绿色的出租车便像是着了魔一样,发疯一般冲出车道狠狠撞上了右侧车道上正常行驶的奔驰。 沉闷的巨响在黑暗中炸响,即使加速距离短,巨大的冲击力依然将suv顶出一米,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冲进下一车流道。一阵尖利的刹车声响起,suv的车头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大众撞出一个凹陷的深坑。 褚西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前额重重砸在前座的椅背上,眼前一片昏黑,耳朵里爆发出尖锐的嗡鸣声,眉角上好像冒出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颧骨侧方缓慢流下。 下意识地往腰下摸去,指尖触及到了一片湿润的液体。他动作一顿,怔忪地抬起手,放在模糊的视野里:“血?” 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满是血液,不同于平日里磕碰受伤流出的鲜红色的血液,这血的颜色暗沉发黑。 逼仄的车厢内此时全是黑烟,能见度不到一尺。 忍着胃部锥刺一般的疼痛,他用力拉扯车门。不过左侧的车门大约是在方才的车祸中卡死了,无论他怎么用力也只能将车门拉开不到五厘米的小缝。 车祸中产生浓重的烟雾,不排除油箱受损的可能,最坏的情况下出租车很可能在几分钟内引发爆炸! 果断放弃卡死的左侧车门,他飞快的移动到另一面车门,手指伸入拉扣用力一拉,伴随着“咔噔——”一声闷响,车门终于被推开。 穿着深灰色t恤的青年从冒烟的出租车上踉跄地下来,下衣摆扎进了工装裤里,衣服有一片深色的血痕,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周围围观的群众里,几个热心的男人已经撸起了袖子,准备上前搀扶。 模糊地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掌,褚西楼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向上方望去。 身前的男人依旧穿着标志性的白衬衫,没有系领带,右手中抱着一尊断了头的泥菩萨,断口处已经被砸瘪黏合,应该是不久前曾受到过猛烈地撞击。 尽管还是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男人身上的气息却明显与第一次遇见时不同。 “受伤了?”陆砚修的声音一贯的平静沉稳。 摇了摇头,褚西楼张嘴慢慢吐出一口气,搭住那只手站直身体,气息不稳道:“陆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本来有些事情要处理——”陆砚修顿了顿,语气放缓了几分,“不过现在没有了。” 褚西楼擦去额头伤处的血,目光不由落在不远处被撞瘪一个坑的suv上。 车身受损并不严重,除了车头带保险杠毁了大半,车身只有一点不明显的变形,难怪陆砚修身上除了那尊掉了脑袋的菩萨,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就在这时,suv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顶着一头夸张红发的青年焦头烂额地从驾驶室跨了出来:“头儿,秦科长已经带人在赶过来了,他那个新助手刚刚发来消息,说是让我们先配合交警方面处理。” 他的语气越来越沉重,肩膀几乎要贴到一起去,重重在车门上锤了一拳,咬牙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想早点回去,就待在原地等民事科派车来接,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先等秦进带人过来。”陆砚修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块黑布,盖在泥菩萨身上,声音依旧从容,“你过去和交警的人说一声,现场所有人必须全部控制住,重点排查一下手心出现黑点的人员,一旦发现有不对的地方立刻来通知我。” 红毛自然没有异议,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掠过褚西楼沾着血污的脸,说了一句明白,随即大步离去。 褚西楼抓了下后脑勺,咳了两声:“有麻烦了吗?” “嗯。”陆砚修轻掂着菩萨像,手指干净修长,像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逃走了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现在这种情况再想把它抓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褚西楼扫了一眼周围,心说这么大的阵仗,逃走的东西恐怕非常棘手。 “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陆哥你尽管开口。”这话纯属客气,他一个半吊子水平,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轮不到他冲在前面舍身取义。 “好。”陆砚修却没有推脱。 他的神色很平静,眼神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让褚西楼有些琢磨不透这人真实的想法,索性也懒得去管。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平安小区怪谈(五) 警局的车队终于在车祸发生半小时后抵达了现场。 黄色的警戒线从上一个路口一直拉到了红绿灯下,现场初步判定是由出租车转向失灵而引起的连环碰撞事故,涉事车辆一共十三辆,事故共造成6人受伤,0人死亡。 公安局民事科抵达现场后,迅速在现场搭建起了作战帐篷。 身高至少一米九的男人叉开两条修长的大腿,坐在临时作战桌前,两条浓密的眉毛紧紧拧起:“上面对这一次的事故高度重视,‘0004’的特性极为特殊,且案发现场人流高度密集,‘0004’潜逃后极有可能借机潜藏在现场的民众身上,一旦其脱离控制进入人群,必定会造成大面积污染。安予,把资料再发给大家看一下。” 被他喊到男人站在他身后,身形瘦削,鼻梁上架着一只古板的黑框眼镜。他推了推眼镜,将厚重一摞的资料发到每个人组员的手中。 每一份资料都用订书针装订整齐,棱角看上去就像个一厘米高的长方形纸盒。 “来的路上已经跟大家交代过了,我再最后重复一遍。本次行动民事科将分成五个组,分别对涉事现场一百六十二名人员行动轨迹进行进一步追踪,观察期为一周。”秦进站了起来,宽厚的肩膀像是一座山。 “这一次行动危险系数很高,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我们民事科是一个整体,无论出现什么异况,原则上都不允许单独行动,先保证自身安全,然后以最快速度请求队友增援。” “都听明白了吗?” 民事科组员纷纷挺直了腰板,脸上再没有半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明白!” “很好。”秦进点点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从人群中凸出一个头的陆砚修身上,“老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陆砚修沉思了一阵子,道:“‘0004’污染等级很高,完全可以通过寄生低级别的鬼物,帮助其本体完成潜逃。”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秦进拨开文件第二页,指腹压在一份市政道路规划图上,“新区到市区这一段路程全长15公里,开发前全是荒地,五年内没有车祸事故的伤亡报告。我的人在附近仔细勘察过,现场没有找到缚地灵活动的踪迹。” 已经去世的人想要以灵体的姿态留在人世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像西二环这样的两面辽阔的公路,北高南低,道路上风速流转很快,只要三年内未曾发生过车祸,很难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另一个世界的好朋友。 最后一丝顾虑被打消,陆砚修眉头间拧出的沟壑总算见了几分松快。 理论上只要民事科对在涉事现场的一百六十二名人员逐一进行排查,抓回代号‘0004’就只是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交管部门临时搭建的塑料棚前排满了来做登记的车主。褚西楼作为涉事车辆上唯一的乘客,也被迫留了下来。 “姓名?”做笔录的是一个年轻的交警,抬头瞄了一眼青年额头上的伤口,又把目光放回了记录薄上。 “褚西楼。”青年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学生证放到桌上。 “安城大学?”交警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这么晚还不回学校,来新区干什么?” “大四,过来实习,今天部门加班。”青年的回答干脆坦荡。 小交警毕业没几年,对大四那年边实习边搞毕业论文的苦逼生活颇为感同身受。 感慨着做了登记后,便放褚西楼上了开往市区的警车。 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各自缩在角落摆弄着手机。 褚西楼上车的时候,只有靠近门边的一个卷发男奇怪地“嘿”了一声,啧了啧发干的嘴唇:“兄弟,受这么重的伤还不赶紧去医院看看?” “什么伤?”褚西楼微微一怔,额头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那应该是在撞上suv的时候擦出来的。 他抬手摸了摸额角,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腹部的一片扎眼的血红…… 原来是原本扎进工装裤里的衣角,因为刚刚上车的动作从裤带里抽了出来。 而本应该被包裹在衣服里的红绣鞋,此时早已不知去向! 心头暗叫一声不好,褚西楼一把反叩住车门,毫不犹豫地跳下车板。 车上的卷毛顿时瞪大了眼,一骨碌从位子上翻坐起来,扯着嗓子朝外喊:“兄弟,我说都介样了就别乱跑了吧——” …… 连环车祸现场人多且杂,褚西楼顺着塑料棚到警车的路线来回找了几圈,连红绣鞋的影子也没见到。 他不由得有些沮丧,无功而返,原本稀疏的车厢里此时已经被塞满,站在车门前就能闻到一股热汗的酸臭味。 一个拿着执法仪的警察站在车厢前,见褚西楼蔫不拉唧地走过来,摆摆手招呼道:“同志走快点,马上就要开车了。” 警车的引擎已经发动,发出嗡隆隆的响声,车厢里冷白的灯光打在一张张疲惫的脸上,竟有几分萧瑟之感。 加快了步伐,褚西楼很快来到人民警察面前,眼中闪烁着期冀的火苗:“跟您打听一下,附近有人捡到过一双鞋吗?” “在这儿丢了鞋?”小警察抓了抓脑袋,“那多半是找不到了,你要着急就去所里报个失物吧,不过我实话跟你说,车祸现场能找回来的希望真不算大。” 眼底的光噌的熄灭,褚西楼勉强点点头,侧身挤进了本就拥挤的车厢里。 车门在他身后重重关闭,铁皮怪物载着一厢疲倦的灵魂向远方驶去。 凌晨两点。 褚西楼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掏出口袋里的钥匙。 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侧头看向旁边黑漆漆的楼道口。 楼道里的灯光很亮,却根本照不进楼梯间,里面漆黑一片,显得安静而阴森。 他叹了一口气,心说居然真跟来了这里。 他走到楼道和楼梯间的明暗交界处,蹲下来,对着面前浓稠的黑暗认真说道:“刚才你帮了我一回,明日我帮你带路,算是还你一份人情,你也好早日投胎,去寻个好人家。” 黑暗里的东西沉默了很久,忽然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灯光向前进了一分,褚西楼看见地上出现了两排歪歪扭扭的血字。 “名字。” “不记得了。” 有些鬼被困在世间太久,就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没有名字的鬼,拿不到路引,自然也就无法前往鬼门关报道。 这可就难办了。 按照出租司机的说法,平安小区原本是个万人坑,当年死在坑底的人都是附近的百姓, 哪怕是现在,想要打听出一个人的名字,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是去找一个死了几十年的死人的名字。 褚西楼说:“那你还记得什么?说给我听一听,回头我也好有方向去帮你找。” 黑暗中的影子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手指打开,手心里躺着一片茶褐色的碎布。 褚西楼接过来,发现上面只有一串数字:3434 “3434?怎么感觉像是一串编号?”褚西楼摸了摸鼻头,把碎布对折后收进口袋。 大半夜让一只鬼就这么待在楼道里也不是个事,何况这只小鬼还是跟着他回来的。 不过,即使现在“它”看上去并没有恶意,但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也不能完全对阴影里的小鬼放心。 想了想,他取下腰上别的乾坤袋,拉开绳袋,把乾坤袋的口子朝向阴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先在里面待一晚吧,明天我再去给你找能寄身的容器。” 乾坤袋相当于一个牢笼,寻常的阴物对乾坤袋会产生一种天然的抵触。 阴影果然往后缩了几厘米,就在褚西楼以为它要逃走的时候,阴影忽然缩小成了一团浓重的黑雾,钻进了乾坤袋内,同时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股潮湿的泥腥味。 与此同时,楼道的灯光穿过黑暗,照亮水泥地面上一行未干的血字: “娘说,” “让我跟你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平安小区怪谈(终) 七天的假期像是一遛沙从指尖匆匆溜走。 讨论组里的消息滴滴滴蹦个不停,一大早,负责节目策划的肖姐那黑色蝴蝶结小猫咪的头像就不停闪烁在群聊中。 【肖肖】:@全体成员都起来了吗?? 【肖肖】:刚刚后台接到观众打来的求助电话,求助人是几个高中学生,他们上周末一起去玩了一个恐怖密室,回家的路上其中一个学生精神就有点恍惚,现在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清醒的时候不多,大部分都在喊救命。 【肖肖】:这个学生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学历高,坚决不相信封建迷信。这个学生现在已经送入了市医院,我们极有可能无法直接与当事人见面。 【肖肖】:@泰是泰山的泰泰哥,你觉得这个节目可行性怎么样? 【tiger】:这个话题不错,金宝带人去深入跟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周的直播就做这个内容了。@金宝 【金宝】:收到。 【金宝】:@孙@小楼下午一点半准时出发。老孙你辛苦一点,去市医院打听一下情况,小褚你直接跟我去现场。 被李金宝点到的两人先后在群里回复了“收到”。 网名叫【孙】的这个人是带褚西楼实习的师父,全名孙海洋。 这人原本是一个不瘟不火的国产恐怖片小导演,前年剧组彻底宣告解散,才跟着阿泰搞起了灵异直播这行。 按熄还在嗡嗡作响的手机,褚西楼生无可恋的从被窝里探出一头鸟窝,眼眶下铺着厚厚一层黑。 自打从车祸现场回到出租屋,他就一直不安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刷一刷关于新区连环车祸的最新报道。 奇怪地是,直到七天的假期结束,网络上关于这起事故的报道,仅限于事故共造成六人轻伤。 一场无人死亡的连环车祸,并不足以在互联网掀起水花。 那双失踪的红绣鞋也如同这场离奇的车祸一样,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张旺的声音:“楼哥,醒了没有?” 张旺是褚西楼的合租室友,也是他同院大二的学弟。 三室一厅的房子,二人分别占据了次卧和书房,主卧住的本来是他们同校的一位学长,上个月毕业刚退了房子,面积最大的主卧也暂时空了出来。 “刚醒,你小子居然也会敲门了。”褚西楼支起酸痛的肩膀,蔫靠在床板上。 门把手按动了一下,张旺那张讨喜的娃娃脸立马从门外蹭了进来:“楼哥,房东群里说的你看到没,咱们屋里一会就要来人了。” 褚西楼一愣,问:“也是安大的?” “没说,不过依我看八成都是大一的新生,咱这离西门就十分钟路程,不住这还能住哪去?” “来就来吧,多来个人分摊水电也行。”褚西楼的眼神透着几分要死不活,“这个月我去交电费,差点没给那数字给吓死。你说咱哥们平时上厕所连灯都不舍得开,咋一个月电费还能用这么多?” 想着银行卡里那些划出去的真金白银,他只觉得一阵肝疼。 “确实离谱……改天真得去供电局问问。”张旺也颇为不解,抓了抓脑袋,两枚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八”字。 两人正说着,外屋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张旺一拍脑袋:“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 口里还念叨着,他已经一溜小跑去了大门口,一把将门把拉开。 门外逆着光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衬衫,西装裤,手中拉着一杆商务旅行箱。 那张过分俊朗的脸配上温和的微笑,几乎可以秒杀一片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张旺一呆,嘴里下意识用上了敬称:“您找谁?” “请问f2栋3901是这里吗?”男人微笑着说。 张旺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是这没错,您是楼哥的朋友吧,他就在屋里我去喊……” 话还没说完,褚西楼就踢着那双烂得只剩鞋底的塑料拖鞋,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踱了出来。 当漆黑的瞳孔中倒影出陆砚修那一身笔挺的立马可以上飞机出差的行头。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骤然在空气中一停。 “陆…陆哥?!”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在空气中响起,褚西楼惊悚说道:“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网上看见房东在出租这里的主卧。”陆砚修又露出了那招牌的微笑,摊了摊手:“真巧,我最近正好在找房子。” 话音刚落,两道斜视的目光近乎同一时间,默契落在那块闪闪发亮的绿水鬼上—— 褚西楼嘴角抽了抽,心说戴劳力士还来住合租房,这家伙的脑子真没问题?! 像是猜到了二人心中所想,陆砚修不急不慌的将表扣打开,几万块的表盘在两人呆滞的目光前晃了晃:“仿品,一千还包邮。” 微微一笑,陆砚修的语气很随意,没有半点架子:“我的工作平时出差多,有时候带出去撑个场面。” 张旺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陕西汉子的淳朴再一次从他身上体现了出来。 热情的接过陆砚修拎过手中的黑色拉杆箱,他兴致冲冲的在前面带路:“陆哥,你来得正巧,主卧本来是楼哥想租下来的,我们这几天刚刚打扫出来,空调板都卸下来擦过,干净着呢。” 顶着褚西楼呆滞的目光,陆砚修摘下平光眼镜,矜持地点点头,跟在张旺的身后走进了宽敞的主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阴喜》 正如张旺所说,主卧收拾的很干净,拉开窗帘便是一面干净透亮的落地飘窗,也难怪褚西楼想多花一倍的钱把主卧租下来。 箱子里的东西品类很单一,几件一模一样的黑衬衫、西装裤,几条皮制袖箍,一只印着鬼具图腾的黑盒,一台黑色笔记本及外置摄像头,以及铺满箱底的大白兔奶糖。 简单整理过后,陆砚修走到落地窗旁拨通了秦进的电话。听筒里嘟了两声,很快被人接起,秦进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老陆?” “是我。”陆砚修淡笑的余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行动一切顺利。” “你们已经尽力了,何况在这件事情上我才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我明白,这周我会一直跟在目标身边,直到目标嫌疑彻底排除。”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衣物悉索的声音,那声音停顿了几秒后,秦进故意压低的嗓音才继续从听筒里传来: “老陆,其实我还有件私事,想找你帮帮忙……” * 按照讨论组里提供的信息,半小时后,节目组的取材成员来到了事发密室逃脱的楼底。 同藏在城市里大大小小的密室、剧本杀一样,这样主打好友团队之间消磨时光、培养默契的娱乐场所,通常开在老写字楼的某一层。 金宝背着显眼的绿色单肩包,身边围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带头的是一个梳高马尾辫的小姑娘,头顶缠绕的发带像两只兔耳朵,一左一右搭在两侧。 当褚西楼骑着电驴抵达楼底时,“高马尾”正在向金宝展示这家密室逃脱的团购页面。 redmisk红雾密室逃脱(南街石楼店) 总体评分4.7分人均消费:¥115 密室开业三年,现在上线的一共有5个主题,排在首位的是红雾密室逃脱这几个月最热门的主题——《阴喜》。 不过《阴喜》下面的评论两极化非常严重,有人大肆夸赞这个本刺激好玩、不容错过,也有人愤怒痛骂“纯粹是吓人本”、“仪式晦气”等等。 “那天我们一进店,就有个店员一直在给我们推荐这个本,还说是他们家的王牌本,本来所有时间都被订满了,正好有一个车队退票才空出来一个时间段。”女孩咬了咬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几个女生看完介绍视频都有点害怕,可是赵霄非说要玩……” 赵霄就是那个出事的学生,孙师傅半小时前就抵达了市一医,在医院里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出事的小男生今天早晨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 褚西楼从包里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几个红眼眶的女学生。 “你们玩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金宝边说,边在m团下单了三笔《阴喜》的订单。 接过纸巾,‘高马尾’又仔细想了想:“进本前我们每个人都抽取了自己的身份卡,我和丽丽、青青都是丫鬟,高鹏、张远还有胖子是管家和小厮,而赵霄抽到的是主角卡,要在游戏里扮演新郎。” “在进入密室以后,我们就被分成了两拨,我们几个女生单独被关在新娘的闺房里。” “我们几个开始时都在迎客厅。”高马尾身后的一个男生插了进来,他的体型偏胖,眼角有一道撑白的疤痕: “赵霄是新郎,按照广播里的指示,他要一个人躺进棺材里。我们几个人合力把棺材盖合上,又在棺材前面点了一炷香,然后就出去找任务道具了。我记得我们找道具的时候有一个道具一直找不到,也就没有在香燃尽前及时赶回来。其实我感觉也没去多久,但等到我们回来的时候,赵霄已经在棺材里睡着了,还是我把他喊醒的。” 李金宝皱眉:“你是说你们回来时,赵霄已经在棺材里睡着了?这种环境下他都能睡着?” “没错。”胖子抓了抓脑袋,“可能是前几天准备月考太累了,密室里空调又很凉快,他躺了一会就睡着了。” 褚西楼不禁汗颜,究竟得多大的心,才能在棺材里躺着也能睡着? “他从棺材里出来后,有什么异样吗?”金宝思考了一会,又问道。 几个学生彼此看了看,都是一脸地茫然。有的说光线太黑没看清,有的说气氛太紧张没注意,总之问了一圈下来,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也希望你们继续关注我们的节目,一旦调查有新的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金宝合上黄皮本,向一侧的褚西楼使了个眼色,“小褚,走吧,我们先上去这家密室看看。” 褚西楼点点头,将手里提前准备好的奶茶一一递给几个学生。 学生们接过奶茶,脸上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依然在挂心好朋友的安危。 站在最前面的高马尾欲言又止,良久才小心地扯住褚西楼的衣角,眼眶微微发红:“哥哥,你们一定会帮赵霄的对吗?” 瞳孔中倒映出那张担忧的面庞,这几个孩子显然是将探灵节目组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褚西楼心头一动,弯下腰使头部和女生处于同一水平线。随即,他用力点了点头,清亮的眸子里透出能安抚人心的坚定: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的朋友。” 手指颤抖着松开那片衣角,高马尾飞快的拭去眼角的泪痕。她向后撤了一步,用力朝面前的两人鞠了一躬。 “麻烦了!” 学生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尾,城市主路上的车流川流不息,就像命运的车轮永远不会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停下脚步。 李金宝揽过褚西楼的肩膀,挥了挥手里的手机:“走吧,就去按他们说的玩一趟,反正都是公费。” “这些学生仔就是废话多——”他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几口,“回头让老孙等急了,咱们这一个月就全白干!” 褚西楼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老孙那张国字脸,老孙原先是剧组的导演,时间观念强的变态,再加上他又是节目组的二老板,大家都不愿意得罪他。 他叹了口气:“不至于吧,我师父这么快就到了?” 金宝摆了摆手:“不是你师父,他现在还在路上堵着呢,没个半小时过不来。” 褚西楼哦了一声,好奇道:“那是谁在等我们?” 没听说节目组今天还安排了其他人。 “特派组的人,咱们这回是被盯上了,别像以前一样不当回事,动作都小心点。” 点到为止,金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褚西楼的肩膀,将最后一杯冰镇奶茶顺了去。 清凉的液体顺着吸管流过喉管,他忍不住眯起眼,嘴里含糊哼起跑调的小曲。 褚西楼跟着往电梯口走,特派组这个组织颇有些神秘色彩,向来只会出现在在节目组老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中。 就像许多大隐隐于市的高人,特派组是一个藏身于民间的组织,用一只无形的的大手,维护两个世界间微妙的平衡。 电梯内屏幕上的数字逐渐攀升,最终停在了数字‘34’上。 “叮咚——”电梯门打开了。 红雾密室是安城这两年里的热门密室,经过两三年的经营,已经将34、35两层全部商铺都吞并开发,作为密室场地。 电梯门一打开,首先入门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红绸,一个与真人等高的嫁衣娃娃跪坐在玻璃门前,红色的盖头被特意掀起一角用针固定住,露出一张腥红的裂口嘴来。 大概是为了追求视觉冲击,商家不嫌事大地在娃娃身上贴满了黄色的符咒。从符文干涸后暗沉的颜色来看,这些符咒上的符文应该用得是动物的血液,至于是鸡血还是鸭血就不得而知了。 透过几扇向外打开的玻璃大门,褚西楼首先看见门内放置了一排沙发桌椅,大部分铺着红丝绒的桌面上都堆着牌组积木,应该特地为等候开场的人消磨时间准备的。 目光再向左移动,一双刷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垂感高档的西装裤不长不短,正好落在鞋跟上方一点。白色的衬衫将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两枚袖扣上的细钻,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烁低调奢华的光芒。 心脏几乎停了一下,但当那人听见脚步声转头的时候,褚西楼先是一懵,随即又觉得有点好笑: ——自己真是魔怔了。 旁边的李金宝已经热情地迎了上去,老远就伸出双手:“吴领导,我代表其他成员以及节目组,热情欢迎你的到来!” “李副导,这种场面话就不必再说了,希望你们这段时间能够配合我的工作。”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深沉浑厚,与陆砚修完全不一样。 “没问题,”李金宝眼睛都快笑没了,“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男人点了点头,目光在刚走来的褚西楼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率先迈开步子,朝前台走去:“那就开始吧。” 李金宝点点头,连忙将褚西楼拉过来,一起走向了前台。 现在是周四下午16:30,店里人并不多,前台的店员听说几人预定的是大热门本《阴喜》,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意外,熟练地核销了李金宝手机上的条码。 反而是坐在柜台后方监控室里的几个小姑娘,从门背后探出半个身子,悄悄拿手机朝几个人拍了几张。 从手机对准的位置来看,这几张照片的主角应该都是褚西楼。画面里穿着简单t恤的青年身量修长,从领口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皙,柔软的发丝微垂,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无害的大狗。 注意到门后传来的异响,姓吴的男人脚步顿了顿,眉心皱了一下,随即他借着解袖扣的动作看似不经意间落下了几步,却偏偏正好将监控室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门后伸出的手机焦急移动了几下,随即失望的收了回去。 另一边,褚西楼正在小心调整着上衣口袋里的微型摄像头,自然是没注意到这厢的风云流转。 取材时间对素材的录制也是节目前期准备的关键内容,这种摄像头只有纽扣大小,表面一层可以涂漆,用强力胶黏在上衣口袋前足以伪装成纽扣以假乱真。 三人跟随带路的工作人员一路来到了紧闭的大门前,大门上画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左边写着“灵前悲声怮天地”,右边写着“府内愁云锁日月”。 门外此时已经站着四位打扮时尚靓丽的女生,看见几位高大的男性走过来,她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等到最后一位玩家到达大门前,工作人员开始讲述《阴喜》的背景: “城郊有一处老宅,每到夜半十二点,老宅里就会传来诡异的迎亲唢呐声。附近的村民都说,那是惨死在老宅子里的赵家千金,回来索命了——好了各位玩家,你们是古建筑文物保护局的七名员工,三天前你们从上级那里听说,城郊白家村有一处明朝时期遗留下来的古宅,可能具有极高的文化价值,上级命令你们七人共同前往调查。” “下面开始发身份牌,请各位玩家注意,拿到身份牌后不可以私下交换,否则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本场游戏将由两队拼场进行,红雾密室逃脱祝大家游戏愉快。” “友情提示,三更半,鬼娶亲,红花轿上血淋漓,半夜叫你莫回头。” 工作人员说完,将手上的木牌递到了最近的李金宝手上。 拼场的四位都是女性,看上去是四个好闺蜜。工作人员开始发放身份牌,几个女生纷纷躲在最后面,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伸手接下身份牌。 李金宝把木牌反过来后,木牌背面用红色的墨水写着“小厮,刘大力”。 看见“小厮”两个字,李金宝微不可察地放松了嘴角。 干他们这行的,多少都会接触一点另一个世界的好朋友。 根据几个学生的回忆,当天出事的那个学生抽到的身份牌是【新郎】,这样就意味着几个身份牌里,最危险的就是【新郎】的身份牌。 姓吴的男人此时也将木牌翻了过来,淡淡看了一眼,就竖立起放到二人眼前。木牌上写得是“王管家,王铜钱”。 小厮和管家都有了,没有半分悬念,褚西楼面无表情地翻过木牌,上面果然写着“新郎,贾升平。” ——很好。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几个女孩子也陆续抽取了身份牌,她们抽到的身份牌分别是三名丫鬟以及一名小厮,几人叽叽喳喳的笑闹做一团。 “好了。”工作人员及时打断了几人,“下面请各位玩家带上眼罩,按照小厮、管家、新郎、丫鬟的顺序排成一列,每个人都要将手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肩膀上,广播播放完毕后各位玩家才可以把眼罩取下来。准备完毕后,我们的工作人员就会带领大家进入林家老宅。” 按照工作人员所说的顺序,七个人的临时小队很快就排成一列。 随着打头的“小厮”被工作人员牵引着向前走去,整支队伍也缓慢移动了起来。 随着大门“嘭”在身后合拢,周围的温度顿时冷了不少。 借着黑暗做遮掩,褚西楼悄悄撤下一只手,摸索着将藏在裤兜内的纸包打开,从底部蘸取了一点香灰,在指尖仔细磨碎。 这香灰是他事先从宋简然那弄来的。 宋家制香的手艺是从老祖宗那传承下来,早在唐朝贞观年间,宋家的老祖宗制出的香,就从千里迢迢的江南运往长安,专供宗室使用。 南宋时期,陆游就曾在《老学庵笔记》写过:“京师承平时,宗室戚里岁时入禁中,妇女上犊车,皆用二小环持香球在旁,而袖中又自持两小香球。车驰过,香烟如云,数里不绝,尘土皆香。” 史书无法将数千年的历史一一详录,总有的真相如同尘埃入海,消失在岁月的漫漫长河之中。 就比如宋家制出的香,原本并非只是用来附庸风雅。 宋家数百年秘而不传的一种香,名为“仙姑引”,传说点燃便能梦入蓬莱仙界,向仙姑问解。 “仙姑引”燃烬后的香灰,则能连通阴阳,前往阴间查事。 褚西楼将指尖的香灰薄薄涂抹在印堂、眼皮和人中之上。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如果赵霄的灵魂真的被困在密室里,褚西楼就会用剩下的香灰为他带路,帮助离体的魂魄回到□□。 而如果赵霄的生魂并不在这里,他也可以凭借印堂上的香灰,短暂成为几天前的“赵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阴喜》(二) 进入大门后,首先是一段上坡路。 鞋底下的触感就像走在泥土地上,空气很潮湿,像是有凉气顺着露在衣物外的皮肤流下。 一行人缓缓向上走,支撑视物的眼睛被遮住后,人身体的感知力被迫提升到极致,就连耳边吹过的凉风,也能在不经意间激起一排鸡皮疙瘩。 所有人的精神都绷成了一根拉紧的弓弦,走在狭长幽暗的洞道内,永远不知道往前走一步会有什么。 空调机大概是年久失修,每次工作都伴随嗡隆嗡隆的响动,就像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生命,在无数痛苦的黑夜里只能发出那种无力的挣扎声。 “锵、锵——锵——”震耳欲聋的敲锣声突然贴在众人耳边炸响。 距离很近,威力不亚于贴着耳朵投射一颗摔炮。 毫无心理准备的队伍打了激灵,李金宝更是脱口而出了一句:“……我靠!” 如果不是特派组的人还跟在后面,褚西楼毫不怀疑他此刻已经把工作人员的族谱问候了一遍。 不过好在一声锣响后,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紧绷的后背和脖颈慢慢放松下来,久坐后遗症的疲倦感再次席卷上来,褚西楼不由小动作的左右展了展肩膀。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动作,他却突然觉察出一点不对—— 刚刚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见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身后的那位女生被敲锣声吓到,才下意识把手收了回去。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下一秒,一双手就又搭在了他的左肩。 奇怪的是,此时搭在他肩膀上的只有两根指头,而且非常沉重,就像一个人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不过碍于身后是一位陌生的女性,他也不方便多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上坡路拖着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前行,不一会,他呼吸的频率就沉重了起来。 前方的男人似有所感,微微侧过头,皱了皱眉头。 经过一个转折道后,前方的道路明显平缓了下来。 但是同时,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空间更为逼仄,走动间李金宝腰上的背包好几次都撞在墙壁上,钥匙扣与硬物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在黑暗的环境中显得由为诡异。 在折过一个弯道以后,他突然肩膀一轻。 结合先前几个学生的叙述,褚西楼大概猜测到这里应该就是两队人马分开的地方。 果然,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一股潮湿的气味迎面扑来。即使隔着眼罩,也能感觉到前方隐隐绰绰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 “我是这里的村长,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这个村子已经几十来年没来过外人了。听阿伟说你们是国家派来勘察什么文物的,我们这穷山僻壤哪来的文物呢?你们是来找山脚下的赵家老宅?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听老头子一句劝,赶快回去吧!哎……如果你们执意要去,那千万要记住,进宅子前一定要装作是赵府的家丁,否则——” 那声音戛然而止。 “各位玩家,请摘下眼罩,从现在起游戏正式开始。” 众人纷纷解下眼罩,李金宝眼尖地发现原本七人的团队现在只剩下了四人,立刻大声喊了出来。 “应该是在敲锣的时候。”姓吴的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是恐怖密室常用的套路,在开场时将玩家分为两拨,玩家则需要通过解密找到另外一队。 几人身处的这个房间面积很大,像是一个成亲拜堂的喜厅,前方靠墙角的地方摆着两张太师椅,一个红油漆刷成的“喜”字占满了一整面白墙,另外三面的墙角则顺着堆放着一排花圈。 然而最惹眼的,还当属正中央摆着的一口阴森诡异的棺材,棺材架在一张盖着红布的桌子上,红布显然比桌子的尺寸长上不少,四面都垂落在地上。屋里的照亮完全依靠棺材四个角落上点燃的红蜡烛,在棺材前方放着一只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黄香。 被困一起的四人里,除了节目组的三人,还有一个站在最前方扮演小厮的女生。 大概因为和几人不熟悉,女生一直默默站在外围没有说话。 李金宝清了清嗓子,主动站了出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金宝,大家可以喊我金宝。” “吴钩。”不像是真名,不过在场也没人真敢去质疑他。 褚西楼跟着自我介绍:“西北有高楼,褚西楼。” 听过几人的介绍,那女生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叫徐燕,燕是燕子的燕。” 各自寒暄了一番,尴尬的气氛总算是舒缓了下来。 李金宝就站在棺材旁,余光瞥见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伸手拿出顺口便念了出来: “棺板长,供桌短,供桌外面有喜鬼。魂幡长,铃铛短,摇铃三声莫出声……这应该就是线索。” 徐燕身材小,弯下腰正好能看清棺材下方贴着的一行字,连忙喊道:“这就是供桌!” 她伸手将盖在桌面上的红布掀开一个角,拿起棺材上其中一个角的电子蜡烛向里面照去,那不见的棺材盖就藏在供桌下方。 褚西楼肩膀正酸痛着,索性就伸脚进去踹了一脚那棺材盖。 没成想这棺材盖看着逼真,实际上是用却是泡沫塑料,他这一脚竟然直接把那棺材盖整个从供桌下踢了出来。 泡沫塑料与凹凸不平的地面摩擦发出那种刺耳的声音,令徐燕忍不住用手遮住耳朵。 李金宝蹲下来,顺势将棺材盖翻了个面,拿灯一照,棺材盖上赫然画着一道符咒。 那符咒的颜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奇怪,有得地方深得几乎呈现出黑色,笔画转折的位置被磨去了好几处,唯有最底处的“陰山兵锁魂”清晰可辨。 吴钩只看了一眼,便已经有了定论。 “锁魂符。”准确来说,只是一张半成的锁魂符。 整张符咒在他眼里完全是照猫画虎,不仅下笔位置不对走势混乱,错处更是多得他都懒得看第二眼。 如果准备这个道具的人稍微懂些门道,就会知道这个符咒必须配合一个纸人来使用。像这样单独刻印在棺盖上,除了渲染恐怖氛围以外,并无半分作用。 李金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连忙将棺材盖立放起来。 就在一人高的棺材盖立起来的一瞬间,徐燕立刻眼尖地看见棺材板背面也贴着一张套着塑料壳的黄纸:“你们快看,上面有字!” 她上前一步,将黄纸从棺材盖的内部揭了下来,黄纸最上端用加粗字体写着一行字“赵府地图”,字下方正是一份地形图,详细画出了整个赵府的所有房间。 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正堂,从左侧门洞出去可以连通东厢房、闺房、丫鬟房,从右侧门洞出则连通西厢房、茅厕、耳房。 其中闺房和耳房的位置,被人点了两个红色圆点。 把黄纸翻了个面,背面有两行血红的小字“锣鼓敲响时,就是她回来了。切记,只有躲在供桌下面,方能保住性命。” “这关的要求是锣鼓一响,所有人就都躲进供桌下面。”李金宝摸了摸下巴,按照这个规则来看,后面的关卡肯定设定有追逐战。 褚西楼已经走到了棺材前的矮木柜旁,柜顶放置着一个香炉,细沙子下规规矩矩埋了三柱香。 移开香炉,被香炉压着的一块用透明胶带粘了一段文字:“活人见鬼法一:装死人。” 动作一顿,他将纸上的文字念了出来:“活人穿戴寿衣,擦抹白粉,并准备一只香,躺入棺材,盖上棺板,睡着后便能走进冥府。切记要在香烧完之前回来。” 褚西楼想了想,装死人能见鬼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丧服从古至今都是给死人穿的衣服,擦抹白粉则相当于为死人化妆,棺材是死人的床,而“烧香”所产生的烟气,会不断向上飘升,象征着从人间去到天上“路”。 道家讲究人身体内有三魂七魄,□□睡着之后,身体内的“魄”则是清醒的,在一些特殊的方法下,魄会因为看见“路”而离开□□。 生人丢魄,轻者精神恍惚,重者则有可能变神经病。如果丢了魂,活人就会陷入昏睡,魂离体七七四十九天后仍未回归□□,就会成为医学上所说的植物人。 结合几个学生之前的说法,这个叫赵霄的学生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罕见的出现魂魄同时跟随“路”离开□□。 “那就对了。”李金宝将棺材盖靠在花圈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手里的电子蜡烛凑近塑料膜折射出晃眼的亮光,“小褚,你把这些点都记下来,回头全部发给小肖。” “好。” 李金宝又拿着蜡烛往下方照去,柜门上挂着一把密码小锁,一共四位。 讪讪收回了手,他重新站起身:“看来还差一个密码。” 其他几人还未作声,头顶所有的灯光忽然在同一时间熄灭。 “锵、锵——锵——” 是锣鼓声! 那声音由远即近,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在黑暗中捉摸不定。 光线骤然熄灭,人眼会出现一段短暂的失明期。而失去视觉的动物,最容易在短时间内陷入极大的恐惧与慌乱,徐燕恐惧的尖叫声几乎就爆发在灯光熄灭的一瞬。 褚西楼心里暗骂了一句,凭借自我保护的本能就地蹲下,将重心压到最低。 黑暗中他察觉到身边也有一道气息也缓缓蹲了下来,按照灯熄灭前众人的站位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吴钩。 手指在地面上胡乱摸索了一阵,褚西楼忽然摸到一块柔软的布料。 “是供布!” 供桌上罩着一层红色的布料,这块布料的面积要比供桌大上不少,四个角的位置已经垂落在地面上。 褚西楼一手掀开供布,另一手凭感觉抓住黑暗中的另外一个人,迅速朝供桌下方钻去。 “快躲到桌下面来!”当两人都进入供桌下后,褚西楼朝外挪动了几步,掀开小端方向的供布,朝黑暗中大声喊道。 供帘外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伴随着徐燕惊慌的叫喊,两道深色的身影慌忙从外面钻了进来。 本就狭小的桌底又塞进了两个人,顿时更为拥挤起来。 褚西楼心里暗暗叫苦。他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则紧紧扶住桌檐,即使半个身子都拱出了供桌,他依然无可避免地跟身后的吴钩挤在了一起。 沉稳而绵长的呼吸声从身侧传来,在这种恐怖又紧张的氛围下,他却越来越冷静。 小心的掀起供布的一角,虚着眼向外看去。 四盏蜡烛全部熄灭,整个正厅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唯一一点微弱而模糊的光亮,来自墙壁上的空调机夜光屏,光线正对着棺材前侧,勉强能算是一个光源。 褚西楼眨了一下眼,瞳孔中倒映出几团闪烁的萤火,那光芒影影绰绰,时有时无,像一团接着一团鬼火漂浮在空中。 呆愣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花圈上的塑料花反射出的夜光屏的灯光。 与此同时,坐在监控室电脑屏幕前的女生迷茫地转过头:“这个关卡不是会留一只蜡烛亮着吗?怎么像是全灭了?” 坐在靠后一些的女生吸了一口奶茶,含糊不清的回答:“八知道,可能是没电了吧。” 发问的女生“哦”了一声,视线又落回到监控荧屏上:“这样也挺好,恐怖氛围又上了一个level。” “锵——锵——”锣鼓声渐渐小了下去。忽然一个停顿,所有声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众人挤在低矮的供桌下,连呼吸声都几乎微不可闻。 李金宝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衣物摩挲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徐燕浑身一个激灵,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团,两只手掌紧紧捂住耳朵,心中一阵恐惧一阵崩溃。 褚西楼将拉起的供布压低了一点,大约过了六、七秒,他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青白没血色脚掌。 脚背上的经络一条一条凸起,指甲很长且泛紫,看上去十分怪异。 那东西抬腿的动作十分僵硬,或者说这样的停顿几乎已经超过了人所能对肢体的掌控的范围,就像一台被操控的机械,行走之间还能听见几声沙哑的金属撞击声。 褚西楼搓了搓鼻头,联想到这几日看的国产恐怖烂片,不禁为国产恐怖片事业没能发掘这么一位人才而深感惋惜。 脚掌绕着供桌走了一圈,又绕回了原点。 就在褚西楼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那只脚掌忽然转了个弯,弯曲伸长的指甲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这变化发生的太突然,即使徐燕紧紧捂住嘴巴,却依然从指尖里漏出一声破碎的哀鸣。 就在这一瞬,伴随一声关节扭动的“咔哒”声,褚西楼的面前猛地出现一张死白的脸庞,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两只漆黑的瞳仁向下翻动,冰冷冷地对上他的双眼。 头发一阵炸麻,他下意识向后急退了一步,条件反射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火机,“咔哒”一声打着火。 说来也奇怪,火机刚一打燃,红布外面那张恐怖的鬼脸就这么凭空地消失了。 徐燕呆滞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 褚西楼掀起帘子,钻出去用火机照了照,房间不大,能藏人的地方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这密室里面肯定有密道! 担心违反密室的规则,他对着房间照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收获后,就把火机熄了回到狭小的供桌底部。 他简略地解释:“没看见人。”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徐燕和李金宝脸上都浮现出惊魂未定的神情,而吴钩大概是几人里现在面色最正常的,他看着褚西楼手里的打火机,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 外面的空调好像又开始滴水了,“滴答滴答”听得人心底发毛。 密室外。 监控室内的屏幕前空空荡荡,而在那泛着荧光的屏幕上,偌大的房间内除了一口阴森的棺材,竟然空无一人! 几分钟后,负责查看监控的女生甩着手上的水,慢悠悠从监控室外走了进来。 看见屏幕上怪异的一幕,她先是奇怪地“咦”了一声,随即抬高了声音朝外面喊道: “玩家好像卡关了,要不要给他们一点提示?” * 黑暗中,对讲机上的绿灯忽然一闪。 “各位玩家,你们现在需要离开供桌,去寻找能够发光的道具。” “重复一遍,你们现在需要离开供桌,去寻找能够发光的道具。道具一共是有两个,这是你们整场游戏的光源。” 李金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找道具的环节应该没什么危险,你们就不要出去了,小褚和我去找一下光源。” 剩下的两人里一个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另一个则是连李金宝都要陪笑伺候的上层领导。 即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被点名的褚西楼也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一阵悉索后,两人挪着步子,离开了安全的供桌底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阴喜》(三) 好在这家密室还不算太丧心病狂,两支黑色手电分别藏在两张太师椅下方,两人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拿到手了。 打开手电,一道微弱的光线射出,四周的黑暗如同虫群,不断啃食本就微弱的光路。 “两个,全在这了。”李金宝用手电晃了晃供桌。 吴钩掀开供桌的红布,从桌下探身出来。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手电的光芒打在他鬓角侧,一抹向外凸起的亮色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眼花了。 褚西楼却眯起眼,脑海里闪过两个字:“胶水!” 他曾听二叔闲聊时说过,西南和两广地区的农村里以前常有神戏傩舞,当地又叫“傩戏”。 傩戏需要借助面具来烘托鬼神,有的是木雕面具,也有的用兽皮面具。早期的傩戏,需要靠面具来区分角色行当。 而在傩戏长久的演化过程中,也分支了一派奇异的支派,他们不靠传统的傩技手艺吃饭,反而依靠精湛的“改皮”技巧自成一派。 所谓“改皮”其实又细分为两支。一支精通化妆易容,利用对人面部骨骼皮肉结构的把控,以猪蹄和魔芋改变皮相,再以白乳胶和颜料改变肤质,可以以极短的时间改变人的外貌,维持期限大概一周。 而另一个分支则是基于传统手艺的再发扬,他们利用新时代的科技,将精湛的画皮的技艺搬到一张人造皮上。一张“皮子”的制作周期通常少则数月,长的则需耗费两三年。 若说前一脉只能从皮相上改变一个人的外貌,那这后一脉就是直接改皮换骨。“皮子”一旦制成上脸,即使是最好的面相师傅,也很难在不上手的情况下看出端倪。 徐燕也很快从供桌下钻了出来,她发丝间有几分杂乱,夹住刘海的夹子也不知道丢哪去了,厚重的刘海遮挡住眼睛,显得十分颓丧。 将一只手电递给吴钩,李金宝又从胳肢窝下掏出一份红纸来。 “刚刚找手电的时候看到的,像是一份婚帖。” 手电一照,纸面顿时亮了起来,正如李金宝猜测的那样,这是一张破旧的古法婚帖。 开头无非是些良缘、佳偶、海枯石烂之类的场面话,重头戏应该在落款上。新娘的一方的信息被人刻意抹去,只剩下写在最下方的生辰八字。 “已酉、辛未、乙丑、癸卯。”吴钩若有所思地敲着棺檐:“纯阴。” 四柱纯阴,男命则胆小怕事,懦弱阴执,女命则性格柔弱,多愁善感。 “单为阳、双为阴。”褚西楼想了想,说:“如果只有一把锁,那密码很有可能是四个2。” “管他行不行,先试试再说。”李金宝听不懂这些,干脆迈开长腿走到矮柜前蹲下,手捏住密码锁捣鼓了一阵。 “咔哒——”锁开了。 “真开了?”李金宝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褚西楼的目光不禁多了分审视,“行啊小褚,平时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我就是随便一猜,碰巧而已。"褚西楼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柜子分为两层,李金宝将上面一层放的东西抽出来,放在手里甩了两下展开。 那是一件薄如纸片的宝蓝色衣裤,不钉钮扣,单看材质倒有几分像劣质睡衣。衣裤旁边放着一双鞋套,面上纳有云头、圆寿字的花纹。 李金宝在手上抖了两下,上衣里竟抖落出一张纸来。 徐燕将纸捡起,上面写得是一首诗: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徐燕没头没脑的将这段词在嘴里反复嚼了几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知这大概是首倾述相思情谊的情诗。 李金宝又把手朝矮柜下格探了探,又摸出一只铁盒、一顶小帽来。 扭开铁皮盒的盖子,里面装着的一层细粉。 与此同时,广播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不同的是,这一次广播里传来的是个瘆人的女声。 “王管家,我是您亲手迎进府的,西厢房里有我特地为夫君准备的点心,就麻烦您去为我取来吧。不过你要记住,一定要在香熄灭前回来,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咯咯、咯咯。” 听到“王管家”三个字的时候,吴钩淡淡掀起眼皮,只是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广播里接着说:“张金宝、李银钱。你们两个平日里最是伶俐,我那三个小丫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偷闲去了,你们替我把她们找回来,我今日一定要好生教训她们一顿。你们也要记住,一定要在香熄灭前回来。” 听到不用单独行动,徐燕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她低着头,悄悄地往李金宝身边靠了一点。 说完前两句,那广播里瘆人的声音忽然咯咯笑了一阵,话锋一转: “好夫君,你过来。嫣儿有些体己话,想再同夫君啰嗦两句。” 随着最后一声轻笑落下,房间里顿时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生人如何到死人身边? 望着柜子顶上被移开的香炉,几人心中都有了定论。 “既然任务都清楚了,”李金宝轻咳了一声,“大家就分开行动吧。吴哥,您受累跑一趟。” 吴钩不置可否,目光却再一次落向不远处的青年。 青年手里拿着印花寿衣正往身上套,左侧鞋套上的绑绳断了一根,松松垮垮地吊在脚脖子上。 吴钩顿了顿,忽然迈开长腿大步走到青年身边。 翻起的领口被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捋平,褚西楼先是一愣,随即侧头看了一眼。 吴钩收回手,淡淡道:“好了。” 虽然这人举止有点奇怪,不过也是好心,褚西楼于是点点头:“多谢了。” 这时,李金宝手中的对讲机忽然又响了起来:“各位玩家,你们拿衣服的柜子里应该还有一只打火机,你们现在可以去把打火机拿回来。” 打火机?李金宝愣了一下,刚才灯光昏暗,他的确没有注意到还有一只打火机。 连忙快步走到柜子前,伸手向柜底一探,果然摸出一只打火机来。 “东西了齐了。”李金宝回头招呼穿戴完毕的褚西楼,“小褚,你抓紧点时间,穿好了就赶紧躺进去。” 靠棺材尾端下方放着一个踩脚的塑料小凳,只是那供桌晃得厉害,众人连忙搭手稳住棺材下方的四脚木桌。 褚西楼踩在凳子稳了一会,才手脚并用了半天才坐进了棺材里。 棺材里有一方枕脑袋的木枕,把脑袋压在上方咯得人难受,褚西楼只好将帽子取下来,折成三叠垫在后脑勺下。 “你躺好了吗?”李金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只是躺下后,外界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恍惚,就像是在耳朵上罩了一层棉布。 褚西楼定了定神,应道:“没问题,开始吧。” 李金宝“哦”了一声,把头收了回去。 拦住正准备上前点香的李金宝,吴钩接过他手里的火机:“我来。” 狭小的棺材好像隔绝出了两个世界,就连打火机扣动的声音落在褚西楼耳里都感觉隔了很远。 大约过了十来秒,浅淡的香火味从上方沉了下来。 李金宝扒着棺材壁,探出了半个身子,一张放大的扁平脸出现褚西楼的视野里:“没什么不舒服吧?” 说话时,他的右边肩膀压得比左边低了几分,似乎在右手上抓着什么东西。 见褚西楼摇头,李金宝又把身体从棺材上方缩了回去。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挲声,巨大的板子被用力抱起横压在棺檐上。 能给人提供安全感的光线一点一滴被吞噬,褚西楼嘴唇忽然有点发干,胸口没理由的一阵心慌。 即将完全合拢的棺材板忽然被一只手抵住,褚西楼眯着眼向上方看去,却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璨璨生辉的瞳仁。 按说从这个背光的站位,吴钩的脸本应该是漆黑一片。然而此时,褚西楼却能清晰的看见他的每一根颤动的眼睫毛,就好像吴钩整个人都在黑暗里发光。 “别怕,有我在。”这是棺材盖彻底合上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 直到棺材完全合拢,褚西楼才发现这棺材并不是完全密闭的。 在侧面的棺材壁上被人为凿出了一排小孔,外面手电筒的灯光可以从这些小孔里溢了进来。 褚西楼把两只手肘作为支点,费力地支起上半身。这些小孔虽然不在一条线上,开口只有不到五毫米,分布却很有规律。 什么东西才能用不到五毫米的缺口,钉入足有两三厘米厚的棺材板? “棺钉!”他脑海中莫名其妙蹦出了两个字。 木材厂拉来的棺材上不可能提前就钉好钉子。 即使是步入了现代化的新时代,一些迷信的观念依然根深蒂固在国人的头脑里。 就比如将遗体装入棺材后,需要钉入七颗钉子。而且必须由长子来钉第一颗钉子,长孙来钉最后一颗,倘若逝者生平只有女儿,首钉一事则由侄儿代劳。 这样做是为了取个吉祥寓意,希望能够后继有人,人丁兴旺。 其次是固定盖子的钉子,都是木头做的。传统上认为铁是兵器,属阴,象征刀光剑影是凶兆。 所以民间非常忌讳在人死之后使用铁器,更不会用铁钉来钉棺材。 不过凡事都有特列,如果在逝者为自杀、凶杀等非自然死亡情况下,则下葬必须使用铁钉。 这在行内叫“防诈尸”,也叫防猫惊尸。 凶尸在出殡的时候附近绝对不允许出现猫叫,有说法称横死之人的尸体一旦听到猫叫就会立刻起尸坐起,有些甚至会将棺材盖顶开,所以才要用铁钉将棺盖固死。 褚西楼心里一沉,木制的棺钉通常有个共性——粗,且脆。 一根木制钉子如果想钉入事先预留出的薄板处,只少也得有1~2cm的宽度,否则木头的材质太脆,很可能在没钉入棺材板前就断裂,这在民间也是非常不吉利的。 所以工匠在制作封棺钉时,通常都会再放一厘米,将木钉最粗处的直径控制在2~3厘米。 他缓慢地换了一口气,所以这上面的痕迹明显不是木棺钉留下来的! 那就只可能是铁钉了!配合这个副本的主题《阴喜》来看,故事背景里的新娘很可能是被配了冥婚。 铁钉封棺,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起尸,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阻止新娘逃走! 褚西楼感觉后背冒起一股寒意,一个供朋友同事娱乐团建的密室逃脱店,真的会在细节上这么考究吗? 木板外的杂声渐渐小了下去,随着最后一缕光亮彻底消散,黑暗争先恐后的从小孔里钻进来。 褚西楼把上半身压了下去,棺材内空间有限,躺下后脑勺便又枕在布帽子上。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又闻到了那股香火味,许是香中添加了安神的物质,他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浑噩。 人中和印堂上擦抹过香灰的地方变得灼烫起来,过往与现实缓慢接轨,棺材里躺着的人面容渐渐模糊,凌厉的棱角逐步变得柔和,眉眼向内收缩,山根压低,唇瓣泛白颤抖。 想分辨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老油条与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并不是一件难事,无论是从样貌、穿着还是从眉眼间稚嫩的气息,二者都有极大不同。 而此时此刻,棺材里躺着的明明是一个瑟瑟发抖的高中生。 宽大的寿衣将高中生整个包裹住,他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以这样婴儿蜷缩在母体内的姿势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咚咚、咚咚。”棺材一面忽然传来令人胆寒的闷响,那声音每敲响一次,整个棺材就随之震动一下。 棺材上的泡沫棺材板在这样强烈的震动下,几次都险些被直接震掀。 僵硬发紫的指节死死扣进了泡沫塑料里,高中生的胳膊剧烈抖动起来,牙床撞击的咯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尤为明显。 “嘭!”有什么东西穿透木板直直钉了进来,高中生尖叫着往身后有限的空间缩去。 “嘭!”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高中生的脸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衰败成墙灰色,上下眼皮不断跳动,绷紧的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哭腔。 随着第七声巨响在耳边炸响,褚西楼的后背骤然绷紧,他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一个黑点。 即使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明白就在离他眼睛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正立着一根冰冷的铁钉。 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他的后脑勺紧紧贴着棺壁。 果然如此,这些小孔不是店家开凿来给棺材中的玩家透气,或者只是为了契合冥婚的主题。铁钉封棺,这些孔洞应该给早就在棺板上! 从他们进入房内起,这具棺材缺少的就不是封棺用的棺材板,而是侧面的棺壁! 棺壁一旦被补上,放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具完完整整的棺材!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阴喜》(四) 外面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彻底。 失了魂的男高中生呆滞地坐在棺材里,两滴泪水吧嗒吧嗒从眼眶里落在寿衣上,腮帮子抖得像是筛谷子。 他哆哆嗦嗦地撑起上身,手指着蜷缩缓慢向右侧探去。 先是一片湿濡,随后则是滑溜溜的触觉,腐臭味顺着手臂一点一滴爬进了他的鼻腔。 他的动作像是开了慢动作,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尊又哭又笑的石像,青紫的嘴唇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动。 手掌心下按着的,是一截冰冷的手臂,皮肤上黏稠而刺骨的液体,沾了他满手。 几秒的沉寂后,伴随着一声崩溃到极点的尖叫,紧闭的棺材板被掀飞出去两三米远。 一道黑色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棺材内翻了出来,两只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上翻着,眼球如同鱼眼一般向外鼓出,却剩下一成的眼黑。 身上的骨肉被铁钉刺穿刮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剐蹭声。 可他此刻却像失去了知觉,浑然不知地继续向外爬,一枚铁钉活生生剖开了他的肚子,腥红的肠子穿在铁钉上。 随着他的动作,脏器就像老式磁带里被抽出的“带子”,源源不断从肚子中被拉长抽离,最后就如同婴儿与母体的脐带被剪断,在一片血雨之中化作两个单独的个体。 赵霄的两只眼睛里滴滴答答地留出泪水,凭借着记忆里的方向,他发了疯一般冲向更深的黑暗里。 而在他身后,那浓稠的黑暗潜藏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正追逐着青年踉跄的背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赵霄的脚步忽然停顿下来,他发紫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中倒影出一抹诡异的烛光。 …… 褚西楼扶着脑袋站在棺材外,深吸了一口气,“仙姑引”的后遗症就是会让人感觉头疼欲裂。 不过…… 他眯起眼睛,往后警惕地退了半步,藏在身后的右手飞快捏成手印。 就在一分钟前,李金宝的那壮实身影突然出现在墙根下方。 他的手里抓着一把点燃的红蜡烛,滚烫的蜡油滴在他的皮肤上,而他却毫无反应。 昏黄的灯光将李金宝本就不明显的下颚线模糊得愈发平滑流畅。 李金宝背对着他站在墙根下方,额头压的很低,像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嘴巴里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他的语调变化的极快,就像是面前的墙壁里还站着另一个人,两人之间正发生激烈的争吵。 褚西楼按住隐隐作痛的左腹,试探地喊道:“金宝哥?” 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一阵恶寒从后背上拔起,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李金宝颈骨转动,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令人牙根发酸的咯吱声。 转过头的“李金宝”,脸上挂着诡异地微笑,两侧的脸颊上爬满了不正常的尸斑,脖子上也不知道是血还是尸体腐烂后的脓水,顺着露出的喉咙间的骨头流进他那件沾满土灰的t恤里。 褚西楼胃里立刻一阵翻江倒海,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好像能穿透想象与现实的距离,要将他闷死在这里。 李金宝没有动,他更不敢动,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对视着。 忽然,“李金宝”的嘴角向上一翘,高度腐败的嘴唇下,露出一口烂得横七竖八的黑牙。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褚西楼的脑海中警铃大作。 丝毫不敢犹豫,他摘下头上的寿帽,一把朝“李金宝”摔过去,转头就跑。 “咚咚、咚!” 李金宝的脚步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响起,步子很沉,每次落地都像一尊沉重的雕像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褚西楼头皮一阵发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感觉那股子腐臭味已经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咚咚的声音忽近忽远,有时间像是就贴在后脑勺,有时候却又像是已经落下了几步。 他很难从声音上判断出他现在和李金宝的距离,只能拼尽全力朝前方的黑暗狂奔。 然而就在抬腿间,余光不经意向下瞥看,他头皮猛地一炸,喉结僵硬地滚动了一下。 一双高度腐烂的手从他的身后伸了出来,那流着脓水的指骨,眼见下一秒就要穿透他的腹部! “嘭!!”一团巨大的火焰从他肩头爆裂开。 褚西楼也被那过分耀眼的金光刺的睁不开眼睛,连忙抬起一只手当在眼睛前。 “李金宝”猛地朝后面倒去,嘴里发出那种像哭号一般的惨烈尖叫,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四、五步。 拼命睁开眼睛,他看见“李金宝”每一块滴淌着脓液的血肉上都开始冒出了红色的火星。 而就在离“李金宝”几步远的半空中,此刻竟然浮现出一面黑色的令旗,布面之上画有朱红色的符文。 就在褚西楼想看清上面是什么符文时,在他的正上方竟然传来一声猛兽愤怒的吼叫。 狭小的空间发生剧烈晃动,整座商业大楼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地震,摇摇欲坠。 褚西楼用手指紧紧抠住一旁的供桌,然而大厦将倾,单凭他一只小小的蜉蝣,又安有撼树之力。 被汗浸湿的手掌一寸一寸向下滑去,手掌被棺材壁上的倒刺割得鲜血淋漓。 他用力仰头向上望去,破碎的黑暗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探出一对淡金色的鹿角。 紧接着,一只头顶冒着滚滚黑烟的虎首,摇晃着蓬松的毛发,探出半个脑袋。 “老虎”舔舐着锋利的獠牙,傲慢的金色眸底掠过无数破碎的碎片,它如同炙热又盛大的太阳,直直撞进了褚西楼的眼底。 …… “好亮!”这是褚西楼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将一只手掌盖在眼睛上,不适应地转了转肩膀。 身上的寿衣已经被汗液浸透,在这个空调打得极高的房间里,褚西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回想着梦境里所发生的一切,他那两条长长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哪里疼?”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褚西楼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吴钩的声音! ——看来他们已经回来了。 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撑着酸痛的手臂,坐了起来说道:“吴哥,这架棺材有问题!” 他用手扳动左侧那块棺材板,说:“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块才是真正的棺材盖,上面这些小孔洞就是证据!一旦……” “先出来再说。”吴钩抓住他的手臂,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发言。 褚西楼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还坐在这具该死的棺材里,连忙手忙脚乱地踩着供桌跳了下来。 借着落地的动作,他有意侧过头看了一眼棺材尾部的香炉。 香炉里的三根黄香已经熄灭,左边的一炷香灰直立,其余两柱搭成香灰桥。 他停下动作,果然不出他所料。 看香这门手艺他从小学到大,算是老褚家看家的本事。在他们这一行里,观香是为了趋吉避凶,如何看、如何断,那各家都有一套自己的传承,不过大体上都是相似的。 定了定精神,他在脑海中又默念了一遍香令。 这种香号其实并不常见,许多鬼魂游荡于阳世,其实不一定是存了害人的心思,只是肉身死亡后,灵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滞留在人世间,浑浑噩噩便成了所谓的“过路鬼”。 对付这样的灵体,行内要先“问路”,再根据灵体的诉求不同,为它们带路,指引它们早入轮回。 这也就是道上所说得,在“积阴德”、“修行”。 而这里的“灵体”显然不是这一类,或者说它绝非是善类。香一旦烧成了“鬼魅香”,那就说明这个“灵体”非常厉害,而且根本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攻击性。 他忍不住攥紧拳头,难怪它能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拉入幻境,如果不是那道符和那只老虎,他恐怕还没有这么容易脱身。 等等,老虎?! 他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吴钩,指着背后的棺材说:“我刚才也着了那东西的道,醒过来之前……我好像看见了一只脑门上长鹿角的老虎。” 吴钩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好看的唇角微微有些上扬:“那是穷奇,以后你还会再见到它。” 传说中的四大凶兽穷奇,大小如牛、外形象虎、披有刺猬的毛皮、长有翅膀,叫声像狗,靠吃人为生。 褚西楼抓了抓头发,低低“哦”了一声。任谁都看得出吴钩在敷衍,没听说凶兽还能人工饲养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二人说话间,李金宝带着徐燕也举着手电筒回来了。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开场时被分开的女生。 徐燕眼睛红彤彤的,脸上精致的妆面多了两道明显的水痕,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吴哥,对不住,我们回来晚了。”李金宝搓着手,赶先着把歉道了,“手电光线太暗,小燕又紧张,找了几圈才看见钥匙。” 褚西楼小声啧了一下,这死胖子话里话间,倒是先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听见李金宝如此不要脸的发言,徐燕先是一怔,唇瓣上下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临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刚刚分明是李金宝自己粗心没看见抽屉里的钥匙,又绷着脸不准她再过去检查一遍,这才耽误了解谜时间。 不过她是个玲珑心思的人,后面的关卡还很长,她不想为了这点口舌之快让两队人之间闹出不愉快。 “嗯。”她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抱歉,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应该再过去看一眼的。” 褚西楼明白这是那东西在作祟,于是安慰道:“恐怖本女生会害怕很正常,慢点没关系,我们也不赶时间。” 前后一作对比,高下立判。徐燕不由对这个大男孩一样的青年更多了几分亲近感。 这种男生身上未被社会磨平棱角的少年感,无论对任何年龄段的女性都有绝对致命的吸引力。 她点了点头,悄悄往青年的方向瞟了一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阴喜》(五) 幻境已破,受困于幻境内的灵体自然脱离而出。 吴钩的视线在垂着脑袋的徐燕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落在堆满花圈的角落。 手电灯光昏暗,在场的其他人谁都没注意到,最大那只花圈的下方静静躺着一张燃尽的黄符。 一滩小小的水迹显现在黄符下方,如果有人此时凑到跟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滩水迹慢慢形成了两个靠拢的脚印。 注意到他的目光,褚西楼将兜里剩下的香灰蹭在指腹,悄悄擦抹在眼皮上方。 由于刚才的“共情”,他的额心已经开始发青,耳垂下方出现几道明显的淤痕,如果把下眼睑扒开,便能看见明显的血丝。 再次睁开眼,花圈下果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白影。 这个影子呈现出半透明状,头埋在膝盖上,被压弯的发丝滴着水,就像一只落水的幼猫,湿漉漉地把自己蜷缩在那里。 灵魂在□□并未死亡的情况下脱离肉身,老话叫“丢魂”。 这事其实并不可怕,因为绝大多数“魂”不会离开□□太远,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回到□□里。最常见的例子,就是人在机械而重复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可能会短暂的感受到精神恍惚。 这时周围的声音就像跟自己隔了一层窗户纸,有点类似于道家所说的“阳神出窍”,对人体并没有太大的伤害,只是清醒后会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 只有非常少数的“魂”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困在某些特定的地方,这一类的“魂”就像被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外界的感知力极弱。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道士把魂喊回来。 看见赵霄的灵体之后,褚西楼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李金宝此时已经抓着吴钩带回来四块“月饼”,蹲在地上的十个小坑里比划起来。 说是月饼,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四枚包了纸壳的象棋,上面贴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的图案。 “也太简单了。”李金宝胸有成竹地将四块神兽月饼放进四个小坑,这四个小坑上方分别用油漆写着“东南西北”四个白字,“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三岁小孩都会背。” 最后一块玄武月饼被放进圆洞中,空气静得连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见。 徐燕眨了眨眼,很不给面子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让李金宝的处境更为尴尬,他张了张嘴,半晌也没想出话来替自己解围。 陆研修沉思了片刻,“东震青龙,西兑白虎,南离朱雀,中坤黄龙,北坎玄武。应该是少了一块。” 李金宝闻言把怀里的木箱整个翻了个面,又瞪着眼仔细看了几遍,的确没找到第五块月饼。 “那个……”一直站在最后方的“大波浪”忽然很小声地开口:“我之前在丫鬟房也见过像这样的一块象棋。” “嘿,你怎么不早说?”李金宝拍拍大腿,站直了身,“是在哪个地方?” “就在梳妆盒里,我还以为是个摆件,就没有带过来。” 李金宝“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随即走走到褚西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褚,那就你去跑一趟吧,年轻人得多锻炼锻炼。” “李哥,这丫鬟房我也没去过,要不这样,我打头阵,咱一块过去看看?”锻炼个屁,死胖子分明就是自己不敢去! 虽然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但李金宝本来就不爽,又给他这么一驳,一张脸肉眼可见地拉下来了几分。 不过只是个还在实习期的新人,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这个副导演! 从鼻孔里用力哼了几声,李金宝有点故意找出气筒的意思,眉毛立刻扬了起来:“就你这个态度,我劝你还是趁早走。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节目组开的实习工资可真不算低,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想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整的回头面子上不好看!” 这话说的难听,就连几个拼团的女生也抿紧嘴唇,眼底多了几分愤懑之色。 当着一群人的面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褚西楼面上多少有点尴尬,胸口也窜起一股火苗。 正想要发作,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导员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他又郁闷下来。 奶奶的,如果不是为了混一份实习证明,谁乐意在这当孙子。 “李副导。”就在这时,吴钩突然开口。 他的食指点着手中的白虎象棋,眼神已然冷了几度,“你这话未免太重了。” 李金宝大概没想到这么大的领导竟然会为一个实习生开口,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凉。 见情况不对,他忙作势轻抽了自己一嘴巴:“您瞧我这张臭嘴,怪我、怪我!幸亏您提醒得及时……” 随即他又把目光投到了褚西楼身上,笑着道:“小褚是个好苗子,节目组有心要栽培他,我刚才就是太着急了……” 褚西楼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这死胖子当初要是去干川剧变脸,几年下来高低也能混成个台柱子。 李金宝现在急于在领导面前扭转形象,于是主动请缨,自己一个人去丫鬟房把黄龙月饼捡回来。 只是他出去以后,那一路飘升的惨叫声,惹得几个女生都忍不住掩唇笑个不停。 “吴哥,刚才的事谢谢你!”见几个女生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褚西楼走到吴钩身边,真诚说道。 吴钩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别处:“那香灰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次不要再用了。” 褚西楼微微一怔。 这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宋家这个香灰虽能通阴阳,不过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或者说这东西本身就带着一股邪气。 他刚刚不过沾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脸色就肉眼看见的灰败了不少。 知道吴钩是这方面的行家,褚西楼抓了抓头皮,苦笑道:“情况特殊,再这样拖下去,恐怕真要出人命。这个学生都高三了,如果真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多可惜啊。” 进入密室之前,他听见孙海洋给李金宝打的电话,赵霄今天早上已经因为心力衰竭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按常理来说,生魂脱离身体七七四十九天内,□□一般只会陷入沉睡,极少会像这样出现衰败的征兆。 除非是他的魂魄在外面游荡时,受到损伤而下沉。 生魂虽脱离身体,但与身体的联系却没有完全切断,这也是“喊魂”一法存在的可行性。所以一旦魂魄受到伤害,反噬在□□上轻则出现瘀痕,重则可能危及生命。 这也是褚西楼明知冒险,却还坚持要用“仙姑引”的原因。 听他这么说,吴钩恍惚了一下,又略微垂下眼帘。 无需去看,他都知道青年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对他致命的吸引力。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一个耀眼的少年,亳不讲理地在他心头上开疆扩土,自此他的理性就再也没有赢过。 熟悉的悸动再次充斥整个胸膛,他闭上双眼,搭在棺板上的手指轻轻收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