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又在炸虫迫害食客》
1. 初始
“咳咳咳……”
破旧的茅屋中传出时断时续的咳嗽声,轻微的声音从破洞漏至隔壁,邻居听闻,双目相视,皆看到对方的同情和惋惜。
“这娃子怕是撑不过今晚了,也是造孽,好好的一家三口,两当家就因为一句话没了……”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咱家就是下一个!”
舒清屿到后面已经听不清,她躺在床榻上,试图撑起身,但手指已然僵硬,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仿佛呼吸都在耗费巨大的能量,起身无果,她只能静静躺着,感受身体在每一分每一秒中越发虚弱。
恍惚中,耳畔传来一道窸窣窸窣声音,起初她以为是老鼠。
“……真的要这么做,这不好吧,她不是都快死了?”
……是谁?
“少啰嗦,我们只管听吩咐就是,快点弄,这也是让她早点解脱!”
下一秒,呛鼻的烟味飘来,舒清屿猛然睁开双眼,烈火以惊人的速度吞噬周围的一切,火势已经蔓延到床榻,“噼里啪啦”作响,热气扑面袭来,苍白的脸烫得发红,她额头渗出汗珠滴落在地,瞬间就被热气蒸腾。
她想要起身,但这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心中不甘亦如今日的熊熊烈火,势要将一切燃尽才肯罢休。
突然,她脑海响起一道声音:
【叮——黑暗料理系统正在绑定中……绑定成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归零,紧急预案启动中……】
【自动扣除知名度,扣除成功,当前知名度-9999,请宿主尽快偿还。】
话音未落,舒清屿的身体如干涸的沙漠,迎来一股细流,她脸色依旧惨白,却有了些许力气,反手扯下锦被浸入铜盆,包裹全身。
她那素手纤纤扣住床沿,忽然指节发白,竟将那沉木床榻生生举起,广袖下滑,露出腕间玉镯,随后——
“轰!”
整扇火门应声而碎,灼热气浪裹着火星扑面而来。
浸湿的手帕捂住口鼻,埋头冲出房屋,后脚一着地。
“砰——”
最后一根横梁轰然断裂,茅屋瞬间崩塌,碎屑残片顷刻横飞,焦尘四溅。
“小心,倒了!”、“快快灭火!”,场面一片乱哄哄的,附近的人拎着水桶出来灭火。
她回望身后,已然成了火海,浓烟滚滚,照亮半边天,身体上的灼烧感还留有残留,急促地喘息牵扯出一丝抽痛,唇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褪去血色。
方才的运动还是太激烈了,如今身体吃不消,这笔账,她记下了。
“哎哟,小娃子,咋还愣在这里,快躲远点!”老妇人上前拽住舒清屿的手臂,往院外跑,舒清屿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远离。
“呸,命真大。”
舒清屿瞬间捕捉到这一道不和谐、且耳熟的声音,她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锁定两个老汉,一瘦一胖。
她眸色一沉,拔高音量,指尖微颤地指向那两人,声音里刻意掺入一丝惊慌:“是他们,火是他们是放的!”
两人陡然煞白,对视一眼,猛然推开人群就要逃窜。
这一跑,无异于自认罪行。
“他们要跑了!”
“快拦住他们!”
人群霎时沸腾,怒喝声四起,最近的妇人抡起舀水瓢砸向两人,他们一个踉跄间,几位壮汉趁机上前,一把扣住二人肩膀,狠力一掼。
两人“砰”地重重栽倒在地,如被渔网捕获的活鱼拼命扭动,却被无数双手摁住,动弹不得。
“你们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家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赶紧送他们去衙门,这般祸害,可不能再放他们出来。”
天际泛白,火势终于控制住,原先的茅屋只残留满地灰烬,舒清屿捧起一把,端详片刻,将其凑上鼻尖细闻,思量该怎么办。
她如今身无分文,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是邻居老妇人看她可怜送的。那两个放火虽被押送至牢中,但定罪是个问题,他们背后的人大概率陈家公子,毕竟原主只得罪过他。
一个民女又是怎么得罪陈知县的儿子,那就得从头说起:
舒清屿本是一名灾难应急炊事员,上能徒手攀危楼救粮仓,下能生火做千人饭。如今却穿进这架空历史、身患重病的孤女身上。
原主的病是自娘胎带出的,父母靠耕田为生,勉强将她拉扯及笄。病情稍微好些,原主想摆摊卖掉之前的手工活,父母拗不过她,便陪同她一起去了。起初尚且安稳,因着原主病美人的容貌,吸引不少路人围观购买。
但收摊之际,来了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为首的是本地桑落县陈知县的嫡长子,他性格跋扈、阴晴不定,事情就开始不可控了。
原主不过说了句:客官,对不住了,这货已经卖完了,请您另寻别家。
他便呵斥原主不知好歹,刚来就要收摊,是不是瞧不起他。
然后就是不欢而散,后面就相继有人来找茬,农田被毁,原主爹去报官,结果在途中意外身亡,原主娘强忍悲痛去收尸,少了一个当家的,原本的家过得更是拮据,原主的病情还加重了。
原主娘一人干好几份工,原本一手女红手艺还能勉强养家,但天有不测风云,那些店铺不再收她的货,有好心绣娘透露是有人专门下令禁止她们收货。原主娘在尝试另寻别镇的店铺时,坠河身亡,官府以其自杀草草结案。
原主却是深信娘亲不是那种人,撑着身子安葬娘亲后,身体也彻底被压垮,当晚就一命呜呼,然后就是社畜的她来了。
至于为什么外人会怀疑是陈家公子,因为这事真有先例,一小二恭维他,也被他搞得家破人亡,还是他自己醉后承认的,原因竟是嫌弃他恭维登不上台面,有失他的身份。
这也不怪乎原主一家人遭罪,所有人怀疑的对象就是他,这也是为什么,外人会戏称是一句话就葬送全家。
“舒清屿,县太爷请你过堂说话!”
这一番话打断了舒清屿的回忆,她抬眼一看,原是衙役,只见他右手从怀中取出盖有朱印的传票,两指捏住上端向前平展。
舒清屿上前细看,确实是官印后,便跟在他们身后,前往府衙。
知县坐于高堂,师爷和书吏陪同,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侧,高呼“升堂”,整个场面威严肃穆,堂外的旁听都不敢出声。
陈知县惊堂木“啪”地一响:“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大人有所不知,民女身体自小羸弱多病,一跪就会晕倒,民女遭点罪无碍,怕是要耽误大人时辰。”舒清屿垂眼胡扯,说着还捂嘴咳嗽几声。
陈知县斜睨师爷一眼,他会意躬身、低语道:“老爷,此女确系笃疾,若当堂昏厥,恐旁人嚼舌根,生出事端。”
陈知县知道师爷是在提醒自己,最近不可平添事端。
陈知县鼻腔里哼出声:“念尔病躯,姑且站着回话。”
舒清屿状似惊喜,福了一礼:“谢大人体恤。”
眼底暗光闪过——怎么突然表现出自己仁心了?夏玄律虽有严重疾病即笃疾证人,不得令其跪供,但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种摆设。她也只是尝试一下,反倒是成了?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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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再次重拍醒木:“舒清屿,你声称昨夜二人纵火行凶,可有证据?若查无实据,彼辈反诉你‘诬良为盗’,按《夏玄律》,诬告者反坐其罪,轻则笞杖,重则流徙。”
舒清屿假意以袖试泪,颤声禀告:“青天大老爷明鉴!昨夜三更时分,民女忽听院外有人低语。正是这二人在计划放火,还声称是听从主子吩咐。
“民女只来得及瞧上几眼,屋里就起火了,民女死里逃生后,一眼便认出他们,若他两个心里没鬼,怎的一听民女指认就逃?”
“民女还看到那二人袖口油亮,今早在火场灰堆里还闻到油腥气。求老爷命人拿他们的衣裳与火场灰烬一并蒸验,若是同种油,必现原形。”
舒清屿那时还躺在床上动弹不了,看见他们是假,但火堆里闻到的气味却是真,方才说的法子是蒸馏法,通过蒸馏提取物证残留。
陈知县厉声呵斥:“大胆刁民!本县问案自有法度,岂容你妄加指点?府衙仵作、书吏皆经朝廷考选,难道还不如你一介村妇懂得勘验?!”
“来人,将这妇人拖下去掌嘴二十!若再敢咆哮公堂,大刑伺候!”
舒清屿袖口手指倏尔攥紧:不过是几句建议,他竟想当堂动用私刑!
旁听者都开始交头接耳:“这女娃不过说了几句,怎么就被掌嘴了?”、“我听着那法子也不错啊,油能浮出水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蒸?”、“我看她讲一段话都要喘气,那身子骨受得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同情。
衙役已经上前,师爷冷眼旁观,突然想到什么,上前提醒道:“使不得啊,老爷,低调,低调啊!”随即疯狂使眼色。
陈知县终于想起自己一怒之下忘了什么,他眼皮一跳,出声制止衙役:“等等。”
众人目光投向高堂,舒清屿袖口下的拳头一松。
只见他轻咳一声,捋须道:“罢了,念你乡野村妇,本官恕你妄言之罪,至于那两人——既已受皮肉之苦,又愿各赔银二两,此事便就此了结。”
轻叩醒木:“来人,将调解文书取来,让她画押。”
吏书将文书放置舒清屿跟前,示意她摁印,案件定性是意外事故,上面已然有那两人的手印。
他们压根不在乎真相,只想了结案件!
一股怒火烧至她心口,十指已深深掐入掌心。
见她不画押,吏书对着衙役使眼色,劝道:“四两银子数目不小,你如今无亲无靠,姑娘且知足吧。”
眼看一旁的衙役就要直接上手。
舒清屿深知自己如今奈何不了他们,压制满腔怒意道:“大人说的是。”摁下手印,吏书满意点头,将银子递交到她手中。
“退——堂——!”
衙役齐声威喝,水火棍震响。舒清屿被送出府衙,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大堂的牌匾,「明镜高悬」四个鎏金大字高挂。
“这不是舒家小女么,这么巧,你怎么傻站在这里,快跟伯母说道说道。”左侧一青衫妇人亲热地挽住她手臂,五指如铁钳锁住她的手臂。
右侧同时贴上一鹅黄衣裙女子,“是啊,这也太巧了,我们去找个地方聊聊。”手紧握住她的手腕,一个尖锐的物体抵在她的腰部。
舒清屿眉头紧锁,没有反抗,在她们的推搡下走进巷道,突然,一个布帛捂住她的口鼻,暗叹不好,猛然挣脱束缚,但已经晚了,眼前视野开始模糊,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最后一刻,她听到年轻女子不耐烦的埋怨:“这村妇力气好大,主子怎么直接让我们在衙门抓她,要是被发现……”
2. 这正经么?
舒清屿刚有意识,便闻到一股陈腐的朽木气息,她猛然睁开眼,四周都是木柴,她是在柴房,手脚还被麻绳牢牢绑住。
她仔细一听,外头还没有人守着,看来对她很放心啊,这些人为何要抓她,又是什么人?
思索间,她一个用力,麻绳断裂,她摸索全身,银子还在,她透过小窗往外瞧,雕廊画柱,异常奢靡。
“咔塔”一声,门开了。
舒清屿灵活穿梭廊间,突然,看到前方有两个仆从朝着她被困的地方走去,她悄声躲在死角。
“……你说夫人怎么要抓那个农妇,不会是要给老爷纳妾吧?”
“你想多了,听说是少爷那边闹出的事,而且上边派人下来巡察,可不得处理好,免得撞上贵人。”
“我说最近少爷怎么呆在府内呢,前两日夫人不是逮到一个人,不怕是上头的人?”
“那不可能,那人一看就是外族人,容貌勾人的很,怎么可能是钦差大臣。”
看来这里是陈府,钦差大臣微服私访?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舒清屿眼睛微眯,从背后一人一个手刀,两人栽倒在地,藏匿好两人,她穿上仆从装光明正大四处乱逛,摸索地形和府中布防。
她要去那陈府重地——书房。
循着路线一直走,在巡逻家丁转身时倏忽闪过,隐在视野盲区疾行,无声滑入书房,翻找公文。
陈相府这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手里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如果能搜罗到陈知县的罪证,交给钦差大臣,他官位就不保了,届时她的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不过这些公文都是正常政务,如《桑落县官员考功密评》、《桑落县官亏空钱粮参奏副本》……
他把账本藏在哪里,莫不是随身携带?
下一刻便否认这一想法,几年的账本可不好携带。
舒清屿逡巡一周,她仔细摩挲,还真给她找出传说中的夹层暗格,移动开关。
“咔哒——”暗格出现三册账本,她拿出其中一册翻阅,果然几处对不上账,今年粮食可是大丰收,结合她方才看到的参奏,心中咋舌。
将三册账本塞进怀中,确保不会掉落,消除痕迹后准备撤退。
不过这一趟也过于顺利了,书房重地的巡逻打手反而不多。
舒清屿疑虑渐生,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符大人,寒舍略备薄酒,内子已命人设宴洗尘。若蒙不弃,可先移尊入席,稍解鞍马劳顿。书房之事,容后再议未迟。”
“不必,公务当先。”
率先开口的声音,她不久前才听过,是陈知县,那么另外一个人,想必就是钦差大臣,怪不得这边打手不多,是都去招待他了么?
两人的声音越发清晰,近在咫尺。
电光火石间,舒清屿掏出账本放回暗格,假意制造一些破绽,细心一些便能看出架上的猫腻。
舒清屿足尖一点,借力腾身,衣袂翻飞间已掠上房梁。不料心脉骤然绞紧,痛如刀剜,险些坠下。恰在此时,门轴“吱呀”作响,外边的人正推门而入。
她强提一口气,旋身隐入暗处,五指死死抵住心窝,咬紧牙关,硬是将那剧痛咽下,徒留口中腥甜。
那符官员大步迈进书房,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角落,他径直走向中央的书案。两名带刀护卫一左一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落后两步的陈知县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看师爷和书吏都被拦在外头,他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书房响起翻阅账册的窸窣声,符官员时不时地盘问细节性问题,陈知县回答颤颤巍巍的。
被盘问的陈知县心中叫苦连天:这些公务平时都是师爷弄的,还问今岁粱米几斗,那不是公文上都写着么,他哪能记得清。
不过明面上的账册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丢了几分老脸,不足为惧。
陈知县目光不受控制地往暗格处一飘,瞳孔猛然紧缩,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他指尖发凉,脑中嗡鸣作响:那暗格的缝隙……怎会比今晨离开时宽了三分?
“陈知县……陈伯山?”
陈知县猛然回神,视线对上符官员犹疑的目光,背后一凉,冷气顺着脊骨直窜上天灵盖,激得他浑身寒毛根根倒竖,他连忙出声询问,竭力控制自己的目光:“大……大人,有何吩咐?”
符官员扫视他一周,没有重复方才的问题,“来人,去那边仔细搜查一番。”指向的方向赫然是暗格的方向。
陈知县强压下翻涌的惊惶,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躬身说道:“大人,书房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书,杂书,积了灰,怕污了大人的眼。不若先用些茶点,待下人们收拾干净了,再来细看不迟?”
符官员轻叩书案,似笑非笑斜睨一眼:“不急,陈知县。”声音不轻不重,却是不容置喙。
“大人,这里有暗格,里边还有三册账本。”
完了。
陈知县骤然腿软,瘫倒在地。
听闻,舒清屿心中骤然一松:待知府内乱起来,她就可以直接离开。
她移目窗棂,心中规划撤退路线。
突然,她后颈寒毛倒竖,原始的本能在叫嚣着危险。她猛然回头,眼皮骤跳,三尺开外,一条银环黑纹的毒蛇正盘踞在梁上阴影处,蛇首高昂,猩红的信子“嘶嘶”吞吐,金黄色的竖瞳死死锁住她。
是眼镜蛇!为什么陈府内还会有毒蛇?!
她浑身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一蛇一人四目相对,蛇身缓缓游动靠近,鳞片和木梁摩擦发出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舒清屿缓慢摘下发簪,没有后退,下方的人还没走,不能功亏一篑。她直勾勾凝视毒蛇的七寸,紧攥发簪的指节已然泛白。
它的蛇尾开始有节奏地拍打梁木,是毒蛇攻击前的预兆,它没耐心了!
有一护卫还在朝门槛走去,就差几步,按照他的步伐,三步就能离开书房,关门时她就能反击,来得及。
舒清屿数着脚步声,冷汗顺着额头滑下,却顾不得擦拭。
3
她已经能闻到蛇信吞吐间的腥冷气息。
2
忽然,侍卫停下脚步,蹲下系靴带,刀鞘“当啷”磕在石阶上。
遭了!
一切在她眼中开始放慢,毒蛇的颈部膨起,森白的毒牙已渗出粘液,蛇头后仰,肌肉收缩的瞬间。
“嗡——”一道奇异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如婴儿夜啼,细辨又似百爪挠棺。
毒蛇骤然停止攻击,朝着发声处偏了偏头,然后窸窸窣窣爬了出去。
“砰——”房门轰然关上。
危机解除的那刹那,舒清屿力道一泄,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软软靠在柱上,口中溢出轻微咳嗽声,右腿因长时间维持发力而微微抽搐。
舒清屿平复心绪后,终于有时间思索方才的声音,那声音竟能操控毒蛇?
她脑海瞬间闪过方才两个仆从的讨论:是那个外族么,声音是从东西方厢房传来的,要去看看么?
舒清屿低垂眉眼,握着发簪的手指还在轻颤。
算了,无论是否有意,总归是救过自己,如今陈府自身难保,去查看一番也无妨。
思及此,舒清屿没有直接跳下房梁,绕了一圈,平稳落地,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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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喘气。
这身体还是太虚弱了,病根还在,活不了多久,完结此事,她就专心完成黑暗料理系统颁发的任务,
想到一扫而过的奖品——治愈药剂。
心下安定几分。
舒清屿悄然透过楠木窗棂,确认没有把守的侍卫后,翻身出去,朝着东西方厢房走去。
不出她所料,陈府仆从侍女行色匆匆,都顾不得理会她,她穿过青石砖小径,直达目的地。
厢房廊檐低垂,茜纱窗虚掩,透出几缕甜腻的暖香,朱漆门挂锁着,阶前落着几瓣踩踏过的芍药。
这倒是比自己被困的柴房要好得多。
舒清屿微挑眉,再次从纱窗翻进,可谓是一回生二回熟。
刚一落地便被眼前一幕惊到。
那外族人身穿苗疆服饰,昳丽妖艳,蜷缩在锦褥间,长发凌乱地陷在颈窝里,他呼吸急促,喉结不住滚动,眼尾漫开胭脂色,似那醉酒的蛇蝎美人。
舒清屿轻托下巴端详片刻:苗疆的啊,也能驱使蛊虫。
正巧做什么黑暗料理还没有定下,不如……
两人双目对视,少年浑身气息骤然变得危险,周围响起“沙沙”声。
舒清屿心头一紧,眉眼微弯,试图表现自己没有恶意:“方才我险些被毒蛇咬伤,是你驱使它离开的吧。谢谢你,我也是被陈家抓过来的,你看起来很不好,需要我帮你么?”
少年眉间轻蹙,似在凝神思索,更添几分脆弱美人风味。
见他还有意识。
舒清屿重复道:“需要帮忙么?现今陈家府已经乱了,可以趁机逃出去。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作势后退。
“……等等,你……带我走。”他声音沙哑,尾音带有一些喘音,过分粘糊甜腻。
舒清屿揉了揉耳垂,抚平那点痒意,轻声道:“好,不过我有些害怕,能不能让它们离远点?”
方才那些声音想必就有那条毒蛇,或许不止一条。
下一瞬,诡异的“沙沙”声渐行渐远,像是某种活物正蜿蜒退去。
舒清屿心中暗叹:这么好骗啊?
她轻咳一声,“那我过来了。”
少年没有回复,她悄然靠近,只见他的瞳孔已经涣散失焦,如同蒙了一层雾气氤氲的琉璃。发鬓濡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呼吸越发急促、紊乱。
近距离对上舒清屿的视线,他身子猛然一颤。
“唔……”一声压抑的喘息从喉间溢出,又被他生生截断成气音。
舒清屿终于反应过来:嘶,原来他不是醉酒,而是中了媚药?这夫人竟如此大胆,看来陈知县头顶绿油油的嘞。
她伸出的手一缩:“咳咳,要不你先自行解决一下?”
少年看舒清屿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过往不利的美貌竟还有人视他如蛇蝎,自己还被下药了,心头蓦然泛起一股酸涩。
他抬起湿漉漉的双眼,紧扣她的手腕,舒清屿猝不及防被拽得向前扑去,压倒在他身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舒清屿的鼻尖撞上他锁骨,鼻息萦绕他甜腻的异香,连带着她的头也开始昏沉沉的。
她呼吸一窒: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苗疆人身上的异香都带毒?!
少年倏地调转上下身位,舒清屿颈侧传来一阵刺痛,又化作湿热的舔砥。
呃,他是狗么?!
滚烫的呼吸喷酒在她敏感的颈窝,激起一阵战栗,血腥气混合着甜腻的异香。
舒清屿拧眉:听说苗疆人生世只求一人,她打算开炸虫铺,再拐个能驱使虫的,岂不是无本生利,要不……
3. 拐个合伙人
算了,合伙人之间要保持纯洁的感情,不然就很难散伙了。
她侧掌精准劈向他后颈。少年闷哼一声,身子一软,额头无力地抵上她的肩头,乌丝散落,遮住了半张昳丽的脸。
舒清屿伸手推开他,“哐当”一声仰躺在床榻,她抚上脖间,传来些许刺痛感:“啧,看在你长得好看份上。”
她起身搜罗出厢房值钱的小物件,用锦褥卷起他,轻松抬起,躲过仆从视线,回到原先她被绑住的柴房,将他放置在独轮车,往上铺盖几层木材,从后院小门光明正大出了陈府。
舒清屿叹了一口气,遗憾没能揍到陈家少爷,为原主全家出气,不过陈知县下台,陈家少爷得罪的人可不少,后面再看要不要去补刀。
把他安置在客栈,顶着大夫异样的眼神离开,强行掰开他的嘴,把药灌进去,确定他没问题后,叮嘱小二后出门办事。
“哎,听说了么,陈府全家都被抓走了。”
“真的假的,那不是知县家么?”
“那还有假,我亲眼瞧见,那一队铁甲兵丁还守在陈家,个个腰挎横刀,可怕得很哩,陈知县押送出来,特别是那陈家少爷,吓得都跪下了,还是官爷拖着走呢!”
“痛快!真是苍天开眼了,那些祸害可算是遭了报应。”
……
舒清屿不再听商贩们后续的议论,她站在刚租下来的临街官营铺面,月租二两,所幸出了这一桩事,她的手续办得异常快。
她扫视铺面,下店上宅,还有后院,这是她选中它的原因,二楼的住宅区家具齐全,生活用品她也进行配置,特地配了两份,都直接入住。
下边铺面是明档厨房,厨房里堆放着购置好的调料、食用油以及吃食,厅堂内还有几个长条矮桌,可供堂食,后院可以处理食材,养点小虫。牌匾也已经雇人制作了。
如今她现在只有一两500文,至于原本的住处,等有银两再建。
陈府收罗的小物件,如今风头正紧,过了再去典当。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跟原主一样在街头摆摊,只需要交地皮钱10文。
舒清屿瞥了眼系统开启条件:
【宿主是否确认炸虫为黑暗料理经营项目,并绑定当前坐标店铺(最低标准需有厨房、厅堂)】
否
不妥不妥,虫子还没搞到手,确认后颁发新任务怎么办,如果还是限时任务,那就遭了,她还想治好病呢。
平复思绪后,舒清屿终于想起,那苗疆少年还在客栈里,她落锁门闩,原地返回。
开玩笑,她的供货商可不能跑了,在他身上花了300文,说什么也得讨要回来。
舒清屿一路咳着返回客栈,店小二见状欲上前搀扶,却被她摆手拦下。她在门扉上轻叩三声,未等应答便推门而入。
茶壶里的陈茶早已凉透,她却顾不得许多,仰头灌下大半壶,冰凉的茶水滑过喉间,反倒激起更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生疼。
少年见是她后,原本戒备的身体骤然放松,看她咳得撕心裂肺,神色张皇,赤着脚便从床榻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力道时轻时重,像是在摸索最能缓解她痛苦的节奏。
“你没事吧,我……我的蛊不会救人,但是阿婆会,不若你随我回苗寨。”
舒清屿尚来不及惊讶他的言语,系统弹窗突兀弹出:
【警告,警告,知名度已负值,请宿主尽快确认经营范围,是否绑定坐标店铺,否则视为自动解绑。开始倒计时:10秒】
舒清屿猛地咳出一滩血迹,随着系统倒计时,她感觉身体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她惊声确认:
确认炸虫为黑暗料理主经营项目!确认绑定店铺!
【……确认成功!请尽快提升知名度。】
舒清屿轻吁一口气,身体微晃,似弱柳扶风。少年心头一紧,慌忙伸出双臂稳稳托住她的肩背,温热的掌心透过布衣传来些许温度。
“当心。”他低声道,搀扶她坐到床榻边:“阿婆说过,以毒攻毒是个救命法子,你是好人,你快死的时候,我就给你喂蛊毒,30天致死,这会延长你的寿命吧。”
他话音方落,便收敛神色,一双清亮的眸子直望进她眼底,目光灼灼能穿透人心。
舒清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抽出手帕擦拭去嘴角那抹嫣红:“你认真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请让我安心去吧,谢谢。”
他有些茫然:“可是……”
舒清屿干脆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没有可是,我叫舒清屿,怎么称呼你?”
少年薄唇抿作一线:“巫恙。”
舒清屿打趣道:“别来无恙?这取名有意思。不过,你为什么会被抓到陈府?”
巫恙老实地讲出前因后果。
舒清屿总结一下:巫恙刚落脚桑落村,就被陈家一伙人拦住,想要邀请他做客,然后他就同意了……
舒清屿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是傻的吧?罢了,完成任务要紧。
她肃然握住巫恙的双手:“巫恙,我们共同经历如此多磨难,可谓是患难与共,这份情谊不延续的话也未免太可惜了!”
先前的孟浪之举顷刻浮上心头,他慌忙别过脸去,却掩不住微微发颤的睫毛,磕磕绊绊道:“你——,这……这样不好吧。”
舒清屿顷刻脱口而出:“这有什么不好的,男未婚女未嫁……”话音未落,忽见他耳根通红,目光躲闪,这才惊觉失言,连声啐道:“呸呸呸,错了,是义结金兰,可好?”
说罢,觑着他的反应,又补充道:“或者桃园两结义?”
巫恙明白舒清屿的意思,耳尖的薄红还未褪尽,嘴唇微动:“你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舒清屿那双凤眸微微睁大,没料到他竟这般单刀直入问了出来。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了手帕两下,斟酌道:“与其说是找你帮忙,不如说是合作做生意,我打算开家炸虫铺,我出钱,你出手艺,我们联手,那就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挡了。”
“你且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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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中原,你人生地不熟,总要有个落脚处不是?若与我合伙开这食肆,一来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二来嘛包吃包住,每月再填10两银钿!也不需要你多动弹,你负责引虫养虫,后续我来处理就好。”
巫恙终于有了反应,目光缓缓下移,落到两人紧握的双手,舒清屿立即会意,收回双手,专注看向他。
沉默半响,巫恙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苍白的唇畔倏然绽放出一抹笑靥,病弱的容色顿时生动起来,眉梢上是却掩不住的喜色。
巫恙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光,声音轻了几分:“不过不用薪酬,你救了我,我理应报答。”
嗯?
舒清屿细细打量,发现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劝道:“你之前也救过我不是么?我们两清了,你不想收下薪资,是觉得我……可怜么?”
说罢,舒清屿低垂眉眼,故作西子捧心,一副黯然伤神模样。
“不,不是的。”
巫恙原本随意安放的手瞬间握紧,拳头松了又紧,如此反复数次,五指颓然松开,他妥协道:“……就依你所言。”
舒清屿虚掩嘴角泛起的弧度:“这些时日你且安心在此休养。我已吩咐小二每日送来膳食,新衣晚些送上来。”
她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香囊,搁到桌上,“这里有些许银钱,权当是预支的月例。”
临到门前,她又回头叮嘱:“待我收拾妥当了,再来接你。”
“好,我等你。”
如今的铺面是可以叫他直接入住,不过她尚且有些不放心,等符官员处理陈府的告示吧。
至于现在,舒清屿打算去收购虫,虽说是让巫恙引虫,但以防万一,先买一些备用。
舒清屿目的明确,直接朝丝坊走去,丝坊布局一般是前店后坊,前面的铺面主要是销售丝绸成品,后坊负责生产,倒是省了很多事。
舒清屿直接开门见山:“掌柜的,跟你谈一桩生意。”
掌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捋须笑道:“小娘子,可是要选丝绸?小店正巧新到几匹上等料子,是汴京流行的花样。若不合意,后头还有绣娘现裁现制,包管称心。”
“不,不是要丝绸。我是来收购蚕蛹。”
掌柜捋须的手一顿,“小娘子要收蚕蛹?那可就来错地方了,你可以去蚕屋瞧瞧,想必会更合心意。”
蚕屋,农户家庭养蚕的地方,有些丝坊会直接从这些地方收购蚕茧,加工成生丝。
舒清屿笑道:“那边不甚妥当,我来是想收些废蛹。此物于你们既无用处,又占地方。不若容我出些银钱,将这些废蛹收了去,岂不是省下你们诸多麻烦。”
这就得提到丝坊加工蚕蛹的前期工作,丝坊从蚕屋收购蚕茧,处理前就得先选茧,越是重视自家丝绸品质的,选蚕会更严格。她们要剔除霉变、虫蛀或破损的茧,按茧形大小、色泽分级,如上茧、次茧、双宫茧等。
而舒清屿想要的:正是她们弃之不用的蚕茧。
4. 大展身手
她原本想当个免费工,帮他们处理蚕蛹,这样就能0成本收购,但就她现在这副模样,别人也不敢雇啊。
这是一点,最重要的还是,生意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掌柜沉吟半响,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下来,每月3文,废蛹会定时送到舒清屿铺面,她回到铺面处理蚕蛹,她穿过堂厅进入后厨。
说是后厨,其实是在厅堂右侧,后厨连着半敞开式柜台,正对街道,客人在柜台点单取餐时,能看里头,简单来说,就类似现代的明厨。
还没有开业,窗柜上可拆卸木板还是锁着的,厨房安有烟囱,舒清屿想了想,卸下一条木板,通通风。
她用束带固定袖口,挽至肩部,从废蛹中挑选出没有异味、新鲜的活体,用流水洗净沥干,向一旁的大锅沸水撒点盐,焯烫茧蛹几息后捞起,倒进竹筛静置半刻钟。
在这期间倒油开始预热,她原先就是做大锅饭的,全凭多年经验往锅里“哗哗”倒,半锅黄金油。
就是一升油50文,油比粮食贵得多,一斗米3文。若是原主母亲看见,指定心疼得几宿睡不着,酒楼炒菜也是在锅面涂上薄薄一层,哪会跟她这般,整得油不值钱似的。
油烧开还需要一段时间,舒清屿开始分批调制配料,咸椒、麻辣五香和爆辣味。
看着灶前的砂糖和辣椒,舒清屿手在蠢蠢欲动:怎么办,好想让他们感受自制的黑暗料理——甜辣地狱版蚕蛹、糖浆酥酪(奶油)组合?
刚开业吓到他们,后面不敢来了怎么办?
可……绑定的系统就是黑暗料理耶。
这两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互相搏击,哪个说法都有一定道理,她迟疑片刻,最终遗憾妥协:只做几个。
她碾碎超辣辣椒,汲出辣椒水,往糖浆撒入砂糖,再格外酥酪混入蜂蜜,一切准备妥当。
油面也泛起青烟,舒清屿插入筷子,筷子周围冒出密集小泡,可以下锅了。她小心翼翼把蚕蛹放入热油,浓郁的油炸焦香炸裂开来,混合类似坚果与奶油的动物性脂香,香气填满后厨。
她时不时翻动几下,茧蛹迅速膨胀鼓起,颜色逐渐转为均匀的金褐色,她直接捞起,只见那蛹壳处微炸裂开,隐约透出浅黄、乳白的蛹肉。她再趁热撒上调料,炸蚕蛹便新鲜出炉了!在藤编里面铺上干净的荷叶,分批放进不同编篮里。
舒清屿满意点头,转身去拿竹签,却猛地对上几个眼珠子,贴着木板直勾勾往里瞧,她惊得后退半步,险些撞上滚烫的炉台。
“哎哎,小娘子你没事吧!”
“我就说会吓到人,还不赶紧让开。”
“去去去,排队去,掌柜的,这做好了吧,老远就闻到这味了,窗板怎不全卸下来?”
“就是,你做生意咋还藏掖着,连个牌匾都没有。”
那几个眼珠子对应的主人,扯着大嗓门嚷嚷道。
舒清屿哭笑不得,搜寻原主记忆才得知:卸板就代表铺面正在营业,部分市井店铺的安装竖条窗棂进行交易,直接从间距将食物递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将错就错。
“客人莫急,这就来。”
舒清屿安抚道,拿起底下的毛笔,蘸水在水牌写上价格:
黄金松露-1文一串,一串三个。
口味:咸椒、麻辣五香、爆辣味
她犹豫一会,还是没填上那两种阴间口味。
水牌类似可擦写黑板,用材是漆木牌或磨砂石板,好处是可反复修改。
卸下窗板,把水牌挂到墙上,把编篮挨个放好,竹签放在右手侧。
开业!
“客官,咋家可是祖传的手艺,想来点什么口味尝尝?”
“黄金松露,这是什么,是松乳么?可我怎么看好像虫子啊?”
松乳,生松树下,如菌,味甘美。——出自《本草纲目》
算是一种中国式松露。
舒清屿嘴角上扬:“好眼力,是蚕蛹哦,味道跟松乳类似,客人要尝尝么?”
闻言,众人表情瞬变,老汉双目圆瞪:“你用那么多好油,就是用来炸虫?还让我们吃蚕蛹!”
话中颇有几分谴责和不可置信,后边排队的食客也纷纷散去,唯恐避之不及,原先的长队只零星几个人,街边的路人则在看热闹。
唔,看来得换一种销售方式。
舒清屿眯眼微眨,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若这样,本店第一天开业,给乡亲们两种优惠,第一前五位客人挑战现场吃一串炸虫,成功得赏3文钱;第二今日打烊前,老客户介绍的新客人购买炸虫,就能拿2文赏钱。”
她拔高音量说出优惠,还把规则写上水牌上。
“当真?你这怕不是在讹我们吧?”老汉出声质疑。
“生意人讲得就是诚信,过时不候哦。”舒清屿说着,用竹签串过蚕蛹。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给出这笔钱,只要吃了就给钱,你这是知道自己做的难吃吧,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吃。”老汉斜睨她两眼,鼻腔里溢出声冷哼,背手站在旁边看戏。
过路人也附和道:
“是啊,天上哪能掉馅饼呢。”
“试试不就知道了,你去尝尝。”
“一边去,你想看戏就自个去,我可不想跟猴子一样当街卖艺。”
众人还三两人聚成团打赌,什么时候会有人去挑战,街边小贩也在交头接耳,暗讽她是个呆子,都笃定她不多两天就会把本钱耗尽。
小乞丐狗蛋心里也这么想着,可空瘪的肚皮不争气地咕咕作响,方才她也听到舒清屿的叫卖,有吃的还能拿到三文钱。
她局促地往身上抹了几把,试图擦拭掉小手上的污垢,犹豫了片刻,怯生生地往柜台挪几步:“掌柜,你刚刚说免费吃能拿到三文钱可还作数,您看,我……我可以么?”
“啧,这哪里来的小乞儿,臭死了,掌柜的,刚开业便碰上脏东西,你这铺面也开不了多久。”老汉目光触及那脏污的一身,眉头狠狠皱起,像碰上什么瘟病似的,侧身避开。
狗蛋缩了缩脖子,脏兮兮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畏缩。
几个围观者交换眼色,压低声音议论:“这老汉也忒不厚道了……”、“就是,人家新店开张,这不是咒别人倒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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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卖得东西确实奇怪,也没得罪他吧,怎地揪着人家不放呢……”
有路人摇头叹息,却没有敢上前劝阻。
舒清屿平静无波,瞥向老汉道:“乞丐上门,说明我这店接地气,不挑客,日后自是客似云来。倒是您这贵客,小店可受不起。”
“好!说得好!”路旁的小贩带头鼓掌,围观人群也跟着噼里啪啦拍手叫好。想看戏的老汉俨然成了戏中猴。
但老汉却略显恐慌,方才舒清屿的眼神,就如千斤顶将他往地上捶。这般压迫感,他只在家主施家法时感受过,身子下意识佝偻了几分,仿佛又回到他跪在青砖不敢动,任由边上的鲜血流动至眼皮底下。
掌声反而将他拉出回忆,他打了一激灵,硬是梗脖叫嚷道:“切,就……就你这破店,老子还不稀罕!”眼神飘忽,愣是不敢往舒清屿那边瞧,说到最后尾音都打着颤。
话音未落,他便匆匆离去,仿佛身后有一头恶犬在追赶,再不跑就会有生命危险。
舒清屿眼底闪过诧异,但很快消失不见,她转头询问狗蛋:“客人想要什么口味呢?”
狗蛋偷瞄舒清屿一眼,指向椒盐味:“我想要这这个。”
“好的,客人去拿好,在这里吃完才有赏钱哦。”
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回来,直勾勾盯着狗蛋。
狗蛋下意识把三个全塞进嘴里,外壳在齿间碎裂,是极致酥脆,内里蛹肉细腻滑口,带出一股浓郁奶油蟹黄鲜香与甘甜。咸鲜的调味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食材本身的醇厚滋味,口感外酥里嫩,脂香满口。
狗蛋眼仁骤然亮起,吞咽下去,竟还意犹未尽舔了舔唇,似在回忆方才的美味。
“恭喜客人,三文钱您拿好了。”舒清屿掏出串钱放在她手中,“欢迎下次光临。”
她像是被馅饼砸中,惊喜攥紧文钱,像是生怕舒清屿后悔,瘦小个头“呲溜”窜出人群,很快就不见踪影。
“哇!真给啊。掌柜的,我也来一串,刚刚那个我也来份!”
“还有我我我。”
反应快的人率先跑到柜台占位置,免单的名额就没有了,速度慢一脸懊恼地看着数钱的客人笑呵呵的。
“掌柜,我我……带了客人来。”原本以为跑开的狗蛋重新返回,把一文钱放到柜台,指着身后的几个同样穿着的小孩说。
这小孩反应倒是快。
舒清屿笑道:“好的,客人想要什么样的?”
“对哦,还有第二个优惠,嘿嘿,有没有人一块买的。”
旁观者也反应过来,家近的跑去叫家人,路远的直接商量组队来买,柜台前一时热闹起来,人头涌动、开始争先拍起队。
“哎,不是,你让我买咋自个吃了,那你这老带新也没挣上钱啊。”
“可我觉得挺好吃的,吃完还挺能填饱肚子的。要是能配点小酒就更好了。”客人咬上一口,口里充盈香嫩多汁,感慨道。
【今日营业额已完成。】
“呃呕,这什么鬼……呕……味道呕……”
舒清屿手一顿,僵硬低头:哦豁,拿错了!
5. 迫害食客+1
不幸吃下甜辣地狱蚕蛹的客人——吴小五手里还捏着竹签,他也是被优惠吸引过来的,分完钱后。
那炸虫串总不能扔掉,很浪费的,可他一闭眼就是那白花花的蚕碾在蠕动,头皮发麻,他干脆直接一口三个,甜腻的粘稠味还未褪去,舌尖燃起灼烧的痛感,甜辣混合强烈冲击味觉和腹部,他不受控制弓起身干呕起来。
便出现方才那幕。
“哎呀,客人,你没事吧,喝口茶水缓缓。”
吴小五如获救星般夺过茶杯,仰头痛饮掉整壶,才勉强冲刷掉残留的怪异滋味,但舌头依旧发麻。
吴小五心有余悸,找舒清屿讨要说法:“店家!你这卖得是爆辣味么?怎么还那么甜,味道混在一起太恐怖了,我差点下去见我太奶奶!”
舒清屿浮夸地瞪大双眼:“天呐,客人您这是开到稀有的隐藏口味!让品尝到的客人感受到生命的可贵,唤醒生存欲,就是本店的宗旨。近五十多份中,就你勇于挑战该口味,胆识过人啊!您的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现再赠送你两份炸虫串。”
舒清屿言辞甚是诚恳,说得煞有其事,还能免费吃到两份炸串,整套组合下来,吴小五也恍惚了:我有这么厉害么?
那些还想吃却要花钱的食客们,都羡慕地看向他,这种被瞩目的感觉让他心头一热,他登时挺直腰杆:“哎哟,掌柜的你太抬举啦!这点口味不算啥,男人嘛,受得了!”
“那可是太好了!我还有一种特制口味,客人要不要也尝尝?”舒清屿惊喜道,向他投以期待的目光。
吴小五顿时懊悔自己这张破嘴:欠逞什么强!
可是对上舒清屿那亮得灼人的期许,到嘴边的推辞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抹了一把脸,神色悲壮应承道:“没……没问题,我试试。”
总不至于她还能做出,比上份更“独特”的味道吧?!
“好的,这是糖浆酥酪味的炸虫串,您拿好了。”舒清屿还特地点出味道。
这跟直接吃糖霜有区别么,听着就很不妙吧!
吴小五心底残存的丁点侥幸,彻底破碎。
在众人怜悯的注视下,吴小五颤抖着重复之前的动作,将炸虫一股脑全塞进嘴里:
如果之前是发麻,这次就是甜得发齁,蜜渍味道缠舌绕齿,还没有掩盖住蚕蛹本身的味道,但正是如此口感更加粘糊,像是活蚕蛹在口中爆浆。
吴小五的胃部在翻腾,他再次捧起茶壶,拼命往嘴里灌,溢出的茶水打湿前襟也浑然不觉,还打了一个响嗝,他人也有些虚脱了。
他如今对炸虫完全没有食欲,只恨不得离个八百米远。
等缓过气来,吴小五如实把感受讲给舒清屿听,眼瞧着她双眸越来越亮。
吴小五心中“咯噔”一下,忙不迭出声:“我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他眼疾手快取走赠送的炸串,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窜出老远。
舒清屿轻叹一声,转头对向眼前人,柔声道:“客官,要不要也尝尝?”
食客闻言色变,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寻常味道便可!”
后面的客人连忙移开视线,生怕她询问。
开玩笑,那味道听着就很恐怖,没见吴小五都害怕得逃走了,这可不兴尝试。
见众人不心动,舒清屿略感惋惜。
终于买完最后一份,外头的天色渐暗,街边的摊贩也都收拾东西离开,赶在霄禁前回去,县城还没有解除夜禁,相比之下,城里就更自由。
舒清屿也锁上模板,坐在椅子上歇息老半天,才有精力清点文钱。
除掉成本,她还挣到60文,任务也成功完成,炸虫铺的名声打出去了,开局良好。
明天想必会是好的一天。
——分界线——
“……原任桑落县知县陈德清……贪赃枉法、苛敛民财,罪证确凿,即行革除一切职衔,削籍为民,永不叙用……”
罢免公告倒是来得挺快。
舒清屿粗略看完,陈知县连同他的党羽也全部被抓,听闻陈家公子昨夜意外掉湖,溺水而亡,陈家这下彻底完了。
可惜没能亲自动手。
舒清屿遗憾感慨,很快便将其抛到脑后,她的任务更新了。
【今日经营额:300份】
县城的蚕蛹可没有这么多,她得去跟合伙人巫恙商量探讨一番。
刚迈进客栈,便看到巫恙坐在角落,他一身深紫麻质长衫,浓烈的色彩反称得他越发妖艳,耳垂还坠着蝴蝶银坠。舒清屿眼尖瞥到他手腕竟缠绕着一条通体碧翠的小蛇,冰冷的竖瞳激起她下意识戒备。客栈座无虚席,但他的位置却俨然空出一大片。
嗯?!这变化也太大了吧,真是同一个人?难道巫恙还有双胞胎兄弟?
舒清屿修长的手指抵住下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许是她目光过于直白,引起疑似巫恙的男人注意,他凝眸回望。
那瞳色极黑,如淬了毒的刀锋,就像她前世遇到的蟒蛇在捕猎,冰冷、可怖。
但在看清舒清屿面容后,他眉眼一弯,就像消融的冰雪,转瞬间春暖花开,极致的反差让客栈霎时安静,让人毫不怀疑,此刻即便是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响。
可怕如斯。
舒清屿顶着众人直勾勾的注视下,步履从容穿过厅堂,径直走到他跟前停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么?”
巫恙蓦然站起身,耳坠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轻荡,“没有,我现在就可以走。”
舒清屿颔首,两人并肩同行,归途中舒清屿还顺便带他去采购服饰。一个清冷如竹,一个妖艳似蛊,截然不同的气质交织在一起,竟意外和谐,引得旁人纷纷侧目,都不禁为这矛盾又相契的组合惊叹。
旁人的视线没有影响到两人,舒清屿带他回到店铺,等他自行挑选好客房,双方开始洽谈。
舒清屿的食指在案上有一搭没一搭轻叩,发问道:“巫恙,你一般都是怎么呼唤蛊虫的?”
“竹笛或者骨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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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音频能驱使对应蛊虫。”巫恙摩挲手腕的青蛇回道。
舒清屿眼睛微亮,似那璀璨的流星划过:“哦?那数量有没有限制呢,能不能驱使一般虫类?”
巫恙低垂眼道:“应该可以,不过我得看声音能传多远。”他迟疑后再补充道:“具体没数过,或许能试试。”
舒清屿就等他这话。
她撑膝直身,离开了座椅,“咱们走吧,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
舒清屿将布袋和竹钳放进背篓,带他赶往荒地,人迹罕至,野草疯长,尽头连着繁密的山林。
没等她催促,巫恙顺着颈链,勾出骨哨,抵住下唇:“嗡呜——”似那风在吹陶埙,低沉绵长,带来山林回音。
舒清屿耳朵微动:是跟陈府不一样频率。
没过多久,草丛深处传来一阵“窸窣”异响,她屏住呼吸,凝视发出动静的地方,就在她眼皮底下,草根的泥土忽而微微隆起,细碎的土粒簌簌滚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挣扎,想从地下破土而出。
“呜——”巫恙加重声音。
一截暗红泛紫的节肢探出,在试探性摆动,紧接着第二截、第三截钻出,是野生蜈蚣!足有一根食指粗壮大小。
舒清屿脑子登时冒出对蜈蚣十几种烹饪方式,越想越心动,她双臂交叠,广袖下的指尖在臂侧敲打,节奏越发急促,恨不得立马飞奔回去烧锅起炉。
骨哨声陡然戛然而止,蜈蚣开始四处乱窜。
舒清屿斜睨他一眼,困惑道:“怎么了?”
巫恙捏住骨哨道:“这里大多是蜈蚣,毒性强烈,恐怕不适合日常食用。”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舒清屿连连摆手:“无妨,我有法子。”
巫恙见她浑不在意,眉头倏然收紧,低声道:“可若稍有不慎,被咬到的伤口不出一刻钟,便会红肿发紫,浑身会忽冷忽热,就……就跟千万根针在扎,疼得厉害,整宿都会睡不着。”说到这里他指甲掐到掌心都没察觉。
舒清屿:这说得不会是他的亲身经历吧?
他还在试图打消舒清屿的念头,又补充道,“最可怕的是会浑身抽搐,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当时若不是阿婆在,性命就不保了!”
还真是亲身经历啊。
巫恙犹自不觉话里已然泄底,仍紧盯着她的反应。
舒清屿笑吟吟道:“可不是还有你么?你不会让我出事的,对吧。”
言辞满是信任,巫恙宕机了。
舒清屿乘胜追击:“我相信你,不放心的话就在旁边守着我怎么样?若出事,你就第一时间送我去医馆,你在我也会安心。”
巫恙耳廓刹那间染上绯色,下意识地避开舒清屿的视线:“那……那是自然!”手攥紧骨哨给自己壮胆,鼓起勇气与她对视:“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到后面已然是对她的承诺。
舒清屿的良心久违地痛了一下。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打消了进一步压榨他的念头:还是对他好点吧。
6. 炸蜈蚣
舒清屿转移话题道:“巫恙,你能指挥它们进布袋么?”
“不能,我的驱蛊之术只能引它们简单行动,攻击撤退之类的……”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只剩气音。
“无妨,继续吧。”
巫恙吹起骨哨,四处爬窜的蜈蚣呆愣在原地,头冠左右摇摆,像是醉酒一样。
舒清屿心生惊叹,毫不留情地用竹钳夹住蜈蚣的头部,它便清醒起来,开始扭动挣扎。
是生存本能压过控制么?看来驱使也不能违背虫类本身的习性,还想看虫直接爬进油锅呢。
舒清屿心头划过一丝遗憾,专心将蜈蚣塞进布袋,后面就跟捡瓶瓶罐罐,瞄到就夹,一夹即中,效率很高,布袋很快便装得差不多了,她叫停了巫恙。
他呼吸有些急促,长衫下的胸脯轻微起伏。
驱虫也是体力活,不过怎么比她这个病人还虚?
舒清屿不解,但还是近前拍了拍他:“辛苦,今晚好好犒劳你。”
巫恙幅度极大地颔首。
回到店铺,铺面的牌匾已然高挂“百虫天酥楼”几个大字,她只来得瞥眼,便直奔后厨,巫恙也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油炸活蜈蚣,就要断掉头足,毒素主要集中在头部,胃部也得剪掉,以防潜在风险。
蜈蚣属于苗疆的五毒之一,慎重些也不为过。
舒清屿套上自制手套,刚要上手。
“……等等。”巫恙不待平复呼吸,出声阻止道,“我处理过蜈蚣,不若交给我?”
舒清屿扫向他略发白的脸色,沉吟道,“后院有丝坊送来的蚕蛹,我身子有些乏了,能否劳烦你帮我取来?我等你。”
“……好。”巫恙步履如风,朝后院走去,转身气流甚至带起袖口。
还是年轻,她可没说会交给他处理,新料理当然得掌厨亲自动手。
舒清屿夹住蜈蚣放到砧板,刀尖挑起头冠尾尖,“咔嚓”后被甩进泔水桶,案板边缘快速堆满断节肢,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巫恙拖着木桶走进后厨,瞥见布袋已然干瘪,只余有堆积的断肢。他眼尾微垂,泄出一丝幽怨的意味:“你说会等我的……”
“原是候着的,想着你若是受伤,我会更难过,这般琐事还是交由我便好。”舒清屿顺口安抚道。
铺面还没有固定供虫渠道呢,他可不能倒下。
巫恙心跳漏了一拍,绯色从脸颊蔓延至耳朵:“这……这样么?”
舒清屿暗叹,话风一转:“时辰紧迫,你既擅长此道,蚕蛹就劳烦你过一遍,挑出好的便可。”
巫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顺从地接过活儿,刚完成任务,新安排又追着后脚跟撵上来,继清洗时废掉几个蚕蛹后,他终于学会控制力道。
舒清屿见他熟练后,眼底掠过一抹欣慰,继续处理蜈蚣。
她改用竹刀除去蜈蚣内脏,让肉质口感更细腻。洗净沥干后,抓取少量料酒、姜片等抓匀腌制15-30分钟,弄干表面水分后,均匀抹拍上一层薄薄干淀粉,确保每处都有,确保酥脆感。
把蚕蛹和蜈蚣分开炸,蜈蚣要炸两次,初次油炸定形熟透后捞出复炸,舒清屿专注盯着外壳,深褐色变得金红透亮,高温油炸散发出坚果香,她鼻子瓮动,还闻到一丝炸虾片的淡淡鲜香,果断捞起。
调料不需要额外调配,两份料理都大功告成!
舒清屿方才放松下来,抬眼便看到巫恙正坐在矮小的板凳上,修长的身躯显得格外局促,大长腿蜷缩着,膝盖几乎抵到胸口。那双眼黑沉沉的,倒映出舒清屿的影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被下达追杀令。
但滑稽的姿势带上些许喜感,她差点笑出声,目光触及他专注的视线时,又咽下了调侃,说道:“你能吃炸虫么,要不要尝一口?”
巫恙微不可察晃了晃脑袋,蝴蝶银坠在耳边扑闪:“我不能吃。”
舒清屿没有追问,应道:“好,我出门谈笔买卖,你暂时在铺面看着,月例加倍,我会标上价格,你负责收钱便好。”
炸虫不是日常食物,第一天她能完成任务,凭借是优惠和味道,但再好吃总不能天天吃,光靠优惠也做不久,舒清屿打算扩宽出货渠道。
叮嘱好巫恙,舒清屿提着装有炸虫的食盒,前往第一酒楼——清醉楼,推销自家产品。
清醉楼三层朱漆楼阁,门栏侧立两尊石狮子颇有气派,门外人流不绝。
她逡巡一周,走进楼阁,迎面对上店小二殷勤的笑脸,舒清屿嘴唇微张:
“劳烦叫下你们掌柜的,我有桩生意要跟他谈谈。”
他脸上没有了笑脸,瞥眼她身上的麻布穿着,语气带上几分轻慢:“姑娘,本楼有章法,外荐食材一概不受。若不用膳——”
“且慢,方才我未曾说话,姑娘若是相谈生意,不若当面同他说?”舒清屿加重“当面”二字,话中带有几分危险。
明明就他们两人,她在跟谁说话?!
店小二浑身起鸡皮疙瘩,平日里他最怕鬼神,勉强开口:“……姑娘说笑了,这里除了你我二人,还能有谁。”
“还有我啊!”
店小二瞳孔骤缩,他分明没见到眼前的女人张嘴,却还能发出声音,浑身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他双腿一软,膝盖竟砸在木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这一连串动作只在几息间发生,舒清屿甚至来不及阻止。
“小哥,你没事吧,实在对不住,我并非有意吓你。”舒清屿后面窜出一位盘着双螺发髻的姑娘,她面容可爱圆润,个子矮小,站在后面被舒清屿挡个正着,所以小二看不到她。
圆脸姑娘明白自己吓着小二,道歉地想上前抚他起来,却被店小二一把拍开。
圆脸姑娘轻抚手背的红痕,尴尬挠头,也朝旁边的舒清屿道歉:“对不住了,这不是看你跟我一样,都是跟店家谈生意的,谁说话不是说……”
舒清屿眼尾轻扫,如凉风掠过,凉飕飕的。莫名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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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圆脸姑娘登时挺直腰板,有眼力见地求饶,“是我失言了,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
……
店小二难堪站起身,打量冒出的姑娘穿着朴素后,顿生恼意,见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顷刻怒不可遏。
确认两人都是平民,还想找掌柜谈生意,大概率是小商贩,他似是想到什么,面上带上明显的恶意。
他陡然提高音量,强势插入两人对话中:“……奉劝两位姑娘自重,我家掌柜非等闲可见。若再纠缠,休怪在下不讲情面,恕不远送。”
大嗓门引得门外的客人纷纷侧目,也让两人的视线凝结在他身上。
突然吼什么?
等舒清屿听清他的话后,她眼底划过冷光:这话多少有些不怀好意,没头没尾的话,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对掌柜纠缠不清,正常的商业行为说成艳遇。
这时代对女子限制是不严,但名誉很重要的,特别是她们这种做生意的。
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视,还有人发出窃笑。
圆脸姑娘也意识到这一点,满脸气得涨红,手指因过度愤怒而发颤:“你……你血口喷人!”
“掌柜的可是有家室之人,两位姑娘何必纠缠不休。”店小二故作惋惜。
围观的客人神色在两人间徘徊,目光如有实质。。
舒清屿脸色一冷,捂住胸口轻咳两声,身形羸弱。秋眸中盈满委屈,嗓音细若游丝:“小女子不过携姊妹来用膳,怎料平白遭人污了清誉……贵店便是这般待客的么?”说着揪紧衣襟,指尖泛白,俨然一副受尽欺辱的闺阁女子。
圆脸姑娘当即会意,插腰怒骂:“我阿姐身子骨弱,难得身体好转,慕名而来,你们第一酒楼竟敢这般作践人!叫你们掌柜滚出来,我倒要当面问问,是不是但凡女客登门就要背上这污名!”
舒清屿那单薄身子,对比店小二的膀大腰粗显得越发脆弱,圆脸姑娘的质问让在场众人知晓始末,四下响起窃窃私语,还有人高喊:
“小哥,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开门做生意哪能败坏客人名声”
“就是,姑娘家专程捧你们生意,忒不厚道。”
“如此明目张胆,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呢。”
这就波及到全部人了,注重声誉的客人闻言也脸色不渝,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更有客人撂筷子走人。
局面朝着他不能控制方向发展。平日里他都是这么做的,面子薄暗讽几句便会离开,厚脸皮的他就会误导客人讨伐,他还特意注意言论,管事见不影响酒楼就默认了。没想到平日的无往不利,如今栽了跟头。
店小二这下意识到自己惹到硬茬,脸色煞白,明白掌柜不会放过他后,身体簌簌发抖。
其他跑堂灵活地已经跑去找掌柜。没过多久,一位身着绸缎的中年男子疾步上前,胖脸上堆有商人特有的精明笑脸,连连作揖:“两位姑娘恕罪,这混账东西不懂事,惹恼贵客该打,小的这就让他跪下谢罪。”
7. 被招揽?
掌柜转身一脚踹在小二腿上,他“扑腾”跪倒在地,“今日若不得姑娘原谅,就剥了你的皮!”
随后他拱手四周,赔笑道:“惊扰诸位贵宾用膳,实在罪过,今日小店做东,各位的餐食都打八折,压压惊。”
早在店小二跪下时,舒清屿便侧身避开:掌柜这操作也是狠,全把责任推到手下身上,补偿其他客人,却唯独忘了她们。还在大庭广众下演这戏码,不原谅就是她们不占理,原谅那就完事大吉,他只损失一位伙计。其余客人吃人嘴短,也就不好意思声讨。
舒清屿内心咋舌,随后状作讶然道:“素闻言掌柜仁厚,以诚待下,遇上事竟是令其长跪于前,男儿膝下有黄金,若是让他老父母瞧见,怕是要哭断肝肠……”
说罢她清冷的面容萦绕忧色,端着一副悲天悯人,“传闻果不当真,连跟你几年的老伙计都能这般作践,那若是与您做生意,怕不是……”她似发现自己失言,捂唇惊呼,小心翼翼地偷觑,对上掌柜视线,纤弱的身形还晃了晃,活像他是吃人的凶兽。
众人视线聚焦在掌柜身上,满脸不赞同,似在谴责他不应吓唬人家小姑娘。什么都没做的掌柜平白背了一口黑锅,面如土色。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和”字,对下人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还会指望会厚待外人么?不在背后捅刀已是大幸。
明白其中关联的客人,望向掌柜的眼神多了几分异色,附近的商贾们抬脚远离了他几步远,生怕殃及池鱼。
掌柜的脸色转铁青,他厚嘴唇上下瓮合出声解释,结果越描越黑,回头想让她们两人澄清。
结果罪魁祸首已然不见踪影。
“哈哈哈哈,你看到没有,那掌柜的脸色好好笑,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活该!什么天下第一酒楼,狗眼看人低。”圆脸姑娘重重哼一声笑道。
舒清屿没有回应:她得另外找别的酒楼去推销炸虫,得罪第一酒楼,有些麻烦,但也不后悔去,她又不是软柿子。
“哎,你等等我啊。”圆脸姑娘那小短腿走路跟踩风火轮似的,倒腾得飞快。
舒清屿正常走路,但她身高七尺,一米七多,目测圆脸姑娘身高五寸,一米五几,所以舒清屿一步,她就得走两三步。
“我姓许,名桃瑶,姊妹怎么称呼?”
“舒清屿。”
“好名字!”许桃瑶赞道,“我叫你舒姐姐吧,你原本是想用什么跟掌柜谈?我是祖传的梨花酒,若非爷爷生病急需银两,也不想卖掉……”许桃瑶嘴里絮絮叨叨,像只小鸟不停在耳畔叽叽喳喳叫,不知疲倦。
舒清屿不得不打断她的话:“许桃瑶,你若有事便直说,我很忙。”
“哎呀,好歹患难与共,别那么无情嘛。”许桃瑶看她平静的眼神,心里直犯怵,不再耍嘴皮子,“舒姐姐不是想谈合作么?我家也是卖酒的,跟我合作嘛!”
“你家是经营酒楼的?”
“当……当然不是,是酒楼的前身——酒肆!你放心,它会成为天下第一酒楼的。””她声音有点虚,到后面越发坚定。
“可你都不知道我卖的是什么,就想跟我谈合作?”舒清屿似笑非笑。
“舒姐姐你看着就很靠谱,我想手艺也差不了哪去。”
“真的?我卖的是炸虫哦,炸蚕蛹和蜈蚣,你要尝尝么?”舒清屿贴心询问道。
“炸蚕蛹……蜈蚣?!!”说到后面还破了音,许桃瑶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确认道:“是我想的那……那种蚕蛹和蜈蚣么?”
“是噢。”舒清屿促狭道,“怎么,反悔了?”
许桃瑶没想到舒姐姐外表弱不禁风,却敢炸虫,蚕蛹暂且不提……
她偷瞄舒清屿,悄声说道:“舒姐姐,你知道蜈蚣……是有毒的吧?”
“自然。”
许桃瑶警觉环顾四周,鬼鬼祟祟凑近她,压低声音道:“舒姐姐,你莫非是那种飞檐走壁的杀手,想借蜈蚣暗杀天下第一酒楼掌柜?”
舒清屿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嘴角不受抽搐地抽搐两下:“……少看话本,我是普通生意人,蜈蚣的毒素我已经处理掉,能吃。”特意强调“普通”二字。
许桃瑶深深颔首,脆声应道:“明白!”
舒清屿觉得她不明白,但也没有继续纠缠:“合作你能做主么?”
“平日是我爷爷做主,最近是我在打理,酒肆距离这就几步路,不远的,你若是有兴趣,我带你过去。”
蚊子再小也是肉,先去实地考察。
舒清屿应承下来,许桃瑶喜意顿上眉梢:“就在附近,跟我来。”
两人很快到达目的地:酒肆只有一层,粗木桌椅,门口挂着许字酒棋,前厅的方桌不到10个,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客人。
见许桃瑶回来,笑道:“哈哈哈哈,小幺儿,你还没放弃啊,这次又是骗什么人过来了?”调笑中几分熟络。
舒清屿侧首反问:“骗?”
许桃瑶跺脚反驳道:“方大叔,你又在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嫂子。”
说完不理会方大叔的讨饶,向舒清屿解释道:“舒姐姐,他瞎说的,想跟你合作此事不假,只是……咳,进屋说吧。”
许桃瑶领她到后宅落座,刚进门,她就扯嗓子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迎面走来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许桃瑶大步上前扶他坐在靠背椅上,埋怨道:“大夫都特意叮嘱你少走动,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接我……”
转头招呼舒清屿进门落座,朝她爷爷介绍道:“爷爷,这是舒姐姐,舒清屿,她可厉害了,能把清醉楼的掌柜怼得哑口无言,她还会炸虫,能除掉蜈蚣的毒素!”
许老听完始末,朝舒清屿拱手致谢:“小女顽劣,多蒙照拂,老朽在此谢过。”
舒清屿上前虚扶:“区区小事,老先生不必介怀。今日我也有要事相商,酒肆是否需要下酒菜?”
许老污浊的眼睛端详舒清屿道:“是小女方才所说的炸蜈蚣?”
“是的,还有炸蚕蛹,老先生可以吃后再考虑。”
在舒清屿和许桃瑶的注视下,许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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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着头皮夹起炸蚕蛹,它表面还散着热气,他蘸上椒盐,刚咬上一口,金黄蛹壳香脆,内里的蚕肉溢出咸香滋水,辛香没有掩盖蚕蛹特有的醇厚,还巧妙化解原本的腥腻,巧妙融合的平衡让人回味,尚且意犹未尽。
许老愕然:闹饥荒时他被迫吃下虫,那味道就像腐烂的动物肉,腥臭发苦,现在想起还会恶心。但那段记忆正在被此刻的味道替换,他对炸蜈蚣的味道有了期待。
荤香率先扑鼻而来,他便没有选择加调料,趁热咬下,花生脆壳味、混和绵软的海鲜膏香,轻嘬一口溢出类似虾黄的浆汁,鲜甜松香充斥口腔,让人忍不住吮指回味。
许老眼角的纹路加深,浑浊的双眸骤然亮起,脸上的皱纹都柔和起来,回神后拍板道:“舒姑娘厨艺妙哉,这盒老朽全要了,姑娘要价多少?”
舒清屿算盘道:“里头蚕蛹60和蜈蚣30份,蚕蛹每串1文,蜈蚣三文,老先生如此豪爽,蚕蛹算您50文,蜈蚣70文,您看如何?”
“这蜈蚣金贵咱晓得,凑个整,100文,老朽捎带给你传个口碑。”
……
许桃瑶原本还想观摩,两人三两句话功夫,买卖已然拍板,她甚至都来不及插句话,两人默契一手掏铜钱,一手包货。
最终100文成交,添上2壶梨花酒,还额外帮忙宣传口碑,后续看反响再继续合作,许老让许桃瑶把炸虫端到后厨,让厨师充当下酒菜。许桃瑶嬉笑拎起食盒跑开。
不一会儿,便匆匆提着空食盒回屋,凑上舒清屿跟前,试探道:“舒姐姐,这买卖谈成了,我们要不再谈点别的?”
“哦?你还想谈什么。”舒清屿脸上没有意外。
毕竟许桃瑶没尝过自己的厨艺,就邀请她去酒肆,没有目的才是怪事,所幸也谈成一笔买卖,听她说说也无妨。
徐老这时没有插嘴,乐呵呵坐在一旁。
许桃瑶敛容道:“舒姐姐,你可否愿意来当我的副掌柜,月例2两银子,还有分红,您看如何?”似是想到什么,补充道:“你若想卖炸虫,店里可以加上菜单,分成可以再另外商量。”
话音刚落,直勾勾盯着舒清屿。
舒清屿还真没想到是雇她当掌柜,虽然是副的,待遇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确实不错,但她有任务在身,腾不出精力。
舒清屿直接拒绝道:“多谢厚爱,不过我已有铺面需经营,脱不开身,你再问问别家吧。”
“……果然还是不行。”许桃瑶整个人耷拉下来。
舒清屿好奇问道:“不过小本生意,为何要另外雇副掌柜。”
“此事还是容老朽解释吧。”徐老叹了口气,解释道。
原来许桃瑶的祖辈曾是京城的第一酒楼的掌柜,自创的酿酒名扬天下,但因得罪权贵,全家逃到桑落县避难,便在此定居下来,许桃瑶无意知晓到这段经历,便想重振辉煌。
舒清屿概括性总结道:“所以你是在找帮手?”
许桃瑶连连颔首,像小鸡在啄米:“知我心,非舒姐姐莫属也!”
8. 好像玩脱了
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答应你,若是无事,就先告辞。”舒清屿欠身告别。
“舒姐——”许桃瑶小跑跟在她后面,抬手挽留。
话音未落,“砰”得一声巨响,一个酒罐子摔在舒清屿跟前,碎裂飞溅,舒清屿躲过迸射过来的瓷碎片,但裙裾边沿还是被炸开的酒水波及,染上一层濡湿。
“舒姐姐,你没事吧?!”许桃瑶忧色地绕了几圈,确认她没受伤后,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敢来我店里闹事。”边说边挽起长袖,气势汹汹地跑去前厅算账。
舒清屿也紧随其后。
刚跨进门槛,粗犷的嗓门从前边吼道,“叫你们掌柜滚出来!喝个酒端个什么东西上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是蜈蚣。这玩意是人能吃么,今儿不给个说法,把你们店砸了!”
“客人说得什么话,本店明码标价售卖,自是能吃的,我们跑堂也强调过是炸蜈蚣,你自个点完还在这里闹事,还砸伤贵客,你是想跟我上衙门么?啊?!”许桃瑶叉着腰怒骂道,小个子爆出的大嗓门,在壮汉面前也不失气势。
壮汉梗着脖子大声道:“嘿,你小丫片子懂什么,他说是‘蜈蚣’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蜈蚣?还以为是菜名!你们酒肆竟敢销售此毒物,我还要报官呢,告你们做毒物充当下酒菜,欺诈食客!”
许桃瑶瞪大双眼,“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食客纷纷侧目,过路人也驻足观望,围着的人群渐多。
眼瞧着许桃瑶即将败下阵,壮汉还往食物上泼脏水,这如何能忍,传出去还怎么做生意。
舒清屿款款上前,郎声道:“客人此言差异,此蜈蚣非寻常物,乃岭南深山‘金线蜈蚣’,需以薄刃快刀,瞬斩其首尾,晚一步毒素反渗,慢一步毒腺未断,能处理者甚少,非寻尝百姓所见。”
“一年还仅得10斤,专贡贵族,今日是小女与掌柜有多年情分才特供试菜。客人稀罕物实属罕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里,敢不敢尝一口,若是难吃,小女便替你付了这盘菜钱。”
“这是你做的?那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般毒物吃下去身体出毛病你们负责啊。”壮汉将信将疑。
舒清屿眸光一闪,便用筷子夹起一条放入口中,嘎嘣脆响,微眯双眼回味后才说道:“若是有毒我岂敢下咽,还胆敢拿命去尝试。”
见他有所摇摆,她决定加把火,似笑非笑道:“客人若是怕了也无妨,只是没有有口福罢了,我们这就撤回这盘菜,至于菜钱……”
一旁的许桃瑶默契接上:“客人的菜钱会如数返还。”
熟客也附和道:“啧啧啧,这厮人高马大的,连吃个小虫子都如此墨迹,真丢了咱们男人的脸,掌柜的,他不要我要了!”
“晓得咧。”许桃瑶咧着笑去端盘子。
“嘿——谁说我怕了。”被嘲讽胆子小的壮汉立马不服气拍案叫道,拦住许桃瑶的动作,“俺能徒手抓毒蛇,还会怕你这小小蜈蚣。”
舒清屿作欲言又止状,“客人……不必勉强,害怕也不是什么大事。”
“谁——谁害怕了,俺现在就吃给你们看!”壮汉徒手把炸虫塞进嘴里,本想在众人面前证明胆识,但嚼着嚼着,口齿生香,滋水流淌直喉间,直勾得人再尝一口。他自古犹疑起来,又再夹一只试试,吃完还意犹未尽舔嘴唇。
门外的路人也好奇味道,催促道:“先别顾着吃呀,说说如何。”
壮汉眼神飘忽:“就。。。一般吧。”
舒清屿详装体贴道:“原来如此,那我们给您换别的吧。”
听到舒清屿还想撤菜,急得端起菜盘护在怀里:“哎哎俺不换!”话一说出口自觉失态,面红耳赤,最终声音闷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人怎这么较真。。。算、算俺说差了,好吃。。。好吃总行了吧。“说罢抓起酒碗往嘴里送,挡住众人的视线。
店外探头探脑的路人看得真切,不知是谁率先“噗嗤”笑出声,机灵的马夫抬脚跨过门槛:“掌柜的,也给我来上一碗一样的,我倒要尝尝是什么滋味,能把人馋得演出这一番戏。”
后头三五人也哄笑地涌进酒肆,长条凳被拖得吱呀作响:“我们也来凑个趣,若是好吃,明日便叫人来捧场。”
原本冷清的酒肆充满七嘴八舌的笑语,多了几分人气。
舒清屿的眉眼不易察觉地柔和许多,转头朝许桃瑶告别。一张泪眼汪汪的大脸怼在眼前,舒清屿心脏猛地“扑通”跳起,看清来人纳闷道:“怎么还喜欢脸贴脸,让人瘆得慌,还不快从座椅上下来。”
许桃瑶跳下来,又凑上跟前:“舒姐姐,你是我的恩人,真的、真的不想来当我的福掌柜么?我可以加钱的!”
“不想——,若是当我是你的恩人,便替我多宣传铺面就是。”
舒清屿轻描淡写说道,不顾她在身后极力挽留,离开酒肆,朝自家店铺走去。
不知道巫恙那边如何,系统经营额增长得缓慢啊。难不成也是有人闹事?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舒清屿面上虽还维持着平静,脚下的步伐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许多,原本合身的裙摆在此刻竟觉得绊脚。
终于赶到铺面,她深深吸气,平复因走动过快,心口被针扎得刺痛。
柜台前异常冷清,只隔着一面墙的解释街市却是人声鼎沸,她的铺面腾出了一圈真空地带。但怪异的是,那些过路人每每经过她的铺面,脚步都会放缓,频频侧目。舒清屿轻捏下颌,观察那位靛蓝色粗布长裙的女子——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打店铺晃了,她每次都偏过头,快速扫视柜台商品和巫恙,视线就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
舒清屿心下纳罕:这又是在整什么幺蛾?不过是普通的小吃店,何至于要这般天人交战,难不成还害怕巫恙吃了她?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赶在蓝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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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第四次晃悠前,轻拍她肩膀道:“——小娘子?我方才看你走走停停,那家店铺是有什么问题么?”
突然被拍了肩膀的女子警惕回头,触及她的无辜双眸后,浑身的戒备消褪,再听到自己的犹豫都被陌生人看到,脸颊浮上一团红晕:“你、你都看到了啊,也不瞒你,听闻这里新开家炸虫铺,都说味道独特,便想过来试试。”
舒清屿越发迷惑,疑问不禁脱口而出:“那为何不直接上去买呢?”
她微低垂头,视线黏在自己的绣花鞋尖上,双手不安地绞拧着一方帕子,扭扭捏捏,那手帕也被她揉搓得不成样子,“你、你也见过在柜台的男子了吧。”
舒清屿端详她小女人姿态,又想到巫恙那张祸水脸,不确定道:“莫非。。你是看上他了?”、
女人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啊,看你这样,我还以为。。。”舒清屿轻眨眼,未尽之语尽在不言之中。
女人有些苦笑不得:“并非如此,只是那男子瞧着甚是危险。。。我、我不敢过去。”
“有。。。么?”
“当、当然,他那双眼睛一扫过来,我头皮都发麻了,简直就跟那什么——”女子声音发颤,还在绞尽脑汁找什么词语去形容。
“——鬼怪?”舒清屿好心补充道。
女子点头如蒜:“对对对,其他人也说像夺命鬼差,一不小心,魂都会要被勾走。”
还有其他人?难道这就是店铺没有人排队的原因么?
舒清屿扶额暗叹,试探说道:“小娘子,恐怕是误会,他只是看得可怕,人实际很好的。”
顶着女人''你在说什么瞎话''的眼神,她长叹一口气,开始编故事:“实不相瞒,那男子是我的远方表弟,他年幼时因患发烧险些丧命,虽然被救下,眼睛落下了病根,表面瞧着吓人,实际是他看人都看不清楚的。因为这毛病,在老家被欺负,所以他家人托付于我,我就想让他感受桑洛人的友好,特地今日让他做买卖,不成想。。。”说到这里她神色哀愁。
女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原因,她脸上带上唏嘘:“哎,竟是如此。我亲戚家也有小孩生病后没挺过去,人活着就是很好了,这点病根算不得什么,就是吓人而已。”
“都是可怜人,我七姨小孩也是发高烧,命是捡回来了,可惜人傻了。”一道女声也自然而然加入话茬,长叹道。
舒清屿惊觉身边已围起一圈人,纷纷现身说法,述说各自身边的例子,其中一人甚至悲从中来,当场痛哭流涕,被她情绪感染,引得众人悄声抹泪。这一连锁反应,让她浑身一僵,赶忙上前柔声劝慰,又是拍背又是递手帕,挨个安抚过去,好不容易才平复众人的情绪,止住风波升级。
她松了口气,只觉得这活比她去搬砖还要累,但毕竟是因她而起,只能老老实实收拾残局,人果然不能信口胡言。
9. 麻烦升级
先前诉苦的众人缓过情绪,对彼此的距离都拉进几分,知晓舒清屿遭遇的人脸上满是动容——明明自己不久才家破人亡,却没有自怨自艾,还帮扶自家亲戚,她还在笨拙地安慰其他人,钦佩、同情等等复杂情感在空气中流淌、蔓延。
带头痛哭的婶子用袖子狠抹掉眼泪,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道:“闺女,你放心,婶子明儿叫上我娘家、婆家上你这来买串,谁敢笑话你表弟,我就跟他急!”
靛蓝长裙的女子接话道:“对,我回头跟姊妹们说一声,定不会叫人误会,都来捧场。”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热烈,像是要立刻付诸行动:
“我老汉是抗大包的,兄弟多,他拉上兄弟来尝尝咸淡。”
“那俺回家拉上邻居来凑热闹。”
“掌柜你就安心做买卖,我们给你传名。”
众人的声音嘈杂且朴素,但里头的承诺却是沉甸甸的,比任何华丽语言还要动人心。即便她多次见过这种情景,还是会反复打动。
舒清屿掩下眼底复杂的光芒,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小女在此谢过各位,不过吃食买卖,终究要靠味道说话。大家若是吃着合口味,再来宣传帮衬,我将感激不尽。你们挣钱也不容易,无需为了帮我而破费,这银两我拿着烫手,也辱没了我们的情分。”
有人自发宣传是件好事,她不会阻止,能留下食客就看她的本事,但绝不能是同情。所以后面的阻止倒是真心实意,陌生人的善心弥足珍贵。
她这番深思熟路地推拒,非但不能让众人的激情降温,反而是往烧得正旺的篝火上添柴浇油,火苗倏地窜得飞高,加速催化她们的激荡情绪。
行动派的婶子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柜台几步远,刚和巫恙对上眼,像是被蟒蛇盯上,猛地脚步错开,拐个大弯又扎回人群里,众人皆是一愣,为首的长裙女子更是被她吓得差点被手帕扯烂,“哎呀,大娘,你怎么又回来了,吓我一跳。”
婶子讪笑道,“我……我这不是等大伙一起么。”转头还跟舒清屿强调道大妹子,“婶子不是怕哈,大家伙一块过去多热闹!”
结果是每一个被推搡上前的,气势霎时矮了半截,要么几句话支吾不清、败下阵便缩回人群里的;要么走到跟前猛打拐,这场面着实奇特。
对他们害怕巫恙有了实感,回忆起平日里异常好说话的他,陷入深深困惑。
想不通的舒清屿率先进店,支开巫恙。效果立竿见影,原本门罗雀鸟的铺面,转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妹子,果然还是习惯跟你打交道!”
“快快,可馋死俺了,掌柜的给俺来两串蚕蛹。”
荒谬中又带点喜感,舒清屿试探性叫巫恙站在左侧,前排默默移向右边,又借口招巫恙往右侧,他们又悄悄挪到左边,上瞄下瞟就是不朝巫恙站的位置瞧。
“好……好的,两串黄金松露请拿好……”舒清屿面上没有变化,指尖在旁人看不见处,狠掐自己大腿,才勉强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巫恙对此没有察觉,也不觉得奇怪,垂眼看到她正使劲拧大腿的小动作时,凶悍的双眼清晰晃荡起显而易见的空茫,似看到什么无法理解的难题。
食客如同鹌鹑一般瞅着面前的炸串,舒清屿还在抑制笑意贩卖炸虫,更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的疑惑也就没人能解答。
队伍在缓慢前进,一道洪亮嗓门打破队伍的平静。
“嗝——掌柜的,10串炸蜈蚣,嗝,都包起来。”老汉说话大舌头,还突兀打出一个响亮的嗝。
舒清屿目光扫过去:来人一身布褂子洗得发白,约莫四十岁年纪,脊背微微佝偻,递铜钱的手粗糙宽厚,上边还有结实的茧子,是常见的老跑堂形象。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晃近,舒清屿鼻子瓮动,嗅到浓厚的酒味夹杂些药香,像是草木混着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腥气。
酒味浓郁却不刺鼻,闻着像是好酒,可不像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喝得起的。
这一念头飞快划过,舒清屿指节轻叩板上道:“客人,蜈蚣串所剩无几,考虑到后边的客人,限购1份。”
“哈?你这……什么、破店,10串……都拿不出来?”老跑堂话都说得不利索,还不忘出声骂道。“呃嗝”、“呃嗝”地打着一连串拖沓急促的嗝声,他肩膀都跟着一耸一耸。
他周围瞬间清出一小片空地,原本挨得近的几位客人都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同他拉开距离。
避恐不及地动作、刻意压低的议论,在酒精的作用下放大,踩上他异常敏感的神经上。他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烧起,几乎要不管不顾发泄出来。
但残留的理智,或者说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生存本能,让他强行压下这股冲动,憋得面上涨得通红。
舒清屿见状,试探性问道:“客人,请问还需要吗?”
许是舒清屿看上去很是无害,又或是此时他的身份是客人,心中的怒火有了宣泄口。他瞪大双眼,浑浊的眼白上爬满血丝,张嘴劈头盖脸地倾泄恶气:“问什么问,不长眼——”
谩骂还未脱口而出,时刻关注他动态的舒清屿,她眼疾手快地拉过,还在一旁神游的巫恙,挡在前头。
老跑堂冷不丁对上他豪无温度的眼眸,脏话瞬间被堵在喉咙,恍惚中像看到蟒蛇吐着蛇信,虎视眈眈。头脑瞬间清醒,他脸上血色褪得发白,嘴唇哆嗦,发出意味不明地气音,如同一只被死死掐着脖子,按在砧板上的公鸡。他浑身发抖得厉害,脖子瑟缩仿佛能收进衣襟。
开发出巫恙的新功能的舒清屿,故作贴心问道:“客人想说什么?”
“我……我……”老跑堂舌头跟打结似的,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没、没有,我……我这就走……”
“走”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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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他强忍惧色改口道:“我……我是说,给我来、来一串。”
舒清屿见他害怕得直哆嗦,还不忘点单,顿生疑惑。但也不多为难他,把炸蜈蚣串递过去:“好的,客人,请慢用,欢迎下次光临。”
老跑堂脚步猛地一趔趄,像是被恶鬼撵着,落荒而逃,眨眼间消失在街角。
又是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她想起那位勇于尝试新口味的顾客,说来奇怪,最近都没见到他人影,看来还是得多多研制新品,起码味道要刺激。
舒清屿心中有了成算,后面就没有什么幺蛾子,但客人还排着队,只好让巫恙搭把手,就在一旁收文钱,无暇顾及其他。
她将最后一串炸虫包好递出,今日的营业总算结束,她抬手用手帕拂去额头的汗渍。转头便看见巫恙也如释重负一般,缓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舒清屿轻声细语道:“今天多亏有你,改日我就去雇个伙计来负责接待客人,你就专心养虫便是。”
巫恙弯翘眼睫毛扑棱着,颔首应道,随后便陷入自己的思绪。他感到自己心中蔓延起迟来的轻松感,如温吞的潮水,缓慢渗透四肢,驱散困倦。他惊讶于自己这番反应,今早同舒清屿上山路召蜈蚣时就没有这般倦意。
“怎么了?”舒清屿确认任务完成后,抬眼便看到他恍惚的神情,想着得对合伙人好些,边数着银两,询问道。
“我没事,只是今日有些奇怪,无论是那些客人,还是你……”巫恙神色有些奇特,继续补充道,“还有……我。”
舒清屿手微顿,想到自己胡乱捏造关于他的身世、或是将他充当挡箭牌,摸了摸鼻尖,坦白了她做的事,诚恳道歉道:“对不住,我不该如此编排,让你对上那位客人,下次不会了。”
虽然效率很高就是了,还不用多费口舌。
巫恙反倒是疑惑看她几眼道:“无需道歉的,能帮上你的忙,是一件好事,我从未想过还有这般法子。”思及此,他眉眼舒展开来,闪得舒清屿默默移开视线。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些。”舒清屿回落到他身上后,巫恙才继续往下说。
“今早我同你去山林,腿脚酸麻,但很欢喜。”他眼里碎星闪耀,诉说着抚上心口,表情越发困惑,“可方才的买卖,只是简单的收钱,无需用力,但这里就像掏空一般,有些喘不过气,可我并无心疾。”
“这是为何,难不成做买卖比体力活还要耗人心力?”
好熟悉的症状,这不就是她工作后的死样子么,就算摸鱼也会心累。
舒清屿整理措辞回答道:“做买卖是在做一些重复性琐事,不同于你之前的生活,你可能需要时间适应。”
“是...么。”巫恙似懂非懂颔首,还不忘跟舒清屿承诺:“你放心,我会尽快适应的,不会影响你做买卖。”
“无妨,你慢慢来便可。”舒清屿将雇佣的行程提上日程。
10. 夜晚“生活”
入夜。
木闩被轻轻拨开,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木门“吱呀”地慢慢推开,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舒清屿猛然睁开眼,从床上翻下身,披上外袍,整理好着装,屋内一片漆黑,她侧耳倾听发声的地方——是厨房。
她掂量下木棍,手指收紧,顿感木棍粗糙的质感,她压住脚步声走向后厨,后厨的木缝露出一丝微光,飘来窸窣窸窣声音,她透过缝隙,两个黑影猫着腰,虚掩烛火,在灶台上来回摸索摸索:
“她这里食材怎么都没有,那要怎么弄?”男声低沉粗犷,刻意压低询问道,话中带有几分不可思议。
舒清屿微顿:这声音……是白天的醉鬼老跑堂?
另一道声音随后响起,有些年轻但带有粘腻的阴冷:“你傻啊,这些调料不都在么,直接加进去。”
烛火映衬在两人脸上,确实是那个醉醺醺的老跑堂,以及——清醉楼的店小二。
手中的木棍顿时收紧,透过缝隙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思索道:他们两个认识?都是清醉楼的人吗?背后指使的莫非是清醉楼的掌柜?
店小二从怀里掏出一瓶小罐,边说边往调料里撒着什么,而老跑堂把蜡烛凑近,方便店小二行动,两人就在舒清屿的眼皮底下完药,蹑手蹑脚地原路返回。
“吱呀”地门再次关上,确认他们走开后。
舒清屿闪身进入后厨,点亮蜡烛,微亮的烛火照亮灶台,她把烛火移到他们下药的调料,粉末都混在一起,手指蘸上些许粉末,凑近鼻尖细闻,调料香味夹杂着异味,动手脚的都闻了过去,确定是泻药。
这是想让她客人吃完拉肚子,直接损害她的声誉?
舒清屿沉吟半响,上楼换了一套黑色劲装,直奔清醉楼:是不是掌柜在搞事,去试探便知。
在路上便遇上了两人,这下心中的肯定越发坚定,她轻车熟路地隐藏在两人背后,他们专心赶路,都没注意道后面缀着个小尾巴,七拐八拐进去清醉楼的后小院厢房。
舒清屿浑身隐在黑暗中,蹲在窗棂,瞥向厢房内,数盏油灯亮起,照得房内通明,两人躬身作揖,掌柜赫然在其中,端坐在八仙座上饮茶水,是不是吐出茶叶。
“事情办得如何?”掌柜嘬一口茶水,问道。
店小二连忙回复:“掌柜,已经办妥了,因为没有找到她那些吃食,我们俩便混进她的调料中。”
错过回应的老跑堂紧接肯定道:“是的,我看着他混进去的,明日必定会让她好看。”
“善,老李你先出去,今天的事若是多嘴……”掌柜拉长尾音,未尽之语尽在不言中。
老跑堂,也就是掌柜称呼的老李,赶忙发誓道:“小的晓得了,定不会打扰掌柜的兴致。”表达忠心后,他点头哈腰地出门,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屋内只余店小二和掌柜,掌柜盘着手中的珠子,安静不语,屋内流淌一片沉默,只余有珠子盘串的声音。
店小二瞅向掌柜,“扑通”地率先跪下:“掌柜饶命,小的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去办的,灌醉了老李,再让他去吃那蜈蚣,补酒加上蜈蚣,只要老李当场毙命,她那生意就黄了!可、可那小娘们不知好歹,临时搞出什么限购……”
“本来按照他那性子,必定会闹起来的,哪知他突然怂了,都是老李的错,平白添了笑话。”
舒清屿眉头轻挑:原来还真是预谋。蜈蚣毒素她确实清理掉,确实有可能残留毒素,本来不会有影响,但若是加上大补的酒,吃得越多,两者相冲,会快速激发蜈蚣的毒素引起中毒,因此丧命也不是不可能。
她扫视两人的目光已然深沉,屋内两人还在继续交谈。
掌柜盘着他的手珠,冷笑道:“蠢货,尽出馊主意,浪费我那好酒,那里头可是由十几年的人参等补品酿成的酒,都白糟蹋了,从你月例里扣。若是再不成,那你也别在这里呆了。”
店小二连连磕头,额头在木板上磕出清脆声响,他连声讨饶道:“一定不会有事,那泻药是小的特地找医馆买的,只要吃上那丁点,就会很快发作。明日小的还会叫上几个兄弟,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掌柜停住盘手珠动作说道:“别扯到酒楼。”
“是、是。他们都是些头脑简单的粗大汉,我没有跟他们说这事,届时……”店小二得到掌柜示意后,悄声附在他耳边细说着。
舒清屿听不清他们的话语,只能看到掌柜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皱成一团的脸皮平拉下来。
她心中啧舌:无非就是找上门闹事,可是店小二瞒着他的同事,要他丧命来毁掉她生意。那这闹事程度就又得打上重点关注标记,他不会又故技重施,不惜送那几个兄弟上路来毁掉她的生意,这样就算她是无辜,也不会有人信。
舒清屿静待屋内烛火熄灭,尾随店小二,见他屋里,静心等待,直到传出打鼾声。她摸进去,取走他的瓶罐。
确认里头是泻药后,携带着直奔清醉楼的后厨,借助月光,食材都安置摆放规整,她略过眼前的食材,目光最终凝落在酒坛子上。
清醉楼最为出名的便是自家酿的清花酒,酒名清雅实则是烈酒,只喝上一小杯,便会醉意上头,客人一般饮上不了几口,故无需担忧会出现严重虚脱问题。
舒清屿悄声地走上前,掀开酒坛盖,扑鼻的清花香久绕在鼻尖,她瓮动鼻翼,沉默一瞬,舀上一小杯,抿上几口,清香的酒充斥口腔,顺着喉咙涌上微灼烈火,平添几分刺激感,头脑还是发晕,她又不由自主地又抿上几口,眼神在酒坛子上打圈,暗叹道:可惜了。
下一秒,舒清屿把泻药撒进去,每罐酒坛子都没放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舒清屿最后回头望向那些酒坛子,赶在自己彻底醉酒之前,消失在漫漫长夜中,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只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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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气中的酒香翻涌,又瞬间消弭。
她返回铺面,醉意已然涌上头,身体些微摇晃,她抵住额头,缓解轻微的晕眩,她深吸一口气,干脆借力从窗户翻身进去房内。
厢房内光线昏暗,窗外透进的月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一团黑影静立在床头,像是一颗枯木扎根在黑暗。舒清屿心中陡然一惊,浑身瞬间绷紧,质问声脱口而出:“谁在那里?!”
黑影听到动静,缓慢移过身,在舒清屿的戒备中走上前,柔光撒在黑影身上,像是掀起蒙黑影在脸上地轻纱,露出真面目——是巫恙。
柔光为他昳丽的容貌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巫恙先是面上一喜,见舒清屿这副打扮后,面露迟疑,迈步上前嗅到清雅的酒味,眼里多了几分欲语还休,那情态靡靡,宛若午夜吸食人阳气的男鬼,非人且邪气。
巫恙欲言又止地说道“你为了去喝酒,竟打扮成这副模样?”
舒清屿心中一松,反问道:“你怎么会在我房内?”说着视线在他周身扫视,他还穿着白色亵衣,更像男鬼了。
巫恙很快转移注意力,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妥当,摆手解释道:“不、不是你想得那样,方才我听到一声巨响,过来敲门,没有你的应道,我以为你出事了,就……”他边解释边端详着舒清屿,像是要确认她无事。
巫恙的解释声空灵,像是从舒清屿的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音讯,听不真切,后面的声音越发飘忽,她眼睛微眯,发现眼前巫恙的轮廓边界开始虚晃模糊,也意识道自己状态不对。
她连忙出声打断巫恙,“我没事,你人也见到了,回去睡吧,我……”她的话语微乎其微顿住片刻接上,“也要歇息了。”
“啊?好、那我……”
还未等巫恙说完,舒清屿的身影便晃动几下,整个身体像是莫名被拌了一脚,向前扑倒去,迎面撞上一鼻子暗香,“扑通”地两人摔进被褥。
“嘶——”舒清屿只觉得自己嘴唇一疼,发出抽气声。
“呃唔——”巫恙被这猛然突袭,感受到锁骨上一疼,也发出闷哼,然后是柔软后的温湿。
意识到是什么后,巫恙浑身一僵,身前身后都是她的气息,被牢牢包裹住,他头脑也开始蒙圈发晕,也像是醉了一般。
他低垂头,只能看到舒清屿的头顶,以及肌肤上的喷洒气流和柔软,撑住舒清屿双肩的手不知所措,热气倏尔从脖子直接涌上天灵盖,似乎已然沸腾冒出蒸汽。
“舒清屿,你——”巫恙垂首一看,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他慌乱说道,“你、你先起来。”
“——唔哼”巫恙便感受到脖子一股强烈刺痛,原是舒清屿直接咬上一口,不待他强行挪开她的脑袋,她便松开嘴。
“不、好吃……”舒清屿低声呢喃道。
巫恙听清内容后,有些苦笑不得,下一秒双眼瞪大,惊呼阻止道,“等等,别碰那里……”
11. 强词夺理?
巫恙惊慌阻止舒清屿意欲咬上蛇的动作,手掌抵住她的嘴唇。
“嘶……”巫恙抽气一声,手掌又痛又痒,原是舒清屿把他的手掌充当磨牙棒。
“呸,好难吃……”舒清屿呢喃道,头一歪,呼吸逐渐平息。
巫恙长呼出一口气,托住她的侧脸,移到枕头上,缓慢地挪出身子。
他屹立床沿,半张脸掩在月光下,如黑铅素描的雕塑画像,他嘴唇微动,道了一声晚安。
轻微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屋内重新恢复寂静。
——分界线——
公鸡高亢地打鸣,唤醒周边集市,天刚泛白,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议论声。
舒清屿睁开稀松双眼,昨夜的回忆一帧帧回放,特别是自己把巫恙当作肉啃那片段,她捂眼叹道:“当真醉酒误事……”
她收拾好自己,两眼对上后厨桌上那碗酸汤,丝缕白雾腾起,还散发热气。
巫恙站在后侧方说道:“你醒了啊,这汤趁热喝,能醒酒,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熬制,味道可能……”说到后面,他声音越发小声。
舒清屿端起热酸汤,一饮而尽,对上他忐忑的脸,笑道:“味道不错,谢谢。”
他身体放松下来,两人都没有提起昨夜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
舒清屿是不好解释自己昨夜出去做什么,巫恙则是觉得没有什么提起的。两人默契地重复昨天的工作分配。
【今日营业额:1000份】
这跨度真够大,巫恙刚出发去捉虫,数量不能保证,如今她走不开,得留下来防止清醉楼其他手段。
舒清屿捏了捏太阳穴,目光无意识游移四周,不经意瞥到狗蛋在四处流窜。
她思忖片刻,朝狗蛋招手示意,狗蛋起初以为是错觉,确信舒清屿是在招呼她后,眼睛瞬间亮起,噔噔跑过来:“掌柜,您、您唤我是有什么吩咐,是要处理坏掉的食物么?!”话里还有几分渴望。
集市大方的摊贩会将丢弃的食材交给路边的乞儿,省下自行处理的麻烦,所以狗蛋才会如此询问。
“不,我叫你来是想委托你办点事,你去丝坊收废蛹,能收多少是多少,我会给你定金3文,午时前按每大斤(600克)1文钱给你结算,如何?”
舒清屿说到后面,狗蛋眼睛已然黑得发亮,她忙不迭地应承道:“掌柜,交给我,事儿保准给您办得妥妥的!”
双手接过舒清屿的铜钱,她登时跑得飞快,隐入集市人群中。
“小娘子,要我说你还不如去找牙子来得靠谱,小乞儿怕是会昧下你那银两。”旁边的摊贩虽然没有听到她们具体的交谈内容,狗蛋最后的承诺却听得分明,好心告诫道。
“谢谢婶子,我晓得的。”舒清屿道谢道。
见她心里有数,摊贩便不再多嘴。
舒清屿对狗蛋之前的机灵模样还留有印象,眼前利益还是长远利益,想必她能分得清。若是她完成得好,舒清屿对她还有其他安排,若是不行,她还有其他准备。
集市的牙子很好找,她吩咐好,便烹饪料理、开放柜台,边做边卖,油炸散发的脆香气味,如一双无形的双手,直勾得路人偏移原先的轨道,自觉排起队。
“掌柜,你是真舍得,芝麻油哗哗就直接下哩,够香!”食客竖起大拇指,一嘴下去尽是咔嚓嘣脆,他继续赞叹道:“味道劲道得很,也就你家独有,掌柜的厨艺妙啊!”
其余食客出声赞同,在赞扬声中,突兀冒出不和谐的声音:
“不过是取巧,什么食材用如此多油,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还说得出口她有厨艺,眼瞎吧。”老跑堂抠了抠耳朵说道。
他的同伙人接下话道:“指不定人家就好这口呢,一群穷鬼。”
这波阴阳怪气波及在场的食客,脾气差得撸起袖子就想上前讨说法。但旁边又冒出几个强壮的男人,食客的怒气顿时消弭下来,原先的热闹场面僵持下来。
老跑堂对自己造成的局面很满意,故意撞开前排,对着舒清屿说道:“怎么,老实话也说不得?昨日胆子不是很大?”
食客被强行插队,见老跑跟着的一群人,个个人高马大、很不好惹,客人顷刻退缩下来,不敢言语。
舒清屿早有预料,她声音温吞道:“客官请排队,先来后到的道理想必不用多说,三岁儿童都晓得的道理,我想客官也一定明白。”
老跑堂脸色登时挂起:“掌柜,别给脸不要脸!昨日轮到我就限购,明摆着瞧不起人,今儿我带哥几个过来,看你还找什么借口!”
真够敬业,将矛头对准她先前的举止,明里说是她不厚道在先,堵死赶客的通道。
即便舒清屿已经将有问题的调料丢掉,他们吃下也会找借口食材不干净,明摆找茬呢。
舒清屿不紧不慢将竹编挪到里边,“客官说笑了,您昨日是喝的是补酒吧,若是吃过多炸蜈蚣串,性命可就不保,不信可前往医馆细问,如此也是考虑您的身体。限购也有出于本店的食材量少,确保贵客都能品尝。”
老跑堂觉得她是在狡辩,抓到某个字眼就纠缠道,“少扯借口,掌柜你是嫌弃咱家饮酒呢?!”
他甚至朝后边队伍嚷嚷道,“大家伙都过来瞧瞧,百虫天酥楼掌柜嫌弃饮酒的,还特地限购呢!以后饮酒的别来这里嗷,她瞧不起咱们。”
他嗓门洪亮,后排队伍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先是窸窣作响,继而越来越大,喝酒的人群数量不少,被带偏的客人神色微愠。
“嘿,掌柜,可不兴歧视啊,杂家就那点喝酒爱好。”
“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饮酒就限购?”
在声讨中,老跑堂扬起下巴,嘴角歪斜着向上一扯,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一副“叫你怎么解释”的倨傲神情。
舒清屿嘴角笑意未减,眼中的暖意霎时褪去,她提高音量,确保所有人都听到:“诸位贵客,请先静静,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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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言,本店生意绝无歧视喝酒人士之意,不瞒各位,小店过几日便会开放厅堂,美酒配下酒菜,欢迎客官们随时光临。”
她指向一旁的公告牌,诚恳解释道:“至于限购,本店立的规矩可不是“限喝酒的人”,而是“限量”,限量的只有金线蜈蚣,此稀罕物难得,自是得限购。”
舒清屿搬出之前忽悠许桃瑶酒肆客人的那套说理。
一番推心置腹,稳住部分客人情绪,将他们的注意转移到店铺发展新业务上,直接打破歧视的标签,转移话题。
随即舒清屿对挑事者苦笑道,音量不减:“这位爷,理解您想尽快品尝美食的心情,若允了后者居上,岂不是寒了早早候着的其他君子。您也是明理人,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毕竟谁家的时辰都耽误不得,常言道一刻值千金,还是说——您的时间,比旁人的千金还贵重?”
舒清屿温和的声线藏着绵绵针扎,为众人戴高帽的同时,不忘给老跑堂挖坑。
老跑堂本来就是靠揣度客人态度讨生活,清晰地明白她的话不能接,里头的明嘲暗讽听得分明,借自己插队来夸赞她的炸虫串口感:此妇道好生不要脸!
舒清屿故作惊讶道:“哎呀,莫不是小女误会了,客人是因着限购吃不过瘾,才特地找人来买这般乌泱泱聚着,不知情的还当贵客是借机生事。”
“客人是清醉楼的伙计,贵楼的规矩都是讲究一个‘礼’字,总不至于……学那市斤无赖般做派。”
老跑堂身份被戳破,方才的局面调转,他青了又红,红了又白,如调色盘在配色,变化不定。
他想强撑几句话撑场面,但掌柜的吩咐让他不能硬气说不买,不然下面的戏没法唱。他板着脸,灰溜溜带着同伙排到后面。
有人见状无意识感慨:“没想到掌柜厨艺如此好,他们搞出这般动静就是为了买炸虫串?”
这番话直直往老跑堂心头浇上烈火,甚至有客人憋笑出声,几个汉子的糙脸霎那间憋成猪肝色,眼神凶狠地瞪向发笑者,但发笑者一想到闹事就是为了买吃的,如此行径冲刷掉他们的畏惧,笑意也越发明显。
察觉众人看法的几个汉子,脸色带上几分羞恼,反驳他们,其他客人还满眼都充斥着“懂懂懂,口是心非嘛”的理解。
几个汉子登时爆出粗口,满腹都是说不出的冤屈和闷气,对老跑堂生出忿忿不平。
接收到兄弟们眼神,老跑堂也是有苦说不出,对掌柜的安排也产生不满:凭什么这苦差事不是小二来!他不会是知道这娘们嘴皮子厉害,才暗搓搓不肯来吧?!
办成这事都有奖赏,小二怎么会放过此等立功机会,平日里他可是没少抢功讨赏,不会是在给自己挖坑吧?
老跑堂越想越有可能,舒清屿对补酒加上吃蜈蚣会身亡的说法霎时在脑海中彰显存在感。联想起掌柜突然奖赏美酒,以及店小二在他耳边强调舒清屿的炸蜈蚣串味道,心中疑色顿起。
12. 纠缠不休
怀疑的种子已然埋下,只待生根发芽。
队伍恢复原本氛围,前排的两位书生摇晃折扇,闲聊道,“新县令即将上任,身份不一般,听闻乃朝廷重臣。”
“哦,此话当真?桑落县就一小地方,无政绩可言,达官显贵愿意踏足此地,莫非是政敌间交锋落败?”
“兄台猜测有理,另一则小道消息称是惹恼那位……”布衣书生“嗖”地合拢折扇,扇骨指向苍天,同伴顿时了然。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知新县令喜好美食,还没上任,那群趋炎附势之徒,就在清醉楼举办开灶厨艺比试,入围者都有赏金10两,王员外也过去充当评委。”说到这里,他咋舌感慨。
青衣书生嘴角向下撇,但脸上分明闪过一丝艳羡:“王员外竟如此重视,比试却没有传到百姓里头,醉翁之意不在酒,搭台子唱戏呢。”
将两人对话尽收耳畔,目送他们离去背影,她心中生出几分疑惑:胆量真大,敢在大庭广众下对达官显贵评头论足,没瞧见其余客人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
相比新县令的八卦,她对开灶厨艺比试更感兴趣,昨晚她潜入清醉楼,他们悄声商量的是这件事,讨好远方的新县令,却忽视近处的钦差大臣?
王员外是地方富绅,家业庞大,主要经营客栈,他们是在做戏给新县令看,以表重视,新县令不喜铺张还可解释是同行交流,进可攻退可守。
舒清屿眼底闪过一丝疑虑:灶台比试没有声张,参与的必定有钱有势,昨夜她往招牌酒里掺了泻药,清醉楼的楼掌柜见她家铺面无事,自家酒楼反而出现事故,肯定会怀疑到她身上,楼掌柜不足为惧,但那些富商呢?
她斜睨后排的李跑堂,思忖间视线无意识定格在炸虫串上。
“掌柜,想什么呢?这么入迷。灶台比试都内定好了,劝你就别掺合。”客官劝告拉回她的思绪。
这说法,是知晓内情?
舒清屿抬眼,食客回之憨笑,仿佛方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多谢提醒,客官想要几串?”舒清屿弯起那双丹凤眼,询问道。
“先来1串,椒盐味的,别的都不要!”他接过后,端详片刻,确定颜色正常后,才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嗯——,茧肉质饱满,还有松木烤炙味,一绝!掌柜,再来40串,我带走。”
舒清屿观察他的举止谨慎,模糊身影浮现出脑海,她顿悟笑道:“原来是开到隐藏口味的幸运客官呐,几日不见,贵客可否要需要尝试之前的味道,免费赠送哦。”
“别,幸运可担不上,你唤我吴小五就成。不过掌柜你反应真快,跟我家大人有得一比!”
吴小五嘿嘿赞叹道,然后坚定地拒绝她的好意:“隐藏口味就算——“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改口道,“等、等等,再来10串隐藏口味的,不用赠送。”
他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转变,方才的避之不及,已然变成兴致勃勃。
舒清屿惊得挑高了眉毛,确认他不改变主意,用纸包裹好递过去:“承蒙惠顾,您慢走。”
吴小五潇洒挥手告别,大步流星地离去,挺拔的身形透着一股迫不及待。
步伐大开大合,是练家子的,他整蛊的人估计亦是如此,祝他好运。
她唇边擒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睨到后排的李跑堂,敛起神色,不待她想出解决方案。
远处发生一阵骚动,人声嘈杂,动静由远及近:
“别挡路,让让,快让让!”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车夫挥舞马鞭,吆喝旁人远离。
马蹄卷起的尘土波及四周,摊贩赶忙捂住口鼻,瓮声骂道:“哎哟,赶着去投胎呢?!”
这还未完,又一声急促的喝叫声从清醉楼的街角相继传来:“劳烦闪开!闪开!”
几辆马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沙土路面,发出隆隆声响,直奔城西医馆方向。
“怎么回事,清醉楼出事了?”行人探头探脑询问道。
知情人透露道:“方才我路过医馆,车夫说清醉楼食材有问题,食客们都出现腹泻呕吐症状,王员外也遭殃了,楼掌柜那脸沉得哟,正在彻查此事。”
李跑堂听到这消息,脸色骤变,他瞅向食客正常的神态,脸色唰地发白,扭头奔向酒楼,同行人见状先是一愣,面面相觑后,也紧追而去。
她特意控制泻药的剂量,按理来说,腹部只会出现轻微不适,除非那包泻药还添加了其他药物!
舒清屿回忆小二笃信的模样,的心头宛若被投放一个铅石,不断往下沉,她有股不详的预感。
......
“老实交代!为什么贵客会出现腹泻症状,你是不是也给酒楼下药了?!巴豆加大黄,大热大寒,只消一点,变回腹泻不止,你是找死么!”楼掌柜怒吼道,没有控制力道,一脚踹到小二腰腹。
他面孔瞬间扭曲,他疼得倒抽冷气,却死死咬住牙关,低声下气地讨饶道:“掌柜饶、饶命,谅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背叛您,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小人身上有泻药这事,除了您,就只有老李知晓,是他搞得鬼!”
李跑堂匆忙赶回报告消息,便听到他的指控,他愤恨地瞪向小二,“噗通”跪地喊冤:“掌柜,小二纯属诬蔑,小的忠心耿耿,你说东小人绝不敢往西!小人今儿一直在那女人的铺面,哪有时间做手脚,小人怀疑小二对酒楼心怀不满,才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你、你——”
“闭嘴!”楼掌柜制止两人的争执,阴测测地俯视李跑堂道,“老李,先说说安排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掌柜的,那女人的食客什么问题都没有,小人也是得知酒楼出事,才赶回来汇报此事。”
“绝不可能,小人分明亲自下药进去!老李也瞧见着。”店小二一脸错愕。
“我不管真相如何,酒楼担不起这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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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只能是她下的!”楼掌柜整张脸紧绷,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闪烁着阴冷骇人的光。
百虫天酥楼。
“你脸色不太好,可要歇息?”舒清屿还在琢磨楼掌柜可能使出的手段,身后冷不丁传来巫恙地询问,微凉的吐息喷洒在耳廓,像是贴在她耳边厮磨。
对面的客人双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唯有紧绷的身体泄露出退却的意图。
舒清屿无声地叹息,有对客人的反应,也有对即将面临的困境:楼掌柜就算怀疑到她头上,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先完成今日任务,兵来将挡。
她想通后,心下一定,面对客人相似的反应,她甚至都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她反手掌盖住他的脸。
“唔?”巫恙没有躲闪,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疑惑地闷哼。
“您的黄金松露串,请拿好。后边的客人请稍等片刻。”
舒清屿说罢,另一只手拉起巫恙站到视线盲区,“好好说话,好歹发出一声动静,吓着客人怎么办?”
巫恙歪头思索自己方才发出的动静,眼里闪烁不解的光芒,还是颔首应下:“好,我会注意。”
舒清屿拍了拍他肩膀,掂量布袋重量,沉吟道,“今日的蜈蚣不多啊。”
她对此早有预料,压下他欲说出口的道歉,“你做得很好了,野外的数量本就是固定的。”
狗蛋同小伙伴也拖回收集的茧蛹,结算后,她们并未直接离开,哪怕不敢直视巫恙,也还是提出留下帮忙,三人瞧着都输豆蔻年华。
“掌柜,您、您放心,我们不要钱的!”狗蛋急切解释道,“方才我们都收拾过自己,很干净,不会弄脏后厨,我会算账,小二老四手脚很灵活的,可以帮您招待客人。”
她极力推销,后边的两个伙伴没有发言,偷偷觑舒清屿一眼,忐忑地垂下头,一副任凭发落。
“……可以,不会让你们做白工,工钱按2文日结。”舒清屿制止她们的拒绝,开放厅堂区域,干脆利落地安排好后,说道:“开工吧,看你们表现。”
确实如狗蛋推销一般,她们上手很快,分工明确,默契地像一个人,动作快得惊人。面对铺面的食客,招呼得滴水不漏。
巫恙无需她叮嘱,径直处理食材,舒清屿压力大减,尚有心思思考如何解决掉今日营业额。
“舒姐姐,我来啦!”许桃瑶大老远就叫唤道,后边还领着六名伙计。
“这是?”舒清屿疑惑道。
“嘿嘿,舒姐姐的炸虫串味道超好吃!今儿店里不少客官吵着还要,我特地叫伙计再来收一些,至于他们——”
许桃瑶凑到舒清屿耳边解释道,“是其他酒肆掌柜的人,眼红咱家生意,但品性不错,叫我来作中间人。你放心,他们是备好银两过来的,能拿主意。”
这倒是意外之喜。
洽谈好后,她的营业任务顿时完成大半,后续合作大有可为。
13. 祸起萧墙
舒清屿诚恳道谢道,“多谢,你帮我一个大忙。”
“小事一桩,若是真心道谢,不若来当我二帮手!舒姐姐,你现在的铺面只做炸虫买卖,实属浪费,我们俩强强联合——”许桃瑶乘机安利道,跟只小鸟叽叽喳喳叫唤不停、蹦来蹦去。
舒清屿不由分说地将刚炸好茧蛹塞进她嘴里,用食物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
“呃——”许桃瑶不喜虫类,即便她爷爷亲口评价好吃,她也没有尝试,舒清屿这一出手,本着不能浪费食物原则,她颦蹙眉头咀嚼,鲜嫩的口感顺滑过喉咙,出乎意料地美味,她目光如炬火,燃起火星,“舒姐——”
舒清屿打断她的话,推搡巫恙到她跟前,给两人相互介绍后,对着许桃瑶说道,“我还在忙,巫恙先招待你。”
许桃瑶登时收回话语,左顾右盼,打哈哈道,“哎呀!我突然想起爷爷交代我买点鸡蛋回去,我先走啦,舒姐姐,下次再会~”尾音还带着几分荡漾,她提溜裙裾,消失在两人跟前。
舒清屿苍白的唇弯起,像初春柳梢轻拂,风传春意,氤氲烟雾遮不住眉眼霁明,如春日清晨穿透云层那缕斜阳。
巫恙一时竟征住,呼吸随之一滞,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攫住些什么。
“怎么了?”舒清屿瞥过他的修长的手,疑惑道。
巫恙被问得一愣,手倏尔收紧,他盯着手掌怔忡片刻,嘴唇瓮动几下:“……无事。”
舒清屿不明所以,继续炸虫,油炸溅得噼啪响,跟用打火机点燃小鞭炮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咻”地朝自己炸过来,怪刺激的。
许是见不得她安稳,浩浩荡荡一群人气势匆匆赶来,在铺面前大喊道:“舒掌柜,今日不给清醉楼一个说法,你的店铺也别想开了!”
大嗓门上来出声指控,不知情的以为是舒清屿对他们做了什么。
舒清屿将吃食交给最后的伙计后,方才走出店铺,楼掌柜俨然站在中间亲。
他直接出声嘲讽道:“舒姑娘,你毁我声誉还不够,还给本店下药,害得诸位大人上吐下泻,你胆子不小啊。”
……她莫不是穿进某打脸书中,哪里来的降智炮灰?
舒清屿唇角撇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楼掌柜,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律法规定‘诬告反坐’,你如今诬告小女什么罪名,你就会被判同等罪名。下药乃重罪,当斩,知情者,与同罪。不知楼掌柜是否知晓?”
“哼,油嘴滑舌,净会耍嘴皮子,王员外身体抱恙,其他大人亦是身体不适,他们心慈,我却不能不计较,现在送你去挨个赔罪,是你的荣幸。”楼掌柜脸板得阴沉,张嘴就将罪名安在舒清屿身上,命令道,“带走!”
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闻声而动,如虎狼闯宅,“哐当”一声巨响,桌椅被掀翻,碗碟碎裂,炸虫串掉地,瞬间被踩塌成泥。
食客们尖叫着四处逃开,转眼间只剩下两方对峙,狗蛋她们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他们横冲直撞走进后厨,领头的小二装模作样地拱手道,眼里充斥快意,显然是对她的处境很是满意:“舒掌柜,请配合。哥们几个都是粗人,手脚不知轻重,怕是会伤到你。”话头里尽是威胁。
巫恙周身气压骤降,挡在舒清屿跟前,左手触及骨哨,一股无法撼动的阻力压上他的手臂,他不解地抬眼望去,舒清屿正朝他轻轻摇头。巫恙的动作凝滞不动,既没有拔出,也没有收回,无声的交流仅是眨眼之间。
舒清屿踱步上前道:“楼掌柜,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王员外,可事故是在清醉楼发生的,你推卸责任也未免不讲道理,我们可就见过一次面?他们知晓你如此搬弄是非么?”
王员外他们又不蠢,楼掌柜明显在找替罪羊,他们不在乎证据?况且丢锅给手下更容易,还是说楼掌柜比起治下不严的污点,更接受惨遭陷害的理由。
楼掌柜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睥睨她道:“一介平民,你懂什么。”他没有解释的打算,但话里头满是轻蔑。
是尊卑有序,维护阶级秩序比真相更重要;还是他们之间有利益纠葛,比如灶台比试,有共同的利益目标?
舒清屿觉得是后者。
她捋顺了思路,话风一转道,搬出另外一个人:“钦差大臣尚未离开,他奉律法如圭臬,你如此践踏律法,你猜他会如何处置你?”
舒清屿虽只在房梁上见过,但他们舍近求远去讨好新县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楼掌柜迟疑片刻,又嗤笑道:“你还想见那位大人?动手!”
小二如恶虎扑食般冲上来,欲要擒住舒清屿,她快速将巫恙推向安全地带,灵巧地躲过这凶狠一抓。
电光火石间,两人合力夹击困住她,再度扑来,她身体看似弱不禁风,但总能在被触碰到前一秒,如一只泥鳅滑溜溜脱身。
“清醉楼带头欺负弱小女子,藐视王法,简直没天理,快看啊,楼掌柜凭空捏造事实,大庭广众下捉人,如今小女的处境就是诸位的未来,大家伙可要当心呐。”
她拔高声音,将楼掌柜的行为公之于众。
集市的摊贩明显也听到她的话,脸上带上惧色,悄摸地远离他,唯恐自己也被波及。
楼掌柜心中暗骂,他胆敢直接抓人自然有底气,但不意味着他不看重自己的名声,朝伙计怒骂道,“一群废物,还不赶紧堵住她的嘴。”
手下们相视一眼,出手越发狠厉,分明是想要她非死即伤。
巫恙捏住骨哨的手收紧,全身保持高度紧绷状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战况,像一只被命令不动,但随时准备冲出去保护主人的大型犬。
中原地区对苗疆人的蛊术闻之色变,将其列为禁术,一经发现便会处以绞刑。舒清屿清楚这点才勒令他不能动手。
舒清屿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动作出现了迟钝。
他焦急的视线不经意移到布袋,顿时一亮,趁机解开绑绳,活蜈蚣争先恐后地逃窜,不约而同地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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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巫恙。
舒清屿眼关四方,注意到巫恙的小动作时,下意识瞥向角落,狗蛋她们也已经不知所踪,她没有意外,甚至松了一口气。
她手脚麻利跳上桌面,蜈蚣扁平的肢体以诡异的速度,贴着地板窜行,袭击距离最近的小二他们,三四条蜈蚣训练有素一般顺着粗糙布料飞速攀爬,速度快得骇人。
“呃啊!滚开!滚开!”老跑堂惊恐尖叫出声,疯狂跺脚、拍打,刚甩落一条,就有新的顺着裤脚爬上来。
小二亦能清晰感受到那些东西沿着他脚踝、小腿急速上行,冰冷刺痒的爬搔感令人窒息,“啊——!在我身上!爬到我身上了!”他喊叫凄厉、变了声调,疯狂扭动身体,试图拍打驱赶。
他们上蹿下跳,双手胡乱拍打,如犯了癫痫的患者,一时无暇顾及舒清屿。
情急之下,机灵点的一脚踩在破桌椅上,双臂抓紧中柱,勉强维持平衡。其余人纷纷效仿,偌大的一群人瑟缩成一团,如熟透的虾,姿态甚是可笑。
两方泾渭分明,局面一度出现僵持。
“你们还磨蹭什么!几条虫子,慌什么慌!”在外头的楼掌柜看到旁观人越聚越多,呵斥道,“饭桶,不完成任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语气颇有气急败坏,为了捉住舒清屿,不顾及他们的安危,手下们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像是淡墨涂抹到脸上,黑了一片,显得滑稽。
舒清屿幽幽道:“哎,蜈蚣咬到严重可是会丧命的,楼掌柜,你不光对手下拳打脚踢,还对他们性命熟视无睹,毒蛇都不及你冷血,真可悲可叹啊。”
这一波阴阳怪气,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手下们出现动摇:总归性命是最重要的,面上有了退缩之意。
楼掌柜面上铁青,恨得直咬牙。
“谁能捉到她,赏金5两!治病的诊治费用我全包了!”楼掌柜出声以奖赏利诱,企图煽动起伙计的贪欲。
这招明显很有用,小二率先咬牙、如狼似虎般扑向舒清屿,其余手下也不甘落后,试图抢先擒住她。
她一个猝不及防,被他们架在桌面上,如笼中雀,逃脱不得。
舒清屿眉头一拧,暗叹自己大意,她不忘用眼神示意巫恙控制自己。
不过吃几个苦头,谅楼掌柜也不敢取她性命,不然堵不住大众悠悠之口,她届时再趁机行事。
可巫恙显然不是这么想,他掏出骨哨、抵在嘴唇,蓄意待发。
舒清屿伸手阻止:“等——”
“放肆!胆大妄为,藐视王法,罪不可赦。”一道威严的暴喝陡然响起,镇住了众人,楼掌柜闻声,如遭雷劈,僵直地钉在原地。
舒清屿乘机脱身,压下巫恙的动作,长吁一口气后,才有心思望向发声处。
来人剑眉寒目,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气势,让人下意识忽视他年纪,他身着红褐色官服,袍服上织锦的飞禽振翅欲飞,彰显代天巡狩的显赫权威。
符官员?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