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1. 名门
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夜,江城在此刻铺展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从半山别墅的露台俯瞰下去,整座城的灯海像是被巨人打翻的珠宝盒,千万颗碎钻在眼底灼灼发亮,沿着山势铺陈开的光河蜿蜒至天际,连墨色的夜空都被染得发蓝,风裹着春夜特有的潮湿的气息扑在脸上,让人觉得惬意舒爽。
这璀璨太过霸道,即便看了千百回,视线落下去的瞬间仍会被狠狠攫住。
每次我都忍不住心中微微感叹:妈的,同样都是人,有的人把日子过成了镶金镀银的模样。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五味陈杂酸涩抽搐。
楼下花园里的白檀木桌椅泛着幽光,陆禹城指间的古巴雪茄燃着暗红的火点,烟雾在夜风里缠缠绕绕,和姐夫沈南的笑声撞在一起,漫不经心就泄露出几分霸道的松弛。
楼上的落地窗边,几名名品店的店员穿着笔挺的制服正躬着身给陆禹城的姐姐陆星儿量尺寸,天鹅绒卷尺在她纤瘦腰肢间游移时,店员们大气不敢出,唯有顶级真丝裙摆垂落在地毯上,漾开一片柔光。
我冷眼看着这人间繁华。
沈佳宇突然跑了出来,矫正器上的钢托在水晶灯下闪了闪,冲我笑时露出一口亮晶晶的金属轨迹,那笑容里裹着的娇憨。
“小舅妈,你真的会来我们学校当老师吗?”沈佳宇仰着肉乎乎的脸,毫无心机的藏不住探听的急切。
我眼尾微微上挑,唇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软得像浸了温水:“别听你妈妈乱讲,该叫袁园姐姐才对。”睫毛垂下的瞬间,余光瞥见她皱起的小鼻子,这孩子被宠得太直白,倒省了我费心思猜。
“我才没胡说。”她往我身边凑了凑,身上是好闻的奶糖香味,肉肉的小手扒着我的胳膊晃了晃悄悄道:“昨晚听见妈妈跟朋友打电话,说要给你和小舅舅备婚事呢。”
准备婚事?
心脏像是被细针猝不及防扎了下,我面上却漫不经心拨开她的手,指尖划过她发顶的珍珠发卡:“小孩子家管这些做什么,小心长不高。”声音里的笑意没散,指甲却悄悄掐进了掌心,陆禹城的姐姐竟已经私下和朋友商议婚事?他半句没提,果然藏着猫腻。
沈佳宇却不依不饶,踮脚凑到我耳边,热气拂过耳廓:“你想嫁我小舅舅吗?我妈说,他能跟你在一起恋爱两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苦涩像受潮的棉絮,闷闷地堵在喉咙口。
我垂眸看着地毯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声音压得很轻:“大人的事,你少打听。”转身往里走时,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像在给自己敲警钟。
客厅那面玻璃鱼缸墙正泛着幽蓝的光,澳洲星点龙鱼拖着绸缎般的尾鳍从眼前游过,鳞片在灯光下闪着金属光泽,身后跟着几尾色彩斑斓的珊瑚鱼,仿若悬空,连摆动的姿态都透着被豢养的悠闲。
我对着光滑的玻璃墙端详这自己。
眼波流转间尽是精心雕琢的妩媚,这张脸确实担得起“无可挑剔”四个字,毕竟是五次全麻手术堆出来的杰作。指尖轻轻点了点镜中的鼻梁,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鼻尖的弧度尤其完美,是我三赴日本,躺在银座私立医院的手术台上,忍受了三次塑形才换来的艺术品,只是阴雨天时那细微的酸胀感,总在提醒我这份精致的代价。若不是这副皮囊,陆禹城怎么会在莺莺燕燕里挑中我?当然皮囊就算再美,陆禹城也有厌倦的那一天,这些年来,我当然也有我的杀手锏。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黑乌木”三个字像块冰碴子砸进眼里。
消息弹出的内容更让我指尖一紧:“已黑进鱼的邮箱,他那位青梅要回国了。”
删除键按得又快又狠,指腹在屏幕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我对着鱼缸深深吸了口气,难怪陆禹城对婚事绝口不提,原来是白月光要回来了。心口那点刚冒头的侥幸瞬间被掐灭,英红高中的工作忽然变得无比重要了,英红高中是江城最顶级的贵族学校,就算最后跟陆禹城闹掰,能攥着那份工作也算没白搭这两年功夫。
可是——我咬住了嘴唇,目光扫过鱼缸里悠然摆尾的鱼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脑子里飞快盘算起来: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那白月光回来,按照三流小说的剧情,两个人旧情重温的几率也不是没有,而且两个人朱门对朱门,门当户对,我的胜算实在不够大。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陆禹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吓了一哆嗦,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但不过半秒,唇角已扬起温顺的笑意:“看这些鱼呢,真漂亮。”
他不知何时松了领带,领口敞着两颗珍珠母纽扣,露出的锁骨线。碎发被晚风吹得微乱,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前,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潋滟,温柔里藏着三分漫不经心的锋利。
“刚才姐夫还问我呢,你想不想去英红高中呢?”他开口时,喉结在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滚动,说话的语调总带着种毫不在乎的漫不经心,却又让人没法真的生起气来。
我盯着他俊秀的脸,亲昵地挽住他的手道:“当然很好啊。”
陆禹城撇撇嘴,唇角那颗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我的大小姐,昨天问你,你还有点不甘愿呢?”
我调皮地眨眨眼道:“有吗?”心里却暗自咋舌——昨天我还在侥幸做着嫁入陆家当少奶奶的美梦,哪看得上什么教职。
陆禹城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腕间的细链,水晶灯的灯光透过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你既然决定去英红,一会儿我们去霍御那儿喝一杯,好好聊聊这件事。”
我心里蓦地一惊,故作为难的垂下头。
陆禹城拉住了我的手道:“怎么了?”
我楚楚可怜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委屈巴巴道:“我有点害怕他。”
陆禹城哈哈大笑起来,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指头道:“你怕他什么?”
我心里冷笑,他妈的,我怕他什么?你还不清楚?
霍御的双胞胎姐姐霍倾就是你的老情人,白月光,我能不忌惮?再说这个霍御自从陆禹城介绍我给他认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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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没少给陆禹城吹风,说我坏话。
“你要知道,他是英红的董事,无论如何也都应该跟他说一声。”陆禹城的语气变得温柔,但是我也清楚这温柔背后是不能反驳的霸道。
“你们可真甜蜜!”沈佳宇艳羡的凑过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陆禹城宠溺的摸着沈佳宇的头道:“你在英红怎么样?”
沈佳宇红着脸道:“很好,一切很好。”她突然看向我期待似的说:“如果袁园姐姐能够来英红上班那就更好了!”
我看向陆禹城浅浅一笑道:“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佳宇仰起脸,毫无城府的道:“不过就是霍御的一句话罢了。”
陆禹城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佳宇,霍御算起来应该是你的舅舅,你怎么没大没小的。”
沈佳宇满脸通红,眼睛里的情愫却藏不住。
哎,我在心里暗暗叹气。
霍御那人确实扎眼,别说这丫头动心,我头回见他时,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头发留到肩膀,不扎不束,软乎乎地搭在额前,偏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杏仁,透着点冷光。眼睛是真黑,黑得像深潭,看人时眼皮半垂着,眼尾微微挑着,鼻梁又高又挺,嘴唇却薄得像片柳叶。整个人站在那儿,说不出的清贵,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野气。这样的尤物,不难想象他双胞胎姐姐霍倾该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模样。说实话,我不是没动过别的心思,论财力,这个霍御不逊给陆禹城,论姿色,虽然陆禹城也帅但是在霍御面前还是败下阵来,可霍御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墙角堆着的烂菜叶,那股子嫌恶,压根懒得藏。
他曾告诫陆禹城:“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最好玩玩就算了。”
刚开始,我还会假意逢迎,刻意讨好,但是三番五次吃了瘪,他的明讽暗嘲真的让我大抓狂,后来我每次见他都要手腕上戴串佛珠,不然我真怕我大开杀戒,手刃这个混蛋。
“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
陆星儿聘聘婷婷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沈佳宇单纯的抢口道:“再谈袁园姐姐去英红教书的事情。”
陆星儿点点头,沉吟片刻道:“那倒不是难事,我们和霍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想霍御不会不帮,再说今天这么晚了,还是不要贸然打扰了,等有空你和袁园去他那儿坐坐。”陆星儿很少插手这些事情,我脑子不停地运转,这对姐弟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对了,明天早上你陪我去阿姨那里坐坐,你今天就住在这儿吧。”陆星儿转头看向我道:“袁园你明天如果没什么事,你也住在这里吧。”
陆禹城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识趣道:“我明天早上和我一个朋友约好了,送资料给她,我还没整理呢。”
陆禹城道:“那我送你回去。”
陆星儿道:“周月一会过来,正好让他送袁园。”
我勉强一笑,这对姐弟俩这个节骨眼唱双簧演戏给我看,究竟背着我搞什么?
2. 名门
“让周月送袁园有点不太好吧。”
陆星儿浅浅淡淡道:“周月也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家人,你倒是有时候对他太见外了。”
这话说得我差点拍手叫好了,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周月当然不是别人,是陆家曾经司机的儿子,多受陆家的照拂,只是陆禹城的父亲去世之后,家族微弱,若不是陆星儿找到了一个好老公,恐怕这对姐弟也陷入泥潭,哪有现在的机会可以坐拥半山别墅,享受璀璨人生?
倒是那个周月,他现在是江城有名的律师,可是在陆家人面前他自己先折了几分。
偶尔在陆家别墅见到他,他会下意识地往角落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皮质把手。当陆家人谈笑时,他脸上会浮出礼貌的浅笑,眼神却飘向窗外,像在走神,又像在默默计算着什么。
就连一向虚伪至极,铁石心肠的我都很同情周月,我们都像是垃圾堆,在这些有权有钱的人眼里,也不过就是烂白菜和烂萝卜之分罢了。
不一会儿,“送资料”的周月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周月身上总带着种刻意收敛的紧绷感,像被仔细熨烫过却仍藏着褶皱的白衬衫。他身形挺拔,是常年穿西装练出的规整体态,肩线绷得笔直,却不像陆禹城和霍御那样自带松弛的贵气,他的挺拔更像种自我规训,仿佛稍一松懈就会露出自卑的破绽。
五官是周正的,甚至清秀俊美,只是眉眼间总覆着层淡淡的沉郁。
眉骨不算高,眼窝却微微陷着,瞳仁是深褐色,看人时习惯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在刻意藏起什么。鼻梁挺直夹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让我想起斯文败类这个词。
他常穿深灰或藏蓝的西装,料子是上等的,但看得出是精心挑选的“低调款”,没有浮夸的logo,袖口的纽扣磨得发亮却擦得锃光,衬衫永远是雪白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整洁干净得像是洁癖。
我小心翼翼坐上他的奔驰车,车里也是一尘不染,我蜷缩着身子生怕弄脏了他的车。
“袁小姐,回美景公寓吗?”
“是的,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了。”
他说完,我也有点尴尬,搞得像是滴滴专职司机一般。
我们说了三句话之后,长达四十分钟的车程,我们都彼此沉默,诡异又静谧充斥在车内的空气里。
回到美景公寓,36层,这个公寓只有三十平米,价值八百万人民币。
没有客厅,一进门就是一张床,一个狭小的露台,一个洗浴室,这个房间还不及陆星儿的一个车库,可是能在江城寸土寸金的中心拥有这个小小的天地已经宛若登天了,陆禹城给我买的,只是名字还不是我的,想到这儿我就胸口有点闷,洗了澡,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大喇喇的躺在沙发上,心情沉闷的掏出手机。
通讯软件一打开,便是无数条信息,眼花缭乱的往外蹦。
定睛一看,是黑乌木,我这才兴奋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黑乌木:我黑进陆星儿半山别墅的监控了,截了段有意思的,你看看。
我心猛地一提,指尖发紧,点开他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是陆家的书房,书房里的顶灯只开了一盏,光线落在陆星儿和陆禹城中间的红木茶几上,把两人的半张脸埋在阴影里。陆星儿先开的口,声音淡得像在说天气:“霍倾要回来了,你知道?”
陆禹城抬了下眼皮显得漫不经心:“霍御跟我说了。”
“袁园是还行,模样周正,脑子也转得快,性子看着也顺,”陆星儿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但跟霍倾比,差着天地呢,这点你该拎得清。”
“我当然清楚。”陆禹城浅浅一笑,那笑声里没半分暖意“回头跟霍倾复合?不可能。当年爸出事,她跑得比谁都快,一脚把我踹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陆星儿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发出轻响:“可她这回是真回来了。前天给我打电话,哭着跟我认错,说心里一直惦记你。”
听到这儿,我盯着屏幕的指尖攥得发白,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早知道陆星儿对我的那点“喜欢”全是装的,可亲耳听她这么说,心还是像被冰锥扎了下,凉得发僵。
“姐,你还不明白?”陆禹城往后靠了靠,二郎腿跷起来,语气平稳得近乎冷酷,“同一个坑,我不会掉两次。袁园不一样,她能让我攥得死死的。霍倾?她那种女人,怎么可能甘心被拿捏?真复合了,指不定以后捅出什么篓子。再说,霍家现在的家底,可比我们厚多了——”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话里的权衡和算计,像带了钩子,一下下刮着人的耳膜。
我握着手机有点失神无措,此刻仿佛真的紧紧被陆禹城攥在手里呼吸困难。
黑乌木:你的好男友可真是个好生意人,你几斤几两人家称得清清楚楚。
我深吸口气,胸口只觉得发闷,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我该怎么办?我咬住了嘴唇,连带着心脏都跟着抽紧。
倘若陆禹城真要开口说分手,我哪里有半分反抗的余地?他看起来和风细雨,但是感情事一向决绝毫不拖泥带水,我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挣扎都是徒劳。不是输不起分手,只是输不起分手后的人生。
江城这潭深水,早就被划分成了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圈子。谁不知道我袁园是陆禹城的女人?这层身份像层镀金,让我走进那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场合。可一旦这层金被剥掉,我就是一滩烂泥,身上注定永远粘着一个标签:那个被陆家少爷玩腻了丢弃的女人。
再想找个比他更优渥的?简直是天方夜谭。那些真正的富家子弟,看我的眼神从来都带着掂量,并不是我的眉毛而是我身边站着的是陆禹城,才肯赏几分薄面。等我成了孤身一人,他们只会像打发乞丐似的把我踢开。
这圈子就是面照妖镜,最是现实凉薄。我和他分了手,就像被打回原形的妖怪,连站在阳光下的资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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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
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映得玻璃上我的影子一片模糊,像个随时会碎掉的泡影。
手机响了。
黑乌木:这么多年,你也捞够了,房子,车子,钱财是普通人的几辈子了。
眉头拧成个死结,我摸出烟盒抖出支烟,打火机“咔”地窜起簇火苗,猩红火点在指缝间明灭。
烟雾漫过鼻尖时,喉间泛起股焦糊的涩,心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喘不过气。
“房子是他买的没错,可房产证上的名字还轮不到我沾边。那辆白色奔驰?不过是他开腻了的旧款、。至于钱!”我猛吸口烟,烟丝烧得滋滋响,“拢共十几万,够在江城买个像样的包,还是打折款,剩下那些衣衫珠宝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黑乌木的消息紧跟着弹出来:那你打算怎么办?去英红当老师倒也体面,往后该叫你袁老师了。
我打字的指节泛白:别拿我开涮,我的文凭是真是假,你心里没数?
黑乌木:哦,倒忘了,那文凭本就是我亲手做的。
手机在掌心颤得厉害,像条濒死的鱼。我盯着屏幕上那行字,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颤抖着敲下:你必须帮我。
黑乌木回了个咧嘴笑的表情:我几时没帮过你?
胸腔里那口气终于顺了些,我蜷起腿,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间,那颗不停怦怦乱跳着不了地的心似乎安稳了下来。
是的,我现在得到的一切大部分都是这个黑乌木的功劳,我们相识于网络,在很多年前,我还是塌鼻子的大专生,在鄙夷的目光中苦苦挣扎,生活在狭隘潮湿的廉价出租房,吃着最便宜的外卖和泡面,偶然机会我认识了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你想换种活法吗?
为此我玩儿命减肥,拼命打工,死命学英文,最后赚钱去整容。
他给我伪造了世界上最天衣无缝的文凭,让我顺利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赚到的钱继续在修补我这张脸,在一次联谊会前,我把名单给他看,经过他的筛选,他告诉我其中最有钱最优质也不过想过来玩玩的陆禹城是一条绝对不能错过的大鱼,他连夜黑进了陆禹城的手机和邮箱,针对陆禹城的喜好提供了绝对完美的攻略,我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成功钓上这条大鱼,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这两年我也是如履薄冰。
犹豫再三,还是缓缓打出:这么多年了,若我真能站稳陆家,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们能见一面吗?
屏幕静默了片刻,黑乌木的消息才跳出来:第一次帮你做文凭时就说过,不见。现在也一样。我去吃夜宵了,回来再扒鱼的手机,看看他和霍御在盘算什么。
对话框停在这句,我没再回,只是握着手机发怔心里空荡荡的。
窗外的霓虹挤过玻璃缝钻进来,在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谁在眨着嘲弄的眼。
烟缸里的烟蒂还冒着最后一缕青烟,被我伸手摁灭时,火星“滋”地缩成个红点,彻底没了声息。
3. 学校
电话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把我从混沌里拽了出来。
屏幕上跳动着“陆禹城”三个字,我指尖划过接听键时,还带着宿醉后的麻木。
“醒了?赶紧梳洗打扮,半小时后我过去接你,直接去英红面试。”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笃定,像在通知一件既定的事。
我“嗯”了一声挂掉电话,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太急,头一阵发晕。
望向窗外,天刚蒙蒙亮,是那种青灰色的亮,像被一层薄纱蒙着,透不出多少暖意。昨晚我在沙发上枯坐到后半夜,烟灰缸里堆着七八个烟蒂,桌上的威士忌空了大半瓶,最后是怎么爬到床上的都记不清了。现在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我龇牙咧嘴地按住额头,缓了足足半分钟,才扶着墙冲进浴室。
冷水扑在脸上时,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镜里的人眼底泛着红血丝,脸色也透着熬夜的蜡黄。得把这副鬼样子藏好,我挤了三倍量的遮瑕膏,一点点拍在眼下,又刷了层淡淡的腮红,总算看出点活人气色。
陆禹城按响门铃时,我正站在穿衣镜前系最后一枚珍珠纽扣。
米白色粗花呢外套的纹路里织着细碎金丝,在晨光下流转着若有似无的光泽,七分袖刚好露出腕间的月光白腕表,表盘里的碎钻随着动作闪着星子般的光。同系列的及膝半裙掐出流畅的腰线,裙摆垂落时带着自然的弧度,衬得小腿线条愈发纤细。这是我这几年每顿只吃半饱,饿到夜里胃抽痛才换来的“完美身材”。脚上的黑色高跟鞋鞋跟嵌着圈细钻,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我对着镜子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弯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弧度,确保每个细节都挑不出错,才伸手拧开了门。
门外的陆禹城罕见地穿了西装,深炭灰的高定款一看就是意大利裁缝的手笔,肩线挺括得像被直尺量过,却不显僵硬,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只江诗丹顿,表盘在光线下泛着冷光,埃及长绒棉的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锁骨的线条若隐若现,既不显得散漫,又透着点刻意放松的慵懒,他总这样,连穿正装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贵气。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眉梢挑了挑,语气里带着点戏谑:“呦,这是刚从巴黎时装周走秀下来?”
我故作腼腆地低下头,眼波却偷偷往他脸上瞟,声音软柔着:“别取笑我了,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陆禹城炽热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片刻,吐出两个字:“很美。”
他向来吝啬夸赞,换作平时,我怕是要偷偷乐上半天,可昨晚看了黑乌木发来的视频,他算计的样子像根刺扎在心里,这两个字听着也打了折扣。我浅浅一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带,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上行驶,轮胎碾过嵌着细碎贝壳的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摩擦声。两侧的香樟与银杏早已越过百年树龄,枝桠在头顶交叠成墨绿色的穹顶,阳光透过叶隙筛下金斑,晃得人眼晕。说不紧张是假的,我这文凭本就是黑乌木弄来的假货,想到待会儿可能露馅,喉咙就干得发紧,手心的汗把皮包带子都浸湿了一小块。
“你不用那么紧张,就是走个过场。”陆禹城瞥了我一眼,语气淡淡的,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赶紧抽出纸巾,轻轻按了按额角的汗,动作轻得生怕蹭掉那层精心打的粉底:“可我毕竟是学古文学的,教书这种事,我怕跟孩子们处不来。”这话半真半假,心虚得厉害,声音都有点发飘。
陆禹城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道:“放心,霍御说给你安排行政岗,高中部的,平时杂事多点,倒也省心。”
霍御?我刚悬起来的那颗心彻底死了。这个家伙一直很想狠狠修理我,他怎么会那么痛快把英红的工作给我做?心里却把霍御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家伙肯定不会让我舒坦。
车子行至山腰处,英红学校的轮廓骤然铺展在视野里。
主校门是纯粹的哥特式尖顶建筑,米白色的卡拉拉大理石立柱直插云霄,柱身浮雕着建校以来的历任校董徽章,从维多利亚时代的纹章到现代简约的几何图案,百年光阴在石头上流淌成河。
门楣上方,“英红”二字以镏金手写体镶嵌在深褐色橡木匾上,阳光斜照时,金辉漫过整片山坳,晃得人睁不开眼。
穿过校门,豁然开朗的草坪像天鹅绒般铺向远处的钟楼。草坪边缘的喷泉水柱带着规律的弧度起落,水珠坠落在汉白玉池壁上,溅起的涟漪里能看见远处教学楼的倒影,红砖与灰石砌成的建筑群,尖顶与拱窗错落有致,像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这些年跟着陆禹城见了不少世面,可还是被这所学校的恢弘和贵气震住了,心里忍不住暗骂:有钱人的日子,是真他妈的舒坦。
我攥紧了皮包,手心的汗几乎要把皮质泡软,脑子里突然冒出滥竽充数的典故,我可不就是那个混在乐师里的南郭先生么?
办公室里,我们见到了校董助手Kelly。她身材娇小,穿着得体的灰色制服,白净的瓜子脸上架着一副椭圆形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精明。见了陆禹城,她脸上挤出个公式化的笑,那笑容勉强得像用尺子量过,然后转向我,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这位就是袁小姐?”她推了推眼镜,“请问你英文名叫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哪有什么英文名?脑子飞速转了一圈,嘴比脑子还快:“Dior。”
Kelly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吸了口气,语气淡淡:“很个性的名字,和你很相配。”那语气里的暗讽,跟霍御一个德性,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我飞快地划开屏幕,是黑乌木的消息:“进英红了?”
我心里一惊,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忍不住四处张望,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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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难道在附近盯着?趁Kelly和陆禹城说话的空档,我指尖飞快地敲:“你在哪?”
黑乌木秒回:“别找了,我黑了霍御的电脑。这个Kelly是他的心腹,你小心点,她早知道你学历有问题,故意试探你呢。开语音,我帮你应付。”
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回了句:“我能装晕倒跑路吗?”
黑乌木发来个白眼的表情:“小姐你很土。”
刚接通语音,抬头就对上Kelly直勾勾的目光。我心里一紧,强装镇定地回望着她,却发现陆禹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们英红非公众参观日不允许外人逗留,陆先生在会客室等着。”Kelly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袁小姐,跟我来吧。”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仿佛每一步都敲在我心上。我盯着她娇小的背影,神经绷得像根快要断的弦。
“霍董特别叮嘱要好好接待你,”Kelly突然开口,语气像拉家常,“他说你是玛丽安大学毕业的?巧了,我研究所就在玛丽安读的。”
我心里一沉,呼吸都跟着困难起来,却还是强装镇定:“是吗?真巧。”
“是啊,”Kelly脚步没停,“我记得玛丽安的女生宿舍,本科是几人间来着?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我赶紧瞟了眼手机,黑乌木的消息弹出来:“本科四人间,研究生两人。”
我照着复述了一遍,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Kelly继续往前走,突然又问:“你们系的Andy老师,你认识吗?”
黑乌木的消息紧跟着进来:“两个Andy,一个教国际贸易,一个教统计,都跟你古文学不搭边,说不认识就行。”
我依言答了,Kelly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我们学校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但像袁小姐这样,又美貌又有名校背景,身份还这么不简单的,倒是少见。”
她的话像软刀子,割得人心里发慌。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Kelly突然笑了笑,那笑容比刚才真诚了点:“先带你转转熟悉环境,然后去人事科登记,一周后就能上任了。”
我松了口气,腿肚子都快软了,可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霍御的人,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突然一阵悠扬的音乐飘过来,是《茉莉花》的调子,清清爽爽的,在安静的校园里荡开。
“九点钟,该出晨操了。”Kelly侧耳听了听,语气平淡地解释。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没说话。不一会儿,就见穿着统一校服的少男少女们从各个教学楼里鱼贯而出,脚步轻快,说说笑笑的,校园里顿时就热闹起来像是沸腾的热水。
“袁园姐姐!”一声清脆的叫喊穿透人群,是沈佳宇。
4. 学校
她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兴高采烈地冲我挥舞着胳膊,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朵向日葵,矫正器上的钢托在阳光下闪了闪。
旁边几个女孩子围着她,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眼神还时不时往我这边瞟。
沈佳宇红着脸,扒开人群就往楼上冲,小皮鞋踩得台阶噔噔响。我也赶紧加快脚步迎上去。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眼睛亮晶晶地上下打量我,声音里满是惊艳:“袁园姐姐,你真的要来啦?那你就是咱们英红第一美女老师了!刚才我同学都说,你简直比选美小姐还好看!”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声清咳,是Kelly。
沈佳宇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像触电似的松开,规规矩矩地站好,肩膀都微微绷紧了,眼神里刚才的兴奋劲儿全没了,只剩下点惊恐,像只突然撞见猫的小耗子。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Kelly一眼,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沈同学,现在是晨操时间,请你回队伍里去。”
沈佳宇抿着嘴,下巴微微垂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好的,Kelly老师。”转身前,她飞快地冲我挤了挤眼睛,嘴唇动了动,看口型是“一会儿见”。
这个Kelly,竟然这么可怕?不过是咳嗽一声,把沈佳宇吓成这样。我心里嘀咕着,忍不住悄悄挺直了腰杆。
“袁小姐,”Kelly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审视的冷,“我知道你的背景,也清楚你能来英红是托了谁的关系。但不管是谁,到了这里,都得守学校的规矩,你说是不是?”她的眼神看得我心底有点发毛。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之中,Kelly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我一眼,往旁边侧了侧身才接起,刚才那股子冷硬劲儿瞬间没了,语气变得恭恭敬敬,甚至带着点卑微:“好的,霍生,明白……您放心,我这就办。”
霍生?霍御?我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屏住呼吸想多听点,可她已经挂了电话。
Kelly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了我半晌,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霍董说,安排你去保健室,协助陆老师工作。”
保健室?我愣了一下,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我又不是护士,去那儿干嘛?强压着心里的火,咬着后槽牙问:“我不明白,霍先生为什么突然这么安排?”
“也许是陆老师那边正好缺人手吧。”Kelly说得含糊,眼神里也透着点惊讶,看样子,她也没料到霍御会这么安排。
我站在原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股说不出的屈辱感往上涌,从行政岗调到保健室,这不明摆着是刁难吗?
就在我和Kelly僵持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这才想起黑乌木还在语音里,他肯定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屏幕上跳出他的消息:“听她安排,别硬碰硬。”
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子翻腾的火气稍微压下去点,充血的大脑似乎也冷静了几分。
行,霍御,你等着。
我在心里默念着,再次一次问候了他十八辈子祖宗,脸上却努力挤出个平静的表情:“好,我去保健室。”
Kelly老师也有几分尴尬,她缓和道:“其实保健室工作也很不错,特别是陆老师,陆立修老师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
我没心情听她叨叨,满脑子都是各种手刃霍御的场景。
我木讷的跟在她身后七拐八拐,直到那扇磨砂玻璃门被推开,陆立修的身影撞入眼帘,胸腔里的戾气竟如被骤雨浇熄的野火。
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大褂,衣料挺括得像凝固的月光,袖口妥帖地挽至小臂。金丝眼镜后的双眸,像是一泓深泉,望住我时,他微微颔首,起身的瞬间,白大褂的下摆如蝶翼般掠过桌面,带起一阵裹挟着消毒水与淡淡雪松香的微风。
“kelly?”他有点惊讶,但是还是很有礼貌的冲我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这个赏心悦目的帅哥,若是天天见,也算是工作福利了,我暗中吞吞口水。
Kelly笑意殷殷介绍着“陆医生,这位就是帮助你整理资料和药品的助手老师袁园。”
“袁小姐?你好,我是陆立修,你也可以叫Kevin。”他的声音像是浸过玉泉山的泉水,清润中带着几分温厚。
这么一个秀色可餐,声色俱佳的帅哥,我笑靥如花道:“你好。”然后伸出了手,他愣了一下,赶忙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干燥温暖,指尖修长如竹,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连指节都透着玉石般的莹白。
Kelly老师的表情变得微妙,我赶忙松开手,俏皮的耸耸肩膀“以后多多指教了。”
陆立修呆头呆脑仿佛还没摸清脑袋似的点点头。
我环视着这个保健室。落地窗占了整面墙,白纱窗帘被束在两侧,晨光漫进来时,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靠窗的病床铺着雪白的床单,边角熨得笔挺,连褶皱都透着刻意的规整,枕头套上绣着浅灰色的校徽,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线头。
靠墙的药柜是磨砂玻璃门,里面的药瓶按色系排列,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柜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听诊器的金属头擦得锃亮,压在叠成方块的消毒棉上,旁边的玻璃量杯里盛着半杯清水,水面平稳得像块镜子。
最里侧的隔间挂着浅绿条纹的布帘,帘脚垂到离地面两指的地方,风从窗缝钻进来时,布帘轻轻晃动,露出里面银色的诊疗床,床脚的滚轮上没有一丝灰尘。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精味,混着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清清爽爽的,竟让人忘了这是间处理伤口的地方。
“里面是我们的办公室。袁小姐可以去看看。”
我没有客气走了出去,里面并不宽敞,摆着一张办公桌,和一个书柜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办公桌,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骤然定住。
靠窗的角落,一缕晨光斜斜地打在桌面,一枚黑乌木小摆件正静静卧在那里,沉郁的色泽在光影里泛着幽微的光,纹理间仿佛藏着化不开的夜色。
“黑乌木?”我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尾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丝线轻轻牵了一下,那熟悉的触感仿佛顺着神经爬上来。
每次在恐惧中对着手机屏幕敲下文字时,总觉得有双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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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在另一端静静注视着我,黑乌木的消息就像寒夜里的炉火,总能让我在惊惶中找到一丝安稳。我望着那抹沉沉的黑,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再抬眼看向陆立修时,他镜片后的目光正温和地落在我身上,君子翩翩,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不染尘埃的光晕,与幻想里那个总能在关键时刻救我水火的“黑乌木”身影,竟有了几分模糊的重叠。
Kelly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摆件,探过头来,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
陆立修见我们都感兴趣,伸手将摆件拿起来,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木面,浅浅一笑道:“是的,这是我去越南的时候买的。我觉得很有趣,黑乌木又称阴沉木,古代的帝王很喜欢用它做棺材。”
“棺材?”Kelly老师轻轻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膀,忍不住道,“那岂不是很不吉利?”
我的心脏“呯呯”乱跳,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胸腔。
视线死死胶着在陆立修脸上,心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是你吗?会是你吗?塑造我人生,塑造我命运,一步一步把我从泥泞沉沦中捞起的黑乌木,那些深夜里的陪伴,那些恰到好处的安慰,那些仿佛能看透我所有不安的回复,难道都来自眼前这个人?
我定定地望着陆立修,目光里带着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期盼与怀疑。黑乌木这三个字,早已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成为了某种隐秘的依赖,像是溺水者抓住的稻草,是暗夜里摸索到的灯盏。
我恍恍惚惚失神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短促而轻微,像一声试探。是黑乌木,他已经结束了语音。
而眼前的陆立修并未掏出手机,可是,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去幻想,强压下心头的百转千回,努力收敛起自己激动不安的心绪,指尖用力掐了掐掌心,借着低头整理衣角的动作,故作平静地垂下头,不让那份汹涌的情绪泄露半分。
转念一想,怎么会呢,不过是个巧合吧。世界这么大,喜欢黑乌木的人或许不止他一个。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心底更深的依赖感压了下去,我多希望那就是他,这样那份无处不在的陪伴就有了具体的模样,那份让我心安的力量就有了可以追溯的源头。
跟陆立修告别时,我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从保健室出来,阳光有些刺眼,我却浑浑噩噩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像是某种一直以来的信念被轻轻撼动了,生出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晨操已经结束,刚刚还热闹得犹如一锅沸腾开水的操场,转眼间又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过空荡荡的声音。
我们站在教学楼下,斑驳的树影落在地面上,晃动不定。突然,Kelly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寂静。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极其谨慎地、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藏着的闪躲,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我的神经。
我心里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指尖却依旧残留着手机震动时的余温,那是黑乌木留给我的,让我感到安心的温度。
“霍生,好的——”Kelly拿着手机,刻意往前挪了几步,走进了长廊的阴影里,声音也随之压低,变得模糊不清。
5. 惊魂
我独自站在教学楼下,心烦意乱,此刻我毫无心情去猜忌霍御的心思,我满脑子依旧是陆立修的脸和那枚黑乌木的雕刻?我心情紧张,握着手机深吸口气,就在我分神的一刹那,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炸开。
不是雷声,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震得脚下的水泥地都颤了颤。我吓得猛地跳起来,尖叫卡在喉咙里,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几步之外,一个女孩趴在地上。
暗红色的血正从她身下往外漫,像条活物般蜿蜒着爬过来。我踉跄着后退,双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尾椎骨撞得生疼,却感觉不到半分。
她的头歪着,七窍汩汩冒着血。那双眼睛睁得极大,赤红的,死死地盯着我。
然后,她的嘴唇动了。
很轻微的动作,像濒死的鱼在翕动。我看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那双眼睛里翻涌的不甘和怨毒,像潮水般朝我涌过来,瞬间把我淹没。
“啊——!”
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可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闷得让人窒息。眼前突然一片雪白,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被吸了进去,天旋地转间,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妈啊!妈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睡衣,黏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不是梦,那温热的血和赤红的眼睛都刻在脑子里。有人跳楼了,就在我面前摔得七孔冒血!
心脏擂鼓似的撞着胸腔,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
我大口喘着气,眼前的白墙在晃,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袁园!”
低沉的声音突然砸进混沌的意识里,我脑子里像塞满了搅烂的浆糊,什么都分不清,只觉得这声音是浮木,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救我!!救命!”
我跌跌撞撞扑过去,双臂像铁钳似的箍住眼前人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前。布料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烟草的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眼泪汹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衬衫,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喊着:“吓死我了!”
“袁园!”
另一个声音猛地把我从混沌里拽出来。我迷迷糊糊抬眼,看见陆禹城站在几步外脸色有些难看。
“吓死我了!差一点我就——”我还在抖,话都说不利索。
陆禹城伸手来拽我的胳膊脸色有些难看,那一下拉扯让我骤然清醒。
怀里的温度,掌心下坚实的肌理还有鼻尖萦绕的陌生气息,不对。
我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死死环在别人腰上的手,又慢慢抬起头。
霍御就站在那里,黑眸沉沉地看着我,衬衫前襟被我的眼泪洇出一片深色。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垂眸望着我,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不知道看了多久。
空气突然凝固了。
陆禹城的手还僵在半空,我的胳膊还圈着霍御的腰,三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睡衣的领口有点松,刚才扑过去的时候蹭开了,露出的锁骨还残留着被他衬衫蹭过的微凉触感。
我像被烙铁烫到似的猛地松开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后背重重撞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尾椎骨发麻。
脸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顺着脸颊爬到耳根,连带着耳垂都红得快要滴血,呼吸也变得滚烫,每一次吸气都像吞进了一团火。
该死!怎么偏偏是这个家伙!
就是他,一定是他给我下了什么诅咒,不然怎么会接二连三撞见这些糟心事。
陆禹城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我的手背,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指:“吓坏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敛起对霍御的敌意,换上软糯的夹子音,声音里裹着半真半假的委屈:“吓死我了!”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带着点哭腔的颤抖。话刚说完,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七窍流血的女孩,我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猛地抬头问他:“对了,那个跳楼的女孩子呢?”
陆禹城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霍御。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下。霍御的眼神沉了沉,陆禹城则轻轻蹙了下眉。
几秒钟后,陆禹城收回目光,在我床边坐下,温热的掌心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放得极轻:“听说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他的指尖划过我额前的碎发,带着安抚的意味,可我总觉得他说这话时,眼神有点闪躲。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我艰涩地开口,声音干哑得厉害:“那抢救了吗?”
陆禹城深叹口气,那声叹息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他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没有救回来,已经死了。”
“死了”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我整个人晃了晃,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就在我以为又要撞上床板时,陆禹城眼疾手快地伸臂搂住我的腰,力道不大,却稳稳地托住了我。我顺势倒在他怀里,陆禹城抬手,指腹轻轻擦掉我脸上的眼泪,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品:“我知道你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别怕,你今天住在医院里,我陪着你。”
他的柔声细语像温水,却没能浇灭我心里的难过,反而让积压的情绪找到了出口,哭得更加汹涌,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你们两个在拍偶像剧呢?”
霍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他正抱着肩膀站在几步外,背脊挺得笔直,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睥睨,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刚才被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窜了上来,烧得我脑子发懵。我挣扎着从陆禹城怀里坐直身体,脖子微微斜着,下巴抬得老高,寸步不让地回敬道:“霍董,现在是英红学院刚自杀了一个女孩子,人命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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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你难道不应该好好去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去想想怎么安抚可怜的家长?还有闲心在这儿看什么偶像剧?”
霍御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可喉咙里咕隆响了一声,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眼神更冷了,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我。
陆禹城看出我的情绪已经像野火燎原般难以控制,赶忙从床上站起来,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按着,示意我冷静,一边转向霍御,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袁园说得是,你那边工作也很忙。学校出了这种事情,媒体肯定会大肆宣扬,这个节骨眼上,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去世孩子的隐私,别让她死后还不得安宁,还要尽快安抚好失去孩子的父母,别再出什么乱子。”
霍御强压心头的怒火,点点头道:“哥,我知道了。”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早就被他杀千次万次了。
就这样在医院耗了几日,陆禹城把公司的事全推了,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他西装革履的模样少了,多半是穿着宽松柔软的衬衫,他对我很好,好得引起了不少护士的艳羡。
护士来换药时偷偷对我说:“袁小姐,你可真是幸福。”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就坐在床边给我读财经报纸,声音低沉温润,那些枯燥的数字从他嘴里出来,竟像催眠曲似的,让人心安。
三更半噩梦缠上的时候,我尖叫着弹坐起来,还没等我缓过神,陆禹城就冲到床边,带着一身夜露的凉意把我圈进怀里。他的手掌拍着我的后背,力道很轻,像哄婴儿似的,“不怕了,我在呢”,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发顶,混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把那些阴森的恐惧一点点驱散。
我们常常就这么蜷缩在窄小的病床上。我枕着他的胳膊,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在我的耳膜上。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我仰着头,看得入了神。
他的眉骨很高,月光落在上面,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像被工匠精心打磨过的玉石。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鼻尖微微有点翘,带着点孩子气的柔和,却又被紧抿的薄唇中和出几分英气。下颌线清晰得像用刀刻出来的,绷紧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此刻却因为放松,泛着淡淡的青色胡茬,添了几分烟火气。
“看什么?”他低头时,睫毛扫过我的额头,带着轻微的痒意。
我慌忙把脸埋进他怀里,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黑暗里,我悄悄攥紧他的衣角,心里一遍遍祈祷:就这样吧,神啊,让我和他有个好结局吧。
他像是察觉到我的不安,收紧手臂把我抱得更紧,下巴抵着我的发旋轻轻摩挲:“没事的,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永远,真的会有永远吗?
6. 不安
休息调整了一段日子,我终于踩着晨光走进了英红学院的校门。
红砖教学楼在朝阳下泛着暖光,可鞋底踩过石板路的声响,总让我想起那天操场上黏腻的血渍,心尖还是忍不住发颤。
走廊里擦肩而过的老师和学生,看我的眼神里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同情,就连向来把“规矩”挂在嘴边的kelly,迎面走来时也放缓了脚步,忍不住关切的问:“袁园,身体恢复得没问题了吗?”
我勉强牵起嘴角:“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关心。”
好在办公室的门一推开,就能看见陆立修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穿着白大褂,袖口挽到小臂,正低头看书,阳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温润的轮廓。
他关切的问我“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
这般身长玉立、翩翩如玉的模样,像一汪清泉,悄无声息地抚平了我心头的褶皱,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午休铃声刚响,沈佳宇就像只轻快的小蜜蜂,拎着粉色便当盒闯进了办公室。
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没睡好,把便当往我桌上一放,就垮着小脸说:“袁园姐姐,你知道吗?全校女生都羡慕死你了!你不光长得漂亮,还能跟帅哥排行榜第二的陆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也就我舅舅又帅又多金,不然我真得担心你哪天就移情别恋啦。”
我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指尖碰到她软软的头发:“你这小脑袋瓜里天天装着什么呀?不好好啃书本,倒研究起帅哥排行榜了?”
沈佳宇捂着额头,俏皮地嘟起嘴,脸颊上的酒窝陷得深深的:“那当然啦!我们可是很辛苦的,才把全校男□□的颜值排到了这个榜单的!陆老师和霍御并列第二呢。”
“哦?”我舀了口她带来的糖醋排骨,好奇地挑了挑眉,“那第一是谁?”
“是教国文的陈序严老师呀!”她眼睛亮闪闪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崇拜,“他不光课讲得好,毛笔字更是一绝,上次校庆写的横幅,好多女生偷偷剪了边角回去当书签呢。”
天啊,现在的孩子可真的不一般,我暗地里砸着舌头,表面依旧甜美可人微笑
“是吗?那我可得找机会见见这位陈老师。”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我偷偷抬眼瞧沈佳宇,她却没在意,只是望着窗外,眼神有点飘。
“佳宇,你怎么了?”我推了推她的胳膊。
她这才回过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大家都在议论前几天自杀的李雅然。”
李雅然。原来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女孩,有这样一个温柔的名字。我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排骨的酸甜味突然变得寡淡,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声沉闷的巨响,指尖泛起凉意。
沈佳宇深吸一口气,原本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沉了下来,肉肉的小手突然紧紧攥住我的胳膊,指节都泛白了,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袁园姐姐,你知不知道,好多人说她死得很蹊跷。”
“蹊跷”两个字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后颈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阳光明明暖暖地照在手背上,我却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强挤出一丝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佳宇,你都十六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别跟着乱传谣言。”
沈佳宇急得涨红了脸,眼眶都有点发热:“袁园姐姐!我是不把你当外人,才跟你说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看着她较真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赶忙放柔了声音,像温水浸过似的:“我不是不信你,是担心你呀。你现在高二,正是关键的时候,学习压力够大了,别总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分了心,好不好?”
她闷闷地垂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小声嘟囔:“袁园姐姐,你刚来英红,还不了解这里,待久了就知道,这儿其实挺可怕的。”
可怕?这两个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压下翻涌的好奇,冲她弯了弯眼睛:“没关系,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随时来找我聊,我听你说。”
沈佳宇这才抬起头,脸上的阴霾散了些,亲昵地晃了晃我的手:“袁园姐姐你真好!对了,你下班之后舅舅会来接你去餐厅吃饭吗?”
我摇摇头,眨着眼睛装傻:“吃什么饭?谁请客呀?”
沈佳宇眨了眨眼,突然拍了下大腿:“咦?我听妈妈说晚上订了餐厅,说是要请人吃饭呢!”话音刚落,她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双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哎呀!会不会是舅舅要安排求婚仪式啊?”
话没说完,她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那副紧张又兴奋的小模样,逗得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不跟你说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只受惊的小鹿,“他们肯定是想给你个大惊喜!你可千万别跟舅舅说我告诉你了,不然他一定会臭骂我的!”说完,她拎起空便当盒,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办公室,门口还传来她蹦蹦跳跳的声音:“要保密哦!”
我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手里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求婚”两个字,却让我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不安,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手机震动吓了我一跳。
黑乌木:恭喜你入职英红,陆禹城今天晚上也送你一件礼物。
难道真的是求婚?我突然想起这两天在医院,他对我的无微不至,心中颤抖起来。
没等我打完,黑乌木:今天晚上霍倾回来,陆家上下迎接这位白富美。
所有的兴奋,幸福,期待都瞬间被戳破粉碎。
我僵硬的坐在那里,每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直直射向我的心窝。
黑乌木:怎么了?很痛苦是不是?这两年你也在清醒的沉沦是不是?
我不想再和他聊这个问题,把手机颤抖着轻轻放在桌子上,泪水还是涌了出来,我知道我无论付出多少,我在陆家面前永远都是卑贱犹如蛀虫一般的女人。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坠入了深海,冰冷窒息得简直要死掉。
午休之后,陆立修见我脸色很差便说:“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这是你的档案我已经签字了,麻烦你送到行政楼。”
“好的没关系。”我机械的笑着,那是无数次练就的笑容,甜美动人,可是毫无感情。
霍倾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陆禹城的白月光就这么水灵灵登场了,我连一个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走在楼梯间,我的脚步沉得像灌了铅,那双平时踩在脚下如履平地的红底高跟鞋鞋,此刻每走一步觉得沉重。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又悲又怒。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手里的档案夹“哗啦”掉在地上,里面的纸页撒了一地,被穿堂风卷得乱飞。
预想中的磕碰没落下,腰侧突然被一道坚实的力量箍住。我惊魂未定地回神,心还在嗓子眼!好险!差点摔个结实!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才缓过来,转头想道谢,谢字却卡在喉咙里。
身后的人竟然是霍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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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好对上他垂下来的目光,那双总带着冷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暗潮,深不见底。
他的手臂像铁箍似的圈着我,掌心烫得惊人,隔着薄薄的针织衫,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用力的弧度,勒得我腰侧发紧。
“走路不看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呼吸落在我发顶,带着点烟草混着雪松的气息。
散落的纸页有几张贴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我慌忙要挣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另一只手撑在冰冷的墙壁上,把我圈在了他和墙面之间,形成一个逼仄的角落。
“放开我!”我横着眼瞪他,这个混蛋,我正满肚子的火正没处撒。
霍御忽然低笑一声,那笑意带着点猫捉老鼠的戏谑,眼神在我脸上打了个转:“禹城没告诉你?今晚他要亲自给我姐姐接风洗尘。”
这句话像把淬了冰的小刀,精准地扎在我最软的地方。
我早就从黑乌木那里知道了消息,可从他带着得意的语气里听来,心里还是像被雷劈了似的,炸开一片麻。
这个恶毒的男人!
强压着翻涌的怒火,我莞尔一笑,缓缓伸出手,慢慢搭上他结实的肩膀,攥住他衬衫,指节陷进去,捏出深深的褶子。整个人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他胸口,声音黏得发腻,带着股子狠劲:“好狗不挡道,给我滚开。”
心里直骂自己没带佛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简直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他的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目光落在我松开的领口,那视线像带着钩子,刮得我皮肤发麻。
我慌忙捂住领口,后知后觉地冒起火来——这衣冠禽兽,果然没安好心!火气直冲天灵盖,我攥着他衬衫的手更用力,指节都泛了白,“霍御你这个混蛋,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不要脸?”他俯身下来,鼻尖几乎要蹭到我额头,声音压得像悄悄话,“袁园,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要脸了?”
他的目光故意肆意的在我脸上逡巡,明晃晃的全是嘲弄。
“放开!”我抬腿去踹他,却被他用膝盖顶住膝盖窝,动弹不得。
他突然抓住我攥着衬衫的手,迫使我松开,然后把我的手腕按在墙上,掌心相贴的地方烫得惊人。
我傻了眼,这个家伙在跟我玩什么霸道总裁?
“这才是真正的你?平时在陆禹城身边乖巧得像是个小猫,我就知道你私底下绝对不是安分的女人。”他的呼吸喷在我脸颊上,烟草和雪松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的热度,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罩得快要窒息。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脖颈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余光瞥见他喉结又滚了滚,目光落在我紧绷的下颌线上,带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瞬间涌上来,把我们裹在中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我手心微微冒汗,说不紧张是假的,一男一女在这里,实在太过暧昧。
“禹城今晚会亲自去机场接我姐姐去餐厅,那是两个人念书时候最爱的餐厅。”他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带着点诡异的温柔,指腹却在我手腕内侧轻轻摩挲,“,哦,我忘记了,陆禹城没告诉你这些是不是?不过没关系,无关紧要的人不配知道这么多。”
这句话像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正要张口骂他,上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猛地松开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站直身体,顺手捡起脚边的档案夹。
7. 不甘
声控灯应声亮起,他把档案夹递过来,指尖擦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阵战栗的麻。“走路小心点。”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眼神却在我泛红的眼角顿了顿,转身时,我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别摔疼了,我会心疼。”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讽刺,楼梯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穿堂风卷着纸页打在脚踝上。我扶着墙壁站稳,浑身发颤,不是吓的,是气的,幸好老娘我心脏够强大,不然绝对会脑出血一头栽倒在地上气绝而亡!这个霍御,简直是魔鬼。
回到保健室时,我显然带着几分狼狈。头发有些散乱,领口还歪着,手心的汗把档案夹边缘洇出一小片湿痕。
陆立修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眉头拧成个结:“袁老师,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请个假休息一下?”
我摆摆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没事,就是刚才走楼梯,差点摔了。”
他走近两步,声音里带着关切:“怎么这么不小心?楼梯间的灯是不是又坏了?”
我想起霍御那张欠揍的脸,忍不住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没散尽的火气:“不是灯的事,是遇见了一只‘狗’。”
陆立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学校里有狗?我一会儿就给保安处打电话,让他们仔细巡查一下。”
“那个,其实——”我突然卡了壳,没想到他会当真,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像是看出了我的犹豫,赶忙解释道:“袁老师你刚来可能不清楚,前阵子校园里出了个虐待动物的家伙,好几只流浪猫狗都被……”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被开膛破肚,手段特别残忍。”
我当场傻了眼,倒吸一口凉气,指尖猛地攥紧了档案夹:“这不是变态吗?”
陆立修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明显的裂痕,嘴角抿成条直线,眼神里透着罕见的狠厉:“不知道是谁干的,简直丧心病狂。要是被我抓住,绝对不会轻饶,一定送他去警察局!”说完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可能吓到我了,又赶忙推了推眼镜,放缓了声音:“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勉强摇摇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刚才还在气头上骂霍御是“狗”,此刻听着陆立修的话,突然觉得那两个字都变了味。
不知道为何,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仿佛某种不祥的征兆似的。
下了班,我没有回家,像个游魂似的在街上游荡。
霓虹灯映照着城市的车水马龙,霍御那些淬了毒的话像附骨之疽,在脑子里反复盘旋“禹城今晚会亲自去机场接我姐姐去餐厅,那是两个人念书时候最爱的餐厅”。
那个餐厅叫月锦,就在天台山附近,那儿能看见很美的月色,我知道那个餐厅对陆禹城来说不一般,甚至刻骨铭心,那个餐厅叫月锦,就在天台山附近,推开二楼的雕花木窗就能看见漫山月色铺在青石板路上,如雾似纱。
我当然知道那家店对陆禹城意味着什么,是他十七岁时用第一个月打工钱带霍倾去的地方,据说老板娘至今还保留着他们当年银杏木桌。
这些年来,他带我去过江城,甚至世界大大小小的餐厅唯独没有去过月锦。
在巴黎的银塔餐厅,我们坐在能俯瞰塞纳河的露台上,侍者用银质餐具分切着招牌烤鸭,他替我擦掉嘴角的酱汁时,眼里的温柔像被晚风揉碎的星光,在东京的龙吟,主厨隔着吧台表演着分子料理的魔术,液氮腾起的白雾里,他笑着把第一口海胆寿司喂进我嘴里,说“比你做的紫菜包饭差远了”,在纽约的ElevenMadisonPark,我们穿着礼服坐在水晶灯下,他举起红酒杯跟我碰杯。我们曾在罗马的DaEnzoal29挤在巷弄里的小桌前,就着烛火分享一盘碳烤小章鱼,橄榄油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古龙水味,让狭窄的空间都变得温热;在曼谷的Gaggan,他学着泰式英语跟主厨开玩笑,被辣得直吐舌头时,偷偷把我碗里的小米辣全夹走,这些餐厅有的摘满了米其林星星,有的藏在市井小巷,有的能看见雪山或海洋,可没有一家像月锦那样,只用一个名字就能让陆禹城失神。
清酒瓶空了大半,刺身拼盘上的冰开始融化,水珠顺着瓷盘边缘滴落在桌面上,
远处的天台山方向,月亮大概已经升起来了,正照着月锦餐厅里那桌属于过去的晚餐。而我在这里,被全世界的繁华簇拥过,最终却像个迷路的孩子,困在清酒的雾气里,看不清回去的路。
心口像被塞进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闷又沉。
我当然知道霍倾是陆禹城捧在掌心里的白月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是我这种后来者无论如何耍尽所有手段费劲所有心机都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在我心里刻下密密麻麻的刺,只是今天被霍御狠狠挑开,鲜血淋漓地暴露在眼前。
拐进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笼的日料店时,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这些年为了维持纤细的腰线,饥饿像条蛇,常年缠在我胃里,可今晚我只想放纵把所有烦恼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和服打扮的老板娘刚引我坐下,我就点了清酒、刺身、鳗鱼寿司,满满一桌子,好像要把这些年亏欠的食欲全补回来。
没等寿司上桌,我已经拧开清酒瓶,对着瓶口“吨吨吨”灌下去大半。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灼烧的暖意,却压不住眼眶里的酸。
服务小姐端着芥末进来时,脸上堆着柔美的笑,可我看得分明,她的嘴角在微微发颤,大概从没见过哪个人这样喝清酒。
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陆禹城”三个字。我盯着那串名字,胃里一阵翻涌他现在打来干什么?是想邀我去那家怀旧餐厅,看看他跟霍倾相视而笑的模样?还是要跟我提分手?如果分手我一定狠狠敲他一笔。煮了两年的鸭子,还是这么香,这么肥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指尖狠狠按灭屏幕我不想接听,我又仰头灌了口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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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再次震动时,我把他拉入了黑名单,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我不想听见陆禹城的声音。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黑乌木的语音,这个时候我依靠的也只有他。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半寸。他的头像是片深不见底的夜空,这么多年,我们隔着网络聊了无数个日夜,我却连他是男是女、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甚至没听过他真正的声音。可奇怪的是,只要看到这三个字亮起来,心里就会莫名安定,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锚点。
听筒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像远处潮起潮落的海。可就在这死寂里,我一直强撑的堤坝突然塌了,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雾。
“我知道你在听!”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句话好不好?说一句安慰我一下!”这些年来,他塑造了我的命运,给我了重生和无数次希望,然而如今我才明白,人心是最难以控制。
清酒的后劲突然涌上来,眼前的灯笼开始旋转,我趴在冰凉的桌面上,眼泪混着酒渍浸透了袖口:“我是不是特别傻?明知道争不过,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听筒里依旧没有声音,可我能感觉到,黑乌木一直听着。
不一会儿,他挂断了语音,发过来一行字: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这还不糟糕吗?
我像个神经病,握着手机大口大口吃着寿司就着清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一会儿要去景阳冈打虎似的,间隙我还要跟黑乌木诉苦,从小受到的欺辱,长大受到的歧视,为了得到一切付出的决心,就在我喋喋不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袁小姐。”
抬起头时,日料店暖黄的灯笼正好照在来人脸上,是周月。
我这才懵懵地按断电话,手机“啪”地掉在榻榻米上。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脚下却像踩了狗屎,身子一歪就往前扑,幸好周月眼疾手快,伸手捞住我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隔着衣袖渗过来,带着点他惯有的拘谨。
我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借着头顶那盏橘黄色的吊灯眯眼打量他。
西装熨得笔挺,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跟这满桌狼藉格格不入。
酒劲似乎开始上头,舌头开始打卷,话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你长得也挺不错啊,又是大律师!”我突然拍了下桌子,吓得旁边的酒瓶都抖了抖,“要不咱们谈恋爱试试?”
周月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衣领,眉头拧成个疙瘩,声音压得像蚊子哼:“袁小姐,你喝多了。”我的酒品很差,只要喝多了就像个流氓。
“谁喝多了!”我使劲推开他的手,却因为用力太猛,自己反倒往后踉跄了两步,扶住墙才站稳,“我就是喝得急了点,慢慢喝没问题的!”眼前的榻榻米、矮桌、墙上的浮世绘突然都转了起来,像在玩旋转木马,“你看,我还能走直线呢!”说着就要给人家表演,刚抬步就差点绊倒自己。
8. 下毒
周月赶紧伸手扶住我,把我按回座位上,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你先坐下,别乱动。”
我趴在冰凉的矮桌上,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胀得嗡嗡响。使劲敲了敲太阳穴,抬头看见周月正站在桌边满脸的无助。
我指着桌上没动几筷子的寿司,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也来这儿了?这么巧!”夹起一个鳗鱼寿司往他面前递,米饭粒掉了一路,“我这还有好多呢,一起吃啊,别客气!”
周月深吸了口气,喉结滚了滚,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是少爷让我来找您的。”
“少爷?”我“嗤”地笑出声,抓起桌上的清酒瓶就要给他倒酒,酒液洒了大半在桌面上,“都什么年代了,还少爷小姐的!搞阶级分化啊?”我把半满的酒杯往他面前一推,杯底在桌上磕出轻响,“我说周月,不是我教育你,你好歹是个大律师,打赢过那么多官司,怎么在陆家跟个司机似的随叫随到?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接酒杯,也没说话。
我却越说越起劲,拍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自己都觉得疼:“不值当!真的不值当!来,喝酒!”我举起自己的杯子,跟他那杯空的“砰”地碰了一下,酒液溅到脸上也没察觉,“咱们得好好喝一杯,其实在陆家,我是最理解你的人,你是不是也理解我?”话还没说完,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我赶紧捂住嘴,脑袋埋在臂弯里,只觉得天旋地转。
周月在旁边慌了神,又是递纸巾又是拍我后背,手忙脚乱的,领带都歪了。
“袁小姐,是少爷给我打电话拜托我找到你,他现在在公司加班。”
我斜楞着眼睛有点惊讶道:“他怎么没和他老情人在什么月锦约会?月锦,这个名字听起来就难听,像是妓院!你说像不像?”
周月无辜的看着我,
“你说像不像!我呸!”我含混地嘟囔着,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彻底栽在桌子上,只记得鼻尖萦绕着清酒的辛辣,还有周月身上那股淡淡的、像肥皂一样干净的味道。
额头的凉毛巾滑下来时,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咖啡香,混着打印机墨水的味道,这是哪里啊?我挠着头,
撑起身子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昨天醉酒的记忆有点短片了,扎得脑袋嗡嗡作响。对面的真皮沙发上,陆禹城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字,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小臂上青色的血管。
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钻进来,在他认真的侧脸上投下几道明暗交错的纹路。
“醒了?”他头也没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桌上有蜂蜜水,自己倒。”
我这才发现办公桌角放着个玻璃杯,里面的蜂蜜水还冒着热气。踉跄着走过去时,脚边踢到个保温桶,盖子没盖紧,滚出个白煮蛋来。
弯腰去捡的瞬间,瞥见他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早上七点半。
“这是哪儿?”我的声音沙哑着,“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你的办公室?”
陆禹城终于停下手,抬头时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却冲我笑了笑:“周月把你送回来时,你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公寓。”他伸手替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指尖碰到我发烫的耳垂时顿了顿,“头疼不疼?我让张阿姨煮了醒酒汤。”
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我赶忙掩饰似的手剥了一个鸡蛋,一口闷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陆禹城正在核对文件的手顿了顿,拿起红笔在另一份报告上签字,语气轻得像在说天气:“阿倾回来了,昨天本来想宴请她接风洗尘,可是我的工作太多走不开,我就没有去。”
我麻木又费力的咀嚼着鸡蛋,好像有点听不明白他的话。
他把签好的文件推到一边,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咖啡的苦味更浓了些,“何况只是家餐厅,什么时候去都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昨天喝了多少?周月说你抱着酒瓶跟他喊要打倒资本家。”
我脸上火辣辣烧起来,昨晚那些胡话突然涌进脑子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正想辩解,谁知道干涩的蛋黄竟然噎着我的喉咙,我张大嘴说不出半个字,陆禹城赶忙给我拍背还不忘递上蜂蜜水,我费劲吞咽那口差点噎死我的鸡蛋,震惊的看着他“你没去?昨天你没去接霍倾?”
他撇撇嘴道:“为什么要我去?她亲弟弟可以去接的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这四个字让我眼睛瞪大犹如灯泡。
霍御那恶毒的话给我带来的痛苦就因为陆禹城这四个字一扫而空,一种失而复得欣喜若狂的心情漫过四肢百骸。
“对了,你昨天吐了周月一身。”
我颓败的垂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故作可怜的望向陆禹城。
陆禹城笑着揉着我的头发道:“晚上我想请阿倾阿御他们吃饭,你也过来好不好?”
我不好拒绝的点点头。
早上的晨会结束时,我下意识地扫了一圈会议室,依旧没看到霍御的身影。这家伙该不会还在为昨天的事气到赖床旷工吧?想到这儿,我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心底那点隐秘的得意像冒泡的汽水般滋滋往外冒。正暗自爽着,一道如寒冬冰棱的目光“嗖”地射了过来。
我赶紧抿住嘴,飞快敛起脸上的窃喜,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kelly,明知故问道:“霍董今天没来上班吗?”
Kelly握着会议记录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平淡得像在念校规:“学校共有六位董事,霍生分管的产业遍及多个城市,他偶尔来几次。”
我连忙点头,挤出甜得能掐出蜜的笑容:“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可Kelly眼里的冰渣子半点没化,反倒像结了层薄冰,看得我后背直发凉。
散会后我特意在走廊转了两圈,还是没见到陆立修。
这一来,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了。我窝在办公室的转椅里,盯着桌面上一排贴满标签的试剂瓶发呆,瓶身上的刻度线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突然,轻缓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节奏均匀得像秒针在跳动。
我猛地回神冲着门口喊:“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身形挺拔得像株水杉,熨帖的袖口刚好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起身时带起椅轮摩擦地面的轻响,目光里藏不住好奇。他侧身带上门,动作轻柔得没发出半点声响,然后才转过身来,声音像浸过温水:“你好,我是教国文的陈序严。听说预定的维生素到了,我正好路过,想着顺便帮取一下。”
“陈序严?”这三个字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惊得我失礼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呢喃出声。我赶紧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他:四十出头的年纪,额前的碎发规规矩矩地垂着,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时像含着层雾。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学生私下排的帅哥排行榜第一名?我暗暗咂着舌,现在女学生的审美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正胡思乱想时,陈序严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浅浅的涟漪:“你就是新来的袁老师吧?沈佳宇昨天还跟我提起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特别低沉好听。
我有点不好意思难为情,沈佳宇是我的头号迷妹,那丫头的彩虹屁我可是领教过的。正想解释两句,却见他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我桌角那本摊开的《昆虫记》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你也喜欢法布尔?我上周刚在课堂上跟学生讲《蝉》那篇,有个男生非要跟我争论蝉的幼虫到底要在地下待四年还是五年,最后吵到去实验室翻了三本书才罢休。”
他说话时嘴角始终噙着浅笑,讲到学生的趣事时,眼里会闪过细碎的光,像是把星星揉碎了撒在里面。
我忽然发现,他的普通里藏着某种不普通的奇妙魔力。本来想说“那不是我的书。”结果这句话鬼使神差的吞咽了下去。
“那...那我帮你找找维生素。”我转身准备去翻柜子时,结果啪嗒把铅笔弄掉了,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我刚才碰掉的铅笔,还细心地把笔帽套好,轻轻放在桌沿。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动作慢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这一刻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学生们会把他排在榜首了。他就像杯温水,初尝时平淡无奇,可慢慢品下去,才发现那股暖意会顺着喉咙一直淌到心里,熨帖得让人舒服。
我把维生素递给他,他冲我莞尔一笑,这笑容好像是什么奖赏让我心头乱撞。
直到他走远,我心脏还跳个不停,他的细心,温柔,真的很动人。
此刻,我赶忙掏出手机,把此刻的心情告诉了黑乌木。
黑乌木:我真的很无语,你久经沙场怎么还像个新兵蛋子?
我发了一个气恼的表情后道:“你不明白,有的人真的很魅力。”
黑乌木:我就说你很土。
我:你除了说我土还会说什么?
黑乌木:你很俗。
我死死咬住下唇,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潮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在酝酿情绪。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砰”叩响,这次的声响格外粗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还没来得及应声说“请进”,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撞开虚掩的门闯了进来。我惊愕地抬起头,视线撞进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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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般疯长,浑身散发着廉价烟草与酒精混合的刺鼻气味,活像刚在酒吧疯玩了一整夜,满脸写着疲惫与倦怠,却偏生在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漫不经心地举起手里的身份证明,声音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东区沙展,杨占东。”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头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野兽。
杨占东毫不见外地大喇喇坐到沙发上,二郎腿一翘,皮鞋底几乎要蹭到茶几边缘。他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带着钩子,似乎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袁园小姐是吧,麻烦跟我回警局走一趟。”
警局?我感觉舌头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地反问:“什么?”
杨占东蹙起浓密的眉毛,一边用小拇指掏着耳朵,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办公室,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你的同办公室同事,陆立修老师,被人下了毒。我们想请你去警察局协助调查。”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开,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双脚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板上,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陆老师中毒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我自己都快相信这份突如其来的惊慌是真的了。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在心里暗暗惊呼,眼角却悄悄瞟向杨占东,观察着他的反应。
杨占东叠着的长腿晃了晃,显然对我的反应有些不耐烦。他抬眼睨着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昨天晚上的事。怀疑有人在他水杯里下了料,具体细节我没法跟你多说——不过,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心里清楚?我惊愕地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好一会儿,等那股子刻意营造的慌乱劲儿过去,理智重新回笼,我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愤怒:“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清楚什么?”
杨占东不耐烦地摆摆手,像是在驱赶什么烦人的苍蝇:“别跟我大喊大叫。请你配合我们工作,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我心里冷笑,真想冲上去狠狠摁住他那颗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到跪地求饶。但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切换,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惯有的柔美温婉。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轻轻颤动,再抬眼时,眼底已蒙上一层水汽,声音娇软得能掐出水来:“阿sir,我是真的不知道陆老师怎么会中毒的,我真的很无辜啊!”
可杨占东显然不吃我这套。他的目光里依旧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防备,仿佛我是什么专门魅惑男人的红颜祸水,天生就带着嫌疑犯的标签。
这一下,我倒像是真的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脑子嗡嗡作响。我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杨占东绝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必须赶紧转换策略。我赶忙放缓语气,做出一副配合的样子:“那我能不能先给家人打个电话说一声?”
不等他回应,我已经飞快地调出陆禹城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接通的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颤,这次倒不是演戏,毕竟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陆禹城的声音里也透着明显的震惊。
“我也不知道啊!”我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恰到好处的哽咽让语气显得越发无助,“他们突然就找上门来了,说陆老师中毒了,还要带我回警局问话!”
“你先别慌,袁园。”陆禹城的声音很快镇定下来,带着安抚的力量,“你放心,我马上去找周月,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我好怕……”我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这一刻,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电话里的哭泣究竟是演技,还是真的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乱了心神,或许,我早已在这场精心编织的戏码里,人戏不分了。
挂了电话,我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杨占东,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顺从,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赶忙发给黑乌木:我遇到天大的麻烦了。
黑乌木:?
我叹口气看着越来越不耐烦的杨占东赶忙打了一行字:“我被卷入投毒案了。”
不一会儿杨占东电话想了,他吊儿郎当的掏出来结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有点烦躁的规矩坐好。
“局长您好,是的,我在英红学院,是的,我负责这起投毒案。”他一边说一边眼神沉黯的看向我然后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了,是我草率了。”
放下电话,他冷哼一声看向我挑衅道:“你男朋友叫陆禹城?很大牌嘛,直接找到局长了,不过呢,我们都是按照规矩办事,辛苦袁小姐走一趟喽。”
我强压心头怒火,咬牙甜美一笑道:“好的,配合警察是我们每个公民的责任。”
9. 情敌
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我缩在冰冷的铁椅上,听着杨占东用那种审视罪犯的语调陈述案情,后脊背沁出一层冷汗。
“陆立修下班开车上了四环,顺手摸出常年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玻璃水杯。”他顿了顿,指尖在笔录本上敲出轻响,“喝两口就觉出不对,说是跟掺了胆汁似的又苦又麻。”
我攥紧的掌心渗着汗,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陆老师他怎么样了?”
“送医及时,洗胃之后脱离危险了。”杨占东挑眉看我,眼神里的怀疑像针似的扎过来,“有意思的是,他晕过去之前还撑着打了报警电话,特意提了那杯子从早到晚都放在办公室。”
“全校教职工排查了个遍,就你跟他同处一个办公室。”他身体前倾,胡茬里藏着冷笑,“新人报道第一天就闹出这种事,你说巧不巧?”
我正要辩解,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周月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逆光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我发白的脸,眉头瞬间蹙起。他没先跟警察打招呼,反倒径直走到我面前半蹲下来。
“袁小姐不要害怕。”他声音放得极柔,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我刚去医院问过,陆老师没事,就是还在留观。”
我盯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鼻子一酸,眼泪真的涌了上来。
周月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动作自然地替我擦去泪痕,指腹擦过脸颊时特意顿了顿,像是在无声安慰。
“杨sir。”他转向沙发上的男人时,语气瞬间冷硬下来,“我是袁园女士的律师周月,我想问一下你,她第一天上班个陆老师接触不过几个小时哪来的动机投毒?”
杨占东嗤笑一声:“动机这东西,谁说得准?”
“我说得准。”周月从公文包里抽出文件,一份份排在桌上,“这是她的入职档案,我当事人家境清白,幸福美满,哪有动机去杀人,而且你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竟然把我当事人列为嫌疑犯,实属不妥“请问在被害人的投毒的水杯可发现我当事人的指纹?”
杨占东哑了口。
一向温润的周月继续咄咄逼人好不退步道:“那你可有确凿证据?比如监控视频片段?目击者?”
他每说一句,杨占东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我看着周月挺直的脊背,悬着的心稳稳落地。
杨占东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狠狠把笔摔在桌上:“先放人!”
走出警局时夕阳正沉,周月替我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腕。
车里我们彼此沉默,我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那个杨占东简直像个野兽恨不得生撕活剥定我罪,就在恍惚的时候,周月拧开矿泉水递给我,瓶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他镜片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没说话,只是把空调风向调向了出风口。“谢谢你周月。”我感激的看向他,这句话实实在在的感恩感谢毫无任何演戏成分。本来我以为我理直气壮,清清白白,可是到了警察局,看着那明晃晃的灯,我心惊肉跳,杨占东咄咄逼人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真是太可怕了。
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我握着水杯的手轻轻发抖。
“我刚刚跟少爷通过电话了,他说直接送你去霍家别墅。”
“什么?”我大惊失色“直接去霍家?”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运动装。
不行,输人不输阵!
我强挤出一丝笑容有点狗腿道:“周月,你可以不可以先送我回家,我想洗洗澡再换件衣服。”
周月看了眼腕表,最终还是点了头。
车子刚停在公寓楼下,我就像脱缰的野马冲上楼。半小时后,当我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走出电梯时,连周月都愣了愣神。
香槟色丝绒长裙勾勒出玲珑曲线,领口是精致的法式方领,露出优美的天鹅颈,裙摆垂坠感十足,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泛着柔和的光泽,那是迪奥高级定制系列的新款,低调中透着奢华。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饱满,光泽莹润,是陆禹城送给我的,中间点缀着一颗小巧的钻石,更添精致。手腕上是一款简约而优雅的梵克雅宝四叶草手链,翠绿的宝石在夕阳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耳朵上是配套的珍珠耳钉,小巧玲珑。
我精心化了淡妆,底妆轻薄服帖,透着自然的光泽,眉毛修得纤细柔和,眼尾用浅棕色眼影轻轻晕染,显得眼眸愈发灵动有神,唇上涂着豆沙色的口红,温柔又大气。刚做的法式美甲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修剪得整齐圆润。头发被打理成慵懒的低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增添了几分温婉。
坐进车里时,我嫣然一笑,练就无数次的甜美笑容绽放在唇边,低低的问:“周月,我穿的漂亮吗?”
周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明显顿了顿。他透过后视镜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审视,而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怔忡,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低声说:“袁小姐今天很漂亮,哦,不,你一直很漂亮。”
我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露出一个浅笑,心里了然。
掏出手机,赶忙和黑乌木联系。“我从警察局出来了,周月去了解围,我很害怕。”
黑乌木:你这个工作可真是一波三折。
我叹口气:我也觉得最近的运势波动太大,但是没想到学校里竟然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
黑乌木:你现在在干嘛?
我:我要去霍家大宅与我的情敌见面。
黑乌木:祝你好运。
我靠在椅背上,轻轻抚摸着颈间的珍珠项链,眼角余光瞥见他偶尔瞟过来的目光,像被什么烫到似的,飞快又转了回去。
看来,霍倾,陆禹城,还有眼前这位看似温润的周月,哪个不是看重皮囊?黑乌木呢?他会喜欢我的这幅皮囊吗?我突然陷入了沉思,咬住了樱唇自拍一张发给了他,可是他没有回复我。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向上,窗外的绿植愈发浓密,连片的香樟与银杏在风中舒展枝叶。转过最后一道弯时,霍家别墅璀璨的灯火突然撞入眼帘,仿佛从山林深处凭空生长而出,却又带着人工雕琢的极致奢华。
整栋建筑是浅米色的大理石外墙,在夕阳下最后的余晖中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屋顶覆盖着暗灰色的西班牙瓦,斜坡角度恰到好处。别墅依山而建,半嵌入青翠的山体,底层甚至有几扇落地窗直接对着裸露的岩壁,岩壁上爬满了常春藤,绿得发亮的叶片与冰冷的石材相映,倒生出几分野趣与贵气。
驶入雕花铁艺大门时,车轮碾过鹅卵石铺就的车道,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道两侧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草坪中央散落着几尊青铜雕塑,线条流畅,精美动人。
说不紧张是假的,我没见过霍倾,但是她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好多人都在我面前夸赞她的美,她的智慧,她的不凡,她的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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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我耳朵都要冒脓水了。
推开雕花木门,客厅铺着整块缅甸柚木地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混着院子里栀子花的甜香,我刻意挺了挺脊背,脸上挂着几乎快成为职业的笑容,香槟色丝绒裙摆随着动作扫过光洁的地面,颈间南洋珍珠折射的光与水晶吊灯的璀璨撞在一起,像要把这满室目光都吸引在身上。
可当视线落在沙发中央的人身上时,我攥着包带的手指猛地收紧,呼吸都漏了半拍。
霍倾正歪在藤编靠垫上翻书,身上是件月白色棉麻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腕。下半身是条浅卡其色棉麻长裤,裤脚微微堆在赤着的脚踝边,脚趾蜷在柔软的羊绒地毯里,透着股浑然不觉的慵懒。没有口红勾勒的唇瓣是自然的粉嫩,未施粉黛的脸颊是一片洁净的瓷白,连眉峰都带着天然的柔和弧度。她抬头看来时,睫毛像蝶翼般扇了扇,眼里盛着山间的清风,开口时声音温温柔柔:“是袁园来了?”那语气自然得像在招呼家里人,我却突然觉得浑身的珠宝都在发烫。精心打理的发髻、反复补涂的豆沙色口红、裙撑撑起的完美弧度,在她面前都成了笑话——就像用金箔包裹的石头,再华丽也掩不住内里的粗陋。
“霍小姐,你好。”我努力维持着笑容,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却发不出底气。
沈佳宇冲了出来,哇哇大叫的抱住了我大声道:“阿倾姐姐,怎么样,我的袁园姐姐是不是超级大美人?”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贴贴,眼睛是狗狗眼一般放射出爱心,她痴迷道:“袁园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们班那些男生都疯了,都夸你太美了。”
我高兴不起来,甚至内心一片苦涩,我盛装出席来见我的情敌,她竟然只是轻松平常的打扮,透着一股自信,而我在她面前完全被碾压得毫无招手能力。
斜倚在单人沙发上的霍御突然嗤笑出声。他穿着同色系的棉麻家居服,眉眼间却带着霍倾没有的锋锐,目光像手术刀似的刮过我颈间的珍珠项链,“打扮得跟圣诞树似的?”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手指下意识扯了扯裙摆开衩处。霍倾轻轻肘了霍御一下,柔声对我道:“别听他胡说,我很喜欢你的裙子,坐吧,想喝点什么?”
我嗫嚅道:“白开水就可以。”
她起身时动作轻缓,棉麻布料随着动作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匀称的曲线,比我束在紧身胸衣里的线条好看百倍。我看着她走向吧台的背影,浅灰色棉麻拖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突然发现自己十厘米的高跟鞋像踩着刑具,每一步都在提醒我有多刻意。
“换掉鞋子吧,你没觉得你的小腿肌肉越来越粗了?”霍御抱着肩膀打趣着说。
我满脸通红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棉麻拖鞋。
“霍御!”霍倾端着水杯回来,把一杯温水递到我面前,掌心的温度透过玻璃传来,“别这样说话。”她转向我时眼里带着歉意,“他嘴巴就是这么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我接过水杯的手在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袁园姐姐!”沈佳宇对我简直是爱不释手,整个人像是无尾熊一样挂在我身上,结果我手一抖,水都洒在裙子上了。
“啊,对不起!”沈佳宇胖乎乎的小脸写满了道歉。
我摇摇头。这一刻我终于承认,我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把我用珠宝和华服堆砌的体面,碾成了地上的尘埃。
10. 阴影
“袁园?”陆禹城走了过来,他随意的坐在我身边好像给我了底气让我稍稍可以喘得过来气。
周御从吧台端来柠檬水,水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递给陆禹城,眼尾扫过我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昨天整理阁楼,翻出我姐的书,里面还夹着禹城哥送的银杏叶标本呢。”
周倾嗔怪地看了弟弟一眼:“多大的事还提,那时候他总抢我饭盒里的卤蛋,说阿姨做的比他家厨师做的香。”
陆禹城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柔和,像春风拂过湖面。
我端起水杯的手指在发抖,水晶杯的冰凉透过指尖渗进来,却压不住心里的灼痛。
“说起来,”周御笑得别有深意道:“咱们以前总去打篮球然后吃的那家米线店还在不在,明天我们去看看?”
沈佳宇好奇的瞪着眼睛一个劲儿的追问:什么米线。
可惜无人搭理她。
霍倾笑道:“你们两个最能吃了,吃了人家三锅,被老板娘多收几块钱洗碗费!”
陆禹城也浅浅跟着笑了起来:“是啊,那个老板娘今年得六十几岁了,不知道还做不做米线。”
我听着他们三个人熟稔的口气在说年少的事情,我丝毫插不上嘴,他们三个曾经的年少是无人撼动的堡垒,是最纯真美好的岁月,我算什么呢?就在我失神的额片刻,手腕突然被轻轻握住。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上来,带着陆禹城独有的体温。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眸里。他没看周倾也没理周御,只是反手将我的手包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我发红的指节。
心脏漏跳了一拍,我鼻子一酸,竟然差点流下眼泪。
陆禹城体贴道:“裙子湿了,我陪你去擦一擦?嗯?”
霍倾赶忙道:“洗手间在二楼,我陪你去吧?”
我摇摇头道:“我自己可以去,你们继续聊。”
二楼走廊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有壁灯投下暧昧的昏黄。
我刚从洗手间转身,手腕就被铁钳似的手攥住了。霍御的指腹带着磨砂感,掐得我腕骨发疼,他身上的雪松冷香混着烟丝的灼热压过来,视线灼热扫过我身上的丝绒长裙:“穿成这样,是刚从巴黎下飞机?”
我故意歪头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语气里裹着蜜糖似的怜悯:“霍先生眼神真好,这裙子确实是陆禹城在巴黎买的。”
霍御果然被惹炸了,喉结猛地滚了滚。他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擦过我耳廓,带着刻意撩拨的滚烫:“可惜啊,有些人穿再多名牌,骨子里还是透着廉价。身段倒是真挺美!可惜,美得太低级。”
我突然踮起脚,手指搭上他的肩,指甲轻轻陷进柔软的布料里。他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瞳孔缩了缩。我的手顺着他的肩线往下滑,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摸到他胸膛下起伏的心跳。他的呼吸乱了半拍,喉结又动了动,我却突然笑着发力,狠狠拧住那块结实的胸肉。
“嘶——”霍御疼得呲牙咧嘴,猛地往后踉跄两步,眼里蹿起火星,“你他妈是个疯子!”
我慢悠悠收回手,目光直白得像手术刀,顺着他紧绷的腰线往下滑,在某个位置定住,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毒的尖:“下次再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羞辱我,我一定会给你老二打歪,让你断子绝孙,霍家绝后。”
霍御的脸“唰”地白了,又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扑上来扯住我的手臂,指节捏得发白,力道大得像要把骨头捏碎,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来:“你这个下流的女人!我今天一定要揭穿你的面具!让大家知道你的底色!”
“放开!你畜生!”我挣扎着去踹他,后背却突然撞上一道温凉的胸膛。
陆禹城的手轻轻搭在我腰间,指尖透过丝质裙摆,刚好按在我发抖的髋骨上,力道不重,却稳得像定海神针。他的气息带着清冽的想起,漫过我颈侧:“阿御,放手。”
霍御猛地松开手,指印深深嵌在我胳膊上。他转向陆禹城,眼底还燃着怒火:“禹城哥,你知不知道这女人刚才说什么?她就是个……”
“楼下的红酒应该醒好了。”陆禹城打断他,语气还是温的,像在说天气,却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刚好把我完全护在怀里。他的掌心贴着我后背,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受惊的猫,“我们下去喝一杯。”
霍御的拳头攥得咯咯响,却在对上陆禹城平静无波的眼神时,慢慢松开了。
我得意的看向霍御,如果说目光能杀人,他现在看我的目光就是机关枪,能把我打成筛子,体无完肤。
我记得有人说过,如果得到爱的人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我的不甘,我的委屈,我的不堪,这一瞬间都在陆禹城的爱护下灰飞烟灭。
窗外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雨滴砸落在空调机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我猛地睁开眼,脑子里还回荡着昨天霍家别墅里那阵令人窒息的寂静,陆禹城将“结婚”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连水晶吊灯的光晕都仿佛凝固了。
霍倾指间的骨瓷茶杯轻轻磕在托盘上,那声脆响里藏着的失落,比他垂眸时颤动的睫毛更让人心惊,而霍御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那双盯着我的眼睛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将我烧出两个洞来,陆星儿和沈南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有些复杂,全场最高兴的就是沈佳宇,她欢呼的叫着“太好啦。”而无人接应让她万分尴尬的瞪着大眼睛吐着舌头。
此刻,我望着窗帘外那片被晨雾晕染成青灰色的天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拉锯战,总算被陆禹城这颗重磅炸弹炸出了一条生路。
理智也在告诉我,陆禹城之所以选择我并不是多爱我,而是他难以控制霍倾,想到这里我的胸口有点闷。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光在昏暗里划出一道光痕。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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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联系人备注的瞬间,呼吸顿了半拍,黑乌木。消息弹窗跳出一行字:“陆立修中毒的事有眉目了。这几天他一直在网上跟动物保护协会的人联手,把英红学院虐待动物的事搅得沸沸扬扬。现在看来,他中毒说不定是那只‘黑手’的报复。”
我后背倏地窜起一股寒意,陆立修那天咬牙切齿的模样猛地撞进脑海,“等我抓到那个畜生,非要亲手把他塞进警车!”当时只觉得他义愤填膺,此刻想来,那句狠话竟像是递到凶手面前的战书。
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敲出追问:“那个虐杀动物的变态……难道就在学校里?”
黑乌木的消息回得极快,每个字都像裹着寒气:“可能是学生,也可能是老师。”
“咔哒”一声轻响,卧室门被风吹动了缝隙。
我忍不住谨慎的抬头,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衣柜深处,床底阴影里探出来,静静地盯着我,想到这里,打个寒噤,连滚带爬的拍开灯,心有余悸的点燃了一支香烟。
英红学院的清晨裹在细雨里,湿冷的空气钻进骨缝。
往常这时候该有的晨操哨声没响,校园里静得反常,只有雨落在各处的声音,淅淅沥沥,把偌大的地方衬得越发空荡。我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边,看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外面的山被雾气罩着,那雾气贴着山坡慢慢动,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这学校靠着山建,雨后的雾气总这样,从半山腰漫上来,有时会把教学楼的一部分遮住,让人看不真切。
“谁会给陆立修下毒呢?”我无意识地念叨出声,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刚落音,走廊里就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条缝。
我猛地回头,沈佳宇站在门口,她显得有些狼狈,头发湿漉漉的,制服也被雨水打湿了。。
“怎么不进来?”我努力挤出个笑脸,声音尽量放柔和,朝她歪了歪头,“快进来吧,佳宇,你头发都湿了。”
她慢慢挪进来,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沉响。
平时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今天蒙着层灰似的,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嘴唇抿得紧紧的,这孩子藏不住事,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现在这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一看就憋了很久。
我拉过她肉乎乎的小手,刚碰到就觉得一阵冰凉。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放轻了声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袁园姐姐!”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没等我反应,大颗的眼泪簌簌滚落。
我愣了一下。
沈佳宇从小娇生惯养,记忆里没见过她流泪的样子,可是小姑娘现在却哭得肩膀直抖,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淌。
我赶紧抽了张纸巾,刚要擦她的脸,就听见她抽抽噎噎地说:“李雅然,她!不是跳楼自杀的。”
后脖颈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起来,像有冷风钻进去。
11. 警告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听着像有人在用指甲使劲刮。“佳宇,”我勉强笑着,声音有点发飘,“你听见什么话了?”
“是真的!”她突然提高了声音,眼泪掉得更凶,小胖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袖,指节都白了,“她是被逼死的!下一个被逼死的就是我!”
雨声一下子变得特别大,像是要把什么都盖住。
我僵在原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我迟疑道:“佳宇,你怎么了?是不是跟谁吵架了?我现在就给你舅舅打电话。”
她只是摇头,眼泪砸在制服衣服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深色痕迹。我手忙脚乱地摸手机,指尖好几次滑过屏幕都没按准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鼓槌似的敲着心尖。
窗外的树叶被风卷得沙沙响,没等我理清思绪,一道炸雷轰然响起。
我张了张嘴,劝慰的话全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是缓缓伸出手,把她冰凉的身体揽进怀里,声音轻得像羽毛:“佳宇,是不是学习太累了?”
她却突然像受惊的小兽般抖起来,捂着脸的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我扶着她往休息室走:“你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别想,好不好?”
“不——”她猛地挣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胳膊,“他们会欺负我,会害死我的!到时候我真的会生不如死!”她的瞳孔里布满血丝,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掌心能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佳宇,有我在呢,没人能伤害你。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陌生得让人心头发凉,仿佛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
我趁机扶着她的肩膀往床上送,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快躺会儿,你现在最需要休息。”
沈佳宇垂下头,牙齿深深咬进下唇,留下半圈青白的印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我帮她脱掉沾着草屑的白球鞋,露出白皙的脚踝。
她躺在床上,忧虑的大眼睛里盛着满眶泪水,长长的睫毛湿哒哒地贴在眼睑上,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袁园姐姐,你可不可以在我身边陪着我?”
我弯起嘴角,声音像浸过温水般柔和:“当然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佳宇终究是累极了,没多久就阖上了眼睛,只是眉头始终紧紧蹙着,像被无形的手揪着。额前的碎发很快被冷汗浸湿,贴在饱满的脑门上,呼吸也时断时续,像是在噩梦里挣扎。我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毛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又取了条薄被盖在她身上。
窗外的风卷着乌云压过来,天色暗得像要塌下来,就在这时,门上响起轻轻的叩击声。
我转过头,陈序严老师正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他压低声音笑了笑:“沈佳宇在这里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帮佳宇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怕惊醒她,然后踮着脚走了出来,走廊的瓷砖凉得透进鞋底。“陈老师,”我望着他,眉心拧成个疙瘩,“沈佳宇到底怎么了?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陈序严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顶灯的光:“她说什么了吗?”
“她……”我犹豫了一下,李雅然坠楼时的画面又在脑海里炸开,“她提到了之前跳楼的李雅然。”
陈老师眼镜后的眸子明显闪了闪,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挥不去的疲惫:“刚才沈佳宇和同学起了争执,转身就跑了出去,我找了半天才从保安那里问到,说看见她冲进了保健室。这孩子今天状态确实不对劲,问什么都不肯说。”他顿了顿,目光飘向走廊尽头的窗户,“李雅然也是我们班的,那孩子的事对班里打击太大了。现在的青少年心思敏感得很,一点小事就容易钻牛角尖。”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惋惜:“说起来,李雅然那孩子虽然内向,却是个难得的好苗子。我常跟她聊几句,知道她读了不少书,心思细腻得很,写的字娟秀有力,文章更是灵气逼人。可惜啊!”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李雅然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那稠红的血奔向我,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摇了摇头,想把那些恐怖的回忆甩出去。“我还是联系一下沈佳宇的家人吧,”我轻声说,指尖有些发凉,“下午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陈序严点点头,目光无意间扫过我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办公椅,椅子上还搭着件没来得及收的白色大褂。
“陆老师怎么了?”他好奇地问,“听说他住院了,生了什么病?严重吗?要是方便,我下班去看看他。”
我呆了一下才勉强摇摇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他生病了。”
陈序严没察觉我的异样,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那要是有陆老师的消息,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不打扰了,告辞。”
屋子里只剩下我了。办公室的日光灯管还在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无数只蚊子钻进耳道,搅得人心神不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凉丝丝的,攥得我胸腔发紧。我烦躁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想找黑乌木说说话。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骤然亮起。
陆禹城三个字像暗夜里的磷火,我连忙按下接听键,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一五一十地把沈佳宇的情况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陆禹城沉默片刻,说马上过来接人。挂了电话,我盯着屏幕给黑乌木发消息:妈的,这破学校阴森得像座坟。
黑乌木回了个咧嘴笑的表情。
“啪嗒——”
灯管突然灭了。
窗外的风雨像是冲破了桎梏,在昏暗中张牙舞爪,玻璃被砸得咚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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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窗而入。听觉在骤然的黑暗里变得格外敏锐,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擂鼓清晰可闻。
我死死攥着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先扭头看了眼保健室的床。沈佳宇还在沉睡,眉头却蹙得更紧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阴影,像只受惊的蝶。我这才松了口气,踮着脚凑到玻璃窗边,奇怪!不远处的教学楼依旧灯火通明,惨白的光透过雨幕渗过来,反而衬得这间屋子愈发幽暗。
这是怎么回事?
我蹙着眉刚要低头打字,门突然响了。
不是叩击,是挠。
像尖尖的指甲在木头上来回刮擦,,沙沙作响,声音不大,却像钢针似的扎进耳朵,顺着血管往心脏钻。我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四肢僵硬得不听使唤,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门外站着个无形的东西,正透过门缝往里窥探。
我颤抖着给黑乌木发消息:停电了!好像有人在门外。
黑乌木几乎是秒回:怎么会?
我吓得手脚冰凉,指尖好几次按错键:有人在挠门!像指甲盖刮木头!
黑乌木:千万别开门。
恐惧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我的喉咙。就在这时,门外的挠动声戛然而止。是谁?在门外?
死寂。
几秒钟后,一张卡片从门缝下缓缓塞了进来,边缘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嘶啦”的轻响。
我张着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是谁?恶作剧?还是?
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我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在冰冷的器械柜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幽暗的屋子里静得可怕,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咚”,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手脚冰凉,牙齿打着颤。我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终于挪到卡片旁边,犹豫片刻,抬起高跟鞋踩住边缘,缓缓拖到眼前。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定睛一看——
是张照片。
照片上是只被虐杀的小狗,血肉模糊的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头皮“嗡”的一声炸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战栗像电流似的窜遍四肢百骸。
我尖叫一声,然后撑不住的倒了写下去,昏迷之前我似乎听见了佳宇在叫我。
“袁园姐姐!”
眼皮再次掀开时,消毒水的气味先漫进鼻腔。
我悠悠转醒,睫毛还湿哒哒的,正对上陆禹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浮着细碎的红血丝,不知守了多久,这眼神我太过熟悉,上次在医院,他也是这般悉心照料。
脑子像浸在温水里发沉,刚要撑着床单坐起身,他的手掌就按了上来。
12. 调查
掌心贴着我胳膊内侧的皮肤,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尾音带着点沙哑:“袁园,再躺会儿。”目光扫过我手背,那里扎着透明的吊瓶针管,细细的胶带粘在青筋上,“这瓶还有最后半管。”
我眨了眨眼,视线在针尖与药液滴落的细管间晃了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背上的凉意。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清冽的香味,让混沌的意识慢慢回笼,却还是摸不着头脑。
“你晕倒了。”他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指尖擦过我汗湿的鬓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佳宇哭着打我电话时,声音都在抖。幸好霍御恰好在学校,他开着车,闯了三个红灯送你到医院。”
我迷茫地望着他。
突然,啪嗒的停电、窗外的疾风骤雨、沙沙的敲门声,还有那张恐怖的照片!记忆凶猛撞进脑海。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陆禹城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手背的皮肤,避开了针管的位置。
他点了点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我知道了,霍御已经报了警,这件事情绝不姑息。”
看着他眼底的温柔,软得让人发酸。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顺着眼角滑进鬓角,我哽咽着开口,声音细碎:“太可怕了!我不知道是谁竟然这么变态!”
他突然俯下身,额头相抵的瞬间,我能清晰地闻到他呼吸里的薄荷味,混着淡淡的烟味,炽热地喷在我脸上。
“袁园,”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贴着心脏在说话,“没事了。”指腹轻轻擦去我脸颊的泪,顺着下颌线滑到下巴,轻轻捏住,“有我在你身边,谁都别想伤害你。”
我哭着搂住了陆禹城的脖子,正当我准备你侬我侬的时候,门很不合时宜的被人扣响。
我犹如惊弓之鸟,瞪着铜铃的眼睛盯着那扇门,神色紧张的望了望陆禹城。
他拍拍我的手仿佛给我下了定心丸,然后长腿三步两步就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袁小姐醒了吧。”这声音这么熟悉?
我歪着头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幸好我歪着脖子,不然我真怕我吐出来。
是杨占东,他依旧痞子似的嚼着口香糖上下打量着陆禹城道:“我是东区沙展杨占东。”
陆禹城温和道:“你好,杨sir,我叫陆禹城,是袁园的男朋友。”
杨占东晃着肩膀大喇喇走进来,眼神扫过我时,嘴角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声音里带着点痞气:“袁小姐这男朋友,真是玉树临风,站这儿跟拍偶像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走错片场了。”
我的脸色瞬间沉得像结了冰,抬眼瞪着他,声音冷得掉渣:“我现在很疲惫。”每个字都裹着不耐烦,明摆着就是不想跟他多费唇舌。
这个家伙让我觉得有些碍眼的反感。
杨占东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往对面沙发上一瘫,二郎腿翘得老高,皮鞋跟在茶几腿上磕了磕。他从后屁股兜里摸出瓶冰镇可乐,瓶身还挂着水珠,冲我虚晃一下,挑眉道:“袁小姐喝吗?刚从楼下便利店买的,冰得很。”
我简直要被他这副无赖样气笑,面色铁青,咬着牙道:“不必了,我怕呛死。”
陆禹城立刻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袁园今天受了很大的惊吓,精神不太好。”
杨占东闻言,脸上的笑淡了点,慢悠悠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们望了眼楼下,语气漫不经心,却像带了钩子:“那是当然了。百年英红竟然出了这种丑闻,楼下来了不少记者,好些还是八卦杂志的,举着长镜头跟打了鸡血似的。谁都知道,最近英红不太平。”
我的脸色唰地褪尽血色,指尖冰凉,无助地望向陆禹城,眼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这怎么还牵扯到了八卦杂志?在江城,狗仔队像是难缠的狗皮膏药,如果被盯上,极其难缠。
陆禹城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直直看向杨占东:“是不是警局那边泄露了消息?不然这些八卦记者怎么会盯得这么准?”
杨占东这才转过身,慢悠悠地用指节撬开可乐瓶,“啵”的一声轻响,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急忙抿了口可乐,喉结滚了滚,说起话来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字缝里却全是刺:“英红在江城的名气,我也不必多说。这些非富即贵的孩子,背后的家族本就是八卦杂志的心头好。再说了,这学校最近接二连三出事,跟演连续剧似的,也别怪记者们闻着味儿就来了,就算全城的百姓,都盯着呢。”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杨占东身上透着股淡淡的敌意,那敌意不光冲着我,也冲着陆禹城,更像冲着英红所代表的一切,像根细针,悄无声息地扎向某个阶层。
杨sir。”陆禹城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他没看我,目光落在杨占东脸上,明明还是那副温润平和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像裹了冰碴子,砸在空气里都带着寒意,“你身为警务人员,该做的是保护公民隐私,维持秩序,而不是站在这里看笑话,对吗?”
最后那个“对吗”,尾音拖得极轻,却像一把磨得锃亮的刀,贴着皮肤划过,带着让人脊背发寒的压迫感。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急转直下,空气变得尴尬,窘迫和稀薄。
杨占东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嘴角的痞笑还没来得及收,陆禹城已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辛苦杨sir跑这一趟。”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纽扣,语气里甚至带了点浅淡的笑意:“说起来,我和你们总警司麦sir还算相熟,常一起打高尔夫。他总跟我念叨,底下兄弟们办案辛苦,不容易。”话锋轻轻一转,那双总含着温意的眼睛骤然抬起来,直视着杨占东,笑意彻底敛了去,只剩淬着冷光的笃定:“只是这件事,还请杨sir多上上心。我不希望,我的女朋友再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受半分冤枉,受半分惊吓。”
每个字都说得平铺直叙,却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地上。明着是体谅,是托付,那“球友”二字却像把无形的锤子,敲得人心里发紧。
我暗暗的想,也许这才是陆禹城真实的样子,平时斯文有礼,但是在这好好先生的外表下隐藏着阴鸷犹如野兽一般的凶悍,这样的男人不会甘于被我控制的,想到这里我内心更觉烦闷。
杨占东不是傻子,他眼珠一转,微微一笑语气便得恭敬道:“那是当然,保护江城所有公民是我们警队的责任,那我就问袁小姐几个问题。”
他收敛起了笑容,板着脸的看向我。
我的老天奶,威胁你的是陆禹城,你把怒火撒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真够损的!
虽然我心里骂他,但是脸上还是挂着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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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笑容。
最后杨占东蹙着眉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了香烟盒,在我杀人目光下,他讪讪一笑道:“我不抽,我习惯思考的时候——”他把香烟叼在脑袋上,思考了半响道:“看来陆老师中毒的事情和这次送恐怖照片的事情是同一人所为,但是我已经去学校调查了,你们保健室的那栋楼是历史保护楼,不能轻易装修,那电路也是爷爷级别了,平时维护但是基本也是勉强维持,那栋楼只有一楼大门口有一个监控,再说这栋楼和隔壁风雨楼是贯通,所以嫌疑人的身份不好判断,也可能是学校内部的人,也可能是外部的人,具体我们还会调查,袁小姐请好好休息。”话音没落,电话响了,他顿了顿又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了手机,我横着眼睛看着他,这家伙的后屁股兜简直堪比哆啦A梦的口袋。
我正胡乱想着,杨占东忽然俯身靠过来,指节随意搭在点滴控制器上,指腹的薄茧蹭过塑料外壳:“袁小姐,这瓶快空了。”
我仰头望过去,他低眉冲我笑,那笑意野得没边儿,两排白牙在黝黑的脸上亮得扎眼,嘴角却陷着两个浅窝,粗粝里裹着点勾人的甜。
这还是头回细看他的脸,记忆里这吊儿郎当的杨sir活像山猫野兽,此刻倒显出几分硬派的帅。他离得太近,我能看清他鼻梁上那道细小的疤,像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这个疤痕怎么瞅着这么熟悉?我还没来得及细究个大概。
“叫护士来换吧。”他喉结滚了滚,短T露出半截结实的锁骨,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浑身贲张的劲儿混着痞气,像团烧得正旺的野火,粗粝又滚烫。
我心头一紧,装作头晕往后缩了缩,心虚的余光瞥见陆禹城。
他站在窗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窗框,没看我,也没看杨占东。
门突然被叩响,一个年轻护士冒冒失失冲进来,手里攥着输液袋。“37号床,袁园,还有一瓶。”她抬头撞见陆禹城,脸唰地红透,捏着针头的手抖得像脑血栓犯病了似的,几次没扎准血管,针尖在皮肤上游走,疼得我倒抽冷气,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是我最近胖得血管都藏起来了?想到这里,我暗暗咬牙一定饿上几天。
陆禹城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口袋里摸出包湿巾递过去,声音温得像哄小孩:“手汗擦一擦,别紧张。”
小护士刚哆哆嗦嗦接过来,护士长已经冲进来,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训斥道:“你回护士站吧。”
小护士有点不好意思的垂着头走了出去。
护士长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陆先生,我来我来,这孩子刚毕业,毛手毛脚的。”
陆禹城转头看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圣玛丽亚医院的新护士,岗前培训看来得加强些。”
护士长的脸瞬间白了,点头哈腰地换着输液管,手都在发颤。
等护士们都退出去,陆禹城温热的指尖轻轻揉着我被扎红的胳膊,声音柔得能滴出水:“疼不疼?我让院长换个最有经验的护士来。”
我心里疯狂跳着。
“啧啧。”煞风景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斜眼瞥向一直抱肩靠在墙上看戏的杨占东,他那眼神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他终于开口,语气里的讽刺像针一样扎人:“真是甜蜜,袁小姐好福气啊!可不是每个大美女,都像你这么好命,老奴告辞。”他装模作样的冲我和陆禹城拱拱手然后走了出去。
13. 游戏
就算我再笨,也听得懂他话里裹着讽刺。
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人。”陆禹城的声音突然响起,没什么起伏,目光却牢牢锁在我脸上,像两张无形的网,把我罩得密不透风。
我的老天奶啊,盯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招他来的。
我赶紧敛起脸上的别扭,挤出点讨好的笑,狗腿道:“可不是嘛,我见他第一面就觉得讨厌,油嘴滑舌的,没个正形。”
陆禹城没接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他没戴眼镜,那双眼睛在病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股让人发毛的压迫感。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
他的目光明明没带什么怒气,可我就是觉得,像有什么东西悬在头顶,随时都会砸下来。
病房门被扣响,接着霍御捧着那束花进来的瞬间,我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鹅黄与奶白簇拥的雏菊像团蓬松的云,沉甸甸压得他手腕微沉,倒把他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西装衬得格外突兀。
“噗通”一声,我差点从半坐的靠枕上栽下去。胸腔里那点刚平复的气瞬间炸开,顺着血管直冲天灵盖。
这混球是把殡仪馆的备货搬来了?我瞪着他手里足有洗脸盆大的花束,连带着输液管都跟着胳膊的颤抖轻轻晃悠暗骂霍御这个混蛋,是想提前练习送终仪式?
他指尖在花瓣上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才挤出句:“校董会托我送的雏菊,说寓意早日痊愈。”
我眉毛拧成个疙瘩,目光在那堆娇滴滴的花瓣上剜了又剜。
“这次确实多亏你及时送医。”陆禹城适时递过台阶,伸手接过花束往窗台上放,玻璃倒影里他的眉头也蹙着,显然也觉得这花选得不太吉祥。
霍御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挠挠后颈:“说起来真邪门,我去办公室取文件准备去公司,刚进地下车库就接到个陌生电话,说袁老师在保健室出事了。”他顿了顿,满面的狐疑“我还琢磨哪个袁老师,赶到保健室就看见佳宇抱着你哭,脸白得跟纸似的。”
我心脏猛地漏跳半拍,指甲悄悄掐进掌心才稳住声音:“什么号码打来的?”
“空号。”他掏出手机划了两下递过来,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确实显示未知号码,“我让技术部查了,说是网络虚拟拨号,查不到源头。”
陆禹城指尖在窗台上敲出轻响:“会不会是之前威胁袁园的人?”
霍御啧了声,往门口瞥了眼,烦闷道:“不好说,最近学校确实不太平,我来的时候门口蹲了不少狗仔队。”
我耳朵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霍御那句“查不到源头”。是黑乌木,一定是他。只有他才会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提醒我,他始终在暗处看着。一股隐秘的欢喜在心里盘旋而起。
霍御还在抱怨记者难缠,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指尖在被子底下蜷缩着,好几次想摸出手机发消息,眼角余光瞥见陆禹城若有所思的眼神,又硬生生按捺住。
焦灼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
推开家门的瞬间,柠檬草香扑面而来。
飘窗上的毛毯叠成工整的方块,地板光可鉴人,飘窗垫铺得平平整整,连我随手扔在沙发缝里的发圈都被摆在了茶几托盘里不用问也知道,是陆禹城请清扫阿姨的杰作。
我两条白藕的胳膊缠上他脖颈“亲爱的。”尾音被舌尖卷得发黏,我踮脚往他怀里钻,心里偷着笑特意挺了挺胸,让柔软的曲线贴着他结实的肩臂,膝盖若有似无地蹭着他腰线,“谢谢你。”
他喉结滚了滚,扶在我腰上的手骤然收紧。我偏头去吻他下颌,果然听见他呼吸重了半拍,他一只手绕过来掐住我后颈,力道不轻不重,他是接吻高手,每次跟他接吻都能欲罢不能。
陆禹城突然俯身,温热的唇瓣精准咬住我唇角,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灼热侵略性,像蓄势已久的猎手终于咬住猎物,连呼吸里都裹着滚烫的占有欲。我顺势软在他怀里,脸颊贴上他硬邦邦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震得我指尖发麻。他扶在我腰上的手猛地收力,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烧红的炭火,几乎要透过衣料烙进皮肉里。
我假装没察觉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指尖轻轻刮过他滚动的喉结,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带着刻意勾人的软:“我猜……你应该很想我吧?”
这话里藏着我的心思,若能怀上他的孩子,往后在他身边的胜算便多几分。可我比谁都清楚,陆禹城这样的男人,怎会轻易让女人怀上子嗣?他的温柔里藏着太多算计,连亲密时都带着无形的掌控。正当空气里的温度攀升,两人气息交缠得难分难解时,门铃突然响了,尖锐的声响像把冷水,瞬间浇灭了满室的灼热。
我气喘吁吁地瞪着门,胸口还在起伏,指尖慌乱地整理着被扯开的衣领,连带着语气都裹着嗔怒:“谁啊这时候来!”
陆禹城倒还算镇定,抬手替我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指腹擦过我泛红的耳尖,脸上已恢复平日温润的模样,只是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暗哑:“会是谁?”
我暗暗咬住后槽牙,心里把门外的人咒了个遍,妈的,不管是谁,今天都别想有好脸色!没好气地踢着拖鞋往门口走,塑料鞋底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拉开门的瞬间,却见沈佳宇穿着蓝白校服局促站在门外,书包带子歪在肩上,眉头拧成个死结,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忧愁,像蒙了层灰的玻璃,直勾勾地望着我。
“佳宇——”我的声音刚出口就软了半截,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连底气都飘得没影。毕竟方才还与陆禹城亲密,此刻面对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沈佳宇死死咬着下唇,唇瓣都快被她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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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青白色的印子,眼神木讷地钉在我脸上,没说话,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沉重,像有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我尴尬地瞟了眼屋里的陆禹城,他正靠在沙发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沙发扶手,目光没看过来,却像有双无形的眼睛,把这门口的动静都收得一清二楚,连空气里都透着他的掌控感。
陆禹城起身走过来,语气还算温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佳宇?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佳宇猛地垂下头,手指绞着校服下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支支吾吾半天:“我、我想来看看袁园姐姐……”
我赶紧挤出个甜得发假的笑,伸手想去拉她的胳膊,试图转移话题:“真巧,正好到饭点了,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楼下新开的那家日料挺不错的。”
沈佳宇却往后退了半步,避开我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她再抬头时,眼神定定地锁着我,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袁园姐姐,我想和你聊聊。”说罢,她飞快地瞥了眼陆禹城,那眼神里的敏感和戒备,像受惊的小兽撞见猎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陆禹城脸上的温和淡了些,嘴角的弧度收了收,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冷意:“你什么意思?佳宇?”
沈佳宇攥紧了书包带子,指节泛得发白,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声音虽轻却很坚定:“舅舅,我只想和袁园姐姐单独聊。”
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陆禹城起疑,赶紧打圆场:“禹城,你去楼下给我们买点果汁吧,家里的冰箱空了,正好我也想喝冰镇的。”
陆禹城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外套往门口走。关门时,他的目光又在沈佳宇身上顿了顿,那眼神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后背发寒。
屋里终于只剩我和沈佳宇,空气瞬间绷紧,连落在地板上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佳宇,你到底怎么了?”我拉着她往沙发走,语气放软,指尖触到她的手时,却吓了一跳——她的手冰凉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话音刚落,沈佳宇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哭声像被掐住的小猫,断断续续地溢出来,还带着压抑的呜咽,听得人心头发紧。我赶紧扶住她的胳膊,慌了神:“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是我连累了你!”沈佳宇突然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哽咽着,情绪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她瞪着我,眼里满是愧疚和恐惧,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倒出来:“我不愿意的!真的不愿意!是他们逼我!都是我不好,把你也卷进来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赶紧扳正她的肩膀,让她看着我,声音放得更柔,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别急,有话咱们好好说。他们是谁?谁在逼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