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入苏格的海》
1. 初见
奚午拎着行李就站在苏姨家门口,门铃在上方,她一个劲盯着门铃看,迟迟没有按下去。
还没到夏天,阳光就已经这样灼热刺眼,透过走廊窗户的光打在她身上,晒得后颈发烫。
她望着门铃发神,思绪一下子飞到去年夏天那个最痛苦的日子。
当时她刚上完补习班回来,却发现自己忘记带了钥匙。
她懊恼地站在门口,祈祷父亲早一点下班快回来开门。才站了没多久,暴雨忽至,整座城像电影里那样陷入了黑暗,雷声呼啸,看着窗外翻滚的黑云,仿佛世界末日就要降临了。
小城一直在下雨,下了快近一个星期了,甚至水都淹到脚踝处了,父亲单位所在地势低,更为严重,水有半个小腿那么深。不敢想,这场如此大的雨又会让小城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奚午看着窗外的雨极为疯狂的,不知道父亲还能不能回来。
整个小区陷入了黑暗。一阵惶恐冲入奚午的心中,她想去找父亲,但是黑漆漆一片根本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
奚午蜷缩在角落里,睁开眼看到一片黑,索性闭上了眼睛。
母亲回老家了照顾生病的外婆,父亲还在工作。
奚午就这样一直等,等到在角落里缓缓入睡,等到父亲去世的消息。
十一点,母亲收到父亲单位里的信息,说丈夫因救人落水了,下落不明,现在还联系不到她的女儿。
凌晨三点的小城,雨终于不再那么大,有人在倒下的树枝旁看见了奄奄一息的父亲,他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刮得破烂,救援人员赶紧将他送往医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奚午父亲的生命留在了那一年,再也没有人为奚午打开那一天的门锁。从此家再也不完整了。
奚午以为,当失去一些东西后,那些东西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然而她经历的,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
父亲去世不久后,外婆紧接着也离世了,不幸又降临在母亲身上—她患了癌症,和外婆一样的癌症。
似乎一切的不幸都迷恋上奚午,她无比讨厌,却怎么也甩不掉。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这样犹如被疯狂碾踩的草坪的现实。
她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母亲,日益枯瘦的母亲,头发逐渐花白稀疏的母亲。她真恨自己不能为母亲分担痛苦。
今年年初,母亲病情恶化。她陪母亲来到了a市治疗。
在a市陪母亲治疗待了整个寒假后,奚午去了s市,那里住着她母亲曾经最好的朋友—苏姨。
苏姨帮她找了所学校寄读。
开学在即,她不得去s市准备接下来的生活。
奚午离开a市后,苏姨来a市照顾母亲,并安排了她的女儿苏琪和继子苏格照顾奚午。
苏琪比奚午小两岁,两人快十年没见过面了。至于苏格,他们从未打过照面。
苏格就是苏姨再婚对象带着的儿子,比苏琪大上五岁,听苏姨说,他在a市上大二,开学大二下,近半年在s市这边跟着一个导师学习。
因为要来苏姨家,奚午向苏姨要了苏琪的联系方式,苏琪说,她现在不在家,她要十一点才回家,苏格在家,她只要一按门铃,苏格就会来给她开门。
奚午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成年男子待到晚上十一点就觉得不自在,看了门铃半天,想了想,还是再站一会儿,再按门铃。
“要么按门铃,要么让开。”
一个冷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奚午吓得一抖,差点摔了箱子。
她慌忙转身,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站在楼梯转角处,手里提着超市购物袋。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眉眼锐利得像刀刻出来的一般,有很重的疏离感。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原来苏格长这样。奚午看着他那双陌离又锋利的眼睛,好像有一层薄雾一样,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男生几步跨上台阶,走到她面前。
“对、对不起。”奚午结结巴巴地说,往旁边挪了一步,把自己的行李拉开。
“你是谁?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奚午一听,赶紧解释。
“我叫奚午,是苏姨让我来的,我妈妈生病了,苏姨让我来这边借读寄住,她要去a市照顾我妈妈。”
他皱了皱眉头,奚午一看到这个表情就无由来的难受,还没踏进他家呢,怎么就被他讨厌上了。
他从兜里掏出钥匙,看了看她一眼后,又把钥匙放回兜里,掏出了个手机。
他是要找业务把她赶出去吗?或者是报警?
奚午不敢再胡思乱想。
“喂,苏格?怎么了?”苏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奚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找苏姨询问情况,看来苏格还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苏格把购物袋挂在门把手上,这才回头瞥了奚午一眼:"门口有个女生。她说她叫奚午,要来家里住,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啊呀!奚午!我朋友的女儿,我朋友生病了,我现在在医院照顾,照顾不了她,所以就让她来咱家住,”苏姨急匆匆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忙忘了告诉你了,我还以为苏琪会和你说呢。”
苏格又瞥了她一眼,说:“我把电话拿给她,你确认一下。”
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奚午。
奚午颤颤巍巍接过电话。
“喂,苏姨,我是奚午。”
“奚午啊,你让你苏格哥哥带你收拾一下家里的那间杂物间,你妈妈情况不太好,我昨天夜里就赶过去了,所以还没收拾好房间。”
奚午的心猛地一沉:"我妈怎么了?医生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
苏姨匆忙地往药房走,语速飞快:"早上她突然咳血,医生建议立刻转院。你别担心,a市的医疗条件好,你妈妈会没事的。"她把药单递给一个护士,接着说,"你把电话拿给苏格,我有事交代他。"
苏格正在看着窗外的晃动的枝桠树叶。
奚午抿了抿嘴巴,拉了一下苏格的衣角。
没想到苏格看得入神,没感受到女孩的那一点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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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格……”奚午停顿了一下,才喊出那个她不知道合不合适的称谓,“哥哥,苏姨说有事和你交代。”
苏格才回过神来,低头看见一双忽闪的大眼睛正胆怯地看着他。
苏格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接过电话,语气很淡地问:“什么事?”
“苏琪去同学家了,晚上才回来。”苏姨看了眼拿着开来的药,“你帮奚午把房间收拾好,就是走廊尽头那间杂物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她上高三了,你有时间帮她补点课。她爸爸外婆去世,妈妈又生病了,你开导开导她,别让她难过。”
苏格看了看正在低着头抠手指的奚午,突然产生了一丝怜悯。
电话挂断后,苏格又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他拎起从超市买来的零食,进屋放在柜台上,换了双拖鞋。
奚午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办。
“很喜欢站在门口吗?”
低着头看着地板的奚午突然被他一句冷淡淡的话吓得抬头。
“抱歉,”奚午指了指他的拖鞋,“我需要换鞋吗?”
奚午看了看干净的地板,往外缩了一下。
苏格注意到她的动作,犹豫了一下,直接帮奚午把行李提进来,推着她的肩膀进来,关上了门。
“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找双拖鞋。”说完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奚午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果然,苏格还是排斥她的。
苏格给她找了一双酒店用的一次性拖鞋,奚午在他的注视下小心翼翼换上,怕自己的鞋底弄脏地板。
“你先将就着穿吧。”
然后他随手把奚午的行李拖到走廊最里的那间房间。
奚午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只好跟着苏格。
苏格把那间房间打开,看到一片杂乱。
“你吃饭了吗?”
“吃了。”奚午摇了摇头。
“你会做饭吗?”他又问了一句。
“会煮番茄鸡蛋面,其他的会一点点。”
“厨房里有菜,你去做点吃的,有什么菜你会做,就做什么,”苏格没有看她,他指了指房间,“太乱,一收拾得到天黑,我没时间做晚饭。”
奚午乖巧地点点头。
“你先去客厅看看练习题吧,等快六点时就去做饭。”说完苏格转身走进杂物室。
“我练习题做完了,我和你一起收。”奚午赶紧拉住苏格的手臂,苏格感受到一抹温热,僵持了一下,奚午抬头看了看苏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赶紧撒开了手。
“不用了,这么多东西,你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弄。”苏格摆了摆被奚午拉过的那只手,转身就去收东西了。
奚午懊恼自己不该上手碰苏格,只好安安静静地回到客厅,把背包拿到沙发上。
背包提手还残留着他手留下的余温,她轻轻地抚摸着,感受着那抹余温。
她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数学练习册,决定复习一下错题。
2. 安慰
太阳渐渐西行,奚午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摊开的错题本被奚午密密麻麻写满了红色批注。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嘴无声地念着解题步骤。
这是她这一年第一次有机会静下心来复习功课。自从母亲住院后,她的生活就像被搅乱的湖水,再也没有平静过。
奚午的笔尖停在最后一步演算上,她对了一下用红笔记下的答案,还是不对,又在草稿纸上重新列了一遍公式。
阳光从她左边的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瘦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原来是这样……”她轻声自语,终于解开了这道困扰她一周的微积分题。
当她再次抬头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橘红色。
奚午猛地一惊,急忙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
六点零五分,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糟了……”她小声惊呼,慌忙地合上书本。
苏格明确说过,希望她能在六点前准备好晚饭。
她在走廊上轻轻瞟了那些没关紧的房间,没看到人影。
他出去了?奚午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现在煮面还来得及。
她快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冷藏室里整齐地放着几个鸡蛋、两个番茄、一小把西兰花和几束菠菜。
冷冻格里还有一小包牛肉片。奚午沉思了一下,决定做一碗番茄鸡蛋牛肉面。这是她唯一会做的几道菜之一,希望苏格觉得不太难吃。
说不定他会觉得好吃呢。
奚午一边从橱柜里找出面条,一边安慰自己。
盛水的不锈锅在电磁炉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水开始冒泡。
奚午正要把面条下锅,突然听到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面条包装袋。
苏格回来了。
奚午手忙脚乱地把面条丢进沸水中,水花溅起烫到了她的手背。她顾不上疼痛,赶紧去拿番茄和鸡蛋。
就在这时,厨房门被推开了。
苏格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他换了件黑色体恤,还有裤子,显得更修长了,表情依旧冷淡。
那双似乎有雾霾的眼睛在看到奚午慌乱的样子时微微眯起,看不出情绪。
“我、我马上就好!”奚午结结巴巴地说,手里的番茄差点掉在地上,“对不起,我复习忘了时间……”
苏格没有回答,只是走进厨房,把购物袋放在料理台上,动作利落地开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冰箱:新鲜的蔬菜、牛奶、一盒鸡蛋,还有几盒看起来像是熟食的东西。
“别煮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我买了点吃的。”
奚午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已经下锅的面条和切了一半的番茄。她的脸颊发烫,手指绞在一起。“可是,面已经下了,番茄鸡蛋也准备好了。”
苏格关上冰箱门,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锅里翻滚的面条。
“把面捞出来吧。”他说,“其他的不用管了,先出来吃饭。”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听不出是生气还是不耐烦。
奚午低着头,快速把面条捞出来过冷水,然后跟着苏格走出厨房。
客厅灯光明亮而温暖,照在餐桌上,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盒打开的餐盒:一份糖醋排骨、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碗紫菜蛋花汤,还有两碗米饭。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奚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苏格似乎没有听见,他自顾自地打开两碗饭盒,把其中一碗推到奚午面。
“吃吧。”他说,然后坐下来开始吃饭。
奚午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自从妈妈病情加重住院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坐在餐桌前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医院食堂的饭菜总是单调的,没有味道。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晕开。
眼泪涌了出来,滴落在饭碗里。
奚午慌忙低下头,不想让苏格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混着米饭被她急忙地送入口中,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
“怎么只吃米饭,菜不合口味?”苏格突然问道。
奚午摇摇头,不敢抬头,声音细如蚊蚋:
“不,很好吃……谢谢……”
餐桌陷入沉默。奚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妈妈……”苏格迟疑了一下,“生了什么病啊?”
苏格的问题让奚午猛地抬头,又怕他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又赶紧低下了头。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苏格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胃癌。”奚午小声回答,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外婆也是生这个病去世的,就在我父亲去世不久后。我妈妈就是那段时间检查出来的。”
苏格点点头,没有再问。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奚午面前。
“慢点吃。”他说,声音比之前温和了一些,“太瘦了,多吃点,你还长身体。”
吃完饭,奚午说要把刚才在厨房弄的食物处理一下,苏格没反对,去忙别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来,就站在门外看着忙碌的她。
“我从超市买了套床套,我洗干净烘干了,在你床上,待会儿弄完就把它套上,还有我给你买了一双换用的拖鞋,就在你房间里。”苏格不紧不慢地说。
“好,我记住了。”
苏格没再说话,转身就去阳台吹风了。
奚午洗完碗后,赶紧到房间换上那双拖鞋,又套上床套,居然是她最喜欢的蓝色,像大海一样的蓝色。
奚午把自己的行李都拿出来,衣服放在收拾好的衣柜里,还把书也拿出来,放在书桌上。
还有她的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被她放在抽屉里。
忙完一切后,奚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似乎要过上好日子了。
“咚咚咚—”
奚午赶紧跳下床,把门打开,是苏格。
“房间还缺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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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吗?有需要的东西吗?”
奚午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什么都不缺……谢谢。”
“WiFi密码在书桌抽屉里的纸条上,还有给你买了牙膏、牙刷、牙杯,还有沐浴露、洗发水、浴巾、毛巾,都是新的,在厕所还没有打开。洗澡时往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苏格说,“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这是苏格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比刚才在厨房那说的还要多。虽然语气依然平淡。
苏格走远后,她把门关上。
她转身朝窗户那一瞥,居然看到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在夜晚周围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翠绿。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照片上,爸爸搂着妈妈的肩膀,她站在中间,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那是去年春天在公园拍的,当时爸爸还说等秋天要带她们去看红枫叶。
而现在,爸爸为了救一个被雨水冲走的小孩子永远离开了;妈妈被诊断出癌症,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被暂时安置在这个几乎不认识的阿姨家,和一个看起来有点冷漠的陌生男孩,还有一个还未回家的女孩同住。
奚午决定先洗个澡。
她打开那瓶沐浴露,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还有那条浴巾,很柔软。
奚午不敢在厕所浪费太多时间,简单冲了个澡就离开了,头发还是湿的,她想找吹风机吹,又担心会影响到苏格,只好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房间。
洗完澡后,奚午坐在书桌前发呆。她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WiFi密码,字迹工整有力,应该是苏格写的。她打开手机,连上网络,给她的姑姑发了报平安的消息。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轻轻的敲门声。
“要喝牛奶吗?”苏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似乎没有那么冷淡了。
奚午愣了一下,赶紧拒绝:“不、不用了,谢谢……”
门外沉默了几秒,“我热好了,放在厨房,”苏格说,“想喝自己拿。”
“好。”
门外没有动静,奚午以为他离开了。
没想到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开门。”还是苏格。
奚午小心翼翼打开了门,看见端着牛奶的苏格。
“晚上睡前喝一点牛奶对身体比较好,听苏姨说你是高三生了,还是喝一点比较好。”
奚午不敢说什么,只好仰头把牛奶全喝了,然后把杯子递给苏格。
令奚午变得惊恐的是,有一滴没喝干净的牛奶沿着杯身流到了苏格手上。
奚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苏格看着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你的嘴巴周围,有牛奶,擦一下。还有你头发湿的,吹风机在洗手台上方,去吹干。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
奚午听话地用纸擦了擦嘴,然后去拿吹风机吹头发。
夜里,奚午躺在床上,还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她想,这个看起来很冷漠的男生,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近人情。
3. 关心
二月末的天还没有亮,奚午就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
她蜷缩成一团,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只手不停地在她肚子里搅动。
她强撑着爬起来,扶着墙慢慢挪向门口。
走廊里很安静,苏格他们应该都还没醒。她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在这种狼狈的时候面对任何人
然而,就在她从厕所出来,准备回房间时,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苏格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显然要准备去晨跑。
他见到弯着腰捂着肚子的奚午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向被她的手捂着的肚子。
“你怎么了?”他皱眉问道,压低了声音。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生理期?”他思索了一下,突然问。
奚午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嗯。”
“你先回房间躺着。”
奚午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苏格已经大步走向门口,丢下一句:“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她不知道苏格会去干什么,也许是去帮她买止痛药了?或者……她感觉自己无法再思考了,只好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
苏格推门而入,她缓慢地转过身,看见苏格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
“喝点红糖水。”
“谢谢……”她小声说道,低头慢慢喝着红糖水,她感受到苏格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不敢抬头看他。
苏格没回应,只是从袋子里拿出一盒止痛药、一包暖宝宝,还有……一包卫生巾。
奚午听见他翻动塑料口袋的声音,抬头一看,看见那包卫生巾,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杯子。
“不知道你用哪种,就随便拿了一款。你试试,不合适再买新的。”
“你把止痛药喝了,”苏格拆开一包药,递给奚午,然后帮奚午把暖宝宝撕开。
奚午把暖宝宝贴好后,又躺下蜷缩着,慢慢的,进入梦乡,忘记了疼痛。
天快黑时,她又开始疼痛起来。
她把止痛药吃了,然而止痛药没有起效。
她不知道疼了多久,当她意识清醒过来时,苏格就蹲在她的面前叫她的名字。
苏格直接站起来,弯腰,他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几乎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奚午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手臂挽上他的脖子,手指慌乱地攥紧了他的衣领,整个人瞬间僵住。苏格轻抖一下,她的头一下子靠近了他的胸膛。
她的脸颊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呼吸间全是他清冽的气息,闻起来好冷。
奚午觉得自己太靠近他了,想把身体往外移,离他远一点。
“别乱动。”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冷静。
她不敢再乱动,只能僵硬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快步下楼。
车门被拉开,苏格弯腰将她轻轻放在后座上。
奚午偷偷从镜子里看他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向了窗外,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路灯。
医院的消毒水味在鼻尖萦绕,奚午披着苏格的外套,靠在检查室外的椅子上。
止痛药的效力让她终于从剧痛中解脱出来。
等了一会儿后,奚午顺利做完检查,医生确认是严重的痛经,给她开了药,叮嘱她多休息。
止痛的药有安眠作用,奚午一回到家洗漱完后就直接躺在了床上,还没等苏格做好饭,奚午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一觉睡到天亮。
客厅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奚午打开房门,慢慢走到走廊口。
“奚午?你醒啦?”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是苏琪。
苏琪跑到奚午面前,赶紧扶着她,担心奚午肚子还在疼痛。
奚午端详着苏琪,这张有些稚气的脸庞还是和十年前一样。
奚午想起七岁的那个夏天,一个扎马尾辫的活泼女孩敲着门让她出去玩。
“我是苏琪,你妈妈让我来找你玩。”双马尾女孩眼睛一闪一闪,好奇地打量着奚午。
奚午没有苏琪那么活泼,虽然是在她自己家里,和苏琪的热情相比起来,自己倒显得像个外人。
实在想不到,奚午和苏琪的第二次见面,却是在十年后的现在。
“你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没那么痛了。”奚午勉强笑了笑。
苏琪突然凑近奚午的脸仔细端详,“你比以前瘦了许多,我记得你小时候有婴儿肥。”
“你还是扎着个双马尾。”
苏琪摸了摸自己的两根辫子,“我现在只是偶尔扎一扎,”
“哦差点忘了,我哥煮的红糖水,他说等你起来了记得一定要喝。”苏琪跑到厨房把热好的红糖水端给奚午。
提到苏格,苏琪的嘴角平了下来,表情也开始变得复杂似乎在向奚午透露什么秘密一样怕别人听见她压低了声音:“我哥就是那样,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心特别软。"”
“他经常这样吗?”奚午忍不住问。
“那倒也不是!”苏琪夸张地摇头,“我哥平时对女生都敬而远之。当然要是有人有困难,他肯定会帮忙的,只要别对他有非分之想就行。”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我觉得他对你还是很特别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奚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想,或许是同情吧。
苏琪声音轻柔下来:“因为我哥的妈妈,就是我爸的前妻,在他刚四岁那年因病去世了。那时我爸工作忙,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他母亲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没人照顾他,我爸经常把他一个人锁在家里。有次我哥发高烧,还是邻居来送吃的发现的。我觉得他或许是看到了一个和她有同样经历的女孩,所以更加关照一下……”
“后来我爸认识了在医院工作的我妈,我妈是护士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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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心疼我哥,主动照顾他。他们结婚后没过多久就有了我。我哥比我大了五岁。”
“我老爸忙到几乎不回家,不敢想要是没那个邻居,我哥四岁就没了,要是没遇见我妈,也就不会有我了。”苏琪开始疯狂吐槽她的父亲。
奚午没想到,原来苏格有这样的经历。
难怪他看起来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苏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跳起来。
“哎呀,我总是忘记一些事,我妈妈说让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不过你刚才是要去厨房吃早餐吧,我们先去吃早饭!吃完我带你熟悉一下。”
说完,苏琪把奚午拉了起来,挽着奚午的手去厨房。
在微波炉旁边的厨桌上摆好了两份煎蛋和吐司。
“你先吃,我去加热一下牛奶。”
“你的牛奶,趁热喝。”苏琪把牛奶递给奚午。
“谢谢。”奚午把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看这个!”苏琪指着药汤小声说,"我哥一大早熬的。”
苏琪把药汤小心翼翼地端到她的面前。
“我热好了,吃完我看着你喝,这药看起来有点苦。”
吃完早餐和药汤后,苏琪带着奚午参观了整套房子,四室室两厅的布局,宽敞明亮。
经过苏格房间时,苏琪一本正经地警告说:“我哥的房间是禁区,他特别讨厌别人进去。上次我同学好奇偷看,连着我被他训了半小时。”
苏格的房间对面就是苏琪的房间,苏琪说房间有点乱,等她收拾一下,再进去看,奚午就在走廊上等她把房间收拾好。
奚午东张西望注意到苏格房间的门没关严,露出一条缝隙。她有点想看看,又怕被苏琪发现,趁苏琪去收拾自己的卧室时,她透过缝隙,朝里轻轻一瞥,看到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书籍。
“好多书。”奚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好了,奚午,你进来吧。”苏琪在房间里叫奚午。
奚午赶紧直起身来,然后装作很平静一直在门外站着的样子推开苏琪的门。
“你房间真漂亮。”
奚午仰起头四周环顾,好温馨的房间。
“嘻嘻,我比较爱美嘛,所以打扮的像个公主房,我哥就不一样的,我哥的房间只有书,而且整个房间的颜色特别单调,感觉很无聊。”
“他书很多吗?”奚午忍不住问。
“对啊,我哥是京大心理学系的高材生,现在虽然才大二,但是已经跟着单独的老师学了,他导师在南市中心医院,所以他大二学期都在s市,”苏琪语气中带着自豪,“现在他每周还去福利院做义工,给小孩子们免费做心理咨询,不过他很少跟人聊这些。”
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这件事他也瞒着我,我还是不小心从和他同行的一个姐姐口中里知道的。”
“姐姐?”
“是哦,我怀疑是他女朋友。”苏琪做了个鬼脸,脸上浮现了一抹坏笑。
女朋友?苏格这样的人,女朋友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5. 辅导
周二晚上七点,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风刮擦着树叶。
奚午坐在书桌前,碳素笔在指间来回转动。
学校每天都是18点就放学,奚午从学校走回家,再热点晚饭吃,就差不多七点了。
苏格说好今晚开始辅导,但到现在还没来敲门……
奚午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小闹钟,指针已经悄悄滑过约定时间十五分钟。
奚午不停地翻动着习题,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房门。
也许他忘了,或者改变主意了?
万一他只是时间太忙了呢?
“边复习边等。”她在心里默默决定,却忍不住竖起耳朵捕捉走廊上是否有任何声响发出。
奚午思考了片刻,又捏住手中的笔,开始画起物理习题的题目中的关键词。
“电流逆时针方向为正……导体框b……MN……垂直纸面向外……”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的门前。奚午已经开始沉浸在画关键词中,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声音。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奚午瞬间绷直了脊背。
“请、请进。”她赶紧放下笔,慌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苏格推开门,抱着一摞书和笔记本走了进来。
天气有点冷,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黑色休闲裤,头发看起来刚洗过,还带着微微的湿气。
奚午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很旧的银色手表,表盘上刻着复杂的天文图案,之前都没见他戴过。
“抱歉,来晚了,刚才在整理一些资料。”苏格的声音依然平静。
“房间住得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没有需要的,一切都很好。”奚午摇了摇头。
苏格坐在她身边,奚午的鼻尖捕捉到一丝清新的气息,像是雨后的青草混合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离他真的好近,这个距离让她能清晰地看到苏格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他翻书时修长的手指。
“先从你最弱的部分开始。”苏格打开一本习题集,指尖点在其中一页,“上次考试哪部分错得最多?”
奚午翻出被物理老师批改的试卷,纸张因为反复翻看已经有些卷边。
“电磁部分……几乎全错了。选择题单选最后一道基本不会,多选最后两道答案选不全,还有实验题计算容易出错,尤其是计算油层,总是忘记公式”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钻进试卷里,“最后一个大题,好一点的能做出两个小问,难一点的只能做出一问。”
“这只是我单独用一个小时做的试卷,如果是理综,比这还差,总觉得没时间做物理,所以好多本来会做的,都没有做。”奚午又把自己的理综试卷拿出来。
苏格接过试卷,翻看了一下。奚午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生怕看到失望或轻蔑。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格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基础不牢,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这是我高三整理的物理知识点,简化了一些知识点,会更好理解。”
笔记本上的字迹工整得不可思议,每个公式旁边都配有简洁的注解和例题。
看着笔记上的字迹,奚午越发觉得眼熟。
“你这个笔记,好眼熟,好像严老师拿给我那个。”奚午从书包里把严老师给她的笔记复印拿出来。
奚午对比了一下,结果越看越像。
“还真是一样的。”
苏格顺着奚午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还真是自己笔记的复印件。
“难怪严老师之前找我要笔记,原来是复印了拿给学生用。”苏格笑了笑。
“你用我这本,我这本是真的,他给你那本是假的。”苏格一本正经地把真笔记推过去,又把奚午手中那本复印笔记拿过来。
“好了,我们接着讲。”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苏格耐心地讲解每一个概念,时不时停下来问奚午是否理解。他的教学方式与平日的冷漠判若两人,细致、有条理,甚至会在她困惑时换个角度重新解答。
“试试这道题。”苏格推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是他刚出的一道电磁感应题。
奚午认真地计算着,却在运用定律计算那一步卡住了。她咬着笔头苦思冥想,额头不自觉地皱成一团。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苏格倾身过来,指着她写错的地方。
“这里,你写错公式了。”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气息,温热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尖。
奚午的心跳突然加速,脸颊像被火烤一般发烫。她赶紧按照他的提示改正,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写出的公式歪歪扭扭。
“对了。”苏格点点头,靠回自己的椅子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理解得很快。”
这句简单的表扬让奚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父亲去世,母亲生病后,再也没人这样耐心地教导她,更不会为她的每一点进步而肯定她。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苏格开始收拾书本,动作利落而有条理,“明天继续。”
苏格整理自己手中的书籍。当他的手指碰到一本有白有黄的封面的书时,奚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书?”
苏格动作一顿,将书递给她:“哦,差点忘了,讲量子物理史。如果你对物理感兴趣,可以看看。我专门找出来给你的。
奚午接过书,指尖不小心擦过苏格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烫到一般发热。她慌乱地翻开书页,看到扉页上苏格工整的签名和一行小字:“宇宙的本质是概率。”
“这本书……很难懂吧?”她小声问道。
苏格难得地笑了笑,眼角微微弯起:“恰恰相反。这本书把物理讲述得很有趣。”
苏格开始给奚午讲述这本书,奚午听得入迷,甚至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当苏格讲到薛定谔的猫时,她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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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所以猫既是死的又是活的?”
“量子世界的规则确实违反常识。”苏格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热情,“但这正是物理的魅力所在。”
苏格突然抬起手来,指了指手腕上的那块看起来很旧的表,说:“物理其实是很有趣的,这块表是我初中时参加物理竞赛的奖品,这本书也是我当时的物理老师送我的,虽然没什么含金量,但是激发了我对物理的兴趣。”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开,月亮出现,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桌上。
“苏格……”她鼓起勇气叫住准备离开的他,“谢谢你。”
苏格停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他转过身,目光在奚午脸上停留了几秒,轻轻点头:“不客气。”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奚午爬到床上,看着被风吹动的窗帘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枕头把脸埋进枕头。
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回想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苏格讲解时专注的侧脸,他靠近时身上好闻的气息,还有那本他亲自找给她看的书……
书桌上,那本《上帝掷骰子吗?》静静地和前不久苏格借给她的《自卑与超越》躺在书桌上。《自卑与超越》奚午还没看多少,就翻了几页。
奚午直起身来,走到书桌面前,小心翼翼地把《上帝掷骰子吗?》放进书包里,决定明天就开始读。
也许,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也会像量子纠缠那样,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
这个念头让她再次红了脸。
窗外,一只鸟开始叫,仿佛在应和她的雀跃。
接下来的几天,奚午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期待苏格到自己房间来给自己辅导。
那本书,她已经读完了前三章,虽然很多地方似懂非懂,但她把不懂的地方都记了下来,她还有一些新的想法,准备有时间再找苏格讨论。
周四的物理课上,严老师布置了一道关于斜抛运动的难题。
“大家看看,这道题从哪里攻克最容易拿下?”
奚午找了几个关键点,突然发现,这不正是苏格几天前讲解过的解题思路吗?她迅速写下解答过程,想要举手又害怕自己会出错。
她想到了《自卑与超越》上的话:“永远不要觉得尴尬或丢脸,那些害怕尴尬和丢脸的人,不敢尝试喜欢的新事物,因为害怕,从而错过了许多能让自己成长的机会。”
她心跳加速地举起手。
“奚午?”严老师明显很惊讶。
“你来试试。”
她站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但解题步骤却异常清晰。
“进步很大,你看好好练题,知识点一疏通掌握,做题也就很容易了,其实题都不难,难的是运用知识点的过程,运用好知识点,物理考90分以上没问题。”
收到老师的赞扬之后,奚午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绽放,就像电子跃迁一般,从一个能级跳到了更高的能级。
6. 梦想
周六下午苏格没有什么要忙的事,于是给奚午安排了三个小时的辅导课。
辅导结束时,已经六点了,窗外的夕阳恰好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橘红色。
奚午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发现苏格没带走的草稿纸,稿纸边缘画了几个小小的函数图像,线条干净利落。
奚午回忆起刚才苏格教她的画面。
“这个解法比课本上的更简洁,但是考试时尽量用课本上的解题过程,漏了公式老师会扣分的。选择题用我教的这种,大题解题步骤用课本这种,计算结果直接用我这种方法算,能帮你节约时间。”
奚午点点头,拿起笔来,准备写下思路。
一缕被奚午别在耳后的碎发滑落,垂在眼前。
苏格看到已经下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帮她揽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妥,手停在半空中,转而拿起桌上的橡皮,若无其事地擦去了自己草稿纸上一个无关紧要的铅笔印。
“头发。”他提醒了一下忙着计算的奚午。
“哦,好。”奚午原本没觉得那头发有多碍事,被苏格提醒后,就赶紧别到耳朵后。
“今晚吃完饭,”苏格收拾着书本和草稿纸,突然开口,目光依然停留在整理的书页上,“我和苏琪要去超市采购。你要一起去吗?”
奚午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慌忙弯腰去捡,额头差点撞到桌角。苏格见状赶紧用手捂住桌角,怕奚午直起来会撞到。
“我没有什么要买的……”奚午有些尴尬。
“嗯,”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道物理题,“没事,你可以去看看,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要买啥,去了超市就有想买的东西,你去看看,买些你需要的日用品,实在没有,就帮苏琪挑一挑她要买的东西。”
“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奚午站在衣柜前犹豫了足足几分钟。她拉开衣柜门,来寄住她就没带几件衣服,想着反正自己不爱出门,在学校又穿校服,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裤子,和一条裙子。最终她选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这是她为数不多还算像样的衣服。
“奚午,你好了吗?”苏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活力十足,“哥哥他已经下楼了。”
“马上好!”
奚午和苏琪赶紧赶往楼下。
楼下,苏格正站在门口看手机。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奚午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似的。
苏琪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时不时回头催促他们快一点。
“你们想要什么自己选,费用我出。”
“奚午你要吃什么自己拿。”苏琪欢呼一声,立刻往车里扔了几包薯片和巧克力,然后指着不远前的货架上一排绿色包装的东西,“哥,我能买那个新出的抹茶粉吗?我想试试抹茶蛋糕!”
“别又把厨房炸了。”
“那次是意外!”苏琪撅起嘴,转向奚午,“奚午,你喜欢吃甜点吗?我最近在学做马卡龙,虽然失败了六次……”
“喜欢……我还从来没吃过马卡龙。”
“什么?!等着我回家,我一定要做出完美的马卡龙给你尝尝!”
苏格默默地把一袋杏仁粉放进购物车,又拿了几盒淡奶油。
“哥,你最好了!”苏琪蹦跳着去拿模具,苏琪压低了声音,靠近奚午,“奚午,你不知道,我哥其实是个隐藏的甜食控。他每次都说‘你做的不好吃’,结果被我发现半夜偷偷吃我做的饼干……”
“苏琪。”苏格警告地看了妹妹一眼,耳尖却微微泛红。
原来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人也会害羞啊。
奚午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却迟迟没有伸手。
购物车里渐渐堆满了苏琪挑选的零食和烘焙材料。
走到女性用品区时,奚午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起来自己的卫生巾只有几包了。
奚午不知道自己该干嘛,要拿什么好呢?苏格上次买的那种,奚午看了看价格,好贵。
正当奚午在货架前犹豫不决时,苏琪突然来挽着她的手,指了指有一款,说:“我觉得这个很好用。”
不等她说话,苏琪就从货架上拿下六包。
“别担心,都是我哥付钱,你想要什么多贵都没事。”
苏琪拉着她去了文具区,说要买钢笔,苏格在挑选儿童用的水彩笔。
奚午到处看看,被一本米色封面的素描本吸引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碰过画笔。那些和父亲一起画画的午后,像是上辈子的事。
但是她最终还是把那本素描本放回原位。
结账时,奚午惊讶地发现购物车里多了很多东西。
“哥,你买马卡龙干嘛?”苏琪好奇地问,“不是说等我学会做吗?”
奚午顺着苏琪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苏格把购物袋一个个整理好,声音平静:“我买给奚午的。”
奚午猛地抬头,正对上苏格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超市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黑色,真的像一片大海。
回到家后,苏琪和奚午开始整理口袋里的物品。
“哥!你的素描本!”苏琪从购物袋里抽出那本米色封面的本子,“还有你的水彩笔和彩铅,快来拿。”苏琪朝着苏格的房间大喊。
苏格居然买了那本素描本。
“素描本和彩铅是我买给奚午的。”
他拿着其他几盒水彩笔离开了客厅。
“奚午你会画画!”
奚午接过苏琪递给她的素描本,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封面。
“学过一点。”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你会画人吗?”苏琪兴奋地坐到餐桌旁,双手托腮。
“会速写。”
“那你能给我画一个速写吗?”苏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她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画笔好好画一张画了。
但看着苏琪期待的眼神,她不忍拒绝。
“我试试。”她翻开那本苏格给她买的素描本,从彩铅盒里取出一支笔。
彩笔在纸上流畅地滑动。
她沉浸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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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缩小成了纸上的线条和光影。
苏琪活泼的笑脸逐渐在纸上成形——扎着蓝色蝴蝶结的双马尾,笑起来时右嘴角比左边高一点,T恤领口处露出的一截银色项链。
“要多久啊?”苏琪感觉自己快保持不了自己的原状了。
“没事,你随便动,我马上就画好了。”她轻声说。
大概十分钟不到,最后一笔落下,奚午轻轻吹去纸上的橡皮屑,有些忐忑地将素描本转向苏琪。
“天啊!奚午你怎么这么棒!我真要亲亲你了!”
苏琪揽过奚午,在奚午脸颊上亲了一口。
“哥你快出来看。”苏琪赶紧拿着素描本,拉着奚午跑到苏格房间门口。
“又找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
“你看,奚午的画的我。怎么样?像不像我?”苏琪马上把素描本举起来给苏格看。
“画得不错,挺像你的。”
奚午低着头,感觉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脸颊,耳根火辣辣的。
苏琪的手机响了了起来,她把素描本拿给奚午,留下奚午一个人站在原地。
奚午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格那双眼睛。
“你画得很好啊,”他从奚午手中拿过素描,指尖在纸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学了多久?”
“没学几年,我从小就喜欢翻我爸爸那些设计图看……喜欢那些线条,甚至想以后做一个室内设计师……”
这些回忆和梦想,她已经很久不敢触碰了。
“为什么不继续画呢?”苏格突然说,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
奚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打完电话的苏琪跑回来,抢过苏格手中的素描本。
“我要把这张画裱起来!”苏琪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举着素描又蹦又跳。
晚上,奚午趴在床上,翻看着新素描本。画了几笔自己的房间,不满意又擦了重画。
她翻到素描本新的一页,开始勾勒儿时记忆中自己想要的房子。
铅笔在纸上轻盈地滑动,那些被尘封已久的技巧和感情一齐涌出。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奚午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还没睡?”苏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时柔和。
她慌忙合上素描本,“马、马上睡了。”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苏格平静的声音:“明天早餐想吃煎蛋面包还是燕麦粥?”
“燕麦粥吧。”
“嗯,晚安。”
奚午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拿起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勾画起来。
几笔之间,一个侧影渐渐成形,她用淡淡的橘黄色为他的轮廓勾了边,仿佛是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色。
她轻轻合上本子,将它珍重地放在枕头旁边。
在入睡前的朦胧中,奚午恍惚回到了小时候,父亲握着她的手画下小城最高的塔楼。
她的热爱在“父亲”那栋高塔倒下就破灭了。
那时的她不知道,多年后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本素描本和一个认可,会重新唤醒她沉睡的梦想。
7. 日记
离期中还有一个星期左右。
今天的辅导才刚刚结束。
奚午在阳台上轻轻推开窗户。
今天夜空格外晴朗,也许是大城市,空气没有乡下那么好,隐隐约约只能看见几颗星星。
她想起父亲生前最爱带她去郊外观星。
阳台角落边上传来轻微的响动,打断了奚午的回忆。
她小心地探头望去,看见苏格正坐在阳台的藤编躺椅上,前面的桌子上正摆放着一个小型天文望远镜。
奚午犹豫了一下,她想过去看看。
“你要看星星?”她小声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苏格似乎并不惊讶她的出现,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嗯。”
“只要天气好一点,我就会出来看看。不过我一般有时间都去郊区看的。今天比较特殊。”
奚午在他身旁坐下,藤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仰头望着那几颗唯一能用肉眼看到的星星。
她又把目光投向放在桌子上的书。
被苏格翻开的那一页的星座奚午越看越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奚午突然想起来,有点兴奋地指着那张图画说:“猎户座!”
苏格听到奚午的惊呼,停下了手中的事,他朝着奚午指的方向看去,是他随手翻出来的猎户座介绍。
“我爸爸说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星是‘冬季三王’,他总说要带我去看猎户座流星雨,但是有好几次我们都没赶上……”
“今年十月就有。”苏格突然说,“如果……你想看的话。”
奚午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格这是在……邀请她一起看流星雨吗?
“我很想去的。”奚午轻声说。
苏格点了点头。
奚午赶紧又说了几句。
“我第一次知道猎户座,还是我妈妈教我的古诗词——‘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我爸爸说,诗句里面的‘参星’就是猎户座里的星星。”
苏格转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很多天文书,每次介绍猎户座都会提到这句诗,还有不会和它同一时间段出现的商星,就是来自天蝎座里的星星。在西方的神话故事里,猎户座和天蝎座就是一对仇敌,所以他们永远无法相见。”
奚午偷偷瞥了一眼苏格的侧脸——月光下,他的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要看看吗?我调好了。”苏格把望远镜递给她。
奚午接过望远镜,金属镜筒上还残留着苏格手掌的温度。
她小心地对准他刚才指的方向,苏格一边问她能不能看到,一边帮她调整焦距。
“真美……”她轻声感叹,想起了父亲常说的话,“突然想到卡尔·萨根的话。”
“你读过卡尔·萨根的《宇宙》?”苏格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奚午放下望远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没读过,是我爸爸和我说的,他以前很喜欢带我去郊外看星星。也给我说过好多关于星星还有很多天文学家的故事……我其实对这些都不太了解,都是我爸爸和我说的……”奚午尴尬地笑了笑。
“《宇宙》很好看的,有时间可以看一看。我还记得我们有一篇课文就是萨根写的。萨根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苏格话刚落,似乎是意识到有什么不合适,在月光的照耀下,奚午好像在他的脸颊上看到了一抹红晕。
奚午感到有些热。风吹着,怎么还会感到热呢?
就在这时,苏格的手机突然响了。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苏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苏阿姨的电话。”
他走到阳台另一端接听,声音压得很低。
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望远镜。
苏阿姨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干嘛,苏格表情好像也不太对,会不会是妈妈出什么事了?
自从来了a市以后,妈妈的身体就有了好转,最近不是已经稳定了吗?
苏格挂断电话,回到她身边,表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不早了,去睡吧。”
“苏阿姨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我妈妈吗?”奚午直接问道,声音发抖,“我妈妈病情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苏格沉默了一会儿,月光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医生调整了治疗方案,需要观察几天。暂时没有大碍,苏姨让你别担心。”
奚午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更多信息,但苏格的目光平静如水,又出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从眼睛里看到的像雾霭一样的东西,一道她无法穿透的屏障。
“真的?”她追问,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苏格点头,声音坚定,“去睡吧,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凌晨两点,奚午还是没有入睡。
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苏格不会骗她,不会向她隐瞒母亲不好的消息。
自从那个看星星的夜晚后,苏格和她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虽然他还是话不多,但两人独处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物理题可以谈论。
有时在碰见,他甚至会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或者给她介绍一些书籍,还会和她说一些关于京大的事。
苏琪和她说,苏格七月初就要去国外了,要在国外待一年。
也就是说,能和他相处的日子,没剩多久了。
奚午最近开始写起日记来。
她想把在他离开前发生的事都记录下来。
门被猛地推开。
奚午慌忙把自己的日记本盖上,用旁边的物理练习册掩盖着。
苏琪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手里拿着一袋薯片:“我妈打电话来了,说阿姨的情况稳定了一些!医生说如果继续保持,下个月可能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真的吗?”奚午眼前一亮。
自从母亲病情恶化住院,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她只能通过苏格或苏琪从苏姨那里得知的消息了解母亲的情况。
虽然和苏格看星星那晚,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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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骗她,但是内心还是有所顾虑。
现在这个消息,让她将那些顾虑消除。
“当然是真的啦!”
苏琪离开后,奚午打开自己还没有写完的日记,叹了口气。
还好她没发现什么。
奚午盖上日几本,低下头,开始想刚才苏琪说的话。
等熬过两个月,熬过高考,她就可以去见母亲了。
也许等那个时候,母亲能站起来了,她也能陪母亲去公园里逛一逛。
奚午站在窗前,看着那些被风吹动的树枝,一片嫩绿的新叶随风飘落在窗台上。
奚午轻轻拾起叶子,对着阳光观察它细密的纹路。
来到苏家已经快两个月了,自己也和苏格苏琪相处融洽。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苏格,不知道苏格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的那双眼睛,好像有雾一样,她就是看不透。
她抬起叶子,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方,阳光打在叶子上,叶子上的脉络变得更加清晰。
也许,她对苏格的感情也是这样——越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揣测,就越看不清真相。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等一下。”奚午条件反射般地把刚才那本日记本塞进书包里。
奚午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苏格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几片吐司。
“苏琪说你没吃早饭。”他走进来,把牛奶和吐司放在奚午的桌子上。
“谢谢……”奚午小声说。
苏格站在门口,对着她说,声音平静得出奇:“我过几天要回a市办理一些证件,大概要三天的时间。我看了一下日期,那几天本来要帮你补习的,所以补习不了。还有饭菜这些你和苏琪自己做了吃,要是不想做,就点外卖。”
“好……”奚午点了点头,手指绞在一起。
居然就要办理证件了,那么离他离开去国外的时间也快不远了。
奚午失落地低下了头。
“牛奶快凉了。”说完,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奚午拿起牛奶,一口气喝完,然后缓缓地坐下,拿了一片吐司撕一点吃一点,脑袋进入放空时刻。
当奚午开始意识到有个人似乎开始在做好离开的准备时,自己才意识到一切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生活在变化,情感也在变化。
奚午的生活朝着未知的方向进展,而在这本来单一的生活里,出现了一抹彩色。
现在,这抹色彩似乎要消失了。
奚午也许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阳光,它让那个人那样熠熠生辉,却又预示着别离。
苏格的眼睛里有一片雾,让她看不清,摸不透。
现在奚午看清了蕴藏在那场大雾背后的秘密。
是大海,一片大海。
她似乎对苏格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摸不清楚那种感受,她以为自己只是想要了解他。
奚午从书包里拿出日记本,她写下:
我开始向往那片大海。
8. 秘密
临近期中的那个周六,奚午醒来,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闹钟,上午九点半,比平时周末醒得晚了些。
前晚辅导结束后,苏格和她聊了一会儿心理学,然后约定好周六早要加两个小时的辅导,但是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了。
自己居然就睡得这么沉,苏格也没有来叫她起床。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发现屋子里异常安静。客厅里没有往常苏格煮咖啡的香气,空无一人。
餐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是苏格工整的字迹:“有急事,明天补上辅导。——苏格”
奚午捏着字条,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他不会是提前回a市办理出国手续了吧?
这是苏格第一次取消他们的固定辅导时间,甚至连原因都没详细说明。
她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坐在餐桌前小口啜饮,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苏格紧闭的房门。
“奚午!”苏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我哥一大早就出门了?”
奚午点点头,把字条递给她看,然后起身无去给奚午倒了杯牛奶:“说有急事。”
“奇怪,”苏琪挠挠头,“他昨晚回来得很晚吧?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灯都没开,吓我一跳。”
奚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谁知道呢,”苏琪打开冰箱找吃的,“我哥从来不说自己的事。自从他上了高一,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她拿出一盒酸奶,突然压低声音,“他那时候得了抑郁症,差点休学。”
奚午的手一抖,牛奶差点洒出来:“抑郁症?”
“嗯,”苏琪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
“那时候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有时候会突然消失一整天。后来是学校的心理老师强制他去心理咨询,才慢慢好起来的。”她叹了口气,“所以他现在学心理学,大概是想帮助像他一样的人吧。”
奚午想起前晚苏格疲惫的眼神,和那些关于那些有心理问题人的话。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职业讨论,而是感同身受。
一整天的等待格外漫长。奚午试图专心做题,却总是走神。
她翻开自己的物理练习册,却发现自己反复读着同一页题的题目,怎么也找不到题目的关键词。
傍晚时分,苏格依然没有回来。
奚午觉得他肯定是回a市办理手续了,也许明天他都不会回来。
奚午和苏琪一起热了剩菜当晚餐。
“你说……你哥会不会去a市了?”奚午试探性地问。
苏琪咬着筷子想了想:“可能吧,他导师在的医院最近好像不是很忙,可能是学校有什么事回去处理。”
她突然神秘地凑近,“感觉你挺关注他的。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奚午的脸“唰”一下地红了,筷子差点掉到地上:“胡说什么!”
“真没有?”她狡黠地笑了。
奚午低头扒饭,不敢接话。她自己也摸不清楚对苏格到底是什么感情。
也许,她喜欢苏格,但这份感情太复杂了。感激、依赖、仰慕,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
更重要的是,她不确定苏格对她是什么感觉。有时候她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那只是他一贯的温柔罢了。
“不,我只是觉得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想了解他。我根本就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
奚午忽然严肃地告诉苏琪。
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奚午想要了解苏格,想要靠近苏格,但这是喜欢吗?
晚上十点,奚午正在复习笔记,突然听到门开关的声音。
她放下笔,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看见苏格站在厨房门前喝水。他背对着她,白衬衫皱巴巴的,肩膀的线条显得异常疲惫。
“你回来了。”她小声说。
苏格转过身,奚午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下巴上冒出淡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还没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在复习。”奚午犹豫了一下,“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我吃过了。”苏格放下水杯,揉了揉太阳穴。
奚午鼓起勇气走近一步:“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上去很累。”
苏格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在医院遇到些问题。”他转身往自己房间走,“晚安。”
原来他今天是在医院忙。
“等一下!”奚午突然叫住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响亮,“我……我给你泡杯菊花茶吧,我妈妈以前常喝,对睡眠有帮助。”
苏格似乎想拒绝,但最终点了点头:“谢谢。”
奚午赶紧去厨房烧水,从自己的小抽屉里取出干菊花和枸杞。这是她从老家带来的,一忙着学习,还把这东西忘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睡不着,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就靠这种茶才能勉强入睡。
水烧开后,她小心地将热水倒入杯中,看着干菊花在热水中慢慢舒展,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生命重新绽放。
她加了一勺蜂蜜,轻轻搅拌,然后端着茶杯走向苏格的房间。
敲门后,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
这是奚午第一次进苏格的房间。
房间整洁得近乎苛刻,每样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
书架上排列着心理学和医学书籍,桌面上摊开着厚厚的英文文献。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一个小男孩被一个漂亮女人抱着。
苏格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
看到奚午进来,他合上电脑,接过茶杯。
“谢谢。”他轻声说,啜了一口,“很好喝。”
奚午站在那儿,手足无措:“那……我回去了。”
“坐吧。”苏格指了指床旁边的一个椅子,“既然来了,聊聊。”
奚午小心翼翼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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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得特别快。苏格很少主动提出聊天,这种反常让她既紧张又期待。
“在医院遇到一个棘手的病例,”苏格突然开口,手指轻轻敲击杯壁,“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抑郁症,自伤行为严重。”他盯着杯中漂浮的菊花,“今天她又割腕了,幸好发现及时。”
奚午屏住呼吸,没想到他会分享这种事。
她想起母亲失眠时干坐在床上空洞的眼神,想起父亲刚去世时自己整夜整夜的哭泣。那时候,她也曾用指甲狠狠掐自己的手臂,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掩盖心里的痛苦。
她又瞟到那张照片上,她指了指那张照片上的女人,鼓起勇气问:“那是你妈妈吗?”
苏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奚午。照片上有一个戴眼镜的温和男子和一个漂亮女人,照片上这个女人和刚才她看到那张上的不是一个人。
“我四岁那年,妈妈出车祸去世。”苏格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都说,三四岁的小孩能记住什么。我爸总是以工作忙为由很少回家,基本是我妈一个人照顾我。”
“我妈去世后,家里根本没人照顾我,我爸几天几夜不回家,我生病了他都不知道。还是我邻居因为停电来我家借蜡烛发现因为发烧昏迷过去的我。不然我就死在了四岁那年。”
“后来遇到了苏姨,她心疼我,就带着苏琪嫁给了我爸。”
奚午听到有些震惊,苏琪居然不是苏格爸爸的孩子。
“你也很震惊吗?”苏格苦笑,“其实他们的婚姻形式上的,基本各过各的,你来这好久了,真以为是他太忙了不回家吗?估计,他都忘了家在哪里。”
奚午轻轻握住照片,心脏揪紧。照片背面的日期显示是在苏格三岁时拍的,照片上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
“后来呢?”她小声问。
“后来我上了高中,意外发现了这张照片。”苏格指了指奚午手上拿着的那张照片,“这是他在我三岁时和他找的情人拍的照片。”
“我那时候不知道这些,我母亲也不知道,”苏格摇摇头,“我后来才知道,我母亲的死,就和我父亲有关系,那天我母亲意外得知他和那个情人在一起,开车过去,结果遇到了车祸。”
奚午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可以安慰到苏格。
房间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谢谢你的茶。”苏格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明天上午补上今天的辅导。还有苏琪不知道这些事,别和她说。”
奚午点点头,起身离开。
在门口,她突然转身:“苏格……如果你需要倾诉,我也可以听的。不只是你帮我……我也想帮你。”
苏格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好。”
回到房间,奚午翻开日记本,记录下这件事。
风吹起窗帘,轻轻拍打玻璃。
这个秘密,她会藏在心里很久很久,这是他和她的秘密。
9. 奖励
奚午醒时,窗外的天色还暗着。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照着一摞摞复习资料和密密麻麻的笔记。
昨晚她复习到凌晨一点。
奚午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镜中的自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这半个学期以来,在苏格的辅导下,她的成绩已经有了明显提升。但是这次期中考试是全省统考,难度比平时测验大得多。
这是第一次省统测,考试监考标准都是按高考来的,成绩排名和获取学校保送资格息息相关。
接下来的几天,每一科考试她都全力以赴。
“考得怎么样?”苏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还……还行吧。”奚午谦虚地说。
“我哥说你要是考进年级前五十,他就……”苏琪突然捂住嘴。
“说什么?”奚午满脸好奇。
“不能说,我哥要知道我泄密了肯定不会给我零花钱。”
苏格朝她们走来。
“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哥,你不是要带我们去吃自助餐吗?快走快走!”
苏格带着奚午苏琪来了一家装修看起来很高级的自助餐厅。
苏琪拉着奚午到处看,还帮她拿了一个盘子。
望着各种各样的食物,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吃点什么。
奚午端着白瓷盘,沿着餐台慢慢走着,忽然听见孩子的哭闹声。
“我要吃蛋糕!我现在就要!”一个小男孩正扯着一个女人的衣角,指着甜品区方向跺脚。
奚午看了看那个女人,感觉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那位女人忙着夹菜,头也不回地说:“等会儿,没看我正忙着吗?”
那个小孩子直接跑到甜品区。
奚午恰好走到甜品区。
“小朋友,是要这个小蛋糕吗?”奚午弯下腰,指着草莓的奶油蛋糕。
小男孩点点头。
奚午小心地夹起一块,放在旁边的一个一次性纸盒里,正要递给男孩。
不料他突然跳起来抢夺,纸盒下子从奚午手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奶油溅到了奚午的裤子上。
“你把我的蛋糕弄掉了!”男孩突然大哭起来,指着奚午喊道。
奚午还未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忙着夹别的东西的漂亮女人已经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欺负小孩子?”女人一把将男孩搂到身后,气势汹汹地盯着奚午。
“不是的,是孩子想要蛋糕,我帮他拿,他不小心打翻了……”奚午试图解释。
“是你没拿稳。”男孩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女人立刻附和:“听见没有?给我儿子道歉。”
已经有人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她本想再做解释,但看着那女人横眉竖目的样子。
突然,她看见苏格朝他们这边走来。
“怎么了?”苏格问走到她旁边。
“需要我找苏建临来帮你说一下吗?”
奚午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突然提到苏格他父亲了。
女人的嚣张气焰忽然矮了半截:“没什么,小事一桩。”
“给她道歉。”
男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需要我找爸爸来让你说吗?”
女人几乎是拖着儿子仓皇离去,连已经取好的食物都顾不上拿。
苏格这才转向奚午:“没受影响吧?”
“没事,”奚午摇摇头,看着那对母子远去的背影,“苏格你认识他们吗?”
苏格没有说话。
苏琪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插话道:“奚午你也太好心了,明明是他们不对。”
“再去取些吃的吧,”苏格最终只是简单说道,“那边的烤虾不错。”
奚午回忆起来,越发觉得那个女人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又联想起苏格莫名向那个女人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奚午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苏格拿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上看过。
和他父亲站在一起拍照的漂亮女人,就去是今天的那个女人。
难怪她见到苏格就突然带着孩子走了。
那个孩子,不会是苏格同父异母的弟弟吧?
自助餐那天的事发生以后,苏格沉寂了几天。
奚午猜到那些事情后,也不忍心去问他,怕自己的询问会揭开他过往的那些伤疤。
每次苏格来给她辅导,除了聊题目,他们就没有什么话再讲了。
就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奚午的期中成绩公布。
这次成绩真的很重要,只要稳稳考到年级前二十,就有机会竞争保送名额。
要是自己考不好,苏格说不定会看不上自己,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给自己补习。
万一他真觉得自己是扶不起的阿斗,不想给自己补习了怎么办?
奚午一想又开始担心起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时她梦见自己忘了写名字,试卷被无情地作废;有时梦见答题卡涂错了位置,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每次惊醒,枕巾已被冷汗浸湿一片。
成绩公布那日,奚午特意起了个大早。
书桌上摆放的的闹钟滴答走着,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上。
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学校。公告栏前已经三三两两聚了些人。
“奚午!”奚午班上那个漂亮的物理课代表闻弋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额上带着汗珠,眼睛却亮得惊人,“你考了年级第十八名!班主任找你!”
“十……十八?”奚午呆住了,仿佛没听清这个词。上次月考她还在七十名开外徘徊,
班主任张老师的办公室里,几位任课老师都在。
物理老师严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奚午同学这次物理考了98分,全班第五。”
“数学也有很大进步,”数学老师蒋老师接话道,手指点着成绩单,“填空最后一道全班只有三个人做对,你是其中之一。还有最后一道解题思路很特别,用了我们没教过的方法。”
班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个人:“奚午,按照这个进步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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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京大的种子选手啊。有什么学习秘诀吗?”
奚午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没什么天赋,就是靠做题。”
“对了,你将来想考什么大学?有什么梦想吗?”数学老师喝了一口茶,问她。
“我想去京大,”奚午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又轻声补充,“然后……我想做一名室内设计师。”
“设计师?你会画画吗?”数学老师有些惊讶,
“会的,我父亲就是建筑设计师,他教过我画画。”
“可是南大的设计系不是更好吗?京大强在理工科啊。去南大更好。”
她当然知道南大设计系更有名,但父亲以前在京大读研究生,而且,苏格也在京大,苏格还和她讲了好多他在京大的经历。
“我还是想去京大。”
她迫不及待想告诉苏格这个好消息,想象着他听到“年级十八名”时可能会露出的微笑,哪怕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的一点弧度,也足以让她心满意足。
奚午推开家门,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餐桌上摆满了菜,都是她爱吃的。
苏格确实很会做饭。
“恭喜。”他简短地说,确实如她所愿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奚午感觉前几天那个消沉的苏格不见了。
“你想要什么奖励?”
奚午愣住了:“奖、奖励?”
“嗯,作为你这次成绩的奖励。”
她想起自己从未实现的愿望,那个深藏在心底的渴望——小时候她很向往大海。
“我……我想去看海。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苏格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点了点头:“好。等高考放假,我带你去。在a市,就有大海,高考后你母亲也许会好很多,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去海边转转。”
“真的吗?”奚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苏格转身去盛饭,背影挺拔如松,“那就这么决定了。”
奚午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那个蓝色的梦境,梦中那片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
她梦见自己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看海,他们在海边散步,看太阳东升西落,喝椰子水。
晚饭后,奚午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苏格送给她的素描本。
蓝色的铅笔在纸上滑动,先是勾勒出一条地平线,然后是波涛起伏的海面,天空中有几只海鸥翱翔。
四月已经过去一大半的,奚午开始感到一些热气,晚风轻轻拂过,她感觉好像闻到了栀子花的香气。
感觉春天要走了,开始要迎接夏天了。
此刻,奚午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开始幻想自己考上京大,和刚从国外回来的苏格走在落满梧桐叶的大道上。
幻想很美好,但现实也不一定残酷。
她想起白天的种种,想起老师们惊喜的目光,想起同学们羡慕的眼神,想起苏格做的糖醋排骨,想起那个看海的约定。
奚午就这样想啊想,什么时候才能看透那双似乎有大海的眼睛呢?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游入苏格的大海呢?
10. 梦境
一眨眼,初夏来临,雨水开始多了起来。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奚午现在的成绩已经挤进年级前五,只要高考不出问题,上京大没问题。
这几天,苏格又回a市办理手续了。
离他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奚午认真备考,潮湿的天气让她的心沉静下来。
没想到才走不到一天,苏格突然回来了。
就像不速之客一样,在一个漂泊的夜晚,出现在家门口。
奚午睡眠很浅,苏格回来那晚,她被门外的声音吵醒。
奚午不知道是苏格回来了,内心有些担忧,怕是小偷趁人睡着来家里偷东西。
她小心翼翼爬起来,走到客厅。
客厅太暗,她忘记了拿手电筒。
“咚——”
放在桌子上的空瓶掉了下来。
奚午心里慌极了,她蜷缩在桌子旁边,看着从厨房门缝射出的影子越来越大。
直到有束光照在奚午的身上。
“奚午,怎么还不睡觉?”他的声音里有几许不常见的温柔,还有点急促。
原来是苏格。
奚午被吓得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这样静静的,没有回答。
“快去睡觉吧,很晚了。”他的语气突然放缓下来,就像哄小孩似的。
大雨仍然在肆虐这个城市。雨水和地板撞击发出的声音不停歇。
奚午在雨声中陷入梦境,一个奇怪的梦境。
全是蓝色。
那蓝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液态的玻璃,又像凝固的海水。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商场中央。
商场的穹顶是弧形的蓝色玻璃,窗子也是蓝色的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洒下来,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种介于宝石与深海之间的颜色。
“奚午,发什么呆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奚午猛地转身,看见妈妈站在那里,穿着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妈妈的脸庞清晰得不可思议,但脸上眼角旁没有细小的笑纹,右眉上也没有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没有垂在肩头的黑发间夹杂的几根银丝。
很显然,这是年轻时候的母亲。
“妈……妈?”奚午的声音颤抖着。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妈妈的手腕,感受到皮肤下温热的脉搏。
好真实的梦。
“这孩子怎么了?”妈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妈妈,我们怎么在商场里。”
“你忘啦?你不是想要一个新书包吗?不是说好今天带你去游乐场吗?”妈妈笑着说,抚摸着奚午的脸颊。
奚午这才注意到自己变小了,穿着小学时的蓝色背带裙,脚上是那双印着小海豚的凉鞋。
她低头看着自己稚嫩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圆的,还涂着淡蓝色的指甲油,那是妈妈上周给她涂的。
当时她看见那瓶蓝色的指甲油,闹着要涂。
商场里人来人往,但所有人的面孔都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晕开的蓝色墨水。
只有妈妈的形象清晰得刺眼。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蓝色光点,像是一群发光的浮游生物。
这浑然一片的蓝,蓝得让人发慌,让人伤心。
妈妈牵起她的手:“走吧,先去给你买新书包。”
她们走过一家家店铺,橱窗里陈列的商品都笼罩在蓝色的光晕中。奚午紧紧攥着妈妈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妈妈的手指温暖而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淡蓝色的指甲油——和她的一样。
“妈,”奚午突然问,“爸爸呢?”
妈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似乎对奚午的问题感到有些疑惑,随即又舒展开来:“他刚才不是才送我们来商场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他要去上班呀,不是跟你说过吗?”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可奚午却感受到某种的悲伤。
奚午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所处在六岁那年里。
六岁那年,她和母亲一起去逛商场,买了她最喜欢的漂亮凉鞋,但是没有买上她最爱的书包,那时候她还和母亲闹了脾气。
怎么在梦里,就变成了母亲带她去买书包呢?
奚午被母亲拉着小手,跟着母亲来到一家文具店,妈妈给她选了一个印着星空图案的蓝色书包。
奚午记得,这是她当年最想要的书包,她缠着要,但是母亲没有买,母亲说家里有书包,买了浪费。
奚午那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家里的那个书包是姑姑送的,很简约的蓝色,书包上没有奚午喜欢的图案。
看到眼前的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书包,她才想起来小时候那些事。
母亲把那个蓝色的书包递给奚午,奚午把脸贴在书包上,闻到一股崭新的布料气味。
“喜欢吗?”妈妈问。
奚午本想摇摇头,她现在大了,不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是在梦里似乎不受到自己的控制。
她突然发现书包上的星星在缓缓移动,像真正的星空一样旋转。她眨了眨眼,星星又静止了。
在梦里,好神奇。
“接下来我们去游乐场,你想玩什么呀?母亲温柔地问。
“旋转木马!”奚午听见自己用童稚的声音回答。
妈妈笑着摸摸她的头:“好,玩累了回家妈妈给你做糖醋排骨。”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奚午记忆深处的某个盒子。
糖醋排骨,那是妈妈的拿手菜,是奚午最爱吃的。
每次做这道菜,妈妈都会哼着歌,把排骨炖得酥烂,酸甜的酱汁能下三碗饭。
爸爸走后,妈妈再也没有力气做过一顿饭,奚午再也没有吃过母亲做的糖醋排骨。
走出商场时,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的沙滩和蓝得耀眼的大海。
天空是钴蓝色的,没有太阳却明亮异常;海水是靛蓝色的,拍打着同样白色的沙滩。细沙在奚午脚趾间流动,冰凉得像慢慢融化的冰块。
光怪陆离的梦境变化多端,明明是要去游乐场,怎么就变成了大海?
“大海!”她惊喜地叫道,“妈妈,是大海!我们看见了大海!”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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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陆城市,她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海。
但此时此刻在这梦境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确信这就是海应有的样子——纯粹而浩瀚的蓝。
妈妈站在她身旁,蓝色的裙摆被海水掀过来的海风吹起:“漂亮吗?”
“嗯!特别好看。”奚午用力点头,撒开妈妈的手向海边跑去。
蓝色的浪花轻吻着她的脚踝,冰凉而带着一点温柔,轻轻地,缓缓地。
她回头看向妈妈,发现妈妈站在离海水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妈妈,一起来玩呀!”她招手喊道。
妈妈摇摇头,微笑着说:“妈妈在这里看着你就好。”
奚午继续向海里走去,海水渐渐漫过膝盖、腰部。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归家的安宁。
海底的沙粒在脚下流动,偶尔有什么光滑的东西擦过她的小腿,像是鱼,又像是水草。
当她再次回头时,妈妈已经站在了离海水更近的地方,蓝色的连衣裙被浪花打湿了下摆。
“奚午,”妈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爱你。”
这句话让奚午心头一紧。
她转身想往回走,走到母亲身边,却发现海水突然变得粘稠,每迈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妈妈!”她喊道。
妈妈开始向海里走去,海水很快漫过她的腰际、胸口。
“妈妈!不要!”奚午拼命挣扎着向前,但海水像胶水一样拖住她的四肢。
她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继续向深海走去,蓝色的连衣裙在水中漂浮,像一朵盛开的花。
当海水漫过妈妈肩膀时,她回头看了奚午最后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然后,一个浪头打来,妈妈消失了。
“妈妈!!”
奚午撕心裂肺地喊着,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移动了。她疯狂地向妈妈消失的地方游去,蓝色的海水灌进她的嘴巴、鼻子、耳朵。咸涩的味道充满口腔,不知是泪水还是海水。
水下的世界光怪陆离。蓝色的珊瑚,蓝色的鱼群,连阳光透过水面形成的波纹都是蓝色的。她睁大眼睛寻找妈妈的身影,却只看到无尽的蓝。
肺部开始灼痛,意识逐渐模糊。
梦里,怎么会疼痛?
在即将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奚午似乎看到妈妈悬浮在不远处,长发如水草般飘动,向她伸出手。她拼命想要抓住那只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蓝色的世界开始旋转、扭曲,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还是那一片蓝,浑然一片的蓝,蓝的让人发慌,让人伤心。
在茫茫一片的蓝里,奚午好像又看见自己的母亲。她站在不远处,安静戴着微笑地看着她。
奚午疯狂想要冲上去抱住她,她却转瞬消失。
失去的感觉是什么?也许就是这样,它就在眼前,可你怎么也抓不住,是虚幻的,是飘渺的,是下坠的......
看着眼前无尽的蓝,奚午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是窒息在纠缠她吗?
也许不是的......
11. 惊醒
初夏伴着雨的深夜,奚午从刚才那个极其窒息的梦中惊醒。
在梦里,她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母亲沉入海中,怎么找也找不到,奚午在梦里使劲呼喊,声音就像块沉重的石头,坠入海中听也听不见。
“妈妈你不要走!不要把我丢下!”她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喉咙紧得发疼。
“别走……别把我丢下……”奚午蜷缩着,眼泪不自主流下来。
窗外,雨还在下着,狂风呼啸,枯枝在窗子玻璃上投下狰狞的阴影,像极了梦中那片海底下生长的蓝色狰狞生物,就像在叫嚣着。
“只是梦……”她颤抖着重复,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恐慌。
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她摸到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拨打了苏姨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最终转入冰冷的语音信箱。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播……”
冰冷的机械声重复响起。
再打姑姑的电话,同样无人接听。同样的机械声重复着……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播……”
奚午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手机差点滑落。
“也许只是睡了……”
奚午安慰着自己,可心就是平静不下来。
她的心好慌,从来没这么慌过。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浮现刚才那些梦里的画面:令人窒息、淹没了母亲的大海、母亲最后的那一抹微笑,还有那条直线,最讨厌的直线,还有那极其刺耳的警报声。
奚午非常讨厌……
奚午越想越害怕。
她必须去医院,现在,立刻。
顾不上换下汗湿的睡衣,她随手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单薄的外套就往门外冲,连鞋子都没有穿。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壁钟的荧光指针显示凌晨三点二十分。
明明是夏天,怎么还是感到一阵寒意,冰冷从脚底窜上来,冻得她脚趾发麻。她摸索着向大门走去,却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啊!谁?”
惊恐与惊慌交织,不会是小偷吧……
“奚午?”苏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随即台灯亮了。他穿着深灰色睡衣站在她面前,头发有些凌乱,眉头紧锁,“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怎么不睡觉?”
苏格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不穿鞋子?哭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暖黄的灯光下,奚午看清了苏格脸上罕见的困倦和担忧。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肿,睡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她还没有穿拖鞋。
“我……我要去医院。”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梦见妈妈……她……监护仪变成直线了……我梦见她不在了……我必须去看看她……”奚午突然好想哭,好想放声大哭一场。
苏格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现在在下大雨,而且可能没有去a市的火车。”
“那有没有班车呢?我一定要去看我母亲,我很害怕……”奚午固执地说,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你知道现在坐班车去,a市要多久吗?”苏格试图用理性说服她,“而且这个点很难叫到车的。外面也没有出租车能坐到车站。”
“我不管!”奚午突然崩溃地哭了出来,泪水决堤般涌出,“她是我妈妈!爸爸已经走了,如果她也……我怎么办……”她的声音支离破碎,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一片在寒风中战栗的树叶。
“你能不能开车送我去呢?你有车的,你可以开车送我去,求求你了苏格……”奚午满脸泪水,昏暗的灯下,苏格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有些同情。
他当然能用车送她去,但是他的车昨天送去维修了,在维修店,现在的维修店都关门了,他也不可能打电话给人半夜要车啊,那车估计还没修好,用都用不了。
“我的车……被送去维修了,现在用不了,不是我不帮你,这是真的。”苏格有些无奈,看着眼前哭泣的女孩,他的心一直在揪着。
“苏格你想想办法,我求求你了,我妈妈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离开她,我很害怕,我很害怕那个梦是真的……苏格,拜托你了,帮帮我……”
奚午一直在哭泣。
她的哭声惊醒了苏琪,后者揉着眼睛走出房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去医院看妈妈。”奚午胡乱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
她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推进太平间,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现在太晚了,外面还下雨呢,要不等白天再去……”苏琪试图说服奚午。
可奚午一直摇头,眼泪一直掉。
“对不起是我无理取闹,可我真的现在就去看她,苏姨不接电话,我姑姑电话也打不通,我怕会出事,我可以走路去,没车也可以走路去车站等有去a市的火车。”奚午一边哭一边说。
苏琪看向哥哥,眼神里带着恳求:“哥……”
苏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做出了决定。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穿厚点。外面下着雨,有点冷,你穿的太少了,会冻着感冒。”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骑摩托车送你去火车站。”
奚午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真的?”
“哥,你哪来的摩托车,我怎么不知道?”苏琪有些疑惑。
“我朋友有,我打电话给他让他借我,可能要等一会儿,你先带奚午去换衣服,安抚一下她。”苏格停顿了一下,转身朝门口走去。
“二十分钟后出发。”苏格已经消失在房门后,只留下这句简短的话。
奚午飞快地冲回房间,手忙脚乱地换上一件蓝色毛衣和牛仔裤,还有一件外套。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变得笨拙,扣子扣了好几次才扣上。从抽屉深处摸出生活费,塞进蓝色外套内袋。
最后,她抓起书桌上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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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父亲去世前拍的最后一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近心口的口袋。
苏琪看着她穿好衣服后,苏格还没有回来,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奚午的情况,奚午告诉她自己做的那个梦。
“苏琪,我真的很害怕,不是我要无理取闹,我真的很害怕,我想去见见她……”
苏琪轻轻安抚着哭泣的奚午。
门外传来声音,是苏格回来了。
奚午赶紧从苏琪怀里起来,打开房间门走去客厅。
当她再次来到客厅时,苏格已经穿戴整齐。他穿着黑色防风外套,带着鸭舌帽,手里还拿着一件蓝色防风外套。看到她的目光,苏格把手中的蓝色防风外套递给她。
“换上这件衣服,外面在下雨,有点冷,这件衣服能防水防风。”
奚午接过衣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换上那件衣服,有点大,她的手完全被袖子覆盖着,衣角到了奚午的膝盖上方,大概是苏格自己的衣服吧。
“我的衣服,凑合着穿吧。”
苏琪抱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液体从厨房出来:“喝这个补补能量。”
奚午感激地接过杯子,温热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安抚了她翻腾的胃。苏格接过苏琪装好的零食,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她注意到苏格已经准备好了摩托车钥匙、手套和一个鼓鼓的腰包。
“你有什么东西要带吗?””
“没有。”奚午摇了摇头。
“我查了一下火车车票,火车站最早的一班车是五点二十,”苏格快速说道,“我们得抓紧时间。”
“哥,我也想去……”苏琪小声说,被苏格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明天还要上学。”他的语气不容反驳,“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苏琪撇了撇嘴,就回房间了。
苏格背着背包,奚午跟着他下楼来到了小区门口。
苏格的朋友骑着摩托车准时到达小区门口。
雨不停地下着,摩托车停住时,溅起了一大滩水。
“谢了,这么晚叫你过来真不好意思,我帮你定了酒店,就在前面不远处,车明天你醒了再去火车站拿,到时候放的位置我到了再告诉你。”
“好,”苏格朋友看见了奚午,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妹?”
奚午突然被人提起,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水,不敢说话。
“嗯。”
原来他都是向别人说我是他妹妹啊。奚午在心里想着,有些开心又有一些难过。
“行了,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似乎是注意到女孩的尴尬,朋友也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两人沉默着,夏天夜里的风吹着雨水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苏格把一个大背包扔进摩托车后的那个后备箱,除了苏琪递给她的零食,不知道里面还装了些什么。
“上来吧。”
奚午爬上摩托车,她想扶着苏格,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扶着摩托车上的扶手。
“扶着我的腰。”
12. 出发
奚午坐在苏格的身后,任由雨水肆意地打在她的手指上。
听到苏格的那句话时,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将手上的雨水抹干净。
她试图动一动手指,却发现它们像被冻住了一样,难以移动。
是真的太冷了呢,还是不敢呢?
“扶着我的腰。”
他重复了一遍。
奚午迟疑了一下。
奚午的手轻轻地扶上苏格的腰。
苏格几乎感受不到奚午的那双手,甚至有些痒意。
太轻了。
她怎么这么胆小呢?
他慢慢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奚午的手。
奚午的心加速跳动,脸上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热。
苏格的手柔软而温暖,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心。
奚午的手被他轻轻拉上前,她毫无防备地向前倾倒,整个人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地跌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奚午的身体与他的后背紧密贴合,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这种暖意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跳得更快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奚午的双臂自然而然地环绕住了苏格的腰,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间,仿佛这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扶紧,我要启动车子出发了。”
苏格感受到腰上慢慢有了紧实的感觉,扭了一下车把手。
摩托车开始朝着火车站方向前进。
摩托车在夜色中飞驰,路过的街灯连成一条橘黄色的光带。奚午紧紧环住苏格的腰。
夜里的天空不算很黑,尤其是在一阵暴雨过后。
雨水也逐渐减小,只感受到零星几滴溅到奚午的脸上。
也许雨没有停,只是前面的男孩为她遮挡住了风雨。
夜里的天空很特别,奚午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空。
奚午该怎样形容这样的夜晚的天空呢?
那是一种接近克莱因蓝的天空,就像奚午自己梦里那样蓝,蓝得让人发慌,让人伤心。
这样的蓝,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摩托车飞速前进。
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奚午心跳快得吓人。
她拼命睁大眼睛,歪了一下身子,朝前面看过去。
前面有一辆车停下来了。
她觉得他们彻底陷入了一片蓝色里,她甚至觉得迫使苏格和她停下的那辆车在发着蓝色的光芒。
蓝得耀眼,蓝得让人发慌。
眼前的蓝,让她想到那个噩梦,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回:坠入海底不见的母亲,汹涌的海浪……
苏格似乎感受到身后人的害怕。
“别怕,抱住我。”苏格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奚午把脸紧贴着苏格的背,感受着从背上传来的温暖。
那辆车开走后苏格重新启动,继续载着奚午游走在这片蓝中。
此时紧紧抱着苏格的奚午,还是从这荒凉的蓝中嗅出一点温暖。
他们就在这样的蓝里骑着车肆意奔跑,车速卷起的风带着雨后的清甜,奚午躲在他的后背,偷偷品尝着这少而又少的愉悦。
凌晨的火车站并不冷清,反而有不少行色匆匆的旅客。广播里不时播放着车次信息,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苏格让奚午先去车站的候车室里坐在长椅上等候,自己则去停车场停好从朋友那借来的摩托车。
奚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即使在这个做了噩梦的雨夜,有他在身边,似乎一切都不那么可怕了。
雨好像停了,在室内,听不到雨水的“嘀嗒”声,取而代之的是火车站广播里传来的通知:“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天气原因,D5456次列车将晚点30分钟……”
奚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苏格和她说的那趟去往a市的列车。
要是真是,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才能到a市。
每一分钟的等待,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她真的好想赶紧见到母亲,多想快一点得知母亲的消息。
她不安地摸着自己的手指,目光紧紧盯着苏格刚去的方向。
实在等不了,她朝着刚才苏格离去的方向走去,不巧在门口刚好遇到。
苏格拿着两张车票迎面朝她走来。
“晚点了。”他的语气平静,仿佛早有预料,“怎么出来了?”
“我……我担心你……”奚午结结巴巴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苏格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好了,我们去你刚才坐那里等着车吧。”
候车室里没有暖气,虽然是夏天,也就是下场大雨,比不上寒冷的冬天,但奚午还是觉得冷。
她缩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苏格沉默地坐在她身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
“喝点热水。”他递过来,语气依然简洁,但动作却很轻柔。
奚午接过杯子,温热的感觉从掌心蔓延开来。她小口啜饮着,热水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
“谢谢。”她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苏格没有回应,只是望着窗外。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立体,睫毛上还挂着从外面带进来的细小水珠。
苏格从背包里拿出一块不怎么大的毯子,盖在奚午身上。
“我先去买点东西,你在这等我。”
他快步走向站内的小超市,高大的背影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可靠。奚午把毛毯裹在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气——这是苏格的味道。
苏格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牛奶,面包,还有……”苏格手上还拿着一块巧克力,“巧克力……据说甜食能缓解焦虑。”
“苏琪已经准备了吃的,就在背包里,你怎么还买了呢?”
“我看了下那些是零食,吃了不耐饿,不知道你会不会晕车,吃了点东西会好一点。”
奚午接过苏格已经帮她撕好包装袋的面包。
咬一口下去,甜滋滋的。
“还有巧克力。”苏格把手中的巧克力递给她。
奚午接过巧克力,指尖不小心碰到苏格的手。即使在这个明明是初夏却如冬天一样寒冷的夜晚,他的手依然温暖干燥。
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扑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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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笑着看她吃面包的男孩的怀抱大哭一场。
但她没有勇气,只是低声道谢,把巧克力塞进了口袋。
等待的时间需要好久,奚午等得有些困意,眼皮子开始打架。
苏格似乎感受到她的困意,让她靠着那个背包休息一会儿,轻轻把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拉圆遮住她的身体。
奚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时,广播正好响起。
苏格站起身,向奚午伸出手:“走吧。”
奚午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已经开始检票了。苏格把毯子装进书包里,背起书包,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站台。
凌晨的站台冷得刺骨,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这天气,一点都不像是进入夏天的样子。
火车缓缓进站,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你的票。”苏格把车票塞进她手里。
广播再次响起,他们的列车开始检票了。
雨似乎终于停了,但夜空依然阴沉,看不到一颗星星。
站台上,冷风卷着雨后的湿气扑面而来。奚午不禁打了个寒颤,苏格立刻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站到风口位置,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寒风。
火车已经停下,车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车里的人陆续走出来,奚午突然感到一丝犹豫,她转头看向苏格:
“你真的要陪我去吗?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吧……”
“没事,等天亮我会向导师请假的。”苏格淡淡地说,推着她向前走,“你对a市不熟,我担心你会走错。”
列车里的人也基本走空了,苏格拉着奚午的手,找到车票上标注的车厢。
找到座位后,奚午靠窗坐下,苏格则坐在她身边。
火车缓缓启动,站台的灯光逐渐后退,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雨后的雾气中若隐若现,霓虹灯的光晕模糊而梦幻。
奚午疲惫地靠在车窗上,玻璃的冰凉传到她的脸颊。
就在她几乎要睡着时,感到旁边有人的动作。
苏格把那条毯子从背包里拿出来披在了她身上,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气息。
奚午感受到他的动作,又醒过来。
s市景色渐渐加速后退,城市的天际线被染上淡淡的蓝。
想起来苏格给她的巧克力还没吃呢,她摸出口袋里的巧克力,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缓解了疲惫,还是缓解不了困意。
她拼命想看清窗外的夜景,但眼皮总爱塌下,看不清那些景色。
“睡吧。”他的声音轻柔得几乎听不见,
“到了我叫你。”
“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
“我怕我会做噩梦。”
“会没事的。”苏格安慰她说,“噩梦只是噩梦。不会有事发生的。”
火车进入轨道,车里变暗了。
奚午微微点头,终于闭上了眼睛。
毯子上的温暖包裹着她,火车规律的摇晃像是摇篮。
雨又开始下了,雨滴敲打着车窗,奏出一首宁静的夜曲。
13. 离别
天空的颜色从深蓝变到浅蓝,火车已经驶进a市。
奚午醒过来,抬眼就看见苏格温柔看着她的目光。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奚午摇了摇头。
她把脸贴在车窗上,a市的夏天,还是有些寒意,呼吸在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很快,火车缓缓驶入站台,苏格带着奚午随着人流走下火车。
苏格拉着她去地铁站。
奚午还记得上一次来到a市的时候,还是在四个月前。
那天母亲办理好手续住进医院后,奚午和姑姑走到a市人民医院的大门附近。
连续几日的检查和治疗让母亲脸上带着倦容,但精神却比在家乡时好了许多。
她说她想喝点小米粥。
医院门口旁有一条小吃街。
在一家早餐店买了小米粥后,她们准备回医院。
“奚午,你看那边。”姑姑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医院侧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位,“那不是咱们老家的烧饼吗?”
奚午顺着姑姑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熟练地揉面、擀饼,然后将饼坯贴在一个巨大的吊炉内壁上烘烤。
奚午走到摊位前,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问:“要几个?刚出炉的最香。”
“两个。”奚午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去问姑姑,“我妈能吃这个吗?”
“医生说吃不了,只能吃流食,等她出院好了再来尝尝。”
“那好,”奚午转头对老人说,“就拿两个吧。”
等待的过程中,奚午姑姑和老人聊了起来。
原来老人是同乡,儿子生病了,在这边治疗了好多年,来这边太久,在老家的工作都没了,只好在这边支个小摊卖点以前会的手艺,没想到挺受欢迎的,赚了不少给儿子治病的钱。
饼出炉时,金黄酥脆,散发着熟悉的面香和芝麻香。奚午小心地接过纸袋,感受到透过纸袋传来的温暖。
“a市第一人民医院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准备好……”广播里传来甜美的女声。
广播传来的声音将回忆中的奚午拉回来。
苏格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怕她走丢似的,将她带出了地铁站。
“你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奚午想起上次来这里时,和姑姑在医院旁的小吃街上买的烧饼。
“嗯……我想吃我家乡那个烧饼,我知道在哪里买。”
她和苏格去了那条小吃街上。
但是,她没看见那个老人。
走遍了整条街,都没见到。
“老板,之前有个在这卖烧饼的老人,他今天没来吗?”奚午的声音有些急迫。
“哦,那个卖烧饼的老人啊,”小吃店老板边忙边说,“他儿子不在了,回老家了。”
奚午心头一震。
奚午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落泪,是同情,是惋惜……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店吃了点东西。
吃完后,苏格带着奚午进了医院的大门,奚午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
走进医院大厅,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奚午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大厅里人来人往,却异常安静,只有前台偶尔响起的通话声和脚步声。
人们的脸上大多带着忧虑和疲惫,有些人眼眶泛红,显然刚哭过。
“这边。”苏格轻声指引,却没有走向住院部大楼,而是拐向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
奚午的心猛地一沉。她记忆中母亲的病房在住院部八楼。
走廊越走越安静,最后甚至连来往的医护人员都稀少了。
这条走廊,昏暗的,阴沉的。
“苏格,我们这是去哪里?”奚午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抖。
“今早苏姨打电话过来,说你妈妈病危进手术室了……”
越来越靠近,她看见不远处亮起的手术室灯。
好红,红得奚午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奚午看见了苏姨,看见了姑姑姑父,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和那个梦一模一样。
最后,暗了,走廊尽头的门开了。
苏姨和姑姑满眼通红站在她的面前,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奚午只觉得双腿发软。
“我妈妈……怎么样?”
苏姨和姑姑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没抢救过来……”
后面的话奚午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嗡鸣声。她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地跪倒在地板上。
医生推着母亲的遗体出来,医生轻轻掀起那块白布,奚午看见了母亲的面容,那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那么安详,那么平静,就像是在梦里看着母亲沉入海底一样,没有挣扎,没有声音……
现实往往比梦境更加残酷。
梦怎么会是真的?
梦当然不会是真的。
她的泪水止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流,视线在模糊和清晰中来回变换。
每分每秒,都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医生再次对她说了句“节哀”,说完就把母亲推走了。
苏姨和姑姑被医生叫走了,剩下的那几个奚午没怎么见过的亲戚去母亲之前住的病房收拾母亲留下的东西。
走廊里只剩下奚午和苏格两个人。
苏格把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奚午拖到走廊旁的椅子上。
医院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白得亮眼的光芒从头顶的荧光灯管倾泻而下,却照不见人的影子。
在这里,有很多人死里逃生;在这里,也有人不挥手就轻轻离开。
这里,见证了太多的生死别离……
焦虑的、麻木的、痛不欲生的……
她紧贴着墙,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冰冷的墙面,那墙面光洁得能映出她流泪的面容,模糊的,也是清晰的。
苏格蹲下身,他的黑色防风衣下摆拂过地面。他伸出手,试图安抚好奚午的情绪,却被她猛地推开。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奚午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和愤怒,双眼红肿。
他想起来在家门口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候他以为她是什么不速之客,后来得知真相,她在a市举目无亲,没法照顾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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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只好来s市寄住。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他心里闪过一阵心疼。
那些日子,苏姨给他打电话回报奚午母亲的消息,他也以为她的母亲会好起来。
她埋怨自己不告诉他。
可他能怎么办?
他以为,只要等她高考完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在她毅然决然地要去a市的那一个夜晚,在此之前,他早早就在医院收到苏姨的来电。
苏姨说,奚午的母亲病情恶化,已经送进手术室急救。
听到消息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奚午说。
苏姨让他别告诉奚午,奚午马上要高考了,这件事会影响到她。
可那一晚,苏格怎么也没有想到,奚午会梦到她的母亲,她哭着说,她想要去a市看她的母亲。
苏格不忍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他懊恼,他后悔。
他真的做错了。
他不该带她来a市
他再次靠近,任由奚午发疯似的捶打他的胸膛,拳头落在他的黑色防风衣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不起……是我的错……”苏格忏悔。
苏格伸出手,动作急促却温柔。他用一只手轻轻按住奚午仍在颤抖的背,另一只手则环过她的肩头。
奚午看向他的眼睛,那层雾后的大海越来越蓝,就像梦里那样的蓝。
他就是故意瞒着自己,他是骗子!他骗了她!
刚开始,她还想要挣扎,他能感觉到奚午身体的抗拒,但那抗拒很快在无尽的悲伤中瓦解,慢慢地,奚午的身体放松下来,直接软塌在苏格的身上。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奚午的抽泣渐渐平息,长到走廊里的脚步声都仿佛远去。
“我想去我妈妈的病房看看……”
那张病床干干净净的,似乎之前没有人睡过,冰冷坚硬,等着下一个病人躺上去。
住院楼的走廊里,护士站的呼叫灯不时闪烁,伴随着轻柔却急促的脚步声。
推车的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车子载着药品、器械或标本,穿梭于各个病房之间。
偶尔有病房门打开,泄露出一丝医疗仪器的滴答声,或是病人痛苦的呻吟,随即又被迅速关上的门隔绝。
苏姨走过来,递给奚午一杯水和一个信封:“喝点水。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她其实早就知道情况不好,但不想让你担心。”
奚午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写信和一张银行卡。信纸上是她熟悉的娟秀字迹。
信纸被泪水浸湿,字迹模糊开来。奚午赶紧用袖子擦去那些眼泪,怕泪水毁掉母亲留给她的信,她将信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母亲最后的温度。
苏格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递上一张纸巾,然后默默地陪伴着。
窗外的a市依然繁华喧嚣,车流如织。
这座城市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改变它的节奏,但对于奚午来说,她的世界已经从这一刻彻底改变。
曾经的那些幸福来得并不突然,可消失得太突然了。
14. 失利
葬礼在奚午老家的墓园举行。
奚午穿着的黑色丧服,站在父母并排的墓碑前,手中捧着两束白色菊花。
时间在这个地方沉默着……
直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奚午以为他不会再回来,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墓园门口聚集着几位远房亲戚,他们用好奇而怜悯的目光打量着奚午和苏格。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走上前来,握住奚午的手。
是小时候见过的邻居,和母亲有过争执,后来他们搬走了,再也没见过。
“奚午啊,节哀顺变。”老妇人叹息道,“我真后悔,没和你妈妈说句对不起。”
奚午想起来小时候母亲因为这个邻居爱说闲话偷偷哭泣,那些疼痛也不是一句迟来的道歉就能抹平的。
苏格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打断了还想继续寒暄的陌生亲戚们:“感谢各位今天前来,她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苏格是开车来的。
车内弥漫着苏格常用的那款栀子花的味道。
“要喝水吗?”苏格的声音将奚午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摇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车子正在驶离郊区,向市区行进,他要把她送到姑姑家。
“你能送我去我家吗?我想去看看。”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模糊,车路过游乐场,奚午远远看到正发着光的摩天轮,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段记忆。
八岁那年,父母带她去游乐场。
听说游乐场新建了一个摩天轮,奚午还没见过摩天轮。
她记得父亲排了很长的队,只为带她坐那架最大的摩天轮。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到了。”苏格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打算送她上楼。
或许,他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电梯里,奚午偷偷打量着苏格。
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他应该在为自己出国做准备吧,再过一个月,他就彻底离开她的身边了。
门打开,熟悉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茶几上,柜子上,桌子上摆着母亲生前为了治病买的各种药物
奚午坐到沙发上,环顾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
“在想什么呢?”苏格在她身旁坐下。
奚午摇摇头:“没想什么。”
再次陷入沉默,只听得见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苏格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严肃:“抱歉,是我导师的电话,我必须接一下。”
奚午点了点头。
苏格打完电话回来,表情凝重。
“我得走了。”
奚午送他到门口。
“还有两天你就要高考了,苏琪她放假会过来,你复习要用的书籍,我放在你姑姑家里……等你高考完后,我会来接你去s市收拾行李……最后,能抱抱你吗?”
奚午一下子愣住了。
苏格突然伸手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奚午,一切都会好的。”他低声说,然后松开她,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奚午靠在门板上,心跳得很快。
那个拥抱短暂得如同幻觉,但她能清晰地记得他黑色西装面料的感觉,他身上栀子花香,和他手臂环绕她时的温度。
奚午在家待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拿了几件衣服就去姑姑家了。
临走前,她再次审视这个只留下自己的家,空荡荡的。
在这座小城里,奚午的亲人只剩下姑姑姑父了。
奚午在s市读的学校只是借读,高考还是要回老家考的,如果母亲没有出事,也许她明天才会回来,但是总有意外发生。
因为母亲的离世,她提前五天回到这个地方。
苏姨和苏琪都在姑姑家,苏琪一大早就来小城了,说是来陪陪奚午。
姑姑家不大,三室一厅的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
奚午表哥出国留学了,前天从国外回来参加完奚午母亲的葬礼后,昨天又走了。
临走时,还专门找奚午谈话,给了她点钱,说上大学了,需要钱,对自己好一点。
姑姑将儿子的房间腾出来给奚午住。
墙上还贴着泛白的篮球明星海报,书桌上却已经堆满了苏格从s市带给奚午的复习资料。
苏姨为了照顾奚午母亲,已经请假好久了,她原本打算就留苏琪在小城陪着奚午,但是又考虑到奚午马上就要高考了,奚午姑姑姑父都是学校老师,要带着学校的考生去其他学校考试,忙不过来,还是决定再留几天,等奚午考完试后再走。
拿到复习资料后,奚午立即埋首复习,用习题填满每一个清醒的时刻。
母亲离世后,奚午开始失眠了。
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白天头痛欲裂,神志不清。
姑姑早就察觉到了,好几次叫奚午的名字,奚午睁着眼睛,却不作答。
姑姑去中医那里抓了几服安神的中药,奚午吃了几天,但收效甚微。
“你成绩一直那么好,没问题的。”
奚午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姑姑,如果我考不好……”
“别说傻话。”姑姑打断她。
那个夜晚,奚午几乎整夜未眠。
早晨起来,天色阴沉。奚午没什么胃口,勉强咽下苏姨一大早就起来准备的鸡蛋和粥。
姑姑姑父已经早早出门去领考了。
苏姨要去菜市场买菜给奚午准备午餐,苏琪陪着奚午去考场。
走到楼上,才发现下起了小雨。雨丝细密,沾湿了头发和衣服。
还好苏琪带伞了。
整座小城笼罩在灰蒙蒙的雨雾中,远处的山峦模糊不清。
苏琪撑起伞,把她和奚午遮住,慢慢走向考点——小城的一中,也是奚午的母校。
奚午路上遇到几个一中的同学,奚午和他们简单打了招呼,大家都面色凝重,没什么交谈的欲望。
“加油,奚午。”
奚午走进考点。
入场铃声响起。
奚午排着队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监考老师严肃地宣读考场纪律,奚午的心跳开始加速。
试卷发下来那一刻,奚午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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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然而头却越来越痛,前夜的失眠开始报复。
她读着题目,感觉那些熟悉的汉字变得陌生起来。
奚午你怎么回事?这是你最擅长的语文啊!患了阅读功能障碍吗?怎么连题目都读不懂?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户。
奚午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让人压抑。
高考试卷上的文章她根本看不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奚午的手心渗出冷汗。她强迫自己专注于试卷,但注意力总是涣散。
作文题是关于“温暖”,她却只能想到父母相继离世的寒冷。
时间越来越少,可奚午还没做好几个题……
“叮叮叮——叮叮叮——”交卷铃声响起时,奚午还有一个阅读理解题没写完。
“请各位考生放下手中的笔……”
她面色苍白地走出考场,苏琪等在校门外,苏姨也在,她撑着一把旧伞,脸上布满焦灼。
怎么办?要让他们失望了。
怎么办?好像去不了京大了……
“怎么样?”苏姨急切地问,递上一瓶矿泉水。
奚午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摇摇头:“不太好。”
苏姨愣了一下,随即强装轻松:“没事没事,才第一科嘛。后面还有机会。走,回家吃饭,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听苏琪说,你最爱吃糖醋排骨了。”
奚午勉强笑了笑。
下午,照样是苏琪陪她去考点。
这次的数学考试更是灾难。几道大题的类型她平时都能轻松解决,但是在这场数学考试上,她脑子一片空白,步骤混乱,最后甚至算错了最简单的三角函数值。
完蛋了……离京大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综合科和英语稍好一些,但奚午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当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几乎虚脱般地趴在桌上,久久不愿起身。
“同学,我们要整理试卷,请你马上离开……”
雨还在下,似乎这两日从未停过。
奚午随着人流走出考点半,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苏姨和苏琪依旧等在外面,没有问考得怎么样,只是接过她的书包,说:“走,都结束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接下来的日子,奚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出门。
苏姨回s市了,苏琪也回去上课了。
姑姑姑父难得休息。
她整日躺在床上,望着表哥留下的那些篮球明星海报发呆,或者翻看相册里父母的照片。
□□公布那天,奚午一直拖到晚上才上网对答案。每对一题,心就沉下去一分。最终的总分比她平时模拟考试低了整整六十多分。这个分数,意味着她与京大无缘了。
奚午说起自己的愧疚,觉得对不起父母的期望,对不起姑姑这些日子的照顾,对不起苏姨和苏琪,对不起苏格对她的辅导。姑姑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劝导她。
“没关系,这个分能上很多好大学……”
“可我就想上京大……”
姑姑沉默了好久,最终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15. 约定
高考结束不后,奚午从一中拿完自己的档案袋就坐火车去s市收拾自己的行李。
奚午原本打算把行李收拾好后就直接回回小城,但是苏姨执意要她留在s市几天。
“奚午,有打算报哪所大学吗?”苏姨手上剥着豆子,忙个不停。
“我……”奚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决定,“我对了答案,和我理想分数差了几十分……”
“没达到也没关系啊,也能报一个很好的大学。”
“我想了想,我有点不甘心,我还是决定复读一年。”
奚午话一落,苏姨停下来手中的活。
她抬起头来看着奚午的眼睛。
“复读?”
“我考得真的太差了。”
苏姨没有再说什么,拾起口袋中的豆子,继续剥。
“今晚苏格会回来,你和他谈谈,让他给你提点建议。”
“好,苏姨,那我先去收拾行李。”
房间干干净净的,全然没有奚午缠着苏格带她去a市看母亲那晚留下的混乱。
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本厚厚的以前做完的习题册,还有一摞用完的草稿纸,上面有奚午的字迹,有苏格的字迹……
奚午随手拿起《自卑与超越》,漫无目的地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奚午停下滑动书页的手指,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些书籍在s市借读的学校里没有拿走。
好像还有一本苏格借给她用的复习资料。
奚午放下手中的书,慌忙跑出房间,朝着正在厨房忙碌做饭的苏姨报备一下就走了。
“苏姨我去学校拿书,晚一点回来。”
“好,路上小心。”
奚午在学校里遇到了班上的物理课代表,那个漂亮的高高瘦瘦的女孩。
她叫闻弋。
闻弋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奚午刚来学校时,是闻弋主动和她说话,带她熟悉学校,和她一起吃饭。
奚午其实是一个不太爱社交的女孩,小学时交的好朋友都失去了联系,唯一一个从初中玩到高中的女孩子,也在高二时就离开了她,隔着千里的关系,也就慢慢消失殆尽了。
“奚午,你还好吗?”闻弋远远就看见奚午了,她跑到奚午身边,自然地挽起奚午的手臂。
闻弋应该知道她家的那些事了。
“不太好,我高考考砸了。”
“没事……那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我打算复读一年上京大。”
“复读?你要去哪复读?”闻弋瞪大了她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满眼震惊。
“我打算回老家,总不能在这里又麻烦别人一年吧。”奚午苦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程覃一吗?”。
闻弋就觉得自己脑子像被抽干了一样,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呢?
程覃一之前那么照顾奚午,还经常和奚午讲题,奚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
然而奚午的回答把闻弋震惊了一遍。
奚午问她,程覃一是谁?
“你怎么会不记得他呢?我记得林满还和你说过,她觉得程覃一对你有点意思。”
闻弋的话点醒了奚午前不久的回忆。
五月的某一天,他们才考完一场大考,班主任决定给他们放放假,和几个老师通融一下,上一下午的体育课。
闻弋和林满一下课就拉着奚午跑,去占小卖部楼上的书吧里的位置,那里经常有很多人,不想上体育课的人都会躲在那里吹空调。
她们之间的对话经常是闻弋或林满主动发起,奚午怨恨自己总是改变不了这个缺点,因为自己的不善言辞,毁了很多人对她的热情和温柔。
“奚午,我感觉那个学习委员对你有点意思哦……”林满突然对奚午说。
旁边的闻弋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程覃一就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很高很帅学习很好很受欢迎的男生,但是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怎么爱说话。
“啊?怎么可能呢?”
闻弋也加入了谈话。
“我还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呢,他总是很冷漠,我以前遇到他,他都装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可能他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被老师安排了对我稍微关照那么一吧。”
“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他在京大读大二,我和学委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这是你想考京大读原因吗?我们认识吗?”
奚午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会把话题转移到奚午喜欢的人的身上。
“不不不,你们当然不认识,”奚午手忙合上手中的书,直起身来向闻弋解释,“至于我考京大,确实有一部分原因和他有关,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他……”奚午的声音弱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她们会不会信。
“班上有人因为学委和你走得近这件事,给你造谣。你要是听到有什么不好的,别放在心上……”
“他们就喜欢议论别人,还有那个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喜欢你还那么明目张胆,也不怕被教导主任抓到……”
“停停停,你们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根本没什么,他肯定不喜欢我……”
奚午忘了那天是怎么和她们结束这个话题的,现在闻弋突然提起这个人,感觉很奇怪。
“奚午,你和他走得近,我想问一下……”
奚午和程覃一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
起初,奚午也不知道程覃一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讨论题,后来才知道是班主任说她是个考京大读好苗子,让程覃一多和她讨论一下,帮她提升成绩。
奚午和程覃一的对话,除了题就是题,当然还有一点内容就是程覃一问她一些生活上的问题。
奚午来到新学校后,基本都是和闻弋在一起,她在学校的生活基本离不开闻弋。
奚午每次和程覃一聊起来都会提到闻弋,
每次一提到闻弋,程覃一总会问点关于闻弋的信息。
当时只顾着好好学习,完全没有往这方面猜测。
而现在,闻弋来向她打听消息。
闻弋和程覃一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闻弋,其实你喜欢程覃一,对不对?”
闻弋没有说话,换句话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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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闻弋告诉她,程覃一出国了,他们根本不可能。
她以为他们关系还不错,有联系,还想着能不能打听得到一下他去哪个国家了。
奚午带着那些书回苏姨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呢?
她不能理解,就像看小说,她永远理解不了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两个人总是视而不见任由折磨呢?
苏格已经回家了。
奚午拎着那些书籍敲门,打开门的正是苏格。
苏格接过那些书籍。
两人之间氛围很尴尬,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奚午回来啦?回来了就好,苏格已经到了,你和他好好谈谈你要复读的事。”苏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越来越近,“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说完就打开门走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皱紧眉头,疑问声落下。
“你要复读?”
“是啊,我考得太差了,分数根本够不上京大。”奚午低着头,不敢看苏格的表情,她想,他肯定会反对。
但是,他没有说一句反对。
“如果你真心想上京大,我并不反对,只是你要能承受复读的压力……”
“我当然知道,可这两年来,没有什么压力能比得过我父母相继离世……”说着说着,奚午眼泪就流下来了。
他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沉默着……
“明天,我带你去看海……”天已经黑了,客厅里一片黑漆漆,谁都没有起身去开灯,苏姨还没有回来。
“我答应过你的,不能食言。”
明天要去a市看海,穿什么好呢?
奚午从收拾好的行李箱里挑出一件蓝色的裙子。
穿裙子怎么样?
他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他会不会猜中自己的心思?
一大早,苏格就带着奚午坐火车去a市。
因为是工作日的早上,人相对没有那么多。
苏格带着她在沙滩上散步。
第一次看到海,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壮观。
奚午想起那个梦,那个到处都是蓝色的梦,母亲坠入海底的梦。
奚午记得这个约定,苏格说等高考完,就会带母亲和她一起来看海,但是现在,只有两人赴约了。
苏格问奚午会不会游泳,现在可以游泳。
奚午脑海里全是那个梦境,她就站在海水边上,看着母亲一点一点被海水吞噬。
她讨厌大海。
“没事,要不我带你去京大看看吧。”
苏格带着她去京大,她宁愿复读也要考的京大。
京大果然就像父亲描述的那样,很大很漂亮。
“如果你是真心想要考京大,那么我是支持你复读的。”
“你的能力本来就能让你上一个值得你上的学校。”
……
她好像,开始明白了那种感觉,确实是喜欢,她凝望着苏格的那双眼睛,她好像已经漫步在那双眼睛里的大海的沙滩上了。
也许,很快,很多事都会变得更清晰。
奚午等待着……
16. 复读
苏格,送别那天,你的目光扫过时,我竟听见了涛声。
我离你又近了一步。
我喜欢你的眼睛,初见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摸不透,与你相识快四个月,我终于走到了隐藏在雾霾下的海边,大海那么蓝。
我常想,这片海究究竟吞没过多少故事?你的视线掠过我时,总带着温润的凉意。
是同情,还是别的情绪?
我不过是岸边的拾贝者,在潮水退去的瞬息,慌忙拾取你偶然洒落的星点——
我热爱着你眼眸里的大海。
可这片海太深了,深到我所有未说出口的倾慕,坠下去都听不见回响。
我还要等多久,才能游入你的大海?
——奚午的日记
站台上刮着一种空洞的风,扑打在行人的脸上,带着炎炎夏日的热气。
“你姑姑姑父会来接你吧?”
奚午点点头:“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列车尚未进站,广播里女声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延误通知,每一个字都像在延长这场凌迟。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这样一片无声的海,他眼里的深邃对望着奚午的怯懦。
“奚午。”他忽然叫奚午的名字。
奚午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
此刻,奚午透过这双眼睛里的薄雾,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自己。
“有件事,”他顿了顿,语气是斟酌后的平直,“我出国手续刚下来了。七月初,我就要走了。”
风似乎停了。
奚午的心直直地坠下去。
离别总是匆匆就来。
“我要去一年。你应该知道了吧?”
奚午点了点头。
为奚午即将开始的、看不见他的复读岁月,也为他们之间陡然拉开的,不再是几所城市,而是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他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距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站台清冷的风瞬间包裹了奚午。
还是栀子花香。
“这一年你要复读,我也要去国外,明年我在京大等你。”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呜——”汽笛长鸣,由远及近。列车如同疲惫的巨兽,缓缓滑入站台。
广播女声响起。
开始检票了。
离别瞬间被推挤到眼前。
“要是学习上或者生活上有困难,记得打电话给我。”
人群开始骚动。
眼前排起长长的队伍。
奚午被拥挤的人流推着向前,机械地挪动脚步。
她回头看。
他依旧站在原地,挺拔得像棵白杨树,隔着层层纷乱的人群,视线交错。
他抬起手,挥了挥自己的手,转身离开了。
奚午没有去曾经读的一中复读,为了方便,去了姑姑姑父所教授的学校复读。
奚午的成绩很好,直接进了新高三的重点班。
开学那天,奚午从教务处的办公室里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卷和消毒水混合的、独属于校园的味道。
她手里攥着教务处刚给她发的学生证,指甲无意识地掐着证件的边缘,在那句“高三(一)班”上留下细密的指甲刮痕,一小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复读,让她像是被浪潮推回岸边的贝壳,带着一身被高考冲刷过的疲惫与痕迹,又要准备迎接下一次潮汐。
找到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一种低沉的、蓄势待发的安静,不同于其他班的喧闹,这里的声音是压着的,像是闷雷滚过云层。
她站在门口,目光迅速又有些怯生地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重点班,整个高三最好的班级。
班主任是位四十岁上下的男老师,姓文,人不如其姓,看起来很严谨,眼神锐利。
他简短地向全班介绍了奚午,语气平稳,没有过多的安慰,也没有刻意强调复读的压力,只是指了指靠窗的一个空位:“奚午同学,你先坐那里。课本稍后去后勤处领,有什么问题及时说。”
说话倒是挺柔和的,和外貌表情严重不符。
奚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临窗的座位,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她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更多注意地快步走过去。座位在里面,外面已经坐了一个女孩。
就在奚午犹豫着如何开口请对方让一下,或者思考是否该直接把沉重的书包放在地上时,外面的女孩已经抬起头,对她绽开一个极其明亮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一道光,瞬间劈开了教室里沉闷的空气。
她利落地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给奚午让出宽敞的通道。
动作间,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活泼的弧线。
奚午忙道谢,侧身挤进去。
坐下时,才得以仔细打量她的新同桌。
皮肤很白,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
奚午正看得入神,后勤处的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新来同学的资料来了,来拿一下!”
奚午刚要起身,她的同桌已经按住了她:“你刚来,找地方都费劲,我去吧!”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但有人比她们更快。
一个身影从后排站起来,声音清朗地应道:“老师,我来吧。”
奚午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已经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身姿挺拔,动作间透着一种运动特有的协调和力量感。不一会儿,他就扛着摞书走进来,步履轻松,仿佛那摞书没有什么重量。
他径直走到奚午座位旁边,将资料稳稳地放下,动作利落。
“放这里可以吗?”他转过头,看向奚午问道。
奚午这才看清他的正脸。头发理得干净清爽,眉目清晰,鼻梁直挺,眼睛明亮而坦诚。
脸上挂着自然而随和的微笑。
“可以,谢谢您。”奚午忙不迭地点头,因为一时的慌乱,甚至用上了敬语。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扩大,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显得更加阳光:“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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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摆了摆手就回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
班主任已经开始讲课了,声音清晰有力,分析着去年高考的命题趋势。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词汇。
然而,在这一片紧绷的、略显压抑的备考氛围里,奚午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了一些。她摊开崭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工整地写下日期和科目。
旁边,她的同桌已经进入了状态,一边凝神听讲,一边在书上飞速记录,偶尔遇到疑惑处,会微微蹙起她那好看的眉头。
班主任讲了几道题后就下课了,班里除了有几个人出去上厕所,剩下的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都在做题。
“我叫向默!”她的同桌靠近奚午,特地把自己声音压低,怕吵到周围复习的同学。
“我叫奚午。”奚午小声回应,声音很弱,没有向默那么神气。
“奚午?好听的名字!怎么写?”向默毫不生分,凑近了些。
奚午翻开自己的课本第一页,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她把书推过去。
“我还没见过这个姓氏呢?”
似乎是注意到奚午初到新环境的紧张,向默又压低声音说,“别紧张,班主任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心肠挺好的。咱们班同学也都还行,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忙自己的学业。我就不一样,我比较自来熟。”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刚好刚才帮奚午搬书的那个男生从向默身旁路过,朝她们这边瞟了一眼。
奚午和他对上眼神,愣了一下。
向默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还有些发愣的奚午,凑到她耳边,用气声笑着说:“刚才帮你搬书的那个男生,叫覃栋,怎么样,他可是我们班的门面担当,热心肠,篮球打得也好,就是脑子有时候有点直愣愣的,人很好。”
课间,向默果然如她所说那般自来熟,她拉着奚午熟悉校园,告诉她水房、食堂、图书馆的位置,还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各科老师的特点和“雷区”。
“语文老师特别喜欢抽人背古文,你可得提前准备……”
“物理老头板书超快,跟不上记得下课找我抄……”
“班主任特别喜欢抓上课打盹的,被抓到要做一个他自己出的导数大题……”
“化学老师喜欢在晚自习上找人默写化学方程式……”
“英语老师不用担心,人很好,很温柔……我上次英语才考了七十几,她都没骂我……”
“生物老师喜欢让我们做思维导图,她会一个一个人的检查……”
“还有啊,食堂二楼最右边窗口的糖醋排骨每周三供应,去晚了就没了……左边窗口的包子好吃……”
她的话语很像欢快的溪流,冲刷掉奚午心中的忐忑与陌生感。
帮她搬书的那个男生,奚午记得,他叫覃栋,偶尔也会经过她们的座位,和相熟的同学打招呼,有时也会自然地和向默说笑两句,目光掠过奚午时,会友好地点点头。
这一年,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温暖。
她握紧了笔,深吸了一口带着新资料散发出来的气味的空气,开始在新的一页上,写下第一个字。
17. 流星
十一月,学校举行了一场冬季运动会。
运动会最后一天的下午。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奚午和覃栋。
奚午没有参加任何项目,今天下午的太阳太晒了,她紫外线过敏,只好留在教室里。
好不容易有了点休息时间,奚午手里翻动着苏格借给她的《自卑与超越》。
上次她见到苏格,原本打算直接还给他的,虽然她还没看完,但是苏格没要,让她看完再还。
“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我之前还答应过你年底带你去看流星雨呢,你要是那个时候看完了,你再还给我。”
奚午看着看着,脑子里浮现了苏格说话的表情。
奚午看得津津有味,覃栋从后门走进来她都没发现。
直到奚午去接热水喝,才看到覃栋。
他的左腿伸直搁在旁边的椅子上,膝盖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他似乎很不舒服。
“啊!覃栋,你怎么了?”奚午转过身来,正好对上覃栋的眼睛,她小声叫了一下。
“我今天下午要去参加三千米长跑,结果去检录的时候被人绊倒,跌在草地上,那草地上有石子,把膝盖磨破了。”覃栋一脸懊恼地说道。
“我真没用。”他突然一拳砸在课桌上,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这件事也怪不到你身上啊?是那个绊倒你的同学的错……”
“我就不该跑去检录……我们班总分就差两分能拿第一了,去年长跑我就拿了第一,如果我今天能跑……”覃栋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头。
奚午放下手中的杯子,安慰他:“可发生这样的事,没人会怪你……”
“你根本不懂!”覃栋猛地想站起来,却因腿伤又跌坐回去,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班上很多人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现在我却像个废人一样坐在这里。我拖累了整个班级。”
奚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她起身走向教室角落的饮水机,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温水,慢慢走回来放在覃栋面前。
“喝点水吧。”
窗外隐约传来运动场上的欢呼声,覃栋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其实,”奚午忽然开口,声音轻柔,“我知道四千米长跑对你多重要。你每天早晨都在操场上训练,我值日时总能看到。”
“我每周二、周四值日,都要打扫操场周边的区域。”奚午解释道,“从我来到这个班,我看着你跑五圈从气喘吁吁到轻轻松松。”
“所以我知道你为这场比赛付出了多少,”奚午继续说,“不只是你失去了为班级得分的机会,更是你失去了证明自己半年努力的机会。这比前者更让你难过,不是吗?”
覃栋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答应过班长,一定拿下长跑冠军,那有十分啊……现在全都泡汤了。”
“可是大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已经尽了全力,”奚午注视着覃栋的眼睛,“没有人会责怪一个因伤不能参赛的人。”
覃栋低下头,拿过奚午给他接的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杯边缘:“可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我明白。”奚午轻声说,“你要相信此刻在赛场上的同学们,更关心的,是你的伤势,而不是比赛分数。”
此时,向默突然出现在门口,激动地跑进来,抱着奚午说:“我们班拿第一了!我们班拿第一了!”
“什么情况?”覃栋一脸不解。
“你好哥们陈佑帮你跑了三千米长跑比赛,平时看不出来他这么能跑啊,他拿了第三名,拿的分让我们以0.5分的差距超了之前的第一名,现在我们班是第一啦!”
覃栋难以置信地盯着向默。
“陈佑?可他从来没练过长跑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能说你哥们真是卧虎藏龙,”向默竖起来一个大拇指,“不过,现在我们班的同学还是更关心你,一直问我你伤势怎么样。”
向默说自己要去帮同学整理场地,跑出去了。
只留下奚午和覃栋。
“看吧,”奚午柔声说,“没有人认为你拖累了班级。”
奚午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看起书来。
覃栋的心还是没有平静,他的目光不时飘向前排那个安静的身影。
“奚午,”覃栋突然开口,“你能帮我补习一下数学吗?我拉下了不少课。”
奚午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挂上了一抹笑容:“好啊。”
十一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奚午开始期待起和苏格一起去看流星雨。
她没预料到自己会复读,而且苏格在国外,赶不回来,错过了之前要看的猎户座流星雨,苏格和她约定,看十二月底双子座流星雨。
她在网上查询着双子座流星雨到临的日期,看着越来越近,而他们也快要放假了。
但是,越是期待,失望就越大。
苏格说他不能回来了。
他太忙了,估计自己整个寒假都不能回国,不能陪她看流星雨了。
得知消息的那个晚上,奚午很难受,彻底失眠了。
她能理解苏格,工作学习当然比她重要,要是看流星雨的时间她要上学,自然她也会为了学习抛弃和苏格看流星雨的机会。
只是,她还是觉得很难受。
失约,确实是一件不太好接受的事实。
她慢慢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再次提起时,是覃栋说的。
“今年我们这有会有流星雨,十二月份,我看了一下日期,我们那时候放假了。你们要不要去看,我和陈佑打算去看……”
快要放假了,班级比之前热闹了很多,大部分在讨论期末模拟考试的题目,还有一部分在讨论寒假的计划。
有的说要去澳大利亚过年,有的说不想出门,物理好多知识点还没摸透。
奚午也不知道要干嘛,原本还能和苏格出去看流星雨,但是苏格去不了了,自己也没什么想玩的欲望,还不如待在家好好复习。
向默和覃栋他们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覃栋的话把她那段本来已经沉睡的记忆叫醒了。
“奚午,你想去看流星雨吗?”
“流星雨?还是算了,我想在家复习。”奚午的声音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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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小了。
她怎么会不想去看流星雨呢?只是,陪她去看流星雨的,不是他。
“奚午你去嘛去嘛,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考虑考虑。”
奚午最后还是决定去看流星雨。
毕竟,流星雨还是很少见的,向默是她来这个学校里,对她最好的人,她总不能拒绝吧,以后毕业了,也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反正,也就花不到一天的时间。
放学后,奚午告诉向默,她决定陪她去看流星雨。
“奚午我知道你最好了!”
向默紧紧抱住奚午,差点让奚午喘不过气来。
约定好看流星雨那天很快到来,向默提前告诉她,她和覃栋决定在郊外搭帐篷留宿一晚上。
小时候父亲也常常带她和母亲睡帐篷看流星雨,她并不抗拒。
那一天,奚午早早地起床,准备好东西。
她从家里拿来父亲的那个小型天文望远镜,很久没用了,还有些灰尘。
她轻轻用纸拂去灰尘。
无数情绪在心里撞开。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苏格打过来的。
“奚午,”他的声音很哑,好像得了感冒,“实在是抱歉。”
“你生病了?”
“没有,”他咳了一下,“只是最近太累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奚午瞬间心疼起苏格来,“还是要去看看医生,嗓子不舒服,要吃点药。”
苏格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女孩讲话。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奚午停下来,对面没有声音。
“苏格,你在听吗?”
苏格不会听着听着睡着了吧?
“我在听,你说,我听。”他的声音虽然哑着,但是很温柔。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呢,我特地给你打电话,怎么会睡着?”
“特地?”
“是啊,原本今天我要陪你去看流星雨的,但是我来不了了,想和你说声抱歉。”
“可你之前就发过消息了,不用特地打电话,我能理解你不能来,我不会怪你的……”
奚午听见电话那边的男人很轻很轻的笑声。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奚午没有说话,她的脸瞬间红透,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
“嗯,今晚我要和同学去看流星雨。”
“男孩女孩?”
“我是陪我朋友去的,她是女孩,当然还有两个男孩,我们今晚要搭帐篷在郊外睡一晚……”
奚午怕苏格会误会,赶紧解释。
没想到苏格的声音瞬间冷下来。
“今晚我会打电话给你。”
电话挂了。
什么情况?
奚午正思考着,向默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叫的车已经到她姑姑家楼下了,人都到齐了只差她了。
奚午看见赶紧把望远镜放在书包里,拿着书包就往楼下跑。
老远就看见向默向她挥手。
“好期待今晚啊!”
她也期待,期待那个电话。
18. 绯闻
奚午和向默他们坐的车很快帮他们拉到了奚午以前常来的郊区。
他们迅速搭好帐篷,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当晚饭。
奚午把父亲的望远镜拿出来,搭建好放在帐篷旁的比较平坦的地上。
弄好一切后,奚午去帐篷里小憩一会儿,因为苏格和她说晚上会给她打电话,她开心得有点不想看星星了。
天终于黑了。
向默和奚午把帐篷的门拉开,仰起头开始等待流星雨。
奚午特地把手机带在身边,担心苏格会打电话过来。
流星雨如期而至,苏格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向默和另外两个男生去用那个望远镜观看,只有她一个人在帐篷里。
“奚午。”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感觉更严重了。
“我现在已经看到流星雨了。”奚午仰起头高兴地说。
“奚午,晚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苏格突然这么说,奚午摸不着头脑。
“放心,我和我朋友住一个帐篷,不会有事的。”
奚午和苏格聊了很久。
聊到向默想睡觉了,她才挂掉电话。
奚午知道他关心自己。
她很开心,复读快半年了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时间过得很快,寒假过去了,离六月越来越近。
但是在高考前一个月,奚午和覃栋关系破裂了。
五月中,某一个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声音。
奚午正埋头解一道数学题。
“同学们注意一下,”班主任推门而入,打破了教室的宁静,“学校下周一要迎接教育局检查,现在需要一些同学去小花园帮忙打扫卫生。”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大家都低着头,生怕被点名。
“奚午,覃栋,王雨婷,陈佑…….”班主任念了十几个名字,“请这些同学现在带上书包到门口集合。”
被点到名的同学不情愿地收拾东西,奚午轻轻叹了口气,把还没解出的数学题标记了一下,合上练习册。向默投来同情的目光,她勉强笑了笑。
小花园位于学校东北角,平时很少人去,因此落叶堆积了不少。
“大家分一下工,”老师指挥道,“女生负责捡拾草坪上的垃圾,男生负责清扫落叶和搬运。覃栋,你负责一下男生那边的分工。”
覃栋点点头,开始给男生们分配任务。
奚午和王雨婷一起拿着垃圾袋和夹子,在草坪上捡拾纸屑和塑料瓶。
“真是的,偏偏挑周五打扫,我还想数着赶紧回家追剧呢。”王雨婷抱怨道。
“快点干完就能早点走了。”奚午安慰道,手里的动作加快了些。
工作进行了半小时,花园已经整洁了许多。
“奚午,”覃栋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能帮我个忙吗?储藏室那边有几把扫把,我一个人拿不过来。”
奚午点点头,跟着覃栋走向花园深处的储藏室。
储藏室位于小花园最偏僻的角落,周围被茂密的冬青树环绕。覃栋打开门,里面堆放着各种园艺工具。
“扫把在哪?”奚午问道,却发现储藏室里根本没有多余的扫把。
覃栋关上门,转过身来,表情突然变得紧张而严肃,“奚午,其实我叫你过来是有别的话想说。”
奚午困惑地看着他:“什么话?我们得赶紧回去,等会儿老师该找了。”
“就一分钟,”覃栋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我喜欢你很久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注意到你了。”
奚午完全愣住了,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还是学生。”
“我知道,我不是要求你现在答应什么,”覃栋急切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
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奚午吓得猛地回头,看见教导主任王老师正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老师,我们……”奚午慌忙想解释,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不用解释了!”王老师厉声打断,“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跟我到办公室来!”
“老师,不是您想的那样。”覃栋试图辩解。
“闭嘴!还敢顶嘴?”王老师怒气冲冲,“你们两个,现在,立刻,跟我走!”
回办公室的路上,奚午感觉所有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但这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让她羞愧难当。
经过花园时,她瞥见同学们惊讶和好奇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王老师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炬地盯着站在面前的两人。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王老师冷冷地问。
“老师,您真的误会了,”奚午急得快哭出来,“我们以为那里面有扫把,我们就去那里找。”
“拿扫把需要关上门吗?”王老师拍了一下桌子,“我教书二十年了,什么借口没听过?”
覃栋抬起头:“王老师,确实是我把奚午叫到储藏室的,但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而已。我们没有谈恋爱,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说什么话非得躲起来说?”王老师显然不相信,“是不是表白?早恋是不是?”
覃栋沉默了,这等于默认了王老师的猜测。
“好啊!果然如此!”王老师站起来,踱步到两人面前,“你们知道学校明令禁止早恋吗?知道这会影响学习吗?特别是高三这个关键时期!尤其是你,奚午,你都复读了,你会不知道高三有多重要吗?”
“老师,不是的。”奚午解释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王老师毫不心软,“我会通知你们的家长,下周一升旗仪式后,全校通报批评!”
“不要啊老师!”覃栋终于慌了,“都是我的错,奚午完全不知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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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些:“既然你承认错误,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理。但家长必须通知,每个人写一千字检讨,周一交给我。现在打电话叫家长来接你们回家。”
奚午的心沉到了谷底。
半小时后,奚午的姑姑从高二那栋楼过来。
王老师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语气严厉地强调了早恋的危害性。姑姑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但没有立即表态。
回家的路上,车内气氛凝重。
“奚午,”姑姑终于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告诉姑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午惊讶地抬头,看见姑姑透过后视镜关切的眼神,顿时眼眶一热,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姑姑。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说那些,更没想到会被主任抓到。”
姑姑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青春期有好感是正常的。”
回到家后,姑父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令奚午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幽默地说:“哎呀,我们奚午长大了,都有男生表白了。不过下次记得选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啊。”
“我们真的没有谈恋爱。”
“知道知道,王老师那边,我们明天会去沟通一下,不会让你被冤枉的。不过,”他表情严肃了些,“高三确实关键,感情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考上大学再说,好吗?”
奚午重重地点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周一回到学校,奚午发现事情已经传开了。她一进教室,原本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随后又响起窃窃私语。
“没想到奚午也会早恋……”
奚午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向默凑过来小声问:“真的吗?你和覃栋……”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奚午简短地回答,拿出课本不再说话。
上课铃响了,覃栋踩着铃声走进教室。他看向奚午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但奚午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黑板。
一整天,奚午都避免与覃栋有任何接触。课间他去接水,她就等他回到座位再去;体育课上分组活动,她特意选择了离他最远的小组;甚至在走廊上迎面遇见,她也假装没看见,迅速拐进旁边的卫生间。
放学时,覃栋终于堵住了她:“奚午,我们能谈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奚午低着头,“因为你,现在全班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很难堪,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覃栋内疚地说,“我已经跟王老师解释了很多次,责任全在我。你还在生气吗?”
“我不是生气,”奚午终于抬头看他,“我只是需要时间让这件事过去。我们最好保持距离。”
覃栋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明白了。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但还是想说,那天的话都是真心的。”
奚午没理他,背起书包就离开了教室。
高考也快来了,她很快能摆脱这些无妄之灾了。
19. 被拒
离高考只有不到两个星期了,奚午和覃栋彻底决裂了。
起初,覃栋还总来找她说话,但她都没有理,覃栋也不是什么能坚持下去的人,被奚午泼冷水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甚至见到她会躲起来,有时候实在躲不开,就会无视。
无视就无视,奚午本来也不需要他的注视。
他的目光只会干扰到她考京大。
虽然不可否认覃栋确实在她初来这个学校帮助了她很多,但是,现在他给她带来的困扰远远大于那些帮助。
那些流言没有因为奚午和覃栋之间的避嫌散去,甚至越传越离谱。
什么“奚午和覃栋现在看起来闹翻了,但其实他们都是装给老师看的”“奚午答应覃栋高考后就和他在一起”……
谣言愈演愈烈,起初,奚午根本不在意这些谈话,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不到一个星期,她就会离开这些人,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后来甚至有不认识的人跑过来责骂她为什么不接受覃栋。
“覃栋被很多人喜欢,他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你不接受,真是不知好歹!”
“你知好歹那就让覃栋去追你啊!”
奚午推开了眼前趾高气昂的女孩子。
她看见覃栋就站在不远处,她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了一句:“管好你的小迷妹。”
那天后,奚午请假回家了。
为了不耽误自己的学习,怕收到干扰,奚午在高考前一周就请假回家,自己在家安心复习。
回家后的第一天,苏格就打电话过来。
“最近怎么样?快高考了,压力大吗?”
“我感觉还好,可能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比之前好多了。”
一提起去年这个时候,两人沉默了许久。
最终,是奚午打破了沉默。
“苏格,我请假回家了。”
“怎么了?”虽然苏格没有在她面前,但是,她明显能听出苏格担心的语气。
“我觉得学校太吵了,不想待在学校里。”
“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奚午想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可是她又觉得说这些事情太过于亲密了,她欲言又止,“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太吵闹了。”
“奚午。”他突然变得很严肃。
“你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奚午被猜透了心思,支支吾吾地。
“你有事瞒着我,为什么不和我说,是觉得那些事我会笑你还是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不值得告诉我?”
“我没有,没有觉得我和你关系不好。”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说呢?”
奚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向苏格说那些她觉得不好的事:“就是……前不久,班上有一个男同学和我表白被老师抓到了,结果这件事被传出去了,传得沸沸扬扬,我和那个男同学因为这事决裂了,但是他们变本加厉地造谣,说……”
奚午哭了,她一下子就哽咽起来,没能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奚午,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这当然不是我的错,可是所有的攻击都冲着我,我觉得委屈。”
“他们说我说的很难听,什么脏东西都往我身上甩,尤其是那帮喜欢那个男生的女孩,对我恶意很大,不仅在背地里说我坏话,还当着我和那个人的面说我坏话,我当时还以为那个男的会出来制止,结果跟个木桩子似的,这件事还是在昨天发生的,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就请假回家复习了,反正离高考也没多久了,等我考上了京大,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奚午越说越激动,仿佛对面根本不是苏格,她说着说着,突然想对苏格表白。
“苏格,其实,我想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终于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口。
而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奚午甚至觉得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
“苏格你听吗?”
“在的。”
“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你不做出一点回应吗?那怕是……”
奚午不敢说出来拒绝这两个字,万一苏格听到了真的拒绝了呢?
“奚午,或许你会不会是把对人的一种依赖错当成了喜欢,其实你只是因为曾经那些的事和我对你的帮助产生了依赖,而这种依赖并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只是你把它错当成了那种喜欢……”
“所以你是拒绝了我吗?”
“不,奚午,现在你还要高考,我们先不考虑这些好吗?等你高考完了我们再说……”
“你就是在拒绝我,你想拒绝我为什么还要拐弯抹角呢?我又不是接受不起你的拒绝,何必拿这些话来说我对你的感情,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感受呢?”
“不是的,奚午,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合适……”
“算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奚午早已泪流满面,她哭得听不清苏格说了些什么。
她狠狠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摔。
她坐在地板上哭了一会儿,最后擦干眼泪。
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到桌子旁,坐下,拿出练习册,开始报复式地刷题。
“什么表白被拒”“什么苏格”都通通离开她的脑子吧。
她决定以后不会烦苏格。
她知道,自己是个麻烦。
高考如期而至。
姑姑今年没带毕业生,难得有时间照顾她。
姑姑正在厨房准备早餐。
“睡得怎么样?”姑姑转身问她。
“还行。”奚午回答,比去年好太多了,去年她睡都睡不着。
去考场的路上,街道异常安静。往日喧嚣的早市不见了,连汽车都似乎放轻了鸣笛。只有成群结队的考生和陪同的家长,形成一股无声的人流,向着各个考点涌去。
校门口,班主任穿着鲜红色的T恤,上面印着“必胜”两个大字,与以往严肃形象不同,他还与每一位学生击掌。
当奚午走近,向他问好时,班主任居然有些不自在,只是和她说了一句好好考。
奚午知道他是因为她和覃栋的那件事,他觉得自己没教育好覃栋还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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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学,害得她请假回家复习。
考场内,电风扇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发出规律的嗡嗡声。
奚午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深呼吸,感受着心跳逐渐平稳。
监考老师拆封试卷袋的撕拉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第一门语文试卷发下来时,奚午先快速浏览了一遍作文题——关于“创新”。她嘴角微微上扬,这个题目她恰好与姑姑讨论过。脑海中立刻有了思路,但她还是按照习惯,先做完前面的题目,最后留足时间给作文。
下午数学考试,天气开始闷热。
奚午手心全是汗水,数学题有点难,不过奚午觉得自己还是做得不错。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后,奚午走出考场,走廊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奚午找了走廊上的一个位置,静静坐着,感受着这一刻的奇妙,十三年的寒窗苦读,就在这两天的考试中画上了句号。
等待成绩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奚午尝试着睡觉、看书、追剧,但总忍不住一遍遍估算各科分数,有时候因为某一道难题算对了而开心,自信满满,有时候又怀疑自己会不会涂错答题卡。
出成绩那天,六点她就醒了。
天空灰蒙蒙的,看来会下雨。
手机班级群里早已炸开了锅,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
九点整,查询通道开启。奚午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时,手指和嘴唇都在发抖。
网页旋转加载的那几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那个数字跳了出来:704分。
奚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又刷新了一次页面,数字依然没变:语文133,数学141,英语147,理综283。
比她自己预估的最高分还要高。
手机瞬间被来电和消息淹没。第一个打进来的是班主任,他很激动,把嗓音都喊哑了:“奚午!704!全省前五十!就知道你能行!”
班级群里,消息滚动得快到看不清:
“奚午太强了!”“学神本神!”“求学习经验!”
就连平时不太交往的同学也发来消息,言语中满是羡慕和祝贺。
甚至那些曾经说过她坏话的人,都主动来和她道歉。
但她都没理。
奚午的手机持续发热,通知声此起彼伏。
奚午嫌吵,开了静音。
自己好像与他们所欢呼的世界格格不入。
几天后,校领导亲自来到奚午家,送上了祝贺和奖学金。
奚午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热闹的场景,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一切喧嚣和赞誉,都是为了那个三位数字。
人们只是在赞扬那个分数,而不是赞扬她本身。
她想起考场上的那个自己,安静地解答每一道题,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完全不知道这份答卷将会带来怎样的回响。
热闹渐渐散去。
奚午独自回到房间,翻看志愿手册。
这个分数能为她打开京大的大门,而她不想去京大了。
20. 错过
高考成绩出来后,奚午收到了很多学校打来的电话。
有京大的,有南大的,还有更远的地方的好大学……
奚午最终放弃了京大,去了南大的建筑系。
反正苏格也不喜欢她,她似乎也没有那么想去京大了。
况且,南大的建筑系系比京大的更好。
她和姑姑姑父商量好后,最终在电脑上将南大设置为第一志愿,第二志愿是E大,在一个离老家更远的地方。
之前和苏格约定好的京大,已经彻底被她抛在了脑后。
奚午和姑姑姑父倒是觉得去了一个好专业好学校就行,但是校领导和班主任可不这样觉得。
奚午是他们学校今年唯一一个靠分数能报考京大的学生,而现在这个学生却不报考京大,这意味着,这个学校今年极有可能没有学生考上京大。
在很多小县城,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一个教育不太好的小县城,很有可能几年才能出一个上京大的,奚午老家就是这样的小县城,但比这种情况好一点。
今年,小县城的整个教育局都在指望她能报考京大,一年得有一个京大学生,这是上一级的规定。
为了说服奚午报考京大,班主任还有学校领导多次来姑姑家劝说。
甚至说要给姑姑姑父提升职称。
奚午刚开始有点犹豫,但是姑姑一直支持她报考南大。
“我们只需要看到你上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就行了。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最终,奚午还是报了南大。
“分是你自己考的,决定权不应该让步给别人。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姑姑对她说。
班主任和校领导知道最终决定后,也没有做什么干涉。
奚午填报好志愿后,打算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和向默出去旅游几天。
在录取通知书到达之前,苏格打电话过来询问她的报考成绩。
苏格的联系方式在她表白被拒后拉黑了。
他用苏琪的电话号码打来的。
当时,奚午以为是苏琪。
没多想就接下了。
但是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她询问了半天,苏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奚午,你报京大了吗?”
“没有,我报了南大。”
“怎么不报京大,我听苏姨说,你的分够得上京大。”
“我觉得南大更适合我。”
“但是,我们之前说过,在京大见。”
“是啊,但我忘了。”
奚午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号码是苏琪的,她不舍得拉黑。
可是她又怕苏格会继续打来。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拉黑。
但是晚上,苏格又用苏姨的号打过来。
“奚午,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
“是我太任性了,给你造成了麻烦,我决定不会再打扰你了,希望你也忘记我,好吗?”奚午说。
“可是,奚午,我们得聊一聊……”
奚午没等苏格说完,就挂了电话,为了防止他再次用其他的号给她打电话,她最后选择拔了电话卡。
过了几天,奚午从姑姑那得知,苏格给她打过电话问她的情况。
“他问我,你怎么没报京大。我说你喜欢南大,他就没说话了。”姑姑笑着对奚午说。
奚午很想告诉姑姑,其实她很喜欢京大,可是她不想在学校里见到他,每一次想起他,就会想到自己被拒的那天,她很难受,她不想困在里面。
“奚午,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嗯。”奚午点了点头。
“其实,他是个好孩子,去年你妈妈去世时,他帮了好多忙……”
“我知道的,姑姑,不是他不好,是我自己太任性了……”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她想要得到她的关照,她还想要得到他的爱。
“他说他马上就要回国了,而且会来找你……”
“姑姑,如果他真的来了,请告诉他我不想见他,可以吗?”
“奚午,我觉得你们之间有误会,应该好好聊一聊,把误会解除了,毕竟,他那么照顾你……”
“姑姑,是我的问题,我见到他就很痛苦,我希望这个假期,能过得快乐一点。”
奚午不知道苏格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来找她。
也许是今天下午,也许是明天早上,也许是她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她不想见到他。
奚午和向默协调了一下两人旅游的时间,她们打算提前出发。
等通知书快到时再回家。
两人说走就走。
她们去了一个西南边陲的城市。
这里有草原风光,有雪山,有河流。
像极了《消失的地平线》里所描述的“香格里拉”。
奚午和向默两人徒步去雪山。
大概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达目的地。
最近天气都很不错,没有云层遮挡,有很大的概率能看到日照金山。
但是天气很好,奚午和向默决定搭个帐篷看日出。
晚上,昼夜气温变化太大,两人缩在帐篷里互相取暖。
奚午和她聊起种种事情。
“向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向默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失落的神情。
“有啊,不过他有喜欢的女孩,而且他们高考后就在一起了。”
奚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奚午,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以前有。”
“什么意思?现在不喜欢了?”
奚午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向默,你说,一个男生拒绝了一个女生的表白,又频繁地来找她求和,这表明什么?”
“还能表明什么呢?这表明他不喜欢你,但是还想和你做朋友,拿你当备胎呢?”
“是吗?”奚午想起苏格把她拒绝后又频频打电话来的行为。
看来,他确实对自己没什么意思,但是又不想失去这段关系。
奚午没有把苏格想得太坏,毕竟,她真的觉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会把人当备胎的。
“奚午,是你喜欢的人这样对你吗?”
奚午沉默了好久,最终点了点头。
“明天要早起看日出,早点睡。”
奚午把她身旁的手电筒关了,闭上眼睛。
满脑子都是向默刚才说的话。
“这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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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不喜欢你。”
是啊,自己有什么好喜欢的呢?和他待了这么久,还拖累他,在他看来,自己估计就是个累赘……
在奚午和向默旅游的第四天。
苏格真的来奚午老家找她了。
他站在奚午姑姑家楼下,因为上楼需要有楼里住的人带领才能进去。
他进不去。
他换了个新号,给奚午打电话,打不通,只好打电话给奚午姑姑。
“苏格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奚午可能有些固执,要是她不愿意见你,我怎么劝,她都不会见的。”
“姑姑,我想找她说点事,我们之间确实存在很多我单方面造成的问题,我想亲自见面和她解释清楚……”
“但是她真的不愿意见你,我也不想逼迫她,你也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是她姑姑,我肯定是要向着她的……”
“而且,她现在已经和朋友出去旅游了,你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她的……”
“旅游?她在哪旅游?”
奚午姑姑向苏格报了那个城市的名字。
“苏格,到时候你要是见到,别和她说是我告诉你的。”
苏格顺着奚午姑姑的指示,来到了奚午和向默旅游的城市。
当他找到奚午和向默住的旅馆时,老板告诉他,两位客人已经离开了。
是他们真的没有缘分,还是她提前知道了风声,真的不想见到他?
他想,要么是他们真没缘分,要么是她提前知道了他来找自己,和朋友离开了。
当然,苏格希望是后者。
他在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这座城市的雪山确实很壮观。
他等待着日出。
终于,雪山顶上有了一点亮光。
雪山上映照着时间的流动,半座雪山被金光拂照。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震撼,苏格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而他却默默祈祷着。
他希望,能和她见一面,好好谈一谈。
奚午和向默原本打算在这座小城待到通知书快来的那天。
结果,奚午去旅店周围的商铺买东西时,看到了苏格。
他在一个餐馆里,喝着酥油茶。
她没想到,苏格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她赶忙回到旅馆,叫醒还在梦里的向默,带着她们的行李离开了这个地方。
还好苏格没有看见她们匆匆离去的身影。
向默不理解奚午为什么这么惧怕苏格。
她知道奚午躲避的那个人就是奚午口中拒绝了她的表白还来向她求和的男人。
奚午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那么害怕见到苏格。
其实,说句心里话,还是喜欢着他的。
只是自己那么害怕的原因,也许是怕他只是想维持她和他的朋友关系。
奚午宁愿失去这段关系,也不愿意和他做朋友。
一但和他做朋友,自己会面临加倍的痛苦,甚至百倍、千倍,无数的痛苦都会向她涌来。
也许,她会以朋友的身份看到他恋爱、结婚、生子……
她不想看到这么糟心的事。
她宁愿彻底忘记他。
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认识他。
21. 大学
得知苏格来找她们之后,奚午和向默连夜去了另一个城市,在那个城市待到通知书到达的前一天才回老家。
奚午收到了南大的录取通知书,向默去了一个离老家很远的沿海城市。
等待开学的日子,苏格再也没有找来。
奚午想,他大概是真的放弃了。
奚午提前一个星期去了a市。
姑姑姑父陪她去的,顺便在a市玩了几天。
姑姑姑父他们带高二,开学提早了,所以无法帮奚午搬行李到宿舍。
奚午开学那天是自己搬运行李的。
好在她行李不是太多,没有那么重,有很多东西都没有提前买,她等入住之后再买。
南大的宿舍楼离大门比较远,奚午拖着行李箱走了好久才到宿舍楼下。
她的宿舍在三楼。
她拖行李箱拖得有点累。
就在宿舍楼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八月末,已经能闻到桂花香了。
奚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来来往往的新生。
“你帮我把行李搬上去。”一个女孩说。
“我就送你到这,我还有学院的事要忙。”
“你一直在忙,忙着逃避吗?”
原来是一对小情侣在吵架。
奚午注意到那个女孩穿着碎花裙,男孩个子很高,瘦瘦的。
男孩没有回复女孩,直接转身就走了。
女孩在他身后叫他名字,引来了很多注意。
奚午没那么疲惫了,就没再围观下去。
拖着行李箱往宿舍楼里走。
宿舍是四人间,奚午进去时,已经有两个人在铺床了。
不愧是南大的宿舍,装修得很不错。
是上床下桌的形式。
宿舍阳台朝西,前面没有什么很高的建筑,是一片湖,也就是能看见日落。
宿舍里还有独立卫浴,很干净。
“你好,我叫高允芷。我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一个脸圆圆的女孩从右边的一张装好帘子的床上探出头来,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她的声音特别清脆响亮。
“我叫尧歆,英语专业。”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对她说,声音很温柔。
“我叫奚午,建筑学专业。”奚午微笑着说,声音没有高那么大,但也足以听见。
“哇,好少见,感觉学这个女生很少,据说很难。”高允芷很惊讶。
“我父亲是建筑设计师,所以我小时候就对这些很感兴趣。”奚午腼腆地笑了笑。
“你还没开始收拾吧,你先去忙吧,有什么问题找我。”高允芷说。
“好。”
奚午看了看自己的床位,也开始铺床。
奚午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搞好了,她打算去楼下的超市买点自己没有带的生活用品。
她从床上下来。
才注意到第四个同学也进来了。
高允芷出去吃饭了,尧歆躺在床上休息。
完全没有注意到第四个同学。
奚午觉得她很眼熟,她穿着碎花裙,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是刚才在楼下看到和男朋友吵架的那个女孩。
那个同学还没有开始整理,只是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发呆。
奚午没多想,自己也不是那种自来熟,她还要忙着去超市买东西。
奚午在超市里挑挑选选看了很久才买齐那些日用品。
a市的物价比s市和老家的贵多了。
奚午拿着东西回到宿舍发现刚才那个女孩的行李都收好了。
但是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高允芷也没有回来。
估计是有什么事。奚午想。
她把那些买来的东西整理好后,背着书包,装了书,打算吃完饭去南大的图书馆里学习一下。
毕竟据说建筑学很难的。
奚午在图书馆待到五点才回宿舍。
回到宿舍后,发现大家都到了。
首先开口的是高允芷,她真的很活泼。
“奚午,你去哪了?我们还想联系你,发现早上忘记加你的微信了。”
“哦,我去吃饭然后去图书馆了看了会儿书。”
“我们先加个微信吧,不然以后都联系不到你。”
奚午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让她们扫。
早上看见的那个女孩也凑过来,没说话。
“我们建一个小群吧。”
来到新宿舍的第一天,因为有高允芷这样一个活泼的人,奚午感觉也不是那么难以融入了。
高允芷是个小话唠,她不停地打开各种话题。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呀?”高允芷似乎完全不知沉默为何物。
尧歆和奚午各报了自己家乡的名字,赵咨夕说自己就是本地的。
奚午加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后,才知道她叫赵咨夕,和她接触起来,奚午觉得她比自己还内向,但是和自己早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反差很大。
“哦!我也是a市的!”高允芷兴奋地对赵咨夕说,“太有缘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奚午被迫接受了高允芷几乎无间断的个人简介、校园八卦以及对未来四年的种种规划。
尧歆偶尔会温和地插几句话,或是递给她们一些她从老家带来的特产。
赵咨夕始终安静地做自己的事,仿佛置身事外。
她们聊了很久,甚至忘了吃晚饭。
高允芷说自己对这个地方很了解,要带她们去一家很好吃的餐厅,她请客。
在和高允芷聊天中,奚午得知高允芷家很有钱,在a市有公司,她哥哥还在s市和别人投资开了一家电影制作公司。
“以后肯定会接触到好多明星,你们要是有喜欢的,说不定我还能让我哥帮你们要签名!”高允芷兴高采烈地说。
高允芷带着她们去了一家看起来很昂贵的餐厅。
餐厅里的菜确实像高允芷说的那样好吃。
但是,要不是高允芷请客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踏进这样的餐厅。
吃一顿,自己的生活费就没剩下多少了。
她们吃完后正准备打算回去时高允芷似乎看到了什么。
“你们看,那不是江宥学长吗?”
江宥?说实话,奚午并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她老是听到高允芷提他的名字,说他是南大的风云人物。
她们顺着高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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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两男两女。
其中有个男的还揽着一个女孩子。
奚午觉得那个男孩眼熟。
“哪个是江宥啊?”尧歆也没见过江宥。
“就是和女生说话那个,旁边揽着女孩的那个我不认识,我只认识江宥,不过他旁边那个男的也不错,但看起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尧歆轻声笑道:“允芷,你才来一天,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叫信息搜集能力!不过,我认识他是因为我家和他家有商务合作,我从我哥那打听来的!”高允芷得意地扬起下巴,然后又偷瞄了一眼江宥的方向,“听说他还没女朋友哦。”
一直沉默的赵咨夕忽然开口:“你要去认识一下吗?”
高允芷顿时怂了:“不不不,我就远远欣赏一下好了。走吧走吧。”说着就推着大家往前走,却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她遇见了三个很好的舍友,高允芷自来熟喜欢分享八卦,家里很有钱。
尧歆,很温柔,声音很好听,喜欢看杂志。
最后一个赵咨夕,其实奚午很摸不透这个人,她很安静,话最少,却完全和第一次来学校的那天看见的不一样,不过也没有很难相处,只是觉得很难走进这个人的心里。
军训完后,大家开始上课了。
奚午逐渐适应了新的节奏,每天早上八点上课,去图书馆看书预习做作业。
学校的社团开始招新了,在图书馆前举行了招新活动。
奚午其实没有什么想参加的,她的学业课程很多,她怕自己忙不过来。
高允芷要让她们去陪她看看。
学校社团确实好听很丰富,有街舞社团、话剧社团、编织社团……
高允芷报了一个话剧社团。
她说自己小时候就想学表演,但是家里人不同意,觉得不务正业。
奚午觉得高允芷确实很适合表演,演员需要放得开,高允芷精力那么旺盛,还很开朗,表演肯定放得开。
尧歆报了一个编织社团,她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做手工,她还没学过编织呢,她觉得和做手工应该差不多。
“那你好好学,织一条围巾送我呗!”
高允芷把头靠在尧歆上,对她撒娇。
“好好好。”尧歆真的很温柔,很像一个大姐。
赵咨夕报了一个计算机社团。
“我比较喜欢看书。”赵咨夕话真的很少。
“计算机社团的团长就是江宥,”高允芷说,
“可惜我对计算机不感冒,看来要接近江宥,只能靠你了,咨夕。”高允芷表现出一副沉重的样子。
“高允芷,你真的很适合演戏。”尧歆看着高允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赵咨夕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
奚午什么社团都没报,她参加了一个学校的心理健康活动中心做志愿服务。
那里有很多好玩的解压室,她想着自己要是哪天不舒服,还能到里面玩一玩放松心情。
而且,做志愿服务是有偿,奚午上了大学后,才发现自己对钱的需求很大,她不得不找一些兼职来赚钱。
22. 偶遇
南大和京大都在a市,而且距离也不远。
就隔着一小街区。
奚午上了大学后,生活费有一部分是父母留下的遗产,还有一部分是奚午姑姑姑父每个月定时给的。
奚午不想动那笔遗产,也不想让工资不怎么多的姑姑姑父担心她。
她开始做一些兼职。
高允芷是富人家的孩子,花钱也没有什么顾虑,自然理解不了奚午,而尧歆自己在网上给人辅导英语,光辅导两个人的费用就够她一个星期的生活了,自然也不需要出去跑腿做其他兼职。
剩下的赵咨夕,居然主动要求和奚午一起去做兼职。
赵咨夕日常话很少,不怎么爱笑,奚午以为这样一个女孩,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社交,整天待在图书馆里看书。
赵咨夕参加了学校里的计算机社团,最近跑得很勤,奚午以为她会没有时间去做兼职。
奚午和赵咨夕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学校旁边的麦当劳店里。
赵咨夕话很少,被店长安排去后勤打下手,奚午则被安排到前台做收银员。
奚午和赵咨夕做兼职的时间是周二和周五晚上,因为这两天晚上他们都没有课,可以一起上班。
第一个周五,奚午撞见了高允芷老提起的那个学长,叫江宥。
奚午对他了解的信息只有他是计算机专业的,还有赵咨夕参加那个计算机社团的社长。
赵咨夕每次参加完计算机社的活动后都会被高允芷缠着问关于江宥的事。
赵咨夕每次都说“他不怎么说话”或者“他没来”。
起初高允芷还打趣,说江宥是高冷男神,后来她发现赵咨夕每次都这么说,也就没再问过了。
没想到居然在麦当劳店里遇见了江宥学长。
看起来确实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奚午突然想起来苏格。
奚午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赶走。
“你好,三份三人餐。”
眼前的男孩敲了敲柜台,奚午抬起头来,慌忙说声好。
奚午打了两张小票,一张递给江宥,另一张被她传给另一个服务员。
江宥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漫无目的地翻动着手机。
赵咨夕刚好被安排出来把东西拿给外面等待外卖小哥。
江宥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她。
赵咨夕低着头把东西拿给小哥后,赶紧回到了后勤。
江宥站了起来,朝奚午走去。
奚午还以为他是不是又要订别的套餐。
“你们店有没有人叫赵咨夕?”
奚午愣了下,一时想不起来他和赵咨夕有啥关系。
“有的,她在后期工作。”
“能不能把她叫出来,我有事和她说。”
“哦哦,好的,马上。”
奚午叫另一个人来前台站着,自己跑到后面去叫赵咨夕。
说不定是社团上的事。
奚午看到了赵咨夕才想起江宥是赵咨夕社团的社长。
“赵咨夕,有人找你。”
赵咨夕停下手中的工作,跟着奚午出来,看见了在外面的江宥。
江宥向赵咨夕挥了挥手。
奚午回到了前台处,看着赵咨夕和江宥在外面说话。
不过赵咨夕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江宥的订单已经好了,店里的自动播出他的订单号。
赵咨夕比他先进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回到了后勤处。
江宥来取订单,顺便又加了一份单人餐。
“这份留给赵咨夕。等她快下班了再做。”
说完付了钱就离开了。
这么看起来,江宥其实还是挺好的,还挺照顾自己社团成员的。
奚午和赵咨夕下班后,把那份还在热乎的单人餐递给赵咨夕。
“这是那个江宥学长专门给你点的。”
赵咨夕看了看眼前的口袋,似乎有些不解。
“不得不说,你们社长也太好了吧。”
“嗯,是挺好的。”赵咨夕看起来没那么开心。
“咨夕,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我没事。”赵咨夕勉强笑了笑,她接过那袋口袋。
“奚午你饿吗?要不给你吧,我不太想吃东西。”
“不不不,这是江宥专门给给你订的,而且晚上我吃不了那么多东西。”
“要不我们一起吃?”
奚午拒绝了,最后赵咨夕也没有吃,她带回宿舍给在宿舍群里让她们给她带点东西吃的高允芷。
奚午不明白为什么赵咨夕不告诉高允芷这是江宥买的。
这件事成了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除了在麦当劳店里工作,奚午还去给学生做家教。
她英语没有尧歆那么好,还没有考四级,还达不到那些家长的要求。
找了好几个家长,都因为她没有什么经验拒绝了。
终于找了一个愿意接受她这种没啥经验的家教,结果家在京大附近的小区。
虽然不太可能会发生那种某一天某一条街上偶遇苏格的事,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远离京大会更好。
奚午做家教的时间安排在周六的下午,对方是一个上初三的小女孩,奚午教她数学。
对方家里条件还不错,住的是京大附近一个高等小区,小女孩上的是京大附中初中部。
女孩父母都忙工作,家里安排了一个保姆照顾她。
奚午被保姆带到小女孩的房间。
这个家庭的房子装修都很简约。
女孩听见敲门声,转过头看了奚午一眼,又转回去玩着手中的笔。
奚午来做家教前就已经了解过这个女孩的情况,她成绩不差,就是不怎么爱听课,今年要中考了,学校里竞争很大,全校有一千多人,数学考115就在五六百名了。
女孩父母希望找一个家教来给她提升数学。
但是找了好几个都没什么作用。
甚至出现了被拒的现象,即使给高薪,也没有人想来。
家长只好降低了要求,找到了没什么经验的奚午。
女孩叫孙思嘉。
她看起来很高冷。
奚午走到孙思嘉旁边,向她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奚午,你以后的家教老师。”
孙思嘉没有回复她。
来之前她就做好了面对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么令人难堪。
孙思嘉家里的保姆看不下去,她在一旁提醒孙思嘉。
“思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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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礼貌。”
“你好。”她的声音很小。
看来,她会听保姆的话。
“奚午小姐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叫我。”
“好。”
保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我能坐下吗?”
“嗯。”她的声音依旧很小,小到奚午差点没听见。
奚午坐下,正打算从书包里掏出一份她准备好的测试卷,她打算给孙思嘉做一下,再根据她的情况进行针对性的辅导。
“你为什么要来做我家教?”
“嗯?”奚午愣了一下,笑了笑,“那我能问你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吗?”
“因为有很多之前做我家教的老师都被我气走了,我偷听我爸和我妈说,很多老师都不愿意做我家教。”孙思嘉低下头,满脸沮丧地说。
“你为什么会把老师气走呢?”
“他们出的题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做,他们都觉得教不了我,于是都走了。”
“这样啊,我这有份题,你做一下看看,看看你会不会把我气走。”
奚午把那份题放在孙思嘉面前。
孙思嘉比她想得听话多了,她提起笔就开始做起来。
奚午没想到她一开始做就去做最后一道大题,而且解得很快。
奚午有些惊讶,她拿出答案对了一下,发现都是对的。
孙思嘉专门挑了难题做。
奚午看着那些难题的答案,看得入神,等她回过神来,孙思嘉开始在草稿纸上画画了。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做好了?”
“剩下的题我不想做,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啊,我最喜欢的就是画画了,但是我父母觉得画画很无聊,他们每天忙工作,觉得成绩才是最重要的,画画是闲事。”
孙思嘉低着头画画。
“我也会画画。你能给我一张草稿纸吗?我给你画一张速写。”
孙思嘉满脸质疑,撕了一张草稿纸给她。
奚午拿起笔,不时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孙思嘉,没过多久,一幅速写就完成了。
她把速写递给孙思嘉。
这下好了,孙思嘉从满脸质疑变成了满脸不可思议。
“好厉害!”
“你想学画画吗?我可以教你。”
“想。”
“不过我有个条件,每次的课,你都得先完成我给你布置的数学练习,我才会教你。”
“好。”
孙思嘉愉快地答应了。
“那好,你现在得先把这份试卷完成,必须一心一意,等完成了我就教你。”
奚午的第一次家教成功率还是挺好的,孙思嘉没有她想得那么难搞,用一个绘画技能就搞定了。
下午五点,奚午结束课程,准备回南大的宿舍。
不料,她以为不会发生的事真被她撞见了。
这个小区门口对面就是京大的大门。
她只要右转走过另一条街就能到南大。
她从小区门口走出来,往京大门口一瞟,就看见了苏格。
他和一个女孩子站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奚午一看见他,慌忙拎着包就走了。
23. 比赛
她匆忙离开那个地方后,加速跳动的心才平静下来。
但愿苏格没有看到她。
看来以后自己要去那个小区做家教得乔装打扮一下,不然哪天他看到自己就不好了。
刚才在他旁边说话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像是他的女朋友。
奚午感到一阵难受,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忘记苏格。
有时候,她会后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可是又想到以朋友身份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和很优秀的女孩子谈恋爱更让她痛苦。
今天看见的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个子高高瘦瘦的,很漂亮,确实像他会喜欢的女孩。
她想,她要是个男的肯定也会喜欢这种明媚不张扬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像拖油瓶一样的自己。
本来今天因为自己成功解决了孙思嘉的问题很开心的,结果遇见苏格就像晴天突然变阴天一样,心情直接降至到零点。
奚午回到宿舍后,只有尧歆和赵咨夕。
没有高允芷,整个宿舍很安静,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奚午坐下来,打开专业课的课本打算预习。
但是满脑子都是下午碰见的那个场景。
奚午好不容易不再去想那些事,结果高允芷回来了。
门猛地被推开。
高允芷的大嗓门瞬间响彻整个宿舍。
“今天,我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宣布!”
“什么重大消息?”尧歆就是这样一个很温柔的人,从来不会让别人的话被落下。
“下个周,京大的心理学专业的学生要来南大参加辩论赛,和我们学校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比赛。”
高允芷特地降低了声音,怕别的宿舍的人听见。
“我搞到了四张票。本来这个比赛只对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开放的,但是我找我哥那要到了四张票。”
尧歆把书本合上,抬起头,微笑道:“你怎么总是能弄到这些呀?”
“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懂不懂?”高允芷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票,“重点是,我听说江宥学长是主持人之一!”
一直戴着耳机看书的赵咨夕忽然摘下一只耳机:“所以你说的‘重大消息’就是这个?”
“可心理学专业的,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啊,哦,除了奚午,她是心理健康中心的志愿者。”尧歆说。
“诶,这你们就不懂了,来南大参加比赛的京大学生,是京大的风云人物,他们那个辩论赛很牛的,尤其是苏格和姜书桐……”
静静听着高允芷说话的奚午从她开始提起京大心理学专业时,心就开始不平静了,但是她表面安静地好像对这场辩论赛不感兴趣。
“据说京大这个辩论团队很牛的,这次比赛在南大开,要是南大的学生输了,那可就见证历史了,简直就是在南大门口泼脏水……”
“这个比赛在下个周的周四早上,我记得我们宿舍的人那天早上好像都没有课,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尧歆第一个就同意,看起来,她对这场辩论赛还是很感兴趣的。
赵咨夕也同意了,奚午还以为她不会去,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
奚午没有说话,她现在还在思考中。
“奚午你去吗了?”高允芷问她。
“我?我不太清楚。”
“你不是心理健康中心的志愿者吗?这次是心理学专业学生的辩论赛,我还想着你比我们更了解心理学,要是你去了,说不定还给我们讲一下可能涉及到的专业名词。”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在心理健康中心只是帮那些想来解压的人找到解压室或者帮忙打开按摩椅,对于心理学这些东西其实我一窍不通啊……”奚午赶紧向她们解释。
“那好吧,那只有我们三个人去喽。”高允芷有些遗憾地说。
“那剩下的那张票怎么办?”尧歆问。
“先暂时留着吧,万一奚午改变主意了呢?”
“也行,允芷,要不你和我们介绍一下京大的辩论团吧。”
“好啊,这方面我可知道太多了。”
高允芷又特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首先给你们介绍最牛的辩论手,他叫苏格,是京大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今年大四,刚从国外回来,他特别牛的,大一时候也是京大和南大举办了一场辩论赛,那时候在京大举行,他才上大一,口才了得,把南大的学生打得落花流水……”
“然后就是姜书桐学姐,这个人我认识,我们以前还在一个宴会上见过面,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温柔,虽然声音很温柔,但是言辞很犀利的,就凭她和苏格学长,就能把南大整个辩论团打倒……”
奚午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她怀疑这个姜书桐学姐,就是今天下午见到和苏格讲话的那个女生。
“我听说,他们两个是一对。”高允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似乎是怕别人听见。
“你是说苏格和姜书桐是一对?”尧歆感到有些惊讶。
“反正京大的学生都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他们很适合,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奚午不敢再听下去,她闭上眼睛,想把这些信息赶出去。
“我还没吃晚饭,我先下去吃个晚饭。”奚午站起来,对着正聊得热火朝天的舍友们说。
“好。”
奚午只是下楼到附近的小道上散散步,她没什么心情吃饭,现在天已经黑了。
她卡着点回宿舍,想着她们应该不会再聊那些八卦了。
结果等她回去,发现她们还在聊。
“说起来,”高允芷吸了一口奶茶,突然问道,“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尧歆先轻声笑了:“这么突然?”
“哎呀,都是姐妹了,聊聊天嘛!”高允芷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赵咨夕,“咨夕先来?”
赵咨夕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真的假的?高中也没有?”高允芷追问。
“没有。”赵咨夕的回答依然简洁。
和赵咨夕相处了太久后,奚午都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认错人了,当时她看到的和男朋友吵架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其实根本不是赵咨夕。
高允芷转向尧歆:“那尧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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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歆温柔地笑了笑:“高中时有一个学长,毕业就没了联系。现在嘛……”
她摇摇头,“还没遇到。”
“奚午呢?”三双眼睛同时转向奚午。
奚午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幸好她那光线不太好,掩盖了她的窘迫。
“应该没有吧。”
“什么叫应该没有?”
“就是以前有一个喜欢的,后来表白被拒绝,现在不喜欢了。”奚午说起这些事来,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这个男的还是她们刚才聊天八卦的对象。
高允芷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
“允芷,你还没说你的呢?”尧歆戳了戳高允芷的手臂。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而且我们很难见到,他现在入伍了。”
“啊?我还以为你喜欢江宥呢?感觉你好关心他。”
“那只是因为他长得帅,我是颜控嘛,遇到好看的就喜欢关注一下,据说苏格学长长得也很帅呢,我还没见过……”
每次一提到苏格,奚午就想避开,可是这样一来,万一被她们发现自己隐藏的那些小心思呢?
她只好陪着她们聊,附和她们。
第二天,心理健康中心志愿部部长发消息给她,说下个周要举办辩论赛,需要安排他们志愿者去布置比赛会场,还要给来南大参加比赛和看比赛的京大学生。
这次活动每个志愿者都必须参加,不接受安排可能会影响到综测分,甚至影响评定奖学金的资格。
看来奚午不得不去了。
她许愿自己不要遇到苏格。
比赛那天如期而至。
心理健康中心的志愿部部长已经带他们志愿者了解了整个会场的布局,就等着京大的学生到来。
南大的学生已经在会场里坐好了。
高允芷她们三个还看见了奚午,高允芷向她挥手和她打招呼。
高允芷最后那张票给了奚午同专业的学姐,叫姜雨薇。
奚午常常惊叹高允芷的人脉。
她认识的人真的好多。
奚午被安排在后台里给人指路。
等到九点,京大的学生终于来了。
看比赛的京大学生从会场前面的大门进入。
奚午所在的后台,都是辩论选手准备的地方,她看见了南大的辩论团,还有主持人。
这意味着,她极有可能会遇到苏格。
她很紧张。
江宥学长看见她,还来和她打招呼。
“赵咨夕最近怎么样?她最近总是请假,没怎么来社团了。”
奚午没想到他居然还认识自己。
“嗯,她最近课比较忙,作业比较多。”
“好,谢谢。”
江宥说完就被老师叫走了,说马上就要开始了。
苏格还没来吗?
奚午更慌张了。
她正想着,突然被一个人撞到,她转身一看,居然是苏格,她慌忙低下头。
“同学,问一下给京大安排的休息室怎么走?”
“跟我来。”奚午不敢抬起头,希望他没认出自己来。
24. 学姐
奚午把苏格带到了学校给京大辩论手安排好的休息室。
苏格进去后,她就赶紧离开了。
不管他认没认出自己来,只要不让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就不会找上来。
奚午回到后台,刚好遇见心理健康中心的部长,她鼓起勇气和部长商量了一下,她想和其他志愿者换一个位置,她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待会儿有急事,想换到前门那里,等结束就离开去办事。
京大来看比赛的学生比赛已结束就会被大巴车拉回本校,但是辩论手会留下来和南大这边的辩论手和老师聚会吃饭,要是到时候她还会被安排到带他们去食堂怎办?
她得早早离开这。
部长想了一会儿,也同意了,她让奚午自己去找前门的志愿者换。
还好奚午认识一个想到后台服务的女生,她到前门找到那个女生,和她说明情况。
那个女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奚午不想看比赛,她站在前门,没有像其他志愿者那样站在椅子的最后一排看辩论赛。
比赛开始了,奚午蹲在门口,听着主持人的声音,还有他的声音。
声音不断地传到她耳边吸引着她,她想看一眼,但又不想见到苏格。
奚午就这样在门口听完了全场比赛。
最终结果,果不其然是京大赢了。
比赛结束后,奚午和其他志愿者带着京大的学生去接送他们的大巴车停车处。
弄好一切后,奚午去心理健康中心放好志愿者证照和志愿者服就直接回宿舍了。
高允芷她们还没有回来。
奚午拿出下午课程的课本,想预习,但无心观看。
门外传来说话声,是高允芷她们回来了。
“我就说京大辩论手很厉害吧?”高允芷推开门。
“没想到在南大比赛,南大的辩论手居然输了。”尧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赵咨夕没有说什么。
“奚午,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后台会带京大的辩论手去食堂呢?”
“哦,我想起我下午要上的课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就和在前门的同学换了位置。”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在后台见到了苏格学长吗?”
奚午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不想提起苏格,所以骗了她们。
她见到了,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她怕自己的内心会暴露在别人面前,变得残破不堪。
“那奚午,你在前门有看比赛吗?”
“没有,不过听到声音了,模糊不清,基本上没听清。”
“我录了视频,待会儿我发在群里,今天的辩论赛太有意思了,你可以看看。”
“好,谢谢,等我有时间就看。”
“太可惜了,”高允芷重复了一遍,“苏格学长和姜书桐学姐简直是魅力十足,虽然我们南大的学生都是支持南大的辩论手,可是他们真的太牛了,不得不服……”高允芷大肆夸赞着苏格和姜书桐。
“他们一定要是真的啊!不敢想他们要是结婚了,生的孩子嘴巴得有多厉害啊……”
奚午越听越刺耳,心越是痛,就越装作不在意,越是不在意,就越容易被人看出心思。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平时话最少的赵咨夕。
“奚午,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哦,没事,就是担心下午的课,老师会不会抽查提问,我没怎么做准备。”
“是吗?那确实很恐怖。”
“嗯,对了,我差点忘了,今天我还在后台时看到了江宥学长,他还来找我说话……”
奚午转换了话题,把大家讨论中心转移到江宥身上。
“嗯?江宥?他居然认识你?”高允芷有些惊讶。
“哦不不不,他应该不认识我,他是来问我咨夕最近不怎么去社团,是不是有事忙。”
“看来江宥学长就是小说里那种外冷内热的小说男主,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漠但实则很关心社团成员的男人。”高允芷很夸张地说。
“不过,咨夕,你最近怎么了,好像确实没以前那么频繁地去社团了。”尧歆问赵咨夕。
“没什么事,我最近确实不太好,感觉学业上压力有些大。”
赵咨夕的专业是数学,这门课确实会让人感到压力大。
“我先去休息了,下午还有课。”赵咨夕说完就爬上床。
“我也得去休息一下,上午被安排整理会场太累了。”奚午把书放在书包里,也上床休息了。
“奚午,我忘了和你说,就是那个和你同专业的学姐想看你,我记得你晚上好像没有课,她约你晚上在你们学院楼的201见面,她有话想和你说,她叫姜雨薇。”
“好。”
南大建筑学的学院楼是兼具复古和现代两种风格的五层楼房,是南大建筑学院老院长设计的。
姜雨薇把她约到这里见面,可能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奚午到的时候,姜雨薇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天已经黑了,头顶的灯光在她摊开的一本厚厚的作品集上照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姜雨薇学姐。”奚午快步走过去,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等很久了吧?”
姜雨薇抬起头,推了推脸上的细边眼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事,我也刚到。快坐。”
“我给你点了杯拿铁,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她指了指对面那杯拉着一颗简单桃心的咖啡。
“谢谢学姐。”奚午坐下,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心里有些暖。
奚午来之前,就被高允芷科普了姜雨薇的一切。
姜雨薇是研究生,是建筑学院的才女,成绩优异,能力出众。
奚午没想到她还挺平易近人的,还为奚午准备了一杯咖啡。
“别客气,你叫我雨薇就行。”姜雨薇合上作品集,身体微微前倾。
“雨薇姐,你找我来是有事吗?”
“我从高允芷那了解了你的情况,对你很感兴趣。想和你聊一聊,做个好朋友。”姜雨薇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柔。
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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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我们聊点什么?”
“都可以,比如这个专业以后的就业环境如何?或者谈一谈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以后……想做一名室内设计师。”
“这个行业,竞争力很大,如果你从名校出来,没有自己的创意,其实就和其他普通学校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奚午认真地听着,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在a市,有几家公司只收有自己创意的室内设计师,如果能进去,成长会非常快,对设计思维的锻炼是顶尖的。但压力也巨大,加班是家常便饭,而且对个人的创意和抗压能力要求极高。”
“当然,也有对创意要求不高的公司,不过这种对速率和技术要求更高。”
她顿了顿,看向奚午:“这两种要求不同的公司。一个重体系、重技术、重规范;一个重创意、重表达、重概念。你想偏向哪边?”
奚午思索了片刻:“我觉得我可能更喜欢有创意的工作,但又担心自己能力不够……”
姜雨薇放下平板,语气变得严肃:“总之无论选择哪条路,有些问题是共通的,你得有心理准备。”
“你说。”奚午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首先,就是无尽的修改和甲方的‘审美’。”姜雨薇叹了口气,“你熬了几个通宵做出的方案,甲方可能一句话就否了,或者让你改成他喜欢的、但不符合你审美的样子。你的专业判断和艺术追求,很多时候要向甲方的意愿、成本、工期妥协。这个过程非常磨人,会让你不断质疑自己学建筑的意义。”
“第二,女性在这个行业会遇到不可避免的苦难。比如对体力的要求。”
她看着奚午微微睁大的眼睛,笑了笑:“别怕,不是吓唬你,只是让你知道可能会遇到困难,这些事都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希望你别质疑自己。”
姜雨薇还给她分享了很多工作中的具体案例,有令人啼笑皆非的甲方要求,也有某天晚上迸发的灵感让她拿下启动资金。
“差不多就这些吧,说多了你该有压力了。建筑这行很苦,最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和方向。”
奚午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聊到了晚上九点。
姜雨薇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到奚午面前:“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具体问题,或者遇到烦心事了,随时可以找我聊。”
奚午连忙拿出手机扫描,添加好友。
看着屏幕上“你已添加了姜雨薇,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提示,她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真的太感谢你了,雨薇姐。”奚午真诚地说,“今天听了这些,感觉目标清晰了很多。”
“那就好,”姜雨薇拿起包站起身,“听说你在做一些兼职,需不需要帮忙,我认识有一个小孩需要家教,他还挺听话的,推荐你去试试?”
“啊,真的吗?我现在也在做一个小孩的家教。”
“等我问一下家长的时间,有消息联系你。”
“好,谢谢。”
25. 租房
后来的日子,姜雨薇帮她找了很多需要家教的家庭,赚了不少钱。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深秋了。
某个周六下午,奚午从孙思嘉家回到宿舍。
当她推开宿舍门时,一股异样的寂静扑面而来。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赵咨夕的床帘却依然紧闭,这不寻常。
通常不在床上时,床帘都是拉开的,因为如果宿管阿姨来检查发现会被扣分的。
她那么勤快,怎么可能睡到现在?
也不可能是睡午觉,她还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在宿舍待这么久,奚午还没见过她睡午觉。
就算她真的在睡觉,也不合她的习惯。
她习惯睡觉时拉开靠头那边的窗帘,方便空调的风吹进来。
况且今天还有点热。
“咨夕?”奚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她放下书包,注意到赵咨夕书桌上散落着几本心理学教材和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奚午不是爱窥探隐私的人,但笔记本上潦草写的字吸引了她的目光:“我恨你!”
“怎么了?”尧歆从卫生间走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赵咨夕在睡觉?”
“好像是的,”奚午指了指紧闭的床帘,“有点奇怪不是吗?”
她轻轻拉过尧歆,无声地指了指赵咨夕笔记本上的字。
“她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心理学了?”
“她恨谁?”
奚午注意到书的旁边还有几瓶药,被纸遮住了,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她拿起那几瓶药,仔细看了看名称和功能。
“尧歆,这好像是安眠药!”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赵咨夕的床铺。
奚午把床帘拉开,赵咨夕果然在里面,闭着眼睛。
“咨夕,咨夕!赵咨夕,你快醒醒!”
尧歆爬上去,疯狂地摇赵咨夕,想把她摇醒。
没有回应。
奚午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救护车开到了奚午宿舍楼楼下。
赵咨夕被一个高大的男医生背到救护车上。
高允芷在宿舍楼道里撞到了慌慌张张的奚午和尧歆。
“谁怎么了?居然有救护车。”高允芷拦下她们。
奚午顾不上喘气。
“赵咨夕吃安眠药自杀了!”
“什么?”
“快跟我们来!”
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很刺鼻,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增添了一份苍白。
奚午、尧歆和高允芷并排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沉默像石头一样压在她们之间。
“你给她辅导员打电话了吗?”高允芷问奚午。
“她手机关机了,充电也打不开,我和宿管阿姨讲了,她给咨夕辅导员打了,待会儿会来……”
一位医生从急诊室走出来,摘下口罩:“你们是赵咨夕的同学?”
三人同时站起来。
“她服用了大量安眠药,我们已经洗胃,现在生命体征稳定了,但是……”医生停顿了一下,“现在处于植物状态,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都是未知数……”
奚午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墙壁。
“怎么回事?”
赵咨夕的辅导员来了。
“医生,她现在怎么样?我是她辅导员。”
随后,赵咨夕的父母赶来了,母亲哭得几乎晕厥,父亲强作镇定地办理手续、听取医生的解释。
……
“为什么?”高允芷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她为什么这么做?”
奚午平下心来,和高允芷说了赵咨夕笔记上的文字。
“我觉得,她肯定受到了什么伤害,才想去自杀的。”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赵咨夕的床空了,药瓶和水杯被医护人员带走作为证据,还有她的笔记本、心理学书籍,和打不开的手机。
那一夜,没有人睡着。
赵咨夕的辅导员因为这件事最近频繁地来她们宿舍询问情况。
“她最近有没有比较异常的行为?”
“她很安静,不爱说话,我们也怕自己会打扰到她……”
“没感觉有什么异常……”
“我夜里会听见有人在哭,我感觉是她,但是不敢问……”
“她很孤僻……”
“你们知道她谈恋爱这事吗?”
“恋爱?”
“我们在她手机里看到了和一个男生的聊天记录,那个男生叫辛钥,你们认识吗?”
辅导员翻出一张一个男生的照片。
奚午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我知道他,他是江宥的朋友,我们第一次出去站在江宥旁边的那个男生,不过我记得他有女朋友啊……”高允芷指着那张照片说。
奚午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在哪见过了,是第一天在宿舍楼下休息时看到的和女朋友吵架的那个男生,当时她记得那个女生和赵咨夕很像,但是后来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如果真的是赵咨夕,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赵咨夕和辛钥是男女朋友,现在赵咨夕发现男朋友劈腿了,受伤所以吃安眠药自杀。
奚午把自己见到的和推测的都说给辅导员听。
辅导员脸沉下来。
离这件事过了一个星期后,赵咨夕终于醒了过来。
而造成她自杀的人也被揪了出来。
就是她的男朋友辛钥。
辛钥家里花钱把这事摆平了。
他家里有权有势,赵咨夕家也不敢说什么。
在她们打算去探望赵咨夕的前一晚,学校论坛上传来一个消息。
说是江宥和辛钥闹掰了,江宥把辛钥打得鼻青脸肿。
“说不定就是江宥学长知道辛钥是个人渣,看不下去就把他打了一顿!”看到消息后,高允芷说。
……
她们仨探望赵咨夕那天,赵咨夕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还主动和她们分享自己和辛钥的事。
“我和辛钥是高中同学,他比我大一届,高中时他就一直追我,还用他的高考来威胁我,我怕他父母会来找我麻烦,所以就同意了,结果他上了大学后,开始对我冷淡起来,”
“我上大学后,和你们出去,发现他和别的女孩暧昧不清,我特意报了计算机社团,在我吃下安眠药的前一个星期,我发现他同时和三个女生在谈,我把证据发给那些女生,她们反过来辱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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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辛钥,辛钥威胁我,如果我把这些事公之于众,他会让人去我父母的单位闹事……”
“我很害怕……”
……
赵咨夕还暂时回不了学校上学,心理和身体受到的伤害很大,她父母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
她这件事舆论被越闹越大,网上好多人都为她打抱不平。
最后迫于舆论压力,辛钥退学被父母送出国了。
因为这事,好多人来看奚午她们宿舍,影响到她们的生活。
最先搬出宿舍的,是高允芷。
然后就是尧歆。
“我表姐在学校附近有套公寓,她出国做交换生,空着一个房间,”尧歆说。
现在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也不打算去和别人住认识新的人,最后决定在学校附近住一间房子。
但是那些房子不是太贵就是环境不好。
最后她只好向姜雨薇寻求帮助。
姜雨薇虽然现在还是读研,但是已经为很多户人家设计过房子装修,说不定她会认识关于租房这方面的问题。
犹豫再三,奚午给姜雨薇发了信息。
“雨薇姐,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什么事?”
“我想租房子,一个人住,学校附近,预算不高。”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原来不是住宿舍吗?怎么会突然想租房?”
“我舍友因为感情问题服药自杀,这件事在网上闹得很大,你应该也刷到了,因为这事我们被很多人打扰到正常的生活,我的两个舍友已经搬出去了。”
“这样啊,你那位舍友还好吗?”
“她现在已经醒过来了,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办理了休学手续。”
“那行,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
“我打算找一间合适的房子,自带卫生间的那种,离南大近,离我兼职的地方近就行。”
“你能接受合租吗?”
“合租?”
“是的,我在南大和京大的那条街区上有一套房子,我前年已经租给了一个京大的学生,他今年大四,主要在医院忙,不常回来住,这一套房子里有两间卧室,一套主卧一套次卧,还有厨房和客厅,有两间卫生间,有一间卫生间在主卧,家具都是齐全的。不过那个租客是个男生。”
“你觉得这样行吗?”
奚午听下来,对这间房很心动,但是一想到另一个租客是男生,又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姜雨薇说那个人在医院忙,应该是医学生,或许不会对她做什么,而且还很少回来,估计都会忘记她的存在。
“我觉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受和一个女孩子住。”
“我去问问他。”
“好。”
奚午焦急等待着结果。
终于,姜雨薇回复了。
“我问了,他说可以,因为他也不怎么住那间房,他之前住的是主卧,主卧带卫生间对女生方便一点,他说可以把主卧腾出来给你住,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他今晚会收拾好,你明天就过来看房吧。”
26. 原谅
奚午第二天下午就根据姜雨薇发的地址前往那处住所。
姜雨薇的这套房在南大和京大中间,不用走五分钟就能到达南大的门口,确实上下学还有做兼职都很方便。
楼层不高,在三楼,房子外表看起来很新,大概率是几年前才建起来的。
姜雨薇在这套房子的楼下等着她。
第一层有防盗门,只有楼里的居民才能进去,姜雨薇说,小区里的安保很好,完全不用担心会有小偷。
姜雨薇带着她上楼,楼梯旁的墙面刷得干干净净的。
这套房的门有两扇,其中一扇是防盗门。
姜雨薇把门打开,让奚午先进去。
整个房子的装修是暖黄色的,看起来很温馨。
姜雨薇说,整套房只有近五十平米,整个房子都是她设计的,很多家具也是她自己买的。
这套房子原本是她爸妈给她买的婚房,但是她没用上,就打算租出去赚点零花钱。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个小阳台,小是小了点,但是够两个人住。
“先去看主卧。”
姜雨薇把奚午带到一个房间。
里面干干净净的,暖黄色的墙,暖黄色的衣柜,暖黄色的窗帘。
主卧里的窗子,是对着南大的,能看到南大的足球场。
房间不大,正好放下一张床,还有书桌和衣柜。
主卧自带的卫生间也被那个合租室友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到感觉没人住过似的。
看完主卧后,姜雨薇又带她去看厨房。
厨房不大,是“一”字形,从厨房这边的窗子看过去,能看到京大的图书馆。
接下来是客厅,沙发是暖黄色的,很软。
姜雨薇没有装置电视,装了一个可以自己调动的幕布。
房子让奚午很满意。
等她看完时,才想到自己之前忘记问合租价格。
“雨薇姐,我差点忘了,租金多少啊?”
奚午有些忐忑,万一租金付不起怎么办?
“放心,不会要你太多租金的,我又不靠这点赚钱,一个月一千五,你看怎么样?”
一千五,居然只要这么一点,她原本的预算比这翻两三倍。
毕竟,在南大京大附近的租房都是很贵的,好一点的房子六千起步,环境不好的也要两三千。
没想到姜雨薇这么照顾她。
“那我什么时候入住?”
“今天你要是来得及,就可以来住了。”
“好。”奚午高兴地点头。
“那我先回去收拾啦?”
“好,待会儿我还有事,我把钥匙给你,你待会儿自己来,至于租金,等明天我把合同拟订好后,你再拿给我。”
姜雨薇从包里拿出三把钥匙给她,一把是楼下防盗门的,一把是房子的钥匙,还有一把是奚午卧室的钥匙。
奚午把行李搬到出租屋,花了快两个小时,收拾又花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终于搞好了一切。
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天已经很黑了,她望着窗外,a市的高楼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新的住处,新的生活开始了。
奚午住了一个星期多,还不知道合租室友长什么样。
终于,在十一月初,她见到了室友。
那天晚上,她早早下完课就回家了。
因为舍友没有来,她最近都是在客厅里上网课赚钱——姜雨薇给她介绍了一个网课平台。
这天晚上,她和平常一样在上网课。
等她上完后准备回卧室时,门那里传来了响动。
她听见了声音,竖起耳朵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奚午上网课时没有开灯,整间房都灰暗暗的,要是有人进来,她也看不清面孔。
奚午听见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
奚午的神经紧绷。
她记得姜雨薇说过,小区安保力度很强,而且有防盗门,不可能会有小偷的。
难道是合租室友?
她转过头去看,那人直接朝厨房走去。
她站了起来,问:“你是这套房的租客?”
她看不清的男人顿了一下,没有转过来,也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走向厨房旁的墙壁,墙壁上有个灯开关的按钮,奚午听见“咔哒”的一声。
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
如此熟悉,也如此陌生。
她的合租室友,居然是苏格!
“你……!怎么是你?”奚午很震惊,早知道就向姜雨薇打听一下合租室友的名字了,现在这样也太尴尬了。
“奚午。”
看来苏格还认识她的。
“不行,我得离开这。”
“奚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奚午刚转身,就被后面的男人抱住了。
“你放开我!”奚午拼命挣扎,但是被苏格狠狠圈在怀里,根本挣脱不了。
“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
“我不放开你,你怎么报警?”
“苏格,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装得真够好!”
“我只对你这样。”
“苏格,我求求你了,能不能把我放开。”
奚午不明白苏格此刻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以什么身份抱她的?
“不能,我太后悔了。”
奚午不再挣扎,她的身体慢慢软下来,没有之前那么僵硬。
“你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离开你不烦你了,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没有的奚午,我很后悔,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的……可你不给我机会。”
“可你也没给我机会啊?”
“抱歉,奚午,是我的错,那次你向我表白,我没有要拒绝你,真的,我当时是觉得你还在上学,我要是答应了,我怕会打扰到你……”
“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要是拒绝了我也会受影响吗?”
“我当然想过,可是奚午,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因为一个男生的拒绝就放弃自己的前途……”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的理由?”
“奚午,没有,我没有想拒绝,我当时说了,等你高考完后我们再谈这件事,但是你把电话挂了……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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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但是你总是躲着我……”
“那你想谈什么?是找到我然后再拒绝我一次吗?”
“不是的,奚午,我想和你说,我也喜欢你……”
时间沉默着……
奚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或许真的她错了?
“你还在我家,和我相处时,我还以为自己对你的情感就是像照顾小妹妹一样,可是后来,我慢慢发现,我对你的这份感情好像变质了……”
“在送别你回老家复读的那天,我才意识到是什么,我才意识到我是喜欢你的。”
“可是你那时候要复读,我怕这份情感会影响到你的情绪……因为工作繁忙而不能陪你看双子座流星雨是假的,我怕见到你,我自己会失控……那天我打电话问你,你说你要和两个男同学去看流星雨,我特别后悔……”
“停停停,那天还有一个女同学,我是陪那个女同学去看的,和那两个男同学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能不能别乱臆想?”
“可是就是有男的在你身边,我害怕你会离开……”
苏格蹭了蹭奚午的脖颈,奚午觉得好痒。
“总之,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接触我就难受,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原本是想等你高考完后向你表白,但是都怪我自己毁了你的表白,你现在能不能原谅我,我们重归于好好吗?”
“不好,你已经把我的喜欢定义为是对你的依赖了,你是心理医生,你那么权威,你那么懂我对你的感情,可你还要拒绝我,我接受你的拒绝,但不想接受你的道歉,你让我难受了很久……”
“你知不知道,你拒绝了我,我有多难受,说不影响我备考情绪都是假的……我也后悔过是自己太偏执了,是我太无理取闹了,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是我太贪心了……我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你的道歉不能弥补不了……”
奚午在脖颈上感受了几滴热泪,是苏格的。
“奚午,我真的很抱歉,真的,我离不开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男人的话都是谎言,尤其是晚上的男人,有句话说不要在晚上做决定,万一第二天就后悔了呢?
奚午不愿接受,总之,她和苏格已经不可能了。
“你放开我,明天,我会离开这,重新找房子住,不会再打扰你的。”
苏格已经彻底赖在了奚午身上,他就是不愿放开。
“你能不能别逼我,我真的很讨厌你,苏格。”
苏格感受了她的泪,他放开了奚午。
“抱歉,打扰到你了,你不用搬出去,我自己会搬走,不会再打扰你了,我希望你还能接受我的道歉,我确实伤害了你。”
奚午整理了自己被苏格弄乱的衣服。
“还有,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女朋友知道你在这抱着另一个女人吗?”
苏格听到奚午的话,愣住了。
“我没有女朋友啊?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你不该反思一下为什么别人这么说吗?他们都说,你和姜书桐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误会了,我和姜书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她有男朋友的。”
“哦。”
27. 寻找
自从那晚后,苏格就再也没来过了。
奚午也不打算重新找房子了,反正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房子,还是住着算了。
才把苏格这个烦恼送走后,又来了一件麻烦事。
孙思嘉的父亲打电话过来和她说孙思嘉离家出走了。
奚午赶到孙家时,客厅里已是一片狼藉。
孙太太红肿着眼睛,抓着屏幕已经破碎不堪的手机,一遍遍重拨着电话号码。
孙先生站在窗前,不停歇地吞吐着一口一口的烟。
“孙先生,孙太太,思嘉有消息了吗?”奚午放下背包。
孙太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奚午的手:“奚午老师,你来得正好!她早上和我们大吵一架,摔门就走了……这都八个小时了,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
“她在老师课上偷偷画画,被老师知道了,我们教育了一下她,她说是你教她画画的,这孩子无理取闹,竟然要闹离家出走,我们以为她只是说着玩的,结果来真的……”
“奚午老师这事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乱画画被老师抓到和我们闹脾气,现在她不见了,你得帮我们把她找回来……”
现在,他们把孙思嘉离家出走的原因归咎在她身上。
她沉着冷静下来。
“别急,思嘉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全都找过了!”孙先生转过身,“同学家、图书馆、常去的书店……警察说失踪未满24小时不能立案,只能先帮忙留意。”
奚午深吸一口气。孙思嘉是她做家教教的第一个的学生,聪明但不爱听老师讲课,喜欢画画,正处在初三这个压力山大的阶段。
最近因为画画这个问题,与父母产生了严重分歧。奚午没想到矛盾会激化到这种地步。
“你们调了小区的监控吗?”
“看了,她朝附中走路去,我们沿着去附中那条路找,问了很多人,根本找不到。”
“她有没有可能去了一些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比如……”奚午犹豫了一下,“比如附中山上那个观景台?她之前和我说她有时候会去那里写生。”
“又是画画!画画是她命根子吗?”孙先生朝着奚午大吼。
奚午觉得有些委屈,还有对孙思嘉的同情,怎么会遇上这样的父母。
“孙先生别担心,我马上去找。”
现在天快黑了,附中旁边山上建的景区已经关门了。
她现在该找谁帮忙。
苏格吗?
她能想到的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男性。
可是前几天自己已经把他赶走了,要是贴着脸上去让他帮忙,这也太丢脸了吧。
最后,她只好给姜雨薇打了个电话,向她寻求帮忙。
“奚午,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没在a市,要不我找个人来帮你吧。”
奚午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你现在在哪?我让他去找你。”
“我在京大附中正门门口。”
“好,你先等着,他很快就到。”
奚午等了一会儿,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苏格。
“你怎么来了?”
“姜雨薇说你有事,让我来帮你,怎么,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她忘了苏格是姜雨薇的租客。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忙就好。”
奚午低着头,她真不想见到苏格。
“我有那么令你讨厌吗?大不了,你就把我当成你不认识的好心人。”
奚午没有说话。
“你现在是不是在找学生?”苏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些,“我刚好有个朋友在交警监控中心,你要是接受我的帮忙,我就找他帮忙查了一下附近路口的录像。”
奚午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她的心跳跳的很快:“你真有人脉?”
“我有那么无用吗?你之前在我家,我帮你那么多了……”
“别提,我不想听,”奚午捂住耳朵,
“我接受你的帮忙了,你别废话。”
“好。”
苏格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个朋友。
电话接通了,奚午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对话。
“你现在在上班吗?”
“在的,怎么了?”
“帮我个忙。”
“什么?”
“我有一个……”苏格转过头来看了奚午一眼,还对着她笑,奚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有一个朋友,她学生离家出走,找不到,她怀疑是不是到山上了,我想请你帮忙看看京大附中到西山的这段路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有没有具体穿着头发之类的描述?”
苏格转过头来问奚午。
奚午记得孙思嘉父母说过,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防晒衣,扎着高马尾。
苏格把这些描述告诉给他的朋友。
“好,稍等。”
苏格朋友让他们等一会儿。
奚午和苏格之间气氛很尴尬。
两人真的就和陌生人一样。
终于,苏格朋友打电话过来了。
“嗯。下午三点左右,那学生出现在京大附中路口的监控里,背着双肩包,然后朝西山方向走去了。之后的摄像头没再拍到她下山的身影。”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她真的去西山上了。
奚午打电话给孙氏夫妇:“思嘉应该是上山了,我现在和朋友去找她,你们别担心。”
打完电话后,她匆忙对苏格说:“苏格,谢谢你,我这就通知她父母一起上山找。”
“等等,”苏格打断她,“天快黑了,西山地形复杂,没有准备很容易迷路。我和你一起去找。”
奚午还想说什么,但苏格已经拉住她的手,拉着她朝西山走。
她愣了片刻,最后决定跟着苏格走,苏格比她更熟悉这片山。
已经快七点了。
他们走到西山脚下,被告知景区不开门了,进不去。
“有个小孩在里面,我们要去找她。”
“要关门时有人已经检查过了,山上没人。”
“不可能,我们调监控了,那个小孩没下山!”
保安愣了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有人在山上。
“你要真不放心,我可以再派人去检查。”
“我们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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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这山你们熟吗?要是谁不小心滑了掉下来受伤了,谁负责?”
奚午还想反驳,苏格把她拉在一旁,说:“别和他争,我知道有条小路,我带你走。”
“真的?”
“还能是假的吗?这座山我爬过很多次,我知道很多小路。”
景区的保安带着人去山上找,苏格则带着奚午去了另一条隐秘的小路。
林间的光线迅速消退,黑色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苏格和奚午把手机里的灯打开。
小路有点陡,苏格全程紧握着奚午的手。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了解这座山。”
奚午有些爬不动了,她坐在旁边的树桩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苏格微微一笑:“户外探险是我的业余爱好。周末闲着无事就爱和朋友来爬山。”
“真有闲心。”
……
“思嘉!孙思嘉!”奚午每隔几分钟就大声呼喊,但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半小时后,他们找到了那个观景台——空无一人。
只有栏杆上系着的一条丝巾在夜风中飘动,奚午认出那是孙思嘉常戴的款式。
“她肯定来过这里!”奚午抓起丝巾,“但现在去哪了?”
苏格把光打在地板上:“这里有脚印,看起来是往更深的小路去了。”
奚午差点被草丛绊倒。
他眼疾手快拉住奚午的手:“路滑,小心。”
他们沿着模糊的脚印继续前行,呼喊声在山谷间回荡。
夜幕完全降临,月光透过树梢洒落在地上。
突然,远处传来微弱的回应声。
“听到了吗?”奚午抓紧苏格的手,“好像有人!”
两人静立片刻,果然听到隐约的哭泣声从东南方向传来。
“思嘉!是你吗?”奚午大声喊道。
回应更加清晰了:“我在这里……”
他们循声而去,拨开茂密的灌木,最终在一处陡坡下发现了蜷缩在那里的孙思嘉。
女孩的衣服被刮破了几处。
“思嘉!”奚午急忙滑下陡坡,“你受伤了吗?”
“我的脚扭伤了,天黑了找不到路,手机也没电了。”
苏格检查了她的脚踝:“肿得厉害,但应该没有骨折。”
在苏格为孙思嘉处理伤处时,奚午注意到女孩手中紧紧攥着一本素描本。
“这是你的绘画本吗?”奚午轻声问。
孙思嘉点点头,眼泪再次涌出:“我今天和爸妈大吵一架……他们说画画没出息,说因为我上课画画被老师教育不会管孩子丢他们脸,我受不了才跑出来的……我想来这边散散心……”
“可是离家出走不能解决这件事,你父母对你画画的态度不可能因为你离家出走就改变的。”
“你老师说得对。下次表达意见或许不必选择离家出走这种方式,现在很多人担心你……西山的安保人员正在找你……”
孙思嘉低下头:“我知道错了,其实还没天黑前,我就后悔了,但下山时滑了一跤,我根本站不起来,而且手机没信号没电了,我没想到会……”
28. 救援
山路陡峭,苏格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谨慎。
本来奚午想让他背着孙思嘉,自己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的,但是苏格怕奚午找不到路,孙思嘉也说自己的脚已经没那么痛了,还能走。
奚午紧跟其后,搀扶着受伤的孙思嘉。
遇到很难走的路,苏格都会转过来扶着她们走。
“思嘉,还能坚持吗?”奚午担忧地问道。
孙思嘉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却点了点头:
“没事,就是脚踝有点疼,能走。”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到了。”
下山的路比预想中更加难行。
“再坚持一下,我刚才已经联系了景区安保,他们应该正在上来接应。下面有一条大路,我们就在那条路上等他们。”苏格的声音沉稳有力。
奚午看着苏格的背影,心头涌上一阵复杂情绪。
“小心这里,石头有点松。”苏格突然停下脚步,伸手向后示意。
奚午连忙稳住身形,同时回头提醒孙思嘉注意。
就在这时,奚午脚下的石块毫无征兆地松动坍塌。
“啊!”一声惊呼,奚午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右侧陡坡滑去。
苏格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扑向奚午。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回拽。
惯性使两人一起向下滑落,苏格死死护住奚午,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
砰!
一声闷响,苏格的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横伸出来的粗壮树干上。
剧烈的冲击让他闷哼一声,但手臂依然紧紧环抱着奚午。
“苏格!”奚午惊慌失措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苏格苍白的脸。
“你没事吧?”苏格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仍先关心她的状况。
奚午慌忙检查自己,除了几处擦伤外并无大碍。
“我没事,你呢?撞到哪里了?”她急切地问,试图从他怀中挣脱查看他的情况。
苏格轻轻松开手臂,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撞了一下,有点疼。”
然而当他试图移动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后背袭来。
“别动!”奚午脸色苍白,“苏格,你撞到哪了?让我看看。”
她移动到苏格侧边。
奚午这时才注意到,那根横出来的树干并不平整,有一处被折断的尖锐分枝。
苏格浅灰色的户外衬衫后背上,正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痕迹。
一个尖锐的木茬刺穿了布料,周围还在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
是血。
很多血。
“苏格,你……你被树枝刺中了……”奚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她手足无措地蹲在那里,想碰他又不敢碰。
孙思嘉也看到了伤势,倒吸一口凉气:“天哪!千万不要动!”
苏格试图扭头查看,但稍一动弹就引发一阵剧烈的疼痛。
“别哭。”苏格强忍着疼痛,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你们现在,去大路那等安保人员,等着他们。”
“我要在这看着你。”奚午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孙思嘉在这就好,你去看看,看到安保人员把他们带上来。”
苏格轻抚着奚午乱糟糟的头发。
“奚午老师,你去大路上找他们吧,我在这看着他。”孙思嘉对她说。
“好,一定要小心,等着我回来。”
奚午沿着小路去了大路上。
她刚站在大路上,就看见不远处的灯。
她拼命大叫着他们,跳起来挥手。
“在这里!在这里!”
安保人员跑到了她面前。
“两个人都在上面,一个背被树枝刺到了,一个脚踝受伤了。”
奚午带着他们往上走。
终于走到了刚才她摔倒那里。
“这个小女孩受伤了,得背着她下去。”
“旁边那个沟里,有一个男人,就是背被刺到那个……”
一个安保人员背着孙思嘉往下走,还有三个安保人员到沟里把苏格抬上来。
他流了很多血,奚午哭着不敢看他的背。
有一个安保人员打了120,等他们到达山脚时,救护车也来了。
转移苏格到担架上的过程极其小心。
安保人员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身。
奚午终于看清了那根刺入苏格后背的树干——有拇指那么粗。
鲜血已经浸透了他整个后背的衣衫。
他们赶紧上了救护车。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哽咽着,紧握着躺在担架上的苏格,“如果不是我踩空,你也不会……”
“别这么说,”苏格打断她,声音很温和,“意外谁也无法预料。重要的是我们都没事。”
“你这叫没事吗?”奚午眼泪一股一股地涌出来,看着苏格背下的绷带渗透出来的血,“流了这么多血……”
奚午紧紧握着他的手。
眼泪一直在流。
她看着苏格因疼痛而紧锁的眉头,看着他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内心的自责与恐惧和泪水涌来,流不尽。
苏格想说什么,疼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奚午和孙思嘉惊慌地呼唤他的名字,生怕他就此昏迷。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当时站在你家门口,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是是小偷,”奚午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但哽咽总是突然袭来,“我那时候还以为你讨厌我……”
苏格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回应她。
奚午继续说着:“你是记得你给我辅导物理吗?你知不知道,我复读考的物理估计能上一百分……”
“很好……你本来就是……”苏格断断续续地说,每个字都似乎耗费他极大精力,“很……聪明……”
“别说话了,保存体力。”奚午连忙阻止他,“等你好了再教训我,我保证乖乖听着。”
苏格似乎想笑,却又引发一阵疼痛的抽气。
奚午继续讲着他们曾经住在一起的那些事。
苏格闭上了眼睛,但她知道他在听。
“快到了,苏格,坚持住。”奚午凑到他耳边说。
“你一定要坚持住,等你好了,要是你不后悔我们在一起好吗?”
她看见苏格笑了。
她又哭了。
……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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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已经被推进手术室。
她先带着孙思嘉去包石膏。
孙思嘉的父母赶来后,她就去苏格手术室外等着。
有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
“怎么样?”奚午急切地问。
医生摇摇头:“是贯穿伤,可能伤到了脊椎附近,需要手术取出木刺并检查神经损伤。”
奚午的心沉了下去。脊椎神经?那意味着……
“不会的,一定会没事的。”她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术室外的等待漫长而煎熬。
她给姜雨薇打了电话,和她说了这些事。
姜雨薇说她会让两个人过来帮忙。
奚午坐立不安,脑海里全是苏格扑向她那一刻的画面,他后背那片不断扩大的血色,他苍白却仍试图安慰她的面容。
姜苏桐赶过来了,还有苏格她不认识的朋友。
“你好我叫姜书桐,苏格的朋友,他也是苏格朋友,我男朋友张之逸,我姐和我们说的,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她曾经误以为是苏格的女朋友的漂亮女孩就站在她面前,原来她真有男朋友,只是男朋友不是苏格。
她居然是姜雨薇学姐的妹妹。
“你好,我是苏格朋友。”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奚午把医生刚才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这不是你的错,奚午。”姜书桐轻声安慰道,“意外就是这样,猝不及防。苏格做了他认为对的选择。”
“可是那么危险,他明明可以……”奚午说不下去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不顾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时,三人立即迎了上去。
“手术很成功,木刺已经取出,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脊髓,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医生的话让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怎么样?我们可以看他吗?”奚午急切地问。
“麻醉还没完全消退。一会儿会转到病房,你们可以去看他,但不要打扰他休息。”
当奚午终于被允许进入病房时,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苏格趴在病床上,后背厚厚的绷带格外显眼。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平稳,似乎正在沉睡。
奚午轻轻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惊醒他。
在安静的病房里,她终于有机会好好端详他的面容——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不怎么爱笑的嘴唇此刻因伤痛而紧抿着。
就是这个人,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
“谢谢你,苏格。”奚午轻声说道,手指轻轻拂过他放在床边的手背,“快点好起来。”
姜书桐和她男朋友张之逸也进来了。
他们在一旁说了一些鼓励他的话。
虽然他现在没有醒过来。
“奚午,张之逸今晚留在这看守他,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去外面找间酒店住……”
“可是……”
“没事的,张之逸在这家医院实习,他很熟悉的,你放心。”
29. 坦白
奚午最终答应了姜书桐的建议。
姜书桐带着奚午到附近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入住。
“你不介意和我住一间吧?我有点话想和你说说。”姜书桐笑着对她说。
“不介意。”
“你吃晚饭了吗?”
奚午摇了摇头。
“我才回家就被叫去找那个学生,没顾得上。”
“那好,我待会儿点个外卖。我们先去房间吧。”
姜书桐和她吃完外卖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
姜书桐订的房间是双人间,两张床之间就隔着一个床头柜,不是很远。
“奚午,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大概是前年三月份吧。”
“啊?”
“我记得那时候你在读高三吧?我表弟和你一个班,叫程覃一,你还记得吗?”
程覃一?
好像是那个会和她讨论题的学委。
她记得闻弋还在高考后问他的情况。
“我还记得,他现在去哪里?我记得好像出国了。”
“他被他爸安排去英国留学了,”姜书桐继续说,“当时,苏格问我程覃一在哪个班,知道他和你在一个班后,苏格请求我让程覃一照顾你一下。”
“原来是这样。”
原来,程覃一之所以比较关照她,是苏格请求的。
“还有,你要去见你母亲的那个夜晚,他借的是张之逸的摩托车……”
姜书桐给她说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还有姜雨薇学姐主动邀她见面,帮她找兼职,还有房子,背后都是他忙碌的身影。
他真的默默做了很多事。
“奚午,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她什么感情,但是我真的觉得,他真的很爱你……”
是吗?
可是真的爱她,为什么当时还要拒绝她呢?
是因为失去了,才想要惋惜吗?
而现在,她也处于这个状态,苏格因她而受伤了,躺在医院里。
“本来这个学期实习完,他就可以正式入职他现在在的那个医院了,但是都没有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他原本还打算考研的……”
是她害了她,如果当初拒绝他的帮忙,他就不会因为她受伤,他的那些计划就会按期实行,他会有很好的未来。
但是现在,是她毁了这一切。
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好好守在他身边,照顾好他。
第二天一早,奚午就起来了。
她赶紧往医院跑。
苏格住的病房是单人间,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门,除了躺在病床上的苏格,没有人在。
张之逸估计是出去了。
她轻轻走到病床旁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他的手。
他的手上也有一些伤痕。
“苏格,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不要留我一个人。”她小声地说,有泪水流下,滴在了苏格的手上。
就在这时,苏格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有些迷茫,逐渐聚焦在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上。
奚午的头贴在他的手旁,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直到他的手动了一下。
奚午赶紧直起身来。
正好对上了苏格迷茫的目光。
她飞速把自己的手收回,尴尬地揽了一下落下来的头发。
“苏格,你终于醒了!”
“奚午……”他的声音又微弱又沙哑,
“你没事……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奚午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最先关心的还是她。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她连忙擦掉眼泪,挤出一个微笑,“医生说你手术很成功,很快就会康复的。昨天晚上你没醒过来,我好担心,还好你醒了。”
“怎么这么爱哭?你昨天也是一直在哭。”
苏格艰难地抬起手,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
奚午摇了摇头,把他的手拿下紧握着。
“思嘉呢?”
“你诊断错误,她脚踝骨折了,不过已经打好石膏了,在隔壁病房休息。景区负责人也来了,还送了果篮。”奚午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些,“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就行。”
苏格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那个时候……我也很害怕。”
奚午一愣,没想到苏格会这么说。
“看到你滑下去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苏格轻声说,“幸好,我抓住你了。”
“谢谢你抓住了我,”奚午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但你答应我,下次你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如果因为救我而出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格微微摇头:“如果有下次……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真是个傻子。”
“我一点也不傻,我只是爱你,不想看你受伤,要是你受伤了,我会更难受,那种痛苦比现在还不好承受……”
“你不要乱说……”奚午抽泣着。
“我没有乱说,都是真心的,”苏格的嘴角扯起一个笑容,“你在救护车上说的话还记得吗?”
“什么?”奚午还在有点懵,事情太多了,她忘记了昨天说过什么了。
“你真的忘了?”苏格明显有些不开心,
“你说等我好了,你要和我在一起,这是你说的话。难道这是你为了让我坚持说的假话吗?你在救护车上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苏格真生气了,他眼里还有泪花。
奚午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在救护车上说了什么。
她没有说假话,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她确实还爱着苏格,只是之前那件事太膈应她了。
可是现在,她从姜书桐那知道了苏格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而现在这个人为了救她还躺在病床上。
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只是担心苏格会不愿意。
可是现在苏格却以为她说的是假话。
她赶紧争辩。
“没有的,苏格,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你,这些话我都是深思熟虑才说的,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之前是我太固执了,太任性了,对不起苏格,我错过了你的好……”
奚午已经彻底瘫在苏格旁边,她的脸埋在苏格的身上,她一直在哭泣,哭得苏格都感到了一片湿意。
“对不起……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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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真是骗我的……”
苏格轻抚着奚午因为哭泣而上下起伏的背。
“苏格,我们在一起吧!”
她抬起头来看着苏格,满脸泪水,眼睛湿漉漉的,真的很像一只小鹿。
“你以前照顾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也要回报你,要是你以后因为我赚不到钱,不能工作,都没关系,我可以养你,姜书桐说,你现在受伤了,不能完成实习任务,可能不能在医院工作了,都是我害了你……”
奚午哭的越来越厉害。
苏格听到她这番话皱起了眉头。
“你放心,我没那么无能,让你养我。”
“可是,姜书桐说你之后还要考研,这样会影响你的计划,万一你毕不了业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就算不去那家医院工作,也会有别的医院要,只是时间的问题,这点伤影响不了什么。”
“肯定很疼吧?我昨天都看见了,那树枝有你的大拇指那么粗,医生说要是碰到你的脊髓,那彻底完了,都是我不好……”
奚午一直在重复着“都是我不好”这句话。
苏格瞬间有个问题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奚午,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为了救你受伤了产生的愧疚,还是真的爱我?”
奚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她该怎么回答?
她承认,确实有愧疚在里面。
但是也有爱,她确实还在爱着他。
“我承认,我确实有愧疚的惩罚,但是,”奚午有些不好意思说那几个字,但是她看见苏格的表情黯淡下来。
“当然,我还爱你。”
她羞涩地埋下红透的脸。
最后她被苏格紧紧抱着。
……
张之逸回来了。
她也不好意思在两个男人面前待着。
她决定去隔壁病房看看孙思嘉。
孙思嘉醒得很早。
病房里只有她和她家的保姆。
孙思嘉正在画画。
她看见奚午进来后,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还在睡觉,昨晚为了我忙到好晚,我们说话小声点。”孙思嘉指了指在另一张床上睡觉的保姆。
“你父母呢?”
奚午注意到孙思嘉的脸色沉下来。
“他们要工作,都去忙了。昨晚只有吴阿姨在照顾我。”
“你爸爸妈妈没有责怪你吧?”
“我都受伤了,他们怎么可能会责怪我?”
“思嘉,实在是抱歉,如果我没有教你画画,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老师这怎么能怪你呢?画画是我从小就喜欢的爱好。小时候,我父母不怎么回家,整天就是工作工作,我闲着无聊就随便画一点,我以前想让他们给我报班,他们嫌我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抵抗了……”
孙思嘉和奚午说她的经历,越说奚午越心疼。
她们最后扯到了苏格身上。
“老师,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奚午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互相坦白了,但是总觉得哪里还怪怪的。
“老师,我觉得他好喜欢你,还为你受了那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