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替嫁让我来[向哨]》
2. 裴镜
别墅区的数公里外——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影影绰绰,于幽暗辽阔的夜幕下蜿蜒铺开一座庞大的都市。此时,一道黑色人影正飞快穿梭于狭窄的楼巷之间。宽厚的斗篷猎猎翻飞,隐约勾勒出她背后狙击枪的轮廓。
“队长已经得手,现在切断队内信号保持静默,按原定路线撤退。”
“好,阿恒姐你也小......”心。
通讯器里队友的回复还没说完,一股强烈的惊惧感便闪电般窜上了许恒的脊背。她毫不犹豫反手拔枪盲狙。
扳机扣动瞬间,一道寒光森然闪过。
砰——!
大口径的狙击子弹擦过重剑,火花迸溅。
下一瞬剑身如战锤轰然砸下,烟雾暴起。许恒从激起的烟尘中子弹般射出,迅速后撤数米。她右肩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皮肉翻卷,鲜红的血很快将整个袖子湿透。
只是一瞬间的交手,许恒就对来人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A.级哨兵,不会有错。
她无声喘息着,整颗心已经重重沉了下去。
不同于向导仅靠精神力数值分级,哨兵的等级划分还要多两项标准——身体各项数值和个人实战能力。
这也就代表着在双方进行实战搏杀时,低等级的向导可能不会输给高等级的向导。但对哨兵而言,这样的可能无限则接近于零。
因为除了实力的压制之外,高等级的哨兵会对低等级的哨兵有一种天然的精神压迫,类似于猛兽对普通小动物的威慑。
此时烟尘渐小,塌陷的地坑中显现出一把斜插的巨剑。刚才的突袭者从高空落下,猫儿般灵巧地落在剑柄上悠闲站定。
“你躲得好快啊,姐姐。”
少女留着一头可爱的齐耳短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此时正歪头盯着喘息的许恒,笑眼弯弯。
“这么着急,是要去找你的同伙吗?”
“......”
许恒一言不发,迅速计划新的逃离路线。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随着某个庞大生物的步伐震颤起来。
死水般的阴影从身后缓缓爬升,逐渐将她整个吞没,最终在前方的地面上勾勒出一道壮硕恐怖的人影。
白面黑身,一头近乎五米高的藏马熊在黑暗中咧开了嘴。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别墅区已经被污染防治中心的专员完全封锁,四处都拉起了警戒线。
别墅内,身穿白色隔离服的研究员们各自分工,拍照,记录,收集残骸,拎着污染检测仪地毯式搜寻。
然而如此细致的检查中,谁也没发现有一小滴浅红色粘液混迹在玻璃残渣中,悄悄冒头。
因为它实在太小了,只有花生米那么点大,肉眼看起来就像一滴有些凝固的血。
“目前没有找到污染源,只找到了一个封存箱。”
此时治安调查员正在向上面报告情况,“发现的畸变体也只有一个,周围并没有污染扩散痕迹,所以恐袭分子是否真的释放了污染源这一点尚且存疑。”
“居住登记显示这套别墅在沈曜然向导名下。对,就是圣所那位。”
“不过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他哥哥沈忘心。现在确认随侍的仆人已经畸变,沈忘心失踪,初步推测应该是被入侵者劫走,原因不详......”
说话间,旁边的研究员已经将尸体,头颅和眼球这些东西逐一有序收容起来,搬运出去装车。
“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子,竟然在内城释放污染源。”
负责搬运收容箱的男人跟小声跟同事吐槽着,丝毫没注意自己后领子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多了一粒浅红色的“花生米”。
同事倒是看得很开:“不用担心,我听说明珠大人已经回嵘城了。”
“明珠大人?她不是负责驻守王都吗?”
这时候男人的后领子悄无声息翻开,露出两个米粒大小的猫耳朵尖。
“我去,你是刚放出来吗?这都多少年前的消息了。”
同事扬起下巴,声音却压得很低,“半年前王都那位,就是双S级的那个,他不是精神图景崩溃然后......”
像是提到什么禁忌,他顿了顿直接跳过,接着才继续道:“总之当时明珠大人作为失职的监察者之一就被调到北边的边境哨所去了,这两天才回嵘城。”
男人明显不信:“骗人的吧?明珠大人的行踪能让你这么个外围知道?”
“喂,少瞧不起人!”
同事有点急了,“我三姑婆在城外看墓园,昨天晚上巡墓的时候亲眼看见了一头五米多高的藏马熊。我敢肯定,那绝对是明珠大人的精神体。”
“吹吧你就。”
男人显然不信,走过路边的绿化带时,一滴浅红色的粘液从他的后领落下,眨眼间没入草丛。
片刻,一只消瘦的狸花猫钻了出来。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警戒人员的注意,不过确认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而非精神体之后就不再关注。
小猫原地转了个圈,很快选了个方向,飞快消失在绿化带里。
它跑出了别墅区,七弯八绕,最后踩着外墙爬上某座高楼的天台。只见下方一道高架桥横贯在夜色中,上面车辆川流不息,其中一辆特殊药品运输车正在朝机场方向行驶。
“ooo!”
三秒后,一滴深红色的粘液悄无声息落在了车顶。
与此同时,车内的陆让正打开金属箱准备检查沈忘心的身体情况。
一般而言,向导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相近,但对哨兵而言却是太过娇弱,加上保险起见,他们特地加大了一点麻醉的药量。只是情报显示沈忘心的等级很低,身体似乎也不好,所以运输路上得密切关注。
也许是为了照顾身体柔弱的向导,箱底特地垫了一层柔软的棉垫,如此一来就更像是特地准备的精美礼物箱了。
此刻,昏迷的青年正蜷缩在里面。
头顶昏暗摇曳的灯光映照着他安静闭合的眼睫,落下的阴影随着光晕水墨般由浓到浅,一如蝴蝶无声的振翅。
“天,他可真是......”
蹲在箱子旁边的队员宁远轻轻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队长,原来向导都这么好看的吗?”
因为一直驻防在边境哨所,从出生到现在他都还从没见过向导呢。
陆让没有回答队员的话,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个奇怪的精神体似乎比之前在别墅里见到时小了一点。
哨兵的目力极好,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如今沈忘心虚弱昏迷,精神体变小一些并不奇怪,于是这并没有引起陆让的警觉。
他快速用仪器确认了沈忘心现在的身体状态,各项体征数据基本良好,只是颈侧除了刚才的麻醉针之外,竟然还有不少旧的针孔。
男人微微眯眼:“看来他对沈曜然而言的确很重要。”
名为养病,却不送医院或疗养院,而是藏在私人住处注射不明药剂。显而易见,那人找回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别有用心。
但这不是陆让要考虑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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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才好,这说明我们拿他换回小满的几率才大!”
说起这个,宁远简直咬牙切齿,连带着蹲在旁边的小猴子都忍不住愤怒龇牙。
也许是太生气了,少年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厢顶部什么时候渗进来了一滴奇怪的粘液,而那滴粘液又是什么时候落到了他的后颈里。
冥冥中,好像有一线液丝攀上了他的记忆神经,缠绕,延伸,翻找。
下一秒,愤怒的年轻哨兵被一只手猛然拽入了回忆的漩涡——
三年前,他们队的队医为了全队牺牲在117号污染区,只留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小满。自那以后,小满就成了他们小队所有人的孩子。
直到半年前,圣所忽然派出了一支所谓的边境哨所慰问队,那些人打着慰问的幌子趁机抓走了小满
当时的带队人正是沈曜然。
后来他们小队想尽办法,毫无结果,最后只能选择绑票交换人质......
砰——
就在这时,正在行驶的车辆陡然震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底盘上。
那滴深红色的粘液从哨兵的后颈跳出,悄无声息落入金属箱中,与角落处的粉色果冻融为一体。
下一秒,宁远猛然从回忆中挣脱。
大脑还没完全清醒,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便涌了上来。他当即膝盖一软,跪倒在角落应激般干呕起来。
“队......队长,我好像呕......晕车.......”
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听见队长的回复,只有哗啦两声打开车厢又关上的声音。
强烈的血腥味顿时灌满整个车厢——许恒回来了。
她伤得很重,右臂不正常弯折,整个人几乎是痉挛着倒在陆让怀里,每说一个字都往外吐血。
“队长......不能......不能去机场......”
他们原定的撤退路线就是利用特殊药品的免安检便利,通过空运直接逃离嵘城。
但现在不行。
“白塔急令,所......所有的......飞机......即刻全部禁飞......”
陆让惊疑不定,一边飞快给她止血,一边焦急询问原因。
“到底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因为如果禁飞令是为了他们今晚的事,那么一定是从嵘城航空部下达,而不是远在王都的白塔。
“......”
许恒死死抓着队长的衣襟,努力想要开口。
但是她太虚弱了,眼皮耷拉着,已然濒临昏迷。旁边的矛隼也因主人的精神力不足而缩小到了幼崽模样,身体几乎已经透明化。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悄无声息从哨兵的后背伸出,两指轻抵在女人的额心。
“她遇见了一名很厉害的A.级哨兵。交战中,那人接到了一通来自王都的绝密电话。”
熟悉而清冽的嗓音令陆让一惊,他猛然抬头,刚才蜷缩在箱内昏迷的青年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然而对方完全不在意自己,只是兀自解读着许恒昏迷前的表层记忆。
“电话里说,裴镜从白塔地下十九层越狱了。”
读到这,沈忘心忽然偏了偏头。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很像小动物遇见了某个不理解但很感兴趣的东西。总之,某种天然的直觉令他莫名很在意这个名字。
于是下一秒,青年漂亮的淡紫色眼珠滑向陆让,嗓音温柔地询问道——
“裴镜是谁?”
3. 我曾经有一个哨兵
“裴镜是谁?”
向导的眼睛似乎天生就带有某种蛊惑人心的能力,以至于素来谨慎的陆让仿佛突然变成一个刚进学院的新兵,面对长官的提问时只会不加思考地给予答案。
“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双S级的哨兵。”
那是白塔战力排行榜绝对的金字塔尖,没有哪个哨兵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只不过半年前王都审判庭忽然宣告他犯下了一项重罪,于是被关押在了某处特别监狱里。自那以后,就很少人会提起他了。”
沈忘心仍旧注视着他,脸上其实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陆让却直觉对方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下意识又补了一句。
“我没有去过王都,所以只听过关于那人的一些传闻,了解不多。”
“哦,这样。”
青年微笑着,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这个哨兵对危险的敏.感度实在很高,如果刚刚没有打上最后一句补丁,那么沈忘心一定会打开他的脑袋看一看那个叫裴镜的哨兵到底长什么样。
“队......队长......”
角落里的宁远已经瘫倒在地上了,他一天没吃饭,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整个人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寸头上的发茬都软了,看起来就像只蔫嗒嗒的小猴子,跟他的精神体简直如出一辙。
但是宁远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晕车,不,比起晕车,这感觉更像是有谁拿棍子在他的脑子里搅了一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急忙问道:“阿恒姐......她怎么样?”
“不太好。”
陆让当然察觉到了宁远的状态不对,但是现在没时间去深究。
他们坐的这辆特殊药品运输车走的是专用车道,一路绿灯畅通无阻,所以很快就出了内城。根据时间估算,再有十几分钟就到机场了。
就在这时,沈忘心忽然抬头。哨兵的狼犬也同时察觉到了异常,它警惕竖耳,龇牙低吼。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嗡嗡嗡”的声响。后面三辆军车追了上来,顶上数辆无人机蜂群般盘旋,开始喊话。
“警告!立即停车!”
“警告!立即停车!”
“警告!立即停车!”
喊话结束,运输车的速度果然开始缓降。
就在几架无人机也跟着降速的时候,中间的运输车车厢陡然打开,一发火箭炮瞬间把无人机炸成了烟花。
轰——!
下一秒,哨兵翻身跃入驾驶座,关闭自动驾驶,直接猛踩油门直接飙了出去。
画面传回到治安中心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片雪花,负责人忍不住咬牙骂了句脏话。
“命令下去,立刻开启攻......”
“等等!”
旁边的秘书赶紧上前耳语,“刚才圣所的那位沈曜然向导来了电话,说是根据《向导保护法案》,请我们必须全力保障人质的生命安全。以及,他本人也正带着哨兵亲卫队过来支援。”
负责人抹了把脸,阴沉恼怒却又无可奈何,最后两手一摊仰倒在椅子上选择摆烂。
“那就听他的吧,命令不准使用热武器,能追就追。”
“是。”
十分钟后,被通缉的运输车已经下了高速专车道,正飞速从高架桥下驶过直冲机场。后视镜中,巨大的高架桥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黑色的人影。
“——就是那辆车么?”
深紫色的夜幕下,五六个哨兵在桥栏上或站或蹲,未知的精神体盘踞在桥背的阴影中蓄势待发。
“待会儿下手轻点,曜然大人那个哥哥还在里面。”
“噢,叫沈什么心的。之前宴会上见过,就记得脸蛋挺漂亮的。”
“听说他的精神力连D级都评得很勉强,以后不知道匹配给哪个垃圾哨兵......”
几个哨兵说笑间,一头翼展几乎跟运输车等长的金雕呼啸而下。
啪!
利爪深深刺入车厢,金雕双翼悍然挥动,竟是直接将整辆车给提起掀翻。几发箭矢紧随其后,精准命中所有轮胎。
嘭嘭嘭!
连环的箭头爆炸后,所有轮胎全部报废。
下一秒,其中一个哨兵从桥栏纵身跃下,落在车头。只是里面预料中本该惊慌失色的绑匪却毫无踪影。
嘀嘀嘀......
引擎中传来细微刺耳的鸣响令车头上的哨兵迅速意识到了危险,瞬间闪身躲开。下一秒,车头爆炸,整辆车陷入熊熊大火。
大火中,车厢内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不见。
刚才还谈笑戏谑的几个哨兵围着燃烧的空车陷入沉默,他们各个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只挤出一句——
“该死,被耍了。”
·
与此同时,沈忘心已经跟着陆让出了外城,进入了隔离区。
这里是安全区和污染区中间的缓冲地带,分布的人群通常是经济极其拮据的贫民和没有居住证无法入城的流民。
不过隔离区的建筑体并非是简单搭起来的棚户,而是和城内一样的高楼大厦。只是更密集,更破败,甚至更高更大。由于年代久远而长年失修以至于楼体都有些倾斜,看起来摇摇欲坠。
可即便如此,这些建筑的居住密度仍旧高的吓人。
毕竟三百年来污染区从未停止过扩散,而人类的领地自然越来越狭小,剩下的珍贵土地自然是要最高效地利用起来。
沈忘心披着斗篷,步伐悠然而闲适,全然不像个被绑匪捏在手里的人质,倒像是来免费观光旅游的。
陆让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抱着重伤的队友轻车熟路穿梭在巨大而破旧的楼体中,最终在54楼的拐角处推开了一家挂着“张记诊所”牌子的门。
叮铃铃。
进去后第一眼看见的是空空的前台,凌乱堆积的杂物,以及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穿着病号服打毛线的老太太。
老人整个头连带额眉都被毛线帽包着,只露出来苍老的大半张脸。薄薄的皮肤紧贴着骨头,令她的侧脸线条极为冷硬。周边随处可见各种钩针织物,五颜六色的一团,或者一坨。奇形怪状的,叫人看不出那具体是什么东西。
沈忘心的目光下意识老太太手上的标识腕带停留了一瞬。
[林敏,女。]
[病症诊断:精神图景萎缩症-晚期]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不专业又黑心的诊所。
这时抱着伤员的队长径直走入了最里面的手术室,后面的宁远站在沈忘心旁边,焦灼不安。
“你要是想可以过去。”
沈忘心朝他了晃手腕上的金属环。
这是他们刚给他戴上的,里面装了定位器和一颗小型炸弹。
宁远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队长让我跟着你。”
沈忘心不理解但表示明白。因为他很早就发现对于人类而言,其他某些特殊个体的指令可以凌驾于他们自身的意愿。
这很正常,他便不再多说。
但这样的沉默却让年轻的哨兵误以为青年心中畏惧担忧,于是开口安抚道:“不必担心,只要把小满换回来,我们会立刻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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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摘了然后好好送你回去。”
闻言,沈忘心忽然笑了一下。
他垂眸打量着手腕上的金属环,用一种怀念且愉悦的语气反问:“这东西威力怎么样?要是真炸了的话能把我炸成多少块?”
“......啊?”
一时间,小猴子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挠了挠头上毛茸茸的圆寸,老实回答:“还,还行?多少块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挺多的吧。”
“噢。”
得到答案的向导像是开心了不少,宁远着实不能理解,直到对方继续开口道:“我以前有个哨兵,也很喜欢给我用这种东西。”
“‘有’个哨兵?”
宁远愣住,努力从字面意思阅读理解了一下,表情逐渐诧异。
“你什么时候通过白塔的匹配程序了?”
这段日子他跟着队长调查了不少沈忘心的资料,明明其中并没有白塔的匹配记录。
“没匹配。”
沈忘心看了不少书,知道在人类社会中,哨兵和向导需要通过白塔的匹配程序才能结合在一起。
“至于结合......应该算,只是结果好像不太成功。”
不然对方也不会炸了他和他的窝,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
刚刚成年的哨兵沉默了。
他在想,这是能说给我听的吗?
“咳......那你那个哨兵现在人呢?”
“跑了,我找不到。”
沈忘心忽然理解了人类想要叹气的念头,连带着裤腿上的小果冻都忧伤得软趴趴起来。
当初沈曜然说可以帮忙找,但是现在都还没消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乖乖在沈家待了三个月。
“跑了?!”
宁远震惊过后简直怒火中烧。
“等等,沈向导,你是说有一个哨兵引诱你规避匹配程序私下结合失败之后,竟然抛弃你跑了?!!”
在这个哨兵数量远多于向导的时代,每一位向导都是瑰宝的理念深入人心。
甚至白塔还专门颁布了《向导保护法案》。
严格来说如果这一切属实,那么犯下这种罪行的哨兵是要上王都审判庭的!还得关监狱去才行!
沈忘心捋了一遍宁远的话,好像逻辑上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点头:“对啊。”
向导茫然无助的模样在这一刻点燃了小猴子的怒火,以至于后者竟然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是人质和绑匪的关系。
“这个人渣叫什么,在哪里服役,身份序列id你知道吗?”
“......”
沈忘心思索许久,茫然地顶着一张漂亮脸蛋摇头。
霎时间,宁远的沉默更是震耳欲聋。
好半天之后,正义的小猴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精神体的动物形态是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
沈忘心偏头回忆了一下,还是摇头:“他很害羞,不肯给我看。”
宁远:“......”
这玩笑并不好笑。
哨向之间最普通的社交礼仪就是放出精神体以示友好,而这俩人都尝试结合了竟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精神体长什么样。
那家伙果然是个有预谋的诈骗犯!
最终,极富正义心的年轻哨兵只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如果以后找到了人,沈向导要怎么辨认?”
“——这简单。”
沈忘心笑眯眯地说,“只要让我见到他,尝一下味道就好了。”
4. 精神体呢?
......尝味道?
哨兵能有什么味道?
宁远挠了挠头,想不明白。而沈忘心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进门后的空间很小,跟沈曜然别墅的卫生间差不多大。
四周墙皮发黄,入门的前台上面堆着厚厚的就诊记录,往里面的地方摆了张坑坑洼洼的掉皮沙发。中间长方形的木头茶几上垫着旧报纸,又放了块绿色玻璃压着。一台生锈的自动贩卖机站在最角落的位置,里面满满当当摆着没贴标签的三无药品。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一个医护人员,只有一个在沙发上钩毛线的老太太。她专心致志,沉浸其中,丝毫没察觉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刚才闯入了几个陌生面孔。
如果不是远处走廊的尽头亮着手术室的指示灯,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家不太正规的养老院。
“o?”
这时,粉色粘液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沙发。
小家伙似乎对这些钩针织物很感兴趣,其中有线球,小猫,大象,狐狸......各种各样。它这个瞧瞧,那个瞅瞅,看哪个都很新奇。
它抬头悄咪咪瞅了瞅正在钩线的老人,对方目不斜视,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于是小果冻忍不住伸出一只触手上前戳了戳中间那颗红色的毛线球。
毛线球被戳得往前一滚,刚好撞到了其他的钩针小物,结果由于沙发不平,这些小织物竟忽然接二连三地哗啦啦滚了下去。
“!”
小果冻倒吸一口冷气,手忙脚乱地伸出七八条小触手把东西都粘住,逐一拽回来,重新放好。接着看了看,又不放心地把沙发边儿上的小狐狸往里推推。
最后它挨个点了点,忽然发觉好像......
咦?
少了一个。
粉色粘液歪了歪头,沉思片刻后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它探头探脑环视一圈,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一扭头就钻进了沙发下面。
同一时刻,沈忘心的视线也转了过来,他盯着沙发上的老人,忽然问:“这里可以把那个哨兵补好吗?”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沈忘心就发现了,那个叫许恒的女人精神图景碎了大半。所以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外伤对于哨兵强悍的恢复力而言只能算是重伤,真正致命的是看不见的地方。
补?
宁远皱起眉,心里很不喜欢这个词。因为这个词让他的阿恒姐听起来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被敌人撕坏了布娃娃。
“是治好!”
年轻的哨兵在纠正沈忘心的用词时,他肩头的小金丝猴也愤愤跟着主人比划着。
“我们队长说了这里医术和药品都是特别好的,绝对不输内城那些大医院,一定可以把阿恒姐治好!”
“她是我们队里最好的狙击手,最好的。”
“绝对不会就这么死掉!”
年轻的哨兵死死攥着拳,语气像是在竭力向谁证明,又像是在催眠自己的心。
沈忘心没有反驳,他知道“自欺欺人”这种现象普遍存在于人类群体中。所以跟对方争论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以及比起那个叫许恒的哨兵,沈忘心更在意那个一直在钩毛线的老太太。
他偏过头,对小猴子说:“沙发上那个人,有点奇怪。”
“沙发上?”
突然的话题跳转让宁远有些错愕,转头去看沙发,肩膀上的小金丝猴也扭头去瞅了瞅,又跟着主人茫然地转过头来。
“沈向导,沙发上哪里有人啊?”
“......”
话音落下,沈忘心淡紫色的眼珠倏然滑向沙发。
果然,刚才还坐在哪里钩毛线球的老太太不见了,连带着沙发上那些钩针小物一起,仿佛他之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咔哒!
就在这时,宁远忽然反手拔枪对准了他,动作利落干脆,扣动扳机的动作没有一秒犹豫。
砰!
枪响之际,沈忘心唇角微扬,立在原地丝毫未动。
子弹擦着向导的侧颈倏然而过,劲风掀开了他的斗篷,黑色的长发在空中翻飞出数道卷缠的弧度。
宁远举着枪盯着他,满眼警惕:“沈向导,你被污染了吗?”
“我?”
沈忘心回忆了一下人类对个体被污染的定义,其中最重要的两项就是精神上出现幻觉和肉.体上出现畸变。
很明显,眼前的哨兵认为他满足了第一个条件。
沈忘心笑着偏开头,反问道:“你觉得呢?”
这个动作令他下颌到侧颈的线条显得极其漂亮,也刚好能让哨兵看见那颗刚才打入墙壁的弹孔,而此时汩汩的鲜血正从那里面往外冒。
这一刻宁远觉得自己才是被污染的那个,否则他怎么会看见发黄的墙皮上好像长出了毛孔,还有一些独属于人类的皮肤纹理。
这面墙,简直就像一张人皮。
哨兵极强的目力让宁远在仔细观察时逐渐发现了更诡异的东西——那流出来的其实不是血,而是无数条微小的红色线虫。
“不好,这里变成污染区了!”
宁远瞬间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冲向手术室。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原本亮着的手术室指示灯消失了。他们面前只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病院长廊,而两侧都是一模一样的病房门,如同左右镜像。
而这时,眼前病房门仿佛开始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哨兵忽然感觉眼睛有点涩,还有点刺痛,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揉一揉。
“我之前有个仆人也喜欢像你这样揉眼睛。”
这时,向导清冽好听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像是活跃气氛似的给他讲了个冷笑话。
“后来,他的眼球就掉出来自己长脚跑了。一颗被鸟抓烂,另一颗被人抓起来泡在罐子里。”
“?!!”
小猴子猝然僵住,抬起的手瞬间就放下了。
而这时,沈忘心已经迈着悠闲的步子从他的身边越过,径直朝前面望不见尽头的廊道走去。
宁远强忍着想要眨眼的欲.望,立刻持枪快步上前。
“别担心沈向导,我们先想办法找到队长。”
由于向导的极度稀缺性,所有哨兵受到的教育都是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下都必须优先保护向导。因此即便是现在作为绑匪的身份,宁远还是下意识挡在了沈忘心的前面。
“他是B级哨兵,而且经常出入污染区,经验丰富,一定能带我们走出去。”
“嗯,怎么走出去?”
沈忘心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两侧的病房门。
这些门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里面传来的某种精神波动却迥然不同。
这个问题让宁远误以为是他不懂有关污染区的知识,毕竟沈忘心被沈家找回去之后就以“养病”的名义在家休学,不曾去向导学院上过课。就算去了向导学院,绝大多数向导也几乎一辈子都不会进入污染区。
因为他们在任何阶段都会被保护得很好。幼年觉醒之后就会被送往白塔向导学院,毕业后按照成绩分配工作,若是天赋平平,就会去各大城市的疏导中心,若是天赋异禀,则会被王都圣所选中。
所以向导对污染区感到陌生很正常。
于是他一边警戒四周,一边抽出三分心神给沈忘心科普:“污染区是由污染源展开的一个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异空间,污染区出现之后会不断扩大,吞噬一切。里面一切人类用于导航的科技都会失灵。即便拥有威力庞大的热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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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也只能杀死部分畸变体,不能破坏污染区的存在本身。”
“被污染区吞噬的生物很快就会被污染,精神崩溃,身体畸变,最后整个地变成畸变体。”
“走出污染区的办法目前我们只知道两种。其一是找到污染源的坐标,将其清除。其二就是找到污染区的边界,从最薄弱的地方突围出去。”
但后者有时候比前者还要困难。
通俗地说在污染区中行走就像是鬼打墙,不仅没有任何导航仪器辅助,甚至还会有各种违背现实物理定律的规则出现。
就比如他们面前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于是在污染区内,哨兵敏锐的五感就成了人类最有利的武器和求生的资本。
“别害怕,沈向导,我大概能够感知到队长的方位,只要......”
宁远的话还没说完,他的余光忽然注意到向导空空如也的裤脚。
下一秒,小金丝猴就炸了毛:“等等,沈向导你的精神体呢?!”
要知道精神体相当于哨兵和向导的半条命,几乎时时刻刻形影不离,就算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会离得太远。
一旦精神体受了伤,在这样危险的污染区内还会更容易被精神污染。
“噢,玩儿去了。”
沈忘心神色淡定,像是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
“不用管它,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宁远:“......”
哨兵的表情几经变换,嘴巴开开合合,无数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要组织好语言的那一刻,沈忘心忽然脚步一顿,毫无征兆地侧开身。
他说:“开枪。”
“?”
问号爬上脑门那一瞬间的同时,宁远的手指也扣在了扳机上。
这种感觉简直难以言喻,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连接到了他手指的神经上,并在此刻肆无忌惮地发号施令。
砰砰砰砰砰!
数道枪响之后,薄薄的病房木门被打成了筛子,鲜血和线虫从孔洞中争先恐后流了出来。
年轻莽撞的哨兵直接上前一脚踹开了门,血溅一身。而在这之前沈忘心早已经侧身成功避开,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他踩在干净的地面区域,目光越过哨兵年轻单薄的背影朝里面看去——
门内的中央放着一张手术台,三个医生背对门口站在台旁。他们身上各自都有不少血洞,很明显被刚才穿门而过的子弹击中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稳稳地站在原地,毫无异状。
“阿......阿恒姐?”
比起三个古怪的医生,宁远更先注意到的是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她双眼圆睁,红色的血丝从她的左眼游到右眼,再从右眼到左眼。
有人剃光了她的头发,在裸露的头皮上笔画下纵横的线。也许下一秒,锋利的手术刀就会沿着那些线划开,然后揭下她的头皮,进行某种未知的手术。
这时,其中一个医生开口了。
他用一种机械般毫无生气的语气说:“这台手术还没做完,下一个才轮到你。”
接着,三个医生的头顶同时缓缓长出了两颗眼球。
更准确地描述应该是他们的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扭曲的血管如同树藤般向上托举着眼球让向上生长,再向后转弯,最后死死盯着门口的哨兵。
他们重复道:“这台手术还没做完,下一个才轮到你。”
“呃啊啊啊!!!”
刹那间,哨兵惨叫着捂住了眼睛跪倒在地。
宁远感觉无数条虫子正在他的眼球里肆意乱窜,然后顺着痉挛上翻的眼球试图钻进脑子。
无尽的恐惧和剧痛中,年轻的哨兵再次听见了向导熟悉而平静的声音。
他说:“开枪。”
5. 戴面罩的男人
砰砰砰砰砰砰——!
精准无误的六声枪响过后,悬在医生们头顶上的眼球接二连三在空中爆浆。
三个医生仿佛一瞬间被抽取了灵魂,僵硬着直直倒地。
他们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如同树上烂熟落地的浆果,在冰冷的白色地板上咕噜噜滚出几道弧线。
但这些宁远都没看见,他跪倒在地上,双眼痛苦紧闭,仍旧维持着握枪射击的姿势,就像一具被人掰成固定姿势的绘画人体模型。
沈忘心没管地上还跪着的哨兵,直接越过他朝手术台走去。
上面躺着的就是之前那狙击枪瞄准他的那个女人。
很年轻,像是才二十出头。
她的精神图景受损度比刚才还要严重,表层的精神屏障完全消失,连精神体几乎已经透明到快看不见了。
这时许恒的眼球上已经翻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卡进眶骨里,裸露在外的只剩被血丝布满的眼白。
这个视角下她会看到什么呢?
也许会看到自己的脑子。
那脑子又会怎么想?
沈忘心有点好奇,他伸出手轻柔地合上了女人的眼皮。
许恒是个等级不高的哨兵,大概刚到C级,所以连精神图景也只是小小一个。
那是个简陋的哨所,一比一复刻。只可惜现在已经七零八落,碎得不成模样。小小的矛隼被血红的线虫爬满全身,只能蜷缩在废墟里哀哀低叫,滚落的泪珠濡湿了旁边的相片。
沈忘心将那张相片捡起来,发现这似乎是他们八人小队的合影。
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儿被簇拥在最中间,对着镜头傻乎乎地笑。
最后看到的竟然是这个吗?
沈忘心怔然,无法理解。
可惜这时候许恒的记忆功能已经被重创,自我意识也几近于无,除了这张相片之外,再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阿恒姐!!!”
就在这时,沈忘心听见背后的小猴子发出了一声爆哭。下一秒,他后退两步,精准避开了扑到手术台上痛哭流涕的哨兵。
“呜呜呜阿恒姐,你别死,你别死呜呜呜呜呜......”
这时,旁观的向导突然提醒道:“人还没死。”
“呜呜呜......嘎?”
哭到快昏厥的宁远瞬间哽住,他反应了两秒,立刻去摸许恒的脉搏,发现竟然真的还在跳。
小猴子又是惊喜又是后怕,忍不住扭头哭着冲沈忘心喊:“没死......没死那你合她的眼睛做什么!”
“不可以吗?”
沈忘心很诧异,不太理解这个“确认死亡才能用手合眼”的特别规则。
“那你再给她扒开。”
“我......”
话刚开了个头,宁远猝然噤声。
悚然至极的情绪舔上大脑,令他在转头看向门口时甚至能听见自己颈椎扭转卡顿的“咔咔”声。
只见门外的光线不断变幻,像是因某种干扰而使外面的景象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色块。
接着,那些堆砌的色块逐渐清晰,凸起,最后如头颅攒动。粗算下至少有几十余个,然后顶着不同的面容挤了进来。
“好疼啊......”
“好疼啊......”
被烟熏出一口黄牙的中年男人,皮肤白净的青春少女,眼下青黑浮肿的疲惫职员,纹着廉价眉毛的中年阿姨......
都是普通人的脸。
他们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光裸的头皮上纵横着缝合的伤疤,空洞的眼眶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可却偏偏让人感觉里面有无数虫子正在蠕动。
所有的头颅都在哀哀喊着,后槽牙咯咯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其中一个男人颅骨被切掉了大半,脑袋呈现出一个可笑的三角形。
“好疼啊,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他一边哀嚎,一边伸长了脖子,直至一个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的长度,甚至马上就要抵到哨兵脸上来。
就在宁远打算扣动扳机的前一秒,身后的向导忽然开口道——
“手术还没有做完。”
熟悉的台词让宁远猛然回头,他震惊地发现沈忘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件白大褂,甚至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副无框眼镜。
向导微笑着,嗓音温柔地对那个伸长了脖子的畸变体说:“下一个才轮到你。”
三角头愣住。
他歪头想了想,在哨兵惊恐到无法思考的目光中竟真的乖巧退了出去。
后面的头颅也紧随其后,他们甚至还礼貌地把地上的门扶起来带上。地面流出的鲜血倒放般开始回收,最后没入孔洞中重新恢复成了房门的一部分。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刻宁远看沈忘心的目光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了。在他的认知中,人类被畸变体发现后的情形要么就是你追我逃,要么就是你死我亡。
没有第三种结果。
但沈忘心就做到了,他竟然能够跟畸变体交流,自然得就像是其中一员。
宁远有些晕晕乎乎地想:难道向导都这么厉害吗?
怪不得......白塔说他们是帝国瑰宝。
沈忘心没有在意哨兵变换数次的表情和眼神,只是把手放在女人的额头上,随口问:“你们之前来过这里?什么时候?”
“啊......我没来过,是队长一个人来的。”
年轻的哨兵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绑匪身份,一五一十回答得很老实。
“大约是三天前,那个时候他说需要为这次行动做些准备。”
显然,这次行动就是指绑架沈忘心。
至于做些准备,大概就是从这里拿到一部分污染源。好在绑人成功之后拖住治安中心的追踪。
只是三天前......
沈忘心皱起眉,他的仆人罗金是一周前开始揉眼睛的。也就是说在宁远的队长进入这个诊所之前,罗金就进来过。
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罗金的身体很健康,因为沈曜然在为他挑选仆人时特地做过体检。
一个健康的人为什么要来诊所?
如果不是治疗的话,那他还能从这里得到什么呢?
思及至此,沈忘心忽然想起了诊所入门前厅角落里的那台自动贩卖机。
与此同时,诊所前厅内——
自动贩卖机的玻璃上倒映出了沙发下的异样,一只红色的毛线球也从底下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它尝试往前跳了两下,大约是毛线的缓冲减弱了弹力,以至于这样的行动方式有点不方便了。
于是下一秒,两只粉色的小触足就从毛线编织的空隙中伸了出来。有了两只脚的小毛球轻松站起,自信挺胸,大步朝前走。
没走两步,诊所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小家伙一惊,触足瞬间缩回,滚回到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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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安静扮演一只遗失的毛线球。
进来的人是个西装革履的普通男人。他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匆匆在前台的就诊记录上写下自己的信息后就直奔自动贩卖机而去。
“快......快......疼死我了......”
“卖了,我把她卖了,终于有钱了......”
“疼死我了......快......”
男人哆嗦地呻.吟着,两只手拼命将一沓纸币往自动贩卖机的入钞口塞。
哐当。
有一管药剂掉了下来。
如果仔细看的话,里面透明的药液中漂浮着无数个细小的红点。
但是男人根本无暇去看,立刻趴在地上伸手把药拿出来,哆嗦着装好注射针头,丝毫不顾廉耻地一把扯下裤子扎在大腿上。
“Yi......”
沙发下的小毛球嫌弃地扭了个方向。
接下来几分钟,整个空间就只剩下男人飘飘欲仙的呻.吟。等到他彻底沉浸在某种幻觉中时,走廊一侧的某扇门打开了。
头上顶着眼球的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把地上的男人抱上去。
“你运气真好,刚好轮到你了。”
她一边微笑着说,一边把男人推进手术室。
砰。
手术室的门关上后,原本一望无际的走廊又恢复到了原本正常的样子。
没过多久,又一个人进来了。
他重复着刚才男人的动作,投钱,拿药,打针,在地上呻.吟着傻笑,最后被某个不知名护士推进手术室。
接着是下一个人,再下一个。
有西装革履的,有衣衫破烂的,有年轻的,也有年迈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有的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有的带着药剂离开了。
沙发底下的小毛球无聊得滚过来,又滚过去。
直到诊所的门再次被推开,门铃却没有如之前那般响起。
“?”
小毛球后知后觉咕噜翻了个身,又伸出两只小触足匍匐前进到沙发边缘朝外看——
进来的应该是个男人,很高。
下半张脸戴着一张造型奇异的黑色面罩,而余下的眉眼则是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让人辨不清模样。
他显然和之前进来买药的人不同,进来后没有直奔贩卖机,而是扫视一圈后转身开始翻阅前台上的就诊记录。
小毛球从沙发下面钻出来,踮起触足蹑手蹑脚又凑近了一点,它竖起一点猫耳尖尖打算瞅瞅对方到底在找什么。
结果就在这一瞬间,头顶寒光乍闪。
小毛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冰冷的匕首定在了地上。
“......o?”
它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
小毛球立刻又伸出两条小触足,四只脚使足力气,只听“滋拉”一声,它终于挣脱匕首的束缚,像只小刺猬似的狂奔出去。
部分毛线被钉在匕首下,另一头则是跟着跑了的粉色粘液拉出长长一条红线。
瞬间蹿出去五米之后,原本还能包裹住大半个身子的编织毛线就只能挂个脖了。
咚——!
毫无防备地,挂着红围脖的粉色粘液突然撞在了从天而降的玻璃上。
它晕晕乎乎抬头,看见了头顶的玻璃罐。
此时,一只被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的大手正稳稳压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