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当丫鬟》
1. 黄芪
寒冬腊月,更深露重。
有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黄芪缩缩脖子,将自己埋在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的破棉被里,迫使自己赶紧睡着。
明儿早上就要进府里选差事,可不能睡过头了。
黄芪原叫黄琪,一朝穿越到这大虞朝,被她这一世的爹改了名,叫了黄芪。
她爹黄魁是户部侍郎柳大人府上的家生子,在柳家的药材铺子当采办。
黄芪她娘生下她时,有人去给她爹报信,恰逢她爹刚采买了一车上好的黄芪,一高兴,就给她取了个黄芪的名儿。
黄芪一出生就继承了他爹的身份,也是柳家的家生子。
一开始她还怨恨命运无常,竟让她投生了个家奴的胎。
但后来她五岁上,她爹出门采买药材遭了意外受了重伤,回来没多久就死了。她娘在热孝里迅速改嫁,留下她一个人守着一间空院子过活,这一过就是三年。
这三年的经历早已磨干了她所有的心气,她心里对穿越的不甘和愤懑早就消失了,只剩下对活着的渴望。
古代不比现代社会,一个年幼的孤女想要生存并不容易。
黄魁刚没时,黄家的亲族争着收养黄芪。
黄芪不是真的孩子,自然明白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不外乎就是图谋她家这一院青瓦房。
她自然不会如了他们的意,咬死了黄魁临终时留下遗言,让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坐产招夫,继承黄家香火。
这个时代讲究逝者为大,黄家亲族再不甘心,也不能公然违背黄魁的遗愿,如此,黄芪才暂时保住了家里的院子和她自己。
不过,明的不行,还有暗的,暗地里黄家亲族没少为难黄芪,为的就是磋磨死她,好正大光明的霸占她家房产。
这三年,她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好在这样的日子就快要过去了。
柳府的规矩,家生子只要年满八岁就有资格进府里当差。
黄芪前两天刚过了八岁生辰,正好赶上今年最后一茬府里选人。
明儿她就会和其他满八岁的家生子一起进府,只要能被选上当差,她就能自己养活自己。
她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穿暖,不受人欺凌就行。
许是因着心理压力太大,黄芪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次日一早起床的时候只觉头昏脑胀。
她打开堂屋门,瞬间一股冷冽的寒风逼来,激得她打了个冷颤。原来昨夜又落了雪,怪不得她越睡越冷呢。好在雪并不厚,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扫出了一条行走的小路。
扫完院子,黄芪抓了一把干净的雪化在瓷盆里,洗了手脸。接着又去厨房取了点青盐,用柳枝蘸着刷了牙。
倒了洗脸水进来,她开始梳头。
这个时代,像她一样年纪的小姑娘大都梳丫髻。黄芪决定随大流,今天也给自己梳个丫髻。
她才留头不过两年,头发只到肩头,平日为了方便都是编的辫子,因此梳发髻的手法不太熟练。
好在这几日她没事就练习,虽花费了些时间,好歹最后也梳成了。她从枕头下面翻出两根红头绳,小心的绑在发环两侧,给她有些毛燥枯黄的发辫增添了些许鲜亮。
梳洗完毕,黄芪就从柜子里取出一身崭新的棉衣棉裤。这是她一早为这次入府选差置办的。
为了攒钱做这么一身新衣,她硬是咬着牙没给管教嬷嬷赖婆子孝经钱,为此没少挨她的排头。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黄芪珍惜的换上了新衣,桃红的颜色衬得她小脸红润了不少,这让她对自己选上也多了些信心。
黄芪收拾好自己没一会儿,大门外面就传来秋玲的声音:“黄芪,赖嬷嬷来催着进府了。”
“哎,就来。”黄芪大声回应了一声,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裳,出来堂屋锁上了门,又出去外面锁了大门,才和秋玲一起去大家集合的地方。
今儿关系着前程,没有一个人敢迟到。黄芪和秋玲到了不久,所有人就都到齐了。
赖嬷嬷做最后的训话:“今儿一个个都给我把皮子绷紧了,府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进去之后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也不要问,谁要是敢不守规矩,惹恼了太太奶奶们,丢了自个的前程是小,连累得一家子没了体面可就是大事。”
为人奴婢,全靠主子给的体面活着,要是丢了体面,可比没了性命还难过。
因此听到这话,众人一个个都禁若寒声,面上露出谨慎小心的神色,此前就算有什么小心思,这会儿也都收起来了。
赖嬷嬷来回扫视一眼,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
“那就跟我走吧。”
赖嬷嬷说罢,起先向柳府的方向走去,黄芪一众小丫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她们是没有资格走大门的,只能从侧面的角门进去,这里是平日厨房采买的人常进出的门,一进去就离柳府的内院不远了。
赖嬷嬷是外院的婆子,按规矩不能进去内院,因此早有内院的人在此等着接人。
这人年岁瞧着挺轻,三十来许,但浑身派头却比赖嬷嬷足的多。
赖嬷嬷称呼她郁妈妈,对她很是客气,一见面就迎上去说道:“竟是您来接,让您久等了。这些小丫头子一个个的没见过世面,磨磨蹭蹭的就是凑不齐人。”
“是我来早了。”郁妈妈对赖嬷嬷的态度淡淡的。
赖嬷嬷丝毫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反而越发殷勤的奉承道:“这么冷的天,您一大早就过来,真是辛苦了。”
“为夫人办差,不敢言辛苦。”郁妈妈语气仍是不咸不淡。
赖嬷嬷碰了个软钉子,不敢再扯闲篇,主动说起了正事,“这一批的小丫头一共十二人,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八岁,都在这儿了。”
郁妈妈点点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黄芪等人,说道:“我这就带人进去,赖嬷嬷,这些日子你教她们规矩辛苦了,这是夫人赏的点心,你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吧。”
她说罢,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小丫头上前一步,将手里捧着的攒盒递给赖嬷嬷。
“哎吆,给夫人办差,哪里敢喊辛苦。”赖嬷嬷现学现卖,借用了一句郁妈妈的话,然后眉开眼笑的接过攒盒。
等她转身出了府,郁妈妈才带着众小丫头穿过垂花门,往后宅而去。
她们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又穿过一处花园,最后到了一处院落。
说实话,柳府的宅院格局是远远及不上黄芪前世见过的那些状元故居、王府大宅的,更别说和苏州园林相提并论。
但她这一世从出生就一直窝在自家小院,日日见到的都是三间瓦房,头一回到这古代的大户人家,只见一路明墙净瓦,假山石壁,看的她不禁眼花缭乱。
当然,也不光她一人如此,同行的小丫头大多数也与她一样被府里的气派震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郁妈妈见了,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温声说道:“今儿是头一回,难免新奇,等你们选了差,日日住在府里头,瞧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众丫头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涌出一阵熨帖。郁妈妈真是个良善的人,要是赖嬷嬷在此,肯定会大骂她们狗肉上不得台面,哪里会顾及大家的脸面,说这样的体贴之语。
就连拥有成人心态的黄芪,也不由得对郁妈妈升起一丝好感。
不可否认郁妈妈这么说有笼络人心之嫌,毕竟她们这些小丫头今儿虽落魄,但说不得将来就有一两个成了主子跟前倚重的人。早些落下人情,可比到了跟前再锦上添花的情分更重。
但话又说回来,郁妈妈现在的身份地位是远高于她们的,就算她不说这样的话,也是应有之理。
说到底郁妈妈是个厚道人罢了。
“郁妈妈,今日我们就在这里选差吗?”
“郁妈妈,是您给我们分派差事吗?”
“郁妈妈,我能和我姐姐分到一处当差吗?”
……
众人见郁妈妈好说话,不免大胆了起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打问起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郁妈妈对此并不露冗烦,反而耐性的回道:“这里是咱们府上当差的仆妇们住的地方,今日选差就在此处进行,一会儿除了我,还有赵管家一起为大家分派差事。至于你们将会分去哪里,我和赵管家会根据你们的特长等因素,看情况安排。”
“多谢郁妈妈解惑。”
众丫头听到了满意的答复,纷纷出言道谢。
没一会儿,赵管家来了,选差正式开始。
赵管家大概四十来许的年纪,人中处留着一字胡,面相板肃。
一见到他,众人一下子收了声,不敢再缠着郁妈妈说话,只紧着她手里的花名册,等着一个个叫名字。
“叫到名字的人上前来,说一下自己多大年纪,擅长干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在何处当差。”郁妈妈说着叫了第一个人,“何青莲。”
“青莲见过赵管家,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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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着一身青色衣裙,面容清秀,皮肤白皙。
见礼之后,何青莲口齿清晰的说道:“我今年十二岁,擅常算账。家里总共五口人,我爹是外院管事何大用,娘是夫人院里的管事娘子田春,哥哥是外书房小厮何成,姐姐是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青桐。”
听到她的自我介绍,众丫头不禁倒吸一口气,何青莲这家世着实不低,又是第一个被叫到的,大概率能分到一个好差事。
黄芪也觉得她应该前途明亮。
果然,赵管家宣布道:“何青莲,去枫林院当差。”
何青莲面上一喜,忙应下:“是。多谢赵管家,郁妈妈。”
黄芪还疑惑枫林院是什么地方,旁边的秋玲已经小声说道:“是夫人的院子。”
黄芪立即意会,这的确是个好去处,尤其何青莲的姐姐也在此处当差,何青莲去了肯定能受到照拂。
“方秀萍。”
郁妈妈开始叫下一个名字。
“秀萍见过赵管家,郁妈妈。”
有了何青莲的打底,后来的人便有样学样,被叫后先见礼,然后才说自己的信息。
“我会绣花,家里爷奶年纪大了,没有差事,我爹叫方大胜,在外院门房上当差,娘叫王三红,在大厨房当差,哥哥叫方小武,是府里药材铺的学徒,还有两个妹妹,还没到选差的年纪。”
赵管家听着看了一眼名册,然后宣布道:“方秀萍,去药房当差。”
“是。”
方秀萍之后,郁妈妈又叫下一个,“吴二妞。”
“我……我十二岁,我……我爹叫铁柱,是赶……赶车的,我娘没……没当差……”
听到这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赵管家无声的皱了皱眉。吴二妞被吓的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
还是郁妈妈温声道:“别紧张,慢慢说。吴二妞,你擅长做什么?”
“我……我……我……”吴二妞低着头,越紧张越说不出来。
“吴二妞是小结巴。”
众丫头中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小声,但还是让在场众人都听见了。吴二妞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郁妈妈看着眼里闪过可惜。接着赵管家就宣布道:“吴二妞,身有隐疾,退回家。”
竟是连差事也不给分派。
众丫头不禁恻然。原本因着何青莲、方秀萍得了好差事的轻松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好在之后虽然有人表现不如意,但再没出现被退回去的,就算最低等杂役,好歹也分配了差事。
不过,越留到最后的人心理压力越大。好差事就那么些,大多会被前面的人占了,排在后面的人就算表现不差,也大概率轮不上。
所以,名册登记的顺序也是有说头的。
有那家境好,父母心思活泛的,家里早早打点了,名字自然会被记在前面,而那些老实的、没有钱打点的人,就会被记在后面。
黄芪就是那没钱打点的,因此被排在倒数的位置。
郁妈妈叫了她的名字,黄芪上前一步,面上带笑,声音不大不小,语速不及不缓的说道:“赵管家好,郁妈妈好,我叫黄芪,今年八岁,我会认药材,家里只我一口人。我爹叫黄魁,曾是府里药材铺子的采办,三年前因公殉职。我娘叫朱小芬,三年前改嫁给了王大钱,现在浆洗房当差。”
“黄魁的闺女?”赵管家打量了一眼黄芪,面上浮现出几分黄芪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黄芪不知道被特别关注是好是坏,一时心里打鼓,面上也紧张起来。
郁妈妈笑道:“你说你会认药材,可见是家学渊源。赵管家,不如就让黄芪去药房吧?”
“药房这回只有一个缺儿。”赵管家迟疑道。
黄芪听着忍不住提起了心,药房可是个好去处,只看刚才的方秀萍就知道了,她家境不算差,名字被排在何青莲之后,被分到了药房。
黄芪心里期待着郁妈妈能发发善心,帮自己再说两句好话,又祈求佛祖菩萨保佑,让她心想事成。
也许情绪过于强烈的缘故,她恍惚听到了一个电子音:丫鬟系统已上线,宿主是否立即绑定?
系……统?
黄芪面露茫然,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但还是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立即绑定。
“系统绑定成功,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请宿主尽快查看!”
……
2. 玄明粉
黄芪还没有反应,就听到了郁妈妈的声音,“茵陈前几日请假回家嫁人,她夫家是给夫人在南边打理庄子的,茵陈这一成婚多半是要跟着夫家去南边的,正好空出来一个缺,就让黄芪补上吧。”
赵管家沉吟一瞬,随即松口道:“黄芪,分去药房当差。”
“多谢郁妈妈,多谢赵管家。”黄芪面上露出兴奋,瞬间把什么丫鬟系统忘到了脑后。
其他丫头见了都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恨不得自己也有个被郁妈妈和赵管家另眼相看的爹,让自己替了她去。
黄芪之后,就只剩秋玲一个人了。
秋玲紧张的攥着衣襟,可怜巴巴的望着黄芪,“怎么办,我不会被退回家去吧?”
“不会。你好好表现肯定能分到好去处。”黄芪小声安慰道。
秋玲的娘王小妮是大厨房的灶头娘子,黄芪不止一回听过她说让秋玲去大厨房学手艺的话,而且在家里也教过秋玲厨艺。
所以,她觉得王小妮说不得会提前帮秋玲打点。
事实也如她所料,秋玲说自己擅长厨艺之后,赵管家果然将她分去了大厨房。
至此,此次选差正式落幕。众人中有得偿所愿者,也有不如人意者,但总体上还是好的,至少十二个人中,有十一个分到了差事。
“咱们这回还算好的,听说上一批人中,退回家的就有五个呢。”秋玲看黄芪对哭泣的吴二妞露出同情的神色,就凑上来小声说道。
她分到了满意的差事,一改之前的蔫巴,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怎么会退回去这么多人?退回去的人还能再选差吗?”黄芪收回视线,诧异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也跟吴二妞一样说不清楚话吧。”秋玲眼露茫然道。
其实这个消息她也是听她娘说的,不过她娘说的时候她正忙着踢毽子,具体细节根本没有听清。
因此也就答不出来黄芪的问题。
正窘迫时,就听身后有人说道:“上回选差的时间是今年年初,因着去年年底已经选过一回,府里不缺人,所以当时挑人必定会很严格,稍有缺陷就会被退回家。咱们这一批也是赶了个好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府里各处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只要没有大的问题,都会分到差事。”
黄芪闻声望去,见说话的人竟是方秀萍。
方秀萍发现了她的目光,先是冲她笑笑,又接着说道:“咱们府上规矩宽和,第一次没有选上的人可以再选第二回,不管好坏,一般第二回都能分到差事。”
“原来如此。”黄芪也对着方秀萍释放出善意,然后说道:“多谢姐姐为我们解惑。”
“没什么,我不过是说了大家都知道的事而已。”方秀萍谦虚道。
说罢,对着黄芪又道:“黄芪妹妹,我刚才听到你也被分到了药房,我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愿意与我结伴,明儿一起去上差?”
“当然可以。”黄芪欣然应允道。她不像别人,有家里人指点,多多少少知道些府里的情况,她这三年都是一个人生活,就连她娘那边都走动不多,对府里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有个人结伴,最好不过。
“那就说定了。”听到明确的答复,方秀萍也很高兴。又与黄芪约定出发的时间,“我们明天早上卯正三刻在角门处汇合。”
黄芪听了,面露迟疑道:“方姐姐,你可知道药房在哪里,从角门走到药房需要多长时间?”
方秀萍对黄芪的问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性的回道:“我没去过药房,并不知道过去需要多长时间。”
黄芪听了,就说道:“之前赖嬷嬷教导我们府里的规矩,曾说过府里各处上差的时间就是卯正三刻,如果我们在这个时间才出发,一路上还要打听药房所在,多半会迟到。”
方秀萍听了,忍不住露出懊恼的神色,说道:“哎呀,我把这一茬忘了,幸好有你提醒。不如我们提前三刻钟汇合吧?”
黄芪这才颔首。
两人说定后,方秀萍还急着回家报信,便先走了。
黄芪和秋玲两个也随着其他人往府外走。
早上进府时天还早,又有郁妈妈带着,她们可以走大路,从游廊一路过来,出府时却不能再走原路,免得惊扰了府里的主子们,得走偏僻的小路。
于是,她们花了比早上多一倍的时间才出了府。
黄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为了选差时不出丑,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敢喝,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揭开米缸上的盖子,里面还有最后一碗米,她狠狠心全都取了出来。
反正从明天开始,她在府里当差,能在府里的大厨房吃饭,家里不留口粮也没关系。
蒸了大米饭,黄芪又从腌菜缸里捞出来半碗酸菜,淘洗了切成丝,又从瓮里取出手掌大小的半块腊肉,切片,准备炒个酸菜腊肉。
黄芪腌菜的手艺连秋玲娘也夸过的,说她腌的酸菜脆爽不烂,酸香纯正,完全没有一丝苦味和菜腥味。
和着腊肉一起爆炒,顿时满屋飘香,酸菜清冽的酸香和腊肉浑厚的肉香揉杂在一起,最终融合成了浓郁的荤酸香。配上白米饭吃,滋味简直绝了。
黄芪就着一碟子酸菜炒腊肉,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感觉到了强烈的饱腹感才放下碗。
吃了饭,她又去看昨晚放置在屋檐下的瓷钵,只见里面已经结晶,顿时一喜,小心的将结晶刮出来存在小陶瓮中,便是玄明粉。
玄明粉,是芒硝经风化干燥制得的产物,是一种中药,有泄热通便、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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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肿的功效,可内服,也可外用。
瓮中已有此前黄芪制的半瓮,加上方才这些,估摸着得有个二十斤。
看天色还早,黄芪抱上小陶瓮出了门,径自往常去药铺而去。
黄芪炮制药材的手艺对外说是跟她爹黄魁学的,事实上是她前世在网上看来的方子。
她穿越的那段时间,流行中医养生,一打开手机全是科普中医中药的帖子。她看过的炮制药材的方子倒是不少,可惜最后记住的没有几个。
炮制玄明粉的方子,是她穿越后记得最清楚的。
因着玄明粉制作时机特殊,需要在严寒的天气,制作工艺也比较复杂,所以价值不低。黄芪这三年正是靠制玄明粉养活的自己。
到了药铺,掌柜的正好在,黄芪便把小陶瓮交给他,“周掌柜,这是我最近制的玄明粉,您看着给个价。”
因着她来药铺交易的次数不少,与掌柜的算是相熟,且她的药品质都有保证,所以在称重之后,周掌柜痛快的给了她市价最高,十斤一千文。最后给她称了二两银。
“谢谢周掌柜。那您忙,我就不打扰了。”黄芪面带喜意的把银子装进荷包里,转身就要离开,周掌柜却叫住了她。
“最近官局大量采购玄明粉,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制一些,价钱好商量。”
黄芪听了先是心动,随即可惜的摇摇头,道:“怕是不成。”
周掌柜没想到她会拒绝,可惜之余,又道:“说起来我收购的玄明粉,你制的药效是最好的,好多顾客都指名要呢。你有没有卖方子的打算?”
听到这话,黄芪心里一跳,面上神色不变的说道:“我家的方子是祖传的,不能卖。而且我明日就要去主家当差,以后挣了月钱,大概率不会再卖药了。”
周掌柜先是失望,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说去柳侍郎府上?”
他是知道黄芪是柳家的家生子。
“是。”黄芪点头,又多说了一句,“主家还记得我爹生前的好处,所以给我分了个好差事。”
“哎呀,这可是好事,真是恭喜你了。”周掌柜一副为她高兴的样子,却不再提买方子的话了。
这个时代,家奴虽然不好听,但有时候却算得上一种保护层。至少黄芪有了这层身份,周掌柜就不敢因为孤女的身世,对她强买强卖。
从药铺出来,已至黄昏,黄芪不再耽搁,直接回了家,趁着最后一抹余晖,烧水洗了手脸,然后上床睡觉。
白日里她走了不少路,再加上心绪波动大,一天下来只觉疲惫不堪,一沾枕头就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时,却恍惚记起她好像忘了什么事。
对了,系统!
黄芪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在心里呼叫:系统,在吗?
3. 系统功能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吩咐?”
随着黄芪话音落下,一阵电子音响起。
黄芪没想到白天听到的声音还真不是她的错觉,惊讶之余,发出一道指令:“打开系统。”
随即,一个透明的屏幕悬浮出现在半空中。
看着这个与前世的电脑界面相似的屏幕,黄芪又道:“系统,能介绍一下功能吗?”
“使用说明已下发,请宿主自行探索。”
“……”
好吧。有使用说明,再加上黄芪前世用过各种电子产品,很快就对系统的各种功能有了大概了解。
总得来说系统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宿主学习各种技能,让她在丫鬟这个职位上做大做强,以达到升职加薪的目的。
“其实我觉得你叫学习系统更切贴。”昨天刚知道系统的存在时,黄芪就觉得丫鬟系统这个名字不太好听。
“系统都是根据宿主的职业命名的。”系统的电子音说道。
见说服不了它,黄芪只好继续查看说明书,发现系统功能主要分为三部分,分别是技能学习、资源兑换、任务与奖励。
先看技能学习,宿主在抽取某一项技能之后,需要实际学习才能升级。技能等级分为初级、中级、高级,学习进度以熟练度为标准,初级需要100熟练度,中级需要10000熟练度,高级需要1000000熟练度。
接着是资源兑换,这一功能其实是为了辅助宿主更高效的学习技能,宿主可以用银钱兑换技能书、自习室、名师讲堂。
最后是任务与奖励,系统会根据宿主的学习进度,随机发布任务,完成后将给予奖励。
黄芪最看重技能学习,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技术工都最吃香。
她迫不及待的点击抽取技能,随即出现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抽中辩药技能。”
与药材相关!
黄芪心里一喜,忙点击查看。
辩药是个大类,里面包含了种植、采收、炮制和鉴定四个分支技能。
黄芪可以先选择其中一个学习,也可以同时学习。她沉吟之后,选择同时学习。
很快四个技能后面就出现了一个学习进度条,种植和采收进度为0,炮制为5熟练度,鉴定为6熟练度。
炮制和鉴定的进度之所以不是0,应该是她本身知道一些这两个技能的知识。
看完了技能学习,黄芪又点开资源兑换,发现里面的学习资源全部都与辩药相关,可惜她暂时兑换不起,一本辩药技能书(初级)需要100两白银,自习室学习1小时500两白银,名师讲堂更是一节课1000两白银。
正可惜时,她突然记起昨天系统好像说有新手大礼包来着,她忙查看起来,很快就找到了。
新手大礼包:初级技能书1本(自选技能)、自习室使用时长3天、名师课堂3节(自选技能)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黄芪毫不犹豫的选了辩药技能书(初级),名师课堂也选了辩药课程。
很快系统书架上就出现了一本辩药技能书(初级)。
此时她早已没了睡意,索性拉紧被子躲在被窝里打开了辩药技能书。
可惜看了几页,她就感觉不明所以。看来完全靠自学是不行的,于是她向系统发出指令:进入名师课堂。
瞬间,黄芪感觉周围换了天地。
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在自家卧床上,而是置身于一间现代风格的教室,此时她正坐在凳子上,面前的课桌上摆放的正是辩药技能书(初级),一名穿长衫、束发的中年人站在黑板前的讲桌后。
这也太真实了!
黄芪新奇的到处摸摸看看,甚至连老师的课桌也摸了一遍,只觉触觉十分真实。
“现在开始上课,黄芪同学请坐回自己的位置。”讲台上的老师突然出声道。
这让黄芪有一种久远的熟悉感,好似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的课堂上,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得感伤了,因为老师已经开始上课,第一句就是自我介绍,“我叫李时珍,字东壁,湖广黄州府蕲州人……接下来这堂课由我来上,请翻开书本第一页……”
李时珍!竟然是编纂了巨著《本草纲目》的李时珍!
黄芪被老师的身份震得一时回不了神。
而讲台上的老师大概也发现了她的走神,说道:“请黄芪同学集中注意力。”
不知是不是错觉,黄芪只觉自己的注意力好似被强行拉回了课堂上,神思一下子清明起来,老师讲课的语句清晰的传入了耳中,刻在了脑子里。
“今天我们主要讲药材来源和自然属性分类,基于药材的多样性,药材可分为植物药、动物药,以及矿物药。接下来我们先讲植物药……”
黄芪一边听,一边习惯性的就要记笔记,可惜她手边没有纸笔。
“……药材的鉴别需要对其性状,即外观形态、质地特征、气味特征、颜色光泽有深入的了解,比如黄芪这味药,有蒙古黄芪和膜夹黄芪两种,它们的外观形态分别是……”
黄芪正随着老师的讲解,仔细看技能书上的图片,不想就听到老师说道:“接下来我们实地看看。”
然后,周围场景又是一变,她来到了一处晾晒药材的大场,这里到处都摆满了黄芪,有才采收的,有切成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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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晒的,还有刚刚炮制的……
黄芪跟在李时珍老师身后,一样一样的观察、嗅味、触摸、尝味。
……
一节课的时长是一个时辰,黄芪上完课回到现实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她顾及着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当差,打算关闭系统睡觉。
突然,院子外面远远传来打更的敲锣声,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她不由一愣。这是二更锣,说明才刚到亥时,可是她明明记得之前打开系统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了,她可是查看了半会儿系统,又上了一个时辰的课呢。
难道系统课堂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中不一样。
为了搞清楚这一点,俞棠决定再上一节课。这次进入教室之前,她特意点了一根全新的蜡烛,她之前测过,这么长一根蜡烛能够燃烧两个时辰,。
她上一节课,蜡烛正好能烧下去二分之一。
然而当黄芪再次从教室出来,回到现实的时候,发现蜡烛的长度和她上课前没什么区别别。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在上课时,时间流速极为缓慢,甚至是静止的。
这一瞬间,黄芪再次感受到了系统功能的强大之处,第一次是在知道给她讲课的老师是李时珍。
她有些兴奋,有了名师讲堂在,她将拥有比这世上的其他人更多的时间。而时间代表着寿命和财富。
原以为经历了大的情绪波动,她今晚会睡不着,不想才闭上眼睛,就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一夜好眠,黄芪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卯正二刻。
她起床原穿了昨日那身桃红色的棉衣,然后烧水洗脸、刷牙、梳头,出门时已是卯正三刻,一路过去柳府角门,正好遇到了方秀萍。
“方姐姐,我来迟了。”黄芪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也才刚来。”方秀萍说完,又道:“我们赶紧进去吧。”
“好。”
两人鱼贯着进了角门,方秀萍才又道:“我娘昨儿已经帮我打听过药房的位置,你跟着我走吧。”
“好。”
因着已经知道地址,不用再找人问路,所以她们到药房时,距离当值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此时,药房的门还没有开,两人便在门前的台阶上边闲聊边等着。
突然,黄芪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芪姐儿,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禁诧异,府里竟然还有认识她的人。转头看去,只见是个半大少女,一身半旧的棉衣上面打着补丁,已看不出原色。怀里抱着一把扫帚,缩着脖子筒着手,正盯着她看。
“春芽?”黄芪恍惚一瞬,记起这少女可不正是她娘改嫁后的继女,王春芽。
4. 考校
“芪姐儿,你是来找娘的吗?”王春芽没等来黄芪的回答,再次问道。
“不是。”
黄芪上下打量王春芽,记起上回见面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娘朱小芬打发来叫她去王家过年,被她拒绝了,气的朱小芬放话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果然今年一年就再没上过门。
“我昨儿选了差,今儿来上差。”
“呀,你已经选上了?前儿娘还说要帮你打点打点,让你明年去选……”王春芽满脸的惊讶,又急忙问道:“你被分到了哪处?”
“就在药房。”黄芪说道。
王春芽面上讶异更多了,还想说什么,身后就传来管事婆子的叫骂声,“腌臜的懒货,日头都晒腚了还不见人影,粪桶里的蛆虫都比你勤快……”
“鲍大娘,我来了。”王春芽被骂的脑袋一缩,再顾不得什么,赶紧拖着扫帚上差去了。
黄芪远远的看到,一个婆子过来揪了王春芽的耳朵,喷着唾沫骂道:“作死的小蹄子,到哪儿闲磕牙去了,磨磨蹭蹭的不上工,勤等着老娘替你做活不成?”
王春芽瞬间被揪的龇牙咧嘴。
方秀萍看了会儿热闹,问黄芪道:“你和那个粗使丫头认识?”
“是我娘那边的继姐。”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且就想隐瞒,也在这人多嘴杂的后宅里瞒不了多久,索性实话实说。
方秀萍听到她们竟是这层关系,倒不好再看笑话,转了话头说道:“那个鲍大娘最是个泼辣难缠的性子,在她手底下做活,可不好过。”
黄芪听了,并不往心里去。她和王春芽不过见过几次面,没什么交情,人家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很快,药房里当差的丫鬟婆子陆陆续续上差了。
一个穿了杏黄比甲的十五六岁丫鬟远远过来,走到门口从腰间的暗袋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油漆门,随即看向黄芪和方秀萍问道:“你们是新分来的吧?”
“姐姐,我叫方秀萍。”方秀萍上前一步说道。
“我叫黄芪。”黄芪跟着说道。
那丫鬟笑了笑,说道:“你们跟我进来吧,昨儿郁妈妈已经和我说了,一会儿等她来给你们分配差事。”
两人跟着她进了门,方秀萍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叫桂枝,在药房专管登记造册的事。”
“桂枝姐姐,你刚才说咱们药房是郁妈妈管着?”方秀萍又好奇的问道。
“是啊。”桂枝说着带两人到了药房的院子,“郁妈妈这会儿去夫人院里回事去了,你们可以先四处看看。”
她说罢,带了两个小丫头去别处忙活什么了,黄芪和方秀萍对视一眼,然后打量起周围。
这里是一处小院,一间正房、两间厢房、两间耳房的格局,除了两间耳房,门上挂着锁,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
院子里也没种花草树木,全用青砖铺了,这会儿有两个小丫头抬了药匾来准备晾晒。
才看完了院子,桂枝就来了,见了她们的眼神就说道:“咱们这院里的正房做了药库,里面放的全是药材,东厢房放的是香料,西厢房是配药的地方。三间库房,除了郁妈妈和茵陈还有我之外,小丫头门都不能进去,除非得到允许。”
说罢,又道:“两边的耳房是用来休息的地儿,不过左边这间一直是郁妈妈在用,郁妈妈喜欢清静,你们没事别去打扰,若是累了,可以去右边耳房。”
“知道了,桂枝姐姐。”
黄芪和方秀萍退回到了院子里,正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时,就见郁妈妈从门口进来。
桂枝比两人快一步迎上去,“妈妈回来了?今儿给夫人回话可顺利?”
“没什么大事,就是夫人吩咐一会儿送支人参给大奶奶配药。还有二奶奶昨儿让丫头送来的药方子,也尽快抓了药送去。”郁妈妈说道。
“上月里韩大叔送来的人参还剩一支,一会儿我取了亲自给大奶奶送去。只是二奶奶的药方子,我刚看了,缺一味紫草茸,韩大叔还没送来。”桂枝回道。
郁妈妈闻言,沉吟一瞬说道:“你先办大奶奶的差,二奶奶的先拖几日再说。”
桂枝欲言又止,郁妈妈却已经转了视线,对着黄芪和方秀萍两人招招手。
“郁妈妈好。”黄芪和方秀萍忙过来跟前等着吩咐。
郁妈妈对两人笑了笑,说道:“今儿是你们头一回上差,可都了解了咱们药房的规矩?”
“方才桂枝姐姐已经和我们说了。”黄芪正要说话,方秀萍抢着说道。她只得咽下想说的。
郁妈妈对两人点点头,然后又道:“既然都知道了,我便要给你们分配差事……你们两个可都识字?”
黄芪和方秀萍不约而同的点头。
对方秀萍识字并不意外,倒是黄芪也识字,就让郁妈妈意外了,不过此时也不是深究的时机,她接着说道:“既然都识字,秀萍便跟着桂枝学造册入账,黄芪跟着茵陈学配药。”
说罢,又道:“至于月钱,你们就先拿三等的例,等把本事学会了,我再禀报夫人给你们提等。”
“多谢郁妈妈。”黄芪面上一喜,对着郁妈妈福了一礼。从此她就是柳府药房的三等司药丫鬟了,算是有了正式差事和固定收入。
这时,一旁的桂枝说道:“秀萍,你跟我来吧。”
黄芪看着两人去了东厢房,还听到桂枝说:“一会儿我要去给大奶奶送药,你帮我看着药罐子。”
她问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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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陈姐姐……?”
还没有说完,郁妈妈就说道:“茵陈请假家去了,她回来前你先跟着我吧。”
“是。”黄芪便跟着郁妈妈进了中间的药库。
进去了才发现这间屋子十分开阔通透,里面靠墙的位置是三个多斗柜,柜上每个小抽屉外贴着黑檀木标签标记药名,两侧位置分别摆了一个博古架,左边的放了装了药材的锦盒,右边的是瓷坛、玉罐等器物。门口位置摆了一张宽大的硬木长案,上面摆着炮制药材的铡刀、药碾、筛箩等工具。
“你说你认识药材,可是跟着你爹学过?”
黄芪正辨认多斗柜上的药名儿,就听郁妈妈问道。
“是。”她毫无迟疑的承认了。
然而,事实是黄魁从来没教过她这些。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黄魁也是个十分重男轻女的人,虽然他只生了黄芪这一个女儿,但却从来都没想过要把一身本事教给她。他活着的时候,一直想让朱小芬再给他生个儿子,好继承他的衣钵和黄家的香火。
无论是识字还是药理,都是黄芪前世的记忆。
不过,她的本事总得有个解释的过去的来源,尤其是现在有了系统,对外说是从黄魁身上学来的,是最合情理,也最容易让人相信。
果然,郁妈妈听了她的回答,并未怀疑什么,只面带感叹的说道:“当年你爹是药材铺子的采办,一身辩药本事少有人能及,也不知你学到了几分。”
说罢,指了指墙角的药匾说道:“这是昨儿底下人晾晒药材时不小心打翻了笸箩,收拾的时候把几种药材混在了一起,你去把它们挑出来归类吧。”
黄芪闻言浑身一震,知道她这是意在考校自己辩药的水平,倒也不怵,走过去药匾跟前低头查看。
郁妈妈瞧着挑了挑眉,不再打扰她,转身出了药库。
黄芪发现药匾里混着七八种药材,有她认识的,叫得上名字的,也有不认识的。
她先把自己认识的挑拣出来分类,然后召唤出系统书架上的技能书慢慢辨认。
大多药材还是很好分辨的,只有两种外观十分相似的,要不是她仔细看了技能书上记载的性状,又比对了图片,还真不一定能分得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黄芪回过神来,才发现太阳已经升至正当空,午时正了。
她正要出门去找郁妈妈,不想郁妈妈却自己进来了。
“怎么样,都认得出来吗?”
“妈妈,您来帮我瞧瞧。”黄芪起身让开位置。
等郁妈妈看到被她挑拣出来的药材,又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她竟然全都认出来了后,眼里再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真学到了你爹的几分本事。”
5. 晦气
黄芪心里自得,但口中却谦虚道:“我比我爹还差的远呢。”
“老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好好学早晚能继承你爹的本事。”郁妈妈鼓励的说道。
说罢,又道:“已经午时了,你快去大厨房吃饭吧,去晚了可就没好菜了。”
黄芪这才出来药库。没想到方秀萍竟然在门口等她,没有提前去吃饭。
“我听说你一早上都在干活,很辛苦吧?”一见到黄芪,不等她说话,方秀萍就问道。
“还好,郁妈妈让我分拣药材。”黄芪倒没有觉得多辛苦,反而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实践的过程。
方秀萍却不相信,“那些药材味道难闻得很,我一靠近药库就直泛恶心。还好我跟的是桂枝姐姐,她人特别好,早上只让我守着炉子熬药,并不做别的。”
黄芪看了她一眼,心里摇摇头。在她来,她们这种被分在药库当差的丫鬟,相当于技术工,如果能早点学到一星半点的本事,以后才能提等长月钱,才有前程。
若是一直做杂活,岂不是要一直当最低等的杂役?
不过,人与人相处最忌交浅言深,她并未出言提醒方秀萍。
两人一路结伴到了大厨房,果然已经迟了,在锅灶前盛饭的婆子拉着脸说道:“怎么不早些来?中午没饭了,晚上再来。”
“这才正午一刻,哪里就迟了,没饭了,难道不是你们做的不够吃?”方秀萍气的上前理论。
灶前的婆子见了,冷笑道:“哟,哪里来的这么不懂事的丫头,这大厨房的米都是按照夫人定的量下的锅,你觉得不够吃,去找夫人说去。”
方秀萍当然不敢找夫人去,顿时气的脸色通红。
黄芪忙拉住她,低声道:“算了。我有个姐妹在大厨房当差,我们去找她,看能不能匀出两碗饭来。”
方秀萍这才气呼呼的跟着她出来,恨恨的骂道:“这老巫婆,早晚要她好看。”
黄芪摇摇头,出去外面找了小丫头,向她打听秋玲的去向。刚才她在大厨房并没有看见秋玲和她娘。
“王大娘带着秋玲姐姐去三姑娘院里了。”
黄芪摸不准秋玲和她娘什么时候回来,又怕耽误了下午上差,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就看见秋玲和她娘一后一前的过来了。
“芪姐儿,你怎么来了?”秋玲看见黄芪很是高兴。
“我来看看你。”黄芪笑着迎上去,拍了拍秋玲的手,又对王小妮问好,“王大娘好。”
“是芪姐儿啊。”王大娘收敛了眉间的郁气,强笑着问道:“今天第一天上差,可还好?”
“郁妈妈待人很和气。”黄芪笑着回了一句,随即就说了刚才在大厨房发生的事。
王小妮一听,不由的凝眉骂道:“那老货欺负你们是新来的,故意克扣了你们的份例。走,今儿灶上蒸的冬笋豆腐还有剩的,你们先吃了饭,下午还要上差呢。”
“多谢您了。”黄芪面露感激的说道。
秋玲拉了黄芪的手,说道:“这有什么,快来吧,正好我也还没吃,咱们一起吃。”说完,又招呼方秀萍。
大厨房一共三个灶头娘子,王小妮擅长做面食和各种腌菜酱菜。因此她的灶头周围放满了各种瓷坛和陶瓮,不过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独特的酱香味。
她给黄芪和方秀萍一人盛了一海碗冬笋蒸豆腐,上面还放了一撮青红椒和雪里红腌制的酸菜,又给两人一人塞了一个大馒头,说道:“吃吧,不够了还有。”
黄芪这会儿已经饿的狠了,闻言忙咬了一口馒头就着冬笋豆腐吃起来。边吃还边伸出大拇指,赞道:“王大娘,您这馒头蒸的真好,不就菜我都能吃两个呢。”
王小妮高兴的什么似的,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喜欢就多吃点。”
这时,秋玲端了自己的饭过来,却是一碗汤面片。
“我娘的馒头真有这么好吃?”她怀疑的问道,“反正我是吃不出来你说的什么松软的麦香味,我还是吃面片吧,今天我娘给三姑娘做的鸡汤面片剩了许多,院里的姐姐们又不吃,正好便宜了我。”
听到秋玲的话,黄芪想起方才那个小丫头说王小妮去三姑娘院里的事,于是小声问了秋玲。
秋玲却一脸苦笑的说道:“别提了,三姑娘最近瘦身,别的吃食一口不碰,就爱吃我娘做的鸡汤面片。今儿三姑娘院里的菱歌姐姐来说三姑娘想见见我娘,我娘还以为是要领赏,还把我也带去了,不想却是三姑娘要找我娘的晦气。”
黄芪听着,心思转了转,问道:“是不是三姑娘吃了这些日子的汤面片,非但没瘦还长胖了?”
“可不是这样。”秋玲说罢,又一脸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芪笑而不语,说道:“你一会儿给你娘说瘦身的人是不能吃馒头面条的,还有鸡汤排骨汤之类的荤腥,可以做些水煮菜,肉类最好吃牛肉和鸡胸肉。”
秋玲听罢说道:“今儿三姑娘质问我娘做的吃食不对,才让她又胖了,我娘还喊冤枉来着,原来真是吃食的问题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三姑娘喜欢吃鸡汤面片,难道王大娘还能不给做不成?”黄芪说道。
秋玲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道:“就是这话,三姑娘每顿吃的虽少,饭菜却是最难做的,每回除了鸡汤面片,我娘还得花心思琢磨做些别的小菜送去,不然给夫人知道厨房怠慢了三姑娘,又是一桩罪过。”
黄芪理解的点点头。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吃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上差的时间了,黄芪放了碗,和方秀萍一起回了药房。
下午的时候,郁妈妈开始教导她辨认药材,“咱们府里的药房和外面的药铺不一样,贵重药材多,普通药材少,像益母草、阿胶这些都得常备,万万不能短缺,不然夫人奶奶们来要,咱们说没有,那可是罪过大了。”
“是,郁妈妈,我记下了。”黄芪一边听,一边把这些规矩记在脑子里,这些可关系到她的工作业绩和前程。
“还有,药库的药材一般不会从别处买,都是府里的药材铺子送来,每月列一张单子,药铺那边顺道就给采办齐了。”
……
别看药房不大,但里面的门道黄芪足足听了两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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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郁妈妈对她可谓是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
她感激的同时,对接下来的辩药学习更加用心,除了白天跟着郁妈妈学,晚上回去还要进入系统进修。
新手大礼包的课程只有三节,她很快就上完了,又没银子买新课,只能自学,进度自然慢了不少。但就是这样,郁妈妈也被她成长的速度惊到了,直夸她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慢慢的开始对她委以重任。
比如让她去接收药材铺送来的药材。
“药材的年份、药性你可都得看仔细了,一旦被人蒙蔽有所失误,这亏损的账目可就会落在自己头上。”郁妈妈提醒她道。
黄芪头一回担负这般重要的差事,不免有些紧张,药房里几乎都是贵重药材,要是稍有差池,她可是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郁妈妈见她这样,不免笑道:“别怕,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别大意。不过,一般出不了事,咱们药材铺的采办是我那当家的,他办差最是实诚不过,不会买了假药糊弄自己人的。”
黄芪闻言这才放下了心。不过和药铺的伙计对接的时候仍然没有掉以轻心,一样一样的检查了之后,又召唤出系统技能书全部比对一番,这才在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她这么谨慎,让来送药材的伙计也紧张起来,好在最后并未出现什么波折,伙计才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说道:“是黄芪姐姐吧,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这伙计瞧着可都十七八岁了,都是快娶媳妇的年纪,却叫自己姐姐,黄芪不由失笑,又好奇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是听韩采办说的,我们药铺的韩采办和府里管药房的郁妈妈是两口子。”伙计解释道。
黄芪这才说道:“以后咱俩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呢,可别叫我姐姐了,叫我黄芪吧。”
伙计见她这么好说话,也不再硬喊姐姐,只解释的说道:“府里的姐姐们规矩大,上回我送药材来,是茵陈姐姐接手的,只因我没喊姐姐,就说药材里掺了石头,非要我换一篓来。惹得掌柜的对我好一顿骂。”
黄芪听了,心道原来是吃过亏的,怪不得这么小心。面上却没说什么,只把郁妈妈写的单子交给他,说道:“上面的紫草茸,郁妈妈交代了要快些送来。”
不想伙计面色一苦,说道:“这可真是不巧,南边最近不太平,药铺也缺了紫草茸,韩采办前几日出了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可真是不巧。不过未必要等韩采办回来,可以随便去哪家药铺买上些,先应了府里的急。
不过,这话她舌尖上转了一圈,最终没有说出来。如何采办是药铺的事,她一个司药丫鬟只管干好自己的差事便是。
打发了药铺伙计,黄芪让跟着来的两个粗使丫头抬了药篓回药房。
不想一进油漆门,就见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立在廊檐下,正和郁妈妈笑吟吟的说话。
郁妈妈一见她,就招手道:“黄芪,来,我给你介绍,这便是你茵陈姐姐。”
黄芪答应着走过去,刚想和茵陈打招呼,却见她已经收了面上的笑,一双眸子暗含晦气的盯着她。
6. 失误
晚上,黄芪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翻看技能书,却感觉心浮气躁,书上的文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想到这两天茵陈对她的为难,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自从那日茵陈休假回来,郁妈妈就让她跟着茵陈当差。
但不知为何,茵陈对她敌意十分重。许是知道郁妈妈看中她,面上对她倒是不打不骂,但私底下却几乎不让她接触药材,只让干些扫地跑腿的杂活,连切药、碾药这样的费力活儿也宁愿让粗使丫头干,也不让她沾手。
黄芪有些苦恼,实在想不通茵陈为何要与她过不去。若说害怕她学了本事顶替自己的位置,也说不通,她是听过药房的人私下讨论,茵陈日后要随着夫家一起去南边的。
可若不是嫉妒,又是什么呢?
如果黄芪一开始在药房遇到的就是茵陈这样藏私的师傅,她许是就认命了,去找别的出头的机会。但郁妈妈已经让她看到了捷径,她实在不想因为一个茵陈改变自己原本的职业规划。
要想办法把茵陈压下去才行。
黄芪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也有心思看书了。
此时,她已经不再满足于自学的速度。要对付茵陈这样有经验的司药大丫鬟,她现在的水平可不够,得尽快把辩药技能提升到初级圆满才成。
可惜她没钱买系统的名师课堂,不然进步绝对会一日千里。
不过没有老师教,她还有系统自习室可以用。
系统的自习室功能黄芪之前没有用过,但有名师讲堂的神奇之处在先,想来自习室应该也差不了。
果然,当她打开系统进入自习室之后,就发现这个自习室可不是普通的自习室,在这里学习,可以加持全神贯注、过目不忘、一点就通、融会贯通等各种,学习效果。不过每次只能加持一种。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黄芪想了想,给自己加了融会贯通的效果。这两个月来,她几乎把辩药技能书(初级)自学完了,但总感觉有些似懂非懂,有好些地方理解的不够透彻。她希望在自习室的学习后真能融会贯通。
人一旦沉下心神,时间总是是过得飞快的。
黄芪是被一阵鸡鸣声惊醒的。她回过神来,退出自习室,才发现她竟然学了一整夜,此时外面天色都快亮了。
她这才发现自习室并没有名师讲堂的时间流速静止的功能,不过有学习效果的加成,已经很值了。
今天还要上差。黄芪来不及再睡一会儿,直接从床上下来套上棉衣棉裤,打了冷水洗手洗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免得误了差事。
收拾好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出了院子锁上大门就往府里走去。
昨夜又下了一整夜的雪,这会儿路上的积雪已经到了她的小腿处。她人小力气小,走起路来有些费劲。
好在离上差的时间还有三刻钟,慢慢走也不会迟到。
路上,黄芪一边看路,一边脑海里回想昨晚学习的内容,发现自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仅对之前生涩的地方学透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她突然心里一动,顾不得在路上,打开了系统的技能学习功能查看起来。果然就发现鉴定技能后面的进度条已经达到100熟练度,而系统也不知何时发布了消息提醒:恭喜宿主鉴定技能提升至初级,请及时查看奖励。
已经升到初级了,还有奖励。
黄芪心里一阵兴奋,不过并未第一时间查看奖励,而是查看起其余三个技能的学习进度,此时它们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
种植和采收已经增长至10熟练度,炮制增长至40熟练度。
这是因为她学习辩药技能的同时,也会同时了解一些这三个技能相关的知识。
看来接下来应该购买炮制药材的技能书了,这样就能尽快把炮制技能也提升到初级。还有中级的辩药技能书,也要尽快购买,如果能把辩药技能提升至中级,那么她才算是真正捧住了这个行当的饭碗,再不怕以后没饭吃。
这些念头闪过,黄芪又忍不住一番苦恼,实在是技能书太贵了,她一个小丫鬟暂时根本买不起。
说不得她还得接着卖药材。但她现在每日当差,根本没有时间制药。
想到这里,她不由摇摇头。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先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她打开系统的任务与奖励接着查看起来。
任务:将辩药技能(鉴定)提升至初级
进度:已完成
奖励:炮制药材技能书(初级)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黄芪顿时一阵兴奋,恨不得立即开始学习。不过,此时已经到了药房前面,不好再分神,只得关了系统。
她进去了才发现茵陈已经来了。见了黄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丢给她一把扫帚,道:“去,把院子和门口的雪扫了。”
黄芪虽不想一大早就和人起冲突,但此时也忍不住性子,说道:“茵陈姐姐,扫院子不是我的活,郁妈妈让我跟着你学认药材呢。”
茵陈没想到这些日子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丫头竟然敢反驳自己,面色不禁沉了下来,说道:“郁妈妈让你听我差遣,现在我让你去扫院子,你就得听吩咐。”
这话倒让黄芪一时无法分辨,因为郁妈妈的确让她跟着茵陈做事。至于茵陈不教她本事,只指派她做杂活,这种事其实是不能闹到面上来的。就算她向郁妈妈告状,茵陈也会有许多借口说辞。
比如桂枝对方秀萍,桂枝也是每日只让方秀萍做些无关紧要的杂活,不教她登记造册的真本事。
方秀萍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人家照顾她,后来明白过来,也曾明里暗里向郁妈妈告过状,但郁妈妈却并未管过。反倒让她惹来桂枝的报复,这些日子也是很吃了一番苦头,日子正不好过着。
在这一点上,两人有些同病相怜。但黄芪却不打算如方秀萍那般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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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茵陈僵持时,郁妈妈来了。
这几日郁妈妈经常不在药房,不知道忙些什么。没想到这会儿竟来了。
她一来就告诉茵陈,“一会儿药材铺子的伙计来送药材,你带上黄芪仔细检查一番。”
正好让茵陈找不到理由再指使黄芪去扫雪。
茵陈瞪了她一眼,却又不得不按照郁妈妈的吩咐带了黄芪去角门和药铺的人交接。
今日来送药材的还是上回的伙计小陶,他见了茵陈先是意外,之后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了起来。
茵陈却对他不假辞色,亲自检查了药材,又问道:“紫草茸还没有消息吗?”
小陶摇头道:“韩大叔早前已经从南边回来了,但好像摔了腿在家养着,紫草茸也不知采买了没。”
黄芪听着,心道原来郁妈妈家里出了事,怪道这些日子不常见她。
茵陈在小陶的单子上盖了手印,打发了小陶,就指使着黄芪把药篓子抱回去,自己则先走了。
黄芪看着地上分量不轻的药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芪姐儿,你怎么在这里?”
黄芪转头一看,却原来是王春芽,“我过来取药材,你这是去当差?”
王春芽摇头道:“我已经干完活了,正要家去呢。”说罢,看了一眼地上的药篓子,说道:“这么重你一个人搬不动吧,我来帮你。”
黄芪犹豫了下,到底没有拒绝。
王春芽的力气很大,都不用黄芪帮忙,一个人就把药材搬到了药房门口。
黄芪邀请她进去喝口水,她却看着药房大门一脸敬畏的说道:“我帮你放到门口,就不进去了。”
黄芪无奈,只好让她先走了,然后自己一个人搬了药篓子进去,正巧碰上郁妈妈和茵陈送了一个管事娘子模样的人从药房出来。她打量了一眼,瞧见几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好。
茵陈送了人,回转过来看到黄芪还在腾挪药材篓子,忍不住骂道:“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连基本功都没练好,还想学认药材,你也配?”
黄芪喘着气抬头看了一眼进去药库的郁妈妈,大声的对茵陈说道:“茵陈姐姐,刚才我搬药材回来的时候发现药铺把药材送错了,郁妈妈单子上写的是山药,药铺送来的却是天花粉。”
说罢,又道:“瞧我,又多嘴了不是,这样的小问题想必茵陈姐姐已经看出来了吧?”
茵陈听着她的话,先是不以为然,随即又惊了一跳,一时分不清楚她话里的真假。只能先封了她的话头,“做好你该做的,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黄芪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说道:“我该做的不就是辅助茵陈姐姐检查好药房的药材么?”
“你闭嘴……”
茵陈还要喝骂时,郁妈妈已经从药房出来了,看了两人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就爱大惊小怪。”
……
7. 紫草茸
茵陈还想隐瞒,黄芪却不给她机会,抢着说道:“郁妈妈,是这样的……”她一口气将茵陈的失误之处说了出来。
然后又解释的说道:“不是我非要和茵陈姐姐过不去,实在是错认药材之事事关重大,若真有哪位主子吃错了药,夫人怪罪下来,咱们药房上上下下都逃脱不了。”
郁妈妈听了,不顾茵陈求情的眼神,亲自到药篓跟前检查,果然发现标记山药的袋子里装的是天花粉,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她对茵陈不满道:“你也是药房的老人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茵陈顿时羞愧难当,脸色苍白的说道:“郁妈妈,是我疏忽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郁妈妈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不应该跟我认错,你该感谢黄芪,若不是她提前发现,等药流出去,你和我都得吃挂落。”
训完茵陈,她又对着黄芪安抚道:“好丫头,咱们药房就需要你这样眼尖心细的,我瞧着你这些日子越发进益了,比茵陈这样的熟手还让我放心。”
这回黄芪没有再谦虚,只笑着说道:“这都多亏了妈妈您的教导。”
郁妈妈对她的态度很满意,神情缓和了许多。她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茵陈,让她自己想办法把药材换回来,然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对黄芪和茵陈两人道:“一会儿你们两个来药房找我。”
郁妈妈说完就去药房忙了,茵陈也再顾不上找黄芪的麻烦,忙赶着处理药材的事去了。
等她回来,黄芪才和她一起去找郁妈妈。
“你们应该都知道,咱们药房缺少一味紫草茸,二奶奶的药才一直配不齐,再这么拖下去夫人必然是要过问的。”郁妈妈简单的提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两个都说说吧,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黄芪一时摸不清郁妈妈叫自己来的目的,便沉默着没有开口。
倒是茵陈抢着说道:“我听说咱们府里的药铺也缺这味药,不如先让人去别家药铺拆买些。”
这倒是和黄芪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郁妈妈却摇摇头,说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们怕是不知道,这紫草茸原是波斯舶来品,价高不说数量还稀少,并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这些年岭南当地倒也开始出产一些,但到底数量有限。咱们家之所以能采买来,是因为在当地有相熟的药材商。”
说罢,又含糊了一句:“不过最近南边不太平,采买药材不容易。但二奶奶又必须用它来配药,偏我让人去了几家药铺,都说没有。”
这的确是个难题。
其实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把这件事上报上去,让夫人做主,或是再派人南行,或是去亲戚朋友家找寻。
但看郁妈妈的样子,怕是想在私底下解决了这件事。
果然,她沉吟一番之后,对黄芪和茵陈说道:“你们两人若有相熟的人脉能找到这味药,哪怕价钱高些都无所谓。只要办成了,我自有奖励。”
说罢,又道:“前儿,夫人还说要给咱们药房一个二等丫头的例。”
听到这话,黄芪和茵陈不约而同的眼睛亮了亮。只是黄芪心有顾虑,并未第一时间表态,茵陈却是急切的响应道:“妈妈,您这话可是说真的?这二等的例是只给咱们药房的老人,还是新选上来的也可以?”
“按理自是给药房的老人,但此事特殊,只要能办成,未必不能通融。”郁妈妈并未把话说死。
茵陈听了,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这时,郁妈妈注意到了黄芪一直没有说话,便问她的意思。
黄芪犹豫一瞬,最终下定了决心,说道:“这件事是咱们药房的事,我身为药房的人,自是应该尽力为您解决问题。”
她这么一说,倒显得茵陈太过势力。
茵陈顿时冷笑连连。但郁妈妈却很满意,又勉励了两人几句,才让她们自去忙了。
从药库出来,茵陈看着黄芪,眼里露出敌意,“我劝你最好不要和我争,就算争你也不可能赢。”
黄芪输人不输阵,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罢,不再理会茵陈,径直去药架子处帮着方秀萍晾晒药材了。
茵陈被气的大喘气,有心把她叫回来大骂一顿,却又想起了什么,最终只眯了眯眼睛,出了药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见她离开,方秀萍才面露敬佩的看着黄芪,说道:“你可真大胆,连茵陈这样的大丫鬟也敢呛声。”
黄芪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这就是技术工的底气。虽然她和茵陈身份不同,但在药房这种看重专业能力单位,她的本事可并不比茵陈差,这一点今天早上她已经当着郁妈妈的面证实了。所以现在就算她再不服管教,茵陈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就连郁妈妈,遇到难题也是找她和茵陈一起商量,这就是认可她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偏头问方秀萍,“你知道咱们药房的药材一直是府里的药材铺子送进来的吗?”
“知道啊。”方秀萍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种大家都知道的问题。
“有没有例外,比如去别的药铺买?”黄芪又问道。
“这怎么可能。”方秀萍想也不想的说道,“哪有放着自家生意不照顾,反倒去给别家送银子的道理。再说,咱们药房也算是后宅的一部分,咱们是不能随便去外面采买的,除非老爷夫人发话。”
这样吗?
黄芪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不解。
这时,方秀萍又说道:“我突然想起你说的例外也不是没有。”
黄芪闻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方秀萍便说道:“不过不是去外面买,而是主子们收到的一些礼品,如果其中有药材,自己一时又用不到,便会送到药房来折成银子。”
黄芪听着面上露出丝丝失望。心里无端的浮现出一丝不安来。
“你问这些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方秀萍好奇的凑近,问道。
“没什么。”黄芪一脸心不在焉的说道。
方秀萍却一脸不相信,不死心的拉了拉黄芪的袖子,追问道:“说说嘛,刚才郁妈妈叫了你和茵陈说了什么事?”
紫草茸的事郁妈妈已经叮嘱了不许露到外面去,黄芪只好找了别的借口,“刚才茵陈认错了一样药材,所以郁妈妈……”
她语意未尽,方秀萍却已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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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由幸灾乐祸的说道:“他们这样的大丫鬟竟然也会犯错,这下可被你抓到把柄了,怪不得刚才她不敢和你对上呢。”又说,“要是我也能抓到桂枝的错处就好了。”
看的出来,这些日子桂枝把她折磨的不轻,她早就恨的牙痒痒了。
黄芪开解她道:“你好好学些真本事,到时桂枝也就不敢欺负你了。”
提起这个,方秀萍就觉得头疼,“我一看到那些账册子,就紧张头晕,我根本学不会。桂枝还老骂我,她一骂我,我就更紧张了。”
黄芪听着也为她感到苦恼,这丫头明显是被整的有些厌学了。
“算了,我已经想好了,等过完年就让家里给我换一处地方当差。”方秀萍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很快自愈了,“我其实擅长女工,我绣花可好了,其实一开始我是想去针线房的,但是我爹说药房能学到本事我才来的。现在看来也未必,所以家里答应让我去针线房了。”
“那就好。”黄芪真心为她高兴。
***
有郁妈妈给的这根胡萝卜在前,茵陈一连几日都顾不上找黄芪的麻烦,每日来上差都显得心事重重,一下差又迫不及待的赶回家去,有时还会出现迟到早走的现象。
这日风大雪厚,路途难行,黄芪擦着点到了药房,发现茵陈还没有来。
方秀萍一脸八卦的凑上来,小声道:“郁妈妈到底让茵陈办什么差事,竟然要给她一个二等丫头的名额?”
黄芪眉梢一动,问道:“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方秀萍笑哼一声,一脸你不厚道的表情,说道:“你还瞒着我呢,茵陈家为这事已经闹翻天了,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
“怎么说?”黄芪疑惑问道。
“听说茵陈原本想把这个名额给娘家的妹子,不想她婆婆不同意,让把名额给她小姑子。”方秀萍幸灾乐祸道,“为了这事,她娘家妈和婆婆昨儿都打起来了。”
黄芪听着心里一动,问道:“她的差事已经办好了?”难道茵陈这么快就找到卖紫草茸的药材商了?
“这倒不知道。”方秀萍不在意的说道,又戳戳黄芪,问道:“这下你知道茵陈为什么看你不顺眼了吧?”
“为什么?”黄芪心里已有了猜测,但为了配合方秀萍还是装作一脸懵懂的模样。
果然方秀萍很有成就感的为她解惑:“傻丫头,你这是占了别人的道了。本来茵陈日后出了药房,打算把司药丫鬟这个位置留给自己的妹子,没想到半道上被你截了糊。你说她恨不恨你。”
“药房选差,又不是她能决定的。”黄芪觉得茵陈恨她没道理。
方秀萍却道:“她不能决定,郁妈妈可以啊,药房要什么人还不是郁妈妈一句话的事。茵陈家为了这个位置没少给郁妈妈送好处,但没想到最后全都打了水漂。”
她说着还感慨的“啧啧”了两声,说道:“这人啊就得认命,谁让你家和赵管家有交情呢,你可是赵管家一力推荐来的,就是郁妈妈也不能说什么。”
“什么?”黄芪心里忍不住惊讶。
她明明是郁妈妈要来的。为什么方秀萍会这样说呢?
8. 打听
黄芪下差回去的时候,在家门口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狠心的丫头,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见你娘我了?”朱小芬挎着个篮子,瞪着黄芪骂道。
黄芪一边打开门锁,一边回了一句:“我见不见你,你不都是我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要不是春芽回来说,我还不知道你已经选过差了。”
朱小芬说着跟在她后面进门。一进去就到厨房翻腾,看到光秃秃的米缸,不禁皱眉,“你这怎么过日子的,没米没面,你吃什么?”
“我每日上差在大厨房吃,家里不需要留口粮。”黄芪不以为意道。
朱小芬听了,又记起先头的话题,语带不满道:“我不是早告诉过你,等过了年再选差吗,你急什么?到时我帮你打点一番,也好找个好去处。”
“打点不得要钱啊?您有钱吗?”黄芪撇嘴道。
“我没钱还没关系了,好歹你娘我在府里这么多年,人情总能落下几个。再说还有你那死鬼爹呢,当年他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帮了多少人,就算人走茶凉,也还有几个存了良心的。”
“您还别说,这回还真多亏了我爹的遗泽,我才能去药房。”
“哼!药房有啥好的,要我说还不如去针线房,学一手刺绣的手艺,以后也能凭着手艺找个好婆家。”朱小芬不以为然道。
“去针线房,我是能缝补还是会绣花?女红上您教我了吗,就说这话。”黄芪说到最后,忍不住语气带了埋怨。
朱小芬顿时眼圈一红,说道:“你这是还怨我呢。可我就算改嫁了,也从没想过不管你,当年我让你跟着我走,是你死活不愿意,宁愿不要你娘,也要扒拉着这一院房子。”
说起这个,黄芪也不服气了。
“我凭什么不要房子,这是我家的房子,是我爹留给我的。再说我怎么跟着你,我不跟着你我家还是我家,我要跟着你,我早就没家了。”
黄芪上一世也经历过父母离婚,她当时被判给了她妈妈。后来她妈妈再婚,嘴上说着要重新给她一个家,但实际上她在继父家里生活的很尴尬。
所以再来一回,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绝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但朱小芬根本不理解她的心情。
“一间破院子比亲娘还重要吗?要不是你非要争这院子,这些年你至于受这么多罪吗?你这孩子就是心冷。”
“我心冷,你要是真把我当亲生的,为啥一定要改嫁?”
黄芪是胎穿,她爹还活着的时候朱小芬是真稀罕她这个闺女,给她吃好的穿好的,把她当做心肝肉一样疼。
所以,即便她有两辈子的经历,也忍不住把朱小芬当成了这辈子最亲的人。
但没想到她爹一死,她娘就变了,铁了心要改嫁,根本不顾及她的意愿。
若说那老王家日子风光条件好也就罢了,但老王家不仅是柳府的家生子,而且孩子多生活非常困难,一家子六口人全凭老王一个人当差过活。
所以黄芪是一点不理解她娘为啥要选这么一条路。
但朱小芬却有自己的道理。
“王大钱生了五个闺女,没有一个儿子,我嫁过去只要生了儿子,这个家就是我做主。冲着这一点就算日子穷,我也认了。”
“你不嫁人,这家里难道就不是你做主了?”黄芪恨铁不成钢的问道,“我当年是不是跟你保证过,咱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听到这句,朱小芬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了。
她想到当年才五岁的闺女拉着她的手说:“娘,爹的本事我都偷学会了,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能挣很多钱,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可是当时的朱小芬根本不相信,她不相信只凭着她们孤儿寡母就能守住这一院子房产,不相信女儿是真有本事赚钱养活她们母女。
所以她才会想着找个能依靠的男人。最后选中王大钱,是她觉得王大钱为人憨厚好拿捏,就算她带着女儿嫁过去,他也不敢欺负她们母女俩。若是她能生个儿子,这个家就彻底是她说了算,到时她们母女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当时,女儿反对她再嫁,还放话说绝不会跟着她走。她只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毕竟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不容易。她想着女儿是不可能离得开她这个亲娘的,就算一时赌气,但迟早要来找她的。
可之后的事实证明黄芪就不是普通孩子,她说到做到,也是真的离得开她这个娘。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黄芪硬是一个人抗住了黄家亲族的压力,守住了这一院子房子。
这些年过去了,若说没后悔过,那是假话,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朱小芬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命啊,人是不能和命争的,你娘我这辈子注定了是个享不了福的命。”
她原是良籍,十八岁那年看上了黄芪的爹,家里人不同意,她就和黄魁私奔了,这才沦落成了奴籍。
但好在黄魁是个有本事的,她跟着他日子过的不算差,不仅家里小有家资,黄魁对她也算体贴。
可惜她一直生不出儿子,黄魁对她就没有以前好了。后来黄魁受伤,一气儿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也没有救了命,让她人财两空。
之后再嫁,不光日子过得精穷,连闺女也和她离了心。
“屁的命,都是自找的。”黄芪也知道她娘和她爹成婚的隐情,对她娘的命理之说十分嗤之以鼻。
朱小芬被她说的一噎,半晌才说道:“我今儿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是有正事。明儿你弟弟满周岁,你王叔想请亲戚朋友在家里热闹热闹,你也来吧。他生下来你还没看过他呢。”
黄芪却脖子一梗,拒绝道:“我不去,我算你哪门子亲戚。”
“你这丫头非要气我是吧?”朱小芬简直对这个闺女没办法,骂又骂不过,打又舍不得打,最后只得好声气的劝道:“你怨我,我该受着,但你弟弟到底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你总得认他吧。”
“可我明儿还得上差呢。”
黄芪最怕朱小芬软着声说话,这让她想起还在襁褓中时,朱小芬就是这样轻声细语的哄她睡觉,让她总也硬不下心来。
朱小芬感觉到了她软化的态度,立即说道:“不耽误你上差,明儿下午下差之后你过来就行。”
黄芪一时想不到别的借口,只得不说话了。
朱小芬只当她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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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时喜得脸上露出了笑,她将篮子里的鸡蛋掏出来放在厨房的笸箩里,说道:“这几天鸡蛋比往日便宜一个铜板呢,我就多买了些,我拿了二十个给你留着吃。”
“不用,我自己会买。”黄芪见了,就想把鸡蛋给她原装回去。
朱小芬却露出伤心的表情,“你真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我是你娘,给你送点鸡蛋怎么了?你既然不想拿我的东西,那以后也不要再给我送药了。”
她去年生下儿子,算是高龄生产,产后身子虚弱,气血亏空严重。但王家根本没钱给她买补药补身子。黄芪知道后请了保和堂最好的妇科大夫给她诊脉开了方子,每询亲自抓了药送去王家。
黄芪心里叹了口气,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朱小芬见了,也不再逼她,也难得对以前的事表了态,“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但这世上没有回头路,我现在只能把日子往前过。但不论如何,你和小满是我亲生的,我总是想着你们好的。”
她说罢,转身就要离开,黄芪却叫住了她。
“等等。”她说着回屋里取了个瓷盒,塞到朱小芬手里。
朱小芬拿起来看了一眼,“冻疮膏?之前你给我说的偏方,我用了,手上已经不长冻疮了。”她以为药膏是给她的。
黄芪却说道:“这是我给春芽姐的。”说着把上回王春芽帮她搬药篓的事说了。
朱小芬面上露出意外,说道:“你倒是好心。”不过却没有说不要的话。
“还有一件事。”话说到这里,黄芪又想起了一件事,“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就是药房的郁妈妈,她跟我爹,或者您相熟吗?”
“你是说郁琴?”朱小芬眉头皱了皱,回忆的说道:“她男人韩丰从前和你爹竞争过药材铺子的采办,不过当时韩丰是夫人的陪嫁,而你爹是府里的家生子,再加上你爹本事比韩丰厉害,老爷就让你爹做了采办。后来你爹出事,是韩丰帮了他,所以你爹临去前向老爷推荐了韩丰接任他的位置。”
黄芪听着陷入了沉思。按朱小芬的说法,好似郁妈妈这么优待她还算合情理,因为丈夫受了她爹的推荐之恩,所以郁妈妈把这份儿情回报在她身上。
但,她直觉上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见她不说话,朱小芬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在药房干的不顺心?”
“没有,郁妈妈对我很照顾。”黄芪说着露出迟疑之色,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自己的感受。
朱小芬看了她一眼,说道:“既然已经去了,就好好学些立身的本事,像你爹一样凭本事吃饭也没什么不好。”
说罢,又话风一转,说道:“不过,在内宅做事,你可得改改你那实心眼的毛病,内宅的人都带着两张面皮,你得学会藏心眼,别人家对你说句好话,你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你不害别人,但得防着别人害你。免得落得跟你爹一样的下场。”
“我爹?我爹怎么了?”黄芪疑惑道。
“没什么,我就随口说说。”朱小芬撇撇嘴,又叮嘱了一回让她明儿记得去吃席,就扭身走了。
黄芪有些莫名其妙,但对朱小芬的叮嘱却听到了心里去。
也许,有些事她得好好想想了。
9. 周岁
黄芪既然答应了朱小芬,就不会食言。
次日快到下差的时候,她和郁妈妈说了一声,想要提前走一会儿。
“是有什么事吗?”郁妈妈眸光一闪问道。
“今天我弟弟满周岁。”黄芪实话实说道。
“你弟弟?”郁妈妈反应了一瞬,才恍然道:“是你娘再嫁后生的弟弟吧?”
说罢,一脸没想到的表情:“你和王家来往还不少。”
黄芪笑眯眯道:“虽然我没和我娘一起生活,但王家到底是我继父家,他们平时也很照顾我。”
事实上,除了她和朱小芬之间的别扭,她和王家并没有什么矛盾。甚至王大钱和王春芽因为两家之间的关系,有时候遇到了还会帮黄芪干点活。
郁妈妈点点头,大方道:“那快去吧。顺道替我给你娘问好。”
“谢谢郁妈妈。”
黄芪从柳府出来先回家,取了她早就备好的贺礼,然后去了王家。
她到时,王家院里已经很热闹了,除了王家本家的亲朋,她还见到了不少在府里当差的人。
王春芽早在黄芪一进门就告诉了朱小芬,朱小芬听了忙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
“来了?外面冷,屋里坐吧。”
黄芪跟着她进了屋,然后把一个盒子塞到她手里,“这是给小满的。”
“你来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朱小芬说着,顺手打开了盒子看。
只见里面是个小小的长命锁,虽是银的,但却是实心,锁头上刻着平安两个字。
“他个小孩子家,你抛费这些钱做什么?”朱小芬又喜又气。
喜得是闺女对小儿子还是上心的。她可了解闺女的性子,在乎谁才会给谁花钱。气的却是闺女不会过日子,这么一块银锁头,起码有一两。
“抛不抛费的,已经买回来了,给小满带上吧。”黄芪不以为意道。
朱小芬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顺着她的话给儿子把银锁挂在了脖子上。
然后叫来了王春芽,“大丫,带你妹子去你屋里玩吧。”
说完又给黄芪道:“知道你不爱人多,去那边屋里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开席了。”
黄芪便跟着王春芽去了隔壁。
王家和黄家一样,也有三间屋子。朱小芬夫妻住了上房,两间堂屋是五个女儿分着住。
王春芽和她二妹王夏生住在一起。
王夏生早从窗户里看到黄芪来了,这会儿见到黄芪撩帘子进来,就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黄家大丫吗,竟然愿意贵脚踏贱地,来我们家了?”
黄芪还没有说话,王春芽已经道:二妹,你说啥呢,黄芪妹子好不容易来一回,你还不快去给她倒杯糖水。”
王夏生却把身子一转,背对着她们道:“我不去,还真把自个儿当客人呢。”
王春芽被她的态度气的不行,张嘴就要说什么,黄芪说道:“不用了春芽姐,我不渴。”
“黄芪妹子,你快坐。真是失礼,夏生平时不这样,今儿不知道犯啥病了,你别见怪。”王春芽尴尬道。
黄芪摇摇头,没有说话。
王春芽就又说道:“还没谢谢你给我的冻疮膏呢。我手上的冻疮一到下雪就犯,我昨儿抹了你的药,一下子就不疼不痒了。”
“有用就好,药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你用完了再来找我拿。”黄芪说道。
她这也是实话,她的冻疮膏主要是冬霜,是她自己制的。不过冻疮膏是个很常见的药膏,各家药铺都有自家惯用的方子。因此她的冻疮膏虽然药效好,但却卖不上价钱。
黄芪又不想贱卖,也就不费功夫多做了,只每年做几罐子给朱小芬用。朱小芬在浆洗房当差,冬天手泡在水里容易冻伤,年年都会手上长冻疮。
黄芪偶然想起来一个前世看过的偏方,用柚子皮煮水加盐浸泡冻伤的手,可以去根。今年初冬,她费了不少心思,才托人找到了柚子皮,立即捎给了朱小芬,果然朱小芬的冻疮再没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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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王春芽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黄芪的药很有用,说道:“下回我可不能白要你的,我掏钱买。”
王夏生听着,忍不住嗤了一声,说道:“人家瞧不上的,大姐你却当个宝。”
“你快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王春芽这下是真生气了。妹妹在黄芪面前的无礼行为,让她觉得很丢人。
王夏生却觉得她胳膊肘朝外拐,不向着亲妹子,越发讨厌黄芪了,忍不住质问道:“你能选上差,是你娘给你打点的吧?”
黄芪恍然,原来她对自己的敌意是从这儿来的。
“喂,你为啥不说话,心虚了吧?要不是你,今年就是我选上差去药房。”王夏生恨恨的说道。
黄芪忍不住为她的天真发笑,“你?在药房当差的首要条件就是识字和认识药材,你会哪个?”
“我……”王夏生哪个也不会。但她还是觉得黄芪抢了自己的机会,“难道你会?”
她就不相信黄芪符合条件,要知道黄芪才刚满八岁,她已经十六了。
却没想到黄芪道:“我当然会,我不仅识字,还认识药材,还有我爹和赵管家、郁妈妈都有交情,所以你懂了我为啥能去药房了吧?”
“……”王夏生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黄芪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能去药房当差,是凭我的本事,和你家可没一个铜板的关系。别说我娘没打点,就算我娘给我打点了又如何?她是我亲娘,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你……”王夏生被她这话气的呼呼的。
王春芽一边瞪妹子,一边拉着黄芪想说什么。
黄芪却已经不打算在这里待了,“春芽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给我娘说一声。”说罢,起身就走。
“这……这可怎么好。”
王春芽追着黄芪出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了门。转身看见朱小芬正抱着儿子和亲戚说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10. 不对劲
朱小芬是开席的时候没有看见黄芪,才知道她提前走了。当时还有宾客在,她忍着没说什么,直到散了宴席,她才把继女叫到跟前问怎么回事。
王春芽不敢隐瞒,只能面露忐忑的把亲妹子干的事说了。
朱小芬当时就气得变了脸色。
王春芽心里害怕亲妹子被责罚,张嘴就要说情:“娘,夏生一向说话不过脑子,不是诚心的。她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没个差事,心里着急。”
朱小芬冷笑一声,眼神似刀子一样刮在继女身上,“她没差事难道不是你们老王家不中用?”
王春芽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虽然继母的话难听,但却是事实。她爹王大钱就是个替主子赶车的,要体面没体面,要人脉没有人脉。
继母进门前,她都十五了还没有差事,家里六七口人全靠她爹一个人的工钱过活,她娘病了连药钱都凑不齐,就那么生生病死了。
继母进门后,实在看不过眼,就找人打点,去年才让自己进府在园子里做洒扫的丫鬟,领三等的差。
所以,夏生选不上差的确怪不到旁人身上去。
“孩儿她娘,宾客都送走了。”这时,去送客的王大钱从门外进来了,一点都没察觉到屋里的紧张气氛,也没看到站在一旁的女儿王春芽,只凑到妻子身边去瞅已经睡着了的儿子。
他红光满面,说起话来志得意满,“嗨!这小子是个胆大的,今儿那么多人,愣是一声没哭。孩子胆子大,这说明将来肯定有出息,我们老王家今后算是后继有人了。”
朱小芬看在儿子的面上,面色缓了缓,挥手让继女先出去。
王春芽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钻出了屋。
屋里,王大钱这时才发现刚才屋里不止妻儿两个人,也才察觉到妻子面色不对,不禁问道:“咋了,大丫咋在这儿?”
“去问你亲闺女,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
朱小芬咬着牙把今天王夏生质问黄芪的事说了。
却不想王大钱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孩子之间的口角,哪里当的真。”
说罢,见妻子黑沉的脸色,又反应过来转口说道:“这件事的确是二丫不对,明儿我说说她,今儿不是单留了一个卤猪耳朵吗,明儿你给芪姐儿送去,让她别生气。”
“哼!这还像句人话。”朱小芬翻了丈夫一眼,然后说道:“我自问嫁进你们王家,对几个丫头尽心尽力,可她们呢,何尝把我这个后娘放在眼里。”
“哪里这么严重,大丫她们都当你是亲娘。”王大钱觉得妻子说的太严重了。
朱小芬却冷笑一声,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心里的想法,觉得我到了你们王家,就是你们王家的人了,该事事先紧着你们家的人,不该再管外姓人。我告诉你,不可能,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芪姐儿那是我亲闺女,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放弃她。”
“孩儿她娘,你这说的啥话嘛,我要有这样的想法,出门就让雷劈死。”王大钱喊冤道。
朱小芬却分毫不动容,说道:“你不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不会这么想。二丫不就是例证?”
“她有什么资格去问芪姐儿?十五六的大姑娘了,搁别人家早都上差养活爹妈了,可咱们家呢,我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也不想着她赚了工钱来给我,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她那是为难芪姐儿吗?那是在揭我的面皮呢!”
“是是是,这件事是二丫不对,我这就让她给你赔礼道歉。”王大钱一看妻子这是真生气,身材立马矮了半截。说着就要往外走。
朱小芬却道:“你不用去找她,要真有这样的诚心,就让她去给芪姐儿赔礼。”
“你放心,明儿我亲自带二丫去。”
……
黄芪并不知道她娘在王家大闹一场的事。从王家出来她并未急着回家,而是转道去了药铺。
周掌柜正在前台翻账本,一见她从门口进来,笑着打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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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黄芪,许久不见你了,你这是要找什么药材吗?”
“掌柜的,我跟您打听个药材,叫紫草茸的,您知道吗?”黄芪开门见山的问道。
“哟,这药可稀罕,只有岭南那一带才有。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周掌柜诧异道。
听到他知道,黄芪继续问道:“掌柜的既认识,药铺可有卖?”
周掌柜沉吟一番,说道:“这紫草茸价贵,又稀奇,我家药铺原是不采买的,只是近来东家结识了个南边的药材商,这才给铺子进了一些。”
黄芪面上一喜,忙忙问道:“大概有多少,可能卖给我?”
“不多,不过十斤过些。”周掌柜说着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倒不是我小瞧人,实是这味药价值不低,一斤需得二两银子……”
她话还没说完,黄芪就忍不住说道:“掌柜的,你家的紫草茸我都要了,就二两银子一斤。”
周掌柜露出惊诧的表情,一再确认道:“你确定都要?”
黄芪肯定的点头。而她之所以这么痛快,一来是为了郁妈妈说的那个二等丫头的名额,二来则是药铺的价格低于郁妈妈规定的上限,郁妈妈之前说过,药价只要不超过三两,就能接受。
最终,黄芪和周掌柜暂时达成了约定,周掌柜先禀报东家,若没有意外就把药铺的紫草茸全卖给她。
“你这是发财了?”正事说完,周掌柜又好好奇的打探道。
“不过是替主家办事。”黄芪解释了一句,才从药铺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有些雀跃,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差事。如此,药房的二等丫鬟的名额便会落到她的头上。
只是高兴着高兴着,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今日,她一进去药材铺,周掌柜就问她要买什么药材,周掌柜如何知晓她是来买药材的,而不是卖药材的呢?
要知道,往日她只在周掌柜的药铺卖过药材,而从未买过药材。
11. 风险
虽然心里存了疑虑,黄芪面上却不动声色,每日在药房只管当差,晚上回去跟着技能书学习炮制药材。
炮制技能学起来比先前的辩药技能慢,因为现阶段她只能记忆理论知识,而没有条件实践。
她不免遗憾,要是她现在有很多银子就好了,这样就能购买技能课程和自习室,快速精进。
其实,郁妈妈交代的差事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只要她和药材铺的周掌柜协商好药价,很轻易就能赚一笔大的。
但,这里面未必没有风险。
黄芪几经思量,还是没有先于茵陈出头。
倒是郁妈妈,等了几日都没有消息,就叫了她和茵陈主动询问。
茵陈防备的看了一眼黄芪,咬咬牙说道:“我家里已经去打问了,再过两三日必有消息。”
郁妈妈听了有些失望。今儿夫人已经过问了二奶奶配药的事,她好不容易才给圆过去,根本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她转头望向黄芪。
黄芪面上就露出犹豫的神情。
郁妈妈见了,勉励道:“只要能找来药材,一切都好说。”
黄芪这才道:“我找到一家有紫草茸的药铺,不过人家未必会相信我,愿意卖给我药材。”说着她就把周掌柜的顾虑和药材的价格说了。
“这样,你和人家再商量商量,我可以提前把药钱预支给你。”郁妈妈沉吟着道。
黄芪脸上露出喜色,同意了郁妈妈的提议,“那我过两日再来找您。”
从药房出来,茵陈看着黄芪的眼神里夹杂着嫉妒,“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瞧着吧,还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黄芪半点也不恼,笑吟吟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茵陈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黄芪这才敛了脸上的表情,眉间沉凝起来。
郁妈妈果然说话算话,晚上黄芪下差的时候她就把药钱送来了,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两。一斤紫草茸,黄芪说了三两银子,比周掌柜给的价格高了半两。
拿了银子,就得办事。
次日,黄芪专门请了一日的假,为的就是采买紫草茸的事。
郁妈妈对她很是放心,半点想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茵陈,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黄芪。
“郁妈妈,那我就去了。”黄芪说着从药房出来,在院子里见到茵陈,还笑着邀请道:“要不茵陈姐姐和我一起去吧,姐姐对药材也有几分眼力,不如帮着瞧一瞧。”
茵陈觉得黄芪这是在跟自己炫耀呢,气的脸色发红,张嘴就要说什么,郁妈妈就从药房出来说道:“三姑娘处要些消食的茶饮,茵陈你一会儿配了送去。”
茵陈只得收了表情,答应道:“是。”
黄芪露出个遗憾的表情,也不再撩拨她,直接出来了药房。
……
“郁妈妈,黄芪才当差多久,您还真打算让她升二等的例啊?”黄芪走后,茵陈咬着唇问道。
“我早就说过,各凭本事,机会我不是没给过你,你把握不住有什么办法?”郁妈妈看着茵陈一副无奈的神情。
“可是……”茵陈还要说什么,郁妈妈已经不耐烦听了,“行了,三姑娘的药茶你尽快配好送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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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走了。”
茵陈看着郁妈妈离开的背影,面上忍不住露出沮丧。
这时,桂枝过来小声问道:“还真让那小丫头得了头筹?”
说罢,又道:“你也真够没出息的,一个小丫头都奈何不了。”
茵陈心里正烦乱着,闻言没好气的说道:“人家有个当过药铺采办的老子,我有什么办法?”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刚开始我也差点小瞧了这丫头,想着一个孤女没什么厉害的,谁知道竟有这样的人脉。”桂枝摇头道。
茵陈听着,看了她一眼,说道:“一时得意可不算什么,不过是个二等的例,想越过我去,做梦!”
这可真是只会嘴上厉害。桂枝心里摇摇头,又说起另一件事,“说起来郁妈妈这几日很少来药房,不知在忙什么?”
茵陈摇摇头,一脸不在意的神情,“左不过是为夫人当差。”
桂枝见状,眼里的轻蔑一闪而逝。这傻子,药房这些日子的暗潮涌动她竟一丝也没看明白,真是白瞎了一等丫鬟的例。
要不是自己比她小了几岁,根本轮不上她做药房的首席丫鬟。
虽然桂枝心里不屑,但面上还是一副为茵陈着想的态度。帮着骂了几句黄芪奸滑,郁妈妈太过偏心的话,一副姐俩好的模样,让茵陈越发的对她交心。两人约定之后就算黄芪成了二等丫鬟,也要对她不假辞色。
黄芪还不知道未来的同事已经商量好要孤立她。请假的第二天她就把一匣子紫草茸交给了郁妈妈。
郁妈妈也如之前承诺的一般,马上就去找了夫人请示,给黄芪提二等丫鬟的例。
12. 出事
升职加薪的确是大喜事,郁妈妈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宣布,大家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都热切的道贺。
桂枝作为药房里除了茵陈之外的一等丫鬟,笑眯眯的看着黄芪提议道:“这样的好事儿你可得请客。”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笑着起哄,“是啊,你这个年纪就提了二等,可是咱们当中的头一份,可得好好请大家吃一顿。”
黄芪也不小气,痛快的说道:“行啊,等我安排好了日子,就通知大家。”
桂枝接口道:“还用特意安排什么日子,再过几天就过年了,要我说就三日后。”
“既然桂枝姐姐说了,那就三日后,我请大家喝羊汤。不拘是早上还是晚上的,都成。”
对于吃什么,众人倒没有太多意见。都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一个孤女,年纪又小,也没个长辈帮着操持。
于是,纷纷说好。
这时,郁妈妈招手叫了黄芪到跟前,笑道:“虽是你请客,只是这银子我替你出了。”
说完,见黄芪还要推辞,就又说道:“你才多大,当差才几天,能攒下多少银钱?我好歹和你爹有几分交情,便充一回你的长辈,这次的银子我替你出了。”
这话可真是,郁妈妈存的是好心,但这话传出去可叫朱小芬这个亲娘怎么想。
只是也不好拒绝,黄芪只能接受了这份好意,“多谢郁妈妈。”
说罢,又说:“到时您也来吧。”
郁妈妈点点头,“我肯定去。行了,时间不早了,都去忙差事去吧。”
黄芪转身,又迎来一波同事们的艳羡。连桂枝都忍不住说道:“郁妈妈对你可真好。”
再这么下去,这个二等的例可就要变成一等的了。桂枝不禁生出些危机感。原以为茵陈走后,这药房的首席丫鬟肯定是她的了,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
她想着不能再让黄芪这么得意下去了,得想个法子压一压这丫头的风头才行。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来法子,药房就出了一件大事。
二奶奶从药房配的药吃出问题了,连夜请了大夫,连夫人都被惊动了。
彼时,正是下差的时候,按照之前的约定,黄芪正要带着药房的一众丫鬟婆子去喝羊汤。
她们还没出门,郁妈妈就匆匆的来了,“夫人有话,今日药房所有人皆不许下差回家。”
众人被吓了一大跳,茵陈忍不住问道:“郁妈妈,出什么事了?”
郁妈妈沉着脸色,先是说了二奶奶吃药吃出问题的事,然后说道:“此事没有夫人的准许,谁都不许多嘴议论,一会儿有人来提审你们,你们只管实话实说就行。”
听到这话,众人越发紧张。黄芪心里有些许猜测,一直观察着郁妈妈的神色,却看不出来什么。
一旁的方秀萍已经被这阵仗吓的要哭不哭的,拉住黄芪的手说道:“主子吃了咱们药房的药出了问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会不会让人打咱们板子啊?”
黄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夫人会如何处置,只小声安慰道:“郁妈妈不是说了夫人还要提审,也不定就是咱们药房的问题。”
话音才落,方秀萍就惊呼一声,示意她朝药房大门看去,只见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手持棍杖的进来了。
见到这一幕,不止方秀萍这些小丫鬟吓的不知所措,连郁妈妈的表情都难看起来。
她对着其中一个婆子问道:“可是夫人有什么话?”
“夫人让咱们来提人,但凡接触过二奶奶的药的人,全都带过去审问。”
郁妈妈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点人:“茵陈、桂枝……”
“郁妈妈,我就是登记造册的,根本不曾接触过药材啊……”
桂枝张口就想求情,却被一个婆子呵斥道:“闭嘴,到了夫人跟前自有你分辩的时候。”
桂枝吓的脸色一白,再不敢说什么,只跟着茵陈往门口去。
郁妈妈接着点人:“黄芪、方秀萍……”
方秀萍此时已经吓得哭起来了。黄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拉着方秀萍跟在了桂枝身后。
点齐了人,刚才发话的婆子就道:“夫人还等着呢,咱们这就走吧。郁妈妈劳你也跟着去一趟吧。”
郁妈妈跟上去:“这是应有之理。”
一行人出了药房,往夫人住的枫林院走去。这里平日是不许她们过来的,一路上青瓦白墙、绿竹假山,景致很是不错,只是谁也没有心思看,想的都是一会儿夫人会怎么审问她们,应该怎么说才能把自己摘出来。
黄芪也不例外,一边猜测着二奶奶的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边暗暗观察着前面的郁妈妈。她才给药房采买了紫草茸,二奶奶就出问题了,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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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院位于整座府邸的中间位置,从药房过去需得一刻钟。她们一行一进院门,就有婆子喝道:“都在这里等着不许动不许说话。”
说罢,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檐廊下说道:“尤妈妈,人都带来了,还请您示下。”
此时,黄芪才看清檐廊下立着个人,远远的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袄。
“郁妈妈,夫人让你先进去。”这人说完,转身进了身后的小花厅。
郁妈妈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进去。
此时,天色已经麻黑了。黄芪等人站在冷风凛冽的院子里,忍不住打哆嗦。有那胆小经不住事的已经开始啜泣了,却被周遭看着她们的婆子一声厉喝,“夫人住的地方,容得你们流猫尿?还不快闭了嘴。”
顿时,众人吓的连声气也不敢大喘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芪感觉自己的腿脚被冻的没有知觉了,厅里才出来一个人,是方才进去的尤妈妈。
她对院子里的婆子道:“带茵陈、桂枝、黄芪三人进来,其余人等你们各自分开审问一遍。”
婆子们粗声说了声是,就各自提人了。黄芪和茵陈、桂枝三个被一个婆子推搡着进了花厅。
骤然由冷变热,黄芪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愣神时听到有声音说道:“郁妈妈,这就是你说的三个最有嫌疑的丫头?”
黄芪听的一个激灵,连忙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夫人,细眉长脸,眉间自带威严,穿了一身宝蓝色绣如意百合纹的长袄,正坐在一圈椅上打量着她们三人。
还来不及思考,她前面的茵陈和桂枝已经“噗通”一声跪下了,她也只好随大流跪了。
然后就听到郁妈妈的声音,往日的舒缓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发涩,“回夫人的话,二奶奶的药这三人都碰过,茵陈亲手给二奶奶配的药,桂枝登记造册的时候也是见过的,黄芪……”
她说着停顿了一瞬,随后继续道:“二奶奶药里有一味紫草茸,就是黄芪亲自采买来的。”
“哦?就是那味连韩丰都采买不来的药,被这个丫头找到了?”夫人声音淡淡的,并不能听出喜怒来。
“是这丫头。”郁妈妈微微颔首,然后说道:“虽说这三人都有嫌疑,但要说最有可能出差错的还是黄芪。”
黄芪听到这里,再顾不得什么,猛的抬眸望向了郁妈妈。
13. 定罪
郁妈妈避过了黄芪的视线,背对着站着。灯光下,她的影子在地上不断拉长,在黄芪眼里显得格外可怖。
直到半晌后,夫人问道:“哦?你觉得二奶奶出事是黄芪弄的鬼?”
问罢,不及郁妈妈回答,又说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前儿才在我跟前夸了这丫头是个好的,才当差一个月就破例提了二等。”
“夫人容禀,黄芪她年纪小,眼力还未到家,许是急于立功才认错了药材,未必就是成心的。”郁妈妈垂首道。
她这话句句为黄芪开脱,但字字又定了黄芪的罪。
厅里众人此时谁也不敢出声,静静等待夫人的反应。
茵陈和桂枝对视一眼,面上的紧张不约而同消散了许多。两人都在心里盼着郁妈妈再公正一些,好将这罪名扣实在黄芪身上,千万别冤了她们这些无辜的人。
黄芪心里焦灼的厉害,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却都生生忍住了。
厅里的气氛压抑又沉寂,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夫人才出声道:“郁妈妈说你认错了药材,你可有要辩驳的?”这话却是对着黄芪说的。
黄芪的心蓦地一松,缓缓吐出了口气,然后朗声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对自己的辩药之能有自信,绝对不会认错药材。”
“你是说二奶奶的事与你无关了?”夫人的声音淡淡的,辩不出喜怒。
却叫郁妈妈脸上露出了一丝急切,顾不得规矩,抢先说道:“夫人,黄芪小孩子家才见过多少世面,哪里就有多大的本事,又怎么能保证不会犯错。”
“是吗?你这样说,是肯定问题出在黄芪身上了?”夫人意味不明的问道。
“这也只是合理推断罢了。”郁妈妈说道。
夫人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转眸看向黄芪:“你自己觉得郁妈妈说的可对?”
“夫人,奴婢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不会认错药材。”黄芪坚声说道,“若是夫人心里存疑,大可找了别人来鉴定,看我是否采买了假药材。”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我真大张旗鼓找人来鉴定,到时证明是你看错了,这府里可断容不下你的。”夫人缓缓说道。
黄芪还未说话,郁妈妈就厉声说道:“黄芪,还不赶紧向夫人认错。”
说罢,又请罪道:“夫人,黄芪是药房的人,都是我管教不严,才让她犯下这等大错,还请您看在这丫头年幼失怙的份上,轻罚吧。”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黄芪身上,等着她的反应。
黄芪一脸感动的望着郁妈妈,“郁妈妈,我知道您对我好,当初我选差是您把我要到药房的,之后您又爱惜我的本事,破例给了机会,让我为药房采买药材,如此我才能升上二等的例。如今又在夫人跟前为我求情,您这般待我,实在让我无以为报。”
听到这些剖白,郁妈妈心里松了口气,面色也缓了下来,等着她顺着自己的话认错。
却不想黄芪画风一转,说道:“您这样看重我,我绝不能让您受我的连累。”
说罢,毅然决然的向夫人说道:“夫人,您找人查吧,若是真的是药材有问题,我愿意一力承担所有责任。若不是药材的问题,还请您还我的清白。”
郁妈妈蓦地变了脸色,还来不及说什么,夫人就发话了,“倒是个烈性的丫头,我就欣赏你这样的性子。行,那就找人查吧。”
她说着就吩咐一旁的尤妈妈,“去请保和堂的掌柜来,让他帮着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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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妈妈道:“正好,二奶奶请了保和堂的大夫帮着查看药渣,连掌柜的也惊动了,人正在咱们家呢,我这就去请来。”
夫人点头,然后指了身后的丫头,道:“喜鹊,你去药房取剩下的紫草茸。”
喜鹊才要答应,郁妈妈就说道:“夫人,我也跟着去一趟吧,不认识药材的人怕是一时找不到。”
“不劳烦郁妈妈了,我虽比不得您,但也知道些粗浅的药理。”喜鹊细声拒绝道。
郁妈妈看了一眼夫人,见她没有说话,只得退回了原地。
喜鹊和尤妈妈出去大约有两刻钟的时间才回来。
“夫人,保和堂的掌柜到了。”
“夫人,药取来了。”
夫人抬了抬手,道:“让去看看吧。“
尤妈妈行了一礼,退出去了。
厅里众人焦急的等待着鉴定的结果。
黄芪感觉身上聚焦了不少打量的视线,虽然她有底气,但还是免不得紧张。
上座的夫人并未打算此时说些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了。
直到过了许久,尤妈妈才重新进来,凑近夫人的耳朵低声说了什么。
夫人的视线就落在了黄芪身上。黄芪顿时一个激灵,忍不住直了直身子,眼神里露出期盼。
“你给大家说说吧。”夫人看向尤妈妈。
尤妈妈便转身说道:“方才保和堂检查了药房剩余的紫草茸,药材没问题。”
黄芪提着的心瞬间落地,紧张过后一放松,只觉全身都有些脱力。
郁妈妈却丝毫没有一点喜色,在听到尤妈妈的宣布后,猛地转身看向了黄芪,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黄芪此时却不看她了,只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14. 处置
“还有谁直接接触过二奶奶的药?”夫人问郁妈妈道。
郁妈妈扫了一眼黄芪,收敛情绪回道:“茵陈,二奶奶的药是她亲手配的。桂枝登记造册看见过,却并未上手。”
茵陈听了,急声喊冤道:“夫人明鉴,奴婢只是按方抓药,绝对没有一丝错漏。”
说罢,又祈求的看向郁妈妈:“郁妈妈,您可要给我作证啊,我在药房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可从未有一丝错漏啊。”
郁妈妈便道:“夫人,茵陈是药房的老人了,她手底下的活儿鲜少有错漏的。”
夫人闻言,似笑非笑的望着郁妈妈,说道:“这么说来你们药房的人都是无辜的了?那么二奶奶的药又是怎么回事?”
“这……”郁妈妈垂着视线,请罪道:“奴婢愚钝。”
审问到这里,事情便陷入了僵局。夫人一个个打量着底下众人,问一旁的尤妈妈,“其他人可有问出什么来?”
尤妈妈微微摇了摇头。夫人的神色不由凝了凝。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夫人,保和堂的大夫来了。”
黄芪记得刚才尤妈妈说过,二奶奶请了保和堂的大夫验看药渣。如今他过来,必是二奶奶那边有了什么结论。
尤妈妈听到声音,请示过夫人之后就出去了,没一会儿重新进来与夫人耳语了几句。
夫人为
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与尤妈妈交换了个眼神,随即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让人都回去吧。”
众人闻声,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一个个不自主的肩膀塌了下来,急速跳动的心率也缓缓平稳下来。
黄芪跪的太久,腿脚已经麻了,起身时一个踉跄,被旁边的人扶了一把,转头一看竟是桂枝。
“没事吧?”
黄芪抿着唇摇摇头,抽出了胳膊,然后与她一前一后朝外面走去。此时,院里已经没有人了,此前的婆子和被押来的药房的人不知是还没有审问完,还是审问完已经放回去了。
方才,郁妈妈临走时被夫人留下了,因此同路回去的时候就只茵陈、桂枝和黄芪三人。
黄芪今日经历了这一遭惊心动魄,此时心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茵陈沉着神色,一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桂枝,左右看了看她们两人,开口说道:“自从我到药房当差,还从未见过今日这样的阵仗,幸亏查出来咱们药房没有问题,不然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茵陈听到声音,仿佛被惊醒了一般,眼里露出浓浓的后怕,看向黄芪的眼神格外复杂。
半晌,她才接着桂枝的话说道:“看最后的情形,多半问题出在二奶奶那边了,不然我们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放回来。”
“你们说二奶奶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桂枝好奇的问道。
黄芪摇摇头,眼里露出茫然,显然对二人的推测不明所以。
桂枝原也不是问她的,便把视线放在了茵陈的身上。
茵陈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猜不出来。
桂枝只得收了八卦的心,叹了口气说道:“从前我被分到药房的时候,就听人说这里是个要紧又不要紧的地儿。原本还不知道什么意思,这回算是知道了。说起来,还是咱们这些小丫鬟艰难,平日谨小慎微,活干好了没人夸,可一旦出了问题,说不得小命都得搭进去,还不知道为的什么。”
茵陈听着,脸上露出个讽刺的笑,随即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今儿这事不光咱们糊涂,那些自诩精明的也未必反应的过来,以为自己算计了别人,却不想是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茵陈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桂枝盯着茵陈问道。
黄芪看看桂枝,又看看茵陈,一副没有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迷的神情。
茵陈见了,先是对桂枝说了句:“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后,又看向黄芪,意味不明的说道:“你倒是好运气!”
原本觉得茵陈太小气,什么也不告诉的桂枝,听到这话,立即认同的点点头,“可不是好运气,今儿连郁妈妈都不敢维护你,你却能把自己摘个干净。”
茵陈听着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自己刚才在对牛弹琴,再没有兴致和两人说下去。恰好,她们已经走到角门了,于是就此分开。
黄芪回到家的时候,朱小芬已经在门口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我不是给你家里的钥匙了,咋不进去?”
朱小芬这会儿根本无暇说别的,只语速急切的问道:“我听说药房出事了,你被夫人的人带走审问了?”
“已经没事了。”黄芪说着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才发现门是开着的。
此时,朱小芬才说道:“我先来给你做了饭,烧了热水,却迟迟不见你回来,我在里面等的心焦,才出来等着。”
黄芪点点头,见朱小芬还要问什么,就道:“我身上冷的很,先去洗个热水澡,出来了咱们再说话。”
“别洗头。”朱小芬叮嘱了一句,去厨房给她把热水提到卧室,又去灶上热饭。早前做的饭,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黄芪泡在加了生姜和艾草的热水里,狠狠打了个冷颤,才感觉一身的寒气被逼出了体外,身子从内到外慢慢的暖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沿上,一边复盘今日之事的经过,一边暗道了声侥幸。
直到外面朱小芬喊人了,她才从水里出来,擦干身上的水珠子裹了棉袄出去。厨房里朱小芬已经把饭盛出来摆在了桌子上,一碗鸡蛋羹,一碗白米饭。
黄芪把蛋羹浇在饭上,也不要筷子,抓了勺子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朱小芬在旁边看着,心疼的不行,哑着声问道:“今儿吓坏了吧?”
黄芪看了她一眼,扒了最后两口饭,才说道:“怕倒是不怕,就是紧张。”
事实上,药房会出事她早前已经有所预料,她也已经准备了保全自个儿的法子,自然不怕被牵连进去。但此次她也算是火中取栗,头一回谋算这么大的事,到底紧张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如她所想。
但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朱小芬听不懂她的深意,想着闺女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会儿再镇定,心里还是害怕了的。她问道:“今儿的事下面也传了不少闲话,我听着是二奶奶的药出问题了?”
黄芪点头。这事在家里没什么不能讨论的,今儿夫人这样大的阵仗,明天府里的传言只怕会更甚。
“前些日子你让我打听的事,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朱小芬再次问道。
儿子小满周岁宴那日,闺女被王家的二丫头气走,她原以为母女两个又得冷战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才过了两日闺女就找她来了,让她找家大的染坊帮着打听一种染料。还要悄悄的。她问闺女原因,只说以后再告诉她。
今儿她有直觉,药房出事大概率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果然,黄芪点头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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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朱小芬急声道。虽然已有猜测,但真听到闺女与今儿的事有牵扯,她还是忍不住心慌。
黄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而是从头说起。
“之前没跟您说过,我选差的时候是郁妈妈亲自要了我到药房。可之后,我向您打听她和咱家的关系,发现其实并不亲近。但奇怪的是郁妈妈在我跟前一再暗示她和我爹有交情。”
无论是一开始就给她优待,让她跟着茵陈管药材,还是之后在她和茵陈的争执中,偏向她,给她和茵陈同样的机会,让她竞争二等丫鬟的资格,无一都不在表示她和自家交情深厚。
若黄芪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早就把郁妈妈当做值得信任的长辈了。
可她不是,她拥有一个成年人的阅历,且经过这几年和黄家亲族的斗智斗勇,让她对周围一切无缘无故的示好都充满了警惕。
“因为郁妈妈的特殊关照,药房的茵陈对我有很深的敌意。就在我和茵陈别苗头的时候,郁妈妈又告诉我们,谁能帮着药房采购来一味稀罕药材,就给谁一个二等丫鬟的名额。”黄芪接着道。
朱小芬听着皱起了眉头,说道:“府里的药材一直是药铺的采办一起采买的。当年你爹还活着的时候,药房的药材从不假别人之手。而且,连药铺的采办都买不到的药材,靠你们两个丫头能找来什么?”
是啊,这就是让人生疑的地方。可最让黄芪觉得可疑的还是她在常去的药铺找到了这味据说很罕见的药材。要知道为了抢到这个名额,茵陈的娘家和婆家人到处托人打听,却一无所获。
“药铺离府里还没有二里地,茵陈家偏就没问到这家?偏就让我捡漏了?”黄芪说着嗤笑一声。
朱小芬经历了不少世情,听到这里哪里还想不明白此事的前情后果。心里顿时大恨,咬牙切齿道:“郁琴这个贱人是专门设了圈套等着你往里钻呢。先是纵出你的野心,接着挑起你和茵陈的争斗,逼着你不得不挺而冒险走她给你指的这条道儿。”
“幸亏你不是那眼窄心粗的,没有见到好处就往里奔,不然此时只怕已经让那贱人得手了。”
黄芪却摇摇头,说道:“此前我虽有怀疑,却一直不能肯定,且她给出的筹码实在太诱人了,我是存了冒险一搏的心思的。只是没想到他们手段太粗糙,周掌柜第一回拿出来的药材就是假的,我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时在药铺,她强忍着面上没有露出痕迹,回了家后心里又害怕又气愤,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白让人算计一回。所以才有了让朱小芬去染坊打听的一遭。
她在辩药技能书上学过紫草茸的用途,知道它除了可做药用,还可作为染料和漆料。本打算着在染坊找不到,就再去一趟木工坊,没想到一问染坊就找到了。
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她先假意和药铺的周掌柜约定好买药材的事,当郁妈妈得了消息把银子提前支给她后,她立即去染坊买了十斤紫草茸。
她这也是算准了郁妈妈未必就会怀疑她怀疑药材的来历,且私下里和周掌柜核实也没有那么快,她大可利用这个时间差把二等丫鬟的名额拿到手。
结果显而易见,郁妈妈对自己设下的局很自信,根本没有怀疑什么,直接就禀报了夫人给她升了二等。
“可是你和她无怨无仇的,她为啥要这么害你?”朱小芬有些想不通,“她算计你买了假药,一旦事发,你固然会被处罚,可她作为药房的管事未必能得了好。”
15. 和解
黄芪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之前听药铺的伙计说韩丰早前去过南边,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买到这味药,而且还好似受了伤。现在看来,未必是没有买到,只怕是买到了假货。”
这一打眼,不仅亏损了银子,让韩丰不好给府里交代,而且对他的名声也是个很大的打击。为了遮掩此事,郁妈妈便想找个人做替罪羊。
刚好这个时候黄芪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一般人眼里,找黄芪一个八岁的孩子顶罪很离谱,但细想却又有合理之处。
一是黄芪是黄魁的女儿,在家学渊源这四个字之下,郁妈妈把她要到药房合情合理,之后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让她身负重任也不是说不过去。
二是黄芪年纪小,又和她娘的关系不亲密,容易算计。
基于这两点,郁妈妈才宁愿得罪茵陈,也要“优待”黄芪。
至于朱小芬说的黄芪出事,郁妈妈也脱不了干系,这是肯定的。但两相比较取其轻,郁妈妈只怕宁肯自己背上个识人不明的罪名,也不愿意丈夫因此钱权两空,在主子跟前没了体面。
“这个贱人,心也太狠毒了。”朱小芬听完黄芪的分析,只觉怒火中烧。
韩丰买了假药材,明明只要他们主动承认,再赔了银子,主子们未必会罚得多重。偏他们舍不得钱,要算计这些,让别人给他们顶罪。
“幸好这回夫人明察秋毫,查实了你买的药材没问题,不然只凭那贱人这一连串的算计,你的小命可就没了。”朱小芬后怕的说道。
她说罢,又想起了个疑点,“不对啊,如果你买的药材是真的,那二奶奶的药又是怎么回事?”
对此,黄芪也不能推断出什么。主要是她知道的信息太少。
朱小芬就是随便问一句,也不执着于答案。在她看来今日这件事应该是到此为止了,二奶奶出事,既然不是药房的事,那就和黄芪没关系。
还有郁琴那贱人算计了一场,但最后还是没有得逞。反倒让黄芪捡了便宜,升了二等的例。
“以后你离那贱婢远一些,小心她再害你。有了这回事,药房的差事你怕是干不长久了,等过了年我就找找关系,给你换个去处。”朱小芬叮嘱黄芪道。
这话黄芪也认同。她反算计了郁妈妈的事,只怕当时药材被鉴定出来是真的时,郁妈妈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日后就算面上不撕破脸,但私下里肯定不会让她太好过。
所以,换个地方当差势在必行。好在她已经是二等丫鬟,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再做苦力。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睡觉吧,我帮你把厨房洗涮归置了也就回了。”朱小芬催促道。
黄芪此时浑身疲累,答应了一声就回屋里躺着去了。直到朱小芬收拾完要走时,她才出来院子把大门从里面拴上,又回屋关了卧房门,才重新回了床上。
躺在床上,她明明感觉身体很累,但却迟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今日那些婆子凶神恶煞的脸,以及郁妈妈那冷酷又恶毒的眼神。
做人奴婢,实在是个高风险的工作,不仅要应付上面的主子,还要提防同事的算计,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黄芪想,如果她能为自己赎身就好了。但又知道这很难。
赎身,不光需要银子,还需要主家的允许。但黄家世世代代都是柳家的家生子,她想要自赎基本不可能,一来柳家不会允许,二来黄家亲族不可能同意,三来黄芪是孤女,官府不会给她发放单独的户籍,她只能依附在黄家宗族中,依然是贱籍。据她所知这个时代朝廷是不允许女户存在的。
黄芪脑子里胡乱想着事情,实在静不下心来睡觉。索性召唤出系统,打开界面开始学习技能。
她的鉴定技能已经升到了初级圆满,但因为还没有买到中级技能书,中级还是0熟练度。
最近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学习炮制技能,熟练度已经有50了。虽然没有老师指导,但有初级鉴定技能打底,她自学的速度并不慢。
大概学了一个多时辰,外面远远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三更天了。她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看了一眼学习进度条,今晚又张了5个熟练度,这才关闭系统准备入睡。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又想起一件事,明天要找些舒缓明目的药材敷眼睛,以防看系统屏幕看久了会近视。
一晚上,黄芪睡得并不安稳,感觉做了好多梦,梦里纷纷扰扰出现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但早上清醒后又全不记得,只觉得太阳穴两侧突突的跳。
到了药房上差,才发现不止她一个人没睡好,桂枝也耷拉着眼皮,眼睑下泛青。
看到黄芪,桂枝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昨儿晚上惊醒了三四回,一闭上眼睛就梦到被婆子押着审问。”
黄芪一脸戚戚的说道,“我也一样。”
一旁的茵陈看着二人,翻了翻眼睛,说道:“出息!这才哪到哪儿,就吓得睡不着觉了。”
“我们哪儿能跟你比,你夫家是夫人的陪房,就算犯了错,夫人看在你婆婆的面上也不会过于追究。我们两个前无依后无靠的,怎么能不害怕。”桂枝反驳道。
听到这话,茵陈倒不好再说奚落的话,转而说道:“一会儿我给你们两个包几副安神压惊的药,晚上喝了,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那可就多谢了。”桂枝笑嘻嘻的说道。
黄芪面上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茵陈这么大方,竟还有她的份。这安神的药材可不便宜,配一副得半两银子呢。
茵陈见了,不自在了一瞬,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一副药罢了,我还做得了主。”
黄芪便与她道谢,“多谢茵陈姐姐,今儿才知道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往日是我不对,今儿给姐姐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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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无论她两人前情如何,在已经得罪了顶头上司郁妈妈的情形下,她实在不宜再与茵陈结怨。
茵陈听到她这么说,一时生出了物伤其类的感受,摆手道:“罢了,你我原本并无仇怨,都是遭了人家的算计罢了,日后且好生相处吧。”
黄芪佯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只笑着点点头。
看到她们二人和解,桂枝又起了八卦的心,凑近二人说道:“你们猜昨儿我们回去后,二奶奶的事怎么处置了?”
黄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茵陈眼神闪了闪,也并未说话。
桂枝便接着道:“二奶奶特地请了保和堂的大夫检查药渣,并未查出什么问题。但奇的是二奶奶吃药的确吃出了事,听说下红崩漏,以后大概率会不利子嗣。”
听到这话,黄芪的大脑高速运转了起来,暗暗分析其中的内情。
耳边,桂枝还在接着说:“夫人发了狠,连夜清查害了二奶奶的人,最后查到了二爷新纳的通房秀蓉身上,审问之下,秀蓉承认是她给二奶奶下了药。”
“后来呢?”黄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
原本桂枝一个人说的口干舌燥,一旁的茵陈连神色都没有变过,可见这些消息她早就知道。不禁生出几分没意思来。
却不想黄芪主动捧场。看到她一脸的求知欲,当下便把自己听来的全说给了她听。
“后来,二奶奶要处置秀蓉,二爷却护着不许处置。二奶奶没奈何二爷,却话里话外指责夫人没有管好家。”
“夫人只好请了老爷出面,才把二爷压下去,今儿一大早秀蓉就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桂枝说到这里,面上忍不住露出些怜惜,“那秀蓉才十八岁,生的花容月貌,当初她给二爷做通房,她老子娘请了半府的人吃酒,别提多风光了。要是她没做出这样的事,将来总有她的好前程。”
黄芪没有见过秀蓉,听到她这些感叹,心里无动于衷,并未接话。
桂枝也不需她回应,只接着说道:“二爷不是夫人亲生的,二奶奶自来不把夫人这个婆母放在眼里,这一出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夫人要害她,闹得咱们药房人仰马翻,却不想是她自家后院起火。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她是个刻薄人,对二爷那几个屋里人不是打就是骂。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回肯定是秀蓉被磋磨的受不住才……”
“还不快快住嘴!”茵陈听着她越说越不像样,低声呵斥道,“主子的事也是你敢胡说的。”
桂枝被警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行了,一会儿郁妈妈就来了,赶紧干活儿吧。”
茵陈发了话,桂枝也不好再拉着黄芪闲聊,只好去库房收拾账册去。昨儿那些婆子在药房东翻西翻的,好些账册都被翻乱了,需要重新整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喊了方秀萍过来帮忙。
16. 打赏
方秀萍正和黄芪一起收拾药材。因着没有亲手接触过二奶奶的药,她昨儿是最早从枫林院出来的,因此并不知道夫人审问黄芪等人的后续。这会儿拉着黄芪正要问呢,就被桂枝叫走了,走时满脸的不情愿。
倒是黄芪松了口气。她还想着二奶奶被换药的事呢,实在没心思应付她。
刚才桂枝说了二奶奶被通房害了的内情,黄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郁妈妈才算计她买了假药,二奶奶就喝药出了事,这一环套一环,也太巧合了。她怎么觉得二奶奶好似提前知道药材有问题呢。
可这也说不通啊。郁妈妈可是夫人的陪房,她总不可能和二奶奶串通一气吧。而且二奶奶是真的出了事,总不能是她故意伤害自己,就为了陷害药房的人。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黄芪只好收敛了心思,开始思索过了年她换地方当差的事。
之前,朱小芬倒是提过让她去针线房学绣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点成。
正想着,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从药房大门外进来了,细看竟是昨儿见过的尤妈妈。
这位可是夫人跟前的得力人,她这会儿过来,难道是昨天的审问还有什么问题。
黄芪思绪辗转间,忙起身向对方福了个礼,然后就去药库喊茵陈,“妈妈稍待,我去叫茵陈姐姐。”
茵陈很快就出来了,看到尤妈妈有些吃惊,“妈妈您怎么亲自来了,郁妈妈还没回来……”
她话还没说完,尤妈妈就道:“郁妈妈已经被夫人卸了差事,日后就是我管着药房。”
茵陈顿时被这个消息惊的回不过神来。一旁的黄芪也不遑多让,原本压在心底的疑问,此时又冒了出来。
明明昨日已经证明药房的药材没有问题,为何郁妈妈反倒被夫人处罚了。难道郁妈妈和二奶奶出事还有瓜葛?
还不待她细想,就听尤妈妈又说道:“我今儿过来,一是看看药房的情况,二是带黄芪去枫林院一趟,夫人要见她。”
“夫人要见黄芪?”因为太过惊讶,茵陈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尤妈妈皱眉。好歹是一等丫鬟,这么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稳重。
反观黄芪,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虽然心里也吃惊,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尤妈妈看着暗暗点头。听说才当差两月不到,这份定性倒是难得。再想想小小年纪,就身怀辩药之能,越觉得她不一般。
她面上就露出和气来,说道:“夫人还等着呢,咱们这就过去吧。”
黄芪自无不从。跟在尤妈妈身后出了药房。
一路上,尤妈妈问起她家里的情况,她也无有不答。
“……我娘虽改嫁了,但我们母女之情并未生疏。她不带我在身边,也是因为我爹的遗言,我爹让我做守灶女,传承黄家的香火和辩药手艺。”
尤妈妈听着恍然,“怪不得你爹愿意把一身本事全都教给你这个女儿。”
随即又说道:“你爹这般倒也是不得不为之,他没个儿子,一身本事若不能传下来,也是可惜。”
说罢,又道:“此次郁妈妈敢让你帮着买药,可见你的本事不差。”
黄芪面上露出腼腆,不好意思道:“我比起我爹还差的远。不过认药材是从小练的童子功,之前还未进府当差时,我就是靠卖药养活的自己。”
尤妈妈听到这些,面上忍不住露出动容,心里对她又看重了一筹。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枫林院。尤妈妈领着黄芪进了正房,夫人正在稍间炕上,喜鹊和另一个没见过的丫鬟在一旁服侍。
黄芪守着规矩,进去之后扫了一眼就不敢乱看了,只俯身行礼。
夫人叫了起之后,又问了一遍她的家庭状况,黄芪一一答了,和路上与尤妈妈聊得大差不差。
随后夫人又问道:“紫草茸可是舶来品,一般人难以见到,你却认得真?”
“不瞒夫人,我在辩药一道上尚有些天赋,但凡见过一次的药材,下回绝不会认错。”此时可不是谦虚的时候,黄芪满脸自信的说道,“当初我爹也是发现了我天分高,才不顾我是女孩子,将一身本事传给了我。”
“是啊,夫人,黄芪年纪虽小,但本事却不小。之前茵陈错把天花粉认成了山药,还是黄芪发现的。”尤妈妈佐证道。
黄芪垂着头,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没想到尤妈妈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哦?”夫人面上浮现出几分意外。
茵陈她是知道的,八岁就进了药房当差,也是个在药材堆里滚大的。连茵陈也辨不出的药材却被黄芪给看出来了,可见其眼力的确不一般。此时她是真有些相信黄芪学到了他爹的辩药本事。
“今儿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是如何买到的紫草茸?”夫人的神色比之前可亲了不少。
黄芪面上露出几分讶然,但心里却毫无波动,她早预料到这件事早晚会被询问,只是她以为问的人是郁妈妈,没想到最后会是夫人,更没想到是叫了她本人来问。
她组织了一会措辞,才谨慎开口道:“夫人问我,我不敢隐瞒,我的紫草茸并不是从药铺买的,而是从染坊买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夫人和尤妈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诧异。
还不待她们发问,黄芪已经继续说道:“我一开始是找了相熟的药铺,没想到药铺的掌柜拿出的药材是假的。”
说到这里,她故意面带气愤。
“假的?”尤妈妈忍不住惊呼。夫人也一脸的好奇。
“的确是假的。”黄芪肯定的说道,“他们用碾碎的紫草根皮混合了胶质来伪装成紫矿。夫人怕是不知道,这紫草茸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儿,原名叫紫矿或紫胶,因着一些黑心的药材商常用碾成茸状的紫草根皮以假冒真,外行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紫草茸是紫矿的别名,时日长了,大家都叫了紫草茸,反倒让人忘了真名儿。”
听到这里,夫人和尤妈妈越发惊奇起来,夫人忍不住问道:“这些也是你爹教你的?”
“是的。”黄芪毫不心虚的承认道,“我爹说过紫草根的药效是活血止淤,而紫矿的药效乃是收敛止血,两者混用轻则导致邪毒内陷,内热加重,重则引起大出血,危及性命。”
夫人和尤妈妈被这话吓了一跳,随即又生出后怕,若是黄芪没有发现药铺卖假药,真买了那假的紫草茸回来,这回的事她们还真就摘不清了。
想到这里,夫人又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想到去染坊买药材的?”
“其实紫草茸除了能做药材治病,还是一种珍贵的红色染料,染坊多用它来染丝、布。”黄芪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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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夫人和尤妈妈不禁恍然大悟。
“难得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夫人忍不住感叹道。
黄芪被夸,只抿唇笑着,一副腼腆羞涩的乖巧模样。
夫人就吩咐尤妈妈,“这孩子此次为药房立功了,去取两只镯子给她,再给她几碟子点心甜嘴。”
尤妈妈应着,亲自去取了两只银手镯,又端了两碟子点心过来。
“多谢夫人赏。”黄芪掂着足足有四两重的镯子,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却绷着,只表现出了对点心的喜欢。
夫人见了,便对尤妈妈笑道:“还是个孩子呢,见了吃的就高兴。”
尤妈妈陪笑道:“才八岁,可不就是个孩子。”
黄芪领了赏,就退出来了正房。尤妈妈叫了个丫鬟送她回药房。
“我叫黄芪,姐姐怎么称呼?”路上,她与同行的丫鬟拉关系。
“我叫云雀,今年十二,是枫林院的三等丫鬟。”云雀说着,有些艳羡的看了一眼黄芪。自己比她大四岁,却还是三等,人家这么小就已经是二等了。
“云雀姐姐,吃点心。”黄芪热情的把用手帕包着的枣糕递了一块过去。
“多谢黄芪妹妹。”云雀闻到点心的香味,经不住馋意,犹豫了下就接过来了。在枫林院,夫人也时常打赏底下人点心,但一般轮不到她们三等丫鬟。所以她是没有吃过这些点心的。
两人分了吃食,感觉关系亲近了不少,黄芪再问话,能说的云雀都愿意说一些。
“今儿夫人身边伺候的除了喜鹊姐姐我认识,另一个面生呢。”
“那是画眉。”云雀咬了一口点心,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喜鹊姐姐管着夫人房里的人情往来,常在外面办差,大家都认识她。画眉姐姐管着账目,不大出门,所以你才觉得面生。”
“原来是画眉姐姐。”黄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问道:“我听说夫人身边有四个一等的大丫鬟,喜鹊姐姐和画眉姐姐可是其中之二?”
“是呢。除了她们两人,还有白鹭姐姐和百灵姐姐,两人一个管着夫人的衣裳首饰,一个管着膳食。不过最得夫人器重的还是喜鹊和画眉。”
说道这里,云雀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这四位姐姐的老子娘都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和她们的情分不一般。枫林院也不是没有比她们好的,可只有她们四个提了一等。”语气里带着不少羡慕和不服气。
“我瞧喜鹊和画眉两位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怕是过几年就要成亲,等她们做了管事娘子,姐姐你到时也能出头了。”黄芪故作天真的说道。
“哪有这么容易。”云雀苦笑着说道:“夫人跟前除了四个一等丫鬟,下面还有八个二等的,这些人家里老子娘在夫人跟前都有体面,再下来还有十二个三等的,人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想出头呢。”
黄芪听着咋舌,不愧是当家夫人的院子,这竞争也太激烈了。
说起来,她刚刚还想着能不能利用这回在夫人跟前露了脸的机会,在枫林院谋个差事,如今看来简直是做梦。
不过现在是尤妈妈管着药房,她其实是可以继续在药房干下去的。凭她的本事,过两年再升个一等,应该不难吧?
她心里正盘算着,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
17. 暴露
“二奶奶,二奶奶开恩呐,饶了我家秀蓉吧,她是打小伺候您的,您知道的,她性子老实,绝不会害二奶奶您呐!”
黄芪被这哭声吓了一跳。秀蓉?这不是桂枝说的那个换了二奶奶药的通房吗?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哭声的主人是个一脸苦相的仆妇,被两个臂膀有力的婆子拉扯着往前走,浑身狼狈。。
“吴家的,你就不要再喊了,秀蓉害了二奶奶可是证据确凿,为了这么一个狠毒坯子,搭上一家子的前程可不划算。”其中一个婆子劝道。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忍心看着她被冤死。老姐姐,我家秀蓉真是冤枉的,求您让我见见二奶奶吧。”
原来这妇人是秀蓉的娘。
见她哭的可怜,刚才说话的婆子脸上就露出不忍心来。
这时,另一个婆子骂道:“哼!你跟她费什么唇舌,秀蓉做下这么恶毒的事,二奶奶却心善,没连着她一家子都处置了,还想得寸进尺的求情。”
“不,不,我家秀蓉不会害人的,我听我家秀蓉说二奶奶原就有下红不止的毛病,二奶奶的身子绝不是我家秀蓉害的。”秀蓉娘哭诉道。
听到这话,方才骂人的婆子眼神一闪,从怀里掏出个布帕子团成一团塞在了她的嘴里,“再胡说就撕烂你的嘴。”
秀蓉娘呜呜的叫着,两个婆子加快了脚步,拖拽着她上了小路。
黄芪和云雀看着她们的背影,面面相觑。半会儿,云雀叹了口气,说道:“好好的前程不要,非得害人。要是秀蓉见了她娘这样,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黄芪却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想着秀蓉娘无意间叫出的那句“二奶奶原就有下红不止的毛病”。
她原本就觉得桂枝说的二奶奶被害的内情有些违和,方才一听到这句话,她一下子就想通哪里违和了。二奶奶是主母,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一大堆,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一个通房给害了呢?
看来她之前的感觉没错,二奶奶怕是早就知道了郁妈妈算计她买假药的事。所以才将计就计,自导自演了一场喝药出事的戏码,为的就是栽赃婆母。
毕竟,府里人都知道药房的管事郁妈妈是夫人的陪房,药房上下皆是夫人的亲信。二奶奶吃了药房的药出事,说不是夫人指使的谁会相信?
只是让二奶奶没想到的是黄芪买来的是真药,这让她的算计功亏一篑。所以,最后的罪魁就变成了通房秀蓉。
无论秀蓉有没有换过药,都改变不了她谋害主母的事实。就是不知道这中间郁妈妈站哪边,是真背叛了夫人,还是被人利用了。
想到这里,黄芪忍不住有些心惊。如果真如她所推测的这样,说明柳府内宅的争斗比面上表现出来的更加严重。而此次她所遭的池鱼之殃,未必是个例。
枫林院,夫人和尤妈妈也在说此次二奶奶被害一事,只是两人都不曾想到这件事的隐秘已经被一个八岁的孩子猜出来了。
夫人还在兀自生气被底下人连累,让她差点着了二奶奶的道。
“我自问对她不薄,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为了几十两银子就伙同外人背刺我。”
“倒也未必是郁琴背叛了您,她向来不是个聪明人,又太爱财,怕是被利用了。”尤妈妈中正的说道。
“蠢货!一把年纪还能被个小丫头忽悠,简直愚蠢。枉我之前还对她委以重任,让她管着药房这么重要的地方。”夫人气恨道,“若不是阴差阳错,可就真让那病秧子得逞了。”
这回,尤妈妈没有再劝,只静静等着夫人发泄心里的气愤。半晌,她才开口道:“从前只以为大奶奶城府深,咱们多防着大房,没想到二奶奶看着病怏怏的,也不是善茬,这回以身入局,差点就把咱们也骗过去了。”
听到这话,夫人反倒没有那么气恨了,冷笑道:“她那身子如今是彻底坏了,日后想要子嗣做梦去吧。”
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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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笑道:“此次,夫人反将了她一军,让她的算计露在了明面上,老爷可是都看在眼里呢。就算她临时拉出个秀蓉来,也不过是牵强附会,明眼人谁会当真呢?反倒让二爷对她离了心。”
夫人一想起老爷那缤彩纷呈的脸色就痛快,“这回多亏了黄芪,没有她,咱们可都栽了。”
“是啊。当年黄魁一双利眼少有人能及,这丫头比起她爹来也不遑多让。”尤妈妈听出黄芪这是入了夫人的眼了,于是不吝夸赞道。
不过这也是她的心里话,今日黄芪在夫人跟前应对,无论是心性,还是胆魄,都是出类拔萃的。
原本这回黄芪帮了夫人,以夫人的性子该是要重赏的,但最后却只给了两只银镯子。这可不是不重视,她猜测夫人怕是要大用黄芪。
果然,她才这般想罢,就听夫人说道:“你管着药房,黄芪那儿你替我多看看。”
“是。这孩子聪明,又有本事,等茵陈走了,她是个代替茵陈的好苗子。”尤妈妈顺着她说道。
怎料,夫人却摇头道:“我可不打算把她她放在药房。”
“夫人的意思是?”尤妈妈没猜准夫人的心思,也不惶恐,只试探着问道。
“二姑娘大了,昨儿老爷还提了让我尽早给她相看人家。三姑娘……也不小了。”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郁妈妈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夫人这是想把黄芪放到姑娘屋里去。至于哪个姑娘……二姑娘虽是前夫人所出,但从小被夫人带大,感情处的和亲生母女没什么区别。而三姑娘,三姑娘却是夫人亲生。
所以,把黄芪给哪个女儿,不能是夫人的意思。
她抬眼对上夫人的视线,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低声说道:“此事,我去办,您放心。”
夫人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亲昵道:“这么多年,还是你最贴心,事儿总能办到我的心坎上。”
18. 解酒药
黄芪最后还是请药房的人喝了羊汤。
再有七八天就要过年了,整个府里的人都在忙碌中,除了药房。古代人讲究个吉利,一般年节前后不爱看大夫吃药。
于是,黄芪她们这些人就清闲了下来。早上当差,晚去半个时辰并不打紧。
“周嫂子家的羊汤不膻气料也足,咱们府里的人多数爱去她家吃早食。”在黄芪说要重新请客的前一天,茵陈给黄芪推荐道。
行,就去周嫂子的羊汤店。黄芪前天晚上下差就去周嫂子店里说了一声,明早儿药房的人来喝羊汤,钱只管记在账上,她晚上再来结。周嫂子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舍得钱请人家,倒是把你老子娘撇到一边儿去。”次日,黄芪给周嫂子家结了账,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朱小芬正等在门口,手上挎着个篮子。
“周嫂子的手艺还没我好呢,你若想吃羊肉,还不如我给你做呢。”黄芪提了提手里的羊后腿,说道。
朱小芬原本就是说气话,此时听了闺女的话瞬间心肠就软了,哼道:“你一个人买一条腿肉,这得多少钱?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说着上前接过黄芪手里的肉和她买的其它东西。
“我不是想着做了给你和小满送么。”黄芪说的是真心话,她和郁妈妈斗法,全赖朱小芬帮忙,她是真打算给朱小芬送肉。这也是为什么今儿早上没叫朱小芬喝羊汤。
听到黄芪这话,朱小芬瞬间说不出来话了。等开了门进去,才揭开篮子上面蒙着的布,说道:“家里炸的丸子,蒸的花卷,给你送些,过年你也不用自己做了。”
这回黄芪倒没有拒绝,只说道:“一会儿我煮羊肉,你留下来吃饭。”
朱小芬却还惦记着小儿子,“得回去给小满喂奶,我家去吃。”
说罢,又说:“羊肉你也别自己煮了,没得废柴火,我今晚上带回去捎带给你做了,明儿你来取。”
“那你割两斤带回去吧,剩下我吃的我自己做。”黄芪有些瞧不上朱小芬的手艺。
“毛病!”朱小芬轻哼了一声,去厨房割了肉装在篮子里,又把丸子花卷放在翁里,盖上盖子,免得被老鼠咬了。“行了,我这就走了,你一个在家晚上把门锁好。”
“知道了。”
黄芪佯装不耐烦的摆摆手,待得朱小芬出了门,脸上才浮现出几分落寞的神色。半晌,她长出一口气,打起精神去厨房做羊肉。
手底下忙活着,脑子里却盘算着过年这几日应该干点什么事。
柳府的规矩,除了主子身边服侍的,其余各处当差的仆妇丫鬟可以轮换休假,一直到正月十五年过完。
往年年底都是黄芪是最穷的时候,每天都在挖空心思想办法填饱肚子,根本顾不上悲春伤秋。今年日子好过起来了,人就变得有些矫情,这可不好.还是得找些活儿分散分散注意力。
今儿做的是水煮羊肉,将羊腿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儿,用清水浸泡一个时辰左右,中间换一两次水,直到泡出血水,然后冷水下锅,加入姜片和花椒,大火煮沸后撇净浮沫,捞出来用温水冲洗干净,接着放入砂锅,加入热水,放葱姜和花椒,大火烧开后,小火慢炖,一般一个半时辰后就能炖的酥烂。
这个做法虽然简单,但却最能品尝到羊肉本身的鲜美。
黄芪守在灶前慢慢添着柴火,终于在羊肉出锅的时候想到了个主意。
之前她跟着李时珍学习辩药技能,实景模拟的时候看见过一个解酒方子,或许她可以自己尝试着配出来。现下过年,家家户户少不了吃席办酒宴,解酒药肯定不愁卖。若能赚到银钱,她就能在系统里买课程精进技能。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定。将出锅的羊肉放到翁里储藏,出来厨房,回到堂屋打开系统进入李时珍课堂。这是她最近发现的,系统的课程是可以重复听讲的。
她仔细查找,果然找到了记忆中的药方,一共八味药,其中六味只是寻常药材,后两味却是价值千金也不一定能找到。
这还不是此方最特别的地方,最让黄芪眼睛发亮的是此方前六味药能单独成方,可缓解人体酒后不适的症状。若再加上后两味药材,则能加速酒精代谢,减少甚至解除酒精对身体的影响。
若真有这样好的药效,便是药材价贵,也会被京城的有钱人哄抢。
可惜,以目前黄芪的财力根本买不起后两味药材,她便决定先买前六味,配置简易版的解酒药,高级版的等日后再说。
前六味药材一般的药铺都有,次日下差之后她在回家的路上就买齐了。回家后按方配药,一晚上就配出来五瓷瓶,一瓶是三次的量。
药配好之后还需要人试药。她正想着找谁试的时候,王春芽来了,并且带给她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后天我妹子成亲,娘让我喊你来家里吃酒席。”
“王夏生?”黄芪有些惊讶,马上就要过年了,王家这个时候嫁女儿?
许是看到了她的表情,王春芽也不把她当外人,说道:“我爹给夏生说了叶婶儿家的大小子,本来定的是明年六月成亲,可叶婶儿说她帮我妹子在府里谋了个差事,年后就得上差,所以才把婚事提前了。”
黄芪听着明白了,这是王夏生的未婚夫家害怕她得了差事又悔婚,所以才急着把人娶进门。
“是什么差事,这么着急?”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二奶奶院里的提膳丫头。”王春芽道。
说罢,又悄声说道:“前些日子二奶奶不是出了事,当时那院里打发了好些人呢,这不是有缺空出来了吗,好些人家都使劲,想把闺女塞进去。”
黄芪恍然,原来那件事遭殃的不止秀蓉一个人啊。
王春芽把话带到,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来啊”就要回家去。
黄芪送她出门,答应后天肯定去。不光是为了吃酒席,主要是她想试试解酒药的药效。
王夏生的婚礼很热闹,看的出来她未来婆婆在街坊邻里之间很有脸面,多数人都是看在她婆婆的面上来的。
鉴于两人上回的口角,黄芪没有去屋里看王夏生主动找不自在,直接找了朱小芬把解酒药给她,只说这是偷学的黄魁的方子。
提起前夫,朱小芬就哼了一声,“你爹要是早愿意把手艺交给你,咱们娘俩也不至于过的这么难。”
黄芪淡淡道:“现在不也挺好。”
“好什么好,要是好你之前能被郁琴害成那样?这一切还不是那死鬼造成的,要不是他和韩丰有过节,被记恨上了,人家怎么会报复在你身上?”
“好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黄芪不愿意再提从前之事,转移话题道:“这个解酒药你先给人试试,要是好,就一瓶售价五十文。”
“五十文?”朱小芬诧异,“药铺里一副解酒汤才十文钱,你这也太贵了。”
“你试一试就知道了。”黄芪没有多解释。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些药的具体效果,但方子出自系统,多半差不了。
“行吧,晚上我让你王叔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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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找几个人。”黄芪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快开席了,你去吃饭吧。”朱小芬打发了她,继续招待宾客。
王家摆的是流水席,黄芪出来院子准备找位子坐下,王春芽来了,“芪姐儿,夏生想见见你。”
黄芪眉梢挑了挑,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以王夏生和她的关系,这会儿能有什么要紧事找她。其实是在委婉的拒绝。
王春芽听出来了,面露为难的小声道:“还是去看看吧,夏生说你不进去她就出来找你。”按规矩,新娘子出阁前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不然不吉利。
黄芪对王夏生的威胁无动于衷,王夏生要任性就任性,反正坏的又不是她的运道。于是干脆的拒绝了王春芽。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王夏生的固执,当迎亲的新郎官到了门口,王夏生被王春芽从屋里扶出来时,她并没有第一时间上花轿,而是走到黄芪跟前要和她说话。
“你满意了吧?因为我得罪了你,所以你娘就要把我赶出家去。”
黄芪看着她没有说话,王春芽赶紧拦道:“你说什么呢,这和芪姐儿有啥关系?”
王夏生被喜帕蒙着脸,看不清楚表情,但声音里带着怨恨:“黄芪,你记住,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总有一天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黄芪本不想理她,但见她越说越离谱,便出言讥讽道:“你这样是哪样,难道你不满意王大叔给你找的亲事?”
说到这里,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叶婶儿我也认识,也了解她家里的情况,叶婶儿为人厚道,大生哥也是个憨厚性子,叶家家境又殷实,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娘和王大叔让你嫁过去,你觉得这是在害你?”
“啥,王家闺女这是嫌弃亲事?”此时,注意到这边的人都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声,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王家啥家境,叶家啥家境,这都不满意,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可不是。以王家二丫的品貌,嫁到叶家可是享福喽,能给她找到这样的亲事,朱小芬这后娘当的够尽心了。”
……
“你……”
王夏生也听到了,张嘴就要说什么,新郎官和喜婆却过来了,王春芽忙拉了她的袖子,警告道:“快安生些,出门子的吉时到了。”
王夏生最终不情不愿的被扶上了花轿。朱小芬送走了迎亲的人,才过来问黄芪刚才怎么回事。
黄芪懒得多说什么,含糊了两句算是过去了。
参加过王家的喜宴,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全府上下都是一片喜庆,今年主子们都很大方,打赏了不少年钱。
黄芪总共拿到了一两银子,比她领的月钱加起来还多。怪不得大家都想在主子身边服侍,的确是人家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都够底下人吃撑了。
领了年钱,就可以放假了。今年尤妈妈格外宽容,安排了两个婆子守着药房大门,其余人提前放假,等过了正月初三再轮换当差。
“今年终于能和家里一起过个安稳年了。”桂枝高兴道,“往年郁妈妈可没有这样善心。”
“行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快回家吧,一会儿要落雪了。”茵陈推了一下桂枝,然后招呼道。
黄芪夹在人群中,也准备回家,却被尤妈妈叫住了。
“尤妈妈,还有什么事吗?”她跟着尤妈妈到了药库,没了第三个人,才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有件事要问问你的意思,过了年你可愿意去伺候姑娘?”
19. 危机
古人过年仪式繁复,即便是小户人家,习俗之多也远不是现代人能比的。
从腊月二十四的祭灶、扫尘、准备年货,到三十的贴春联,守岁,再到初三开始拜年,繁繁忙忙,等黄芪回过神来已经正月初五了。
饶是黄芪近亲不多,需要她上门拜年的长辈更是寥寥无几,也把她累的够呛。主要是心累。
她母家没什么亲戚,父亲这边却有两个姑姑,三个堂叔。堂叔们和她爹是一个爷爷的孙子,血缘关系很近,逢年过节的走动是必不可少的。
因着当年朱小芬在热孝中改嫁,姑姑和堂叔们对她的意见不小。黄芪过年上门,两个姑姑看她跟看小可怜似的,可怜之余说了不少朱小芬自私不顾亲女的闲话。
还有堂叔们,对黄魁留下的遗言让女儿招赘之事也很不以为然。
“女孩子天生就是要出门子的,留在家里招夫能找到什么好儿郎?你爹啊,真不知道是为你还是害你。”二堂叔斜靠在炕上语带不满。
三堂叔和四堂叔附和道:“是啊,当初族里商量着给你爹过继个儿子,你爹非不愿意,不然他那身本事何至于失传?若是早些教给侄子们,咱们又何至于日子过得这般艰难。”
两人对族中失去这么一个来钱的手艺很是可惜,纷纷念叨着:“你爹愧对族中的教导啊!”
其实黄魁的一身本事一部分是在药材铺子做学徒的时候学的,还有一部分是靠着自己的摸索和见识得到的。黄家族中各个都是柳府的奴才,一辈子苦哈哈的,能教导黄魁什么呢。
黄芪含笑听着,并不说话,坐了半会儿,眼见快中午了,便提出告辞。
二堂婶要留下她吃饭,黄芪婉拒道:“一会儿还要给尤妈妈拜年,赶早不赶晚,就不吃饭了。”
二堂婶很吃惊,“尤妈妈,可是夫人近身服侍的那位?”
“就是她。自从我在药房当差,全赖她老人家提携,前不久她还在夫人跟前替我说话好,夫人不仅亲自见了我,还赏了镯子和点心呢。”黄芪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得意,说着自己和尤妈妈的渊源,意在暗示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可怜,府里自有人脉。
果然,二堂婶听着面上露出谨慎来。等黄芪走后,她回转到屋里,听到丈夫和小叔子还在商讨过两年由族里出面让黄芪嫁人,然后给黄魁过继个儿子的话。
她忙打断,说了刚才听到的话,“我听她那意思,坐产招夫的事连夫人也知道了。尤妈妈对那丫头可是看重的很。”
“这话可是当真?”三堂叔犹还有些不相信。
“她得了夫人赏的事想要打听并不难,何必编瞎话糊弄我们?”二堂婶觉得黄芪说的多半是真的。
“这倒是麻烦了。”二堂叔神色凝重道。
三堂叔和四堂叔却不以为然,“夫人再看重她,她到底是我们黄家的人,将来族中对她的安排,夫人还能反对不成?”
二堂叔一想倒也是。二堂婶却不认同他们的想法,“那丫头在内宅当差,保不齐日后被哪位主子看重要到身边服侍,将来由主子们指婚,咱们到时候哪里还插得上手。”
“嫂子,不至于,在内宅近身服侍的丫头哪个不是娘老子是老爷夫人跟前的得力人,再或者自身有姿色的,黄芪占得哪一样?她才多大点人,就能让主子对她另眼相看?”三堂叔觉得二堂婶想的太严重了。
见他们都这般说,二堂婶不得不把顾虑压在心底。
黄芪并不知道堂叔们的谈话,就算知道了也不意外。概因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黄魁死后黄家亲族争产,争得最凶的就是这三个堂叔。
因为他们和黄魁的血缘关系最近,若要给黄魁过继儿子,最后大概率会轮到他们三家之一。
明知道这些人心怀鬼胎,但黄芪却不能不和他们维持好面上情。她才八岁,还太过弱小,如果撕破脸,逼得这些人连脸面都不顾,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她。
今儿上门拜年,堂叔们的态度让她彻底看清,她还是得尽快成长起来,光在药房当差还不行。也许,她应该考虑一下尤妈妈的提议,去姑娘屋里。
想到这里,她脚底下方向一转,往朱小芬家里走去。
对于黄芪的突然上门,朱小芬显得很惊讶。将人带进屋里让上炕暖着,才问:“咋这会儿来了?还没吃饭吧?”
黄芪这才记起自己连午饭都没有吃,只得摇摇头。
朱小芬便出去屋子,喊王春芽,“给芪姐儿热碗饭。”
王春芽从堂屋出来,问道:“厨房里有早上蒸的羊肉包子,我给热上?”
“包子给烤上,再熬一锅小米粥,这丫头讲究,只包子不爱吃。”朱小芬叮嘱道。
“成,让妹子稍等,一会儿就得。”王春芽钻进厨房做饭了,朱小芬才回了屋里。
黄芪四周看了一眼,问道:“小满呢?我王叔今儿也不在家?”
“小满让三丫抱在堂屋看着呢。你王叔当差去了,自从初三开始,整日跟着主子出门,就没得闲的时候。”
朱小芬说完,细看了一眼黄芪的脸色,问道:“你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吧?”
“我早上去了二堂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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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黄芪话还没有说完,朱小芬就已经问道:“那些子小人,肯定是又惦记上了你爹留下的那点东西吧?”
黄芪苦笑一下,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朱小芬冷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学了你爹的药方子,你没和那些人说吧?”
“没有。不过这事瞒不了多久。”黄芪说道。她是因为什么才能到药房当差,又是因为什么才被尤妈妈看中,连夫人也赏了她,内情早晚会传出来。如今堂叔家被蒙在鼓里,不过是因为他们几家在府里没有多少体面,消息不灵通罢了。
“能瞒一时是一时,万一以后他们知道了去找你,有我和你王叔给你撑腰。”朱小芬说道。
黄芪却摇摇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古代和她前世生活的现代不一样,不以血缘论亲近,而是以同姓亲族论,朱小芬已经改嫁,是王朱氏。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她是没有资格再管黄家的事的。哪怕黄芪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说这些了,我今儿来是想打听些事情。”黄芪主动转移了话题,“年前,尤妈妈问我愿不愿去姑娘屋里服侍,我当时没给准话,只说要和你商量。”
“真的?夫人让你去伺候姑娘?”朱小芬原本心里还对黄家人恨得牙痒痒,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把别的抛到了脑后。
见到黄芪肯定的神情,忍不住嗔道:“你这丫头,怎么该聪明的时候犯傻呢,既然是夫人的意思,你当时就该答应了才对。要是错过了时机,夫人改了主意,再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
黄芪却觉得朱小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她道:“据我所知府里不止一个姑娘吧?尤妈妈只说让我去服侍姑娘,却没说是哪个姑娘。我不得多打听打听么?”
这话一下子把沉浸在惊喜中的朱小芬砸清醒了。是啊,府里的姑娘们别看都是老爷的女儿,但姑娘和姑娘可不一样,差别且大着呢。
若是跟着一个受宠的,自然有好前程等着,可若跟着个不受宠的,说不得还没药房当差舒服呢。
“所以,你想问我府里几位姑娘的情况?”朱小芬回过神来看着女儿。
黄芪点头,说道:“也不只是姑娘们。我当差的日子浅,对府里的主子们不了解,只知道夫人和三姑娘,还有二奶奶,其余人却是一无所知。”
她有心让朱小芬把柳府众人的信息全部说一遍,之前在药房当差,上面自有管事妈妈,主子跟前还轮不到她去献殷勤,所以不知道这些并不打紧,可若之后去姑娘屋里,再不知道这些,只怕连犯了主人家的忌讳都不知道。
20. 打架
“咱们府上的情况说复杂也不复杂,但要说简单,也不简单。”朱小芬想了想,开始说道。
“老爷前后娶了两位夫人,原配王夫人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儿,生了大爷和二爷,后来生二姑娘的时候难产去了。再后来老爷又续娶了继夫人,就是现在的夫人窦氏。窦夫人出身永安伯府,进门十来年了,只得了一个亲生女儿,就是三姑娘。除此之外,老爷还有两房妾室,秦姨娘生了四姑娘和三爷,方姨娘生了大姑娘。”
大概介绍了一遍,她才开始细说。
“大姑娘早已出嫁,嫁的是鸿胪寺主簿的长子。大爷和二爷也已经娶妻,大奶奶的父亲是国子监监丞,二奶奶的父亲是苏州府推官。”
听到这里,黄芪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大奶奶和二奶奶的出身都不怎么高,还有大姑娘的夫家也比上柳家的门第。”
“这是因为大爷和二爷的亲事都是先夫人在世时定下的,那时候老爷还未曾考中进士功名。嫡子都如此,大姑娘一个庶出的就更找不到什么高门第了。”朱小芬解释道。
“老爷是在二姑娘出生的那年才考中的功名,是当科的探花,这才能续娶了现在的窦夫人。而窦夫人不仅出身勋贵,其姐还是宫中贵人。老爷这些年做官做的风生水起,未必没有伯府和贵人提携的原因。”
黄芪知道柳老爷现在官居正五品,柳老爷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就算他自身有才能,没有帮扶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朱小芬叹息一声,道:“俗话说人无完人,夫人家世人才样样出众,只一样不得意之处,就出在子嗣上。这么多年只得了个三姑娘,没有儿子就始终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黄芪对她这个观点嗤之以鼻,女人又不是生儿子的工具,没有儿子又如何,柳老爷要升官不照样靠妻族提携。再者没有儿子是男人的原因,世人愚昧,才把责难归咎到女人身上。
她心里愤愤,但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世情就是如此。只能听朱小芬继续说下去。
“府里现在还没成亲的就是二姑娘、三姑娘,还有四姑娘。二姑娘今年十五,三姑娘十三,四姑娘和三姑娘是同年。”
“这么说来,我最有可能去的是二姑娘或者三姑娘屋里?”黄芪说道。
朱小芬点头,认可这个推测,“四姑娘是庶出,自有姨娘照看,夫人是不会太插手她身边的丫鬟的。所以尤妈妈说的姑娘应该就是二姑娘或者三姑娘。而且现在去了,将来十有八九是要跟着陪嫁到夫家去的。”
说到这里,她细致的为黄芪分析两位姑娘的优劣。
“二姑娘虽是先夫人生的,但窦夫人一进门就带在身边教养,从不假于她人之手,母女两个感情很好,和亲的没什么区别。倒是三姑娘,却是奶娘照看的多些。论起母女情分,只怕夫人和二姑娘的还更深些。”
“您觉得夫人对继女比对亲生女儿还好?”黄芪有些不相信。
在她看来血缘关系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母亲在有亲生孩子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更疼爱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朱小芬却道:“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二姑娘是夫人亲手带大的,自然感情不一样。”
她还举例说明:“听说二姑娘小时候怕热,夫人开了私库,把从娘家带来的葛纱裁了小衫给二姑娘穿。这种葛纱几十两银子一匹却有市无价,多是贡品。夫人的那匹据说是永安伯府的那位贵人赏的。”
说罢,又道:“再者说了,夫人乃是伯府贵女,自小受到的教养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一样,什么三从四德,妻为夫纲,规矩就是要把庶出子女当做亲生的一般对待。”
是这样吗?
黄芪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不过这些暂时不是最要紧的,目前她最需要知道的是夫人最有可能把她给哪位姑娘,姑娘屋里的人事是怎么样的?
“我平日在浆洗房当差,两位姑娘的事了解的不多,但也多少知道些。”朱小芬想了想,说道:“原本按照府里的规矩,姑娘身边该有一个教养嬷嬷或者乳母,但二姑娘嘛,夫人平时关照的多些,所以自乳母出府后,夫人并没有给她挑教养嬷嬷。”
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当时二姑娘屋里教养嬷嬷的名额空出来的时候,府里自觉有些体面的人都暗暗竞争过,朱小芬也不例外,那时黄魁还活着,是药材铺子的采办,她走出去,谁不亲亲热热的喊她一声黄娘子。所以,她被选上的希望是很大的。
可惜后来夫人迟迟没有给二姑娘挑教养嬷嬷的意思,她这才歇了心思,打听到浆洗房有空缺,就让黄魁给她打点着去了浆洗房。。
“三姑娘呢?”黄芪问道。
“三姑娘的奶娘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周妈妈,夫人生下三姑娘的时候,周妈妈刚好生下了女儿,夫人便让她奶了三姑娘。”朱小芬说道,“我恍惚记得周妈妈曾离开过三姑娘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有一回三姑娘生病,夫人就让周妈妈又回来照看三姑娘了。”
而她之所以还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当时三姑娘生病很严重,据说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伯府请来看诊。
关于两位姑娘的事情,朱小芬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这对于黄芪来说还不够,她需要知道更详细的信息,比如姑娘屋里的人事情况,再比如姑娘各自的性情。
要知道现在可是古代封建社会,家生子对于主家相当于私人财产,可以任意打骂,甚至决定她们的生死。
黄芪想找的是靠山,能够让她升职加薪的上司,可不想遇到个性情糟糕,对丫鬟动辄打骂的奴隶主。
她微微倾斜着脑袋,划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思索着还能同谁打听这件事。
这时,门口帘子被掀起,王春芽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碟子烤包子,还有一碗小米粥。
“饭好了,芪姐儿饿了吧,快吃饭吧。”她说着把碗盘放在了炕桌上。
黄芪回过神来,笑着道谢,然后说道:“春芽姐也一起来吃吧。”
王春芽摆手拒绝了,“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吃完碗放着,我来收拾。”
她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子。黄芪拿起一只包子慢吞吞的咬了一口,就听朱小芬问道:“你是咋想的,想去哪位姑娘跟前?”
黄芪本来拿起勺子要喝粥,闻言把勺子放下,说道:“这哪里是我能决定的,只看两位姑娘谁身边有空缺吧。”
朱小芬却有不同的看法,“历来夫人给两个姑娘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三姑娘有的,二姑娘必定也要有,所以这回我觉得夫人既然动了给女儿挑丫鬟的心,怕是会一碗水端平。”
黄芪不由听住了。若是朱小芬说的是真的,她还真说不定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想要提前谋划却不是简单的事,她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索性先吃饭了。
在王家吃完了饭,出来已经半下午了。黄芪回家取了早就准备好的猪肉和腊肠,提着去了尤妈妈家。
黄芪早就打听好了地方,尤妈妈比黄家住的离府里更近,在柳府后面的巷子里,最里面的一家。
黄芪去时,尤妈妈正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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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她家帮佣的小丫头给黄芪开的门。
看到黄芪进门的时候,尤妈妈就道:“来家里玩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腊肠是我自己做的,妈妈尝尝我的手艺。”
上一世黄芪的姥姥是四川人,每年过年家里都要做一堆腊肠,自己吃或者送朋友。黄芪做腊肠的手艺得了姥姥的真传。
“你还会做这个,那我可要尝尝。”尤妈妈听到黄芪的话,才让小丫头把东西接了。
“天冷的很,快屋里坐罢。”尤妈妈带着黄芪进了堂屋。
黄芪来之前了解过尤妈妈家里的情况,知道尤妈妈有个儿子,已经成了亲,还有个孙子。她连给小孩子的年钱都准备好了,但这会儿却并没有见到人。
尤妈妈解释道:“他爹妈领着去舅舅家走亲戚了。”
说罢,又仿若无意的说道:“原本闺女在家的,不想刚才三姑娘有事,让人找了她去。”
黄芪听着眼前一亮,原来尤妈妈的女儿在三姑娘跟前当差吗?
她今儿来尤妈妈家,一方面是为了拜年,另一方面也是想再问问尤妈妈上回提的事。
于是顺势说道:“……姑娘身边伺候的姐姐们都多才多艺,我笨手笨脚的,就怕没这个福气。”
尤妈妈听了,既是安抚又是解释的说道:“你认药材的本事夫人很看重,是打算好好培养你的。想让你伺候姑娘,也是为了将来有人给姑娘打理药材铺子。”
果然是要跟着姑娘陪嫁出门子,这倒和朱小芬猜测的没有多少出入。
黄芪思绪辗转着,没有说话,只听着尤妈妈继续给她交底道:“这次夫人是打算给咱家三位姑娘把身边服侍的人都配齐的,如此培养几年感情,日后出了阁才能用的顺手。”
还真是要给每个姑娘都挑人,朱小芬又猜对了。
黄芪斟酌了一下,直接问道:“不知道我会被分给哪位姑娘?”
“这倒还没定下来。”尤妈妈说道,“三位姑娘现在挑的人将来多半要带着出门子,肯定是要和脾性的,夫人也不好替她们做主。”
这是说由着三位姑娘各自挑选了?也就是说候选人不止黄芪一个。
黄芪沉吟着,想问问其他候选人的事,尤妈妈却已经说起了别的。她只好把话咽回去,免得显得她太过急切。
和尤妈妈说了半会儿家常,正要提出告辞的时候,尤妈妈家的大门被大力的敲响了。
尤妈妈眉头皱了一瞬,喊帮佣的小丫头去开门。半晌一个面生的丫头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她身上穿着一件葱绿的比甲,是柳府二等丫鬟的统一装束。
尤妈妈一见这丫头,一下子正色起来,问道:“雨燕?你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事找我?”
原来这是枫林院的丫鬟。
“妈妈,今儿三姑娘和二姑娘打架,三姑娘被伤了脸,这会儿家里都乱套了,夫人让您快些回去呢。”
“什么?二姑娘对三姑娘动了手?”尤妈妈一下子站起了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这会儿再顾不上黄芪,只赶紧换了衣服往府里去。黄芪也懂事的不再打扰,说了一声就出来了尤妈妈家。
回去的路上,她不禁对府里发生的事好奇起来。可惜这两天她正好休息,所以是不能去凑热闹了。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人,秋玲,她在大厨房当差,肯定不如药房清闲,正月里也是要上差的,说不定知道今儿府里的事。
这般想着,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朝家里的方向赶去。
21. 偏心
黄芪还想晚一会儿去找秋玲,没想到秋玲先来找她了。
“芪姐儿,你家里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秋玲从门外进来,有气无力的说道。
“正好我才要做饭,给你一起做上。”黄芪让秋玲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烤火,然后从锅里端出半碗炸丸子给她,“先垫垫肚子,我准备包酸菜馅饺子,一会儿就好了。”
“酸菜饺子?这个好,我就爱吃你腌的酸菜。”秋玲欢呼道。
黄芪笑笑,转身去案板上和面,口中问道:“这会儿了,王大娘没给你做饭啊?还有你嫂子呢?”
“别提了。”秋玲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嫂子这几天带着我侄子回娘家了,我娘这会儿还没下差呢。”
黄芪听着心里一动,状若无意的问道:“王大娘这么晚了还没下差,府里难道晚上还要宴客不成?”
“不是宴客的事。”秋玲说着声音低了下来,“今儿府里可是闹翻天了,我给你说了,你可别往外说,老爷和夫人可给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呢。”
“放心,我你还不了解。”黄芪满脸好奇的看着秋玲,等着她往下说。
“今儿二姑娘和三姑娘打起来了,三姑娘被伤了脸面。”明知屋里再没有别人,秋玲还是四处看了一眼,才悄声说道,“当时我正好帮菱歌姐姐提着食盒给三姑娘送晚饭,正好撞见了当场。”
说到这里,她不由摇摇头,“都说咱们府上的姑娘文静端庄,最重规矩,可今儿我瞧着两位姑娘撕扯起来,和咱们也没啥区别。”
黄芪没把她的吐槽放在心上,只问道:“三姑娘真伤到了脸上?到底是亲姐妹,二姑娘下手该不会这么没分寸吧?”
秋玲闻言愣了一下,才道:“三姑娘的伤倒不是二姑娘弄的,是三姑娘自己摔了瓷器,被溅起的碎瓷渣割伤了左脸颊。”
不是二姑娘伤的三姑娘?黄芪回想起今天雨燕给尤妈妈说的话。难道是着急说错了?
可这自伤,和被二姑娘弄伤造成的后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会让人觉得三姑娘脾性太差,一不顺心就摔盘子跌碗的;后者却又会让人觉得二姑娘没有手足之情,心思狠毒,故意毁了亲妹的容貌。
要知道姑娘家的名声可是最矜贵的。
雨燕传出这样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呢?若是有意的,这代表什么呢?都说夫人疼爱二姑娘,若是真心疼爱,会由着下面的人败坏二姑娘的名声吗?
黄芪沉思着,一时没有说话。
这时秋玲小声问道:“你猜二姑娘和三姑娘为什么事发生的争执?”
黄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玩笑道:“总不会是因为姐妹争夫吧?”
不想,秋玲点头道:“差不多。最近府里都在传夫人要把二姑娘嫁回伯爵府呢。”
黄芪面上露出意外之色,忍不住追问道:“是传言,还是真的?”
五品官的女儿嫁伯爵府,就算她再没见识,也知道是高攀了。
这件事若是真的,她刚才的猜测却要被推翻了。如果不是真的疼爱二姑娘,夫人如何会费心为二姑娘的亲事做这般打算?
“真假却是不知道。”秋玲摇头道,随即又说道:“但二姑娘明显是当真了。我听三姑娘院里的小丫头议论,说是伯爵府的世子爷单给三姑娘捎了东西,二姑娘听说了,就去找三姑娘,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就吵起来了,这才动了手。”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要让黄芪说姐妹之间争执是寻常事,但这种事放到看重规矩的大户人家好像就是不得了的大事,若中间再牵扯上个小男子,总免不了被人过渡解读。
此时,黄芪已经和好了面,端了早就拌好的肉馅到案板上。一边擀面皮,一边包饺子。
秋玲见了也一起帮忙,“你来包饺子,我擀面皮吧。”
她说着接过黄芪手里的擀面杖,一手托着面,一手快速推动擀面杖,很快几张面皮就在她手底下成型了,中间厚边缘薄,包出来的饺子皮薄馅大,很漂亮。惹得黄芪夸她动作利索。
“嗨,我在大厨房这些日子,净擀面了,练也练出来了。”秋玲并不觉得她这是什么大本事。
说罢,想起了什么说道:“自从上回三姑娘吃了我娘的面片长胖了,就不让我娘伺候了,转而爱上曹娘子煲的汤水。原本夫人留灶上的人是轮不到我娘的,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什么把曹娘子和我娘一起留下了。”
两人说着话,手底下不停,一会会儿时间就包了四五十个饺子出来。秋玲让黄芪烧水下饺子,自己则继续把剩下的面皮和馅包了。等她包完的时候,饺子也正好出锅。
黄芪将一个个白胖的饺子盛到碟子里,再调了秘制的料碗,让秋玲蘸着吃。
原本她腌的酸菜味道就是一绝,今儿再配上猪肉馅包成饺子,又是另一种滋味。总之就是非常好吃。
秋玲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你这手艺,可比我更适合去大厨房当差。要不我让我娘把你要到厨房来,若是三姑娘尝到你的饺子,肯定就不会喜欢曹大娘的汤水了。”
“我可不喜欢天天一身油烟味。”黄芪表示敬谢不敏。做饭的手艺是她前世学的,当时也只是因为外卖吃多了,想着偶尔做一顿家常菜改善改善口味,可不打算真把自己变成家庭煮妇。比起做菜,她更喜欢炮制药材。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吃的喷香。柳府众人却没有她们这样好的胃口。
枫林院。
桌上摆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但柳老爷却没有一点胃口。今儿两个女儿生了口角,乃至于最后动手,被那么些丫鬟婆子看见,实在让他没面子。
“去瞧瞧夫人回来了没有?”他吩咐身边服侍的丫头。
先前夫人出门把四个大丫鬟都带走了,所以服侍老爷的是二等丫鬟青桐。
她答应了一声,轻声退出去,才走到廊下就看见夫人回来了,忙迎上去行礼,然后低声禀报:“夫人,老爷找您呢。”
夫人点点头,随意挥挥手把她打发了,然后带着两个大丫鬟白鹭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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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进了正房。
“老爷怎么不多吃些,今儿中午饮了酒,晚上不吃饭可要胃疼的。”窦夫人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桌前沉着脸的柳老爷,以及一桌子几乎没有动的菜。
她说着,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去耳房净了手,才回到桌前亲手给柳老爷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烧羊肚。但柳老爷并未动筷子,反而起身去了稍间炕上。
窦夫人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黯了黯,吩咐一旁的白鹭,“给老爷沏茶来。”然后跟着去了稍间。
白鹭奉了茶,和百灵悄声退出去,又把门掩上,屋里没有了别人,窦夫人才再次道:“老爷喝口茶吧。”
这回柳老爷倒是没有拒绝,端起来啜了一口。
窦夫人心里松口气的同时,看着他的神色问道:“老爷还为两个丫头的事生气呢?”
柳老爷冷哼一声,显示了自己的不满。今儿他可是正在同窗家里赴宴,府里的人找来说家里出了事,让他赶快回家。他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没想到匆匆赶回来,竟是两个女儿在打架。
“大家姑娘,亲姊妹,一言不合就生口角,乃至于动起手来,教养嬷嬷平日都是怎么教的?”
窦夫人知道老爷这面上说的是教养嬷嬷,实际上是指责她没有把姑娘教好。
大户人家,历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教养女儿是当家主母的事,今儿两个姑娘发生争执,她是脱不了责任的。
“老爷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无能,没有教好女儿。”窦夫人语带自责道。
听到她主动认错,柳老爷心里的气倒是没有那么盛了,语气也软了下来,“这两个孽障,自己闯的祸,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你替我打理内宅,教养儿女也是辛苦。”
“有老爷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老爷平时忙着公事,把孩子们交给我,如今她们犯错,总是我这个当娘的失责。”窦夫人说着用帕子粘了粘眼角的湿润。
柳老爷听着心里有些不自在,索性转了话题,问起今日的内情来,“到底是因为什么,让福娘气的动起手来?”
福娘是二姑娘的小名。当年柳老爷的原配夫人生二姑娘时难产,柳老爷怕女儿因此受世人责难,便为她取了福这个名字,意在告诉所有人他对这个女儿的看重,也让府里人都不敢轻慢她。
窦夫人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今儿可是二姑娘主动找的三姑娘晦气,但在老爷口中却是二姑娘被气着了,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但到底要顾着大局,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还不是为了成哥儿送给珍娘的一匣子玩物。”珍娘是三姑娘的小名儿。
原来,今儿窦夫人的娘家嫂子来柳府看她,替儿子给外甥女带了一样礼物。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件礼物,让柳府的两位姑娘生了争执。
柳老爷听着蹙了蹙眉,说道:“珍娘也是大姑娘了,也该知道分寸,再是表兄妹,也不能随意收人家的东西。”
这是指责三姑娘不守闺阁规矩?
窦夫人再是大度,听到丈夫这么说亲生女儿,也被气的面色铁青。
22. 高攀
“老爷这是什么话,珍娘才多大点人,和成哥儿是嫡亲的表兄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处的和亲兄妹一样,相互之间送个玩物又怎么呢?若是真不合适,难道我嫂子会糊涂的不阻止?”
柳老爷神色一滞,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他们柳府再重规矩,难道还重得过伯爵府。连伯夫人都不觉得有问题,他若横加指责,岂不是说伯府没有规矩。
因此窦夫人生气,他也没有露出不悦,反倒主动退了一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瞧你怎么还着急了。”
说罢,见窦夫人还黑着脸,便又道:“福娘也是,不过是一匣子玩物,她若想要只告诉长辈给她寻来就是,怎么还抢妹妹的东西。”
窦夫人瞥了他一眼,说道:“您还真以为福娘是为了些子玩物?”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柳老爷并不把这个原因放在心上。
窦妇人摇着头叹了口气,却是说起别的事,“上回老爷和我商量的事怕是不成了。”
柳老爷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是说福娘……伯府拒绝了?怎么回事?”他面上浮现出凝重之色。
窦夫人道:“倒不是我嫂子不愿意。其实她也喜欢福娘的人品,之前我私底下一提,她也是欢喜的。只是成哥儿是伯府的世子,她的亲事可不是我嫂子一个人能做主的。”
“你是说……贵人?”柳老爷思索一瞬,问道。
“今儿成哥儿本来要跟着我嫂子出门,却突然被贵人叫进了宫里,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窦夫人继续说道。
柳老爷听着忍不住露出几丝失望,不过他到底城府不一般,很快就恢复了淡然,说道:“既然宫里贵人有别的安排,倒也罢了,也是世子的福气。”
但窦夫人面上的愁色依然没有消失,“之前老爷和我私下商量福娘的亲事,除了我嫂子,我可是再没和旁人说过,按理这件事福娘是不该知道的,偏偏今儿听福娘那意思却是已经知晓了。”
她说着,面露狐疑的盯着柳老爷问道:“该不是老爷何时说漏嘴了吧?不然福娘怎么会一听成哥儿给珍娘送了东西,就跑去珍娘屋子里大闹?福娘平日可不是这般眼界窄的。”
柳老爷听着心里一虚,面上就露了出来。
窦夫人见了,追问道:“难道真是老爷?”
柳老爷气虚的说道:“我也只是和寿节提了一句,还有秦姨娘也知道一点儿。他们也都不是多嘴的人。”
窦夫人顿时被他的话气的手抖起来,“您还嫌告诉的人少了不成?老爷在外做官,难道不知道君不密则失臣的道理?”
柳老爷面露尴尬道:“这不是家事吗?”
“家事如何,公事又如何?事还未成,您却已经告诉了不止一个人,若真像您说的他们都守口如瓶,福娘如何会知道,今日的乱子又如何会发生?”窦夫人气道,“女孩子的名声何等要紧,终身之事我们当父母的再谨慎都不为过,可您呢?您现在让我如何面对福娘?”
柳老爷觉得妻子得理不饶人,不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原有些生气,但等听到她后面的诘问,只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夫人,我也没想到福娘会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早些把事情和福娘说清楚才成。”
他虽是个男子,不了解小姑娘的心思,但也知道福娘今日之所以闹起来多半是对伯府的世子上了心,不然不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连礼仪规矩也不顾,去找亲妹妹的麻烦。
虽然伯府门第比自家高,但他也不想在伯府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的情况下,自家女儿还傻乎乎的把一颗心系在伯府世子的身上。
窦夫人轻哼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急了?既然麻烦是老爷惹出来的,福娘那里就由老爷去说明白吧。”
“我一个当爹的,如何能和福娘说这些,夫人这不是为难我吗?”
“老爷觉得为难,我就不为难,我虽把二姑娘当亲生的看待,可她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再者是我娘家拒得亲,我若去说,让福娘如何想?”窦夫人反正是不肯接下这个苦差。
柳老爷左右为难时,她又说道:“既然老爷不能去,那就谁告诉的二姑娘这个消息,谁去收拾烂摊子。”
这话倒提醒了柳老爷,他想了想说道:“此事必定不是秦姨娘多嘴,她一向老实,多半是寿节告诉了他媳妇儿,才被福娘知道了。”
他说着,陪笑的看向窦夫人,“夫人,此事还需要你来安排。”
窦夫人见他宁愿把事情推到儿子身上,也不愿意说秦姨娘的不是,不禁被气了个倒仰。她冷冰冰的说道:“既是老爷的吩咐,我自当照办就是。”
柳老爷不知为何夫人又生气了,想了半会儿觉得应该是他没有及时询问三姑娘伤势的缘故,于是问道:“珍娘的伤势如何,大夫怎么说?”
听她提及女儿,窦夫人的面色缓了缓,说道:“大夫说伤口虽然不长,但有些深,怕是要留疤。”
听到这里,柳老爷不由正色起来,沉吟着说道:“民间大夫治面伤到底差了些,还是要请个太医院的太医瞧瞧。”
“她们姐妹俩争执的原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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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不好听,若是被伯府知道怕是要伤了二姑娘的脸面。”窦夫人面带顾虑道。
柳老爷听到她这时候还不忘维护二姑娘的面子,顿时动容不已,满口承诺道:“这件事我来办,很不必再麻烦伯府。夫人放心,我这就让人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院。”
窦夫人这才满意。
夫妻俩话罢,前院的小厮来请柳老爷,说衙门有公务送来,柳老爷便出来正房去前院了。
尤妈妈从外面回来,听到门口的百灵说老爷已经离开了,她才进了屋里。进去时窦夫人正盯着如豆的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轻叫了声“夫人”。窦夫人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对着她问道:“你回来了,珍娘的情况怎么样?”
今儿三姑娘受伤,她既要封口下面人,还要应付老爷,忙的分身乏术,只能让尤妈妈和画眉两个留在三姑娘院里看着。
尤妈妈见她面上深深的担忧,安抚道:“您放心,三姑娘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吓到了。大夫也说了伤口不深,过十天半个月也就长好了,不会留下疤痕的。”
“那就好。”窦夫人松了口气。她刚才之所以在老爷跟前说的那么严重,也是为了引起老爷对女儿的怜惜。
“对了,刚才老爷说要请太医再给珍儿看诊,你到时候准备一下。”
“是。”尤妈妈应下。
窦夫人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吩咐道:“让药房给三姑娘煮碗安神汤,注意别和三姑娘吃的药冲突了。”
尤妈妈耐心的答应下来,面上欲言又止,“夫人既然这么放心不下三姑娘,刚才就该亲自去照看的。”
刚才三姑娘在屋里喝药,一直看着门口,目含期盼,肯定也是想这个时候有亲娘在身边的。
窦夫人面露无奈的摇摇头,“我亲生的女儿,她受了伤我又怎么会不心疼,只是老爷这边若不先安抚住了,岂能轻易将今儿的事情揭过去?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三姑娘?”
尤妈妈一想老爷对二姑娘的疼爱,以及二姑娘惯会在老爷跟前告妹妹的黑状,顿时对夫人的为难感同身受。
不想夫人继续难受,她只得转移话题道:“老爷已经知道二姑娘闹起来的原因了?”
窦夫人点点头,说道:“不止,借着这个机会我已经把伯府拒亲的事挑明了,只说是贵人的意思。”
尤妈妈眼睛一亮,说道:“如此一来,倒把伯府腾开了,夫人也不用在伯夫人面前难做。”
“是啊。”窦夫人长舒一口气。看得出因为这件事她很为难。
23. 分权
窦夫人虽说出身伯爵府,但却不是嫡出,她姨娘是老伯夫人跟前服侍的丫鬟,老伯夫人给了恩典让她服侍了老伯爷,直到生了孩子,才抬了姨娘。
伯府除了老伯夫人生的一儿一女,其余全是庶出。窦夫人在一众庶姐妹中间并不出众,但却是嫁得最好的一个。
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年龄最小,当初老伯爷看中柳老爷想要联姻时,家里的姑娘已经全部定亲了,只剩一个窦夫人。所以她顺水成章的嫁到了柳府。
这么多年,柳老爷靠着伯府仕途平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五品官位,她也以夫为贵在娘家的面子渐渐大了起来。
但面子再大,她也没脸如老爷所愿,把继女嫁进伯府,而且嫁得还是世子。
她嫂子她最了解不过,出身高,眼界也高,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儿子,满心想的都是为儿子聘一个四角俱全的高门贵女。
二姑娘的家世和人才,在人家跟前都不够看的。
老爷让她保媒,她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能为难死。二姑娘是她养大的,和亲生的没什么不同,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二姑娘性子清高任性,资质也不高,根本承担不起伯爵府宗妇的职责。
她若真敢跟嫂子提这件事,就等着人家打脸吧。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绝了老爷的心思,不想二姑娘这就闹出来了,这也给了她一个把事情挑明的契机。如此,老爷也不能怨怪她不尽心。
尤妈妈替她松口气的同时,又说道:“今儿瞧着二姑娘好似知道了什么。我私下里问过二姑娘身边的丫鬟,今儿四姑娘去二姑娘屋里说了什么,二姑娘才找上了三姑娘。”
“我就知道这件事秦姨娘脱不了干系,还有四姑娘,倒不愧是姨娘养大的,在小二和小三中间说三道四,挑拨离间,真正是个搅家精。等着吧,等这件事了了,我再收拾她。”窦夫人冷笑着道。
“夫人可想好了怎么安抚二姑娘?”尤妈妈提醒道。
“这倒不用我们操心。”窦妇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然后吩咐道:“你去把大奶奶叫来。”
尤妈妈从正房出来,先吩咐青桐跑一趟药房,给三姑娘配一副安神的汤药,然后才亲自去了大奶奶处。
婆母叫了,大奶奶不敢怠慢,忙忙过来了枫林院。
“母亲这么晚找我可是有什么事?”给窦夫人行了礼,她才问道。
窦夫人寡着神色,淡声把二姑娘因为亲事闹腾的事和柳老爷承认失口的事说了,然后说道:“既然是你们两口子惹出来的,二姑娘那里你们自己去解释清楚。”
大奶奶听的目瞪口呆,面露委屈道:“母亲,大爷什么也没有给我说,若不是母亲此时说起,我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二姑娘那里绝对不是我说的。”
窦夫人不可置否道:“是不是的,这话是老爷说的。老爷说他就告诉了大爷和秦姨娘,秦姨娘性子老实,必不会在二姑娘跟前说三道四。”
难道我和我家大爷就会在二姑娘跟前说三道四?大奶奶简直能冤死,但又不能说公公的不是,只能把秦姨娘恨的牙痒痒。
以二姑娘的性子,她若去跟她说这件事,还不把她给恨上。
大奶奶还要说推脱的话,窦夫人却不给她机会,继续说下一件事,“今儿原本是件小事,若是身边服侍的是个好的,劝一劝也就过去了,偏最后闹到姐妹失和的地步,可见这些子下人都不得力。我有意给你妹妹们添几个丫头。”
她说了自己的意思,才又继续对大奶奶道:“你和老二媳妇都是嫡亲的嫂子,你妹妹们的事也很该出一份力。如今老二媳妇病着,你这个长嫂就得把事做到前面,替你妹妹们挑几个得用的人。”
大奶奶听罢,说道“母亲,不如我明儿找相熟的人伢子,让他们带些孩子进来给几位妹妹们挑?”
窦夫人却否决了她这个提议,“外面买来的,一时半会儿也调教不好,依我的意思,从家里现有的人里挑几个好的。”
大奶奶一想,这样也可行,便笑道:“按照咱们家的规矩,未出阁的姑娘身边得有一位教养嬷嬷,两个二等大丫鬟,四个三等小丫鬟,八个粗使丫头,我瞧着几位妹妹们屋里都有缺的,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人补齐。”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当然,若是有那老人伺候的不经心的,也可以趁机换了。”
“你想到我心坎里去了。”窦夫人颔首道,面上也带出一丝笑容,不过很快又正色起来,道:“你妹妹们都大了,过不了两年就要出门子,现如今放到身边的人日后多半要跟着陪嫁到夫家去,人方面一定要谨慎,万万不可选了那性子奸猾狡诈的。”
“母亲的叮嘱媳妇记住了,明儿就去挑人,到时候还要您帮着把把关。”大奶奶笑吟吟的应承道。
婆媳两个说的相和,屋里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尤妈妈从厨房给窦夫人端来了燕窝粥,窦夫人让大奶奶也用了一盅才让她回去。
大奶奶面上带着笑从正房退出来,直到出了枫林院才垮下了脸色。
她身边的心腹丫鬟如松此时再也忍不住说道:“奶奶,夫人给的差事可不好办呐,二姑娘那边您花了多大的心思才让她对咱们亲近起来,如今您这一去,之前的功夫可就功亏一篑了。”
大奶奶苦笑一声,低声说道:“这道理我难道不懂?”
“那您为什么不拒绝?”如松疑惑地问道。
“你不懂。”大奶奶摇头道,“自打我进门夫人就对我防备至深,从不许我染指管家权,可今儿却突然松口让我替几位姑娘挑选屋里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若我不答应安抚二姑娘,只怕这个机会也就没了。”
“可是……”如松面上闪过一丝纠结,恰如当时大奶奶的心情。她道:“给姑娘们选屋里人也未必是件轻松事,做好了没人夸,做不好可就坏了奶奶您的口碑了,日后但凡有一个生事的,夫人不是更能借口指责您办事不利么?”
说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差事,“无论哪件差事对奶奶您来说都得不偿失。”
“但若错过这次机会,未必还会有下一次。”大奶奶面上露出一片坚决之色,“你可别忘了还有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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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呢。”她说着看了一眼东北方向。那边是二房的住处。
如松这才想起二奶奶也一直对管家权心生觊觎,一心想要越过长嫂先拿到管家之权,不然上回也不会闹了那么一场。虽说现在有些偃旗息鼓,但也不容小觑。
她不禁抱怨,“奶奶可是嫂子,若二奶奶愿意屈从,与您一体,夫人早就交出管家权了。”
大奶奶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赶快回去想个好法子,明儿还要去看二姑娘呢。”
主仆两个声音渐渐低下去,身影很快就融入到了漆黑的夜色中。
枫林院,尤妈妈和窦夫人也在说这件事。
尤妈妈面带忧虑道:“夫人,您怎么能让大奶奶主持这件事呢,您不是不知道她一直想从您手里分权呢。”
窦夫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幽幽道:“福娘这两年亲近老大两口子的事,我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可怜她自小没有生母,想和亲哥哥亲近也是人之常情。可老大两口子不是个好的,教得福娘和珍娘失了和气,这却是我不能容忍的。”
可两位姑娘不亲近并不是如今才有的,打小的时候两人就为了争夺母亲的关注时有争执发生,及至后来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盛,到如今几乎不能化解的地步。
可尤妈妈知道这话不能对夫人直说。在夫人心里养女是她一手带大的,无论做什么心思总是好的,而三姑娘更是她亲生的,性子单纯善良,不可能是个坏孩子。而两个女儿都是好的,那么坏的就是别人。
只能说大爷和大奶奶替二姑娘背了锅,但也是他们自找的。前几年二姑娘还小时,大爷对这个妹妹视若无睹,这两年才亲近起来。当谁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瞧着老爷宠爱二姑娘,才想拉拢了二姑娘讨好老爷。
最终尤妈妈顺着夫人的话肯定了大奶奶利用二姑娘争夺管家权的叵测心思。
窦夫人这才说道:“原本我想着隔开福娘和老大两口子,不许他们再接触。可这回的事却让我惊醒了,有些事堵不如疏,既然福娘觉得亲哥嫂好,那么我就让她好好感受感受,到底谁对她才是真心。”
尤妈妈听着叹道:“夫人为了保全和二姑娘的母女情分,如此良苦用心,二姑娘一定会理解您的。”但愿二姑娘早日醒悟过来才好。
窦夫人也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若能拉回二姑娘的心,就算牺牲一些中馈权利也没什么。反正她没有儿子,这个家早晚要交到大爷手里的。
“对了,明儿你和大奶奶私下提一提黄芪和青莲。”窦夫人突然想起来,说道。
“青莲?”尤妈妈一愣,黄芪是夫人早就看好的人,但青莲却是夫人头一回提起。
窦夫人说道:“前儿青莲妈来求恩典,说想让小女儿服侍姑娘,我一想咱们屋里已经有个青桐,倒不必姐俩都在一块当差。”
原来如此。尤妈妈还想得更深些,夫人面上说着要放开二姑娘,但心里还是不安吧,所以才想在两个女儿身边放个自己人。
“您放心,大奶奶是个聪明人,总不会落了您的面子。”
24. 再选
黄芪原本以为还能在家里休息一日,却没想到正月十四一早方秀萍就找来家里了,“尤妈妈让你今儿就去药房上差。”
这么突然吗?
黄芪一边换了衣裳,和方秀萍从家里出来,一边心里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和之前府里两位姑娘打架的事有关?
这么想着,她问方秀萍道:“药房最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差事吗?”
方秀萍回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之前夫人让药房给三姑娘配几副安神的药。初五的晚上茵陈姐姐连夜从家里过来给三姑娘配的药。”说罢,就再不言语了。
看来从她这里也打探不到更多信息了。黄芪心里七上八下的到了药房。
才进去,尤妈妈就叫了她去药库单独说话。
“夫人要给三位姑娘挑服侍的丫鬟,下午我带你去枫林院,让姑娘们见见。你做好准备。”
这么快吗?还是三个姑娘一起挑?
黄芪心里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这件事早着呢。原还想着慢慢打听,谁知这就没有时间了。
不过,面上她顺从的答应了。
尤妈妈见她面露紧张,便出言安抚道:“放轻松,姑娘们都是好相处的,尤其是三姑娘,最是怜贫惜弱,若是能选上,自有你的好前程。”
“是,我明白了。”黄芪面上划过几分思量。
下午上差,尤妈妈先交代了几件差事给茵陈和桂枝,就带着黄芪走了。
去枫林院的路,黄芪已经走过两回了,因此对沿路的景致没什么好奇的,而且这两日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雪,除了青石小道的雪被打扫干净了,其余两侧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没什么可看的。
尤妈妈走的不快也不慢,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枫林院。
黄芪跟在她身后进去时,才发现厢房廊檐下已经立着几个少女,都着相似的衣裳,青绿的比甲,桃红的棉裙,是柳府丫鬟的统一装扮。
尤妈妈指了指廊檐的方向,对黄芪说道:“你先站过去吧,我去禀报夫人。”
黄芪点了点头,便朝廊檐下走去,才站定,就听到一道女声:“是黄芪妹妹吧?”
黄芪闻言,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发现是何青莲。两人当初是一起选的差,当时何青莲是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所以黄芪对她印象很深。时隔多日再见,黄芪忍不住打量她,发现她比之前个子高了,面容也更秀美了。
孰不知此时何青莲也在观察她。
“何姐姐好。”黄芪嘴甜的打招呼,然后向何青莲的位置挪了几步。这里她只对何青莲有些熟悉。
“你也是被夫人选中去姑娘院里的?我方才瞧着是尤妈妈带你来的?”何青莲轻声问道。
黄芪笑着承认道,“是尤妈妈带我来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反倒是她的资本。
何青莲唇角牵了牵,又问道:“你被分到了哪个姑娘院里?”
黄芪闻言,面上浮现出几丝迷惑,问道:“尤妈妈并未告诉我。何姐姐被分到哪里了?”
“我也还没定下呢。”何青莲说着,看了一眼周围,说道:“不止我们,她们也是要被分到姑娘院里的。”
“这么多人都是?”黄芪真心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此次给姑娘们选丫鬟,阵仗会这么大。
何青莲失笑道:“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被选上。”之所以来这么多人不过是让主子们有的挑罢了。不过,她觉得自己和黄芪肯定能被挑中。
她不用说,她娘已经向夫人求得了恩典。黄芪嘛,是尤妈亲自带来的。尤妈妈是夫人的心腹,所以她的行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夫人的意思。夫人怕是早就看中了黄芪。
就是不知道两人会被分到哪个姑娘院里。
何青莲看了一眼正房门口,见还没有动静,便继续问黄芪道:“你想去哪个姑娘处?”
黄芪也想从何青莲这里多打听一点消息,便说道:“我不知道,只看夫人的安排吧。”
何青莲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感觉她说的是真心话,一边心里轻视,一边忍不住起了利用之心。
她娘想让她去三姑娘院里,但今日听说是由三位姑娘自己挑人,三姑娘不一定会在这么多人里挑中她。且以三姑娘的脾性,若知道她是夫人院里的人,就更不会选她了。
她本来还在发愁,没想到来了个黄芪,且黄芪也是夫人看中的。
今儿除了她们两人,其余人都是大奶奶带来的。她大胆猜测怕是夫人不放心大奶奶,想给二姑娘和三姑娘院里各放一个自己人,如此日后才好及时了解两位姑娘院里的动静。
所以,她和黄芪必有一个人去二姑娘院里,一个去三姑娘院里。她想说动黄芪去二姑娘院里。
于是,她轻咳一声说道:“听说二姑娘院里还有一个二等丫鬟的缺,黄芪妹妹若去了可以不用降等。”言外之意,三姑娘处没位置,就算过去也得不到好的待遇。显而易见,她已经知道黄芪现在领的是二等的例。
黄芪脸上笑眯眯的,神色间也带着肯定,“多谢何姐姐提醒。”
何青莲以为她答应了,心里一松,待要再说什么,院门口处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女子娇声说话的莺燕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只见从院门处乌泱泱进来了一行人,最前的是三个打扮华丽的娇俏少女。所有人都明悟,这就是柳府的三位姑娘了。
黄芪仗着个子小,隐在人群里,将目光投注在三位少女身上,仔细打量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姑娘身量最高,一身绯色袄裙略显臃肿,却遮不住她窈窕的身段,这应该就是二姑娘。而一前一后跟在她身后进门的,气质稍显稚嫩的,应该就是三姑娘和四姑娘。
黄芪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三位姑娘进了屋才收回来。然后就听到周围小声的议论声。
“走在最后的是四姑娘吧,长的真好看,听说她的生母秦姨娘是姨娘里最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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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的一位。”
“再漂亮也是姨娘生的。”
“二姑娘看着真气派,刚才她眼神扫过来,吓的我都不敢抬头。”
“那可不,二姑娘可是老爷最疼爱的女儿,是我们府上的身份最贵重的姑娘。”
……
却是始终没有人提起三姑娘,无论是关于容貌,还是别的什么。
黄芪敛眸若有所思。直到被何青莲拉了一把,“尤妈妈来了。”
黄芪这才回神,看见尤妈妈果然朝着她们走来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何青莲,然后便集中注意力站好。
“你们所有人按身高排好队,高个在前,矮个在后。”尤妈妈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说道。
众人闻言,不敢怠慢,一个个都挪动起来,很快就排好了一条长队。
黄芪快速的数了一下,一共十个人,她竟不是最矮的,因为她排在倒数第三个,在何青莲身后。
“现在所有人跟我进去,到了主子跟前要守规矩,主子不问不许抢着说话,问了,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不许胡言乱语……”尤妈妈接着又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才转身朝前走去。
黄芪等人亦步亦趋的跟上去。这次她们去的地方依然是花厅,大概只有这里才能一次性容纳这么多人。
进去了才发现,花厅里已经坐了好些人。窦夫人坐在最上首的主位,她左手边的绣凳上坐着二姑娘,接着是三姑娘和四姑娘,右手边则是两个年轻妇人,一个面容白皙红润,身形略显丰盈,另一个则脸色憔悴,身材很是消瘦。
虽然黄芪没见过,但也能猜出来这两位应该就是柳府的大奶奶和二奶奶。
“夫人,人都到齐了。”尤妈妈站在最前面,躬身禀道。
随着她的话,身后的一群小丫鬟屈膝给主子们行礼。
“这就开始吧。”窦夫人颔首道。
尤妈妈便接过一旁小丫鬟递过来的册子,回转过身来,对着小丫鬟们说道:“一会儿我念到名字的上前来,说一下自己的年纪,现在何处当差,领几等的例,擅长什么。”
这倒是和之前选差的流程大差不差。
“彩云。”
随着尤妈妈念出第一个名字,一个小丫鬟从队伍中出列,然后口齿清晰的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彩云,今年十五岁,现在梧桐院当差,领三等的例,擅长绣花……”
能被选中站在这里的,没一个不会应对这样的场面的。前面的人一个个被叫到,很快就轮到了黄芪。
她同样也不怯场,嘴角含着笑,面上带着亲和,声调不轻不重,语速不急不缓,标准的好像新闻频道的播音员。“我叫黄芪,今年九岁,现在药房当差,领二等的例,擅长辩药、厨艺。”
众人听着,虽然意外她的年纪小,但完全没有因此而生出轻视之心。
不光如此,因为新奇,她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别人更长,显而易见对她印象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