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富婆:狐狸精炮灰觉醒后》
1. 英雄救美局
1974年4月末。
老鸦沟,张家村村口。
“小玲?左小玲?你在听吗?”
左小玲捂着脑袋,从剧痛中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对面的人又跟了一句:“我知道我最近找你要的有点多,但是我也没办法,柳雪的身体你也知道……”
“柳雪”这个名字一出现,左小玲混乱的思绪终于安静下来。
她眉头皱起,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青年。
这人就是韩新华了,和刚刚他提到的柳雪是一对,在这个世界,是拥有主角光环的下乡知青。
没错,左小玲穿书了,她刚刚就是因此一次性接收了这具身体,关于这个世界的全部记忆,所以才会脑子涨得发疼。
这具身体和她同名,颜值应该也差不多,算是个一眼美女。
可惜,美女也分很多种:亲切温柔的,古典端庄的,精致秀气的……
她偏偏不属于这些人畜无害的类型。
左小玲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
她小时候左妈妈长年在外给人缝衣服赚点手工钱,几乎从不在家,左小玲可以说是大她五岁的大姐左小梅拉扯大的。
大约是对她有歉疚,因此吃的穿的从不短她的。
左小玲也是争气,小小年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更是早早发育成熟。
前凸后翘还可以用大点的衣服遮掩,可她偏偏还生了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抬眼看人时,便天然多出一股妩媚。
这点,左小玲现代时也曾短暂苦恼过几年,甚至还想过用化妆遮掩。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有些人要抓你的错处,你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放过。
加上她后来事业越来越成功,喜欢她或者敬畏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周围轻视或者贬损的声音也就少了。
可惜原主却没这个机会历练成功了。
而且,在这1974年的小说背景下,丹凤眼美人,尤其是作为整个张家村唯一一户姓左的外人,容貌出众,已经让原主走去哪里都不敢抬头了,更别说用自己的成功,解决掉这些数不尽的麻烦。
毕竟,在这个年代,所有人崇尚的,都只有勤奋、简朴。
穿扎眼点叫招摇,长得太好看就叫不正经。
况且,左小玲家里又没有一个男丁,她妈和她妹妹偏偏都也都是个美人,从原主记事起,风言风语,就几乎没有断过。
这么一想,原主作为书中的工具人,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炮灰人生,其实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韩新华算是书中第一个对原主释放过善意的人了。
他是最早一批下乡的知青,因为对情况估计不足,钱财都缺,就很快把目光放在了村里有钱又落魄的原主身上。
每一次,原主被村里的同龄人嘲讽辱骂时,他都会偶然经过,说上几句好话,给原主解围。
渐渐的,村里人从单纯嘲讽原主的“父不详”,“狐狸窝出来的小狐狸精”,开始将矛头对准了她的作风。
无他,因为韩新华作为知青点最出色的知青,从来没对其他女知青这样和颜悦色过,当然,除了知青点里最漂亮,最有文化的女知青柳雪。
韩新华和柳雪经常出双入对,据说是一起念高中的同学,又都是京城来的,早就是村里公认的一对。
韩新华每每替原主解围,自然有不少人去和柳雪嚼舌根。
只是柳雪性格太善良了,不光从来没说过原主一句坏话,反而总是替她解释。
可惜,成见早已深入人心。
韩新华和柳雪越是对原主好,原主遭受的敌意就越多。
“你就帮帮我吧,只要二十块钱,我一定尽快还你。你看,我连借条都准备好了,绝对不骗你。
你知道,柳雪身体一直就不是很好,这次病得又很重,你也不忍心看到她真的没钱治病,被医院赶出来吧。是不是?”
韩新华看左小玲迟迟不说话,只好拿出杀手锏,将早就准备好的借条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左小玲看着那签名旁的日期,1974年4月30日,眼皮子一跳。
她记得这一天。
书里写的,就是这一次,韩新华找炮灰左小玲借钱,左小玲没有立刻答应,说要想想。
韩新华着急了,拉扯了一下左小玲,扯坏了她的袖子,被路过的几个人看到。
因为本来名声就不好,原主这时候更是说不清。
原主后来的老公,这辈子的噩梦,张兴业,就是这时候出场,并且“见义勇为”的。
张兴业说自己刚刚才走的,他作证,原主不是和韩知青单独见面的。
既然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说话,自然不存在什么私下见面勾引韩知青。
众人都很怀疑,他们仨能有什么好说的。
张兴业干脆说自己和原主处对象,想和城里来的知青打听打听,城里都咋办喜事的,不想亏待左小玲。
张兴业对天发誓,韩新华也在旁附和,没人理会当事人的反应,便都认定了事实就是如此。
但是当晚,张兴业就暴露了本性,想拉着左小玲上床。
左小玲拒绝,说要结婚了才行。
可张兴业哪里真的想过娶左小玲。
他就是想说好话,占便宜,占够便宜再找借口甩了左小玲,大不了就说她朝三暮四不检点,反正甩掉一个名声的女人太容易了。
眼看原主挣扎得厉害,张兴业也就没再勉强。
三天后,他提着熟食约原主出去,说是赔罪请客。
趁着原主放松了警惕,便把人灌醉,扛去了草垛子后面,在那里,他把原主卖给了城里纺织厂副厂长的儿子,换了个纺织厂的工作名额。
书里写到这里就没多描写了,只是一句原主“醒来后懊恼万分,但是事已至此,只好认命,努力忘了这个噩梦,”便轻飘飘带过去了。
谁知道命(作)运(者)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原主。
这件事三个月后,原主不光没能从噩梦走出来,甚至还发现自己居然怀了孕。
无奈之下,她只好找张兴业要钱,想秘密做掉,张兴业却提出负责,和左小玲结婚。
左小玲想不通,也没别的路可以走,就答应了。
谁知道张兴业结婚一星期后就借醉酒动手,把她孩子打掉,再次骗她上了别人的床。
原主这才知道张兴业娶自己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笼络换好处。
她悲愤之中大闹一场,却被张兴业吓唬住,说她传出去也没人信,只会被人说她果然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结婚了还勾三搭四的不检点,连她妈和姐姐都会受影响。
看左小玲被吓住,张兴业就又承诺,以后会对她好,只要乖乖陪完这最后一次,帮他当上车间主任,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左小玲无奈之下放弃挣扎,又心存期望他真的会和自己好好过日子,就顺从了。
只是很可惜,所谓的“最后一次”之后,却是一次又一次。
左小玲没有等到张兴业所谓的对她好,反而她的艳名随着张兴业的升职,也流传了出去。
最后,左小玲是在被人捉奸后轰轰烈烈跳楼的,死的时候甚至身上连一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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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张家村的人知道了,个个都嫌脏,恨不得不承认认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只有韩新华和柳雪一对男女主,一脸同情地劝说了张兴业给原主办场简单的葬礼,再次被张家村的人盖章:体面又有同情心,真是好人。
作者写这个炮灰角色的目的,其实很明确:为了给同样颜值出众,却自强努力的女主柳雪制造对照组。
原书女主柳雪也同样是个美人,同样在知青点过得不富裕,但是她人美心善,一直坚守底线,坚持用自己的双手努力,终于在恢复高考后努力考上大学,活出自己的光芒。
左小玲想到这本书,就后悔。
她当初看文的时候就只顾着同情这个同名炮灰了,忘了留几个评论,好好和作者说道说道。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村里人下地干完活回家的时候了。
再不走人的话,韩新华的爪子就要伸过来了。
到时候她怕张兴业真的会演那出英雄救美,那自己指不定会忍不住暴揍一顿这个狼心狗肺的渣男。
揍渣男倒是没什么,但是不能当众这么干。
为个渣男惹更多麻烦,不值当。
“说这么多做什么?我又没说不借。”
左小玲说着,抽过他手里的借条看了眼,然后在韩新华惊讶的目光下,抬手撕成两半。
韩新华挤出个感动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信任我的。
不过借条还是要的,你怎么能撕了呢?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左小玲看着他虚伪的笑容,忽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借条是应该写,是我考虑不周了。”
韩新华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左小玲却若有所思地又建议:“你要二十块太多了,我身上没这么多,不如你跟我回去拿吧。”
韩新华有些犹豫。
他之所以把人堵在供销社,还挑了个快要下班,没什么人来的时间,就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来找她。
之前有几次去找左小玲就被人看到,很快就传出去。
柳雪当时和他生了好几天的气,他足足花了好几块钱请她吃饭又给她买衣服的,才哄好。
看出他的犹豫,左小玲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怎么了?你不是想要钱吗?我身上只有三块钱,你自己看。”
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来钱包给他看,似乎不小心露出了其他几张纸,韩新华看过去,脸都黑了。
他指着那几张纸,声音都有点压抑不住的怒气:“这些,都是我之前给你写的借条吧?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居然全部都随身带着?
那我刚刚要给你借条,你又撕什么!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假装大方!”
演技倒是挺好,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这韩新华是个被伤了自尊心的正人君子。
可惜左小玲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
之前这韩新华打的那些借条,几乎就没有一张是正规的。
要么没签名,要么没写金额和日期,有的干脆直接拿草纸写的,沾了水痕,字迹都看不清了。
这种“借条”拿出来,谁能认!
不过这却难不倒左小玲。
眼看韩新华一脸受伤的样子,左小玲立刻瑟缩了一下,当即红了眼圈,似怨似恨地抬眼看他: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韩新华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走向,按理来说,每次找左小玲借钱,她不都要哄着自己,生怕伤着自己自尊的么?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2. 演技大爆发
左小玲似乎是真被他吓到了。
瑟缩着抖了几抖,她才带着哭腔开口:
“我……我不敢放其他地方呀,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或者被我妈发现了,肯定要问的。
其实我也不想带着的,本来还想撕了,可是我怕你回头问我要,才……
这么多,又占地方,你以为我喜欢嘛!如果不是装这些,我的钱包就是三十块钱也放得下的,刚刚你问我要我就直接给了,才不会这么麻烦……
你……我明明都是为了你,你居然……你怎么还凶我!”
韩新华也是第一次看到左小玲这样。
之前左小玲要不就是低头说话,要不就是抬头看自己一眼然后赶紧转开视线。
这还是她第一次抬头直视韩新华。
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半怨半嗔地看着韩新华,说他凶自己。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觉得女人哭起来最麻烦的韩新华,第一次觉得有点心痒痒的。
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似的。
酥酥的,麻麻的,还挺……喜欢。
他连忙开口解释:“不是凶你。我就是……我不是误会你不相信我么,我只是难过。
你别哭了,是我弄错了,我给你道歉这还不行吗。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别哭了。”
左小玲这才停了哭声,斜斜看他一眼,哼声道:
“算了!本来是看上面都有你的字迹,我不舍得扔,又怕你要,才留着。
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了,省得占地方。
喏,你自己算算这些一共多少钱,重新写一张新的给我,这些我就都可以扔了。
刚好给我钱包腾点位置出来,省的我还要天天藏在身上,麻烦死了。”
韩新华看她破涕为笑,心里早就麻了,听她这么说来,哪里还能不同意。
不过这些借条都是之前陆陆续续给她写的,时间都很长了。
而且上面有的写了金额,有的根本没写,反正都是糊弄她的,韩新华知道她不会看,当然不会真的上心。
这时候听她说了,自己也懒得一个个去回忆去算。
于是,他笑着把借条推回她面前:
“还算什么,我欠你的,何止这些钱,还有你对我的情意呢。
这样吧,你说多少,我写多少,反正等咱们以后结婚了,我连人都是你的,还计较什么?”
左小玲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似乎害羞了一般:
“谁信你的花言巧语,说结婚说一年了,也没动静。你要是真有诚意,就写三……不!四百块!那我才信你!”
原主记忆里,除了陆续送的吃得用得,光是钱款就差不多借了他三百多,要他四百,也不算过分了。
依照她的个性,连本带利,至少该要她双倍奉还,不过她刚穿过来,还不好一下子开口要太多,免得打草惊蛇。
要报复,要他们付出代价,总要一步步来,一下子吓跑了可就没意思了。
韩新华闻言一愣,正要开口回绝,却见左小玲斜眼看来,双眸微闪,泪光莹莹:
“我就知道!你就是哄我玩的。算了,你也不用写了,反正我借你这么多钱,从来也没指望过你还我什么。
我知道你是有才华的知识青年,要不是下乡,我这样的人,根本遇不到你。
这些年,我也没图过你什么,只不过暂时帮帮你,不想你为了缺钱而为难罢了。
你走吧,刚才的话,都当我没说过。”
左小玲说着,伸手就要把笔拿回来。
韩新华心里一软,赶紧伸手把她的手腕抓住,赔笑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写了。
只不过这数额太大,我总要想个原因,不然这借条总不能写我平白无故借你这么多钱吧,万一叫人看到了,你不是更说不清了?
你也知道,你在村里本来就很多人议论,总不好你帮了我,反而叫你惹来更多诽谤,那不是让我比死还难受?”
左小玲这才破涕为笑:
“这有什么难的,你就写,为了攒给柳雪的聘礼,所以找我借的啊。反正你也说过,你肯定不会和她结婚的,那这借条根本用不上嘛。”
韩新华挑眉:“你这是拿准了我不舍得你,故意的吧?”
左小玲哼声:“是又怎么样!谁让你一天到晚和她在一起干活,回去休息都一起。
你现在虽然和她清清白白的,可是谁知道以后呢!
怎么了?不敢写?不敢写你就是心里有鬼!”
韩新华心里满足,笑道:“小傻瓜!我和她都在知青点住,回去当然是一起了,又不是只有她,我们几个知青不是都一块顺路的吗。”
他就知道这个左小玲就算吃醋,也顶多就是这样多说两句而已了,当即不再犹豫。
左小玲看着韩新华写了借条,又签了名,这才收进了钱包里。
这人果然就是个草包,两句话就能哄到晕头转向的废物。
不光照她说的,写下了为了柳雪借钱做聘礼,为了装大方,还大手一挥,直接把金额加到了六百块。
这种空头支票他开得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还自以为风度地对左小玲道:
“六百块的聘礼才像话么。
你且等着看吧,现在我虽然虎落平阳,但是很快我一定会赚到这么多的,到时候,就不是找你借,而是我拿六百块来娶你了。
相信我。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左小玲点头,心里差点要吐。
不过这韩新华的甜言蜜语,很多人估计都是没见过的,原主会吃这一套,也不奇怪。
只可惜,他遇到了自己。
而且原主的记忆太过惨烈,每一件事,包括所有他和原书女主柳雪对原主做的那些阴招,都原原本本让她继承了下来。
比如有一次,有人污蔑原主,说她不要脸,居然问韩新华会不会娶自己。
原主听到时又羞又怒。
可她还没来得及辩解自己根本没说过这种话,韩新华已经帮忙“解释”:
“你们别误会,我相信她有口无心,又说错话了,不是有心的,别当真就好。”
后来,有心人把这话又传到了柳雪面前,她只愣了一下,然后便立刻温和笑道:
“哎呀她从小没爸也不容易,多为自己想想我也理解,新华又那么优秀。你们以后都别再说她了,也别告诉我,我难道还能和她这样的人计较。”
……如此这般,每一回都是这样。
他们看似替原主解释,可每次这些所谓的维护之词,句句都是在坐实旁人对原主的恶意揣测。
一次又一次,他们茶言茶语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两人在村里名声越来越好,相对的,渐渐让人越来越相信原主水性杨花,逮谁勾搭谁。
看书的时候左小玲就觉得,这男女主根本就是踩着原主的清白名声搭建起来的好口碑。
每次作者让一群人来拉踩原主去歌功颂德她俩,都让人觉得恶心。
他们不是特别喜欢假装给原主说好话,实际上却是更加引人遐想么?
这么喜欢绿茶,左小玲不介意好好请他们喝一壶!
韩新华不是每次都和柳雪一唱一和,配合亲密么?
这么臭味相投,左小玲干脆在借条上也加上她的名字。
双茶组合,密不可分,当然要祸福与共。
就从这张借条开始!
看着她收借条的动作,韩新华眼里有些犹豫,感觉总有哪里不对。
左小玲眼角余光瞥见,心里立刻明白,冷冷一笑,现在才发现不对劲么,可惜,太晚了!
“哼!你每次都这么说。”
左小玲似乎还是不信,语气却明显少了几分不满。
看她这样,韩新华知道这次大约是哄好了,于是催促道:“你现在也下班了吧?不如我送你回家,顺便等你回去拿钱?”
左小玲心里好笑,之前一向避嫌得很,生怕别人看到他来找原主,现在为了这二十块,倒是肯冒这个险了。
别说,这双茶组合也算是够痴情了,只不过这痴情只针对彼此,又总建立在践踏原主的基础上,那就恶心了。
“不用了,我大姐这两天要回来,现在说不定已经到家了,我不一定回去就能拿到钱。”
左小玲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转身拿了钥匙,问他,
“这么着急吗?不是怕我不给你吧?你还是不信我?”
韩新华一愣,然后摆摆手:“怎么会?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信不过谁也不可能信不过你啊。
那我先走了,你明天拿到钱就去知青点找我吧。放心,我回去就和柳雪和杨璐璐她们说一声,你只管来,她们明天一定不会再为难你。”
听到他提前想到这点,原主估计要为他难得的体贴感动到落泪了。
可惜左小玲却看也没多看他一眼。
杨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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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是柳雪的跟班,听说下乡前就是一个高中的同学,关系非常好。
之前每次原主去知青点,她总会带着其他知青们拦在大门口,不是不让原主进去,就是各种讥讽奚落。
原来他也知道她们总是为难原主么。
书里并没有写太多,但是根据原主的记忆,她每次委屈,闺蜜都会替她抱不平,有时候也会劝原主远着点知青点,毕竟连韩新华也不帮她,还有什么好去的。
原主怎么说来着?说韩新华男人,不懂这些女人的是非的。
呵呵!
不懂个屁!
看看,这等着她送钱了,不是立刻就懂了?
左小玲的冷淡看在韩新华眼里,只觉得纳闷。
不过左小玲一向很少说话,估计心里感动,只是面上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他又装模作样地关心了两句,终于走了。
左小玲忍着对渣男的恶心,看着他头也没回地放心离开,心里狠狠吐了口气,转身又回了供销社里。
这工作是村长给她安排的。
村长儿媳当年怀着身孕,因为营养不良,肚子不大,也一直没怎么去医院检查,在不知道是双胞的情况下就打算在家生产。
结果孩子早产,又刚好是大雪的天气,进步了城,困在家里,差点一尸三命。
左妈妈做久了医生有职业病,实在没办法见死不救,只好出手帮忙。
人是救下来了,身份也暴露了,有些爱嚼口舌的就说开了,左妈妈当年在城里因为医疗事故被取消了执照的事,也就被传开了。
村长十分过意不去,硬着拦下了打算连夜再次带着两个女儿离开的左妈妈,强要两个孩子认了儿媳做干妈,这些年更是对他们多般照顾。
比如原主的这份工作。
供销社的售货员,在这个年代算是“八大员”之一,属于非常难得的香饽饽,多少人挤破头想抢,却落在了原主这个说话都不敢抬头的主身上。
左小玲知道村长是好心,可惜这工作却也是为原主招了更多骂名。
村里人要说淳朴也淳朴,一家有点困难,隔壁十户八户的都会搭把手。
可他们有时候刻薄起来,嘴也是真的毒。
比如左小玲这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之所以供销社肯收她,除了村长的面子,还因为她这张狐媚子脸,天生就是个拉客的好苗子……
左小玲不排斥做售货员,背一背商品价格表对她来说也不难,但是这种体制内的工作是需要上班打卡的。
她前世被迫内卷了一辈子,这辈子想换个活法。
况且,难得来到七零年代末,现在虽然还管得严,可没几年就要迎来改革开放了,那可是个经济日益飞速发展的时代。
她如果还一直困在体制内拿死工资,就太可惜了。
一边盘算着自己之后的创业计划,左小玲趁着供销社没人,已经列好了几张单子。
她揉揉酸痛的脖子,收好纸张。
在左妈妈和左大姐看来,供销社的售货员是个铁饭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却要自己经营什么小生意,一不小心可能还会被扣上个投机倒把的帽子,显然是不理智的。
左小玲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刚刚她已经确认过了,胸口前的红色胎记还在,这是现代孤儿院第一次被人打出鼻血时发现的。
胎记看来只是朵小小的三瓣梅花,但是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出现在一个随身空间里。
不过这空间目前看来似乎比现代时小了许多,不知道功能有没缩水。
现在时间紧张,她打算等之后有空了再仔细检查。
这是她的杀手锏,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而她要说服左妈妈和大姐她们投资,也不可能用这个空间说事。
创业策划书才是关键。
说来也是原主不知道理财。
手上的工资这些年来,大多都陆续进了绿茶男女主口袋,自己身上根本没剩几个钱。
左小玲要启动资金,只能指着这个找她们“拉投资”了。
一边想着回去怎么和左妈妈说,左小玲动作麻利地把粗糙简易版的策划书收好,刚一抬头,果然便看到了远远走来的记忆中的身影——
张兴业,原主未来的老公,对原主骗身骗心一辈子,用她当升职加薪垫脚石的那个人渣。
随着张兴业走得越来越近,左小玲的心脏也隐隐疼了起来。
3. 下套
眼前记忆一幕幕出现,都是些他反复送她上别人的床,再以此作践打骂她的场景。
左小玲摁住剧痛的心脏,默默安抚:
我知道你不甘,可你该放手投胎了。至于他,还有那些直接间接害了你一辈子的那些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死得很痛快的。你放心吧。
剧痛加重了一瞬,然后,慢慢消散开来。
左小玲感觉到胸内一口郁卒之气也终于消失,知道这具身体,此后真的便是自己一人的了。
张兴业也看到了左小玲,心里一喜,觉得这简直是天意都要成全自己好事。
他这阵子一直在讨好武成梁,那是城里最大的纺织厂副厂长的小儿子。
纺织厂最近有个会计师傅退休了,这可是个香饽饽。
张兴业通过大小一起玩大的朋友知道这件事后,就开始各种讨好拍马屁,希望武成梁能帮忙在他老爹面前说说,把这个工作名额给自己。
谁知道他是礼也送了,粮票布票也搭进去不少,还请人下了好几次馆子,可这武成梁就是死活不松口,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就吊着他。
他本来还在想着,是不是这些好处都没送到人心上,不想今天上午,武成梁居然主动打来了电话找他。
原来,这武成梁虽然不缺吃穿,却家教很严,长这么大,他只看着旁人处对象,自己连个正经女孩都没交往过。
这人呢,往往越是缺什么,越是想什么。
明着不行,私下里他就越发想。
这次就是偶然一次的机会,那武成梁在附近赶集时看到了左小玲,虽然只是匆匆看过几眼,却还是记到了心里。
不过左小玲当时只是去接左妈妈回家,所以很快就离开了。
武成梁一个眨眼就错失了时机,更加心痒,立刻开始打听这姑娘的消息。
这不,一查到人的信息,就立刻想到了张兴业。
他知道张兴业想要什么,他老爹做纺织厂的副厂长不是一两天了,为了这个巴结他的人不要太多。
所以他开口也很干脆,承诺只要张兴业能想办法把左小玲带来陪自己一晚,他就给他爹说,这个工作名额就是张兴业的了。
张兴业接到电话的时候其实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大好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的,当即一口答应。
其实他和左小玲在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单独说过话,当然,偷看是肯定经常偷看的,毕竟她长得那样一张脸,身材又那样,能怪别人看么。
但是他要怎么把左小玲送到武成梁床上呢?
张兴业虽然和左小玲说话不多,但是他也知道,她一向小心谨慎,不可能轻易就跟人走的。
一边想着,他一边就忍不住跟上了前面左小玲的身影,眼看着就要到村口了,还没想到办法,不禁挠了挠头。
他这里苦恼,眼看着左小玲就要进村还没想到办法,前面的人影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然后,就见左小玲从裤子口袋里取出钱包,抽出个手帕来擦了擦汗,歇了口气,才继续走。
张兴业看着那地上的东西,兴奋得心脏都怦怦跳。
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他快步上前,果然就看到地上正躺着刚才左小玲从钱包里掉出来的一张纸。
这纸折得整整齐齐,还放在钱包里,肯定很重要。
他立刻打开来一看,只觉惊讶不已。
原来这韩新华和左小玲居然只是借钱的关系?
那村里传得热闹的两人在处对象是咋回事?
不过,想想也正常。
人家韩新华可是城里来的高级知识分子,要谈对象,肯定也只能是同样的知识青年柳雪。
左小玲的确是长得好,可是那又顶什么用?
讨老婆可不是光看长得好就行,那得能干活,能生娃,或者能赚到钱的。
那左小玲除了长得好,其他哪点比得上人家柳雪。
想到这里,张兴业心里立刻高兴不少。
他再不犹豫,立刻朝着左小玲后背喊道:“左小玲!你东西掉了!”
前面,左小玲果然站住了脚,回头看着他。
张兴业努力克制住嘴角的笑意,举着那张纸朝她挥了挥,果然就见左小玲脸色一变。
他心里越发笃定了,这一招,一定管用!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左小玲心里也松了口气。
就在刚才,这张兴业跟了她一路都没出手,她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要知道她两世都是一米七的高个子,走路也一向风风火火,这次为了等这人渣来搭话,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走这么慢过。
简直是煎熬。
谁知道这张兴业一直就只跟在她后面,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不过也是,书里说的场景是,原主和韩新华单独说话被发现,一堆人指手画脚骂她不检点,勾引韩知青的时候,张兴业才及时出现的。
作者关于这段的描写是,他脸上有些焦急,话也说的乱,但还是坚持站在原主身前维护她。
只是他大约没撒过谎,所以被人问了几句就有点答不上来了。
人家追问他“你怎么知道左小玲不是又在勾引韩知青了?你难道在这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结果他吞吞吐吐半天,居然来了句:“当然和我有关系了!就是我的意思,想和小玲一起问问韩知青,城里办喜事都有什么讲究!”
众人一片哗然,七嘴八舌的追问更多了。
原主脑子一片空白,等到她回神,众人已经认定了,她和张兴业处对象一年多了,两人已经谈婚论嫁,这才会找韩新华询问城里操办喜事的讲究。
所有人都在夸赞张兴业对左小玲上心,左小玲几次开口想要解释,却见韩新华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其他几个知青。
在柳雪当先一句“恭喜”之后,韩新华便也住了嘴,歇了给左小玲解释的打算,和其他知青一起开始各种恭喜她了。
原主的心情,作者没有写。
不过左小玲觉得这个和自己同名的炮灰。当时应该是伤心的吧。
她自以为两人之间的默契,在柳雪这个同批下乡的女知青面前,从来没有一点点分量。
但凡韩新华有过哪怕一次的坦荡呢,原主应该也不可能在之后不断的舆论压力下,嫁给张兴业。
不过,那都是书里的剧情了。
左小玲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因为她早早打发了韩新华,所以根本没有被人发现两人所谓单独私会。
没了被人围攻的处境,张兴业自然也就失去了“英雄救美”的契机。
以他的脑子,就算跟了一路,也根本想不到其他搭讪的办法。
唉!蠢成这样,原剧情里还能扒在原主身上吃肉喝血,压榨了她一生,这作者当真是把原主完全当成了工具人。
左小玲强忍住心里的恶心,对张兴业伸出手去:“这确实是我的东西,幸好被你捡到了。谢谢你。”
幸好她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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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把借条弄丢。
不然她也不至于放着更方便的芥子空间不用,偏偏把那借条放在了钱包里。
张兴业闻言,伸出去的手却是突然收了回去,一边打开:“等等。刚才隔得远,我也没看清。你确定这是你的东西吗?上面好像写了字,你先说说看写的什么东西?”
左小玲似乎有些着急:“别!那是韩知青的……哎呀!你别看……”
然而她说得已经晚了,张兴业已经打开了。
张兴业虽然不争气,却也是村支书的小儿子,还是念过书的。
他立刻才发现的样子,惊呼:“居然是一张六百块钱的借条?!”
他的惊讶其实还真没有作假。
这可是六百块啊!
他们村里收成最好的年份,他一年的收入加一起也没有六十块!
想着,他倒吸口气,眼睛放光的又看了半天借条。
左小玲确认张兴业已经记住了,这才忽然一伸手,把借条夺了回来。
张兴业“哎”了一声,下意识就要去抢,对上了左小玲通红的眼睛,这才回神,忙解释:
“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想给你,就是太吃惊了,没反应过来。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韩知青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你带在身上,是打算去要债?”
左小玲收好借条,刚要开口,眼圈似乎更红了:“你拿去也没用,我自己去要债都要不到。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见她说完转身要走,张兴业连忙伸手拉住她,心里打起了算盘:“别走啊。你说你要债要不到,什么意思?韩知青不肯给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左小玲站住了脚步,似乎有些半信半疑:“你……你真有办法?可是我没听说过你和他很熟啊?”
张兴业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左小玲这么好骗。
他立刻笑道:“我和他不熟也没关系啊,要债么,我之前帮我大哥要过工钱,有经验。”
左小玲眨眨眼:“真的?”
张兴业努力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当然。你也知道,我大哥在城里工作,去年过年之前,就是我帮他要的工钱。他那个老板可不是个东西了,当时……”
随着他的话,左小玲慢慢听入了神,仿佛当真被他糊弄住了。
张兴业眼看差不多了,笑道:
“……总之我有办法帮到你。不过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
明天晚上吃过晚饭,等人都睡了,来晒谷场后头的那木屋,到时候我给你详细说说,怎么把你这钱给讨回来。”
左小玲闻言,有些犹豫:“晚上?去那种地方?这……不太好吧?万一让人看到了,更要说我闲话了。”
张兴业谆谆善诱:“所以我说等人都睡了再去啊。你小心点,不会被人看到的。”
看她似乎还不能下定决心,又加了把火,
“我听说你大姐这次又怀上了,她婆婆之前就嫌弃她生的女娃,这回怕是也不抱希望了,对她能好到哪去?
而且他家里本来也不富裕,你们要想给她补点营养啥的,那可都得花钱。
我也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你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想顺便帮帮忙。
你要是实在不相信,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吧,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完,作势要走。
左小玲忙拉住他。
然后,在他目光催促下,咬了咬下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晚上我去找你!”
4. 英雄变苦力
第二天晚上,左小玲来到张兴业所说的地方,果然就看到门口站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攥了攥拳头,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张兴业第一次干这种事,说不紧张是扯淡。
不过想到旁边武成梁许诺的工作名额,他还是咬牙挤了个笑容,带着左小玲进了屋子。
里面果然已经摆好了酒菜。
左小玲似乎很是惊讶:“这是?”
张兴业给她倒酒:“天冷,先喝点暖暖吧。”
左小玲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玩味地看着他发抖的手:“这个天了,还冷什么?倒是你,我看你的手都在发抖,很冷么?我看该喝的是你才对。”
张兴业摁住不争气的手,笑道:“我还好。你喝吧,晚上风凉,女孩子可不能挨冻。”
左小玲就笑了,把酒杯举到他面前:“怎么?要我喂你才喝?”
张兴业哪里想过会有这样的美事,精虫上脑,立刻就想凑过去去喝。
但是他到底还没把脑子全扔了,赶紧往后一躲,笑道:“别和我开玩笑了,你快喝了,我好和你说说怎么讨债。”
这酒里可是下了好几倍的药,他疯了么,才会被这女人一笑就差点张嘴。
想到这里,又有点可惜,长得这么好看,白白送了武成梁那个肥猪!
不过没关系,这件事之后,还有谁肯要她,到时候自己肯定也能占上不少便宜,还怕她不听话?
看他笑得这样畏缩,左小玲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也没打算真让他喝,看他拒绝,左小玲也没了耐心,便重重放下酒杯,忽然转头,对他凉凉一笑。
张兴业还没搞懂,这女人怎么忽然变了脸色,就见她已经握着拳头,精准地砸向自己面门……
外面草垛子后面,武成梁等了好一会,里面却一点动静没有,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在门口听了一会。
然而这门后面却人说话,他听了半天,只有奚奚索索的,似乎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武成梁想了一下,立刻脸色一变。
这个张兴业,不会是看到那左小玲生得太好,自己没忍住,先下手了吧?!
我呸!这个不厚道的!居然想让自己做那剩王八!
还好意思找自己要工作!
他费尽心思弄来这么好的药,可不是为了便宜别人!
武成梁想着,抬脚就要往里踹门。
然而,就在他刚刚抬起脚时,门却忽然从里面开了。
左小玲抬头,有些吃惊的样子。
不过她很快回神,对他道:“张兴业说要给我介绍个人,有城里的门路,能给我找城里的工作。是你吧?快进来。”
武成梁有些意外,之前的计划不是这样啊。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抬脚就朝里面走去。
“唔唔唔……”
就在他刚进了屋,却听门后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吃了一惊,四下看看,没看到张兴业人影,心里立刻有了不好预感。
想要回头去问左小玲,他的眼前却从天而降一道黑影,迅速兜头砸下。
张兴业腿一抖,本来就在外头待了半天,腿都有点僵了,这时候又受惊吓,立刻平地摔跤,倒在了地上。
阴差阳错,他这一下,倒是刚好擦着头皮,避开了左小玲砸过来的条凳。
这人渣运气还真好!
左小玲心里骂了一声。
眼看一击不中,她也根本没有犹豫,立刻朝着武成梁的脑袋再次砸下去。
武成梁屁滚尿流,也顾不得地上的尘土和他吓失禁的一滩尿,当即朝着门口滚了过去。
然后,他也顾不上别的,立刻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大喊着“救命——来人啊——抢劫啊——”
左小玲觉得手里的条凳太重,恐怕影响她跑不快,干脆扔了,又从墙角的工具里找了个铁锹,扛着追了出去。
月黑风高夜,四下影影绰绰的,没什么光线。
可是左小玲却很是适应这样的环境,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武成梁。
要说武成梁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可惜他从小吃香喝辣,就算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他也能活活把自己吃成个三百斤的胖子,可见条件多好。
换句话说:虚胖,无力,武力值为零。
晒谷场这时节空空荡荡的,只有月光微弱地洒下来,伴着阵阵晚风,气氛很是有些阴森。
左小玲追上他之后,他立刻回头哭着求饶,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时候已经被吓得更是手脚发软,只希望赶紧哭求女侠放了自己。
可惜女侠没这么好说话。
他一句“求你放过……”,“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左小玲一铁锹拍在了手臂上。
“啊——”
武成梁立刻惨叫一声,抱着左臂大哭,又大喊,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疯了!你再敢动我一下,我立刻告诉我爸!让你……
嗷——”
他最后这声哀嚎却不是左小玲干的。
左小玲也有些惊讶,看着从武成梁身后走过来的男人,语气惊叹,眼里却满是警惕:“你是,和他有仇?”
男人似乎有些好笑:“已经动了手,还只敢打胳膊,是胆小,还是心慈手软?我教教你,既然撕破脸,就要打到他怕,打到他见了你都哆嗦,他以后才不会来找你秋后算账。明白吗?”
左小玲挑眉:“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是特意来教我怎么教训抢劫犯的。”
她故意说“抢劫犯”,观察了一下男人的反应。
果然就看到这人似乎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无奈解释:
“你不用试探我,我和这种人渣可没关系,今晚的事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
早上我在城里办事,路过时偶然听到村支书儿子给这小子打电话,两人商量好了,今晚会骗你来这里,用你一晚,换纺织厂会计工作。”
左小玲皱眉:“所以,你早上就知道这件事了,却没有来找我,反而特意等在这里,打算英雄救美?”
呵呵!
这也太巧了。
而且,她记忆里和这男人并没什么交集,他为什么来帮自己?
男人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英雄救美,有什么不好吗?”
左小玲嘲讽一笑,朝着后面不远的屋子指了指:“那里面躺着的,就是上一个试图对我,英,雄,救,美的。”
男人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好吧,我理解你的顾虑。不过,这也刚好证明了我之前不直接来找你是对的。我无凭无据的,就就算和你说了,你会信?”
左小玲承认他的话有点道理,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表示这人不可疑。
看她还是没说话,男人指指地上的武成梁:“我下手不重,他很快就醒了。你原本有什么计划?可别告诉我,真打算就像刚才那样不轻不重地拍几下,就把人放了?”
左小玲莫名感觉这个男人在看不起自己。
怎么着?
她没有这人一掌劈在别人脖颈上就把人打晕的本事,就是个心慈手软的傻白甜了?
真是小看人。
不过她好歹前世也活了三十多岁,不会被一个陌生人一激就自证。
于是她哼了一声,没理这个男人,直接用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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锹勾着地上武成梁的裤腰带,转身把人往屋子里拖。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动作,等到看清武成梁的下身,不禁也皱了眉,嫌恶道:“你刚才是不是干了什么?居然能把他吓尿。”
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吓尿。
怪不得刚刚他就觉得奇怪,这晒谷场怎么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小子的尿骚味。
左小玲翻了个白眼:“我就砸了他一板凳,还让他自己摔跤躲过去了,根本没砸中。吓尿自己纯粹是他没用,这口黑锅可别甩给我!”
男人闻言,也是无语。
看她一路把人拖回去,虽然不算轻松,也没什么问题,他便放了心,只是到底不确定这显然没经验的小姑娘会不会善后,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谁知道他也不过就犹豫了几分钟,等赶到小屋,就见左小玲正在扒另一个男人的衣服。
左小玲也没想到他还没走。看他一脸震惊,她莫名有点尴尬。
气氛凝滞了一会,然后,她摸摸鼻子:“如果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好鸟。所以,我打算毁了他们的名声。”
男人看着她扒完了张兴业的衣服,又要去扒武成梁的,旁边地上还放着一卷麻绳,也差不多猜到她的打算了。
一个小姑娘家,到底经历了什么,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左小玲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反对,于是皱眉:“你觉得我太过分了?”
男人摇摇头:“我来帮你吧,免得脏了你的眼睛。”
看她还在原地没动,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还不信我?我如果想要拦你的话,刚刚在外面就不会帮你了。
你去把晒谷场清理一下,别叫人发现痕迹了。”
左小玲皱眉,看他已经动作麻利地扒光了武成梁的上衣,居然已经开始扯武成梁的裤子了,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不过开口前,她也意识到了问题。
两个没穿衣服的抱在一起被捆着,的确是能毁了人名声。
但是俩人如果只是没了上衣,却还穿了裤子,尤其其中一个还穿着尿了的裤子,这就很可能给他们“翻供”的机会了。
还是这男人的处理方式更好。
既然都已经做了,还是做彻底吧。
左小玲点头,夸了他一句:“还是你想得到周到。我看你动作这么熟悉,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就交给你了。”
男人微愣,抬头就看到左小玲转身跑走了,忍不住无奈摇头。
他倒是也不怪这小姑娘警惕心重,相反的,她这样的处境,不随便相信人才是对的。
况且她的猜测也不完全是错的,他之所以帮她,的确是有原因的。
可惜时机没到,他现在还没办法和她坦白,只能任由她阴阳怪气自己了。
左小玲真的是恶心坏了。
武成梁那个色心发作又胆小如鼠的怂货,这一路留下的痕迹实在太过恶心。
左小玲没有办法,打扫了差不多近一个小时,才勉强收拾完一切。
等她回到小屋时,男人这边已经搞定一切了。
张兴业和武成梁“坦诚相对”地抱在一起,身上的绳索刚好绕过这两人虚胖的身体,勒出一道道白花花的肉。
左小玲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人捆绑的手艺确实不错,捆得很牢固,绝对挣扎不开,又不会把人勒受伤。
男人眼看着左小玲检查完,才笑道:“你不都说了,我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了,还不放心?”
左小玲看着他:“你是林深吧?我想起你是谁了。但是我们话都没说过几句,更谈不上熟悉,你究竟为什么帮我?”
5. 为了个姑娘
村长是几年前的冬天在山里发现的这个男人。
因为受了重伤,又差点被冻死,村长当时吓得不轻,连夜找了左妈妈去帮忙救治。
后来虽然人是醒了,左腿却因为冻伤严重,走路有些瘸。
更让人意外的是,似乎他还伤了脑子,问他是谁,来做什么,他都说不记得了。
村长没办法,只好收留了他,因为是从后山林子里头发现的他,就叫他“林深”。
不过村里人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始终保持警惕,大多叫他一声林瘸子,他也不介意。
原主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不过从来没打过照面,因此记忆里并没这个人的样子。
左小玲也是通过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尤其是他腰间的一把木工刀,判断出这个人的身份的。
这个林深虽然自称没有记忆,却天生会做各种桌椅家具,他现在住的山脚木屋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所有家具都是他自己上山砍了木材打造的。
也因为这样,虽然不受张家村的人待见,可他靠着这一手木工活计,也能赚钱养活自己。
林深看她认出了自己,也干脆承认了下来:“我是林深。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是不是终于可以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了?”
左小玲轻轻摇了摇头:“不相信。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把今晚的事说出去。因为你如果敢告发我,我就说你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才打击报复的。”
林深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意外,漆黑眼眸也难得多了几分兴趣:“什么秘密?”
左小玲铁锹虚指他的左腿:“我刚才就发现了,你转身的时候动作利落,左腿根本没事。”
林深没有说话。
左小玲只当他还打算否认,又道:“我只要告诉村长你是装瘸,让他拉你去城里医院做个检查,立刻就能验证我的话。到时候你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林深指指她手里的铁锹:“我真的把左腿打瘸不就行了。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左小玲僵住。
这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眼里却有狠辣之色闪过。
她毫不怀疑这人真的会对自己下这种狠手。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左小玲忙摆手,她只想和这人谈个交易,互相保密,这人怎么一开口就朝着鱼死网破的方向上奔了,
“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一定要说的话,当年把你从山上拖回来的虽然是村长,可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的可是我妈。
当然我妈也是收了村长的一只烧鸡做报酬的,咱们算两清,我也不要求你回报什么救命之恩。
只要你替我保守秘密,关于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往外露,其他的事情,我肯定不多嘴。”
林深听到她提起当年的事,眸色更加阴暗了几分。
左小玲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只能敏感地察觉到这人情绪好像比之前还差了。
她斟酌用辞,又道:
“呃,如果你觉得不划算,那就当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其实我不关心你为什么装瘸,或者,你失忆应该也是装的吧?
不用这么看着我。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自顾不暇,负担不起对别人的好奇心。
只要你别为难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怎么样?”
林深看着眼前明明紧张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强壮淡定的小姑娘。
沉默一会,他忽然笑了:
“你倒是胆子大。我倒是好奇了,这么直接把我的所谓秘密说出来,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毕竟你也说了,我绑人的手法这么熟练,可不是第一次了。”
左小玲心里暗暗警惕,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扯扯嘴角,强行给他来了段绕口令:
“你不会的。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帮我,或者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帮我,总之你现在已经帮到我了。
既然帮了我,我不会追究到底,你只记着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以后有事找我帮忙的话,只管开口,只要不过分,我一定帮你。”
林深忍不住笑出了声,黑漆漆的眼眸里有些左小玲看不懂的光亮:
“这帮来帮去的,你是想把我绕晕,好答应你的要求?”
看着她似乎有些尴尬的神色,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算了,我也没必要真和你个小姑娘计较。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
至于我为什么帮你,目前我的确也不好解释,你怎么想都由你。
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你妈发现了,又要多费口舌解释。”
左小玲心情复杂。
她看着林深背影消失,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走了回去。
桌上还放着之前没喝两口的酒,小菜也是一看就没动几口。
林深大约只听到了他们要给她灌酒,这现场也可以解释成是这俩人自己约在这里喝酒,所以他也没动。
不过酒里有药,留下总是个隐患。
左小玲干脆地把东西都收进空间。
想了想,感觉还是不爽。
她穿书好不容易带着个空间,还没好好用过呢,居然先放了这样的脏东西。
反正左右也没人在,左小玲干脆又朝着张兴业两人狠狠踹了几脚,又检查了现场确认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之后没多久,林深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晒谷场上。
他仔细检查了两遍,确认左小玲的工作的确十分细致,一点之前的痕迹都没留下。
这倒是有些意外,虽说村里那些谣言他从未当真,可这左小玲怎么看都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能大力揍壮汉,还能做这么细致的收尾工作,甚至连最容易残留血迹的路边水沟都没留下一点痕迹。
如果放在部队,搞不好真是个好苗子。
“队长,可算找到你了。你……哎?你这是?”
他正要离开,一旁忽然出现另一个人影,态度恭敬,又有些疑惑道。
林深把刚检查完的扫把丢回原位,皱眉看向他:“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来村里找我?”
来人显然有些畏惧他,想到这次来之前领导的话,还是坚持道:“之前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李团说你本来就只是配合调查,上面也没有处理你的意思,只要你肯回去……”
“我不肯。”
林深干脆打断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回去。我已经做了决定,你们再劝多少次也是一样。
江秋生,你跟我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知道我。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话过?”
江秋生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地沉声道:“队长,那件事不怪你,你该放下了。如果知道你一直走不出来,杨副队肯定也会过意不去的!”
林深低喝一声:“给我闭嘴!”
江秋生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勇气,也大声道:
“我不闭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现在一直怪自己,难道不就是放不下过去吗!你觉得那件事是你的责任,所以你明明伤都好了,却一直不肯回去!
可是队长!那件事本来就不能怪你!如果不是你,说不定要死多少人!你今天就算揍死我我也要说!你是英雄!你救了那一车的人!
谁都没资格怪你!就算你自己也是!你也不该怪你自己的!”
月色下,林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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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只是江秋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队长的胖揍。
林深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然后,他长叹口气:“回去吧。”
江秋生还要再说什么,却对上了林深的表情,那表情里包含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委屈,为自己,更为了队长,鼻头酸得厉害,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林深愣了愣,看着眼前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脸庞,心里却莫名想到了刚刚离开的那个小姑娘。
那姑娘和江秋生差不多年纪。
偏偏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却是个能抡铁锹打倒两个男人的。
可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身力气的军人,却在对着他哭得一脸委屈。
“算了,我告诉你实话吧。”
林深无奈,知道这么说只是下策,也有些对不住那小姑娘,但是也没别的办法了,他干脆扯了个谎,
“我之所以留在这张家村,一开始是为了养伤,也确实不想回去。可现在不同了。我现在留下,是为了个姑娘。
你没听错,我喜欢上这里一个姑娘,留她一个人在村里,我不放心,所以不能回部队。
……至于这么吃惊吗?把你那鼻涕泡擦擦!”
江秋生实在太吃惊了,下意识就张大了嘴巴,鼻涕泡都差点流到了嘴里。
不过想想队长也快三十了,这些年一直忙着出任务操练他们这些手下,也都没处过对象呢。
江秋生一抹脸,兴奋追问:
“哪个姑娘?是村子里谁家的?
啊!我上回来的时候看到队长你在和村口的地瓜西施说话,是她吗?对了,好像村支书隔壁的老幺还没嫁人吧?不过年纪小了点,但是队长既然……”
“地瓜西施的儿子喊我叫哥,杨四妞才十四岁,你给我闭嘴!你这满脑子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深黑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总之我的决定,一向没人可以改变。你回去就这么汇报,以后也不用再来劝我了。”
江秋生点头,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队长放心,我这就走。哎呀真是太好了,队长好不容易才有了喜欢的姑娘,真是太好了……”
看着江秋生絮絮叨叨离开了,林深皱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
天还没大亮,张家村的晒谷场便热闹了起来。
“听说了吗,村长和村支书都被一大早的从床上叫了起来,晒谷场发现死了人了。”
“不是吧!我听说是隔壁村的那个刘寡妇偷汉子叫人抓着了。”
“啥啊!刘寡妇偷汉子怎么会来咱这的晒谷场!我听说是地瓜西施……”
院子外不时有人经过,几道声音传进左小玲母女耳中。
左小玲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些人的想象力了。
她一脸平静地吃着早饭,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似乎还有些没睡醒地问左秀英:“妈,外头怎么了?听着好热闹啊。”
左秀英摇摇头,她素来不爱热闹,和村子里的人也很少有来往,今天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只听说晒谷场那边好像是发现了有年轻男女在胡闹。
因为事情涉及到村支书家,所以村长一早就派人盯住了去那边的路。
但是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闲言碎语还是传了出来,尤其是一大早的,村长和村支书就让人匆匆往家赶。
虽然村长媳妇做事小心,可还是叫她小闺女说了出来,说是她妈偷偷拿了她爹的褂子裤衩往晒谷场跑。
啥情况能用得着偷偷送大裤衩?
这不肯定是捉奸叫人撕了衣裳?
嘿嘿……
6. 能是什么正经人!
越是瞒着,这事就越叫人琢磨。
很快的,村里人基本都听说了这件稀奇事。
一时间众说纷纭,好些人都有自己的猜测,却没一个人能说得清究竟怎么回事。
左小玲家就在村口,好些人去晒谷场瞧热闹都会经过。
她一顿早饭吃完,也把目前各种盛传的说法听了个七七八八。
正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也去瞧瞧情形,门口突然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
左小玲心头一动,和左秀英一起走去开了门。
十分钟后,村头大磨盘旁,几乎所有张家村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这里算是个小广场,平时大磨盘不用,就做了张家村的露天议事厅,村中大事小事多在这里宣布。
此时,左小玲和左秀英被半推半请来这里,才看到小广场中间,正站着村长和村支书。
村支书张大富的脸色漆黑得跟锅底似的。
一旁的地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张兴业。
这时他已经穿上了衣服,身体却依旧抖个不停,左边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看指印,显然是刚刚被他爹打肿的。
看到左小玲来了,村长张建国立刻招手,和颜悦色道:“小玲来了。别怕,过来这边,我们有点事要问你。”
左小玲就朝着张建国走过去。
只是刚站在他的面前,那张兴业忽然疯了一般扑了过来,指着左小玲就骂道:
“都是她!一定是她陷害的我!爸!你要相信我啊!昨天我是去见她的!”
左小玲似乎吓了一跳,差点就没站稳。
还好张国栋在旁边伸了把手,稳稳把她扶住了。
不过扶住她,他就后悔了,小心翼翼地看她神色。
自打前几年有人开始传他和小玲妹子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后,小玲妹子一直就躲着他们兄弟,眼下当着这么多人……
不过,左小玲现在显然根本顾不上那些了。
她半个身子躲在张国栋身后,脸上全是恐惧:“张爷爷……哦,不,是村长。那个,村长,您叫我来,是……”
张建国本来就对张兴业的话十分怀疑,现在看了左小玲的样子,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立刻将语气放的更加缓和:
“别怕。
就是张兴业说,昨晚他去找过你说话,所以叫你来问问情况。
你昨晚上是不是见过他?你只管说实话就行,别管其他的。”
左小玲眼看着他的手都要戳到自己面前了,立刻朝后退了一步:
“什么……我见……他见我……我没有呀。
不是的……他怎么这么说呢!他撒谎!没有的事!”
张兴业本来就看着村长面子,又有五大三粗的张国栋拦着,这才勉强忍着的。
这时候见左小玲矢口否认,立刻怒了:“你胡扯!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躲在你这什么干哥哥后面就能算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抓左小玲,却被张国栋一伸胳膊,再次拦下。
张兴业从小就打不过张国栋,这时候被冻了一晚上,手脚都不灵活,更不敢动手。
不过他不能上手,就更怒了,立刻指着左小玲,对周围所有人大声道:
“各位乡亲给我评评理啊!
就是左小玲这个女人!
她昨天白天看到我,就一直拉着我不放,各种不要脸勾引!
我本来不想理她的,但是她居然就哭了!
大庭广众的我看她一个女同志哭了,怕人看到说我欺负她,才停下来多说几句。
谁知道她说供销社有人欺负她。
我说那你去找村长啊,这工作不是村长给帮忙介绍的么。
可是她又说不方便,说什么这工作就是因为村长好心给安排的,她才不敢闹起来,怕村长没面子,叫他为难。
她又说知道我爸是村支书,就想着找我给出出主意。
我当时就是心软,才答应晚上去见她,听她说说情况,也是看她可怜,能帮一下就帮衬一下。
谁知道她一看到我就扑上来,要拉扯我的衣服……
大家看看!都来看看!
我这身上这印子,这就是她拉扯我的时候划破的!
爸!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冤枉啊!
我再混账也不可能和个男人……我真的冤枉啊……”
一百多斤的大男人说到最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得人只觉得又惨又好笑,不少人也就真是信了几分。
毕竟好好一个大小伙子,这要不是真事,谁能承认自己被个小丫头差点给强了。
左小玲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看张兴业,然后又拉旁边左秀英的手,吓得不行的样子:
“你……你胡说什么!供销社哪有人欺负我。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你不要乱说话!我怎么可能拉扯你!你……你污蔑我!”
不等张兴业接话,她赶紧又指着他旁边地上的武成梁道,
“还有他!我来的路上听说了,你是和你的朋友一起喝酒喝大了,睡在晒谷场被人看到的。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委屈,但是你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好欺负了!你就能什么都赖到我头上!
你要大家来评理么?那我们就论论!
就算你那个朋友不帮忙只看着,那我这样一个女人,难道就能欺负得了你一个大男人?
你身上的印子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说被人打了,大家自己看看,是像我一个女人打的,还是像男人打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都有些古怪。
尤其是刚才已经目睹了现场的那些人。
哪里是什么喝大了睡在晒谷场。
啧啧……
刚刚那个情形,这两个大男人可是没穿衣裳,还抱在一起。
虽然这张兴业立刻哭嚎着自己是被陷害了,被人捆在一起的,但是他俩身上哪有什么绳子。
根本就是扯淡。
张兴业这时候显然也是已经镇住了。
他眼看着所有人目光都在他和武成梁之间来回撇,那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他想大喊,不是这样的!
他喜欢女人啊!
但是他喊不出来。
昨天的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左小玲提前发现,还把自己打晕。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把真相说出来!
眼看这个没用的儿子一脸心虚,张大富简直要气死。
想了想,他咳嗽两声,让周围安静下来,然后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对左小玲道:
“左小玲啊,你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但是我儿子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不是随便冤枉人的性子。
而且你自己说说,这里这么多人,他为什么不冤枉别人,就只冤枉你?”
shit!
这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真是恶心!
左小玲藏在口袋里的手默默掐了把自己,然后哭着大声喊道:
“你想说是我的错吗?可是不是的!
就是他冤枉我!
他……你儿子就是气我拒绝了他!不想跟他好!他才针对我的!
村长!你要给我做主啊!
我知道他是村支书儿子,可是我真的没想过和他好啊!
而且他白天还一边说话,一边要动手……
我……那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妈!村长!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平时说话都不敢看人的!怎么可能勾……勾引人!
可是……他……他昨天其实就说了,说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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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了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以为他吓我呢。
谁知道他说……他……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左秀英心疼得不行,连忙抱着她安抚,又死死看着张大富:“支书说话还是慎重的好。
平时我敬你是村支书,做事公正,可你要是为了你儿子,冤枉我女儿名声,我不介意直接上城里找派出所!
再不行!我就上省城报警!
我就不信了,村支书就能一手遮天!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建国也是有些吃惊,连忙劝道:“别冲动!先别冲动!这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就想着闹大了。
小玲,你和村长好好说说,他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
左小玲擦擦眼泪,才小心说道:
“他……他就说他从我去供销社上班就留意我了。
他说他知道我一直没对象,但是女人家总要嫁人的,只要我跟了他,以后一定对我好。
我……我没想到他突然和我说这些,就有些犹豫。但是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忽然伸手……要拉我手。
我……我说这不行,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呢,不能这样的。
可是他就生气了。
呜呜……他说……
他说……”
张兴业大惊,又怒,立刻就要冲过来打她,却被张国栋一把拦住,摁在地上。
张兴业拼命挣扎不脱,干脆破口大骂:
“你闭嘴!我什么时候看上你了!就你长这样,走大街上都没人能瞧得上你!你个丑八怪!小贱人!别落在我手里!不然看我和我爹以后……”
“啪!”
这一巴掌是张大富打的。
他气得手都在抖,生怕自己这一巴掌扇晚了,这脑子叫驴踢了的蠢货儿子还能说出什么来。
不光是他,旁边的人这时候也都信了左小玲的话了。
毕竟别的先不说,单单这个“丑八怪”,就可以看出来张兴业是在说谎了。
要知道左小玲别的还不好说,可她那脸,那身段,就是放电视上也是能和那些大明星比美的。
说她丑八怪,可见这张兴业一句实话都没有了!
果然,张建国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冷冷瞅了眼被打懵了的张兴业,强行压了火气,转头温声对左小玲道:“他说什么?别怕,你都说出来,村长给你做主。”
左小玲似乎终于鼓起勇气,哭着说:
“我要敢不同意他就说我勾引他……
他……他说村里人不会信我。
他……他还说他有村支书做靠山!就算真有人怀疑,也没有人敢说出来的!”
张兴业再没想到左小玲昨晚才抡着板凳给自己脑袋开了瓢,今天居然忽然开始哭了,他又是生气,又是惊讶。
眼看着张大富又要来扇自己,他又被张国栋摁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只好大声嚷嚷:“闭嘴!你还不给我闭嘴!就是你勾引我的!是你约我去的!
我是无辜的!你个贱人!我好心想帮你,你居然敢陷害我!
爸!村长!你们信我!大家伙看看她长得那样!能是什么正经人!
昨天她就是勾引我不成,才陷害我的!”
【长得那样,能是什么正经人。】
这话几乎是原主过去十几年的心结。
虽然张兴业这话把他爹也架火上烤了,可是左小玲还是立刻就可以感觉得到,看着自己的那些目光里,立刻就多了些不善。
是啊,他张兴业是个街溜子,说的话未必是真。
可在很多人眼里,只怕原主照样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成见,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左小玲心里冷笑连连。
她活了几十年,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忍,什么叫怕。
7. 那笑却透着深深的凄凉
俗话说,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能破除成见的,还得是成见。
女人长得好看就不安分,是成见。
女人天生柔弱胆子小,也是成见。
左小玲心态稳定,继续发挥演技开始卖惨。
于是,众人就看着她似乎又被吓到了一哆嗦,赶紧抓着旁边人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不是的!我没有要勾引他,我……我真没有!
昨天我就说了,我不想和他处的!
可是他说他看上我了,我就必须嫁给他!
就算我不愿意,他也会想办法让全村的人都以为他和我在处。
他是村支书的儿子,只要大家都知道他看上我了,那就算我不嫁他,也没人敢要我了。
妈,这不是真的吧?
他……真的会这样吗?可是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以前我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不做,都总有人看一眼我的脸,就说我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
那现在,我是不是真的就更说不清楚了?
可是……呜呜呜……
就凭我长得不好,谁都可以对我指指点点,也没人信我的话。
就凭他是村支书儿子,大家都信他的一面之词,都觉得是我勾引他,我就必须跟了他吗!
这也太不公平了!呜呜呜……我做错了什么……”
左小玲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就都齐刷刷看向了村支书。
尤其是左秀英,她被勾起不少过去,尤其往日里,她也不止一次说过女儿长得太好,只怕反而不好。
要她事事忍耐,要她别总和人争辩……
此刻想来,只觉得愧疚得不行。
她一边脸色难看地拉过左小玲,轻轻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看着周围一群瞧热闹的村民,大声道:“你放心!没有这样的事!
咱们现在早都解放了,再没有个强娶别人家大闺女的事。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别说是村支书的儿子,就算是村支书本人,就算是村长,那说话也要讲证据的。
村长,支书,你们说是吧?!”
张建国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这是当然,咱们村一向没有个强取豪夺的事。
你们也别慌,更别怕什么,我们把你们叫过来,就是问问情况,毕竟张兴业作为咱们村的一员,那另一个同志……也是无辜受害的。
他们既然在咱们村出了事,我作为村长的,肯定是要替他做主的。
但是,替他做主是要给他讨个公道,不会不问清楚事情来由就胡乱给谁安个罪名的,更不可能听一面之词,就断定了谁的罪。
咱们办事,都要讲证据的!”
说着,他又看向村支书,
“大富,你作为村支书,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张大富本来被小儿子这么一闹,又是心疼,又觉得丢脸,的确是有点气血上头,只想着赶紧把这事处理了,再把人带回去,省得叫人继续看笑话。
另外那个男青年是谁,他压根就没来得及仔细看,就听张兴业一口咬定他喜欢的是女人,还是村里有名的最漂亮的左家那丫头,几乎心里就立刻认定了,肯定是这个左小玲,害了自己儿子。
然而,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平时畏畏缩缩,一句话都不敢大声说的这丫头,居然敢当众喊冤。
虽然还是哭哭啼啼地说冤枉,可是这左小玲往日里就算被人阴阳怪气到脸上,不都不敢当面吱一声的么?
张大富也是知道这左小玲的懦弱性子,才敢直接同意村长张建国带人来大磨盘公开问话的。
按照他的想法,不管自己儿子和那男青年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要能把这事安在左小玲头上,自然能想到说辞,洗清张兴业的名声。
大不了,就让自家儿子娶她呗。
她孤儿寡母的在张家村这些年,出了名的安分守己好说话,要不也不至于娘仨都让村子里头嚼了十多年的舌头,愣是一次都没敢闹事。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这左小玲居然这么厉害的。
看着胆子小,一句话就叫人吓哭,那小嘴却是叭叭的,把所有事都推自家儿子身上了。
这左秀英更是厉害,两句话就说得村长和他都不能不管这事。
张大富一个头两个大。
事到如今,想冷处理是不可能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村长说的对,左秀英,左小玲,你们放心,我和村长做事,一向公平公正,不会因为谁一句话就偏听偏信的。
不过,张兴业到底是被害了的,他既然说了,是被你左小玲陷害的,那我们问问话总还是要的。
左小玲,你别怕,咱们村委会办事,凡事都讲证据。
你既然说你白天拒绝了张兴业,晚上也没去晒谷场。
那不如你再和我们说说,可有什么人看到了?
咱们不能听张兴业的一面之词,可也总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啊。你说是吧?”
他这话说得一脸的义正言辞,当即就有不少人看他的目光就都变了。
左小玲眼看着本来还窃窃私语,一脸不信任的众人,不过这几分钟里,又再次被带节奏,心里颇有些佩服。
别说,这张大富看着长了张淳朴温厚的脸,说话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要不是她在现代活了几十年了,真要是这年代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不是原主这种懦弱怕事的个性,也容易被带沟里。
不过很可惜,左小玲没那么好说话。
她拉了拉一脸着急的左秀英的衣袖,对她眨眨眼,然后抹了把脸上的泪,哭道:“村支书你欺负人!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找到人作证的!
难道咱们村里的每家每户的清白闺女,现在都能找到人证明她昨晚没去晒谷场?
难道找不到就都是陷害了你儿子的人了?
大家给我评评理,谁家好人家的闺女大晚上不在家睡觉,反而到处乱跑乱转的?
村支书说是讲证据,这不还是要逼死我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周围几个婶子哭着喊话,据原主记忆,这些大婶家里都是有没出嫁的女儿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其他人都还好,这几个大婶立刻就都纷纷怒了。
说的可不是么!
谁家闺女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处乱转的啊!
更有心眼子多点的,这时候已经在想了,这村支书的话,根本就是在坑人吧!
这左小玲也幸好没说出什么来。
她要是真的傻乎乎地说了见过谁,让谁给作证,且不说人愿不愿意给她证明,就算证明了她晚上在别的什么地方,难道不是更让人多想?
毕竟这女娃说的对——谁家闺女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处乱转的啊!
议论纷纷中,张大富只觉得越来越多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不善。
他赶紧抬手,试图安抚住众人情绪:
“大家都别误会了。我一个村支书,又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会为难她一个小丫头。
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三个人清白,总要查问清楚。
左小玲大晚上在家睡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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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到,可她不是还说,她之前拒绝了我儿子吗?这总是大白天发生的事吧?
晚上睡觉没人能证明,白天总有人能看着吧!
只要能找到人,证明她拒绝了张兴业这臭小子,那也算啊!”
张大富说着,目光看向张兴业,果然见到自己儿子安静下来,当即心头大安。
他果然没有猜错,自己这儿子虽然又蠢又好色,但是却也没蠢到家,知道调戏人姑娘家要趁着没人。
只要这左小玲找不出人来证明她拒绝了,自己就能想法子把这话圆下去。
左小玲看着张大富,毫不留情戳穿他:“他要调戏我,难道要找人看得到的地方?
支书以为,你儿子这么不要脸吗?”
张大富没想到左小玲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吃了一惊。
然后,他大怒:“放肆!当着我的面,你居然就敢这么骂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我和村长了!”
左小玲却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却没有什么喜悦的意思,反而透着深深的凄凉。
她本来是躲在张国栋身后的,这时候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在场的人往日里基本都见过左小玲,只是从前她总是低着头,不敢挺胸抬头地看人,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在人前露出笑模样。
也是幸好她这么胆小,不然的话,她只要之前敢在人前露出这样明艳的笑容,只怕说她狐狸精的人只会更多。
尤其是她原本就明亮的丹凤眼,此时蕴了满满的眼泪,在初升的朝霞映照下,更多了股子凄凉的破碎感。
“妈,我对不起你,生了这样一张惹祸的脸,偏偏还不肯屈服于村支书一家。”
左小玲看看四周,确保所有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然后,转头看向张大富,“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你儿子这么肯定我必须嫁他。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不然的话,你不会要我找什么证人,先要证明我大晚上不在家,然后再证明你儿子大庭广众当着人调戏我。
是,我证明不了。这种事情他再不要脸,也不会当着人!
可是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明白了!我看懂了!
没关系!你们既然不让我活,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大声说完,她一抹满脸的泪,忽然冲到旁边去。
所有人这才发现,那地上居然有一瓶不知道谁放在那的农药。
“不好!她要喝农药自杀!”
有人立刻尖叫起来。
众人立刻都慌了。
赶紧就要跑过去。
左秀英更是哭都顾不上了,最先跑了过去,伸手就要抢过农药:“小玲!你住手!你要是死了,妈也不活了!你快松手!要喝也是妈喝!妈喝了,你带着妈的骨灰,给咱们母女俩上城里,上京里,去讨个公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奋力去抢农药,仰头就要自己灌下。
左小玲是真的有点慌了。
她当然不会为几个人渣真的寻死,所以这出戏当然是早有准备。
可是事发突然,左秀英没有准备啊!
万一真的出什么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终于冲了过来,一把抢过那农药瓶,朝着一旁地面狠狠摔了下去。
众人吃惊,都呆在了原地。
张国栋这时候也已经挤过一群婆婆婶婶,赶紧抓住左秀英的胳膊:“干妈!你别冲动!我爸还在这呢!他不会叫小玲自杀的!他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的!爸!你说话啊!”
8. 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修)
一阵兵荒马乱之中,左小玲却只看着突然冲了过来,砸了农药的那个男人。
林深?
怎么又是他?!
林深却没有看着她,而是目光冰冷地落在那农药瓶子身上。
左小玲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林深是昨晚的目击者,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卖惨演出。
而且他这些年除了偶尔接点木工的活计,大部分时候都在外不知道干什么,所以村里很多人才说他在外头做叫花子要饭。
可是左小玲从来不相信这么扯淡的话。
就算不提书中最后剧情还能提到,这是个连男主韩新华后期都傍不上的神秘大佬,单看昨晚这林深帮忙自己时说的那几句话,他就绝对不是个普通木工。
那,他不会发现这农药里的问题了吧?
还好,左小玲忐忑用余光打量的功夫,林深已经移开了目光,看向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张兴业和武成梁。
左小玲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林深和张国栋之间。
这人来意不明,暂时顾不上他,只能尽量不让他和张国栋说话,免得她这老实巴交的干哥哥被套话。
然后,左小玲开始表演——
“妈,你别吓我啊!妈,我错了。你别冲动啊!
呜呜……大不了我不死了。我就是叫人冤枉死,我也……我也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还残留了一丝情绪在体内,左小玲一边说,一边没怎么努力调动情绪,就干脆地哭了个稀里哗啦,
“我反正也忍了这么多年了……呜呜呜……
大不了我继续忍就是了……谁要骂我都可以……
反正谁叫我长得不好……妈你别怪我……
是我错了……我都十八岁了,还这么不懂事……
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忍……”
她一边哭,一边说,周围的人全部都被她感染,忍不住都想起了从前自己听过或者也说过关于这小丫头的话。
说来他们似乎也都没有真的好好看过这丫头。
每个人差不多和左小玲说话前,就都听过她左家小狐狸精的名声。
有了这个名声挡着,自然再没人会认真看她的做事说话,毕竟“狐狸精”三个字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谁还会再去细究她的为人。
如今想想,这丫头说的可不就是么!
她才十八岁啊。
好好的一个年轻小姑娘,都叫这些年的流言蜚语折磨成什么样的。
看看这哭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小脸都憋得通红,眼泪擦都擦不完。
多大的委屈才能让个小丫头想着去死啊!
这好不容易叫人拦下来了,她还只怪自己,说是自己的错。
自己这些人,是真该死啊!
她这样哭着,周围的人无不震动。
但是其中最为震惊的,其实还是张国栋。
因为就在刚刚左小玲从张国栋身后转出来的时候,她就低声和他说了句“等会一定拉住我啊”。
没错,她又不傻,为了两个人渣,为了几句流言,真的就要把好不容易二刷的小命放弃了。
只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这个张国栋一时间居然没赶过来。
也是她想当然了。
本以为以他五大三粗的个子,又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她还叭叭又说了半天,时间也算充分了吧,怎么都能及时赶到。
谁知道左小玲低估了这群看热闹的村民的战斗力。
不过想想也是,现代超市菜场但凡有个什么大减价的,有几个年轻人挤得过买菜的婆婆婶婶们。
这张国栋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至少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也就愣了一瞬,等到回神时,左小玲周边早被一群大妈大婶包围了,他又不敢对那些人动手,可不就晚了一步才冲进来。
张建国也是吓得不轻。
就上个月,隔壁王家村才有个闺女,不想嫁人喝了药,后来虽然救过来了,可人也就此废了,坏了嗓子说不了话不说,听说肠胃也除了问题,走路也不灵活了,现在还在屋里躺着。
前几次去公社开会,他看到王家村的村长老王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听说挨了好几次批,王家村这几年的先进就更别想了。
他当时还跟着安慰了好半天,真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村子里也会差点出这样的事。
张建国想到这里,对着左小玲就想发火,更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也算看着左小玲长大的,这孩子小时候也算聪明机灵,每次跟着她妈去他家里瞅他那个生了双胞的二儿媳妇,都特别讨人喜欢,和双胞胎也玩的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就不爱见人,也不爱说话了。
他还当是姑娘家就是和男娃不一样,况且小玲她妈也从来没说过什么,他也就没多想。
没想到啊!居然还能有这样的事!
在他的村子里,居然有人一直在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还长达十多年!
他当年就放过话,左秀英是他一家的恩人,以后就是他们张家村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们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直被人说这些难听话。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那个,建国啊,你听我说,这孩子就是年纪轻,不懂事……”
眼看张建国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大富凑过来,小声道。
别人不了解张建国,他是再了解不过了。
这人看着好说话,但其实真要是牛脾气上来了,谁都拉不住。
别家就算了,可张建国不止一次和人说过,左秀英是他家恩人。
平时小打小闹或许还好说,可这次事情闹这么大,张建国面子上过不去,恐怕难办了。
果然,张建国连话都没让他说完,直接大手一挥:“你不用说了!兴业是你儿子,这次还是不要插手了,免得落人话柄。
老大,你跟我去一趟城里,这件事我要上公社,找派出所,必须严肃处理!老二,这里暂时交给你,你带人把他们两个看好了!
老大家的,你扶小玲妈回去歇着。”
说着,他又看着刚刚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林深,
“林深你来的正好,暂时就住村子里吧,帮着老二看着点这两个臭小子。
小玲,你放心跟你妈先回去。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肯定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左小玲还在抽抽噎噎的哭着,目光一边又从张兴业,瞥向他旁边的张大富:“可是……可是张兴业说,他爸……”
她话没说清楚,可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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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谁还能不明白?
这可怜丫头,还是怕张兴业他爹的权势啊!
张建国狠狠瞪了眼张兴业,看也没看张大富一眼,直接道:“这个村子的村长现在还是我。
之前那些流言蜚语,我是不知道,不然不会不管的。
当然了,这也是我这个做村长的失职。
但是现在我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不会不管。
孩子,你就信你叔这次,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左小玲似乎还不放心,一旁杨芬却扶着左秀英劝道:“小玲,你就放心吧,之前的事公公不清楚,现在知道了,他的为人你们还信不过么?
你妈今天也累了,先和她回去休息吧,之后的事情慢慢再说。
你看你妈脸色都白了,我听说你大姐今天还要回来,现在说不准已经到家了,可别再让她也跟着担心了。”
左小玲这才点点头,红着眼睛擦了擦脸:“干妈,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杨芬闻言,眼圈都红了。
他就是张建国的那个儿媳,当年就是因为她生国栋国梁兄弟俩难产,差点没挺下来。
幸好左秀英冒险出手,才救下了他们娘仨。
外人只知道左秀英帮忙,却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样。
左秀英对张建国一家,对杨芬母子,到底付出了多少。
杨芬经常会后悔,她当时如果没有在那条路口和左秀英搭话,是不是就不会当着左秀英的面突然早产。
或者,她如果后来没有因为太过自私,只想着自家双胞胎要照顾,又怕左秀英不放心家里女儿而走人,她就不会提议左秀英带着女儿们住进家里,那流言蜚语刚传出的时候,是不是在当时就立刻能遏制住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现在,杨芬感觉自己重新看到了遏制这一切的机会。
她握着左秀英的手腕不断地发抖,却死死地抓着她,不肯放开:
“秀英姐,我送你回去。
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帮你!不管是谁,只要想害你们娘俩,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可她们身后,本来就惊惧地看着这边的张兴业和武成梁,却还是吓得同时打了个哆嗦。
左秀英刚刚就是一时冲动,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
她转头去拉左小玲的手:“跟妈回家。乖,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放心,以后不会了。咱回家。村长会给咱做主的。如果不行,妈带你走。”
她抹了把脸,转向张建国,
“这些年,让你费心了。这次的事情,如果能处理,我谢你一辈子,如果不行,您也别为难。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保护。”
张建国只觉得这话比什么都叫他难堪。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林深却是忽然笑了:“叔,听到了吗?你这村长做得,没什么人信任啊。”
张建国本来还有些颓丧,听到他这打趣的话,却是瞬间被戳破了情绪,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滚犊子!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说嘴!没事干就去帮忙看着点老二!”
顿了顿,他转身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那个武成梁一直没说话,恐怕没憋好屁。给我多留神,出事我去找你爹算账!”
9. 小玲的事,你咋想的?(修)
杨芬不是第一次来左小玲家了。
带着她们母女一回来,就想要把左秀英和左小玲两个扶上床休息。
谁知道左秀英倒是乖乖躺着了,偏偏左小玲却不肯,坚持进了厨房。
“折腾这半天,我也饿了,随便煮点吃的吧。我妈也是,这一大早起来,饭都没吃安生,估计也饿了。干妈你也一起吃点吧?”
左小玲把杨芬推出厨房,又苦笑道,
“干妈你陪我妈说说话吧,你也知道,村子里她就和你亲近,你帮我多劝劝吧,千万别让她多想。”
杨芬看着她平静的脸色:“你呢?你没事吧?你告诉干妈实话,你刚才真的……”
左小玲没打算继续演戏,她又不是个演员,也没打算演一辈子:“刚才是冲动了,这些年,我感觉忍了太久了。
可是现在我反而想开了。以后能过就过,过不下去了,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我不怕了,也不忍了。”
杨芬看她神情的确不是作假,心疼地叹了口气:“你能想开就好,总之以后凡事都和我们说,千万别憋在心里。知不知道?”
左小玲点头。
看着她转身当真开始忙活烧水煮面,杨芬又抹了把脸,回去屋里。
左秀英果然在偷偷抹泪,看到她来,却还是挤了个笑来:“小玲在做什么?这孩子一有心事就爱做饭。她既然肯下厨,应该已经好点了吧?”
杨芬刚刚止住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都怪我。秀英妹子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别憋着,反正这里没外人。
唉!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啊!”
杨芬说着,第N次后悔当年的决定。
她生双胞胎是头胎,那几年过得也一直不好,身子本来就虚。
当晚刚生完她就累昏过去了,之后昏迷了好几天,醒来才知道自己差点大出血死了。
她艰难,双胞胎情况也没好多少,怀孕期间她营养就不够,生的时候又没足月,所以后来一直虚弱多病。
月子期间左秀英几乎就住在了张建国家,半夜被叫醒是常有的事。
杨芬当时浑浑噩噩的,脑子也不大能转的动。
一次聊天时知道了左秀英家里还有个不足周岁的小女儿,全靠六岁的大女儿一个人带着,她差点没感动哭了,赶紧让她回去。
可是张建国夫妻和大儿子却不放心杨芬。
她情况还没稳定,左秀英就是回去了,只怕也要来回折腾,不方便不说,两头都未必能照顾得好。
两边好说歹说没办法,杨芬于是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让左秀英把两个女儿也接过去,在张建国家院子西北角空着的屋子里住了。
他们一家子能帮她照顾照顾孩子,左秀英也能腾出手来照顾杨芬,她自己也方便。
对张建国夫妻来说,他们本来就十分感激左秀英,对两个女娃也很心疼,况且这屋子本来也是空着的,不过收拾半天,加点铺盖被褥毛巾茶缸什么的,就都妥当了,费不了什么事。
杨芬生完之后,身体上从前攒的各种病都一起来了,说是坐月子,更多的是生病。
对于她这个给老张家生了两个儿子的媳妇,张建国夫妻当然十分上心。
对左秀英来说,她当时刚来张家村,本来就没安顿好,屋子里好些东西都没收拾,搬过来也更方便。
加上她当时本来就接连受挫,来了张家村后张建国夫妻待她跟亲闺女似的,这一决定简直无疑于雪中送炭。
两边对这个提议都没想太多,很快就这么定下了。
左秀英这一住,就是小半年,直到杨芬身子完全恢复了,她这才回了自己家。
也就是这样,到杨芬完全恢复好,左秀英和杨芬差不多有半年多连门都没有出。
等左秀英回去,杨芬也重新出门干活,她才知道原来就在这半年里,村子里风言风语,早就已经传开了。
说的却不是他们感恩左秀英仗义出手,反而是左秀英当年在城里出事草菅人命,混不下去了才来的张家村。
至于说杨芬的双胞胎,本来肯定就没事,左秀英不过是趁着张建国一家子太过紧张,夸大其词,趁机来捞好处而已。
杨芬刚听说时差点气死,还是被她婆婆劝了回去,婆婆说这谣言已经被她找妇联的姐妹压了下去,不用理会,过阵子也就下去了。
如果这时候杨芬再找人理论,流言再被人挑起,万一让左秀英听到了,反而难过。
杨芬当时觉得婆婆做得对,也就没再多管。
可是好像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村子里开始传出了另一种流言,说是左秀英当年在城里的事还有隐情,不然她一个女人,哪有那么大能耐,做到什么主任医师的位子。
想想左秀英那张脸,带了两个孩子却没见着孩子爹,说不准啊,她当初在大医院工作,一开始就是靠着什么男人,才爬上去的。
风言风语的一旦传开,很多事就迎风见涨,怎么都遏制不住。
左秀英苦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我其实早就想开了,这可能就是我的命,不是你,也有别人,我过去的事情在城里也不是啥秘密,一打听就知道了,哪捂得住。
我就是心疼小梅和小玲,她们就是被我带累了,不然要是生在别人家,日子不知道多好。”
挺她提起两个女儿,脸上又多了几分愁绪,杨芬也跟着叹了口气:“你也别多想了,她们要真在别人家,哪有这么好的条件,不让干活,还念书,还给找城里的工作,咱们村里谁家闺女能有这样的条件。
说到这个,小梅是不是也该回来了?我记得之前要回来,都是上午就到了吧?”
左秀英提起大女儿,心情也好了不少:“是啊,小梅懂事,只要回家,总是一早就回来帮着我做做饭。”
左小玲刚好端了两碗面回来,闻言笑道:“妈这话说给我听呢吧?是嫌我平时不做饭了?那我不是要去供销社上班,没时间么。
我听懂了,明天就去辞了这活,以后天天在家做饭照顾您?”
“瞎说什么呢,你妈不过惦记你大姐而已,这么多天没见了,你就不想?”
杨芬好笑,帮忙把炕上的小桌摆好,随手又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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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给左秀英。
然后她自己正要吃的时候,却被左秀英拦住了。
左秀英看了眼左小玲离开的方向,然后低头吃了一筷子,这才放心,示意她继续。
杨芬看她动作,有些不解:“咋了这是?你家小玲做饭也没这么差吧,这么不放心的?”
左秀英也很无奈:“你是不了解她,平时做饭马马虎虎,也就能吃,可每次心情不好了,那做出来的吃食都不是人吃的味。”
杨芬倒是好奇了:“这么难吃?那你没说说她?下回她要不高兴了,你就别让她下厨房了呗。”
左秀英却摇头:“她不高兴面上看不出。而且我拦她干什么,总比憋在心里强。”
杨芬有点不理解,拿吃的撒气,难道就比憋在心里强了?
不过左秀英一看就是城里读过书的人,和他们不一样,她也不好多说。
况且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杨芬三两口吃完了面条,还是决定直接说:“小玲的事,你咋想的?”
左秀英吃面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抬头。
杨芬知道她听懂了,也就继续直截了当道:“我和你这关系吧,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昨晚的事,你要说和小玲没关系,那我指定信。
别说小玲不是那样的闺女,这些年一心一意跟着你,除了上班去供销社,几乎门都不出,今年连我那都没怎么去过。
她那心思,是一点没放在处对象上,更别说张兴业那小子,咱们村里的闺女都没人看得上,真要处也轮不上他。
可是妹子,小玲到底这岁数了,又长得这样,附近谁不知道她?小玲以后到底咋办,你到底是咋想的?
今天趁这个机会,你跟我说说呗?”
左秀英还是摇头:“你也知道,她没这个心思,我也不想催她。而且她大姐嫁出去后一年比一年难回来,我身边就小玲一个了,多留她几年也好。”
杨芬早看出来左秀英这心思了,有些着急:
“你们娘俩不着急,有的是人急啊!之前么,说她还小,那有这心思的人也都忍着,可现在不一样了。
今天这出一闹,附近十里八乡的你看着吧,不出今天,就都得知道!
是,我知道你闺女无辜,她肯定不能真和张兴业有那烂七八糟的事,况且不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么,谁不知道肯定是他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想拿你闺女做筏子。
我说这话你也别多心。
张兴业和另外那个小王八蛋今天想害小玲,那不管怎么样,我和我家那口子,还有我公公婆婆,大哥大嫂,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可是小玲的事,你还是得加点紧了。”
左秀英知道她的意思:“今天的事情,小玲没错。就是传出去了,我也不怕。”
杨芬点头:“这是当然!但是女娃和男娃毕竟不一样,这事一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而且你就算不考虑名声问题,可咱村子里啥条件,你也知道。
小玲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你就没想过她嫁去城里过好日子?”
10. 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杨芬自己也是外面嫁进来的,虽然张建国一家已经是张家村条件最好的了,可是和城里的日子比起来,还是天差地别。
她是真心喜欢小玲。
想了想,她看了眼外头,压低了声音提议:
“你也不是不知道,先前那秋菊一直没说人家,村里就有不少人议论,说她妈就是自私,不舍得这唯一的闺女嫁出去,没人给她养老了。
你家小玲从前是小,可今天之后……”
她没说明,左秀英却明白。
之前左小玲名声不好,又年纪小,就是有人暗中惦记,也不敢拿出来了说嘴。
现在张兴业开了这个头,以后闲言碎语不会少。
这世上就是有些奇怪的现象,比如哪户人家有闺女到了年纪不嫁人,就一定有那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人,会发挥所有的想象力,往最不堪的方面去猜测,去议论。
杨芬看她似乎有些意动了,立刻续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为了小玲自己,你也要好好想想了。
刚好我家老大老二现在都在城里上班,他们单位也有不少条件不错的年轻人,你要有啥要求,只管开口,我给你们介绍。
咋样?
就咱小玲这条件,省长儿子也配得上啊!”
“我知道现在老大嫁出去了,你身边只有老二,肯定是不舍得的。
唉!我也不怕你恨我,直说了,你就算不怕村里人议论你,可小玲呢?
她现在是不懂事,自己不着急,可女娃最好的样子也就这几年,经不得耽误。越是往后拖,恐怕越难说个好亲事。
等以后小玲大了,她不也得怪你?
听我的,趁现在风声还没传到城里,赶紧找个条件好的嫁了。
以后就算听到了啥,以你和小玲的为人,就算女婿知道了,那时候肯定也不会相信。
他们好好过日子,啥也不怕了。”
左小玲站在帘子后,默默喝下了最后一口面汤。
她倒不是偷听,但是左秀英和杨芬对这件事的看法,对她十分重要。
尤其是左秀英这个当妈的。
看在原主的生养之恩的份上,就算左秀英听从舆论压力,真要让她赶紧找个人嫁出去,左小玲也不会怪她。
人之常情,怕人议论,也怕子女怨恨。
不过,能理解不表示会接受。
如果这皮囊里的还是原主,或许也会愿意趁着流言没传出去,赶紧找个老实人嫁了,过安稳日子。
可是左小玲不是她。
里屋沉默了一会。
就在左小玲开始考虑,是否要找个借口搬出去单过的时候,左秀英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母女着想,我当然不会恨你。这世上,也就你能说这样的话了。”
看她这么说,杨芬只当她同意了。
不想左秀英却是话锋一转,又道,
“但是小玲这孩子,我从小就亏欠她,这么多年她跟着我,你看着是我照顾她,其实一直是她在帮我。
我这个当妈的太没用,让她吃了这么多年的哑巴亏,以后,我更不能委屈她了。”
杨芬皱眉:“你这话啥意思?啥叫委屈她了?我也没让你随便给她找个人嫁了。如果你同意,后面的就都包在我身上,我自然给小玲找个条件顶好的,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左秀英拉着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姐,我知道你是好意。
可是委屈不委屈,不是只论条件的,要看小玲自己觉得怎么样。
这样吧,往后你要是当真看上哪家小伙,先别声张,我去和小玲说。
只要她自己愿意,我不拦着。”
杨芬听出她话里有话:“啥意思?那她要是自己不愿意呢?再好的条件你也不劝?”
左秀英轻轻一笑:“过日子的事情,顶要紧的,不就是自己愿意么?
要是自己不愿意,再好的条件我也看不上。
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就是她以后岁数大了,真怪我恨我,那我也认了。”
暮色四合。
左家大姐左小梅重重放下茶杯,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了。
“啥?她们居然这么说小妹?太过分了!
妈你也是的,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那张兴业根本就是故意的!从小村里这几个小子,就他最喜欢欺负人!
你们总说他大了就懂事了,我看啊,他越大越不是个东西了!这次居然这么算计咱家小妹!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妈你不会吵架,我去!我倒要看看,村长这回还有什么话要说!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就上镇政府!上市里去闹!
我就不信了!现在都解放了,还能没有咱们老百姓随便被欺负的道理!”
左小梅是个火爆脾气,话没说完,人就已经往外走去。
左小玲吓了一跳,赶紧和左秀英一左一右地把人拉了回来。
“你可消停点吧!大着肚子呢,你闹什么!要闹也是我去……不对,我也不用闹去。”
左秀英说着,拍了拍自己脑门,然后指了指左小玲,
“你放心吧,小玲她这次脑子清醒着呢,有主意着呢!
你先听她把话说完,再嫌弃你妈我。”
左小梅吐吐舌头:“我也不是嫌弃,不过妈你一想不会吵架,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然后,她赶紧转移话题,看向左小玲,
“小妹你说说,你有什么主意?不过我可说好了,你要想干脆就嫁那张兴业,或者指望找知青点帮你,我可坚决不同意。”
这件事她当时虽然不在场,可是从妈和小妹两个说的话里也听明白了。
这次明显是那张兴业和外头不知道哪来的混小子乱来,被发现了就污蔑小妹。
更恶心的是他们从头到尾都当着大家伙的面,却没一个人帮忙说句公道话。
别人就算了,那知青点的几个白眼狼先前占了小妹多少好处!
但凡里头有一个有良心的,都应该站出来给小妹说话。
要知道他们这些文化人,嘴皮子可利落着呢,想帮忙还怕没办法?
可是妈和小妹也说了,除了村长捡回来的那个林深,可一个站自家这头的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左小梅看着似乎还想劝自己的小妹,叹了口气:
“我话先说在头里,小妹,这次你可一定要清醒点,要是还说出什么指望知青点那些人的话,我可劝你趁早算了,绝对没戏!
左小玲目瞪口呆,她提也没提韩新华那几个,左小梅这想法是哪来的?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左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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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却连连点头,也劝道:
“你大姐说的没错,那些知青的确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
妈也知道你一直不死心,是因为那韩知青之前维护过你几次,可你不好好想想,平时的话说的再好听又怎样?
这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看出人品来。
今天这事他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做,那以后你跟了他,有什么事,能指望他什么?
不过小梅,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小妹这次可没打算指望他们。是吧?”
说到最后她也有点不放心,又问了左小玲一句,显然是想再确认一下这个女儿是真想明白了。
左小玲心梗,却也知道原主的恋爱脑属性深入人心,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
于是她一副委屈的表情,不甘心反驳她妈:
“谁说只有林深一个人维护我,当时国栋哥也帮我说话了。”
左小梅气死,伸手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现在说的重点是这个吗!你别当我是妈那么好糊弄!
我问你,那天晚上你到底去哪了?
妈说你和她保证了,你有办法找人作证,但是要等事情再次闹大。这话什么意思?
还有啊,事情闹大不是那么简单的。
村里的事可复杂,不是你说了算的。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下去了呢?那张兴业他爸可是镇上都有人的,你就这么肯定他不会把话头压下去?”
左小玲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根本插不进去。
她大姐左小梅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一股脑把形势分析给她听:
“就算像你说的,这事儿真的会闹大。
可真到了那时候,你说的这个人就不怕?他就真的就能给你作证?
你可别告诉我,今天他刚好不在村里,才没帮你啊。
既然今天他都不敢站出来,那下次闹得更大了,他不是更怂?
你有什么把握到时候你能说得清楚?
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你名声臭了,往后还能说到什么亲事?”
左小玲伸手握住她大姐的。
左小梅其实从小就很能干,尤其左秀英每每去看杨芬,总不在家,家里的大事小活就都是她做大姐的一手操办。
后来左小梅到了岁数,十里八乡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其中也不乏城里人慕她美名上门的,可她挑来挑去,还是找了个邻村的普通人家。
她不说,可人人都知道,她是顾家,想着嫁得不远,回来探望也才方便。
只可惜老天不长眼,事与愿违,她只看重那男人老实,却没想到遇上个厉害婆婆,和一家子吸血鬼。
左小梅看着小妹忽然这么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想着估计是嫌自己烦了,叹了口气:“姐不是说你,姐是担心你,你明不明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懂,可是……”
“我懂的。”
左小玲看着左小梅手上的冻疮和大大小小的伤口,新的旧的都有,又说了一遍,
“姐。我懂。”
左小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意识就要缩回手。
左秀英却听出不对劲:“小玲,你告诉妈,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左小玲点头,然后干脆一伸手:“妈,咱家存款还有多少?你给我拿二百块钱先。”
11. 辞了供销社,才有底气去撕烂他们的嘴
左秀英刚刚生起的对小女儿的心疼立刻就被堵回去了。
她抬手就作势要扇左小玲:“妈跟你说正经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左小梅也是一阵无语:“是啊,小玲,你好好的,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我和妈和你说正经事呢,你认真点,别打岔。”
左小玲却皱起眉头,严肃道:“妈,大姐,谁说我不认真的?
我想好了,供销社那边我不能再干了,你们先别急,听我说。
我知道供销社这工作不好找,可是这活怎么来的,谁不知道?
妈,大姐,你们不知道,打从我第一天去供销社上班,那背后戳我脊梁骨的人就没断过。
还有人当着我的面故意说给我听,说什么的都有。”
左小梅一听就急了,立刻站了起来,怒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谁说的!你告诉姐!姐带你去……哎哟!”
她话没说完,就被左小玲拉住,疼得倒吸口气。
左小玲感觉不对,和左秀英立刻一个摁住她,一个卷起衣袖,果然就看到一个新鲜的伤口。
刺目的红色被左小梅白皙的肌肤衬得越发瘆人。
左小玲咬牙,看着左小梅,这个她刚刚才有了实感的,这世上唯二的亲人:“这是怎么回事?姐你怀着孕呢,难道他们还敢打你?!”
左小梅赶紧放下衣袖:“我不小心碰到了柜子,过几天就好了。”
左小玲看着左秀英不做声地转身去了里屋,翻找出瓶药膏来,熟练给左小梅抹上。
“姐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左小梅用空着的左手摸摸左小玲的脸颊,
“多大的人了,刚刚还装大人,现在就一副要哭的样子,眼看都要许人家了,还这么好哭,让人看见了可羞不羞。”
听她又提起嫁人,左小玲心里一阵阵堵得慌,再忍不住冷哼:“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就是长大了才知道一个道理:男人不靠谱,只有靠自己。”
左小梅惊讶看她。
左小玲叹了口气,迎上她和左秀英的目光,重新提起之前的话头:
“妈,姐,我刚才说要钱,说要辞工,都不是打岔。
我都是认真的。
姐,你想想,你在婆家被伤成这样,为什么不敢撕破脸,还要嘴硬说是自己碰的?
为什么我在供销社被人嘲笑道脸上,我也要忍着,不能和她们当场吵回去?
因为就算姐你做了再多的活计,长得再好,你婆家都不肯承认这些,他们只会说你张嘴吃饭,吃人的嘴软。
至于我,我本来就是靠着村长的关系进去的供销社,所以我听到他们说什么都不敢对峙,因为我心虚。”
左小玲顺便给原主的胆怯找了个借口,省得他们发现自己变化太大。
左秀英叹了口气:“是妈太粗心了,居然一直不知道这些。妈就知道,你一直不肯让妈去供销社看你,肯定是有原因的。怪妈,妈该多问问,多关心你的。”
“这和妈有什么关系?你和村长都是好心,我难道连这个都不会分?”
左小玲摇头,左秀英能拉下脸接受村长的帮助,还不是为了这个女儿,
“其实我之前好几次都想着,干脆不忍了,豁出去和她们吵一架,然后不干了。
可是我就是怕让你知道了,又像这样多想,又心疼我,倒是自己难受。
而且咱家也不富裕,这活至少钱多。”
左小梅叹气:“说的是呢。你也知道我就是有了身子后不好上工,没法子往家里拿钱,才会被……
姐也知道你这工作不容易,可是现在找工作多难,你辞了这里,还能去哪?到时候不是便宜了旁人,反而更让那些人得逞?”
左小玲瑶头:
“姐,今天你不在场,没看到张兴业和他爸的嘴脸。
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不就是我平时总是被人欺负到脸上,也不敢反抗?”
左小梅脸色一沉,她当时确实不在,只是听说了小妹差点被欺负,却不知道当时那些话有多难听,和她说的人也不会照搬那些难听话。
她看了左小玲眼眶里的泪花,又见左秀英没有反驳,心里立刻猜到了几分,忍不住也是鼻子一酸:“小妹,你受委屈了。”
左小玲见好就收,一抹眼睛,露出个坚强的笑容:
“我算是想明白了,钱多是多,可是脸面更要紧。
我不能为了挣钱再接着忍气吞声了。
越是忍气吞声,这些人只会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过分!
妈,大姐,我想要钱,也想要脸。
这供销社的工作我只要干一天,就一天会别人家说咱家靠着村长一家子。
这么多年了,那样颠倒黑白的话我不想再听了。”
左秀英和左小梅都没说话。
她们知道,左小玲说的,不止是今天的那些话。
其实,不止是左小玲,她们,也早就听够了。
明明当年是左秀英救了杨芬母女三个,明明这些年村长一直感念她的恩德,明明她所得的每一分钱,包括小玲的工作都是村长的好意。
可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永远是她们母女三个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们解释不了,也没人肯听。
但是,凭什么?!
左小玲握着左秀英和左小梅的手:
“妈,姐,我已经想好了以后的打算。
现在也许不能一下子就发家致富,可是以后我一定会有自己的事业,我会靠自己的本事立得住脚的。
但是第一步,我要辞了供销社,才有底气去撕烂他们的嘴,去让人看到我的本事,不是只有这张脸。”
左秀英看着左小玲坚毅的神情:“你有这样的志气很好,只是供销社的工作你做的好好的,现下人人的眼睛都盯着,你突然辞了,恐怕又要引人猜想。
还有……”
还有什么,她没说完,左小玲却猜到了,是担心村长那边多心。
“村长那边不用担心,今天的事情他不是也在场,还有干妈也会帮我们说话的。
只要日后我们照常往来,不真的生疏了,他自然也就知道我们没真怪他了。”
左小玲想着,又笑看左小梅,
“再不济,就让姐帮我多上门几趟。
你现在也是个孕妇,借着这个和我干妈套套近乎聊聊天,关系自然拉近了,有什么误会化解不开。”
“好啊!连你姐都算计进去了!”
左小梅先是一愣,然后戳了她一指头笑骂,只是说着说着,又红了眼前,
“从前这些人情往来你是最不懂的,现在居然能想这么多,可见这些日子你是当真受了不少苦了。”
左小玲看着左小梅,也认真道:“姐,你才受苦了。以前你的手多漂亮啊,可现在……
不过你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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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以前我确实岁数太小了,太不懂事,帮不上你和妈。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我怎么也长大了。以后,我会帮你们的。”
左秀英心里一酸,想也知道女儿是经历了多少,才有这话的。
这话听得左小梅也是百感交集。
她反手握着左小玲的:“一家人,说什么傻话,我和妈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其实,你要辞了供销社也好。
别的活计可以慢慢再找,找不到也不怕,就在家里歇一阵,别想太多。”
说着,她又故意半开玩笑着逗她:
“就凭咱的相貌和聪明,以后不愁找不到个好人家,只要你有了归宿,我和妈也就……”
眼看又绕到这上面,左小玲赶紧打断左小梅的念叨。
她虽然心里感动,可是老听她姐念经也实在是受不了啊,忙道:
“现在嫁人太被动了。
妈,姐,村子里就这点事,很快会传出去,到时候才是给人话柄。
万一人人都疑虑我为什么着急嫁人,甚至说出什么不好的,我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突然嫁人。是不是?”
“倒是也有点道理。”
左秀英还没开口,倒是左小梅皱眉,慢慢点了点头,
“其实,在家多待几年也好,等嫁了人……”
左小梅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话也没说完,神情却已经暗淡了许多。
左小玲看左小梅一副默默忍耐的样子,知道一时间没办法完全改变她姐的想法。
不过既然左小梅回娘家了,她就能想办法把人留下来慢慢聊。
本来左小梅就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嫁人前也不算软弱,不然也不能从小带大妹妹,帮着左秀英多少。
嫁人后离家太远,她孤立无援,慢慢被磋磨了棱角,以后给她点时间,总能说通的。
左小玲先压下自己对左小梅婆家的不满,反而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
“我想好了。
现在我名声不好,又靠关系才有工作,说亲也说不到什么好的。
但是等几年知乎,我要是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了,不怕求亲的人不来。
就像我姐,就是个例子啊!我也是因为姐,才有这个自己做事业的想法的。”
左小梅本来还要说她大言不惭的,不害臊,不想忽然提到自己,不禁一愣:“你说自己就说自己!干什么忽然拿我说事!我一天到晚就是围着灶台,能有什么事业!尽瞎说!”
“姐,你不记得了?
你当年扎的花样子好看又结实,你做的衣裳舒服还耐磨,附近但凡认识你的人,谁提起不夸一句能干。
我记得你嫁人前,经常好多人来找你,有大婶大姑娘,可也有小伙子呢。”
左小玲故意疑惑问。
听她提起自己当年,左小梅露出一抹苦笑:“你胡说什么!当年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左小玲哼声,故意夸张道:“怎么没有!
你当时还骗我说他们也是来找你做衣裳补衣裳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他们哪里是为你的手艺来的,都是为了你。
唉,就是现在,秋菊还说呢,她大嫂嫁来咱们村子之前就听说过你,说你模样俊,手艺好,十里八乡多少后生追。
什么刘大夫,江师傅,姐你老实说,你当年都挑花眼了吧?”
12. 你一早就想好要绑着我了?
左小梅笑容一僵。
左小玲看着她的反应:“姐,还有纪老师。你还记得他吧?”
左小梅挤出个苦笑:“别胡说了!让人听到的话,又要生出事端。”
左小玲皱眉:“可是他这么多年不结婚,本来就是一桩事端了吧?
姐,你真的没想过,如果当年你跟的是他,如果现在他才是你肚里孩子的爸,那……”
不然的话,也不会左小梅前脚回娘家,后脚那江婶子就坐在村口说嘴了。
见她说的越来越夸张,左小梅也顾不得再伤感,反而蹭的一下脸涨得通红,伸手就要去掐左小玲的嘴:“你还说!你还说!我认真关心你,你居然笑话我!看我不撕烂了你这张没正经的嘴!”
左小玲赶紧躲到左秀英身后,还不忘笑道:
“嘿嘿!我不就是问问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怎么生气了?
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左小梅脸上更红,拼命要绕过左秀英掐她。
左秀英好气又好笑地拦住左小梅。
“你姐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少胡说八道拿她打岔了。”
她说着,背对着左小梅警告地瞪了眼左小玲。
见左小玲果然吐吐舌头不再胡说,才略略放心,却还是表情严肃:
“你真想好了?妈劝你再好好考虑一阵,至少先找到新工作,再辞了供销社这边,也保险。”
左小玲认真点头:“妈,你也看到今天村支书看我的眼神了吧?张兴业我是不会放过的,所以他这个仇,我是结定了。
我就算自己想留在供销社,他恐怕也不会让我安生上班,倒不如我先走人,还能顺利拿到这边的推荐信,到时候进城找工作也容易。”
左秀英还有些担心。
左小梅反而哼了一声,怒道:
“妈,你别管她了!
我看她现在有本事的很!才不用我们管她呢!”
“谢谢姐夸我!不过我这也是和姐你学的,你夸我,不就是夸你自己么。”
左小玲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给她借捏肩膀,
“反正我想好了,我虽然不及姐姐聪明漂亮,可我也要努力,要像姐那样,先干出自己事业,然后再想嫁人的事!
到时候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着!对吧妈?”
左秀英斜她一眼:“没正经!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年纪小,不懂事,等大了要是后悔了,可别来赖妈!”
“一定不赖你们!”
左小玲立刻举手保证,然后又舔着脸看她姐,“不过我就是不开口,难道我有困难,姐你真的不帮我吗?你舍得么?”
左小梅戳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开:“少拍马屁,我可没钱。”
左小玲又没骨头一样的贴过去给她姐按摩胳膊:“我知道,我只管妈借钱。至于姐……”
左小梅被她妹一双丹凤眼清清凉凉地盯着,立刻有了股不好的感觉:“你想干什么?
哎,别!别说了!你还是闭嘴吧!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左小玲嘿嘿一笑:“等的就是姐这句话。”
*
按照左小梅的意思,是希望左小玲能再好好想想的,可惜她主意已定,还是很快辞了供销社的工作。
本来因为左小玲喝农药的举动,对她也有了不少的同情的人,这时候也都有些唏嘘。
不过也有不少人,却反而又开始怀疑起左小玲来。
其中尤其以知青点的话最为难听。
这天秋菊来看左小玲,就提起自己无意中听到知青点几个人的谈话。
“你知道吗,那周璐璐居然说你辞了供销社是心虚,十有八九张兴业说的是对的,不然你要是没说过自己被供销社的人欺负的谎话,为什么不敢去上班了。”
秋菊说着,想起当时的情形,气得不行,也没顾得上左小玲的脸色,继续道,
“更可气的是,她说就算了,韩新华和柳雪、宋琪他们几个,居然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我就说吧!让你别那么实诚,平时老是给他们送东送西的。
结果呢?他们东西照收,有一个感谢你吗!简直就是一群白眼狼!
尤其韩新华!你不光给他送吃的穿的,帮他干活,还经常借钱给他,这些年的工钱除了给你妈买过两回东西,其他的都给他了吧!
他倒好!一分钱不还,越来越过分了!之前晒谷场不帮你,现在还附和周璐璐!真是个小白脸!想想就让人恶心!”
她一鼓作气说完,似乎才刚反应过来,拉着左小玲的手:“我是不是说多了?哎呀我也就是替你生气,你要不高兴,我就不说了。你别生气。”
村子里就左小玲不嫌弃她们孤儿寡母的太穷,走得近,所以秋菊在村里唯一的朋友就是左小玲了。
这些年来,她也没少受左小玲一家救济。
这次来找左小玲,虽然是有事,其实也是提前受了左秀英的嘱托,想让秋菊帮忙探探口风,看左小玲是不是真的对韩新华放下了。
左小玲听她愤恨说完,才摇头道:“我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但是有一点你可是说错了。”
对上秋菊不可思议的目光,她认真纠正:
“韩新华,他可不是个小白脸。”
秋菊整个人都惊呆了:“左姨不是说你已经想通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左小玲冷静看她:“我是想通了。但是他不是小白脸。你知道小白脸是什么意思吗?靠着自己的相貌出色去迷惑女人,花言巧语地讨好迎合女人,换钱换财物的,那才是小白脸。”
秋菊点头,然后眼睛睁得更大了,嘴巴也变成了个大大的0:“你的意思是……”
“他首先态度就不行,鼻孔朝天看人,哪像个擅长讨好人的小白脸。
长得也一般,主要不就是不下地干活晒太阳,所以皮肤白点么。”
左小玲手脚麻利地把这几天的战利品整理好,嘴上也不耽误她吐槽原主的眼光,
“其实你抛开他知识分子的光环看的话,他也就在知青点里还算个好的,我以前是瞎了,才会当他是个宝,现在想想就倒胃口。”
看秋菊果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左小玲失笑。
“现在放心了?不担心怎么和我妈交代了吧?”
左小玲好笑,看着她再次惊呆的表情,无奈道,
“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妈,你进来第一句话就穿帮了。
你呀!平时根本不会主动提到韩新华的,不是我妈拜托的话,你肯定小心绕过他,哪会这样说半天。
放心!我说的都是真话。
就他那样貌,出了知青点,哪里够得上小白脸的份量。不说远的,就是咱村的秀才江,不就比他生得好?
不过你也别紧张,我也不喜欢他这种文弱书生的类型,况且他的眼里除了你,哪有其他人。”
秋菊一愣,涨红了小脸:“哎呀!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只不过这话我感觉你还是少说的好,叫人听见了,对他不好。”
“对他不好,难道对你就好了?要我说啊,你俩瞒不到一辈子,不如趁早说开了,让他上门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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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大光明在一起。
这么拖下去,本来正经的恋爱都拖得奇怪了。你看我就是个例子。”
看秋菊脸色越来越暗淡,左小玲也知道她心事,撇嘴不再说了,只是十分不屑地把手里东西塞秋菊怀里,
“行了,别说他了,也让人烦心。
这些你看怎么样?这个是你的,这份是我的,给四姐做贺礼都还拿得出手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七叔家的四女儿,张小雪要嫁人了。
七叔从前在生产队里做会计,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在村里为人很是不错。
小雪之前念中学,虽然和左小玲、秋菊不在一个班,到底是一个村出来的,经常在学校关照她俩。
左小玲和秋菊一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去给小雪送嫁。
这种事,以前秋菊母女都不爱搀和,她知道村里人都在议论自家,所以往常都是将贺礼交给左家,让她们帮忙一起送去。
村里人没多少讲究,不会和她家计较礼到人不到,不够诚意之类的,况且她少去一个人,就少了一张吃喜酒的嘴,倒是给主家省了。
前两天秋菊过来找左小玲,居然破天荒主动说要一起去,想也知道是为了陪着左小玲。
左小玲意外过后就立刻想明白了,也没说别的,只是干脆同意了,并且给她看了自己准备的贺礼,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送一样的。
秋菊直到来到七叔家门口,还有些忐忑:“小玲,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留着,我送我妈给我准备的暖水瓶就行了。”
左小玲摇头,把东西塞回她手上:“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家刚好缺个暖水瓶,你那个我征用了。
还是说,你嫌弃我的手艺,不想送,怕丢人?”
秋菊果然上当,连忙一脸严肃地解释:“怎么会?你挑的布料这么好,单这块料子就够拿得出手了。
而且你的手艺真的太棒了!这衣服做得比大商场里卖的还好看,细看针脚也细得很,连口袋都……你耍我呢!”
她说到一半,看到左小玲笑眯眯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
左小玲赶紧收了笑,也一本正经起来:“没耍你,我看你关心我,我感动呢。
唉,说实话,其实这也就是你对我有滤镜,所以才觉得我做的都好。别人可就未必了。
好啦!别生气了,你就当帮我个忙,我可是和我妈和我姐夸了海口,就算辞了供销社,我也能自己挣钱,为了这,还找我妈要了好几十块钱呢。
你想,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要是失败,多丢人,所以你可不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去送礼,你得陪着我才行!”
秋菊皱眉,终于意识到了:“所以你和左姨保证说自己就一个人去就行,是骗她的?你一早就想好要绑着我和你一起了?”
“哎呀,怎么叫绑呢?我这是诚心邀请。”
左小玲话音刚落,旁边有几个人刚好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村里的,旁边的几个人大约没见过,多看了两眼。
同来的一个小姑娘立刻不满地看向左小玲,一边问张家村的小姐妹:“这就是你们村的那个左小玲吧?”
“是啊,你之前不是没来过,怎么认识她?”
“嘻嘻,不认识也猜到了,你看她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了,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一定吧,我看她旁边那姑娘挺朴素的,真要是那个左小玲,谁敢和她站在一起。”
“谁知道呢,有的人看着正经,其实……”
议论的声音伴随着恶意的笑声,一路消失在七叔院子里的嘈杂中。
13. 左小玲迅速进入表演状态
不知道这些天多少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了,一开始左小玲还有些生气,后来逐渐想通了。
这些人不过是不明真相的路人而已。
和网上那些被带节奏的吃瓜群众一样。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躲在背后散播言论,想用舆论压制自己屈服的村支书张大富之流。
不过——
虽然左小玲自己是想得开,也不着急收拾这些人,可她眼角余光却瞥见秋菊果然小心看着自己,满脸担忧。
好机会啊!
左小玲眨了眨眼,迅速进入表演状态:
“你也知道我在村里风评不好,最近那事,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你也知道,咱俩在村里的形象一直是反着的,人人都知道你一向实在,所以你说话,大家也才肯信。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可我真的没办法啊!
能去我就自己去了,可是我这脸是天生的,爹妈给的,你说我能怎么样。
想想真是不甘心,难道就为了我长得稍微好点,我说的话做的事就都当不得真了么……
唉,算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要真不想去,我也走吧,大不了让我妈和我姐的钱和心血都打水漂……”
眼看左小玲低头转身,竟真的要放弃了,秋菊心里狠狠一沉。
“你等着看吧!咱俩这贺礼当场拿出来,一定震惊四座!到时候找我衣裳的人还不排长队?现在不是很多人嘲笑我没了供销社的工作,只能回家吃干饭或者嫁个老男人么?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的本事!”
秋菊想起当时左小玲给自己介绍这计划的时候,眼里都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那样明艳四射的左小玲,她很久没有看到了。
她想,左姨和梅子姐应该也是看到了这样的左小玲,才会被她说服的吧。
秋菊深吸口气,一把抓住左小玲的手:“算了!都走到这了,现在回去,闲言碎语只会更多。
只要你真的想好了,我就陪你去!反正这么好的衣裳,商场里怎么都要好几块钱,我那暖水瓶哪值这么多,横竖都是我赚了!”
左小玲笑眯眯地反手拉住她,给她理理乱了的鬓角,然后非常自然地开始顺杆爬:“是呢,是我赔了,那以后我要再找你帮个什么忙,你可不许推辞。”
秋菊非常仗义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闺蜜嘴角不怀好意的弧度。
在这很多年之后,秋菊再次想起这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左小玲,其实早有预谋。
可惜上了贼船,悔之晚矣,只好继续陪着左小玲,吃香的喝辣的,美美数钱玩,唉,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张小雪这辈子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脸上除了一抹独属于新娘的羞赧,还颇有些不自在。
左小玲和秋菊踏进门时,她也刚好被几个同村的姐妹打趣得快要招架不住了,见到她俩来了,立刻看到救星似的站起身来,一边说着“我去招呼一下”,一边快步走来,把两人拉到旁边。
“你们咋来了?”张小雪脱口而出,一边小心看了眼后院方向,“小玲,我知道你替我高兴,可今天不是时候,人太多了,你先回去吧,我给你留了两盘子菜,已经和我妈说好了,先温在灶上,你一起带回去吧。”
张小雪的手也是和秋菊长了不少老茧,不过皮肤比秋菊略微白皙一些,说话声音也大上许多。
从原主记忆里,左小玲知道,七叔一家虽然是和村长亲戚关系比较远,却反而是村里走得最近的。
当年七叔在环境不好的时候,没工作没钱挣,处处受人白眼,差点养不活妻小,还好张建国作为村长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
大概也因为被人歧视过,知道这种感觉,七叔一家是除了村长之外,对左小玲母女最为和善的。
左小玲探头看了眼后院方向,那边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是原著记忆里最为向往的存在。
那是知青点里常常传来的说笑声。
原著每每去知青点给韩新华送钱送吃的,都会在门外站一会,听他们用普通话说些自己不大懂的话,然后才开口叫门。
当然,叫门之后迎接自己的,就必然不是那样和谐的谈笑了。
“不然,我们先走吧?堂屋里好些婶子大娘也在往这边看,今天可能确实不是个好时候。”
秋菊已经听到堂屋里村里人那些窃窃私语了。
左小玲也看过去。
张小雪怕她俩不自在,现在是把她们拉到院子口说话的。
院子里和堂屋一样,贴了好些大红喜字,格外热闹。
从左小玲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穿过层层的大红,看到那些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
这时代,又是村里,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但是知青们和村里人一向说不到一起去,这时也就自然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可现在,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左小玲和秋菊的方向,倒是颇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了。
左小玲讽刺地想,这就是原书作者给原主既定的待遇吧:她就是个所有人共同的靶子,是没人在意的工具人而已。
可惜,无知无觉的炮灰也是个人。
是人,就有痛觉,就有愤恨的权力。
左小玲握着的手攥紧,她似乎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穿过来,那是原主的悲愤和无力,撕破虚空桎梏,将她呼唤来的。
“四姐,今天人来得齐全。
我想欠你个人情,借你的喜宴唱一出戏。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被我抢了风头?”
左小玲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问。
张小雪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却是没有笑。
顿了好一会,她认真道:“你,变了。”
左小玲看着她,没有说话。
张小雪忽然笑了:“这样的你,才有点当年我们一起念书时候的样子。
去吧!不管你要唱什么戏,只管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至于什么风头有什么要紧,只要你抢的不是我男人就行!”
左小玲哈哈一笑,拉着她转身往里走去。
于是,来吃喜宴的众人就见本来要被新娘子轰走的左小玲,忽然揽着新娘子,两人开开心心地走了回来。
“哟!他四姐!左家的丫头给你送了啥好东西啊,让你这么热情接待!我们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啊!”
左小玲的前脚刚刚踏进门,就听一道声音迫不及待嚷嚷开来。
别说所有人都正看着这边,就算没有,她这一嗓子出来,也能把众人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张小雪眉头一皱,立刻直截了当地反问她:“江春花!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我收了左小玲的礼,才对她热情的吗?”
被她点名的江春花也有点意外她这么直接。
不过转眼一想,这么多人看着呢,自己也不能露怯,立刻仰着脖子,干脆从里屋走了出来,冷笑指着左小玲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难道不是吗?这里谁不知道她名声多臭,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刚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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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也是想要赶她走的!
人都到了院门口了,看了她送的礼,又不舍得,巴巴的给人请回来!
这里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呢,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她这算是开了一个头,一群人立刻纷纷附和。
张小雪抱胸,等她们都说完了,才冷哼道:“阿霖哥!阿霖哥!江霖!你死去哪了!”
话音刚落,一个胸戴大红花的青年从内院跑了过来,神色匆匆,颇有些无奈:“来了来了!新华之前说想看看我之前买的书,我不是就借他了么,刚才他说带来还我了,只是书里有些地方,他说想问我……”
“谁管你这些!”
张小雪不耐烦打断他,怒道,
“江春花是你们家请的客,我不好多说什么,可她当着我的面对我的客人出言不逊,还说我眼皮子浅,贪人家的东西。
既然这样,麻烦你把她和她送的那块烂木头一起请出去!
我张小雪确实是个没见识的人,也要不起她的‘厚礼’!”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江春花刚才的话确实不中听,可来者是客,又是办喜事,还从没见过把人往外赶的。
况且,这还是女方大庭广众的要赶男方请的客,这不是直截了当的拿新郎官的脸面往地上踩么!
这么想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江霖。
左小玲也有些吃惊。
这个江霖,原主记忆里也有过,只是信息不多。
她略略后退了半步,低声问秋菊:“这就是四姐的对象吧,你见过没?他对四姐还好吧?”
原主的记忆,就只有一些新郎的家世信息。
好像他也是个读书人家,在江家村和七叔家在本村的处境很是相近,从前环境不好时很是吃了不少苦,改革开放后才逐渐才好转。
只是江霖一家运气要好过七叔家,听说有个什么远方亲戚,祖上受过江家的恩,一直照顾着些,就是江霖父亲和二叔当年的工作,也是这位远亲帮的忙。
当然了,他们家后辈也争气,江霖不用说了,江家村第一个大学生,现在城里机关上班。
他两个堂兄弟也都很会学习,一个在镇上小学教书,一个在城里一家大医院上班,都是十里八乡人人称赞的能干后生。
张小雪虽然自己聪明,长得也挺不错,可家里人口多,兄弟姊妹一共五个,她妈早年就生病去世了,那几年年头不好,生病又走了两个兄弟,虽然父亲和大哥、五妹是侥幸活了下来,可身子一直不好,就靠七叔一个养家糊口,如今张小雪虽然也在城里纺织厂上班,可就她一个铁饭碗,要和她爹一起养活全家四口人,也就勉强维生。
左小玲一边在心里回想原主的记忆,一边听秋菊补充,心里有些后悔。
原主只知道张小雪对象家里条件好,俩人处对象处了一年多,双方都满意,是村里很多人羡慕的一对。
左小玲据此判断对方对张小雪也很不错,要不怎么说得上人人羡慕?她要是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就不会贸然挑选今天来“唱戏”了。
毕竟张小雪这样的家境,和江霖一比,谁都会说一句高攀了。
如果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连累张小雪被婆家迁怒,她岂不是太造孽了。
秋菊看着左小玲的神色变化,也猜到了点:“小玲,你是不是后悔了?没事,反正咱的贺礼还没打开,要是放弃,现在也来得及。”
左小玲点头,正要开口,事情却又生变。
14. 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原来就在秋菊给左小玲科普的这点时间里,江春花看着江霖,用哀求的眼神对他摇了摇头。
江霖却似乎没看懂,反而很是有些不解的样子,看着她大声问了出来:“烂木头?春花,二婶不是说这次我结婚是大喜事,她和二叔两个虽然人不能亲自来,可礼一定备足了么。
什么烂木头?二叔和二婶,让你送了什么来?”
哦豁!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一群吃瓜群众睁大了眼睛。
往日里确实听说过有兄弟不睦,互相暗中挤兑的。
只是没想到江霖他家读书人,也有这样的。
而且,还是在小辈的婚事上做这样的事。
啧啧……
看来这读书人也比他们庄稼人好不到哪去么。
顶着一群人或者看好戏,或者鄙视的目光,江春花气得不行。
那“烂木头”是她妈让她背着她爸,偷偷换掉的。
她妈说了,江霖他爸一直就看不上他们二房,什么好处都要占着,对外还一副好人嘴脸,根本就是个伪君子!
他们就是送什么破烂过去,她大伯为了面子好看,也不会闹出去的,到时候二房不过稍微道个歉,也就过去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要什么礼。
只是没想到啊!这个张小雪太可恶了!还没进他们江家的门呢,居然就这么坏自己的好事!
可恨!
实在太可恨了!
还有那个什么左小玲还是右小玲的,也不是个好的!
她一个名声不好的狐狸精,凭什么能让她未来嫂子对她有说有笑的,还亲自迎!
呸!
肯定是送了什么好东西,收买人心!
看她不把这俩人的假面皮撕下来!
江春花想着,气血上涌,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抢过张小雪怀里的两块包袱,随手朝桌上的汤锅一抖,冷笑:“嫂子既然看不上我的东西,那我先看看你这好姐妹送了什么!”
汤锅才刚端上来不久,这是七叔一早带着张小雪大哥和妹妹准备的锅子,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江春花这一手,实在是阴狠。
不管左小玲送了什么,这样抖到锅里,再好的东西都直接废了。
左小玲眼神骤冷,几乎想也没想的快步上前,赶在包袱里的东西掉到锅口时一把抢了过来。
“小玲!”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秋菊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在刚才,她脱口惊呼的同时,另一道声音就是他喊的吧?
这个林深在村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平淡之外的其他表情。
与此同时,左小玲心里也是惊讶得很。
她来的时间短,但是一来就用目光查找过来客,不管是只有未出嫁女眷的内屋,还是村里人聚集的内堂、外院,还是知青扎堆的内院,都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那林深,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还演了一出从天而降的英雄救美戏码?
没错,她刚刚虽然抢救到了东西,可是冲过去的时候太过着急,脚下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一头扎进滚烫的汤锅里了。
就在这时,这人突然出现,并且动作流畅地揽着她的腰把人拉回了自己怀里。
又是一出英雄救美啊。
左小玲心里顿了顿,她为什么会觉得“又”?!
一瞬间,她心头警铃大作,眼前出现的正是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自己正在收拾张兴业那两个混账的一幕。
不对!
这人可不是好惹的!
左小玲心念一起,不过眨眼功夫,人已经把林深推了出去,同时自己飞快跑到张小雪身后: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四姐,四姐夫,你们这亲戚好吓人啊!自己送的礼不如别人的,就要毁了别人的么!
我看这屋里好些礼看着都挺不错的,她不会一个个的都要毁了吧?这也太过分了!
那以后谁还敢和你们家走动啊!”
张小雪闻言,果然又气又恼,忍不住再次掐了她男人一把:“我早说了吧!当断则断!你就是不听!
现在这样,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我可是告诉你了,别人说我高攀了你,是别人的事,我从来没打算攀什么高枝,找什么有钱人。
以前我就说过,我跟你,就是图你对我好,对我家人尊重。
我现在再补充一条,我跟你,还图你对我朋友尊重!
今天这酒席还没开始,我们也还没去领证,你要是现在后悔看不上我了,还来得及。
我张小雪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也没什么倾世智谋,可这三条要做不到,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跟他!”
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这三条你做不到,那今天这婚,可以不结。
她说完,安抚地回头对左小玲笑笑,示意她放心。
左小玲心头一震,也对眼前这个看着温温柔柔的农村新娘生出了不少敬佩。
她其实也知道,刚才张小雪肯定是一时没防备,东西才被那江春花抢了过去。
可是看江春花这态度就知道,这种欺负人的事,她平时肯定没少做。
左小玲甚至有些担心,张小雪要是忍了今天的事,以后恐怕更会被这个妯娌每天骑在头上。
还好,张小雪显然是个自尊自重的,自己就能立得住,不是那种自己逆来顺受,还要拖着身边人陪着矮人一头的小媳妇。
新娘子当天要悔婚,还是当着一堆宾客的面,这可是大事。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江霖,等着看他这个新郎要怎么处理。
江霖果然脸色铁青下来,松开了张小雪的手。
江春花得意地对张小雪挑眉。
看吧!她就知道,江霖和他那个没用的爸一样,根本就不敢和他们二房作对。
烂木头又怎么样!大不了随便糊弄一下,给他个台阶,还怕他不下来么!
江春花这么想,其他在场的人显然也这么想。
已经有些人看不过去,想要开口劝说张小雪算了,毕竟以后都是亲戚,现在闹掰了,以后不是更不好处了。
张小雪却是冷笑:“婶子这话说得好轻巧,我记得你女儿前两天刚从婆家回来,你怎么没让她忍?你带着你两个儿子打上门去的时候怎么说的?你的女儿,不是吃不起饭嫁过去受气的!怎么?我就是去讨饭受气的不成!”
她这话说得干脆,那劝架的婶子神色一僵,倒是不好再劝了。
江春花闻言更是嘲讽道:“嫂子这话说得,我们江家难道是开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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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的?你就是想讨饭,也要看……”
“啪!”
江霖干脆利落扇了个巴掌过去,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四下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说别的,单看江春花这态度就知道了,江霖在家肯定是一直忍让多年,不然江家二房不可能这么过分,她一个小姑娘胆子哪这么大。
没想到啊!这江霖居然会这么强硬!
左小玲也惊呆了。
她是想过江霖能不能为了张小雪,也为了他自己,强硬一回。
可是他不是个读书人么。
她穿书前也是看过不少狗血剧和小说的,那里头的男主,读书人,大部分不都喜欢说什么,“我从来不打女人”么。
这个江霖一看就斯斯文文的,她以为最多说两句重话,归根结底,估计也是“不打女人组”的啊。
这……
这这……
这人怎么也没按套路出牌?
不过,这倒是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和四姐是一对了。
张小雪不就没按套路忍耐婆家人的刁难么。
“嘶——”
正想得出神,左小玲忽然感觉手上一阵剧痛,忍不住轻呼出声。
她回头,就看到刚才还英雄一样出场救了自己的男人,正黑沉着脸,拿着什么东西在往自己手上按。
见她终于回头看自己,林深冷哼:“还当你不知道疼。”
左小玲额头青筋直跳:“谢谢你刚才救了我。这点小伤我自己……哎疼疼!你轻点啊!”
林深皱眉瞪她:“真谢我就闭嘴!吵死了!”
只是手上却是轻了不少。
左小玲有心想要挣脱出来,奈何这人的手看着轻轻握住自己的手腕,其实却铁钳一般,让她根本动不了。
她小心看看前面,江春花被扇了一耳光之后,很快回神,就开始撒泼大哭了,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稍微安心点。
“那个,真不用了,我回头自己擦一点烫伤膏就行了。”
左小玲小声道,又提醒他,
“你赶紧走吧,别让人看到了,回头连你也一起编排上。”
这些婆婆婶婶的嘴巴能绕得过谁?
之前不过是看林深有村长护着,又不怎么在村里出现,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才没什么人说他小话。
现在要是让人看到他和自己在一起,虽然是擦药,可到了那些人嘴里,明天恐怕就能说看到他俩拉手了。
后来左小玲才知道,她还是低估了这帮婆婆婶婶编故事的能力。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左小玲看自己确实挣脱不开这人,林深动作也很是熟练,她也就不再挣扎了。
林深果然快速给她擦干净了伤口附近的汤汁肉渣子,皱眉问她:“你身上没带烫伤膏吧?
礼也送到了,你最好现在就走。
你这烫伤面积很大,伤的不轻,最好去卫生所看看,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留疤。”
左小玲摇摇头。
她今天来一是贺喜四姐结婚,二是给自己还没开张的生意做广告。
这两件事一件都没完,尤其是四姐那边已经同江霖一起,被江家那边的亲戚围住了。
挑事的虽然是江春花,可今天这由头总算因她而起,她怎么能走。
15. 我们,算了吧!
倒不是不信任林深。
虽然那天晚上他对自己提议的互相保密嗤之以鼻,但到现在还没把之前的事说出去,左小玲估计这人暂时对自己没敌意。
只是眼下场合不对,虽然人人注意力都在前面江霖两口子和他那奇葩堂妹身上。
可这些婆婆婶婶的耳力,左小玲可不敢赌,万一漏出去一点,她要挣钱只会更难,毕竟左小玲的营销计划不是这年代人人都能理解的。
想了想,她低声道:“我在这还有事,暂时不能走。伤口你处理得很好,多谢你,我应该没事了。”
看她一脸“你赶紧走吧”的表情,林深额头青筋直跳。
他从来不在意自己受不受欢迎,毕竟在他待的地方,让人惧怕永远比让人欢迎来的更有用。
但是,这已经是眼前这小丫头第三次对自己露出警惕,甚至有些嫌恶的表情了。
第二次他去得略迟,她差点当真喝了农药,勉强不算吧。
可是第一次他帮她料理那两个人渣,第三次也就是刚才,他帮她免于毁容。
怎么说也是两倍数的救命恩人了吧!
江霖看着左小玲说完就立刻走去前面站到张小雪旁边的背影,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股怒气。
他也没真相让这丫头感激涕零,但是每次见面都明里暗里的催自己走,也太过分了吧!
左小玲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忍不住有点发毛。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别的了。
江春花这时候已经哭完一段了,正在抽抽噎噎地做(泼)总(脏)结(水)——
“江霖哥哥,我知道她是你要娶的媳妇,她的话你不能不听。
可我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我爸总说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这回我来,还祝福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呢。
我知道我也不是说一点错没有,可我不过就是拿错了礼,不小心差点摔了她东西,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你怎么能为了个外人打我呢!你这样也太伤人心了!
而且你看看她,大喜的日子,一点小事情,就这样不依不饶的,哪里是个过日子的样儿!”
她这番话虽然说的还是咄咄逼人,可相对之前比起来,已经算那时软和了。
话刚说完,便更觉得委屈起来,勉强收住的眼泪便又哗哗滚落,引得旁边几个女眷又七嘴八舌开始安慰起她来。
左小玲冷眼看着,默默走到张小雪身边。
张小雪和所有其他人一样,都看着江霖,等他的反应。
江霖叹了口气。
一开始看二叔二婶都不来,只一个江春花道贺,他还暗地里和张小雪解释,说是最近二婶身子不好住院着呢,二叔和两个堂哥都得陪她,所以不好来,希望张小雪理解。
张小雪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掐了他腰一下,丢下句“只要她别找我茬,我才没功夫和她计较呢”,便转身去招呼客人了。
现在想想,江霖真的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平时小雪多要强的人啊,江春花现在都说成这样了,她也没呛回去,甚至都不掐自己了。
小雪一定很失望。
江霖深深叹了口气,也不和江春花说话,只是回头问里屋门口几个女眷:“春花妹子送来的礼在哪?里屋我不方便进去,麻烦你们谁给我拿出来。”
村里人不讲什么男女大防。
可江霖到底和张小雪还没成完亲,里屋现在基本都是女眷,他守着礼,确实不好进。
只是这里的女眷虽然也有几个和张小雪关系要好的同村人,可江家那边的也有好几个,都是和江春花一边的。
见张家村这边有几个姑娘要动作,立刻都默契地去拦。
“干什么!干什么!我看看谁敢动!”
“不许动!这以后都是江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
“江霖!春花都已经解释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江春花身边几个姐妹一开口,外头一些男客也跟着劝了起来——
“是啊江霖哥,虽然春花是过分了点,但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一家人,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吧。”
“喂!江老二!江二叔这么多年对你们家多好啊!现在你不就结个婚呢,居然把春花都气哭了,你还这么不依不饶的,是不是男人啊!”
“见好就收吧,江霖,闹大了你爸也不好过。要不是江二叔,你和你爸能有今天?就为了这么点事,你爸和江二叔以后还怎么处啊。”
两边眼看着都在劝江霖,一个少年忍不住了,大声道:
“结婚怎么是小事!江霖哥凭什么算了!
你们这些人平时就嫉妒江霖哥,我看你们就是在拉偏架!不是好人!”
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声音却不小,脆生生站在江霖面前掐着腰,一副替他抱不平的样子,倒是让一群人尴尬了一瞬。
江霖原本绷着的脸,在这少年站到自己面前时,也僵了一瞬。
不过,很快的,就有人反应过来。
“胡说什么呢!小野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要讨饭去其他地方,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这说话的人显然认识那少年,一边骂着,一边随意伸手,扯着那少年的衣领子就往外掼了出去。
卧槽!
左小玲刚好就站在门口旁边,眼看少年就在自己眼前要撞门上了,她想也没想,脚下条件反射般冲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挡。
少年虽然身形瘦弱,怎么也有个几十斤重,又是被人大力丢过来的,左小玲心里深吸口气,做好被砸的准备。
最惨估计也就骨折吧,总比这孩子磕着脑袋的好。
然而她旁边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那少年,顺势还腾出左手,拉住了左小玲。
所有人就都看着林深突然出现,一手一个拎着左小玲和那少年,很快稳住了身形。
然后,林深冷冷回头,却是看向江霖:“我倒是不知道,我父亲看重多年的,是这样个怂货。”
说完,他也不看任何人,转身走了出去,背影都带着森森寒意。
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所有人都还是觉得他留下的寒意没散。
那是被猛兽瞪视过的恐惧。
秋菊小小挪了一步,贴着左小玲的耳朵问:“你之前是不是得罪了林深?我看他好像走之前还瞟了你一眼哎。要真是有什么过节,不然你找机会道个歉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眼神,好吓人。”
左小玲扯扯嘴角。
她能说自己第一次见林深时,这人身上的寒意就和刚才差不多么。
“没事,有过节哪能救我两次,刚才不是他,我早一头栽锅里毁容了。刚才不也是么,不是他出手的话,我估计被砸骨折了吧。
别怕,他估计也没生气,就是觉得挺讽刺的。
其实,我也觉得很好笑。
结婚不是大事,贺礼不算大事。
骂了人,砸了人东西,居然还能被说成是自己被欺负了。
哈哈……你说,秋菊,是不是很好笑?”
秋菊眼看左小玲越说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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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赶紧去看张小雪。
谁知道她还没想到说什么打圆场的话,却听张小雪也笑了起来。
“好笑!哈哈哈……小玲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很好笑。”
她说着,看向江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有的人颠倒黑白,恩将仇报,还能心安理得,里子面子占尽便宜。
有的人读了多年书,却任由别人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这自己让人欺负十几年了还不够,还要看着人当自己面欺负到老婆和砰有头上。
啧啧……江霖同学,你是真厉害。
当时上学我就说了,你做的题,我好多都不会,是真厉害。
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她“啪啪”地鼓了两下掌:“同学这修养当真厉害!
任人口水都吐了满脸了,还能唾面自干,一言不发,我真是做不到!
江霖,对不起,我本来想等你给个态度的,可现在看来,我错了,你的态度我一早就该知道了。
我们,算了吧!”
张小雪每说一句,江霖脸色便难看一分。
等到她话说完,江霖的脸色也难看得毫无血色。
他沉声道:“小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我也和你说过,我妈当年病重,是二叔救了她。
今天的事,我之后一定给你个公道,只是这婚事……”
“你妈受过的恩,你要去报,我不拦你。
你要说你们一家三口不容易,我也能理解。
可是我辛辛苦苦养活我父亲和我两个哥哥,咬牙念完了高中,找到了工作,我也不容易。
我同意和你结婚,不是为了以后多一个人,或者多几个人,能打着你家人的名头,随便欺负我们的!”
张小雪冷笑,目光看向对面脸上挂着眼泪,却露出得意笑容的江春花,
“当我没这个能耐,你江家的媳妇,我做不来!”
江霖嘴唇发抖,不知道是不是气得。
眼看张小雪说完就要走人,他几乎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张小雪的手腕,沉声问她:“我和你说过,我妈当年生我大出血,我爸当时又在外地赶不回来,是二叔二婶送她去的医院。
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母子早都没了。
我知道今天春花是过分了,可我也打了她了,你没看到吗?
你还要怎么样?
不然我替她跟你道歉,日后一定双倍给你赔礼,总行了吧?”
“你打了她,之后呢?”张小雪本来还想甩开他的手,然而甩不脱,干脆站住,回头看着他问。
“什么?”江霖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打了她,她继续骂我。有区别吗?
你打了她,她的兄弟姊妹继续骂我骂你,甚至更加振振有词,仿佛是我和你一道欺负了她。”
张小雪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恨恨一抹脸,说出的话越发刺人,
“你说你替我打了她?我怎么倒是觉得,你是替她打的?
打了她,本来她没理也成了她有理。
本来是她骂我在先,送烂木头,挑衅欺负我朋友,结果你这一巴掌,她不仅不知错,反而更得意了。
哈哈……
江霖,人人都说你有出息,你和你爸是知识分子,懂道理,可我怎么觉得,你们家的道理,这么可笑呢!”
张小雪眼泪止住了,平静地看着他:“知道我爸和我哥哥们都不工作,家里全靠我一个女人养,却没人敢欺负我们的原因吗?”
16. 自己的日子过给自己看
第16章
江霖喉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觉得眼前的张小雪很陌生,好像相处了这么久,却还是从来没看到眼前这一面。
说话很厉害,虽然在哭,却眼里有光芒。
这样的张小雪,比平常在他面前总是能干温柔的小雪,似乎更加鲜活。
可是,他是不是要失去她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发慌。
他忍不住道:“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委屈,我会处理好的。你给我点时间,今天我先让春花回去,别误了喜酒。以后……”
“没有以后了。”
张小雪摇头,见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依旧不肯放开,便干脆忽然一抬脚,狠狠踩在江霖的脚上。
江霖猝不及防之下吃痛,却还是死死抓着张小雪不放,低声道:“小雪,你再信我一次,我一定可以……”
张小雪看着他的手:“松开!”
江霖摇头,开口还想说什么,却觉得下身一痛。
周围一片倒吸气声同时传来。
原来张小雪居然抬起膝盖,狠狠朝着他下面来一个膝撞。
江霖疼得冷汗直流,下意识松开了手。
张小雪看着他错愕的表情,擦了把脸,声音却依旧没有动摇:
“怎么?觉得我狠?没想过我会对你这样?
呵呵……
所以我说我们没以后了。
我之前是太在意你了。
我心疼你,理解你,所以你二叔一家子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忍了。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江霖,我们不一样,走不到一路去。
我从小就知道了,要想没人敢欺负你,你就要在他们刚开始犯贱的时候动手。
不光要动手,还要下狠手,一次就打到对方不敢再犯贱为止!
这样,他们才知道怕。”
张小雪说着,目光转向江春花。
江春花早被吓到装哭都忘了。
眼看着她冲着自己走过来,赶紧把旁边的人拉到面前来,一边大声道:“你要干什么!你你要敢对我动手,江霖哥更不会原谅你了!你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眼看着她吓得真的哭出来了,一旁的女眷却没一个敢说张小雪了。
屋子本来也不大,加上本来很多女眷就都堵在内屋门口看热闹,所以江春花根本没办法躲进内屋,很快被张小雪一步步吓到后退到内院门口,背靠着土墙站定。
张小雪伸手。
江春花吓得闭眼惊叫:“救命啊!打人啦!救命啊——”
七叔和张小雪的哥哥刚才在江春花闹事时,就是强忍着没出来,旁边的人劝了半天,看这时候眼看着要闹大,两人还不动,知道他家四姐一直有主意,也干脆懒得说了。
外头的婆婆婶子也有想管的,只是刚一动作呢,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虽然她们也觉得为了个贺礼闹这么大是有点过了,但是老七家的四丫头一向犟得很,没看刚才连她男人都敢下那样狠手,她们可不想这关头去找晦气,况且本来也不关他们的事,那江家还是海家的,又没给她们谢媒钱,她们不过就是来吃席的,多操什么心。
是以,在场一群人看戏,插手的却没一个。
江春花闭着眼睛嚎了半天,不见人来救她,可意想中的耳刮子也没落到脸上,却觉得头发一紧,这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去看。
张小雪确实没想打她。
她之前要说起来,还能算是江霖的新媳妇,江春花未来的嫂子,要收拾江春花这个小姑子的话,还有个名分。
可现在她已经想清楚了,江霖现在磨磨唧唧的没办法快刀斩乱麻,以后婚都结了,自己只会越来越被动,更指望不上。
处对象的时候,他一个人对自己好就行了,可结婚之后就是一家子过日子。
这样的男人,只会让她吃不尽的闷亏,受不完的委屈。
不如断了干脆!
“我不嫁了,自然不是你嫂子,以后和你没什么关系了,这头绳,还是请你还我。”
张小雪说着,把江春花头上系着的红头绳扯了下来。
之前其实左小玲就看到了,江春花扎了个麻花辫,发尾拨到左侧胸前,系了个大红的头绳。
红艳艳,明晃晃的,非常醒目。
这年代,结婚不穿婚纱,但是不论男女,都会穿着崭新的衣服,胸前则都戴一朵红花,表示新娘和新郎官的身份。
可是江春花这样一装扮,那红头绳又刚好在她胸前,看来比张小雪这个新娘还要扎眼。
原本她只觉得不合适,但小姑娘家可能也没想太多。
现在听张小雪提起,才知道原来这头绳本来也是张小雪的。
呵呵!
看来这江春花本就是故意来膈应张小雪的。
七叔家的四姐,人人都说厉害能干,性格暴躁,没想到也是个忍者。
左小玲心里摇摇头,余光看到那被抢救下来后就一直抱在秋菊怀里的两件贺礼,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自己今天是不是不该来?
如果不来,江春花至少没有挑事的由头,那,张小雪是不是可以继续忍下去?
她宁可放弃结婚的红头绳,也要结这个婚,是不是表示对江霖已经非君不嫁了。
“你疯了?!”
江春花眼看着张小雪拿走头绳后,居然真的转身就走,一副不再理会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喊道。
她又不是第一次欺负张小雪了。
之前哪一次找她要东西,使唤她,她不都忍了?
今天自己又没说她什么,只不过说了她姐妹几句么,那贺礼又能值什么,还真能为了外人的一两件东西不嫁了?
怎么可能!
肯定是故意拿乔呢,以为这样江霖哥就会怕她,就真能压自己一头了?
做梦!
江春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一定没错,看着张小雪的背影大声道:“张小雪!你少在这里小题大做了!
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嫁了,以后可没后悔药吃!想嫁给我江霖哥的人多了!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张小雪身形一顿,果然站住了脚步。
江春花更加笃定她怕了,干脆又续道:“怎么?后悔了?后悔也行啊!我大人大量,你只要现在给我倒茶认错,再把……”
“爸,大哥。”
张小雪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对着江春花身后的内院大声道,
“饭菜都好了吗?可以开席了吧?”
江春花目瞪口呆:“喂!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想要继续办喜酒,你就先……”
张小雪这次还是没等她把话说完,直接转向了江霖:“既然婚事算了,我这也不方便招待你和你亲友了。
江霖同学,还请你带你的亲戚朋友离开张家村。”
江霖这时候冷汗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情绪倒是缓了过来。
他咬着牙强作冷静地看着张小雪,试图做最后的争取:“小雪,我们处了这么久,感情这么好,你也见过我父母了,他们都很喜欢你。我也说了,以后会对咱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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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是我爸,你以后应该叫他伯父。”
张小雪纠正他,想了想,回头对七叔和大哥道,
“爸,大哥,今天的事,我知道我给你们惹是非了,对不住,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张家大哥揉揉张小雪的脑袋,“这么多年了,我和爸都知道你不容易。咱家大事小事,一向你作主。你忘了?”
七叔也笑着安慰她:“你为这个家做了多少,我和你大哥心里明白。至于旁的,都是虚的,自己的日子过给自己看。”
眼看自家人都这么支持自己,张小雪终于笑了,转向内屋一直没有说话的其他人:“各位叔婆哥嫂,兄弟姐妹都是看着我长大,或者和我一起长大的。
今天喜酒是喝不成了,但是好酒好菜咱们也别浪费了。
既然来了,咱们就好生吃一顿,就当是预祝我张小雪以后另觅佳婿!”
说着,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先仰头,一饮而尽。
没有人动弹。
“小雪,你何苦……”有和她关系要好的姐妹上前来拉她,担心道。
“我不苦。”张小雪看她,“怎么不喝?喝呀!这么好的酒菜,别浪费了!”
她说着,又要去拿酒坛子。
“说得好!”左小玲拉着秋菊走过去,抢过了她手里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来,秋菊,我们也喝,祝四姐他日另觅佳婿!”
秋菊不会说话,只是重重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吃呀!大家伙都别客气,一顿饭,七叔我还请得起!”七叔也是难得大嗓门一回,朝大儿子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回头便走去了江霖身边,一边说着,一边半推半拉的,把人往门外推。
江霖踉跄了两步,在门口挣扎着回头看向张小雪,却只看到张小雪和左小玲笑着说话,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
知道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这个对象了,江霖脚下发颤,出远门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就朝着前面地上栽了过去。
“嘶——”
没等到栽个狗吃屎的痛苦,江霖感觉胳膊一紧,似乎被人拽着强行站了起来。
“林深,来吃点吧?四丫头今天大展身手,可是做了好几个硬菜。
我听村长前两天和我爹吃酒,还夸过你,说你是城里吃过大酒席的,今天正好,也来试试我们村里的好东西?”
张大海本来是想看着江霖栽个结实的,没想到这林深却是去而复返,恰好伸了把手,扶住了江霖。
他心里微觉有些警惕,便开口笑道。
之前他和林深一个村住着,可他自己多病,总不爱出门,这林深似乎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因此基本没打过照面,也摸不准这人的脾气性格。
不过既然村长都说了这是个年轻懂事的后生,又感念村长的恩德,听说还经常去村长家里帮着干点粗活,应该不会为了江家出头吧,毕竟也没听江家和这林深有过什么接触啊。
江大海心里琢磨着,眼看林深沉默着没说话,却是一等江霖站稳身形,便迅速甩开了他的手,心里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肯定不是为江霖出头的。
至于扶他,想想村长之前的话,大概这就是个敦厚不爱说话的后生,心头太软,看不得江霖在面前摔跤,顺手扶一把。
也是之前林深和江霖说话的时候,他在内院,并没听到。
如果是左小玲在这里,应该就会告诉他,“可以闭嘴了江大哥,这人哪里和敦厚扯得上半点关系啊,你是没看过他扒张兴业和武成梁的衣裳,把他俩捆成粽子的熟练样,绝对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敦厚人啊!”
17. 突然发难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外院门口。
眼看林深扶稳江霖便撂开手,江大海心里对林深的印象更好,是非分明啊,干活利落,心地也善良。
平常和村里人打交道不多也没啥,反正自家和村里人关系也一般,经过今天悔婚这件事后估计就更是一堆人嚼舌根的对象了。
江大海眼神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快走两步,伸手去拉林深:“既然来了,干什么急着走啊,村长刚才还提起你呢,说平时看你不爱凑热闹,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你这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是一口酒妹喝就走了,不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快进来快进来!
我跟你说,不是我这做大哥的吹牛,我这妹妹,你别听村里人说的那些,她厉害是只对那些心眼子不好的人的,其实心肠软乎着呢,做饭更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那道炖蹄花,她小姐妹左小玲,之前特意点名……”
江大海光顾着宣传自家妹妹,没发现他说到最后这句时,林深原本正要推拒的手便在空中顿住了。
然后,林深非常自然地反手握住他的。
屋里其他人便忽然听到门口一片安静,这两个本来应该不熟的人就这么互相拉着对方,好兄弟一般地一起走了进来。
左小玲非常淡定地给张小雪夹了一筷子菜:“吃呀,四姐,这么多菜,你一定一早就起来忙活了吧?现在肯定饿坏了,别只便宜了我们,你自己也多吃点嘛!”
一旁秋菊本来也吃不下去,见了左小玲动作,连忙也给张小雪添了筷子小炒:“是呀是呀!四姐你快吃,我刚刚尝了一下,四姐你做菜真的太厉害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菜呢,又好看,又好吃的。”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夸张。
这年头虽然温饱基本不是问题,可是日常谁家不是以量大管饱为主,富裕点的顶多也就是多几样肉菜炖着吃,油水多,又香,就很不错了,
很少有人会费工夫耗油耗耗调料地,做这样精致的小炒。
张小雪平时自然也不会太讲究,今天是因为办喜宴,她知道自家在村里因为男丁少,常受人关注,江家那边也会来不少亲戚。
借这个机会,她有心好好长长脸,这才每样菜都格外上心,除了各种炖菜炸物,蒸菜炒菜,硬是每桌都凑了八道,确实是既好看又实在。
本来热闹也已经看完了,很多人这时已经在想着要先回去,还是留下来吃回本再走,毕竟他们不少人和七叔家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人家出了这样的事,到底不光彩,他们也不好一直留下看笑话,太对不住七叔了。
可现下被左小玲和秋菊几句话引了注意力,便都纷纷关注起桌上的菜。
中央最大的餐桌原本算是主桌,刚才被江春花砸了的火锅就在那,所以这一桌靠门边的一半都毁了。
但是张小雪做事利落,这几分钟时间里,已经带着要好的几个姊妹收拾好了桌子,只是菜要比别桌略少些,但是不比较的话,单看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一时间很多人也顾不上走不走的了,尤其是平日里来往略多的几家婶子,都亲亲热热地挨着张小雪坐了下来,一边吃着菜,一边都开始簪不觉口地夸奖起她的手艺来。
这话题一开,屋内很快便恢复了热闹。
左小玲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秋菊还在手里攥着那两个包袱,心头暗暗好笑又好气。
这傻姑娘一定是把自己之前的话听进去了,所以才这么看重这两件贺礼。
左小玲心里感叹,正想要和秋菊说几句话,让她宽宽心,反正村里待嫁的姑娘还有好几个,后面还有中秋和过年等好些个节日呢,不愁没有打广告的时候。
做生意么,本来就不可能我一蹴而就,大不了就再多听听左小梅的唠叨,再等阵子罢了。
正想着,她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一旁忽然有个声音清冷传来:“后悔了?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江霖虽然家里人厉害了点,可是条件那么好,人也踏实,关键是对张小雪这么好。
唉!真是可惜了啊!”
左小玲心头一悸。
一股没来由的愤恨油然而生。
她轻轻安抚了一下心口,那愤恨便慢慢平静下去。
看来,原主的身体虽然已经是自己的了,可这些残留的情绪一时半会还无法完全消散。
没关系的。
她心里叹息,认真地对着虚空中不存在的残魂默默道,
没关系的,欺负你的,有一个算一个,来一个算一双,我全部都会替你十倍,百倍都还回去!
周围的人都放缓了吃席的速度,还有不少目光更是直接看向这边了。
周璐璐心头得意,又见左小玲背对着自己不说话,以为她在难过,说的更加起劲了:
“不过左小玲,你来之前应该就猜到了会这样吧?毕竟以你现在的名声,你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没有好事。
你来了,就应该料到了,你会毁了这样大好的日子。对不对?”
“周璐璐,你别这么说,左小玲是张小雪请的客,怎么可能呢,你想太多了。况且搅黄了人家的喜事,对她自己也没好处啊。”
柳雪的声音果然很快跟来,说完,她又对左小玲歉意一笑,
“抱歉,周璐璐本来是很期待今天的,她一直很羡慕江霖和张小雪这样情投意合的关系,觉得很浪漫很美好,所以现在就很受打击,说话也直接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嘛!柳雪你就是太善良了!谁说搅黄了喜事对左小玲没好处?
要我说,这个左小玲搞不好就是故意的,眼红别人能嫁出去,她自己却没人要呢?
不然你想想看,她就算无心的,现在也已经毁了人家张小雪的好事,还能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地坐在这里说笑。
啧啧……这脸皮也是真厚!”
周璐璐的话无疑是再次点燃了刚刚安静下来的气氛。
左小玲稳住要给自己出头的秋菊,转身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周璐璐。
周璐璐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左小玲,之前自己每次嘲讽她,她都只敢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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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说“不是的”,再说难听点呢,也就只会低头忍着,什么时候还和自己对视了。
想到之前听说的左小玲变了的传言,周璐璐心里嗤笑,一个父不详的野种而已,顶着那张不正经的脸,还敢硬气什么。
就算受村支书儿子的刺激,变了点什么,可那又怎样?
村里这些粗人,能和自己这些知青比么。
就算再厉害,自己借左小玲个胆子,她肯定也不敢和自己这些知青大声说话!
左小玲看着她,淡定开口:“我,是四姐请我来的。她才是今天的新娘,不是你。
我倒是不知道你凭什么替主家赶客?该不会真正像你说的,嫉妒四姐的那个人,是你吧?”
她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倒吸口气,捂住了嘴巴,
“难怪你这么介意我来这里呢!
原来你一直在心里暗暗希望自己是新娘,才会幻想自己能替新娘决定谁来谁不来。
我的老天啊!周璐璐,你好说也是个知识分子,之前听说为了建设农村才主动做知青的,没想到你心里,其实这么想嫁人么?”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秋菊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附和道:
“怪不得呢!还说什么嫉妒!小玲和四姐的关系多要好,村里人谁不知道。
我听人家说过一句话,自己心里怎么想,才会以为旁人都那么脏的心思。
我们别人都没往这上头想过,只有你会这么说,可见这句话不假了。
什么嫉妒,什么故意的,我看都是说你自己的吧!
亏你还有脸过来找茬,真是给知识分子丢脸!”
一时所有人都哄笑起来,本来张小雪被一个婶子拉到旁边说话去了,听到这边动静,正要赶过来维护左小玲,却见周璐璐被说的面红耳赤,也就放慢了脚步。
一边笑着,她一边走来,对周璐璐道:“原来你想嫁人了么?你早说呀!江霖他家里人不喜欢我,可是搞不好喜欢你这样的呢,刚才趁着他还在,你也不说一声,我给你们引荐……啊!江霖现在应该还没走远,要不你快走两步,兴许还能赶上?”
周璐璐本来就第一次别人这样看着,还被人说自己嫁不出去,整个人都是又羞又恨。
这时见平时老实巴交的张小雪都这么说,忍不住眼泪都落下来:
“张晓雪!你怎么好赖话不分呢!我可是为了你说话!
你只当她是你好姐妹,可是我难道说错了吗?
就算是你请来的,可是知道你大喜的日子,就应该忍耐!
刚才那江春花也只不过童言无忌,说了几句话而已。
不过一时口角,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至于她那贺礼,我刚才都看见了,不过就是两块料子,而且也没毁了。
就是真毁了,区区两件料子,哪有你终身幸福要紧?
可是她左小玲呢?
居然这点小事都要计较!
破坏了你的婚事,她也不知羞愧,居然还有脸坐在这里吃席!
我可是替你抱不平!”
18. 瘸子都不放过!
她这套说辞,配上了义愤填膺的表情,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可惜张小雪年纪轻轻一手抓学习一手抓挣钱,里里外外扛起一个家,阅历和眼力都根本不是同龄人能比的。
她当即冷冷一笑,反问了回去:“忍一忍?小事?从小没人教过你,不是自己的东西,别插手吗?
她送我的东西,一片布头还是一身衣裳,都不是你说了算的。
至于别人要不要忍,要不要这受着气的幸福,也和你没关系。
你说你替我抱不平?
那我倒要问问,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幸福,你又送了什么?
我怎么记得,你是空着手来吃酒的,什么也没送?”
她说着,目光在周璐璐身后的柳雪几个知青身上扫过,脸上的笑容更加刺目了,
“我的喜酒,村里人人我都特意请了,大家伙也都带了礼来,不管是一个杯子一只水瓶,都是心意,我张小雪都感激。
可是知青点的各位,好像没有一个不是空着手来的吧?
我敬各位是读书人,不计较这些,照样单独设座招待,也已经够意思了吧!”
一群知青面面相觑,确实都有些尴尬。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在村里吃过饭,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他们空手上门更是家常便饭。
往常也从来没人说过要送礼啊!
张小雪说完,就见柳雪一副被欺负的样子,泫然欲泣,回头拉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的韩新华:“算了,新华,你别说了,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多管闲事的。
周璐璐,回去吧,我知道你是好心,平时虽然接触不多,可你是真的欣赏张小雪的为人,可是有些话不是自己吃过苦,就是不明白。
你虽然仗义执言,也不是人人都领情的,你何必呢。走吧。”
她说着,又挤出个苦笑来看向左小玲:“我知道你对新华还是放不下,所以才这样针对周璐璐。
可是我们说过很多次了,我和新华只是故交旧友,聊得来一些而已,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这么针对周璐璐啊,毕竟是大喜的日子,你这样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性格实在不好。
比如今天,虽然你不是全责,可也是因为你才连累了朋友……
唉,算了,事已至此,我说也没用。
只是以后还是改改吧,否则日后只怕你吃亏的时候更多。
你别走啊,别生气,我……
你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其实我知道我的话你听不进去,只是为了你妈和你姐……啊——”
左小玲当然没打算走人。
她只是回身端了桌上一个倒满的大酒碗,劈头朝着柳雪的脸泼了过去。
“啊——啊——别看我!你别看我!”
尖叫捂脸还惦记着不让韩新华看到自己狼狈样的,是柳雪。
“左小玲!你疯了吗!”
立刻指着左小玲大声质问的,是周璐璐。
“别!你别冲动,周璐璐,闹大了对我们也不好。”
这是苏倩,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
“左小玲!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柳雪不过是劝你几句,兜是为了你好,你就算不领情要不该这样对她!你太过分了!”
这是韩新华,他被柳雪身边几个女生挡着,看不到柳雪,便干脆对左小玲发难,
“我知道你误会了我和她的关系,我之前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我们清清白白,真的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到底要因为误会针对她到什么时候!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本来对你印象还行,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是你选择的,你毕竟也无辜,也同情过你。
所以请你不要再这样闹下去了!
不然我以后看到你,就只剩厌恶了!”
他这话就不止义正言辞了,还软硬兼施,不得不说,左小玲虽然恶心这人,却还是得承认,他这话术比柳雪还强一点。
没看韩新华这话说完,所有人都齐刷刷谴责地看向左小玲了么——哎不对,旁边这苏倩没有。
知青点所有人怒目而视的目光下,站在柳雪最前面,和周璐璐一起质问左小玲的这个女知青,却似乎回头看了眼韩新华。
这一眼速度很快,其他人并没察觉,不过左小玲一直在观察这群人,绝对没有看错。
苏倩看韩新华的那一眼,有惊讶,有错愕,有愤怒,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伤心?
这就有意思了啊!
左小玲回忆了一下,书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女知青的描写。
根据原主记忆,这女知青总是站在周璐璐身边,和她一起帮腔柳雪,是柳雪为难自己的两个闺蜜之一。
不过,真的是闺蜜吗?
至少左小玲几次见面,她已经发现这苏倩和柳雪、周璐璐两人都不同。
柳雪和周璐璐应该家里条件不错,虽然知青几年,穿着打扮还是和村里人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看着就洋气很多。
而这个苏倩却衣着朴素,短发利落。
如果不是她总是和周璐璐一起,跟在柳雪身后,她和红头绳单马尾的柳雪,以及双马尾总缀着珍珠发夹的周璐璐,怎么都不像一路人。
甚至于她和知青点其他女知青站一起也有些违和。
这年头虽然还没改革开放,但是普遍生活水平在上升,其他女知青其实也有不少爱打扮的,头上不时戴着各种不同花色的鲜亮发夹发绳。
可这个苏倩,全身上下除了一副黑框眼镜,基本没一件值钱的东西。
要说起来,她好像也是知青点,乃至整个张家村,唯二戴眼镜的了。
至于另一个么,便是韩新华了。
越来越有趣了啊。
左小玲目光从苏倩手指上的墨水痕迹收回,心里冷笑。
除了戴眼镜,韩新华也是张家村唯一用得起钢笔的人,其他人,就算是柳雪,一天到晚说不靠家里,要靠自己考回城里,她可也只是用铅笔,没有钢笔这样的贵重东西。
那苏倩手上的钢笔墨水是哪来的,就很值得思考了。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从她选择站在柳雪身后做伥鬼,就不是左小玲愿意去争取的同胞了。
她吃的亏,或者受的骗,都和左小玲没关系。
当下左小玲只是一瞬间对苏倩和柳雪几人的关系做了个分析,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等着韩新华说完之后,其他知青点的几个人也附和了几句,这才晃了晃举着的空碗,凉凉道:
“柳雪是吧?我泼你酒是要教你个道理,说话前掂量掂量自己,不该说的,不配说的,就给我憋回去!
知青点的人当你是大小姐,村里人以为你是知识分子,尊重你而已,可那不表示你随便欺负人都不会挨打!
是,韩新华他们惯着你,可不表示人人都得听你放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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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说什么?
为了我?为了我妈和我姐,要我忍?
可笑!你平时路上见了她们,连个招呼都没打过吧!现在代表她们?你也配!”
“至于你们……”
左小玲目光看向那群为柳雪说话的知青,凤眸冷凝,压迫感十足,
“我的东西差点被扔到汤锅里,是小事。我自己差点一头栽热锅里被毁容,也是小事。你们都觉得我该忍。
那现在呢?泼了她点酒而已,有热锅烫吗?她脸毁了还是衣裳毁了?这就不是小事了?
呵呵……
刚刚周璐璐和柳雪义正言辞让我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打抱不平?你们都哑了还是聋了瞎了?!
还是说她柳雪的脸都是大事,别人就都是小事了?!”
“你……你果然是故意的!”
周璐璐刚刚才被张小雪和左小玲一通羞辱,一听左小玲这话,立刻大声嘲讽了回来,
“你凭什么和柳雪比!她是知青点最有学问的高中生,以后要考大学的!
你呢!一个打字不是一筐的初中生,一家子不正经的狐狸……”
“啪!”
她话没说完,一只空碗在她面前的地上摔了个稀碎,吓了她一跳,也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众人也都吃了一惊,四下看看,却见唯一一桌还有人淡定坐着的主桌旁,林深慢慢扶着桌边站了起来。
见人都看过来,他轻轻一笑:“喝多了,手上没力气,不小心扔出去了。小事,你们继续。”
他说“小事”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并没什么意思。
可左小玲却读出了其他的味道。
她朗声一笑,对张小雪道:“四姐,抱歉,看来都是我没开个好头,做了个坏榜样,这碗不然我替他赔了吧。”
张小雪也笑了:“一个碗,你客气什么,你和我亲妹妹一样,还说这样的话。
况且,这本来就是小事,就是再多,只要是你想砸,我都砸得起!”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问左小玲:“我之前的话,也送你。有的人,要打就要打个彻底,打到她痛,不然就是白费功夫。
你之前不是说要抢我的风头吗?戏台子让给你了,你可千万别顾忌我,委屈了你自己,不然我头一个不答应。”
“你……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
周璐璐也终于回神,看看左小玲,又看看林深方向,立刻怒道,
“好啊!左小玲!我就说你勾三搭四的不检点吧!果然没错!
你之前一天到晚去知青点找韩知青,韩知青根本看不上你,你才放弃。
后来又勾搭了张兴业,结果他也不肯娶你,你就诬陷他!
这两天听说你辞了供销社不出门,我还当你真的消停了,没想到啊,父不详的野种就是不知道安分!
他们两个都没得手,你居然还不罢休,现在连一个瘸子都不放过!
哈哈哈……你们一个瘸子一个贱……”
“啪!”
“啪!”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
第一道和之前一样,还是个海碗摔在了周璐璐面前,只不过这次那碗碎裂的力道更大,有一片瓷片更是直接飞起,划过了她的手背。
她低头看去,正要惊呼,却觉脸上一痛,第二道声音紧跟着传来。
是左小玲干脆伸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19. 一定是左小玲指使的!
周璐璐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待遇,直接被打蒙了。
左小玲却是晃了晃手,回头对张小雪道:“好疼,下次还是不替你省钱了,直接摔碗吧。”
张小雪扶额:“你……”
秋菊也是很无奈,不过看左小玲这样子,应该没被伤到吧?
只要小玲没有被伤到就好。
不过,这些人实在也是太过分了!
村里也时常有许多人在背后嚼舌根,可是那都是背后的,当着人,多少还有些顾忌,一是不想得罪了村长,二则也是小玲他们母女三个对村里人一向很好,虽然农活不行,可是上山采药或者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左姨都肯帮忙,听说有时候送的药还不收钱。
人心都是肉长的,得了她们的恩惠,至少没人再给他们脸色看,迎面遇上了,偶尔还能打个招呼。
最关键的,左小梅嫁去了外地,左姨这些年也从来不和村里男人有什么单独接触,小玲先前在镇上念书,也少和村里人来往,风言风语的,也就少了。
后来,好像也就是小玲中学毕业后回来村里,去了供销社上班吧,才渐渐多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也不过就是说她长的不正经,又不会说话,做事窝囊等等。
真正越来越难听的那些话,都是因为这个韩知青。
也不知道一年前到底给小玲吃了什么迷魂汤,害得小玲开始总往知青点跑,于是渐渐的,才又有了刚才周璐璐的那些话传开。
知青点和村里关系虽然不好,可都是读书人,他们都这么说了,可见左小玲的确做事不检点。
村里人对左小玲她们一家的厌恶,才再次被点燃。
其实秋菊有时候想想,会不会就是知青点的人故意散播的这些谣言,就是想小玲在村里待不下去了,把她赶走。
可这毕竟是她自己瞎猜的,况且知青点除了个大大咧咧,看着就没这样心眼的周璐璐,其他人和小玲关系顶多算疏离,根本不至于这么差啊。
要知道把她赶走,可就等于逼上绝路了。
毕竟城里工作可不好找,左小玲又没有城里关系,孤儿寡母的,离开了张家村怎么活得下去。
就是周璐璐他们不喜欢小玲去找韩知青,也不至于下这样狠手吧。
几人分神的功夫,周璐璐也终于回神。
她顾不上别的,一边捂着脸,一边朝着左小玲抬手,就要把这一巴掌还回来。
左小玲早有准备,岂能让她如愿。
抬手轻松握住她的右手,空出只手扬起,朝着她的脸又扇了过去。
“啊——”
“住手!”
“左小玲!你干什么!”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惨呼最大声的,当然还是周璐璐。
然而,意想中的第二记耳光却一直没有传来。
她颤颤巍巍睁开眼,却对上了左小玲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周璐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左小玲!你居然敢耍我!”
“吓到你了?那我道歉,对不住啊,不知道你这么胆小。
别怕,我又不是真喜欢打人,之前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以后说话之前,先三思,别总说些无凭无据的话来找抽。”
左小玲却忽然笑着举起手来。
说着,她一脸微笑地慢慢凑近她的耳边,低声开口,在旁人看来,仿佛在柔声道歉。
其实,只有周璐璐听到的距离离,她却是轻声续道:
“知道怕,就乖乖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下次就不止是这点小耳光了。
村里关于我的谣言,不是还有一种么,说我被张兴业刺激得疯了,连农药都敢喝?”
周璐璐吃了一惊,倒退一步,瞪大了眼睛看她。
左小玲却是笑得更加温和了,口中吐出的话却是:
“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不是谣言哦,不信的话你问问当时在场的人就知道了。
你说,我敢灌自己农药,难道就不敢灌别人?你乖乖的,别让我生气哦!”
周璐璐越发惊惧。
眼前的女人脸明明还是那个她从来看不上的村姑,可她却带着这样温柔得体的笑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她……
她是怎么做到的!
用这样无害的笑容,说出这样可怕的威胁!
周璐璐觉得嗓子发紧,她四下看看,却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
见周璐璐迟迟不说话,众人的目光里也渐渐的有了些不赞同。
村里一向最为热情,最爱张罗的牛婶最先开了口,笑道:
“左家丫头到底是个懂事的,动手打人确实过了,不过你肯道歉就好了,万事和为贵么。”
她说着,又慈和地看向周璐璐,
“周知青,不是婶子偏向村里人,实在是你之前说的话也确实太过了。
不过现下既然左家丫头愿意退一步,你就也算了吧,别闹了。”
周璐璐张了张口,她想说不是的,左小玲刚才根本没道歉,她威胁灌我农药啊!
可是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有了这牛婶领头,其他人也都陆续开始劝说起来。
周璐璐只觉得自己忽然就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甚至现在也包括了知青点的这些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说她之前不该先挑事的。
不是这样的!
明明刚才他们也偷偷埋怨了,都在说左小玲太过分,毁了人姻缘,她只不过是把他们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已!
怎么会这样呢!
左小玲就算道歉,他们不是应该和自己一样讨厌这个总去他们知青点的村姑吗!
周璐璐愤怒又茫然,心里涌起一股百口莫辩的冤屈。
她不甘地四下乱看,却看到众人的包围圈之外,就在无人主意到的方向,左小玲也正看向自己,嘴角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冰冷又疯狂。
周璐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是了!这一切都是左小玲故意的!
还有张小雪!一定都是她怂恿的,是她们早就提前预谋的!
怪不得呢!
她们来张家村这么多年也没人说过,偏偏今天,偏偏刚才,张小雪就说知青点的人都空手吃席。
一定是左小玲指使的!
为的就是挑拨关系,就是为了离间自己和其他知青!
周璐璐从来没想过村里人是不是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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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些鼻孔朝天的知青不满了。
在她看来,之前知青们经常占村里人便宜,不止是吃席而已,今天两根玉米,明天顺点红薯的,那不都是经常的,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张小雪忽然发难,一定就是左小玲怂恿的!
想着,她恶狠狠地看着左小玲,大声道:“都是你!是你这个狐狸精挑拨的!不就是一顿酒席么!我们知青根本不在乎!今天来不过是给你们面子而已!当我们差你这一顿吃的么!呸!倒贴钱给我都不稀罕!”
她大声说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拨开众人,又顺手摔了最近的一盘子菜,这才趁着没人反应过来,快步跑了出去。
左小玲看向其他几个知青。
张小雪也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站到她旁边,问为首的韩新华:“韩知青,你作为知青队长,这个?”
韩新华牙疼。
他是当真没料到吃个喜宴能遇到这么多的麻烦事。
但是事已至此,一堆人看着,他也不好推诿,只好摆出个很有担当的样子来:“我们赔偿。抱歉,周知青刚才也是一时冲动,我们本来是抱着好意来道贺的,闹成这样实在不是本意。”
一旁的柳雪也很快反应过来,也笑道:“今天的事就算是我们不对,东西值多少钱,你报个数,我们一定如数赔偿,绝不赖账。”
说着,又看向左小玲,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对我和新华有成见,但是今天的事请你相信,我们绝对是本着善意而来……”
“既然韩知青这么有担当,四姐你算算看吧?”
左小玲直接打断她的话,却是看也没看韩新华和柳雪两个,直接对张小雪道,
“我知道四姐你大度,可是一码归一码,毕竟周璐璐刚刚才说过那些话,在场大家可都听到了。
你千万也别太客气了,说什么不用赔偿的,那不是看不起知青,也让其他知青以后不好在村里走动了?
这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周璐璐的话,就是其他人的意思呢,多不利于团结。
四婶,七叔,你们说是吧?”
四婶就是村长媳妇了,之前其实好几次杨芬都想开口帮左小玲说话,只可惜被她死死摁住了。
她倒不是说不担心左小玲和张小雪,只是这风言风语的传了许久,她也说了好几回了,让大家伙别跟着相信那些胡话。
可惜村里人人都知道自家和左小玲的关系,她说的话竟天然就被当做是偏听,不可信,说的多了,情况没好转,反而惹得自家也多了些人议论。
还好也是自家老头子做村长这些年,一直还算公允,他们没什么可说的,这才住了口,只是她到底也是灰心了,虽然还是有心替左小玲母女几个抱不平,到底是有心没力使。
杨芬自然也是知道婆婆的苦衷,眼下场面又乱,她又见着林深出手,众人果然就又差点把他拉下水,越发理解了婆婆的苦心。
还好左小玲自己争气,不光自己没真在这周璐璐手上吃亏,还反过来把知青点这些人说了一通,倒是替他们这些平常被知青们看不起的乡亲们出了口气
只是到底心里不平,现在听左小玲回头叫四婶,也就是自家婆婆,连忙激动地看向她。
20. 谁又不欠他们的
四婶走过来,先是瞪了左小玲一眼,戳了戳她额头:“又乱喊,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左小玲吐吐舌头,没说话。
村长在这一辈里排行第四,所以村里人都叫她四婶,因为她娘家姓赵,有时候为了区分,也会叫她赵四婶。
可是村长的儿媳妇杨芬是左小玲干妈,赵四婶作为杨芬的婆婆,当然辈分也要再长一辈的,按理来说,左小玲应该和杨芬的儿子们一起,称她一声奶奶或婆婆。
可是左小玲却不这么想。
她是想要在村里开始自己的经商之路的。
既然这样,她就不能把自己辈分拉得太低。
本来她这年纪和长相,已经很难让人认真对待了,回头她还打算借用一下赵四婶的人脉关系呢。
到时候她一句“婆婆”,谁还能拿她当回事?
生意场上无大小,不是她不尊重赵四婶,可这称呼上,她是当真不能“听话”。
不过好在赵四婶也没真的和她计较这些。
在赵四婶看来,左小玲就和自己那几个孙子一样,是看着长大的晚辈。
她到现在可还记得小丫头当初刚学说话时,指着自己叫“饽饽”的样子。
自然,在场的人也都不少明白人,看着赵四婶的目光就多了几道复杂神色。
这也难怪。
平时村里就有不少人嫉妒了,觉得村长一家对左家母女太过照顾,只是村长一直做事谨慎,没让人拿住什么大的错处,才没闹大。
不想都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四婶还明晃晃地做出这样亲热的举动来,是当真不怕人说她偏私。
赵四婶还真是不怕。
她早就想明白了。
是她这些年胆小怕事,不敢出头,才没能护着左家母女,甚至前几天还差点让左家小丫头喝了农药。
这都是她这个村长老婆的疏忽。
之前她还在争取做镇上的妇女主任,可这样怕事没担当,还想人投票给自己么?
她反省了好几天,又和自家老头子一块说了几次,两人都很是懊恼,所以这次她才特意跟着自家儿媳妇一起来吃这顿酒。
不是图七叔家这四丫头的一顿喜酒,她还不至于这么馋,她来,就是听说了左家这次居然只让个左小玲过来,她是当真担心这丫头吃亏。
不过还好,这丫头自己这阵想通了,没让人占着什么便宜,她有心想让着孩子锻炼锻炼,所以才拦着自家儿媳没插手。
这会子终于听左家丫头喊自己了,知道终于到了自己出手的时候了,自然立刻表现。
前几天左家丫头辞了供销社的工作,这些天又都不出门,她还和老头子说起过,是不是不相信他们老两口了。
杨芬两口子也是愧疚得饭都少吃了两碗,双胞胎也是一样,都后悔的不行,很怕左家真的对自己一家子失望了,那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对救命恩人?
现在好了。
看看!左家丫头在这么要紧的时候,能想着让自己做主,那不就是相信自己么!
赵四婶心里默默下了决定,什么名声,什么偏私,都是虚的。
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左家母女吃亏不管了。
她今天就要让大家知道,她和左小玲母女几个就是亲近,她就是要护着左家丫头。
只要有她在,没有人能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
七叔本来还有些忐忑,担心赵四婶觉得左小玲动手太出格,有心要替她说几句话。
不想赵四婶接下来一番话,却是直接就给今天这件事定了性:
“左家丫头别怕,有我在这,没人能随便欺负人。
韩知青,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们知青点的人都是有出息的,将来读书考上大学,出来都是国家干部,咱们村子里的人再咋样努力,那都是比不上的。”
她话说到这里,周围不少人都有些惊讶。
这是啥意思?刚才对左家小丫头那么亲近,不是要给她出头么?
这咋还夸上知青了?
众人正都疑惑着,却听赵四婶话锋一转,又问:
“你们能来张家村插队,是我们的荣幸,所以你们不下地干活,工分我们也没扣多少。
我们是想着你们读书人,不容易,这也不要求你们做到其他人一样,你们不会做的活计村里人都可以教,可以帮。
只要你们有个好好相处的态度,大家和和气气的,就行。
你自己说说,村里人对你们知青,还有什么地方做不到的,让你们不舒服的没有?
如果有,你只管说出来,不想村里人去知青点也是,大大方方的,告诉我。
你们读书是大事,要是觉得谁妨碍了你们,打扰了什么,你告诉我,或者说给村长,我和村长,我们一定约束大家不去打扰你们读书考学!”
韩新华只感觉这客客气气的话,比直接扇他的耳光更让他脸疼了。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他赶紧笑道:
“怎么会呢!婶子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我们平时受大家照顾这么多,一直就想着改天来道谢呢!怎么还能挑剔这些……”
赵四婶却是收了笑,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道谢我们可是担不起。
既然你们没那些意思,那就当做周知青的话代表不了你们其他人了,咱们以后就还客客气气地处着。
至于今天的事,周璐璐先挑的事,骂的人,你们也都看见了。
我们也不指望你们道歉,该怎么赔就怎么赔,老七肯定也不能讹你们。
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七叔立刻点头,语气和赵四婶一样客气,说的话却是更加直接:
“没意见,我和四婶的想法一样,我们村里人,和你们知青是比不上的,你们要以后不想来往呢,我们也不勉强。
今天砸了的这些饭菜就算了,当是我们买个教训,不过那些个碗盘都是为今天新买的,用的还是小雪新领的工钱。
你们都知道,我们家男人没用,都是小雪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这可不能算了。”
一旁张小雪她大哥也立刻点头,一边说着“是啊我们家男人没用,所以更不能看着别人欺负小雪了”,一边卷起了衣袖往前一站,大有一副谁敢说“不赔”,就立刻和人拼了的架势。
左小玲觉得有些感动,忍不住回头去看张小雪。
张小雪一家真的是突破她认知的存在。
她在现代时也不是没遇到过一家子吸血鬼,只知道靠着女儿养活,却还要重男轻女,压榨女儿的。
那样的人家,别说自己说自己没用了,都是反过来极尽可能低贬损打压女儿的。
更不要说当着这么多人,纵容女儿大喜日子里退婚,还要替她出头的。
张小雪却皱了眉,伸手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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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大哥的胳膊:“大哥你别这样,韩知青是读书人,不会赖账的,说出去多丢人啊,他以后可是要考大学做大官的,怎么会为了区区十三块钱落人话柄。”
她这话一出,后头就有几个人倒吸了口气,更是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很快就都安静下来,都看着韩新华,看他怎么说。
十三块钱买的碗盘,那是不可能的,又不是用的金子的玉的。
就算置办这几大桌的饭菜,都用不了这么多钱。
但是张小雪就是这么说了,韩新华却不敢反驳。
他几乎要把后槽牙都咬碎了,也只能擦了擦脑门的汗,强笑道:“这个当然了。
和我做什么大官没关系,周知青怎么说也是我们知青点的人,她犯的错,我们都有责任,自然要赔。
不过十几块实在是有些多了,不是要赖账的意思啊!只是我们今天来吃酒,也没想着要带多少钱在身上……”
“是啊,你们吃席一向空手。”不知道是谁飘过来一句。
众人纷纷都笑了起来。
知青点一群人本来还想着要再说说,眼下都被这句抢白得脸色尴尬,只是他们的确是空手来的,想反驳都没办法。
当下韩新华只好将目光看向柳雪,希望她帮忙自己说说话。
柳雪立刻接受到他的目光,心里一动,却是忽然看向了左小玲:
“左家妹子,今天的事的确是我们不对,我替周知青向你道歉,可以吗?”
顿了顿,她又道,“你也知道,我们虽然都是城里来的,可是家里条件也都不算好,不然不会看着我们这些年吃苦,实在是帮不上什么。
我知道你之前不喜欢我和韩知青走得太近,但是我们也和你解释过,实在是读书的时候有些问题,互相讨教而已,没别的。
还有上上次你看到的我给他还的书,那其实一本就要好几块钱,我们是真的没钱买,只好凑一凑,两个人伙着看……”
“你们缺钱,和我没关系,就好像你们以后发财了赚的钱也不会分给我。”
左小玲打断她的话,抱胸冷冷道,
“我只知道周知青走的时候是故意摔了那些饭菜的。
而当时,你们没有一个人开口劝她,也没有人试着出手拦她——别告诉我你们反应不过来。
她砸东西的时候,韩新华,柳雪,你们都站在那里,要拦她是完全来得及的。
可你们没有。
既然纵容她做了这样的事,那她的债,你们就有责任。”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其他人,
“总不能说因为你们知青读书不容易,缺钱,就都可以随意毁了别人东西吧?
那你们今天饿了,掰我们几颗玉米,明天缺钱了,管我们要几块钱,都不用还了?
咋?你们知青就高贵,我们村里人就都欠你们的?”
她这话是直接把所有村里人都拉下水了。
这里不少人其实也的确被知青们“借”过东西,或者两口干粮,或者三毛五毛的。
说起来都不算特别值钱,他们也没好意思真去讨还。
可是听左小玲这么一说,只觉得怎么想都不对劲。
是啊,他们读书出息是他们的事,看平时那鼻孔朝天的作风,以后升官发财也不可能报答他们的,那自己这些人干什么要供着他们?
谁又不欠他们的!
21. 她自己也早就想揍她了
“欠债还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会反而不懂吧?”
张小雪也冷冷催促。
知青点的人不少都是兜比脸干净的。
可惜事情到了这地步,不赔是不可能的。
一群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先由韩新华和柳雪凑了十块钱还上,其他的,先写了欠条,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凑上。
至于他们知青点内部谁出多少,左小玲没兴趣,张小雪也不理会,只收了钱,把欠条转给了赵四婶,说是之前屋子破了,赵四婶找人帮忙修理时,欠的钱,刚好还了。
赵四婶当然知道,这丫头是不想自己费这个劲去知青点讨债,她自己其实也不想惹这个麻烦,可是她今天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替小辈作主,七叔家这孩子平时也是不容易。
所以略一犹豫,也就直接收了。
经这么一闹,这些知青也都没了心情留下来,很快就都走了。
张小雪倒是心情好,不光出了口气,花的钱也回来了,还有的赚。
她便干脆拉了左小玲一起进了后面厨房,说是要再多做几个菜弥补。
村里人好些都是心大的,眼看着又有菜吃,那些知青反正也都走了,不少人就都又坐了回去,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左小玲也是佩服张小雪心大。
看她确实没有太受影响,便跟着她去了厨房,给她打打下手。
只是两人端上第三盆菜出来时,却刚好见到门口有个后生在和一个女知青说话。
“我就是来找东西的。
我平时带在身上的一块手帕,刚才大概是吓着了,回去才发现掉了,我来找找。
啊,你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怪左小玲。
只是没想到左小玲平时看看柔柔弱弱的,居然这么彪悍的一面,刚才我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所以才被吓得东西掉了也没发现,没有说她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柳雪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一副现在还有些后怕的样子。
张成浩有些错愕。
他刚刚离席,正想去后头茅厕,谁知道柳雪不知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两人迎面撞上,他不想太过尴尬,就顺口问了一句其他知青都走了,咋她一个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没,谁想到柳雪开口就提起左小玲。
虽然没有直接指责左小玲,可这话他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一时间就不知道要怎么接。
左小玲恰好和张小雪从旁边经过,听到这话,就都住了脚。
左小玲其实并不生气,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本来动手也不在她计划内,她可还是要做生意的,以和为贵嘛,能动嘴骂,她就尽量只动口不动手。
可惜这些人太喜欢蹬鼻子上脸了,林深又不是个自己能管得住的。
当时他那一个碗“不小心”砸过来,她比起什么被英雄救美的高兴,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这人出场已经是把自己从热锅毁容的危险救出来了,那还可以解释成路见不平拔刀相救。
这又替自己摔了碗,村里人搞不好就要多想。
还好他本来为人孤僻,村里人不爱嚼他舌根。
可是谁知道这周璐璐自己爱作死,一个碗吓不住,还敢继续叫嚷。
林深那第二个碗甚至摔的更大力了。
左小玲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急中生智,赶紧甩了周璐璐一巴掌——当然了,她自己其实也早就想揍她了。
但是揍她其实没必要当众。
之所以刚才干脆扇她,主要还是为了避免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到林深的身上。
果然,周璐璐哭着跑走有一会了,这些人还是没人留意到林深,聊天重点都在知青点和左小玲身上。
不过左小玲这么想,其他人显然没这么看得开。
张小雪率先开口,轻声笑道:
“彪悍?小玲要是真彪悍,你们知青点的人也不敢白吃白拿她这么多东西吧?”
“是啊,是啊!小玲被欺负的时候你咋不说话?现在倒是怕得手帕掉了都没发现?
呵呵!不是你们刚刚在旁边看小玲笑话的时候了?那江春花扔人东西,还差点把人推锅里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你那时不是看的挺开心的?还在笑?
哈哈……当时咋不怕了?”
有平时就看不惯知青的人立刻也跟着嘲讽道。
柳雪这次还真没想着要找人给自己出头,她是真的觉得莫名被牵扯进来,名声不好听,还欠了钱,委屈得很。
这会子有人来搭话,她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至于有意无意地提起左小玲,那倒是真习惯了,平时她也经常这么说,反正村里人都知道,左小玲就是个祸害,这次的事情本来也和她有关,自己说她一句怎么了。
只是柳雪却是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
刚刚周璐璐已经毁了知青点在村里人心里高大上的好印象了。
左小玲虽然动手,可是之前她喝农药的事过去才不到一个月,好些人心里都还没过去呢,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有些心软的,更是多想了一层,觉得除了这张兴业,只怕这左小玲往日里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一下子发作,差点真自杀了。
村里人对她生得好或许有些不习惯,不舒服,毕竟大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日子,对她们一家子的颜值都不是很适应。
可是那也不过就是平时嚼两句舌根,真要说逼得人活不下去,那还真没有这么大的恨。
所以他们对张兴业差点逼到左小玲喝农药的事,就算不内疚,可多少都是一些唏嘘的。
现在眼看着江春花挑衅在先,本来就一些不爽别的村子的人来闹事了,不过是碍着七叔的面子,那些又是小辈,才没发作。
这会子好不容易江家的人都走了,谁知道自己村子里的这些知青倒是还没完了。
可见这些知青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把他们张家村的人看做自己人,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事。
尤其那周璐璐临走前喊的那些话。
啥意思?
不就是瞧不上他们村里人呗!
看她说话时,其他人那表情,估计平时知青点的人就没少这么议论他们吧。
呸!什么文化人啊,就是一群对他们再好也喂不熟的白眼狼。
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忿。
柳雪哪里想到自己平时的话术居然不管用了,还被人这么说,当即真的急哭了:
“谁笑了?你别乱说话!我知道刚才周璐璐的话得罪了你们,可她是她,我是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呢!”
那姑娘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即竖起三根手指,大声道:“我可以指天发誓,我刚才没有撒谎,不然叫我死全家!
柳雪!你少在这里哭唧唧的装可怜!我就问你,你敢发誓吗!
如果你刚才笑了,让你和你以后的男人考不上大学,端不上铁饭碗,一辈子只能伸手讨饭!
你敢吗!”
柳雪倒吸口气,说话也立刻结巴起来:“你……我……我为什么要发誓。这是……这是迷信!这是愚昧的行为!”
那姑娘却一点没有被指愚昧的自卑,反而哈哈一笑,“那你不相信了?既然不相信,为什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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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也都带着质疑看着柳雪。
眼看柳雪哭得越来越厉害,周围人都觉得有些无趣。
他们都是直来直往的人,之前偶然也有和知青点的人打过交道的,可是也都说不了几句话,只觉得他们读书人文绉绉的。
现在看柳雪这样,只觉得麻烦,明明自己理亏,就是不肯道歉,一直说别人这里不好那里不对的,让人戳穿还哭。
正僵着,那边又走来个人,左小玲眼光一扫,心里冷笑,果然是韩新华。
这里张小雪站的位置比较靠里,还没看到他。
听柳雪一直哭哭啼啼的委屈个没完,张小雪率先开了口,不耐道:“柳知青到底是读书人,除了话说的厉害,这演技也不错啊!
不过咱们这里没有读书人,都是些大老粗,不懂安慰姑娘家。
你不然回去知青点吧?那里的人都和你一样,估计能欣赏你这演技。”
她这话说完,周围的嗤笑声更多更明显了。
韩新华也刚好走来,听到这句,当即怒道:“张小雪!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们知青是多读了点书,可我们从来没笑过你们愚昧无知,你们怎么反倒要嘲讽柳雪?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不觉得过分吗!”
“弱女子?愚昧?
对不住你了,刚刚你所谓的这个弱女子才说过我这同村的妹子愚昧?”
张小雪冷笑,说着又看向柳雪,
“原来你们真的都是这样看我们庄稼人的。我现在算是领教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怒了。
只是大约是对着知青到底还有些滤镜,一时间只有人窃窃私语,却没多少人站出来。
左小玲便走到张小雪身旁,笑道:
“你别这么说,读书人也不是全部都一样的。
不过我们见到的这些,的确都差不多。
都不知道什么叫见死不救,不知道什么叫助纣为孽。”
张小雪立刻点头,冷声道:
“是!助纣为孽!就是这个话!
韩知青,周知青,你们先前才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无故辱骂我的客人,你们没劝没拦,只看热闹,难道不叫助纣为虐?算不算幸灾乐祸?”
她说到最后,有点不确定地看了眼左小玲。
左小玲立刻对她竖起大拇指:“没错,就是幸灾乐祸!这个成语用得好!”
张小雪立刻多了信心,指着两人身后下了逐客令:
“行了行了,我们还要吃酒呢,和你们多说几句话,气氛都坏了。
你们没事赶紧回去吧,我们这里都不是读书人,欣赏不了你们这样的!赶紧走!”
先前说话那姑娘被挤兑得不知道怎么接话,这时候也立刻跟着大声道:“走吧走吧!赶紧走人!谁稀罕你们读书人似的!”
其他人里,有些年轻人火气被挑起来,只觉得自己都被看不起了,也就都跟着起哄。
有些稳重些的或者上了岁数不好跟着闹的,也都摇头坐回座位上了。
韩新华和柳雪眼见得是讨不了好了,便都愤恨不平地瞪了这边,到底没办法,只好转身打算要走。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却听身后有人喊道:
“柳雪!等一下!”
两人立刻回头,果然看到左小玲还站在门口。
果然还是放不下吧。
柳雪心里一阵不满,忍不住把旁边韩新华的手臂挽得更紧了。
她心里本来对左小玲的不满,此刻上升到了最高点,却还同时隐隐有种优越感。
她就知道,这左小玲说是想通了,其实怎么可能放得下韩新华?!
22. 奥斯卡欠你个小金人
柳雪心里冷笑,不仅刚刚丢脸的气愤一扫而空,甚至心里还多了些得意洋洋。
她果然没猜错,这个村姑根本就一直惦记着韩新华。
这不,眼看自己和新华要走,左小玲这戏就演不下去了吧。
不过韩新华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再怎么怂恿村里人敌对知青点,韩新华也不可能如她所愿找她求情的。
韩新华,只能是我柳雪的!
她这样想着,旁边的韩新华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清了清嗓子,眼看着左小玲一步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强压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冷声道:
“左小玲,你今天太过分了。我说过了,我和柳雪没什么,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你现在就算想后悔也晚了,我告诉你,除非你立刻收回欠条,并且向我们道歉,不然……”
左小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把旁边的那姑娘拽到面前:“柳雪,她捡到了个手帕,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说着,又瞪那姑娘,
“下次再让我陪你干点啥,我得收好处了啊。
你看看,还个东西也给我沾一身腥,下次还是你自己……
哦,算了,你最好也别和这些人打太多交道。
有些人就是自我感觉特别好,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开始自我幻想,以为全世界都喜欢他,也不知道照个镜子看看,长得没咱七叔俊,读书也比不上七叔家大哥,哪来的脸呢,以为人人都稀罕他。”
她本来这话是嘲讽味十足的,不想身后恰好七叔从里面出来,要找张小雪说句话。
这时候他就刚好听到左小玲说自己俊,忍不住老脸一僵,笑骂了一句左小玲“没大没小”。
众人本来也被韩新华和柳雪的反应带了节奏,只当这左小玲狗该不了吃那啥,等不及韩新华走远就又贴上去了。
谁知道事情变化实在太快。
他们还没来得及嘲讽呢,就见左小玲拉着村里一个小姐妹,推着人出来把手帕还了。
这小姑娘他们也都认识,是村里杨寡妇家的小闺女,天生胆子小,害羞得紧。
有认识的还记得刚好几分钟前,那杨寡妇听说张小雪这边盐不够了,就主动说要回自家去给她取。
两家住的本来也近,平时借个油盐酱醋的也正常,人人都没多想。
谁知道就刚好杨寡妇不在,她小闺女捡着了手帕,刚才那柳雪不就嚷嚷来找的么,她自然能猜到是柳雪丢的。
偏偏四妹胆子小,又看到刚才左小玲这么厉害,自然就想拉着她陪自己壮胆了。
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事,到了这韩新华嘴里,居然就成了左家妹子纠缠他。
老天爷啊,这些读书人嘴里咋一句实在话没有。
这么一看,搞不好之前所谓的左家妹子总去知青点纠缠韩知青的话,也是这么传出来的呢。
眼看众人望着这边,都开始面露不善,韩新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伸着手指指着左小玲,怒道:“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不过是看你这些年对我还算痴心,才想着给你留点颜面。
我说过了,就算要吸引我的注意,最好也适可而止!
万万没想到啊,你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绝,也别怪我无情了。
你我之间,就此一刀两断,你再别来知青点找我,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见你了!”
“你的意思是,你以后都不见我了?”
左小玲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似乎很受打击的样子。
“什么?这左家妹子啥意思?不是真的对这韩知青还有旧情吧?”
“不像啊,我看她刚才骂这韩知青不是骂的挺狠的?”
“我看着也是,啧啧!骂的真损啊!不过她这看着咋这么受打击?”
“别急!再看看,我觉着事情还挺有意思的。”
“你这叫看热闹不嫌事大。太缺德了啊你!之前上学的时候她不是还和你一个班么。”
“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她看着还挺正常,我才乐意多问问她题目,现在她被知青点那帮人药傻了,别拿我和她比。”
“哎哟!你这张嘴,也是够损的!不过也是,左家这闺女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哎哟!咋还有这出啊……”
这最后一个八卦的话没说完,就吃了一惊,嗓门都忍不住大了起来。
其他人也没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外院门口吸引了过去。
就在刚才,左小玲很接受不了韩新华不见自己的样子,引得所有人,包括韩新华在内,都以为她恋爱脑发作了。
没想到左小玲却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碎花的小布袋子,然后回头喊了一句:“村长!村长在吗?村长麻烦来给我做个见证!”
众人都不理解。
张建国直觉这妮子要闹啥幺蛾子了,还是个大的。
但是他一个村长,人都点名找他做主了,他是怎么都不能躲事的。
当即把筷子一搁,大步走了出来。
然后就看到左小玲把那粉色的小布袋子递到自己面前。
张建国看到这颜色额头就青筋直跳,他虽然上岁数了,也是被他老婆子拉着看过两部电影的,立刻联想到了一个爱情电影的情节:
“这啥?倒是挺漂亮,是你给那韩知青的定情物……”
“不是!”
左小玲惊叫,一副见鬼的表情,
“村长你看看清楚,这就是我自己拿布头做的钱包!之前我那个旧的破了洞,就随手做了个这个。
啥定情信物啊!你怎么也开始信谣传谣了!你这觉悟不行啊!”
不是就不是,咋还牵扯上这么大帽子了,和他觉悟有个甚关系!
张建国简直要被左小玲噎死。
不过转念一想,这丫头之前就老被说喜欢这韩知青,现下一直在解释,肯定是不想再让人再把她和韩知青放一起说的。
刚才自己那话是不合适了。
想到这,他面色稍缓:“小丫头哪学的这些话。有事说事吧,不是……那啥的话,那你到底要我见证个啥?”
左小玲恨恨瞪他一眼,似乎很没办法地把粉色的小束口袋又拿回自己眼前,拉开来,然后把里头的东西翻出来,也就是一块手帕,两块三毛钱的票子,全部塞到旁边的四妹手里让拿着。
然后,她把束口袋里面朝外反转过来,举到张建国面前:
“这里面的夹层看到了吗?我怕东西掉了,特意在这钱包里头缝了一层,专门放贵重物品的。”
张建国不解:“看到了,东西放的挺紧。你让我看你做的手工干啥?”
他一个大男人,倒是确实没咋见过女人家用的钱袋子,不过村里人么,有几个钱在身上啊,顶多用手帕包一包塞兜里,再讲究点的,也就随便用个布袋子装着。
像左小玲这个用这么好看的布料专门缝的,确实方便,里头还有夹层,是精细不少,瞅着也挺结实,不容易掉。
当然是借你当个托,做个宣传啊。
左小玲心里想,面上还是晃晃手里的钱袋子,转了一圈,让所有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都瞧个清楚:
“大家都看到了,我是临时把这东西拿出来的。
我事前没料到今天江春花和周璐璐会闹事,更不可能提前想到韩知青能这么不要脸,当场说我纠缠他。
所以,我是不可能提前准备这个的。
现在就麻烦村长一下,把我这夹层里的东西拿出来,当场念给大家伙听听。”
她刚才一直是背对着外院门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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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韩新华和柳雪两个站在门口,并不能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因此都只猜到她要针对自己了,却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张建国一脑袋问号地从左小玲钱袋子里取出个什么东西,韩新华才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知不好!
随着那张纸在张建国手里展开,他的猜测也很快得到验证。
那不是自己之前写给左小玲的欠条么!
那天他去供销社,本来是想好了让她再给自己借点钱的,没想到她不肯,反而还忽悠自己写了个欠条。
本来他是打算最迟第二天就去找她拿钱的,没想到出了张兴业的事,她被逼喝了农业,又辞了供销社的工作,关在家里好些天。
韩新华一直等了好久,见她不来找自己,还想过要不要冒险在今天吃完喜酒后留下来,找找机会和她私下说话,让她把钱给自己。
没想到啊,见面的机会没找到,周璐璐那个蠢货把事情闹得这么僵,他就被一步步逼到了现在。
不行啊!
他还没时间把左小玲哄好。
她现在明显正在气头上,如果让她真的把这张欠条里的内容公开,自己就很难否认和柳雪的关系了。
而且,之前柳雪还质疑过自己,到底韩家有没有给他寄钱,是不是真的那么看重自己。
韩新华每次都笑着说“左小玲那个傻子主动送钱,我们不要白不要”给糊弄过去了。
如果真的让柳雪发现自己根本不受韩家重视,每个月也就寄十块钱来,那柳雪会怎么看自己啊!
不行,这欠条,绝对不能公开!
至少自己哄好左小玲,从她那再捞一笔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和柳雪的关系!
想着,韩新华上前一步,一手按住了村长手上的纸条,一边回头对左小玲压低了声音劝道:
“左小玲,你别犯傻!那东西念出来了,我们可就真完了!
看我干什么!你快和村长说你玩笑的,把纸条拿回来,以后有啥误会我们再说。
可现在万一真让村长念出来了,人人都以为我和柳雪才是一对,那将来我们在一起,别人不是会戳你脊梁骨么!”
左小玲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这么说,你还是为我着想?”
韩新华以为有戏,连连点头,又道,
“我当然是为你着想啊!小玲,这么久了,我的心,你还不懂么?
你就算不为了我,也想想你自己!
你想,你现在名声已经不好了,要是让人知道我欠你钱是为了柳雪,我顶多还你钱,可那对你多不好啊!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说你是狐狸精了,到时候人人以为我和她才是一对,那我们结婚的时候,大家不是都要说你是抢了她男人的小三了?
你再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别拿你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他顿了顿,朝着左小玲又靠近了一步,目光直直看向左小玲,好像要看进她的眼睛里,声音也更加低沉,富有磁性,慢慢的,一字一字道,
“况且,真要当众把我和柳雪说成一对,你难道不心痛吗?”
左小玲之前看文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作者对韩新华和柳雪这对男女主有种莫名的偏爱。
明明什么本事也没有,大学大学考不上,工作工作吃不了苦,每次莫名其妙的升职或者有什么收获,都是旁人突然倒霉,或者没来由的偏爱。
现在看来,她还是冤枉作者了。
这韩新华其实还是有点本事的么,像现在这样目光诚恳,语气热切,一副真挚情圣的样子,这——
多好的痴情表演啊!奥斯卡欠你个小金人好么!
但凡她要没穿成这个被气死的工具人炮灰,但凡她要没在现代看过那么多狗血电视剧,她都要信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话了。
23. 林深到底想要干什么?!!!^^……
也许在别人看来,韩新华的情圣表演很能打动人。
但是对于知道原主是怎么冤死的左小玲来说,她是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她强忍着恶心,开口想要撕开这男人的伪面具,却在张口之前,心思一动。
草堆外,柳雪已经悄悄走近这边。
左边眼角余光微动,那群同样爱看热闹的吃席村民也跟了过来。
至于最近的村长张建国,此时也是一扫平时威严表情,正蹙着眉头歪着脑袋,不自觉地靠近韩新华,显然也企图默默偷听。
嗯……
这么多观众的话,那不然,再给韩新华一点表演机会?
毕竟,原主可是被他冤枉了这么久。
“村长,你稍等一下,等我们说几句话。”
左小玲说着,把韩新华往旁边拉了两步,让他看不到这些靠近的观众,一边快步带他走到旁边。
韩新华想也没想就跟了过来,甚至没想着回头检查一下,好确认是否当真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看他这样,左小玲心里冷笑。
这样的普信男,也配做男主,真是无语。
韩新华一心以为左小玲不舍得放弃一切独处机会,万万想不到别的可能。
其实左小玲算准了位置,是故意把他带到院子角落的稻草堆后。
从他现在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和她身后的稻草堆。
这样一来,韩新华只以为两人再次单独相处了,表演起来更加放心。
可其他人却很方便就能走到他身后的视觉死角。
“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也不容易。
可是你刚才,真的很维护柳雪。”
左小玲顿了顿,好像难过得哽咽了,其实却是拖延时间,等看到他的后面,柳雪和村长、四婶等人都已经到位了,才慢慢道,
“周璐璐说我的时候,你明明听到了,也没说话,后来柳雪一开口,你就维护他们,你这样,怎么让我相信你的心里没有她?”
“傻瓜,原来你在吃醋。
不过我不生气,我也知道,今天周璐璐的话是过分了点,你既然不高兴,回头我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
对身后的观众一无所觉,韩新华听左小玲这么说了,立刻心头一松,拿出早先说过无数次的套路,熟练道,
“你也知道,我们知青点大家虽然先前都不认识,现在怎么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我和周璐璐,和柳雪都不能撕破脸。
可是我也说过了,我对她们真的一般,尤其是柳雪,只不过她家里之前和我家有些故交,长辈们叮嘱的,我也不好当真不理她。
小玲,你相信我,只要等我考上了大学,将来可以自己工作不靠家里了,我就一定会和柳雪一刀两断,你根本不用担心她,现在只是暂时应付她而已。”
左小玲目光扫过他身后气得脸色发白的柳雪,轻轻一笑:“只怕你现在这么说她,回头和她也会这么说我。”
四嫂刚要松手,让杨芬就这么冲过来扇死这不要脸的姓韩的,就见到左小玲目光朝自己这边闪了一闪。
她心里一动,虽然没想明白什么,儿媳杨芬却显然明白过来,立刻低声道“妈,小玲好像是故意的。”
赵四嫂顿了顿,杨芬已经回头悄悄对其他人摆摆手,赵四嫂这才大致猜到了啥,于是也对着一群凑过来听热闹的婆婆婶婶“嘘”了一声。
这边婆媳两个安抚住了差点发出声响的围观群众,草堆后头,左小玲还在等着韩新华继续他的表演。
果然,韩新华立刻更加投入地继续拉着她的手,挤出个自以为宠溺的笑容:
“傻瓜,她怎么能比得上你。
这段时间你多温柔体贴,多懂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过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女生,虽然读过几本书,可也就放在张家村能看,其实成绩在班里就是倒数。
可是你不一样。
人人都只看得到你长得好,其实他们都不懂,你心灵手巧,人美心善,是真正的聪明人,更是我韩新华穷尽一辈子的好运才能遇到的知心人。”
左小玲眼角余光瞥见柳雪铁青的脸色,心里很是为这个所谓的女主不值得,她想起之前原主在学校听到的话,故意问他:
“是这样吗?可是我念书的时候也在学校听说过你们的名字。
好像,倒数的学生,姓韩不姓柳哎。不过我不记得他名字了,韩什么呢……”
韩新华脸色一僵,他也摸不准左小玲是不是在演,只能赶紧打断左小玲的回忆:
“太久之前的事了,你不记得就算了。
总……总之,你比什么柳雪周璐璐的都要强上几百倍。
她们也不过就是运气好,投生的家里富裕点,所以比你多读了点书,其实要真论本事,她们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根本比不上你。
我又不傻,难道还能好赖不分的?
刚才我实在是当着人面不好直接替你说话,毕竟村里之前就有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我每次听到你不知道有多揪心,我是为了免得更多人说你,才死死忍住不帮你的,免得又有那么多人说你纠缠我。
像是今天的事,你刚才就只顾自己一时痛快,可你不知道这样一来,多少人又要背地里说你厉害,不适合娶回家了,对你名声影响太坏。
我一直为了你忍着,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你却不领情,还当众把事情闹得更大,还把村长也牵扯进来。
你太冲动了!
那村长本来就经常被人说偏私你们家,心里肯定早就不高兴了,只是一直背着欠你们家一条命的名头,不好把事做的太绝,这才咬牙忍着你们。
可你们倒好,不自己主动离远点,反而还这样当众拉他下水,他现在当着人不好拒绝帮你,可心里肯定更厌烦了,搞不好还会连带着烦了你妈和你姐。
以后你们真要有什么事,万一他背地里给你们穿小鞋呢,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左小玲看到柳雪已经快要气爆了,村长的脸色也已经快要杀人,心里知道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冷冷一笑,加了最后一把火:
“你的意思,村长也靠不住?那谁靠得住?你吗?”
“这是当然,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对你这么好。
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等会你找借口先走,晚上我带你去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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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家赔礼,顺便再请他把刚才我们给七叔打的借条要回来,就说你一时冲动了,其实周璐璐也不是故意的,太计较不好。”
看左小玲眉头一皱,韩新华以为她害怕了,立刻笑道,
“你别怕,你只说是不想影响村里人和知青的关系,又有我在旁边替你说话,答应在你们和知青之间做个调解,这事一定就过去了。
毕竟张小雪平时总往城里跑,也不怎么和村里往来,她肯定也不想自己父亲和大哥在村里太尴尬,一定同意的。”
这是一句话就把周璐璐之前的无理闹事,说成是村里人和知青点的纠纷了。
左小玲心里暗叹,这原男主颠倒黑白扣帽子的本事,还真是一绝!
看她不说话,韩新华以为说服她了,有笑着哄了几句: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件事过去之后,你也先别来知青点了,要是缺什么,我自己会再找你的。
好了,别东想西想了,总之以后什么事都一定要听我的,尤其是借我钱的事,千万别告诉你家里人,你也不想以后我去提亲,你妈和你姐为难我吧,是不是?
你乖乖的,以后我们有什么话都私下里说,别闹出来。
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这世道太多人心思复杂,你不懂,都交给我,我会保护你的。
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
“啪——”
韩新华这句话没能说完。
打他的甚至也不是左小玲。
柳雪这辈子第一次打人,感觉所有的血气都涌到了头顶。
她几乎想也没想就朝着左小玲冲了过去,人还没到眼前,就已经抬起了手。
什么气质涵养,她都顾不上了。
她今天就要打死这个勾引人的小狐狸精!
然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巴掌扇下去的瞬间,左小玲忽然朝着旁边让了一下,下一秒,她的面前就出现了韩新华。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挥下的巴掌就结结实实落到了韩新华的脸上。
怎么会?!
她震惊地看着捂着左脸的韩新华,一下子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左小玲心里无语。
还隐隐有些感动。
这是短短今天之内的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
那个林深到底是要干什么!
别人没看清,她却早就察觉到了,就在旁边七叔家屋顶上趴着的那个人影,就是林深那家伙!
刚刚他一直没说话,左小玲还以为他知道自己的意思,默默地在减少自己存在感呢。
没想到啊!
这人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就憋了个大的!
本来自己及时闪开就行,让柳雪一巴掌扇空,自己再反击不就得了。
可他这枚小石子丢过来,虽然是准确地砸到柳雪腰上,迫使她转了个身,扇到了韩新华。
表面看起来好像更爽了。
可是那么多人在场呢!
但凡有一个人看到他,自己还说得清吗!
谁会相信一个没什么亲密交集的人,居然会这样三番四次地帮自己啊!啊?!
这个男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24. 可别再乱给人磕头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左小玲的闹心和韩新华的显然也不相同。
韩新华根本没想过身后有一群人偷听。
他被突然出现的柳雪吓了一跳,完全没有躲避开来,脸上就立刻挨了一巴掌。
不过要说他心理素质也是不错,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心惊胆战地回头去看,果然就看到一群村民都正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
韩新华几乎眼前一黑。
难道,刚才的话,全部,都被听到了?!
“柳雪,你听我解释……”他慌张之下,赶紧去拉柳雪的手。
柳雪被他一拉,也回过神来,却是冷冷地看着韩新华,眼里再没有之前的温柔:“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我这个年级第一那么努力给你补课,你才勉强从倒数第一考到全班前五,之后却成了我考倒数第一?
还是解释你是怎么心里装着聪明的村姑,却还要忍辱负重和看不上眼的娇小姐一起的?
韩新华,你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她说完,捂着脸快步从韩新华面前跑开了。
“别走!柳雪!”
韩新华立刻要去追,却突然腿下一抖,直接摔跪到了地上。
张建国看着面前跪着的知青,耳边再次回想起之前这小子和左小玲书的话——
什么叫“心里肯定早就不高兴了,只是一直背着欠你们家一条命的名头,不好把事做的太绝,这才咬牙忍着你们。”
还什么?!
张建国刚才就很想问问这韩知青,他是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心里肯定更厌烦了,搞不好还会连带着烦了左大夫和左家两个丫头的?!
而且自己和他很熟吗?他就知道自己行事作风?!知道自己以后会背地里给她们穿什么小鞋?!
这讨人厌的读书人,嘴上怎么这么没个把门的呢!
他从前还当只有村里人闲了村头唠嗑,才会喜欢满嘴跑火车呢!
而且自己和这韩知青一向没多少交集,他偶尔来找自己给知青点一些便利,自己也都能帮就帮,基本没拒绝过,更没红过脸。
可现在,这小子怎么能这么挑拨自家和左家的关系!
实在可恨!自己这还好听到了,还有的解释,可万一左家妹子听信了哪怕一半呢……
是了,之前左家妹子差点喝农药,也没说提前来找自己诉苦,许就是之前也听过这韩知青的话,居然信了,真想着远着自己?
张建国越想越怒,伸出去想扶韩新华起来的手也改成拍了拍自己手上的东西:
“左家丫头,你听着,我这就给你念——”
“不!不要!”
韩新华赶紧抬头,却发现张建国根本没理会自己。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都一脸嘲讽的瞧着,更指望不上。
他也顾不上爬起来,赶紧回头去看左小玲。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赵四婶已经侧身上前一步,把他视线结结实实挡住了。
以此同时,张建国抖抖纸张,也也懒得看这韩新华,直接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本人韩新华,今为向女友柳雪下聘……”
他一边念,韩新华的脸色就越来越白。
等他念完这短短一张纸,韩新华整个人已经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他死死回头,瞪向赵四婶——身后的左小玲方向:“左小玲,你真的,一点不念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左小玲没有说话。
她也用不上说话了。
赵四婶已经几十年没这么生气了。
她也是第一次顾不上什么长辈体面,冷声问地上的韩新华:“哟!这读书人就是懂礼貌啊,还没过年呢,就给你爷和我磕头了?
不过磕头也没用啊,韩知青,你自己写的欠条,该还总是得还。”
“就是说啊!之前还奇怪呢,他怎么那么紧张这张纸,原来是怕还钱啊!啧啧……读书人,就是心眼子多。”
“啥读书人,你没听刚才柳雪说么,就是个考倒数的差生,还要人家女同学给他补课,我就说呢,他俩在老凑一起,还当时谈朋友,原来是补课啊!”
“也是谈朋友吧,这借条不说是要下聘么。不过下聘还要找女同志借,还要说成人家女同志缠着自己,这是真不要脸啊!我们庄稼人果然是比不上……”
“这倒是,咱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哪干得来这么丢人的事!啧啧……那左家丫头也是惨,被骗了这么多钱,还一直顶着纠缠韩知青的名声。”
“你还好意思说?之前你不也说过这左小玲不知道害臊,老往知青点跑……”
“哎你别乱说啊!我什么时候……我那不是被骗了么!都是这个韩知青!我看他之前老支支吾吾的给左家妹子解释,现在想想,他一个读书人,真要解释,有啥说不清楚的,非得含含糊糊的,不是故意骗人么!”
韩新华身形晃了一晃。
耳边听着所有人窃窃私语,却是声音越来越大,生怕他听不到似的,他再也接受不了,起身就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小心点啊,可别再乱给人磕头了!”
不知道谁在身后忽然喊了一嗓子。
众人哈哈一笑。
韩新华就在哄堂大笑里狼狈地跑走了。
张建国有些尴尬地回头看着左小玲,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点啥,可是韩新华都走了,他那话现在要说起来,也是有点突然。
万一让左家妹子疑心自己是口是心非呢?
左小玲却似乎不知道张建国想啥,指指他手里的欠条,却没接,只是笑道:
“这钱,村长能帮我要回来么?
村长放心,我可不是占您便宜,白请您干活。
这要回来的六百块里头,我分您五十块,您要是怕落人话柄,就权当是我大哥的贺礼了。等他回头结婚,我就直接空手上门去吃酒啦。
干妈给我作证,我这就算是送过贺礼啦,可好不好?”
她这最后一句话是转向杨芬说的。
杨芬虽然好说话,可她哪敢做这样的主。
这年头庄稼人一年到头挣不到五十块,城里听说好些工人一个月才十几块,已经算多的了。
张建国心头一软,知道这丫头是贴心自己,怕他想多,故意这么说的。
当即他也不再客气,把那纸郑重收起来,然后沉声道:
“那小子能不能娶着媳妇还不知道呢!猴年马月的事,你现在倒是先想着赖账了!
你爷爷是贪钱的么!臭丫头!别想着偷懒!
你今天给老七家的四丫头备了什么礼,到时候给我大孙子备上双份!不然看我饶得了你!”
左小玲撇撇嘴,小声反驳:“你都没看过我今天送的贺礼,就这样狮子大开口,那可是比五十块更贵呢!”
赵四婶好笑,拍了她脑袋一下:“臭丫头!岁数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行了,赶紧都回去吧!你们还站在这干什么!家里没活要干?!吃够了就赶紧回去!一天到晚的没个正经事!”
赵四婶这么一催,一群人反而这才想起来,那香喷喷的肘子才刚吃几口呢,这怎么能行!她们好久才吃一次席,而且这次还是七叔家的四丫头亲自做的,真的好吃得不得了!赶紧回去!可不能让别人先吃了!
眼看着一群人再次热热闹闹跑回去,赵四婶和杨芬自然也不甘落后,跟着就进去了。
“你没事吧?”张小雪这时候才有空隙挤过来,问左小玲道。
秋菊显然也很是担心,过来拉拉左小玲的手。
“我有啥事?名誉澄清了,欠条也有人帮我要。我好着呢!”
左小玲说着,也被张小雪拉回去。
屋里吃席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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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有些停顿,然后就都继续吃起来,只是动作比刚才显然慢了不少,很多人还是不自觉在往左小玲这边看。
“大家听我说句话。”
左小玲干脆倒了一碗酒,举起来大声道,等周围窃窃私语的婆子婶子们都放下筷子看过来,便续道,
“今天的事,因我而起。
我知道大家来七叔家都是好意道贺来的,扫了大家的兴,是我的错。
七叔,宏志哥,四姐,对不起,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我给你们道歉了!”
她说完,一仰脖子,一大海碗酒一饮而尽。
虽然穿过来不到一个月,可她这几天也能感觉到张小雪的善意。
她对张小雪的感情,她的这些话,也都是真心的。
虽然她不知道今天要没这事,张小雪以后在江家估计这妯娌关系也难处,可到底不至于婚礼没办完就撕破脸。
面对她的歉意,张小雪却是坦然一笑:“道什么歉,我反而要谢谢你帮了我。
有些人平时看不出什么,可遇着了大事,就知道靠不靠得住。
今天要不是你帮我看清楚,我说不定以后要忍多少呢。”
她说到这里,故意抬高了音量,大声道,
“我自己的性子自己知道,总有一天忍不下去了,我和他还是过不下去。
到时候离婚,反而更麻烦。
得亏你今天帮我下了决心,省去我以后多少委屈。
今天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你可不许再说客气话,不然,我要怀疑你嫌我,我可要生气了。”
嫌什么呢?
无非是结婚当天悔婚,名声不好。
左小玲心里叹息一声,也不再和她客气:“好!果然这才是我认识的四姐!当年在学校替我和秋菊出头的四姐!
四姐我和你说,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地是。
这种看着媳妇受委屈的绣花枕头,要了也没用。是吧,秋菊?”
左小玲顺便把秋菊也扯进话题。
秋菊喜欢的那个,不也是读书人么。
虽然没有谈婚论嫁,可书里也没写他俩HE,好像秋菊直到最后原主自杀时,都还是单身的未嫁老姑娘。
左小玲没打算圣母地让所有人得到幸福,但是顺带提一嘴,在秋菊心里埋下个自立自强的小种子,总还是可以的。
至于以后,遇山开路,遇水架桥,走一步算一步吧。
“就是就是!四姐你能忍我都看不下去!”
秋菊也早就被气的不行了,眼看张小雪悔婚的事已经定了,干脆也不劝了,顺着左小玲的话道,
“至于什么名声谣言之类的,你放心吧,说小玲的那些话更难听呢,她不是照样好好的。
四姐你只要自己不把那些话放心上,就什么都打不倒你的!”
左小玲:呵呵!谢谢你还知道拿我举例。
她无语拍拍秋菊的肩膀:“你是会说话的,下次还是别说了。”
张小雪原本还有些担忧的气氛,被她这话逗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角余光瞥见秋菊到现在还一直牢牢拿在手里的贺礼,顺势转移了话头:
“行了行了,不说不开心的了。
刚才光顾着赶害虫,还没顾得上看呢。
来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拼命护着的贺礼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先说清楚啊,虽然我这婚没结成,可这礼我可不退,你别想着再拿回去!”
“放心!我还没这么小气。这个你踏踏实实收下,不过不喜欢也不许嫌弃。
你也知道我现在手头不富裕,送不起更贵的啦!
这样,等你下回你结婚,我给你送更好的。”
左小玲也不推辞,和秋菊使了眼色,两人一起走进里屋,把两个包袱打开来。
25. 左小玲故意喊冤
酒席的气氛早恢复了过来。
只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左小玲一直就非常上心的这贺礼。
于是外屋好些人就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竖着耳朵听这边。
然而三人进了里屋后,里面便安静下来。
没多久,张小雪惊呼的声音便忽然传了出来。
接着,便是一阵小声说话,伴随着其他俩人的笑声。
所有人都有些好奇了,几个先前没搀和吵架的女眷更是挪去了里屋门口,正想看看里头在笑什么,谁知道恰好在这时,左小玲刚好走来门口,似乎想要关门。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地愣住了。
张小雪见有些不对,便也走了过来,探头问道:“怎么了?哎呀!四燕姐,红霞?找我有事?”
张四燕和张红霞都是村里的姑娘,红霞小好几岁,和她不大熟,四燕却是岁数差不多大,当初还一起念过两年学,可惜初中毕业后,她家里就没让她继续念下去,和张小雪也就渐行渐远了。
不过,到底都是村里一起长大的,左小玲看了眼张小雪,见她也不介意,便摆了摆手:“没事就进来一起看看吧。
我刚给四姐说呢,虽然没量过她尺寸,但是我的眼力可是一绝,绝对合身,让她穿上看看,她非不信。
你们来得刚好,给我评判评判。”
张小雪无奈,这是尺寸合不合身的问题吗!
可惜这左小玲根本不理自己的抗议,一边顺手把门关上,一边已经转身拿着衣服要往自己身上套了。
一旁的秋菊也不是个好的,居然已经开始帮忙脱她的衣服了!
张四燕和张红霞哪里见过这阵势。
不过两人进来后就很快看到了左小玲手里的东西,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身鲜亮的新衣裳。
虽然不是大红的,可是这清清爽爽的雪青色,只在衣领和袖口做了精致的翻口设计。
胸口上和中山装一样做了口袋,没什么装饰,却用红色缝了边,看着又利落又喜庆。
除了胸口,两边的口袋也有设计,没有什么绣花,却缝了两枚粉色的扣子。
一般质量考究点的衣服都是在缝扣子的时候尽量藏住走线,她这身却不一样,口袋上是特意用了更深一些的粉色棉线,沿着扣子周围缝了一只小兔子。
好巧的心思啊!这样的口袋扣子,既能安全防止东西掉出来,又喜庆漂亮。
张四燕和张红霞看得眼睛发光,心里都是连连惊叹。
之前左小玲拼命去抢救这两件包袱,她们还有些不以为然。
当时张红霞站的最近,隐隐也看到了点东西,猜测是什么布料。
但是当时她估计也就不过是红色的料子,毕竟结婚么,现在不兴过去的红盖头了,可邻里街坊的送东西,也都尽量挑红色的,图个喜庆。
当时她还和张四燕嘀咕过,感觉这左小玲太小题大做了,不过就是两尺红布,也要拼命去热锅上抢。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少了。
这何止两尺,整整一身的外套,光是料子就根本不是两尺能打住的。
更何况这颜色。
虽然不是大红,可这样的雪青色,又是这么贵的呢料,恐怕平常人家的大红衣裳两件都还有余!
而且,不是大红的才好呢。
真要是大红的嫁衣,最多不过结婚这两天穿穿,之后肯定就压箱底了,毕竟庄稼人平时忙活那么多地里灶台的事,哪能穿这么鲜亮的。
可这雪青色就不同了。
比一般的黑色蓝色都浅,却没大红那么扎眼,而且耐脏。
这样她就是平时穿也行啊!
尤其是张小雪的婚事刚刚才完蛋,如果真的是大红的,她估计看着倒是心情不好。
可现在这样,却反而没什么顾忌了。
“好合身呀!”
张红霞正在心里盘算着,一旁张四燕却是纯粹在欣赏张小雪的新衣服。
她是真的羡慕张小雪。
之前明明是一起上学的同学,她那时成绩甚至比张小雪还要强些,可她到底命不好。
虽然家里和张小雪一样,亲妈早早去了,可她爸没等一年就又娶了现在这个。
倒不是说她后妈对她不好,可她要是想再念几年书,却是不可能了,她后妈啥也没说,只是看了眼她亲爸一眼,她亲爸就说她任性,让她好好找个工作挣点钱,给自己攒点嫁妆找个好人家,女人家总归家人才是正经。
她后妈似乎看出她不乐意,又抹了把眼泪,说家里不容易,不然哪用她自己上班挣钱,不过好在她生得好,又聪明,工作后认识的人多了,以后一定能找着不看重她家世的好人家,也是个福气。
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张四燕不知道,可她那时就明白了,家里没打算操心她嫁人的事,她的嫁妆应该也是要自己攒的。
也是,找媒婆安排相亲啥的,那毕竟都是要钱的,嫁妆也是笔不小的开支,他们家本来就不富裕,弟弟又刚刚上初中,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是腾不出给张四燕的份。
村里人人都说张小雪命苦,从小没了娘,亲爸和大哥都是只知道读书,油瓶子倒了不会扶的,里里外外都靠着张小雪。
她有多不容易,人人都看在眼里。
可张四燕不同。
人人都知道她虽然没了亲妈,可后妈能干,家里家外管的井井有条,她爸也是个能干活挣钱的。
什么事情,都轮不到张四燕说话。
张四燕其实有时候也会坏心眼的想,如果她爸当初没再娶,自己和她爸两个人过,是不是反而能自由点。
至少她爸每个月在城里建材厂的工钱,都能拿来供自己念书了,现在不就供得了弟弟,还能隔三差五给后妈买点新衣裳,过年还会买首饰。
如果少了这两张口,她是不是就不用自己寻摸人家,不用自己攒嫁妆了。
可是张四燕知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张晓燕这样的家庭才是少见。
村里也不是没有其他类似的。只见过死了男人不改嫁的,可哪有死了老婆就不再娶的,男人么,都是这样的。
虽然心里不敢承认,可张四燕知道,从退学那天开始,她对张小雪的嫉妒就越发浓烈。
大概也是这样,今天张小雪退婚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感觉到平衡。
是啊,人人都说张小雪不容易,可人人也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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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张小雪嫁了这样好条件的江家,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只是没想到啊,江家居然是这样对张小雪的。
眼看着张小雪被欺负后不再忍耐,而是选择退婚,张四燕出了担心,也有些释然。
她第一次意识到,张小雪,的确比自己过得艰难。
比如今天这样的事,她一身病的爸和不会吵架的大哥就根本帮不上忙,身为姑娘家,连退婚都只能自己决定。
张四燕却很肯定,虽然亲爸和后妈都不怎么管自己,可这样的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哪怕为了自家的脸面,她们都一定会替自己出头,尤其是那个嘴巴一向厉害的后妈,为了争回这口气,她可以一路骂到邻村去,让路上所有有耳朵的人都听一听对方做的缺德事。
这一点,张四燕至少是不用自己给自己出头的。
也许,这就是当初语文老师说的,辩证性吧。
所有的东西都是有好有坏的。
张四燕从小到大,连念书的事情都不能由着自己,可她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用自己出头。
张小雪,或许大事小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可她这辈子,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
张小雪正对着镜子转来转去,美得不行呢。
就见镜子里的张四燕,却是忽然眼睛湿湿地看着自己:“四姐,你真厉害。”
张小雪没明白:“啥?”
不是应该夸自己穿着这衣裳漂亮么?
左小玲也搞不清楚情况,不过这张四燕对张小雪没敌意就行了。
于是她凑过来,半玩笑道:“怎么只夸你四姐,不夸夸我么?四姐长得漂亮是很关键,可是我这尺寸恰好合身,把你四姐这么好的身材都穿出来了,也很厉害吧?”
看她故意凑过来逗笑的样子,张四燕有些不好意思。
旁边的张小雪连忙过来解围。
她故意凶巴巴地把左小玲拉旁边,笑道:“行了行了!哪有你这样要求别人夸自己的。你是脸皮厚,可别吓着四燕和红霞。
你们别理她,她就是开玩笑的。”
她这最后一句话是跟张四燕和张红霞说的。
左小玲故意喊冤。
张小雪横了她一眼,然后把衣服脱了下来,一边笑道:“你也别说我不厚道,你只说吧,这衣裳多少钱,我给你。
别和我客气啊,我先前在城里大商场里看到的二十块的外国衣裳,都没你这个好看,你肯定费了不少钱。
你送我的贺礼,我领你的好意。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不能要你这么贵的东西。”
“四姐你穿着好看,别脱呀!”
左小玲摁住张小雪脱衣服的动作,笑道,
“这不是我买的衣裳,我是找人帮忙,工厂进货价进了一点料子做的。
因为买的少,确实不是最低价,但是也比外面买的便宜很多了,根本要不了二十块这么多。
你也说了,我送你的贺礼,难道还能赚你的钱。”
张小雪却是哪里肯信,也不肯接着穿,就要继续脱。
左小玲就知道她可能会不信,笑着回头对秋菊道:“行了,你也别藏着了,把你那包袱拿出来吧,给四姐瞅瞅我的手艺。”
26.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秋菊笑着应了声是,然后将第二个包袱也打开来。
内屋里先是安静了一小会,然后张小雪三人同时惊呼了一声。
“这回总相信了吧?”左小玲将围裙口袋里的图案翻给张小雪看,“都是我绣的杜鹃花,看到没?自己做的。”
“相信了相信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围裙边上用这样的料子的。”张小雪连连点头。
围裙的料子和左小玲送她的这身妮子外套不一样,但是围裙的领口和配套的袖套的中间位置,也就是臂肘常磨损的地方,用的是一样的呢料。
左小玲也有些无奈:“我本来只是想着这么好的衣裳,你估计不舍得天天穿,在家也确实容易弄脏。
可你寻常的围裙又都系在腰上,只罩得住下头,你上身可一点没保护,要干活就得脱的话,这穿穿脱脱的也太麻烦。
也是赶巧了不是,我现下刚好手边就有给我干妈做衣裳剩下的料子。
我问过干妈了,她对我一向大方的,嘿嘿,果然就说不用我还她料子哦!
我量了量尺寸,刚好给你做了这套围裙护袖。
怎么样?不赖吧?
而且,我这次可是大方得很。
你看这么好的边角料,我都给你用上了,这刚好能从领口到膝盖都给你护着。”
张四燕也连连点头:
“小玲真的好细心啊!
确实,这样一来,就算四姐日日穿着,也不怕磨损得多了。”
张红霞自己在家里也经常做这类的活,也很感叹:
“不光细心,还有耐心。
你们看这里,缝边的全部都是零碎的料子,要剪成这样一小块一小块,再缝上一圈,可比一般连一条边要费工夫多了。”
左小玲点头,迎上张小雪几人的目光,也不客气,笑着晃了晃自己的双手:
“红霞姐说得对,我为了这围裙护袖花的功夫,可是比呢子外套还要多。看看!看看!我这手都粗了一圈!”
她本来这么说,当然也是有夸大的成分,反正张小雪这婚是已经退定了,那当然要趁她走哪都有一堆人关注,让她做自己的活招牌,反正这知名度不利用多浪费。
左小玲自问不是啥好人,不会劝张小雪暂时低调别出门,躲过这阵再说。
她虽然还没开始挣钱,但是缝衣服的时候扎破了手指头们,早都已经觉醒了她的奸商天赋。
毕竟张小雪身材好,在村里现在可是正在风头上,这多好的推广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当然了,这么做对张小雪也有好处。
如果是顶不住流言蜚语的类型,左小玲也不会让张小雪来穿她在这年代的处女作。
但是张小雪是谁?
她小学就能混进村里上山打猎的队伍里,初中开始将学校里毕业学生不要的课本作业收了送去废品回收站,她自己从中赚差价。
这样一个一路自己拼出来的人,本来又不是过错方,怎么可能被区区谣言逼到不敢出门。
“都是我太笨了,没能帮上你什么忙,还要你帮我做这个。”
只是万万没想到,张小雪眼看都要松口了,秋菊却忽然带着哭腔说道。
左小玲:?
大意了!之前她没和秋菊说过有种营销,叫“卖惨”,这傻丫头当真了。
她赶紧对秋菊使眼色,然而秋菊只顾着揉眼睛感动,又各种自我谴责:
“都怪我!我不该拿你的围裙和护袖做贺礼的!
你做得这么不容易,料子又这么好看,拿去卖的话十几块钱都有人要,我却拿两个热水瓶就跟你换了!
我太过分了!呜呜……对不起你。
小玲,我……我不然……不然我们还换回……唔唔……”
左小玲无奈捂住她的嘴巴,笑着叹了口气:
“胡说什么呢!傻不傻啊你!送人的贺礼还有收回的?你忘了?你刚刚已经送给四姐了。
还是说,你要告诉四姐你后悔了,打算拿热水瓶换她这么好看的围裙套?那你不是占四姐便宜么?”
秋菊眨眨眼,显然被她说晕了,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一旁的张四燕和张红霞本身就和秋菊来往不多,这阵看她哭了,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外屋里,众人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是咋了?
里头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但是是有谁哭了吧?
是老七家的四妹么?
渐渐地,好些人的目光就都颇有些同情地看向了还在招待大家的七叔。
果然啊,虽然四妹一向好强又厉害,可是退婚这样大事,还是难受的吧。
当然,除了同情,这些目光里还有些其他的情绪,尤其是当年和七叔一个辈分,年纪也差不多,却没能像他那样读书的人。
那时候读书人才有出息,可惜不是人人都是读书的料子。
不过后来大环境变了,读书厉害的七叔反而因此多了不少周折,村里人当时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其实也有不少人心里想想,还暗自唏嘘,后来环境变好,很多人岁数也都上来了,这才释然不少。
其实,不少人对七叔早没了年轻时候的嫉妒,这次来吃酒,也是存了重新搞好关系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本来以为七叔家总算转运了,谁知道还是这么不顺。
种种复杂的目光都落在七叔身上,他本人却没什么不自在,他现在根本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想到刚才四丫头自己退婚的干脆决绝,他只觉得对不起这个最小的丫头。
目光落在内屋关着的门上,他就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劝劝。
里屋,左小玲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
说得这么不容易,张小雪为了不浪费自己的心意,才好让张小雪下定注意多穿啊!
她一开始也就是想找结实点的厚料子缝一圈。
偏偏她和左秀英都不是擅长缝纫的,家里根本没什么旧料子,只好拿给张小雪做外套剩的那点碎料子拼凑了一下。
这时看秋菊真的当真了,只好各种疯狂哄。
一旁张小雪也看出她的心思,细腻好笑又好气,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不要了。
只是就这么说下这么贵重的衣裳,她还是不安,所以坚持要给钱,不然坚决不穿。
张四燕一边围着张小雪赞叹,一边连连点头,也跟着夸道:
“还是小玲你心思细。
这样四姐平时穿着也不怕了,就算做饭什么的,套上围裙就行,离了灶台伸手就脱了,也方便。
不过你这么好的料子,这么细的心思,不收钱确实不大好,让四姐穿着也不安心啊!”
张红霞也笑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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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道:
“平时看不出来,这小玲可真是细心,不光送外套,连围裙护袖都给你配齐了。
瞧瞧,围得是真严实,这下你总不至于不舍得穿了吧?
不然你不是浪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至于收不收钱的,那是人家的事情,她和张小雪平时确实走得近,可这样的事情,她不好开口,所以只夸衣服。
张小雪为难地看着刚刚收了哭声的秋菊,皱眉瞪着左小玲:“你这不是……你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么!”
“你如果真的觉得过不去,回头我有别的事情要你帮忙,你别推脱,怎么样?”
左小玲对她眨眨眼,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行了,咱们赶紧出去吧,哪有主家躲屋里,放着客人在外头自己吃酒的。不知道的还当你干了啥错事,心虚呢。”
她这话看着没啥,张小雪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是啊,欠了左小玲一个人情不怕,大不了以后找机会还她就是,再不行还能直接把钱塞给左姨呢。
关键的事,现在可不是躲屋里的时候。
外头那么多人,都靠她爹和大哥招呼,恐怕顾不过来,尤其今天刚任性退婚,自己可不能把他们推出去替自己挡那些风言风语的。
张小雪很快想通,也不再矫情,转身把围裙护袖收好,反手握住左小玲的手:
“你说得对,今天是我重新开始人生的日子,我要开开心心的请大家伙吃酒,当然要穿的漂亮。
走吧,秋菊,四燕,红霞,我们赶紧出去,不然恐怕好吃的都叫他们造完了。”
四人就都一起出来。
然后就看到主桌和旁边的桌上,张小雪担心的七叔和张家大哥正分别被人围着说话的。
不过,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他俩只负责喝酒点头,其他人则负责说话。
“……其实这个韩新华也不是个好的。
平时话说得好听,其实刚才还不是装聋作哑,任由那个周璐璐说那样难听的话?”
——这是旁边的牛婶,她一边说着,一边抓了把瓜子嗑,瓜子皮堆成了小山,却并不耽误她利落说话。
“对哦,那周璐璐平时和柳雪关系最好,也最听她的话,她要真的想劝,之前咋不劝,非得让那周璐璐说出这样难听话,现在她倒是哭了,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旁边的人立刻恍然大悟。
“哎呀!你别这么说!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
你们没听四婶说么,他们以后考上了大学,出来就是国家干部了,咱们别得罪了人,到时候给咱小鞋穿。”
——也有胆小的有些担心,开口想劝劝他们。
“我说也是老七你家的丫头,个性太强硬了点。
婆家给点气受不是很正常么,江霖那孩子多好,她们又谈了这么久,居然就这么放弃了,真是……啧啧!”
“也是老七家没婆娘教,这四丫头个性才这么强,不然哪至于这点气都不肯受,可哪家新媳妇不是这么熬出来的。
现在四丫头图个痛快退婚了,可以后啊,我看她有的后悔了。”
这话立刻引起了旁边一些人的认可,显然很多人对于这些他们仰望了很久的文化人,还是很有些敬畏的。
一旁的张小雪虽然没说话,左小玲却能感觉到她默默攥紧了拳头。
27. 也没真想堵住左小玲的嘴
“你可拉倒吧!那大学是想考就能考上的么!真要有这个本事,现在还在村里?
可笑这些人,自己还觉着自己挺有能耐,一天到晚自诩知识分子,其实见天的这家吃完蹭那家,咱村里几户人家没被他们占过便宜?
本来么,一个村里住着,互相照应一下也不是不行,结果他们可倒好,边吃边拿,还有脸反过来看不上咱们村里人!”
——这是一向暴脾气,之前还和知青点争执过的一个村里后生。
“说得对!东西没少吃,活也干不了,一天到晚鼻孔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是些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看他们怎么说左家妹子就知道了!
也不过就学了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这种人都能考上大学,驴都能上树了!”
——这是另一个婶子,大概是喝多了点,一时间说话也有些直接,甚至为平时打交道不多的左家人打抱不平了。
“就是这话!
而且就算老天不开眼,真叫他们考上了,我也不怕!
我又不想着升官发财,也不上城里问他讨饭吃,他能给我穿啥小鞋?
真要是敢,别怪我去告他欺压百姓!官僚作风!我倒要看看,这年代还有没有人敢欺负百姓的!”
——这是个嗑瓜子速度比牛婶还要快的婶子。
“哇!牛婶你真是厉害!这些词都是你上城里扫盲班学的么?好有文化!
这个啥官有啥主意的,是啥意思啊?你给咱说说呗!”
——牛婶的发言很快吸引到了旁边的崇拜。
张小雪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些人话锋骤转,又是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左小玲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你现在放心了?
村里人一向都是很明是非的,这次的事情大家都算是你半个娘家人,肯定向着你。”
旁边秋菊和张四燕张红霞也一起劝了她,一边走去了村里几个小姊妹的那桌:
“忙了半天,自己还没吃几口吧?来来,先吃点再说。”
“四姐!你好漂亮啊!这衣裳是你新买的吗?咋之前没穿啊!”
有人立刻发现了张小雪的衣裳,惊呼道,吸引了周围更多的目光。
“刚刚小玲送我的,是她特意为了给我做贺礼去城里买的,又托了关系又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呢,好看不?”
张小雪立刻笑道。
一旁的女孩们立刻惊呼起来,有的夸张小雪,有的夸左小玲,很快便比之前还要热闹了。
其实不光是女孩子们,不少的婆婆婶婶也都被吸引了目光。
至于其他那些不好直接盯着看的大老爷们和年轻后生,也都忍不住,不断默默朝这边瞥。
顶着这群目光,左小玲却是十分自在,开始介绍自己即将做的活计:
“……这可不行,太费眼睛了,我做四姐这两身衣服都快熬瞎了眼睛了,这后面想歇两天。
而且我已经答应了我干妈了,定钱都收了,我肯定要先忙她。”
旁边有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追问——
“你干妈你还收钱?”
“给你干妈也做这样的外套?”
还有脑子活的,眼看自己插不上话,目光一转,主意就打到了旁边看着就更好说话的秋菊身上:
“对了,你和秋菊的贺礼都是一样的包袱皮,那秋菊也会做?”
秋菊正想着这蹄膀啃着虽然香,但是小玲爱吃辣的,要不要给她把那盆辣子鸡端过来一点,方便她夹。
没想到忽然听到有人问自己,心头一惊,差点摔了碗。
左小玲连忙在桌下伸手,安抚地轻轻拍拍她的腿:
“她送的贺礼和我的不一样,是一套围裙和护袖。料子薄一些,但是手工比我强。
不过人家可和我不一样,我是连我干妈的钱都要收的下岗员工,兜比脸干净,没这钱我连块麻布都买不起。
秋菊可是有正经工作的,这次也是因为和四姐要好,才和我一起做了这个送四姐。”
这里的人基本和秋菊家打交道都不多,不过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都知道秋菊在城里有工作的。
眼看着秋菊闷头不说话,也不否认,显然的确是左小玲说的这样,就都还是把目光全部转回了左小玲身上。
之前问过一次的那姑娘先开了口,笑道:“这么说,你真的收了你干妈的钱?之前不是听说你干妈对你们一家都很好么,晒谷场那么大的事,当时也都是村长一家帮忙压下来的,还不许我们问你。
哦,我可不是要问你啥,我就是觉得运气真是好,一个没出嫁的闺女,一晚上和两个男人搀和到一起去,这么大的事,要是放我身上啊,早被我妈打死了。
真是羡慕你,你妈有村长做靠山,你自己又认了村长最疼的儿媳妇做了干妈,就算做了什么再丢人的事,都不怕了。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做件衣裳还要收了你干妈多少钱啊?料子钱呢,也包了么?”
找人做衣服一般有两种,要么自己带料子,裁缝只收个手工费,也有自己不出料子,全部问裁缝买的,自然花钱更多些。
她这么一问,众人看左小玲的目光就都有些变化了。
想想也是,晒谷场那事一早就传开了,虽然说这左家闺女差点喝了农药,想来是真清白的。
可到底和两个大男人搅合到一起,加上之前和知青点确实走得也近,好些人都是亲眼瞧见过的。
这样的事也就左家的女人能干得出来,放别人身上,哪家闺女能闹出这样的,早叫家里人关起来或者干脆找个人家,远远嫁掉了。
之前他们只觉得左家母女从外头城里来的,和他们村里人就是不一样。
其实听这老九家的大丫头一说,还真就是因为有村长撑腰啊。
没村长一家护着,她们母女估计早让口水淹了,就算是这样,村里人这些年也没少给她们好眼色,可她们不是照样勾这个聊那个的。
众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只是碍于村长家的赵四婶和她儿媳妇杨芬还在附近的桌上呢,也不好说太大声,便只都互相打着眼色,纷纷转换了话题。
这也在左小玲意料之中。
她摁住想要帮自己怼回去的张小雪和秋菊,笑着看向问话这姑娘:
“你是九叔家的张思思?我记得你和我干妈家的夏花岁数差不多吧?”
张思思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只觉得更加生气了,当即哼了一声:“是我。怎么了?你也别想着找我爹告状,我说的本来就都是事实,走到哪都不怕你!”
左小玲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我不是要告状,你不是问了我很多问题吗?你想要我回答你,那我就告诉你呀。
我收了干妈二十块钱,说是定钱,其实是要给夏花买料子。”
她看向之前问过自己衣服款式的那个婶子,
“五婶也知道,我干妈家的夏花今年十八岁了,正是好年纪,城里的工作也已经定下来了。
她模样好,人也聪明,还勤奋得很,五婶之前不是也说过么,说可惜您儿子今年才七岁,这岁数差太多了,不然您要能把夏花娶回来当媳妇儿就好了。”
那五婶原先和左家走得也不算近,刚才也就是凑热闹,跟着一堆小姑娘一起问了一句。
但是人上了年纪总爱说点八卦,何况杨芬家的夏花她是当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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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左小玲的话头,她这立刻当真来了兴趣,立刻追问:“咋忽然说起这个?莫不是夏花要相人家了?”
谈婚论嫁是大事,村里人除了过年过节的,吃好点穿好点,也就是这婚丧大事要讲究了。
再联想到刚才左小玲的话,不难猜到点什么。
左小玲果然点头,笑道:
“怪不得之前夏花还和我提过五婶,我说要买什么料子,她说她不懂这些,我干妈也是个朴素的,倒是五婶,从前常常进城,见过世面。
现在一看,五婶何止见过世面,人也厉害,我才说一句,您就猜到了,就是要给她相亲呀!
您也知道夏花讨喜,她这好不容易找着个正式工,上班可勤快了。
这不,上班也没几天,就被他们好些个领导看上了,都想介绍她给自家后生,听说还差点打起来呢。”
这话当然是有夸大成分。
但是夏花漂亮勤快会说话是村里出了名的,偶尔有些婆婆婶子闲聊天时,只要提起十里八乡谁家小伙谁家闺女的亲事,就一定会提起夏花。
要是夏花没进城,媒婆踏破门槛那是肯定的,毕竟这年头虽然没有村花,乡花的概念,可十里八乡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年头还没时兴什么选美小姐,可如果老鸦沟有,那夏花绝对是毫无悬念的老鸦沟小姐了。
毕竟她和左小玲还不一样。
左小玲虽然漂亮,却是偏向妖精型的,一看就“不正经”,尤其还生了双“天生不安分”的丹凤眼。
可夏花却是标标准准的鹅蛋脸,明眸善睐,樱桃小口,五官无一不完美。
更重要的,她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聪明伶俐,这样的好名声,简直是左小玲这个原主拍马都赶不上的。
说她是老鸦沟小姐,十里八乡第一好嫁风的美女,那是绝对实至名归。
所以左小玲这话虽然有夸大成分,可在场众人却没一个不信的。
不远处只隔了一张桌子,一直担心看向左小玲的赵四婶和杨芬立刻就都被旁边的人拉着追问起来。
杨芬有些不好意思,抬高了声音笑骂:
“左小玲!你个死丫头乱吹什么牛!哪有那么夸张!还打起来!再胡说我可要打你了!”
左小玲吐吐舌头,毫不害怕,反而大声笑道:“干妈还想瞒我呢?
我都知道了!他们厂长、副厂长和小组长,三家长辈都打听过夏花的岁数家里人,干妈说说,人家问这个,不是为这个还能为什么?
还有夏花,之前明明一个月回来好几次,这次四姐结婚这么大事都不回来,真的是厂里赶工加班生产么?”
杨芬气得不行,小跑过来就要掐她。
左小玲嘻嘻笑着躲开了,一边还要嚷嚷道:“救命啊!村长媳妇杀人灭口啦!”
杨芬好笑,到底也没真想堵住左小玲的嘴。
之前左秀英忽然上门,她那时确实是挺吃惊的。
不过很快的,她就立刻想到了左小玲辞了供销社的事,再看左秀英手里提着的包袱,立刻就猜到了。
这是来解释,顺便想请她公公再给找个新工作吧。
想着,她立刻起身去迎:“来就来了,你怎么还带了礼。快进来坐,只是不巧,我婆婆刚好出门去了,没在家。
你是来找我公公婆婆,说小玲工作的事吧?
别急,你先等等,那孩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能看着不管?
我公公一早就已经开始替她寻摸了,说这次给她找个人事关系没那么复杂的单位,肯定不叫她再受一点委屈!”
谁知道左秀英却没把包袱交给她,反而笑道:“你先别忙,我今天啊,就是来找你的。”
28. 第一单生意(1)
时隔好几天了,杨芬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感慨,现在年轻人脑子是真活络。
她本来以为左小玲一时冲动辞了职,这会子冷静下来了,找左秀英帮忙,再找她公公给介绍个单位。
没想到啊,他们这边都还没找到具体的关系呢,这孩子自己倒是找着路了。
虽然现在私人做生意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城里头私人投机倒把还是在抓。
可他们村里互相帮衬着点,做点手工伙计,却是影响不大的。
没见之前投机倒把抓得最严的时候,他们邻村还有人去城里帮忙打家具,换面粉玉米面之类的粮食么。
况且,还有她这个干妈在,她这干闺女又是村子里头住了这么多年的自己人,帮忙做点衣裳,收点子吃食辛苦费的,量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心里打定了主意,杨芬是打算不管左小玲手艺咋样,都一定要请她帮自己做两身衣裳的。
谁知道左秀英却是有备而来,直接把左小玲给张小雪做的几身衣裳都带去了。
杨芬再没想到,左小玲那丫头平时看着斯斯文文,内向害羞得很,居然做起事来这么麻利。
她辞了供销社才几天?
这就算日夜赶工,能做出来这么齐全的两件衣裳。
“不是的,只有那呢外套完全是左小玲的手艺。”
见她误解了,左秀英赶紧解释,
“围裙是秋菊那丫头帮忙的,小玲让我一起带过来,是让你看看这样式,只有这样式是小玲自己想的。”
杨芬了然小玲是不想抢功劳,但是那呢外套才最费功夫呢!
看看这针脚,这样式,全部都不比大商场里那些进口的洋装差!
这样的东西,杨芬哪里还用再犹豫,当即取了十块钱给左秀英,让她给自己做身衣裳。
倒不是杨芬抠门,不肯多做两身。
实在是家里财政大权都在她婆婆那呢,她平时家用如果要花什么钱,她婆婆当然也不会吝啬。
可家里人口多,大房那边不时就有议论,总说公婆偏心他们二房,她家那口子也常说,让她做事谨慎点,别太招摇。
杨芬有时候也挺不甘心,他们二房是出息,可那也都是自己挣的,没占大房一点便宜。
大房自己刚结婚那两年,也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却是两个女儿。
后来杨芬有了国栋兄弟俩,大房更是卯着劲,一直想再生个儿子。
公公之前还说过,咱家口粮足够,不用非得生男丁下地干活,谁知道大房还是那样。
日子过久了,不止公婆,杨芬他们也都明白了,大房其实就是为了争口气,想压二房一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房真的诚心感动了菩萨,两口子憋着口气努力了几年,终于是怀上了,而且虽然不是双胞,却是接连都是儿子。
这么算下来,大房一共两儿两女,杨芬生了夏花后就再没有身子,算起来只有两儿一女。
杨芬虽然觉得自家人比较这个没意思,可她也早知道这个妯娌的性子了,心里想着,一定要比的话,他们算是比大房还少一个,那自己这妯娌总能消停了吧,再也不用处处和二房针对,日子总能好好相处下去了。
谁知道她还是想太好了。
人家有了儿子女儿后,更爱比较了。
大房的一对儿双胞胎女儿金凤玉凤两姐妹,和国栋国梁兄弟俩,刚好岁数相差不多,公婆说干脆就一起上学,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想法是不错,可每次班里考试,金凤姐妹俩总是考不过国栋兄弟俩。
要说也不怪姐妹俩,毕竟她们回家来还要各种做活,杨芬却从来不让两个儿子做家务。
不是她偏心儿子,其实女儿夏花放学回家,她也不让做活的,只让好好学习,看看书也好。
可她那妯娌刘翠云不一样。
刘翠云这个当妈的,没事就总说闺女家念书太多没啥用,家务活做得好以后才能讨婆家喜欢。
可即使这样,金凤玉凤姐妹俩这成绩在班里也算是靠前的了。
只是二房媳妇却很不高兴,杨芬记得翠云从前每次看到孩子期末考试成绩,都要摆好几天的脸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又要姐妹俩干家务,又要姐妹俩学习好。
世上哪有这样好事。
金凤是老大,被打了也不吭声,只是默默护着妹妹,玉凤性子却泼辣些,有一次被打的实在不甘心,就大声嚷嚷她妈“不如二婶一半儿好,二婶从来不让夏花干家里活,不然我们肯定考的好,你就是重男轻女还不让说!”
刘翠云的性子,哪是能听这样话的,听了之后打得更狠了,那玉凤也是个倔脾气,反而嚷嚷的更大声,直说她妈偏心,又说她不让两个弟弟干活,倒要看看弟弟们以后能考第几名!
这样闹了几次之后,大房和二房的关系自然也就更恶劣了。
杨芬觉得翠云这个妯娌教育女儿确实有问题,但是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况且金凤两个到底也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总不能真害她们。
谁知道她嫂子刘翠云倒是没主动害她们,可是却断了她们姐妹俩的求学路。
杨芬到现在想起这个,心里总还觉得惋惜。
可大房的事,他们两口子也不好说太多。
就这样,坚持不叫女儿读书,任人说多少次都不听劝,只让金凤玉凤念完了初中,就打发她们进城找工作了。
可十几岁的女中学生,才刚从学校毕业而已,能找什么好工作?
姐妹俩后来自己不知找的什么工作,就留在了城里,平时基本没联系,刘翠云倒是打过两次电话,但听说打电话也就是吵架。
姐妹俩只过年主动回来一趟,过完初一就走,问就说工厂加班离不开。
其实杨芬心里知道,他们俩,只怕到现在还有心结。
原因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然而有些人就是不讲理。
这亲子关系不和的帐,大房也算在了二房头上。
所以明里暗里的,他们总要刺他们二房几句,尤其是喜欢盯着他家几个孩子。
国栋两个出息,又有当村长的公公压着,二房先前偶然说过一次他们两个和左家妹子的关系不清白,被公公狠狠发过一次火,之后他们可算老实了点。
可不敢说双胞胎,不表示他们就真能闭嘴。
于是夏花这个一直念完了高中的女儿,就成了他们说嘴的对象。
说什么呢,无非也就是女儿家上学太多没什么用,反而浪费时间浪费钱的,不如赶紧进城找工作,像他们家金凤玉凤,一早就能赚钱了,就夏花这么大了还往家里伸手。
这倒也不是针对夏花一个小姑娘,他们是真觉得闺女念书没用,读书越多岁数越大,到时候越难嫁。
可就是这样,杨芬就更加心塞。
大房的金凤玉凤和夏花差不多大,当时在学校每次考试都能在班里排前十。
可俩人也是初中一毕业,二房两口子就说没钱供,让回来帮忙家里。
说什么女孩子么,认识字不做文盲就够了,这回来干两年庄稼活也到了年龄了,就可以开始寻摸人家了。
大房为金凤玉凤争吵的事情,杨芬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当她听她大伯子直接放了狠话,一分钱不会供。
要么一个去城里工作,一个听他的嫁人,要么就和姐妹俩断绝关系,让她们从家里滚出去。
杨芬第一次见识到一个当爹的能逼自己女儿逼得多狠,差点就没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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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要开口了,还是她男人眼疾手快摁住了。
她公公当时反应也快,立刻就说了,没钱供他们老家儿可以帮忙。
婆婆也表了态,两口子要是真没钱,以后每个月不用交钱给家里,只管紧着孩子。
还说,要是怕两个老人家当面答应了,过后反悔骂他们不孝,老人家可以签字据摁手印的。
甚至闹到最后,连“不拿钱就是不信任我和你们爸”的话,婆婆一气之下都说出来了。
当然,杨芬两口子到了这时候也不能不开口,俩人都态度坚决,明确表态金凤姐妹俩念书他们绝对没意见,甚至如果有需要,他们两口子也可以借钱的。
也不知道大房哪根筋搭错了,一家子人正话反话说了一堆,他们却是更加拧巴了,死活不让两个女儿继续念书。
大房对待自己孩子是这样,看夏花一直念完初中念高中,当然也是不认可的。
一天到晚当着孩子面就说什么“念书耽误了功夫,越念越没人要”的话。
夏花到底是晚辈,不能当面顶撞,又不能转身走人,听得多了,也开始问杨芬,要不自己就别念了吧。
杨芬差点没气死,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男人发火。
之后到底是公公在家,没真打起来。
不过两边的关系也是越发恶劣,明明就挨在一起住着,抬头见了面甚至连招呼都不怎么打。
可对这件事,杨芬却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就算是公婆不支持,她也是要让夏花念书的。
那是杨芬两口子自己用上工的钱供起来的,又没要谁一分钱。
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杨芬咬牙听了大房好几年的风言风语,一直没放弃供夏花念书。
还好公公婆婆和自家男人都支持,她也不算太憋屈,只要少和大房那边说话就好。
本来以为忍到夏花不再念书了,他们大房也就消停了。
谁知道现在夏花毕业了,很快也在城里工作了,大房那边的口风就又变了。
他们居然开始各种散播谣言,说夏花在城里工作不肯回家,就是贪图享受,喜欢城里条件好,嫌弃村里穷。
又说什么夏花在城里认识了有钱人,但是人家肯不肯娶她还两说呢,不定啥时候就被甩了,还是得回村里来。
总之夏花不回村,就是嫌弃他们张家村,不孝顺。
夏花如果回来呢,那就是城里人不要她,被抛弃了。
横竖都不对。
杨芬气得不行,几次要和人争论,都被她婆婆劝住了。
她这才知道那丫头自己有打算,在城里确实处了对象,不过不是什么有钱人。
对方是个踏实可靠的年轻后生,比夏花早一届毕业,只等着夏花工作稳定了,就结婚。
这是大事,杨芬当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妯娌争执,到时候闹大了,万一男方觉得女方家里不太平,挑理呢。
一向与人和气的杨芬如果说这辈子有什么看不上的人,也就二房这两个莫名其妙和她杠上的奇葩了。
当然,这些都是杨芬自己心里的疑惑。
她虽然对左秀英人品非常信得过,却也知道左秀英是个文化人,很多人情世故的东西都不是很有兴趣。
况且左秀英早早守寡,肯定没接触过这些妯娌之间的事,说了也没啥用,反而跟着多操心而已。
所以杨芬只是嘱咐她小心点收着,衣服做好前别让人知道了。
左秀英点了点头,小心收了钱,也没深想。
财不露白么,她一向知道杨芬做事小心,况且这次又是这么多钱,肯定得谨慎。
谁知道也是巧了,左秀英刚从屋里出来,迎面正遇上赵四婶回来。
29. 第一单生意(2)
杨芬心里一盘算,这事倒是不用瞒着婆婆,于是便一五一十和她说了。
赵四婶起初也很惊讶。
不过她回思一番,便干脆回了屋里,很快出来,给左秀英添了十块钱,让她给夏花做身好衣裳。
她的要求也很明确:料子不要大红,但要喜庆,款式必须大气,穿着漂亮。
至于别人要是问起,也不用瞒着,就说夏花要出去相亲了。
这话一出,别说左秀英惊讶,连杨芬都有些不解。
她记得自己之前和赵四婶商量这事的时候,自家婆婆明明说了,还没下定之前,不要叫人知道。
赵四婶一看就知道这个老实媳妇儿没明白,瞪了她一眼,无奈给她仔细解释:
“之前不叫你说出去,是怕人眼红,捣乱坏事。
咱们村里人虽然和气,也架不住总有那不安分的人。
况且一旦话传出去了,就算咱们村的人没那坏心眼的,那其他其他村子呢?
还有夏花之前那些同学,厂子里的那些同事,多少人眼红着,万一做啥幺蛾子,不是麻烦?
现在不一样了,眼看日子都定在年底了,你这就要开始给夏花置办起来,反正也瞒不住,不如趁这个机会索性说出去,大大方方的。
刚好也帮小玲一把,给她展示展示这手艺。”
杨芬只是没自家婆婆擅长这些人情世故,到底也不傻,闻言立刻明白了过来。
左秀英回去和左小玲一说,也都高兴得很。
村里人做衣裳的频率可不高,但是夏花在城里上班,那接触的人面可就多多了。
两边一拍即合,左小玲也不怕折腾,听说夏花所在的厂子里最近赶工生产,甚至还搭了村里拖拉机进了趟城,就为了给夏花量好尺寸,务求这衣裳尽善尽美。
张小雪的衣裳是贺礼,夏花的这件,才算是她真正意义上开门做的第一笔生意。
她可不得多上上心。
张小雪婚宴这天,其实也是杨芬“处女秀”。
她从前虽然家道中落,可运气不错,认识了她男人,人老实,家里公婆也开明不折腾人,虽然日子不算大富大贵,可也一向吃穿不愁,不用她费什么心思。
所以杨芬活了将近四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当众演戏,心里还有些突突。
不过杨芬知道这场戏对左小玲非常重要,所以还是硬着头皮骂完。
然后小心瞥了眼不远处的左小玲。
就见左小玲隔着好几个姑娘对自己偷偷眨眼,杨芬心里稍微安定了点。
她干脆扶着桌子,在旁边人的劝阻下坐了下来,然后继续笑骂:
“你个嘴贫的死丫头!还不给我过来!
再乱说话,你把那定钱还我,我找别人做衣裳去!回头我家夏花出门子,你也不许上门!”
牛婶立刻冲了过来,手边的瓜子撒了一地,也没人顾得上了。
她眼睛发亮地抓着杨芬问,
“出门子?这么说,是真的了?你家夏花真的要嫁进城里了?不是说……”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传言,感觉当着杨芬问实在不太妥当,就又把那话吞了回去,转而看向赵四婶,
“四嫂,这都是真的?夏花真有人家啦?”
左小玲每次听他们婶婶嫂子的叫,就头晕,这一个村都姓张就算了,可互相之间往上数几代都有亲戚关系,互相之间都是叔叔婶婶哥哥嫂嫂的喊,左小玲一个现代亲爹妈都没的孤儿,是真的好不适应。
不过那都是之前了。
这次她听在耳中,却觉得十分愉悦。
没错,就是这样!牛婶加油!拉着赵四婶多问问,多聊聊!
聊退婚的八卦有什么意思,注意力都给我集中到夏花身上!
相亲可只是个开始呢。
这年头村里还不流行晚婚晚育,基本上结婚后就会抓紧趁年轻要孩子。
回头结婚生娃满月酒一条龙,一定会办的热热闹闹的。
人潮就是钱潮,那可全都是商机啊!
一边想着,她自己也一边回答着旁边人的追问:
“是呀,她下个月要去相亲。
唉,没办法,都是厂子里的长辈介绍的,推不掉。
其实夏花自己倒是不着急,模样又好,工作又好,家里人也和善,走哪也不缺大小伙子追啊。”
一旁的五婶有些着急了,立刻不认同道:“怎么不急啊!哎哟她这毕业都多就啦!
年轻姑娘最水灵的可就这几年,再晚了,那上门的人都少了,可是不能总耽误啊!”
左小玲心里知道,这就是这年代的婚恋观了,也不反驳,只是笑道:
“是啊,我干妈也这么说的,她让夏花趁着年轻,早点结婚早点生娃,他们也能帮着带一带。
夏花一听也是,她还要干工作呢,肯定不能放着工作回家当家庭主妇,那结婚生娃肯定赶早不赶晚么,这就同意了。”
这也算是实话了。
左小玲自己和夏花只见过那两面,原主和对方接触也不多。
不过就是这点时间,两人却很是聊得来。
左小玲问了才知道,原来自己晒谷场闹那一场,夏花在城里也听说了,是杨芬打电话的时候,给她介绍左小玲的事,提了一嘴她辞职的原因。
本来杨芬还有些担心,怕夏花顾忌左小玲名声遭人议论,没想到夏花却反而拍案叫绝了。
左小玲听她叫自己“女战士”,也是忍不住笑了,连称不敢,说夏花才是厉害呢。
她来找夏花,一路上就听介绍的人和来打招呼的好几个人介绍,说夏花成绩好,工作好,最难得的是这么年轻,就在厂子里得了“生产标兵”,给他们厂子在上个月和隔壁二厂子的生产竞赛中争了光。
左小玲心里越发赞叹。
年轻勤奋又能干的可能也有不少,可这样出挑,却还不遭人嫉妒,可见人也聪明,才能搞好这样复杂的人际关系。
夏花听了也更加欣赏左小玲了。
她和人说起自己进场不到一年就拿到生产标兵,人人都只夸她能干,却没人能像左小玲这样看到她处理人际关系的艰难。
有这样的惺惺相惜,俩人见面不到一天,已经互相引为知己了。
对于左小玲即将开始的“事业”,夏花自然全力支持,也就给她说了许多自己相亲的事情。
一是方便左小玲宣传编故事,二则也是打了主意,想着让左小玲多了解了解城里相亲市场,万一小玲以后需要呢。
对于夏花这第二层用意,左小玲自然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不耽误她目前的重点。
男人什么时候没有?
可赚钱的商机错过就没了,当然要全力抓住!
所以左小玲现在心无旁骛,只是各种给旁边的人介绍夏花的事:
“夏花聪明着呢,五婶,九婶,你们就放心吧。
她说了,她虽然同意相亲,可最终要不要嫁,要嫁哪个,可都得她自己做主。
我干妈?我干妈当然同意呀!毕竟那么多人请了人去说亲呢,人品家世什么的,都不是只听介绍人就行了,总要夏花自己好好选一选才行。”
五婶听了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咱们地里挑个玉米棒子,那还要挑拣一下,何况这么大事。”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人便都忍不住笑了。
左小玲却很赞同:“是呀,我干妈也这么说呢,觉得相看一下也没啥。
刚好我不是辞了供销社么,她看我这缝纫活计不错,就说好让我给夏花做一身衣裳穿去相亲。
现在我钱都收了,又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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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哪能不上心,肯定要先给她做啊。”
她这么说来,上了岁数的婆婆婶婶们倒是能理解,可是一群年岁还轻的小姊妹却还是挪不动步子。
看不到也就算了,可张小雪就坐在这呢,漂漂亮亮的,大大方方吃着东西。
谁还记得先前她让准婆家欺负的难堪,别说她们了,就是旁边那几桌的后生,没见好些个人都吃完了也拖着不可能走,还不就是想多看几眼。
人靠衣裳马靠鞍。
她们可算是知道这话啥意思了。如今有这么个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哪能不心动!
只可恨平时她们在家里总听长辈的话,和左家母女走得不近,不然张小雪身上这衣裳可就是她们的了!
现在好容易有机会一桌吃饭,怎么能再错过这样的机会。
眼看着一群婆婆婶子离开了,下面一波小姐妹们又要围过来,左小玲无奈朝旁边秋菊投去个求救的眼神。
宣传是要紧,可她说了这么半天话,连口水都没喝上,她真的需要中场休息啊。
秋菊会意,本来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了要来帮忙的,结果左小玲说话她吃着,一直找机会想要把话茬接过来,奈何那些婆婆婶婶太能聊了,她根本插不进嘴。
现在见一群长辈终于走了,又接收到左小玲眼神,立刻接话,笑着凑过来道:
“哎呀!你们别为难小玲了,她为了四姐这衣裳吃了多少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刚刚都差点一头栽锅里毁容了,我们看着都吓人。”
“是哦!怪不得你刚才那么拼,这么好的东西,要是被扔锅里,不是全毁了。还好你抢回来了!”
秋菊这么一说,很多人都立刻想到了刚才那惊险一幕,纷纷后怕。
张四燕和张红霞两个一人一碗,给张小雪和左小玲夹了满满的菜端过来:
“可不是。折腾了这么老半天,她们肯定累死了。
你们自己是吃完了,四姐和小玲可没吃呢,才刚坐下来,倒是让人吃口饭啊!”
眼见她们还不肯走,秋菊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惊呼了一声:
“哎呀!糟了!”
一群人都看过来。
秋菊强忍着碰碰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跳,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吓死我了,还好看错了。刚才我这衣袖上沾了点瓜子皮,我还当弄脏了呢。这是昨天才上身的新衣服,弄脏了我妈肯定要说我。四姐,能借你护袖用一下么?回去我就还你。”
张小雪点头,心里好笑,这秋菊可算是说到这里了,她可等了半天了。
没错,刚才在里屋,左小玲特意拉着张小雪和秋菊落后了半步,趁着张四燕和张红霞出来的那点子空档,快速把她之前给秋菊写的剧本也告诉了他俩。
张小雪一听,只是借护袖给秋菊用一会,当然同意,不过她心里倒是更好奇,秋菊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能说得好这样的……小玲管这叫啥?……“台词”是么?
她连撒谎都不会吧?
还好,等了这么一会,虽然张小雪还是能看出来秋菊的紧张,但是这几句台词说的还是很流利的。
想着,张小雪心里忍着笑,快步走回里屋,将今天刚刚收到的贺礼之二,那对新的护袖拿了出来:
“刚才看到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那要有料子,再给我做一对吧。
小玲不是说了么,她做外套的时候你一直陪着她,这护袖也是你做的,看你手艺也很好了。
虽然这护袖没这外套漂亮,但是针脚细致,这图案也漂亮,比我之前用的都好。”
一群小姐妹本来还奇怪呢,护袖这东西,不是应该放在厨房么,平时做饭用也方便啊,怎么张小雪却往里屋跑呢。
等她们看到张小雪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出来,这才恍然!
30. 尊称你一声老师,是以为你要脸^……
桌面上只安静了一瞬,一群人便都纷纷围上了秋菊——
“你和左小玲一起做的?那你也会做衣裳?”
“这护袖好漂亮!你送四姐的贺礼就是这个吧?”
“哇!张秋菊你什么时候还藏着这样手艺!”
——这几个是平常来往少,脸皮薄的。
“左小玲没空,秋菊你总有时间吧?我给你布料钱,做完衣裳剩的料子也都给你。怎么样?”
“我!我!你先做我的!我不光出布料钱,边角料你留着,我还额外给你半斤棒子面!”
“什么棒子面啊!你家那棒子面早都不新鲜了!秋菊!你先给我做!我家有半斤面粉,那白得,跟雪似的,绝对的好东西!”
——这几个显然是自来熟的,平常不来往怕啥,反正他们一分钟能给你处成老姊妹。
左小玲一边扒拉饭菜,一边看着他们,非常赞叹这样的人际能力。
她自己穿书前是个南方人,虽然因为工作需要,也和北边人打过不少交道,但是几十年的水米早养出了她骨子里的个性,对于这些刚认识就能拍肩膀请吃饭的热情北方人一直就很好奇+佩服。
不过之前是之前,现在不同了。
穿书前人际关系太简单,起初有同学老师介绍,后来她自己有经纪人,所以很多事情她可以偷懒。
如今都要靠自己了。
左小玲想到这里,吞下最后一块红烧肉,再次惦记起家里的左小梅。
说起她这大姐左小梅,其实当真是个天生的裁缝,之所以左小玲穿过来之后能突然拿出这样好的手艺,却没人怀疑她换了个芯子,有一多半原因就是原主的这个姐姐。
天生的能言善道不说,还有一副好手艺,从小就会给人缝补衣裳,没钱去裁缝店交学费,也能用自己给老板殷勤打下手+做饭打扫带孩子,换来免费做学徒的机会。
只可惜了,左小梅从嫁去了其他村子,一年也见不着几次,从前左秀英和左小玲什么时候花钱做过衣服,都是左小梅直接包了。
都是纪远这个害人不浅的!
要不是他耽误了左小梅,左小梅也不至于搭进去最好的几年青春,到最后婚没结成,还错过了那么多选择。
左小玲之前和左小梅玩笑说的那些人,其实好些条件都不差,虽然以她现代人的眼光,可能有些木讷,呆板,但是在张家村,其实已经很拿的出手了。
只可惜左小梅虽然聪明伶俐,却看人不清,被纪远的书生气迷住了,眼里再看不到别人。
她又不是个爱养鱼的,心里以为定下了纪远,就拒了其他人。
谁知道纪远却有个不好相处的妈,左小梅和她儿子耽搁了两年,其他追求者也都陆续死心结婚了,他妈却又开始嫌东嫌西,终于逼着两个年轻人分了手。
左小梅失望至极,这才嫁去了别的村子。
如今就算在婆家受了气,左秀英母女两个隔着个老鸦沟的山路,想给她出头都不方便。
可恶啊!
左小玲心里咬牙。
要不是分手后不想留在张家村这个伤心地,左小梅怎么会嫁那么远。
就算不是纪远,旁边的几个村子也有好的后生啊。
如果她是嫁到附近,比如小杨村,牛家沟,婆家敢作妖左秀英和左小玲都可以立刻冲过去。
而一旦左小玲的生意有需要,她都有把握直接请她来帮忙,现在哪还用操这个心。
偏偏左小梅现在嫁去的刘家屯,说是邻村,却隔了一整条山沟。
“那个,小玲,今天七叔家这样喜……大事,怎么不见你妈,和你姐?”
左小玲正想着左小梅呢,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刻意压低了嗓音,努力装着平静,却还能听出来一丝隐隐的紧张。
左小玲挑了挑眉,真是日里莫说人,夜里莫说鬼。
她这不过是心里想了想,又没提起,这人怎么就来了。
还好,周围的人目光多被秋菊吸引,张小雪则和四燕、红霞她们在说话,其他人也都热热闹闹地边吃边聊天,虽然偶尔也有看向这边的,但是注意力基本都放在秋菊身上那围裙上,左小玲这边存在感不强。
不过,左小玲虽然之前还拿这人刺激过左小梅,其实她对这纪远还真没太好印象。
左小玲放下筷子,斜眸看了他一眼:“纪老师?你怎么来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娘不是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放话,这辈子你们姓纪的和我们姓左的都没关系吗?”
纪远脸色一僵。
他是知道左家人对自己的意见的,却没想到左小玲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左小玲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她也不打算忍。
如果左小梅决定离婚,她当然支持,那种家暴又不挣钱还拿她个孕妇当骡马使唤的婆家,早离早好。
可是离婚不表示就要吃回头草,尤其这种没长嘴的妈宝男。
况且,之前左小玲也探过左小梅的口风,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左小玲怼完这个男人,越看他脸上的呆滞越烦,干脆不再理他,对旁边的张四燕道:“四燕,帮我夹点那边的酸菜鱼吧,我够不着。”
张四燕本来就有点心虚,一听左小玲叫自己名字,立刻以为自己偷听被察觉了,一下子就没反应过来。
左小玲戳戳她胳膊:“四燕?”
张四燕回神,连忙要帮她夹菜,就有点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掉了一块酸菜在桌上。
“啊——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张四燕赶紧道歉。
左小玲连忙说没事,心里却觉得很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旁边张红霞赶紧解围,伸手去拿左小玲的碗,一边笑道:“我来吧,我刚好离得近。”
“我来。”
只是没想到,她手还没碰到碗沿,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抢了过去,给她夹了满满一碗。
左小玲没看这碗,只是转脸盯着这殷勤的男人,目光一瞬不瞬:“纪老师喝多了?”
纪远不解:“我从来不喝酒的,你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左小玲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纪老师话要说清楚点!我和你什么关系?我们很熟吗?没记错的话,我们几年没说过话了吧?”
纪远一愣,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小玲,我……”
“别这么叫我!我刚说了我们不熟!”
左小玲直接扔了筷子,
“大家都看到了,是纪老师忽然过来找我说话,也是他莫名其妙地献殷勤,我可从头到尾没和他拉扯过什么!
四燕,红霞,你们刚刚都在旁边,可要替我作证啊!”
“小玲,你别这样,没人说你什么的。
纪老师,我们这桌都是姑娘家,你在这里确实不方便吧?”张四燕连忙道。
她心里也有些奇怪,不过刚才她一直在偷听,这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是啊,我刚才看的清楚,纪老师来了之后,小玲只和他说了一句话,还是让他走开,其他再没别的了。”
张红霞说话比较平和,看向纪远的眼神也满是不赞同。
纪远这辈子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张了张口,试图解释:“你们别这样。我……我就是想关心一下,没别的意思。
小玲,我知道你怨我,可是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小梅……”
左小玲感觉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纪远!我之前尊称你一声老师,是以为你要脸。可你要是再说下去,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你什么你?你是哪颗葱,叫什么小梅?小梅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
左小玲冷笑,指着周围再次目光灼灼看向这边的人群,
“这里的人当时都在场,眼看着你妈指着我大姐鼻子骂,当时你干什么呢?
哦,你在旁边装缩头乌龟,装人不在场。是吧?”
纪远脸色涨的通红:“小玲,左小玲!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我当时在镇子上不知道,后来一回村听说了,就去和你大姐解释了的,你如果不信,可以回去你问你大姐!”
“我呸!问我大姐?解释?你到了现在还要害我大姐是吗!
好,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我就索性趁今天把话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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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所谓的找我大姐解释,就是隔着院墙喊话吧?因为我大姐当晚根本连门都没给你开,是不是!”
纪远脸色更加难看:“不是的,那天晚上,我和你大姐说了的,你大姐她……”
“我大姐那天晚上去了我干妈家,屋里只有我和秋菊在。
我和她根本没给你开门,你就隔着院子说你不知道,说你妈是误会了,你等你妈消气了会和她解释。”
左小玲抱胸冷笑,看着纪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气不过,当时隔着院子问了你一句,白天你为什么不拦着你妈。
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我记得,我说了,那天白天我去了镇上,所以不知情。我……”
纪远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果然,左小玲笑了起来:
“你连我和我大姐的声音都分不清,还说什么屁话。
况且,你当时白天根本就在村里,只是躲在三丫他家的院子里头不敢露头吧!”
纪远身形一晃,狠狠踉跄了一步。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左小玲正要继续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心头一惊,回头看去,就见左小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正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看着她惊愕地问:
“你当时,看到他了?”
左小玲心里叹息,她也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件事的。
只是原主不想让左小梅难过,所以没有说。
左小玲沉默点头。
她本来也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左小梅这件事,之前试探左小梅口风也是为了这个。
如果左小梅对纪远还有留念,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左小梅,这个男人有多么没担当,好让她放弃。
也算天意弄人吧,倒是用这种方式让左小梅看清了这个人。
“小梅,你听我解释。”纪远终于慌了,他也顾不上别的,立刻要来拉左小梅的手。
左小梅也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冒失,等到想躲,居然没来得及。
“放手!我已经嫁人了!你还不放手!”左小梅挣脱不开,怒道。
“我知道,你男人他就是个畜生!喝酒打老婆不算,还在镇上养了个!你不知道,我亲眼看到的!他花着你挣的钱,你还给他怀着孩子,他还搂着别的女人喝酒!他根本配不上你!”
纪远索性豁出去了,大声道。
左小玲心头一突,却也想通了之前的不解。
她就说么,这纪远今天怎么忽然这么失态,原来是这样。
他大概是之前看到了左小梅男人做的恶心事,就想着告诉左小梅之后,让她离婚,自己也就又有了机会了。
想的还挺美!
就算左小梅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难道他纪远就是了?
一个畜生,一个怂货,半斤八两罢了,哪个都配不上她姐。
“放开我姐,不然别怪我去找你妈来了!”
眼看纪远已经失去理智,左小玲沉声道。
纪远果然愣了一瞬,然后转头看向左小玲,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忽然怒道:
“是你!当天晚上我就要去和小梅解释的!既然她不在家,你为什么要假装成她!我本来可以挽回小梅的!都是因为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忽然松开了左小梅,转而抓住左小玲的肩膀怒吼:“没错!是你!都是你!我没错!都是因为你!
说!你为什么要害我!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和小梅好!
你为什……”
他忽然顿住,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本来闹闹哄哄七嘴八舌的劝架声都停了。
然后,左小玲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左小梅忽然快步走到她身边,然后干脆抬手。
左小玲眼皮子一跳。
不行!
她可不能让左小梅再和纪远有更多纠缠了。
当即来不及多想,左小玲立刻抬脚,朝着纪远的膝盖踢过去。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不管是左小梅还是左小玲,两人的速度都不及另一个人来得快!
31. 她不是那么没用的妈
“啪”的一声,清脆地响在所有人耳边。
左小玲回过神来,赶紧去看周围人的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这喜宴吃的实在是太一波三折了,导致很多人都免疫了。
她看过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瞧热闹的高兴,还有些个子矮脸皮薄的,正努力伸长了脖子,努力往纪远身前看。
至于个子矮脸皮厚的?早站起来看了呗!
左小玲僵硬转头,还没想好是客气道谢,还是直接开骂。
旁边的人动作非常流畅地揽上了她的肩膀,对着踉跄两步,刚刚才站稳的纪远冷声道:
“说话就说话,别对姑娘家动手。”
纪远显然是被打蒙了,也是今天事情发生太多,从左小玲,到左小梅,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这时候耳朵里都是嗡嗡的,甩了甩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倒是气笑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来管我们的事!”
“那纪远呢?你又是什么人,来管我和我妹的事!”
左小梅到底骂不出太难听的话,也还是冷着脸,立刻打断了他。
对上左小梅,纪远立刻换了副温和心疼的表情来,只是他通红着眼睛,半边脸都是肿着的,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自己倒是浑然未决,压低了声音,深情款款道:“小梅,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魏大海,真的不是个好东西!你相信我,他配不上你。
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我已经和县里的妇联打听过了,你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和他离婚,孩子也可以跟着你。
将来,我不会嫌弃的,我会照顾你们母子一辈子,我会给你和孩子幸福……”
“啪!”
左小梅这一耳光到底还是打了出去。
她看着纪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里全是怒火:“纪远,纪老师,你好歹也是为人师表的,别总做这样没道理的事。
我怎么样,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你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哥,凭什么照顾我?
既然你当年也在场,那我提醒你一下,你母亲早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了,你们纪家的人,和我们姓左的,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当时我还年轻,也是不想顶撞长辈,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可你要是还来纠缠我,你之前给我写的信还在,我倒要找你母亲说道说道!到底当年是谁先招惹的谁,是谁缠着谁!”
“你还留着?那些信你果然还没扔……”纪远却是大喜,立刻上前一步,又要来拉左小梅的手。
“当然不能扔,那些都是证据。
我本来回去后越想越委屈,就想立刻拿着那些信上你们家,去找你妈说理去的!
是我妈劝住了我,她说我既然不想和你再好了,那就不用再纠缠了,这种事本来就是两家你情我愿才行,既然不行,争论对错也没有用,况且你妈当时心脏病才刚出院,不好刺激老人家。”
左小梅想起当年的事,还觉得心痛,只是却再没一点不舍了,
“我想着我妈说的有道理,横竖是要和你断了的,何必再吵,所以才算了。
不过那些信,我还是交给我妈收着了,我妈说了,我们可以让你家一次,可是如果你们还不依不饶的,那些信,就是证据,我可以去县里告你们骚扰妇女,污蔑我名誉。”
左小梅这辈子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这么多话,还是当年那件事。
她一口气说完,差点紧张得喘不上气,却没有自己预料的难堪屈辱。
所有人都看着她,却没有人笑她,至少现在没有人当面这样做。
这就够了。
小妹说的对,自己要立起来,才能照顾好自己的娃。
她不要自己的娃以后被人欺负了,会像自己那样怕得只知道哭,连为自己辩解都不会。
她不是那么没用的妈。
左小玲伸手,轻轻握住左小梅垂在身侧的手,她才意识到自己紧紧地攥着拳头,把手心都给抠破了。
“姐,你说的好。”
左小玲对左小梅笑道,心里十分欣慰。
她之前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左小梅说了些所谓上学时“从课本上看到”的一些例子,无非也就是妇女解放为自己出头,隐忍换不来丈夫浪子回头,还会带着儿子女儿一起挨打,反抗才能为自己挣出一片天之类的。
她不大了解这年代的书本,但是所幸左小梅也辍学得早,比她还不了解。
左小玲其实本来没料到今天会遇到纪远,她原计划是先撬动左小梅的心思让她别着急回婆家,等她在张家村住下来,左小玲再慢慢说服她离婚。
以左小玲的了解,左小梅是很看重家庭,很想要个家的,她本以为要说服这样的女人离婚是个长期工程。
现在看来,左小梅兴许心里的那把火从来没有被漫长和家暴和琐碎的活计淹没过。
左小梅感受到左小玲的支持,她柔软的手心带来的温度像是有什么魔力,让她加速的心跳逐渐平缓了下来。
“对不起,小玲,你这些年受的委屈,有不少都是姐给你带来的。”
左小梅低声道,红了眼眶。
她从知道左小玲在供销社被人戳脊梁骨,最终忍受不了决定辞职,就一直觉得很是愧疚。
只是左小玲态度总是嘻嘻哈哈的,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她就没机会道歉。
现在这句“对不起”终于说了出来,左小梅只觉得心里一阵轻松,仿佛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
“姐妹俩,说什么傻话。”
左小玲鼻子一酸,赶紧摆手道,眼角余光瞥见纪远还要开口,迅速赶在这人说话前冷声打断了,
“纪老师家还在原来的地方住,没搬家吧?”
纪远一愣,下意识点头。
左小玲很是满意:“那就好。
今天这里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我姐姐刚来,我也在忙着吃东西,根本顾不上他。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来招惹我们姐妹,我们已经明确拒绝和他说话了,他还要用言辞暗示我们姐妹对他有意,这是非常严重的污蔑。
你现在立刻从这里走人,以后别再来招惹我们姐妹俩,我还可以放过你。
否则,我立刻去县里,告你骚扰妇女,告你流氓罪!你就等着人上门抓你吧!”
她这话说得就太严重了,旁边围观群众也不好再不开口,有些人就纷纷过来劝。
“五婶,这不是我小题大做。”
左小玲也不打断,等她们都说了个差不多了,才对最前面的五婶苦笑道,
“婶子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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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懂我们女人的难处。
你想,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结婚,我姐已婚妇女,现在还怀着孩子。
这纪老师轻飘飘一句话说我们惦记他,他是没什么影响,可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
他自己什么后果都不用担,却可能导致我们的名誉受损,说不准就毁了将来一辈子啊!”
“话是这么说,到底也不用闹到那个地步。”
五婶自然也知道左小玲的话有道理,只是劝架哪有往严重了劝的,也只好笑着说完,又对纪远催促,
“纪老师,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你妈不是说身体不好么,一个人在家也没人照顾,你没事赶紧回去吧。啊?有什么事,你们母子俩也好说开。”
这是在暗示纪远找他妈说说了,别总盯着左家姐妹。
有五婶开了口子,旁边一群婆婆婶婶也都过来,边劝边扶,把左小梅就带到了左边的桌子旁坐了。
纪远自然还不甘心,又想跟过来,却被一群男人拦住了。
村里人淳朴,一向劝和不劝分,本来也是不想事情闹大,因此都开始劝纪远别着急。
有的说缘分过去了就算了,天下何处无芳草,他长得好条件好,哪里就愁找不到媳妇了。
有的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人左小梅早结婚了,娃都怀上了,哪可能离什么婚。
总之各种说法都有,却大体都是让他算了。
纪远听在耳中,脸色越来越难看。
所有人的声音都好像不理解他,都在说什么都是他的错。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他!
“你们闭嘴!”
纪远狠狠揪着自己头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他忽然大力挥开要拉他到另一边坐的几个村里后生,大声道:
“你们懂什么!如果我那么容易就放下了,那我早就找别人了!
你们这些文盲,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村人,怎么可能懂我的痛苦!
我和小梅才是天生一对!
她虽然在你们张家村里长大,可她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她读过书,她识大体懂礼数,她才是这世上唯一懂我的人!
至于你……还有你!你也是!
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你们也喜欢小梅!对不对!当年小梅还没嫁人,你们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又来劝我!装什么好人!我呸!
我就算当年是个怂货,不敢替她出头,可你们又算哪颗葱!我好歹还为她守到现在!可你们呢!她一嫁人,你们还不是立刻就都结婚了!现在倒是还好意思来劝我!
我和你们能是一样的吗!
可去你们的吧!
她离婚了也轮不上你们!管你们屁事!你们哪个能有我懂感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要朝左小梅走去:
“小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的。
你刚才也听到了,我那天晚上就去找你解释了,都是你妹妹阻拦,我以为你听到了我的话,都是左小玲!是她害我们错过的……”
左小玲额头青筋直跳,上前一步就要说话。
旁边的人却比他还快,一只大手铁钳一般捏住纪远的手腕,然后轻轻松松跟拎小鸡似的把人拎着走了出去。
32. 谁说我不承认了?
左小玲只在原地怔愣了一瞬,然后赶紧和左小梅秋菊等人冲了出去。
前脚迈出门槛的时候,她恰好听到纪远的怒吼声隔着院门传来:
“你算哪颗葱!我和左家的关系你知道多少!别让我猜中了,你也惦记左家姐妹!你个癞蛤蟆也想来吃天鹅肉!我呸!刚刚在里面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承认也没用!”
左小玲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还好旁边的秋菊和左小梅一左一右拉住了她。
就只不过这么打了个岔的功夫,左小玲就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林深一把将纪远拎小鸡一样丢到了地上。
他俯视着纪远,仿佛俯视一只蝼蚁,勾唇冷笑:
“谁说我不承认了?”
七叔刚刚才一把抓住自家大儿子,生怕他一个冲动跑出去打(挨)人(揍)。
这时候就听到院子里林深大大方方的这句话,整个人都呆住了,手上动作不自觉一松。
他正在挣扎的儿子没收的住力,直接朝着前头栽了出去。
林深一把扶住,然后眼角余光瞥见门槛里,左小玲正杀人一样的瞪着自己。
他心里无奈,但是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好假装没看到一般,默然转回视线,只是盯着地上不知死活的纪远时,脸色却又更阴沉了几分。
左小玲咬牙,她是真的快要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气死了。
只是她再气,也来不及阻止了。
果然,林深好像根本没接收到她的目光,继续大声嚷嚷起来:
“我看上左家妹子好几年了,只不过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人家。
不像你!你也不瞅瞅你自己,连我都不如,还好意思肖想姐妹俩,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纪远先是被他的直接承认搞得一阵懵逼,然后反应过来就怒道:
“谁说我肖想他们两个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人家为着姐姐着想,不想她跳你这火坑,咋?这就看上你了?一天天的做什么白日梦呢!”
林深一边说着,一边又抬脚,作势要朝着他肚子踹过去。
他这一脚动作故意放的很慢,纪远果然立刻缩着肩膀,就地一滚,让了开去。
只是七叔家的院子本来就不大,旁边草垛子就占了一小半,纪远和林深所在的地方旁边挨着的就是个鸡窝。
纪远本来就头晕眼花,这一滚,也就根本没能避开,准确地滚到了旁边鸡窝里,沾了一脸的鸡屎。
林深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有些惊讶,然后哈哈大笑,指着他骂道:
“呸!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别说这些鸡了,村里的母猪都嫌你没种的玩意!”
旁边的人见了纪远的样子,再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纪远恼羞成怒,抹了一把脸,愤恨道:
“你也配说我!这样出口就是脏话,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果然是没文化的文盲!大老粗!你等着!我要去县里告你!”
林深却反而笑了,这种程度的屁话对他来说连个威胁都算不上:
“告我什么?你不是自己摔鸡窝里去了吗?还是说,你要告我说母猪都瞧不上你?那我倒是可以改口,甚至可以登县里的报纸,公开告诉所有人,我说错了,你和母猪,简直是天生一对。怎么样?”
纪远气得脸红脖子组,指着林深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又打不过。
他“你你我我”了半天,目光一转,忽然落在左小梅和左小玲身上,当即神色更加难看,却忽然挤出个笑容来:
“小梅,他是你安排的。是吗?你们姐妹俩今天是故意的,要让他来对我动手,蓄意羞辱我。是吗?这么久了,你就这么恨我妈,恨我吗?!”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都说了我是为小玲出头,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是个带把的,就冲我来,不要牵扯别人!”
林深挖了挖耳朵,看也没看身后左小梅姐妹俩,只是伸手一把将纪远揪了起来,冷声道,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了,你骚扰别人我不管,但是左小玲不行。
大家伙在这也算做个见证,左家妹子我盯上了,任何人想要再说她什么屁话,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说完,他再次挥拳,重重砸了过去。
“砰——”
“不说了我不敢了——放了我啊啊——”
纪远哆嗦着闭上眼睛,大声尖叫起来。
然后,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鸡窝旁的墙壁上凹陷了一块。
左小玲松了口气,然后十分无语地看了眼纪远,又看了眼左小梅。
原来林深虽然今天演的是个莽汉,可是也没傻到真要对个读书人动手,所以他那一拳只是警告地砸了旁边的墙壁。
只是再没想到这个纪远,说起来好像读书万卷有傲骨,居然能被一拳吓到昏过去,还……还失禁了?!
眼看着这人屎尿流了一地,众人都有些无语。
很快的,众人纷纷散了,一是吃的差不多了,之后的事情是人家自己的事,他们在不方便。
而且也不好当面嘲讽读书人,今天发生这么多事,肯定是要回去再好好唠。
再来,也实在是没了继续吃席的兴致,这屎尿一地的,简直比鸡窝猪粪还骚气。
还别说,这读书人的排泄物也不比他们香么。
一群人眼含深意地快速和七叔告了辞,很快就都散了,院子里只剩下左小玲母女三个和张小雪跟她大哥。
“小雪,还呆站着干什么?快带你朋友进屋歇歇,这里交给我和你大哥收拾就行。”
七叔拿了笤帚拖把出来,就见院子里几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不说话,于是忙道,又看向左秀英,
“左家妹子,你要不进来喝口喜酒?这你来的晚了些,菜是不多了,好酒还是有的,家里还有腊肠,你要不嫌弃,就让小雪给你切一盘……”
左秀英也是个聪明人,她立刻接了话茬,笑道:“收拾啥,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
不过七哥你一说,我还真是饿了,一早进城忙到这会子,我是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小梅,你也别站着了,去厨房帮忙……”
眼看着左秀英拉着左小梅,张家大哥推着张小雪,几人很快都撤了,张小雪临走还冲自己眨眨眼,左小玲一个头两个大。
她正整理措辞呢,毕竟不想显得自己太不知好歹了,对面这个可恶的男人好歹也算帮了自己好几次了。
没想到林深下一句话就把她的火气噌的点燃了。
林深看着虚掩的大门,又看看空落落的院子,无奈指指地上的纪远道:
“真就把我们扔院子里收拾烂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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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怎么也该让我们进去歇歇,我俩也好单独谈谈吧?”
左小玲简直要被这人气死:
“单独个屁!你刚刚才当众说了那样的话,现在我妈怎么可能让我们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
你刚刚说那些,本来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再要搁一个屋待着,明天就能传出咱俩打算结婚!
你笑什么!你还好意思笑!
我是说认真的!你到底怎么想的!刚才你干什么扯那样的谎话!现在可怎么办!”
林深看着她炸毛的样子,虽然气得头发都挠乱了,却总觉得比之前见到她时,果断冷静的样子,更有生气了。
他等了一会,等她又发泄了一会,才笑着打断:
“谁说我是扯谎?”
左小玲被他越看越气,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拿他装瘸的事威胁,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顿了一会,她才慢慢道:“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上我了,那我只会怀疑你疯了。”
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正打晕了两个男人,然后就开始扒他们衣服,试图捆绑这俩人,嫁祸意图非常明显。
就算林深知道那张兴业和梁武的劣迹,对自己这种女人也肯定兴不起一点兴趣的,除非他天生是个受虐狂。
林深对上眼前小姑娘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眸子,心里暗暗叹息。
果然这就是只小野猫,警惕性强,攻击力更强。
瞧瞧,这看着自己如临大敌的眼神,哪还有半点刚刚那个生气的小姑娘的样子。
虽然刚刚一副要挠自己的小野猫样也挺危险,但是看着她这么快又换回冷冰冰拒人千里的面具,林深总觉得很是惋惜。
算了,她至少有一点说对了,自己确实不像之前说的那样,早看上她了。
不过么,现在也不算晚吧。
想着之前接到的电话,也是这个月的第四通电话,林深收回那些暂时理不清的微妙情绪,认真对左小玲提议:
“我的确是看上你了,不过是作为战友。”
左小玲挑眉,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外,不过仔细想想,却也正常。
她是能猜到他对自己应该没啥男女之情,但是,“战友”却也是个没想到的答案。
不过,自己当初敲晕张禽兽他们的时候,看着应该确实挺有力气的吧。
他看上自己的战斗力,显然比看上自己更说得通。
想着,左小玲便点点头:“你肯说实话就好。既然话说到这了,那就索性一次性讲清楚,我不介意帮你打架,但是你要把事情说明白了,对方干了什么,是什么身份,打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恶棍,我不介意给你搭把手,但是不能留后患,我可不想被人追查到,到时候报复我不算,还要连累我妈和我姐。”
林深无奈地看着她一脸认真地给自己定规矩,伸出手打断了她:
“停停停!谁说我要你帮我打架了?打架是男人的事,我还不至于要你一个小姑娘帮忙。”
真要指望一个小姑娘帮这样的忙,他能被那帮属下笑一辈子好么!
左小玲皱眉:“不打架?那你想要我做什么战友?”
“不打架,也可以做战友,做我们彼此生活上的战友。”
林深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字,认真道:
“所以,我说,左小玲,我们结婚吧?”
33. 你看着就不像好人
左小玲沉默下来。
然后,她听到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刚才,说了什么?”
林深看着她越来越怀疑的眼眸,心下无奈,只好谆谆善诱:“今天你也看到了,你们姐妹之后在村里的日子会越来越难。不管你姐打算回婆家还是别的,都总会有纪远那样不自量力的人觊觎。
你别着急,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这样的麻烦我当然知道你能搞的定,但是有我帮忙,你会省很多事。不是吗?”
左小玲没有否认林深的话,却也并不能立刻答应:“这个我承认。可是你今天能偶然出手帮一次,可是以后呢?
总不能每次有人对我们姐妹说什么,你都要以我什么追求者的身份来把人揍一顿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我很早就知道了,免费的东西总是最贵的。
你说要我做你战友,又不要我帮你打架,那要我做什么?既然开了口,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直接说清楚吧。”
不得不说,林深的提议的确让她动心了一瞬。
不可否认的,这年代虽然已经有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可是男女平等还是非常艰难,尤其左家这样的情况。
她暂时说服了左秀英和左小梅支持自己创业,可那也只是暂时的。
一旦她们觉得自己走出韩新华和张兴业这些人的打击,相亲催婚肯定是逃不开来的。
有人做挡箭牌,当然再好不过。
可是,林深这个人太复杂了。
他现在出手看着是解了燃眉之急,谁知道有没有后患呢?
她这样直接的承认,林深倒是有些意外,看左小玲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
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目的:
“这简单,你的追求者的身份确实不长久,那我如果是以你的男人的身份总能长久了吧?”
“你不用对我有太大敌意,我的确需要你帮忙,但是也不用你做别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举行一场婚礼。”
院子外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七零八落地响了半天才停下来。
屋子里也有异常响动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到了门上。
院子里,左小玲看着眼前刚刚疑似求婚的男人,沉默了半晌。
然后,她上前两步,站到他的面前,似乎和他十分亲密一般,凑到了他的耳边。
林深看着小姑娘挑了挑眉,他配合地矮了脑袋,把自己耳朵凑得更近。
左小玲慢慢开口:
“就为了不让我说出去你的秘密,你就要用一张结婚证把我和你捆死在一条船上?”
顿了顿,她忽然抬高了音量,
“你疯了吧!”
林深猝不及防,耳朵被她炸了个正着。
他迅速后退,揉着耳朵,无奈看她:“这招太狠了啊,我万一聋了,不是又瘸又聋,真的是个残废了。”
左小玲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玩笑了。”
林深举手做投降状,
“但是我说要结婚是认真的。
通过我之前的观察,你目前一心只想搞生意,并没有谈恋爱或者相亲的打算。
可这样一来,你怎么把那些盯在你们身上的那些苍蝇赶走?
我也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我是真的想帮你。
你如果信我的人品,就当我还你替我隐瞒装瘸的人情,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人品,就当我是在做交易好了,我帮你赶走那些苍蝇,你替我隐瞒我的腿,公平交易。”
林深话说的直接,左小玲反而没了之前的怒气。
只不过,对于结婚这种事,她还是不自觉想到现代的种种经历,不自觉排斥:
“……或者,你也可以假装是我的追求者,追求一段时间,再装作另有所爱,放弃我了,我到时候就是被欺骗的无辜女孩,以此作为借口封心锁爱,一辈子不嫁人也就说得通了。”
林深扯扯嘴角:“你还真是不客气,我的名声对你来说就这么无所谓?”
左小玲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他。
林深无奈,不过也能察觉到左小玲有些松动的态度,于是耐着性子继续说服:
“这招说不通的。
到时候我就算移情别恋了,可你不是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有你们姐妹的样貌和钱财,太多能让人动心的东西了,你很难用一句封锁爱就拒绝掉。
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不做生意,你妈和你姐也没什么挣钱的营生,只要稍微放出点风声,上门的媒婆能踩烂你家门槛。”
左小玲心里往下一沉,她最烦的就是这点:
“哪怕我妈名声不好,我姐可能是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我也有过和张兴业的传闻?”
林深点头,语气也不自觉沉重了几分:“世人多看重颜色,你们母女三人这般样貌,我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太多男子会为色所迷。
美色,就是很多男人最看重的。”
左小玲嗤笑:“你倒是坦诚。”
林深举手,认真道:
“我不否认你的美貌对我的吸引,可是我绝对不会见色起意,对你绝对尊重,只要你不愿意的,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做任何事。
我以我的性命,我和我战友的名誉发誓!”
左小玲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伸手进衣服,从内侧口袋里取出个东西,托到她的面前。
两人站的极近,从旁边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动作,却看不清他大手上的东西。
左小玲却是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枚军功章。
林深看她一只盯着不说话,以为她不信,解释道:
“我知道你一开始就怀疑我的身份,甚至猜测过我是不是间谍。
我现在告诉你我最大的秘密,这就是我装瘸的原因。
我是真的腿脚受伤,只是后来在县里医院买药时被发现,报回了部队。
部队希望我痊愈后立刻归队,我不愿意,所以一直对外称我瘸了,行动不便。
这枚军功章,是我去年用性命换来的,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和军官证编号,凭此,你就可以打电话去军区核实。
我的真实姓名是陆……”
“别说了。”
左小玲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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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
林深眨眨眼,灼热的呼吸喷在左小玲的手掌心。
她手上一抖,差点松开,还是赶紧又捂了回去:
“我可以松手,但是你要保证,不许再说什么秘密了。”
她已经知道太多秘密了,这人如果再说更多,她非常怀疑自己很快就要被灭口了。
林深眨眨眼,狭长的眼睛弯出一抹温和的弧度,倒真像个单纯无害的普通人。
左小玲试探着松了手,看他的确没有再说什么话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低头扫了眼他已经握住的军功章:
“你出门都随身带着它?”
对上她略显讥讽的目光,林深苦笑:
“不是我自恋,只是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他话没说白,左小玲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现在住在村里人很少去的山脚小屋,看着没什么危险,可也难保没人趁着他不在家时闯个空门啥的。
这东西一旦被发现,只怕影响不小。
左小玲皱眉:“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发现这人立刻神情一松,赶紧强调这就是个假设,谁知道这人眼里笑意更甚,只好瞪他一眼,不再理会,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答应了你,那以后怎么办?”
林深不解她的意思:“以后?你担心我赖上你?放心,现在的情形是暂时的,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对军功章起誓,我们各取所需,婚后也互不干扰,只在人前装作夫妻就行。
以后等你老了没人理了,或者什么时候你想谈恋爱了,我一定干脆放你走人,绝不纠缠。
怎么样?”
什么叫老了没人理了……
左小玲怒视他,姐们再老也会有自己魅力的好么!
林深微怔,然后举手作揖,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是我的错。
你不会老的,就算老了,一定也是风韵犹存,还是会需要我这样的护花使者。”
“你还是闭嘴吧!”
左小玲没好气打掉他装腔作势的爪子,
“你说部队希望你回去,说明你在军中价值很高吧?那你结婚是不是很麻烦?得一堆人层层手续审批什么的?
另外,就算你不想回去,可是军令如山,如果以后一道调令召回,你就算结婚了是不是也得走?
结婚,真的能帮到你?”
林深没有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就这么轻易相信我的以身相许?
刚刚还在对我龇牙咧嘴的,像只要挠人的小野猫,现在就放松警惕了。就不怕我是在骗你,或者,不觉得我其实是个可耻的逃兵?”
左小玲撇嘴:“谁说我相信了?你看着就不像好人,能怪我不相信你么。
不过我觉得你倒确实不像那么没责任感的逃兵,不然那天晚上,你也不会暴露自己帮我了。”
顿了顿,她小声嘟囔:“但也不像是个好人,更像是个……霸王硬上弓的流氓。”
林深却显然听到了。
他轻轻笑了起来:“是我失策了。我这不也是情急之下,没想太多么。”
这话其实还真不全是假的,只是真相远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34. 能不牵扯到咱们村最好
他今天来当然不是为了吃七叔家闺女的喜酒,他来这里,本来也是因为部队又来了电报。
于公于私,他都拖延太久了,再不回去真的可能激怒那两位亲自来老鸦沟抓人。
可是要他放下之前的一切,回去做他们从前的那个陆队长,他真的做不到。
想起之前和江秋生的对话,林深狠狠一咬牙,干脆真的找个女人结婚好了。
除了这个理由,也没别的能阻拦那两位的催命召唤了。
只是,结婚到底是大事,哪怕是假的。
他虽然一时情急,有了假婚的打算,却还是想再观察一下左小玲的。
就算定了,也总要和人商量好才行,虽然他自己判断,那小姑娘是只想挣钱不想男人的,可也没准呢。
他可不能欺负人家小姑娘,得失利弊,一切的情况都总要说清楚才行。
只是再没想到来时刚好见到她热锅上抢救贺礼那惊险一幕,他当时几乎想也没想就出手帮忙了。
之后却是被几个村里打过几次交到的后生留了下来说话,他总不能刚来就走,也就留下来吃了一会酒。
谁知道后来就一件事跟着一件事,他眼见着她为了村里要好的姐妹抱不平,眼见着她为了自己即将做的小生意拨弄小算盘,眼见着她被知青点的那帮子废物诋毁,眼见着她被姐姐从前遇人不淑的对象缠上……
这么多事,他看着她一个人独力应对,不卑不亢,从容冷静,目光也就不自觉地一直落在她身上。
等到旁边的人第三次问他发什么呆时,他才回过神来。
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处过对象,可也见过战友或者属下谈朋友。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也知道自己这情况不该拖累人家小姑娘。
可是,他没办法不管。
就当是他任性这一次吧。
让她再帮自己逃避一段时间。
而他也可以暂时护着她,让她在他的羽翼下安心成长。
等她真正强大起来了,可以无畏风雨的那一天,他就离开。
“霸王硬上弓么?
如果真的不愿意,你也可以选择不和我结婚。”
林深平静地看着她,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说出的话声音不大,却震得左小玲耳朵嗡嗡响,
“现在远门外藏了至少十几个人,屋里也贴了好几双耳朵在门上。
你现在扇我一巴掌,骂我一句登徒子,然后哭着跑回家就可以了。”
左小玲下意识想笑,却发现他的眼神认真至极,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她也便收了笑,却还是略带怀疑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会站着不动?你看着可不像乖乖挨打的性子。”
林深耸耸肩膀:“是我之前没经过你允许便胡说八道,对不住你。
欠了你的,总要还。”
左小玲咬了咬唇。
待要答应,她总觉得不甘心,这种从见到这个男人第一面起,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安心。
可是如果要拒绝,又有些遗憾,毕竟按照今天发生的一切来看,他的分析都是对的,如果没有一个丈夫,她之后会面对太多的干扰,对她的创业太不利了。
可他,真的会是柄安于她的操纵的保护伞么?
见她犹豫,林深耐心询问:“不拒绝,就是你心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还不能下定决心。
那,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左小玲看着他诚恳的眼眸,那眼神里没有一点阴霾。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想赌一把,赌一把他是不是也会有真诚,赌他要怎么应对自己的质疑。
于是她想了想,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把自己的想法不做掩饰地说了出来:
“我怕我以后没有选择,就像现在,看起来是我在做选择,可是这么多人暗中盯着,你又已经放话在追我。
这样被动的情况下,我如果答应,真的会是我的选择吗?”
她已经被推上悬崖边,他伸出的援手究竟是真心相助,还是刻意利用?
林深抬起手: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该先问过你同意,再走这步棋的。
现在你的确被动,所以,我替你打平。好不好?”
左小玲眨眨眼,正要问他什么叫“打平”,却见这人忽然一伸手,反手朝着自己的脸扇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
左小玲赶紧伸手去拦。
这人动作太快,力气也大,她直接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还是被他的力气带着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你没事吧?”
“你干什么!”
两人同时惊呼。
左小玲一回头,就见到他脸颊上多出来的一道划痕,可见刚才他是真的没收力气,这要是完全扇脸上了,现在估计脸都肿了。
“我说了要揍你了吗?干什么啊你!苦肉计啊!我告诉你没用!我不吃这套!”
左小玲怒吼,手却忍不住的发抖,估计是被气的。
“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假结婚,反正我已经放话在追你了。
以后谁欺负你,我揍谁。你下不去手的,我帮你。”
林深说的很有道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帮个屁!我要揍人还用你帮!”
左小玲更怒了,掏出手帕丢给他,
“你应该还没老到健忘吧?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就见识过我的战斗力了。
哼!今天你是帮了我,可我一个人也能应付。”
她心烦意乱地说完就要进屋,只想一个人好好想想他的话。
谁知道人一转身,就感觉衣角被人拉住了。
她怒吼:“还要干嘛!不答应还不让走了是不是!”
林深指指脸颊,满眼无辜:“我不是催你,就是我自己看不到,你能帮帮我吗?”
左小玲看着递回自己面前的手帕,只觉得心里一直憋着的一股气,慢慢地泄了一半。
“小玲,你们谈了什么了?”
等左小玲刚一回到里屋,左秀英和左小梅立刻把她围住了。
左小玲看向门口“路过”好几次的张小梅:“你们不是都听到了?四姐,有水吗?想喝水。”
张小雪连忙端了水进来给她。
左小玲拉住她:“别走了,四姐,省得你还要找借口在门口偷听。”
张小雪脸色一僵,然后干脆也不辩解了:“还不是那林深,他看你的眼神太不对劲了,我们也是担心你么。”
左小玲当然知道,所以她也没真怪他们。
屋外,七叔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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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也想要把林深让进屋里。
林深却摇了摇头,又看了眼里屋:“我先走了,今天叨扰了,对不住。七叔,张湛,以后有机会再来。”
“说什么呢!我们才该说对不住的,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让四妹替我们承担太多了。”
张和,也就是张家大哥,连忙道,又叹了口气,
“今天的事,改日我一定专程上门道谢。幸好有你,不然小玲岂不是要受委屈了,那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林深听她提起左小玲,语气十分熟稔,语气也不自觉放缓:“没事。有人突然发疯,不是你们的错。不过现在这要怎么办,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张和也正头疼呢,他想了想,无奈道:“我和我爹都没这个力气,只好等会去找一趟村长了,拜托他请人把纪远送去卫生所,然后通知他家里来接。”
林深皱了皱眉:“他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吧?”
张和点头,猜到了几分他的顾虑:“你不用担心,我会顺路和村长商议一番,对外就说是他来吃喜酒,喝多了自己磕碰着了,不会提你或者小玲。”
“我倒不担心这个,今天的事情捂不住,就算你找了村长也一样。”
林深早就想过今天的影响了,他出手前就有了各种情形下的心理准备,只是一想到之前听到的,他就忍不住火大,
“我是想说,这个纪远和他母亲不是一早说过了,不想和张家村有什么瓜葛?
村长如果去联系,只怕对面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到时候反惹一身腥。”
张和也头疼,他之前也是见识过纪远的母亲的厉害的。
七叔看出来林深是有意要管这件事了,于是问他:“你有什么建议不?能不牵扯到咱们村最好。”
林深立刻道:
“我有个主意,你们听听,看可不可行。”
左小玲走出来的时候,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林深正在对七叔说着什么,旁边的张和连连点头,两人都是一副佩服的表情。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正要走人,眼角余光却瞥见这人脸上那一抹血痕。
脚步僵在原地,然后,左小玲沉默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说什么呢?就站在这,垃圾也不收拾一下,你是指望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七叔和张和大哥?”
七叔和张和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却是林深立刻明白了她是指的地上的纪远,笑道:
“正在和七叔商量呢,如果请村长把人送卫生所后就直接打电话给他母亲,只怕还要找你们麻烦,所以我的意思,村长和你姐姐就都别出面了。
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不如我和你去一趟,把人扔到……咳,送到卫生所后,我们直接打电话到他单位,请他同宿舍的同事来接人,顺便也和他单位说说,替我们劝劝他。”
这是连纪远单位都了解了?
左小玲挑眉,深深看了眼林深。
一旁的七叔和张和这时也才反应过来,左小玲说的“垃圾”指的居然是纪远。
他俩看左小玲一直不说话,只当她不同意,于是劝道:
“小玲,林深刚才和我们说了他的想法,我和爹也都觉得很合适。你看……”
左小玲还没开口,旁边两道声音同时传了过来:
“不行。”
“我不同意。”
35. 这结婚报告要怎么打
左秀英今天原先并没打算让左小玲过来吃酒。
只是她临时接到电话,是从前关照过自己的老院长请求自己去参加一个会诊。
她本来不想去的,早就没了职务,也不想再回去那个人心复杂的地方了,何必再搅混水呢。
可老院长却是再三拜托,这次的病患情况特殊,她想了半天,还是答应了。
这不,刚一结束县医院的事,她就赶紧匆忙赶回来,生怕左小玲会又听到那些不好的事,谁知道一回来,没见到最近一直懒得出门的左小梅,倒是听隔壁说左小玲在七叔家和人吵起来了,左小梅去帮忙了。
左秀英差点一口气没呛住,脚步不停地就赶紧朝这边跑,结果就恰好撞见了纪远那一幕。
她真的是又庆幸,又懊恼。
还好林深出手帮忙了,只是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单身,他牵扯进来,会不会反而不好。
“妈,我觉得有道理啊,纪远不是在城里工作很好么,还有单位分配的宿舍,听说条件很不错。
我们劝他不管用,那就让他同事说说,那些人了解他,又和他同龄,兴许他能更听劝些呢。”
“妈不是不同意打电话给他单位同事。
不过这个电话不用你们来打,我去。”
左秀英皱眉,看向林深的目光满是提防。
刚才小玲已经告诉她了,之前这个林深的确帮过她几次忙,不过都是小事,小玲也就没提起过,没想到今天才知道这个林深居然对自己有意。
左秀英最近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小女儿现在非常有主见,对自己虽然孝顺,却总和从前不同,似乎隔了什么,没那么亲近了。
她也反省了自己,感觉之前对她还是关心不够,这次听说居然有人这么早就各种接近小玲,倒不觉得惊讶,只是更加懊恼,决定以后多关心两个女儿才行。
刚刚在里屋,小玲也说了,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谈朋友,做要紧的是安稳过日子,把她的裁缝生意做起来,赚多多的钱,可比什么男人都靠谱。
左秀英自己之前对这个能干却寡言的后生也没太多关注,只是知道他做事踏实,人也聪明,这点好感却还不足以让她嫁女。
既然这样,那就不好多受人家的好意。
拿人家的手软,万一影响了小女儿的幸福,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妈,你别多想,这件事还用不上你。”
左小玲看着左秀英的眼神,就知道她十有八九是想多了。
她赶紧把人拉回去,低声又耳语了几句。
左秀英还是有些不放心:“考验他?妈不明白,你不是才刚说过,男人都不靠谱,不想处朋友了么?
妈不是那种着急催你的人,你就是一辈子不结婚,妈也能养你,你可别为了宽妈的心……”
“妈!妈!我真没有。
不过我刚才不是当着四姐的面,不好说直白了么,刚刚才和知青点那白眼狼断了,现在就想着交新朋友了,那人得咋想我啊。”
左小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努力让自己羞怯一点,
“我其实,对这林深还是有点好感的,之前没告诉过你,其实在供销社他就帮过我几次小忙。
我……我不讨厌他。
要是他的话,我想着……也许……说不定……”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左秀英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来。
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自责,自己这个妈当的,女儿之前被欺负不知道,被人帮忙也不知道,太失职了。
还好现在还不算晚。
想了想,她点了头:
“那你和他一起去吧,遇事让他做决定,你别冲在头里,别再叫那纪远抓着机会攀扯你了。
林深那头你也不用担心,他如果靠得住,以后你们慢慢处,妈不反对。
但他要是靠不住,大不了咱们以后备点谢礼,或者在旁的地方谢他就是,不至于欠了他的。
懂妈意思没?”
左小玲重重点头,鼻头有点发酸。
她知道,左秀英这是当真为自己担心,方方面面的都替她想到了,生怕自己受一点委屈。
“你妈真的很担心你。”
林深看着她,慢慢道。
左小玲疑惑看他。
两人此时正在去卫生所的路上,林深拉着平板车,左小玲走在他旁边,一路沉默着。
刚刚在听左小玲说了自己对林深有一定好感后,左秀英的态度立刻转变过来,干脆得让左小玲觉得几乎突兀。
左小玲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说是搞事业不结婚的时候,左秀英有多矛盾。
想想也是,现代社会女性不结婚的观念都不是人人能接受的,尤其做长辈的,有多少人还是会习惯性地逼婚子女,好像不论社会发展到什么时候,总是很难接受女人单身。
在这个年代,左秀英作为土生土长的女人,还是单亲妈妈,应该更希望自己女儿早点结婚,并且婚姻幸福吧。
之前到底还是自己疏忽了,还好发现得早,不然日子久了,只怕左秀英终究还是会催婚,甚至发现自己很多观念上和这个年代有多格格不入。
到时候目前还算和睦的家庭肯定会有各种矛盾。
她一路想着,一路也就有些神思不属,猝不及防就听到林深来这么一句,吓了一跳。
“怎么忽然这么说?”左小玲暗暗平复心跳,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他。
林深晃了晃被她牵着的手:“所以,你其实不用在你妈面前假装什么吧?还是说,你其实还挺想假戏真做,和我当真结了这个婚?”
左小玲低头,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一直和他牵着手,就这么走了半天。
“谁要假戏真做啊!你别胡说!我只是在想事情,忘了这茬!”
她触电一般,赶紧甩开这人的爪子。
林深含笑看着她侧过去的背影,耳朵都红透了。
不过,想到她下意识对左秀英的隐瞒,他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左小玲刚才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同意了和他领证。
只是她也提出了要求,白纸黑字,三天为期,三天后任何一方要求离婚,另一方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还有,婚后财产各自挣的钱自己花,也要写进去。”
左小玲顿了顿,又补充了一点,
“要公证的。”
一直痛快点头的林深顿了顿,露出个无奈笑意:
“不相信我的人品?怕我以后对你死缠烂打?还是图谋你生意做大之后挣下的家产?”
看着左小玲沉默的表情,他叹了口气。
“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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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签离婚协议,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
两人又走了一会,看着林深沉默地拉着平板车的样子,左小玲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开口解释,
“我就是不放心。不是说怀疑你以后会对我不利,或者别的什么,就是……就是……”
“我没生气。”
林深愣了一下,然后才回头温和道,
“我不说话,只是在想,这结婚报告要怎么打。”
左小玲眨眨眼睛:“真的没生气吗?”
林深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轻笑,心情也莫名好转了不少:“真的。
我只是遗憾,没能更早遇到你,更早地帮助你。
你只是……”
他顿了顿,想到之前处对象的兄弟在宿舍抱怨的那个女兵的话,
“你是没有安全感。是吗?”
左小玲有些意外,他居然知道这个词。
林深看她没反对,自顾说下去:
“其实,我刚也就是随口一问。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真的怀疑我的人品,不然哪能拉着我的手半天不放。
只不过你先前遇人不淑运气太差,所以现在才总是不放心,又怕你妈担心你,才要瞒着你妈咱们假结婚的事,也怕到时候出什么差错,才要写协议去公证。
你放心,我都明白。
这世道女人总是难的,我妈很早就和我说过,要是哪天遇到个喜欢的闺女,一定要对人家好,比对我妈要好十倍的好。”
左小玲听她说起家人,不觉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你妈?”
林深看了她瞪圆的眼睛,忍不住失笑:“我有个妈很奇怪吗?你以为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左小玲居然点头:“是啊,我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像孙悟空那样。不然你今天怎么能一下子蹦出来把我从热锅边拉回来,一下子又能扔碗去砸那个不要脸的……”
“什么砸啊,我不就吓吓他,细说起来,我可是连他根手指头都没碰到。”
林深赶紧打断她过于夸张的形容,认真道,
“这事儿可要严谨,不能乱说的。”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左小玲想到刚刚差点忽略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乱说?怕处罚吗?
还有啊,我刚刚就想问你了,你说要打结婚报告,那你现在的编制还是在部队?
这是不是表示你随时可能要回去部队上?”
看着他面露思索的表情,左小玲有些担忧,
“这个能告诉我么?
如果不能问,那你现在就要说啊,我以后就不问了,免得回头不小心万一说错了话,犯错误,假结婚直接变成真离婚,那就……唔唔……”
她话没说完,林深便一伸大手,捂住了她的小嘴:
“哪有人还没结婚,就一口一个离婚挂在嘴边的。”
看她还不服气地瞪着自己,林深只好又补充,
“我知道我们结婚是假的,可是你说话总要有个忌讳,说顺嘴了,万一哪天周围有人,或者隔墙有耳呢,不是自找麻烦。”
左小玲一听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
看她乖巧的眨眨眼,林深就觉得心头又是一软,感觉眼前小姑娘那长长的睫毛扫过的不是他的大手,仿佛扫进了他的心里。
36. 这样的小把戏对我没用
卫生所里今天值班的小护士刚好之前就见过林深。
见他这次不光自己来了,还拉着辆平板车,不觉惊讶。
“林深?你怎么……啊!”小护士李倩看看平板车上的男人,吃了一惊,好巧这人她也认识,
“这不是纪老师么。他……他怎么成这样了?”
林深并不意外她的反应。
纪远当年在镇上的小学教过几年数学,现在村里的好些年轻人,当年都是他的学生,所以即使现在他早就不上课了,很多人还是习惯地称他一句“老师”。
左小玲正要开口,旁边林深已经非常淡定地开始了表演:“他去村里喝喜酒喝大了,摔了一跤,磕在了院里鸡笼子上,打翻了点东西,晕了。”
“这是打翻了多少东西啊。”小护士探头看了一眼,目光在纪远肿起来的脸上停顿片刻,然后转向他烂七八糟的衣裤,顿了顿,看向林深,“林哥,这真不是你揍的?”
林深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小护士忙摇头:“当然不是了,林哥你是我见过最温和有耐心的人了。
那你们等等,看他这样子,估计伤的不轻,我马上打电话让刘大夫过来,他家去吃午饭了,还没回呢。”
卫生所里本来应该是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一起值班的,但是这镇上的卫生所规模不大。
平时镇子上和附近村子人如果有啥小病小伤的,都会自己随便敷点草药或者干脆忍过去,如果要真有个什么大病的,也都去城里大医院了,所以卫生所反而很少有人来。
这刘大夫估计也是吃了午饭回去歇着了,估计也没啥事,索性也不急着来上班。
左小玲和林深看着她打完了电话,然后才问她,是不是也可以借他们用一下电话。
卫生所的电话严格来说算是公家的,小护士显然有点犹豫,不过林深把人拉到了旁边,左小玲也不知道他和小姑娘嘀嘀咕咕说了什么,等俩人回来时,小护士便痛快地把电话前的椅子让给了林深,甚至还热情询问他会不会,要不要自己帮忙拨号码。
左小玲就坐在旁边的病床床沿上,看着林深打完电话,对他揶揄一笑:“打完了么?林哥挺厉害啊。”
林深一愣,目光瞥向门外小护士离开的方向,了然一笑:“你误会了,她这么叫我,是因为我和她哥算是认识,之前有点交情。”
左小玲挑眉:“误会?我可什么都没说,想多了的不是自心虚的你自己么,林,哥。”
林深无奈,感觉自己根本说不过眼前小姑娘,干脆放弃地转移了话题:“刚才和他同事说的,你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现在先想想,待会他同事过来接他,我们也好找补。”
本来左小玲也就是开个玩笑,倒是不至于真跟他吃醋。
别说她和他也就是打算假结婚的关系,就算真的结婚了,她也不是那种为了别的小姑娘对人热情点就胡乱吃醋的人。
现在听他提起纪远的事,左小玲也收敛了笑意,想了想,摇头:
“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我觉得你刚才说得很周全了。他同事的话我也隐约听到了点,看来这纪远之前就有过喝多了乱说话闹事的黑历史,这次倒是刚好。”
这年代的电话质量很一般,基本没什么隐私可言,左小玲坐的又近,对方说的话她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林深有些意外她的措辞:“黑历史?这么形容倒是贴切。”
左小玲心头一惊,表面却依旧维持淡定。
她耸耸肩膀:“我妈也经常这么说我,可我就爱看些奇奇怪怪的闲书,说话也有点奇怪。”
林深却觉得有趣:“我倒不觉得奇怪,反而很有意思。至于书么,哪有闲不闲的,都要看人怎么去想,怎么去用。
只要能学到知识,或者让人开阔视野,或者帮你放松心情,哪怕不是课本呢,野史杂谈,也都是好书。”
左小玲有些意外他的想法,要知道这可是七零年代,虽然很多人都平反了,知识分子待遇也在提高,但到底受限于时代,很多人对读书的概念还是停留在科考范围内。
看她意外的表情,林深轻笑,继续问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有什么偏好没有?
你应该好些天没去城里的书店了吧,是没买到的喜欢的吗?”
听他毫不避讳地提起这些,左小玲一挑眉:“你倒是坦诚。”
坦诚他找人查过自己。
说起来,之前他也没打算隐瞒他查过纪远的事,否则这次不会知道电话号码。
林深既然已经做了准备,也就没打算隐瞒她,刚才的话也有试探的意思,还好,她果然没太生气。
不过他还是想着解释一下:
“我从前所在的部门比较机密,很多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次我虽然是偶然来到老鸦沟,可在这里疗伤之后,就已经上报部队。
这些年我接触的人,周围的一切人员信息,也都做过必要的了解。
如果你觉得冒犯到你了,我可以向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也都尽管提,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尽力弥补。”
左小玲其实之前也猜到了一点。
不过听他这么坦诚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认真。
要说没有一点不舒服是不可能的,毕竟没人会喜欢自己的行踪被人监视,哪怕是在还没有隐私权这个概念的七零年代。
“那,我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吗?”
左小玲故意为难他,“比如,我如果要你摘天上的星星给我呢?”
林深微怔,随即苦笑:“那我还真做不到了。还请左姑娘高抬贵手,不要太为难我这个普通人。”
呵!普通人……
左小玲想起他之前在张小雪家的几次出手,默默吐槽了一把。
他要是普通人,那别人是什么?弱鸡软脚虾吗?
“好吧,我也不为难你。”
目前气氛还行,但是左小玲知道开玩笑要适可而止,也不再多逗他,干脆说出自己真正的要求。
“不过你既然调查过老鸦沟的人和事,应该有记录的文件档案什么的吧?
涉及军事机密或者商业机密或者个人隐私的信息之外,我希望能看一下你的调查档案。”
林深再次意外。
他是能猜到,以她之前动辄打晕两个壮汉的做事风格,不会太过拘泥小节。
但是这样的要求,他却是完全没料到的。
他是知道她打算做裁缝的,之前还以为她知道自己身份,顶多找他借点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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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子的钱,或者帮忙找找便宜的料子布匹呢。
“怎么会想要这些?”
林深反问,没有立刻回答她。
左小玲却没打算给他解释:“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倒也不是不行。”
林深托腮,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原则上来说,那些都是机密文件,哎你别这么看我啊,”
看左小玲一副怀疑的样子,他笑着补充,
“虽然保密级别不高,可到底也是我的调查资料,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虽然我不想回去,可编制还在,手段也有。所以……”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要不就行了。你别说了,再说就跟我在引你犯错误似的。”
左小玲赶紧打住他。
“怎么?装大度扮委屈,好让我心软啊?这样的小把戏对我可没用哦。”
林深看着她一副委屈后怕的样子,嘴角微勾,却没立刻上当,只是想了想,才认真道,
“你可以看,但是我必须在场,你也必须如实告诉我,你要看这些资料做什么用。”
左小玲看他油盐不进,又拆穿自己的“小把戏”,本来还有些气恼,谁知道他语气一松,立刻把那点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了。
“告诉你也可以。”
她只是稍微一思索,便爽快道,
“你也猜到了吧,我想做裁缝,以后就靠着给人做衣裳换点粮食和日用品。
可是村里人都朴素节约惯了,四姐这样的喜事也不是一直都有的,我不能只盯着眼前。
你这么能干又这么有大局观,相信你的调查范围一定很广,工作一定做的很细致,对于附近十里八村甚至北城里的人事都很清楚。
要想知道去哪里扩大我的客源,自然要找你啦!”
林深一脸笑意地听着她给自己扣上一个个的高帽子,心里好笑。
不过,她这思路倒是真活跃。
说他有什么大局观是假,其实她自己的眼界才是真的长远。
“好,你的审查就算通过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的手艺虽然好,可平时还是不能太辛苦,像之前通宵达旦赶制的事情不要再有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另外,你换吃食或者日用品是可以的,但绝对不可以拿去黑市倒卖,更不能打着投机倒把的主意,一旦被抓住了,可别指望我救你。”
左小玲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一股威严不自觉释放出来,让她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
这样的不怒自威,让她也不自觉严肃起来。
对上他的目光,她重重点头,认真道:
“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和你领证,那就一定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
况且很快政策就会放宽,到时候她就可以合法营业了,没必要着急冒险。
看她小脸绷得紧紧的,显然是真听进去了,林深也放松了语气:“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夫妻一体,哪怕没有夫妻之实,可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赚的钱都交给你,必然不会让你缺钱用的。”
“我赚的钱都交给你”……
左小玲别的都听不到了,耳边回响着这句动人的话,看着林深这张俊脸也觉得比之前更加赏心悦目了。
37. 是不是太仓促了?
纪远的同事来的很快。
也不知道是林深演技太好,编的故事真的让他完全相信了,还是他对这个害自己特意来农村跑一趟的同事本来也没太关心,总之这人只简单问了几句伤情,确定值班大夫说了静养几天就没问题了,就没再多说什么。
左小玲目送他和林深一人抓着一只手,将纪远连拖带抱弄上了拖拉机后,便挥手同他们告别了。
有林深帮忙送人离开,她很放心。
左秀英听她说了,却还有些不安,只是这件事交给男人到底更好些,她可不想左小玲和纪远再有更多的牵扯了。
“这次是姐连累你了……”
左小梅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
“那林深听说之前就对你有意,是你不肯,现在又替我们处理这样的麻烦,他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我都说了,咱们姐妹不用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况且真要计较的话,他还该谢你呢,要不是这件事,他哪有机会献殷勤。”
看左小梅无奈瞪自己,左小玲认真道,
“本来就是么,我之前在供销社,有人找我麻烦还用得上他帮忙,现在我都辞工了,他想帮我也没机会了吧。
所以啊,等他真的娶到我了,他还该谢谢大姐你呢!”
她这话一出口,左秀英和左小梅都齐齐看了过来。
左小玲假装没发现,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算算,一边问左秀英和左小梅:“妈,大姐,之前你们说能支援我的启动资金啥时候能给我?
我都放话出去了,要给夏花做一身好看的衣裳让她去相亲,明天就该去扯料子了,还有里布扣子这些,都是钱呢。妈,你那一百块能不能先给我?这样大姐的那六十块我就不着急了,可以等等。”
屋子里鸦雀无声。
她抬头,就见两人正盯着自己。
左小玲挠挠鼻子:“那个,我不是不还啊,干妈肯定不能亏待我的,不是给我介绍旁人来做衣裳,就是给我别的。
况且还有韩新华欠我的钱呢,等他还我了,我立刻把你们的投资连本带利给你们。
哎呀,都是亲妈亲姐妹的,我还能坑你们嘛!”
左秀英伸手,准确捏住了左小玲的耳朵:
“谁和你说这个了!你告诉妈,你是不是答应那林深了!少扯别的!我就觉得你刚才回来的时候神色和之前不一样了,你们去卫生所的时候到底说什么了!坦白交代!”
左小玲一边挣扎,一边讨饶,又拉着左小梅帮忙。
左小梅连忙要来“救”她,谁知道被左秀英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左秀英根本不打算再让左小玲糊弄过去了,她抬手一揪,左小玲的耳朵立刻惨遭毒手:“说实话!不然别说一百块,就是一块钱都没有!”
“哎呀我说!我说不就行了!”
左小玲立刻举手,做坦白状,
“妈你想问就直接问呗,我又没说要瞒着你们。
大姐!你就看着妈欺负我,也不说帮帮我。”
左小梅好笑看着她,现在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能由衷笑出来了:“好了好了,妈的心思我也不知道,根本没下重手吧!哎呀我给你吹吹!这总行了吧。”
左小玲这才罢休,不过还是有些好奇:“我神色很不一样吗?”
“你说呢?去卫生所的时候一脸苦大仇深,现在就如释重负,一看就知道是解决了什么大问题。”
左小梅自然也早看出来她的变化了,一边给她轻轻揉着耳朵,一边也问道,
“你到底咋打算的,说吧,可不许瞒着我和妈,你自己也说了,我们亲妈,亲姐妹。
你真要当我们是一家人的话,往后什么事都不许瞒我们了。听到没?”
左小玲鼻子微酸,她沉默着点点头,知道左小梅指的不光是今天的事。
“……所以,我打算和他结婚了,但是先不要娃。”
左小玲简单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不过另外强调了一下这点
她既然和林深做名义夫妻,自然不能有娃,到时候可别不催婚该催生了,不是也很要命。
该铺垫的还是现在先铺垫一下的好。
左秀英蹙眉:“你这么快答应,是不是太仓促了?妈同意你的看法,林深这孩子,这些日子看来确实是个踏实能干的。可他到底底细不清楚,眼下虽然失忆,可难保以后万一记得了呢,谁都说不清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个什么情况。”
左小梅也点头:“是啊,大姐也知道,你不嫌弃他腿瘸,可到底名声不好。
你如果真的跟了他,以后只怕还是断不了村里那些嫌话。大姐知道你这些年心里苦,就是为了这个,你也该再想想。”
左小玲听他们说完,才慢慢问:
“妈,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送五婶出门,听她的意思,九婶今天早些时候也来找过你吧?
还有我干妈,我知道她之前也给你说过。当时我就在里屋门口偷听。”
左秀英眉头皱得更紧了:“就算是这样,可婚姻大事,你总不好太仓促,万一嫁错了人,那可是一辈子的苦。”
“嫁错了人就离婚。”
左小玲预感到左秀英的动作,说话的时候就立刻跳了起来,果然左秀英伸手就要拍她,被她一个闪避,让开了。
左小玲嘻嘻笑着,把怀里的一个东西取出来,递给她即将抓狂的妈:“妈你别着急,你看看这个。”
左秀英半信半疑接过来,打开来就看是一张纸,看到第一行字就吃了一惊。
左小梅探头过来,刚看了一眼,也目瞪口呆。
左小玲笑道:“妈,大姐,这下你们放心了吧?这上面可都是不平等条约,只规定了他要做什么,对我可一点约束没有,而且说的很清楚了,我可以拒绝同房,拒绝生娃,随时想离婚就去离,他还得给我精神损失费,连费用多少都是我规定。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这不,白纸黑字,他还签了字,这还能有假?
所以你们放心吧,他现在对我很好,我也相信他以后不会变。就算真的变了,到时候我就拿钱离婚,他根本赖不掉。”
老实说,左小玲自己都没想到,他能签下这样的东西。
也就是在等纪远同事来的时候,小护士见值班大夫一直不去,干脆去了他家里找。
左小玲和林深在卫生所待着无聊,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然是学历经历都不一样,可两人却都感觉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非常投契。
林深于是试探着再次提起婚事,笑道:“说来,咱俩现在也算是孤男寡女,我看你并不紧张,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其实还是有些放心的,并没有你表现得这么不信任?”
“没有不信任你,只是……只是……”
左小玲顿了顿,有些无奈,
“只是人都是会变的。结婚到底不是做生意,白纸黑字的写明条款,两边做到什么都有规定,双方满意就银货两讫。
结婚……太复杂了。”
她本来也只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对林深没什么恶意的,谁知道这话说完,林深却思索了一下,然后从桌子上找了纸笔,就这么起草了个结婚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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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条基本都是在为左小玲考虑,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不是男方,而是女方的律师。
林深的不平等协议仿佛一颗定心丸,左秀英和左小梅的态度也松动了不少。
左小玲眼看左小梅目光再次落到行李上,心里一动,赶紧劝她:“大姐,林深说回头要来咱家吃饭,商量一下结婚的事。
这个我没经验,也不知道都要注意些啥。
而且我还答应了干妈,尽快给她把夏花的衣裳赶出来,也没什么时间。
你看你能不能多住一段,帮帮我和妈?”
其实左小梅婆家根本没人来催,不过是昨天有个卖油的路过村子,带了个口信,说她婆家的苞米堆了一院子,她婆婆问她啥时候回去。
左小梅当时态度虽然不冷不热的,可是左小玲知道,她心里肯定是不安的。
加上张小雪家吃酒时,纪远闹得那一出,只怕也早晚会传去她婆家。
但越是这样,左小玲越是觉得左小梅现在不能回去。
怀着孕没做什么错事,她那家暴姐夫都能把左小梅打到躲回娘家,现在风言风语的哪怕一点点,都能给那家暴男借口,还不知道会怎么磋磨左小梅呢。
“其实我也知道,他和我婆婆就是不满我一直生不出儿子来。
他总说他们家三代单传,不能绝后。
我这几天也在想,如果我这一胎生出来是儿子……”
左小梅看左秀英也皱眉看着自己,心里就有些打鼓,犹豫着道。
左小玲心里一咯噔:“你还对那家子抱有希望?你才结婚几年啊,没孩子不是正常!他们要真是疼人的,就算想你生娃,更该好好养着你身子,别的不说,你怀着孕呢,照样下地干活,回家烧饭,里里外外他们谁帮过你一次?挣的钱倒是都给他们,上回我路上糟了扒手,兜里没钱,问你借点搭车的钱你手里头都没,咱俩硬是走了十几里山路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眼看左小玲越说越气,左秀英伸手虚拦了她一下,然后看向左小梅:“小玲脾气急,但是说的都在理。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所有钱都给了他们,一直靠你一个人养着他们一大家子,自己连双鞋都没钱换,妈早就知道了。
之前不说,是不想让你添堵,也是相信你自己有底线。
可现在你怀着孕,你以后日子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你憋屈,你孩子就憋屈。
别的我也不说了,道理你都懂。
妈就问你一句,你真的觉得生的是个儿子你婆家就能疼你了?
还有你的娃,不管儿子女儿,你确定要孩子在那样的家庭长大?”
“是啊,家暴的父亲万一培养出个家暴的儿子呢?
就算你儿子像你,可像你不就等于以后挣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他爹他爷奶?他自己能过得好?
跟别说这万一是个女儿,你们母女两个以后日子只会更惨。”
左小玲连连点头,补充道,
“大姐,你是当妈的,你过得有教养有底气,你娃才能有个好榜样啊!”
左小梅脸色苍白。
咬了咬下唇,她终于下了决心: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你们说的都对,就算为了我孩子,我也要硬气起来。
不过……”
她顿了顿,叹气,
“不是我说丧气话,可妈你和小妹有没有想过,就算我想离婚,他们家怎么肯。
还有这孩子,如果是个儿子,他们家肯定更不肯放手,就算离了,也不会答应把儿子给我。”
38. 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这话说得很对。
左秀英一时也沉默下来,显然也没有特别好的法子。
左小玲心里盘算着,看来空间升级的任务要加速了。
她的空间目前只有一级,之前攒的许多东西也都在穿越后没了,只有她来张家村后陆续收的东西。
这里物资贫瘠,偏偏空间又是按照囤货的东西来算积分的。
有积分才能升级,升级到三级才能开启信息收集功能,到时候她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各种人和事的信息都方便了。
比如现在,如果手边有一本婚姻法,她相信一定能找到方法,让左小梅离婚的同时,抱住孩子抚养权。
正盘算着怎么加速升级,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沉着笃定,淡声道:“大姐要离婚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
左小玲之前只知道林深失忆被救前是有一定身份的军官,不然也不至于让部队一直催他回去,导致他要假结婚来推脱。
但是这年代学历高的人凤毛麟角,很多上了点岁数的人甚至靠着扫盲班才认识自己的名字,更别说上过多少年书了。
所以林深说自己有相熟的律师朋友的时候,她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左秀英和左小梅显然更加意外。
左秀英有些不确定地问:“律师?是专门帮人打官司的么?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我记得村长不是说过,你……”
失忆了?
这句话她没说完,但是很显然,在场四个人都想到了这点。
林深面不改色地扯谎:“我想起来了一部分,不过不全,都是些零碎的片段,所以我试着联系了能想到的以前几个朋友,还好都没记错。”
他顿了顿,转向左小梅:“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可以打电话联系一下,安排你们见个面。对外就说给小玲在城里介绍了工作,你陪她一起去的。”
左小梅想了想,却没看他,只是转向左小玲:“我想好了。不过小玲的……工作,还要看她自己决定。”
左小玲知道她在征求自己意见,当即也不含糊:“只是介绍工作,这有啥,咱们就去一趟,又不费事,我本来也要去找夏花的。
你不用担心怕欠他人情,大姐,我说过了,目前的路我已经选好了,成不成的之后再说。
大姐你也是,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之后遇着啥难关,可千万都别动摇。”
左小梅伸手扶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坚定:“我知道!”
不得不说,林深的行动力非常惊人。
左小梅决定请律师的第二天,他便带着姐妹俩坐上了前往城里的吉普。
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刚好在城里巧遇的老朋友认出了自己,俩人刚好都认识那位律师老朋友,于是就说好了借他的车子接人,免得左小梅姐妹俩步行或者做拖拉机的颠簸了。
左小梅第一次坐这样的车,显然还有些局促。不过好在有左小玲在旁边,也不是特别紧张。
只是趁着林深的朋友给他开副驾驶的车门,俩人在旁边聊了几句的功夫,她低声问左小玲:“这车好像都是城里大官才能坐的,这个林深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左小玲点头,轻轻拍了拍她大姐的手:“知道一点,放心吧大姐,他以前帮过不少人,这些人有些后来出息了,还不忘本,现在也就是看他落难了,接济一下他。
不过我回头会劝他的,想好好过踏实日子的话,还是别老麻烦别人,回头反过来欠了别人那么多人情,还不上。”
她说这最后一句话时,林深已经坐上了副驾驶,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含笑回头看了她一眼。
左小玲挑眉回视,大有一副“你有什么意见么”的意思。
林深好笑:“黎峰和我虽然不熟,但他最近刚好休假没什么事,他本来也要来老鸦沟探亲,刚好不认路,我给他指了路,他顺便搭我们一路,不会欠太大人情的。放心吧。”
左小玲很是疑惑地看向黎峰。
黎·不熟·被休假·不认路·峰疑惑回头,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锋利目光,于是果断扯谎:“是啊是啊,我不认路,他缺车,刚好互相帮助,谈不上欠什么人情的。”
左小玲冷哼一声,没再戳穿林深。
黎峰虽然看着木讷,但是缺还算健谈,一路上说说笑笑,和左小梅打听了不少老鸦沟的风土,气氛倒也逐渐活跃起来。
等到了城里时,左小梅已经没有之前的紧张了,只是热情地要请黎峰和林深一起吃个午饭。
“就去招待所对面的国营饭店吧,环境干净,我之前遇到的周律师就住招待所,等会你们先点菜,我去叫他也方便。”
林深也不客气,只是提议道。
左小梅点头,虽然国营饭店众所周知的贵,但是她要答谢别人,当然要尽可能大方。
吉普车稳稳停在国营饭店门口。
左小梅从左边下车,“不熟的朋友”黎峰小心提醒:“左大姐慢点,踩着这里吧,稳一些。”
另一边,林深伸手要来扶左小玲,顺便低声笑道:“今天我的表现怎么样?还可以吧?”
左小玲看着他得意求夸奖的表情,故意不满足他:“你还说呢!既然是探亲,怎么可能不认路?你俩之前也不知道串通好台词。”
“冤枉啊,我本来和他编好的是他乡遇故知,老同学数年后重逢的戏码,可感人了。
谁知道你上来一句不熟,我只好临时改写剧情了。
时间紧,任务重,难免有纰漏么,这也不能怨我啊。”
林深立刻解释,一脸的无辜。
左小玲好笑,扶着他跳下了吉普,然后哼声看他:“这么说,你怪我喽?”
“不敢不敢。那还是怪我吧。”
林深举手做投降状。
左小玲刚刚跳下来,顺势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来:“花言巧语,嘴把式。”
林深失笑:“要实际行动也行啊,待会我买单,这总可以了吧?”
“这怎么行,说好我请客谢谢你们的。”左小梅刚走过来,忙道。
“左大姐就不用客气了,深哥还用……”
黎峰刚走过来,下意识笑道,说到一半被林深瞪了一眼,赶紧转换话锋,
“哦哦,用的用得,周律师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呃,不过他倒是不在意吃喝,左大姐待会多说几句好话,口头表示一下感谢就是。”
听他这一句话三个转折,左小玲心里好笑,不过她也知道林深是怕黎峰话说的不对,让左小梅多花钱来表诚意,才会又瞪黎峰。
想到这里,她对黎峰歉意一笑:“黎峰同志,今天多谢你了。
既然你也认识周律师,待会还请帮忙美言几句,也刚好借这个机会让你们好好联络联络感情,也让我和我大姐表示一下。
这么远的路,又是不好开的山路,非常感谢。”
黎峰微怔,心头感觉突突一跳。
他倒不是对左小玲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这可是深哥的女人,之前他连看都不敢多看。
只是这还是左小玲见面后第一次对她放下警惕,之前一直都是客气疏离的感觉。
这一笑,温和大方,和她先前清清冷冷的感觉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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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有种冰山融化的温暖。
他之前还听江秋生那小子说过,说深哥被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人迷住了,要在老鸦沟这种地方结婚扎根,不回去了。
那时他还不理解,深哥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部队里飒爽漂亮的女兵也好,漂亮妖娆的特务也是,没一个能打动深哥。
怎么简简单单那的一个漂亮村姑,倒是让他动了凡心。
可现在一看,他有点明白了。
漂亮只是表相,这位左姑娘给人的感觉真的太特别了。
不认识的时候清冷疏离,淡漠美艳,可一旦熟了,却如此温和亲切。
他知道自己是沾了深哥的光,才得美人一个微笑,但深哥一定是感觉到了更多更多的温暖吧。
深哥这些年也是太不容易了,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对别人冷漠,对深哥好的女人,他想安定下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啪!”
黎峰正盯着左小玲各种放飞思绪,脑袋突然一疼。
他回头,就见林深正瞪着自己,不耐烦道:“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黎峰回神,就见左小玲正微笑看过来,大概以为他刚才真的发呆没听清,又问了一遍:“黎峰同志没事的话,也和我们一起吃吧?”
“好……”
黎峰刚要点头,就感觉到又一道熟悉眼刀射了过来,他赶紧改口,
“啊!我想起来,我待会还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
左小玲不知道为什么林深又瞪人家,但是她也看出来了,这黎峰大约没事,只是不好意思,于是笑着又劝:
“林深他失忆了,难得遇到老朋友,你可千万别客气。”
左小梅点头,也诚恳道:“黎同志一起吧?刚才路上不是说你这几天都没什么事么,只是我们村里人,没见过世面,你别嫌弃我们不会说话。”
黎峰感觉自己汗都要出来了。
这话说得,他再拒绝倒显得他嫌弃人家农村人似的。
于是他求救地一把拉过林深,满眼无辜地低声哀嚎:“深哥!老大!这怎么办?我不是真的想占人便宜,我是真的拒绝不了啊啊啊——”
林深无语:“吃个饭,多大点事。不过你小子注意点,待会多吃饭,少说话,最好别开口,省得你给我说漏了什么!听到没!”
顿了顿,又补充,“眼睛也不许乱看!”
黎峰这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挨瞪,心里懊恼不行,赶紧保证:“一定一定!我向毛主席保证,我待会只吃饭不说话!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林深这才满意,等他们进去坐好,这才去了对面招待所,找他“重逢的老同学周律师”去了。
饭店里,左小玲好奇地四下张望,左小梅有些尴尬,扯扯她的衣服:“别到处打量,跟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似的,让人看笑话。”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黎峰笑笑。
“我就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啊,看看没什么的吧,况且这里又没外人。”
话是这么说,但左小玲也知道左小梅拘束,不光是因为这些表面原因,她故意对黎峰笑道,
“黎峰同志是林深朋友,也算半个自己人,肯定也不会笑话我们的。是吧?”
黎峰连忙点头,看左小梅还是有些不自在,又多说了两句:“你们别看我和深哥现在穿的人模人样的,其实早几年还不是补丁摞补丁,三顿饭吃不上一个窝头。
你们姐妹俩的事我之前也听说了一点,都是独立自强的好姑娘,只是没来过国营饭店,有什么好看不起的,那不是打我们自己的脸么。”
39. 会说你就多说点
左小梅脸色涨红,有些尴尬地笑笑:“黎同志真会说话,不过我小妹的确是个好姑娘。独立自强这四个字,她绝对当得起。”
左小玲笑道:“大姐你这算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那我也夸夸大姐!
我大姐也是啊,从小就能干得很,学习成绩好,后来给人打工做裁缝,两年就学到一身好手艺,让那老师傅到现在只要和人提起来,都还夸得停不下来呢!
是不是很厉害?”
黎深确实有些意外地看向左小梅:“真的?那确实很厉害了。好多裁缝师傅都是不舍得教徒弟的,你只有两年就出师,还和师傅关系这么好,可见不光手艺好,为人也很值得人佩服的。”
左小梅勉强笑笑:“佩服什么,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不过是个家庭妇女……眼看还要离婚了。”
她知道黎峰既然知道自己要找律师打官司,那离婚的事肯定也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了。
只是希望他们既然都是文化人,那可千万别因为这样看低了小妹才好。
看她神色暗淡下去,黎峰心里微叹,又提起茶壶给她面前的杯子添了点热水:
“大姐何必妄自菲薄。
我也不是说虚话宽慰你,其实离婚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老家也是农村,在我们那,日子过不下去的,男人出意外去世的,还有去了城里不肯回的,女人在家这日子也总要过下去,改嫁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真的?你们那也有这样的事?”
左小玲立刻接过茶壶,也给他面前续了一杯,十分热情道,
“会说你就多说点。”
黎峰差点被她的笑容恍了神,不过他也知道,左小玲这都是为了她大姐,心里失笑,却并不排斥,于是喝了口茶,笑着续道:
“这当然都是真的。
其实不光离婚常见,我们村里还有那带了好几个孩子,改嫁好几次的呢,照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旁人也没谁说有什么资格看不起的。
说到底,只要靠自己双手努力过日子,都值得尊敬。”
左小玲听了,更觉开心,于是拉着左小梅,正要说话,就听得身后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传来: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左小玲回头,就见林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黑着脸在自己和黎峰之间来回打量,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饶有兴味地看过来。
见左小玲看向自己,他便立刻笑着对她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律名事务所的律师,周启明,你叫我启明就好,我和陆……林深是老朋友了。”
左小玲点头,和他也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林深未婚妻,这次我大姐的离婚就要麻烦你了。
我们的诉求很简单,我大姐尽快离婚,孩子不论男女生出来都归她,另外要男方归还我们家当年给的嫁妆,二十块钱,和一架缝纫机。”
要回来?之前没说过啊。
左小梅吃惊,甚至都忘了犹豫自己要不要也握手。
周启明也吃惊,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看着漂亮得隔着国营饭店的窗子都能吸引到路人的美女,居然招呼没打完就开始说正事了,还这么提纲挈领地直言要害。
林深蹙眉,把左小玲的胳膊拉了过来:“握个手而已,你发什么呆?太久没接大案子了,反应也迟钝了?”
周启明无语,他不就是有点意外,所以没立刻收手么,可这也不过就握手而已,多个三五秒的有什么要紧,他们的陆大队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一旁的黎峰也很是吃惊,不过之前被林深瞪了好几次了,他算是有经验了,立刻笑道:“启明,你可来了,快坐,这顿饭可是大姐特意请你的,就为了谢你帮忙,所以你可要尽力啊。
还有律师费,你可别狮子大开口,人家都是本分的劳动人民,和你之前宰的那些为富不仁的不一样。”
周启明无语,黎峰应该也是今天第一次见这左家两姐妹吧,这就替她们说起话来了,还明着暗着的贬损自己和自己之前的客户,太过分了啊,这不是胳膊肘朝外拐么。
哦,不对,也不算“外”了……
这个左小妹刚刚可是自称陆队的未婚妻来着,看陆队也没反对,看来是真的,那以后真的就是一家人了。
周启明心里狠狠叹了口气,之前陆队一直不结婚,连带着他们几个属下也没少被领导找去谈话,明里暗里的说他们也都单着,都没起到好的影响,所以周启明和黎峰也没少着急。
可现在陆队真的名草有主了,他这心里,还真是有点不是滋味。
正胡思乱想呢,林深在旁边又一次开口了:“黎峰说的不错,大姐和小玲都是老实本分的,没那么多钱,所以启明刚刚已经说了,收费的事不着急,等官司结束了,按照大姐获赔的费用给他百分之五就行。”
他顿了顿,一边给左小玲杯子里续了茶,一边又随口道,
“不过,黎峰你们刚刚聊得很不错啊,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这么了解小玲她们了?”
周启明:什么?百分之五?!打发要饭的呢?!
黎峰:什么?!了解未来大嫂?谁?了解啥?!
左小玲疑惑看向林深,这是他第二次提起她们和黎峰刚才聊的开心了。
如果说刚刚他才来时是随口一提,现在显然就是真的介意了。
想到这里,她挑了挑眉,故意笑道:“是呀,路上还不觉得,刚刚坐下来好好说了会话,才发现黎大哥很会聊天的。
林深,你要是早点遇到黎大哥就好了。”
黎峰如坐针毡。
林深扯了扯嘴角,睨了眼黎峰:“是么?看来是我在的时候约束你了啊。我这一不在,你们聊得更轻松啊。”
“不……不是的!怎么会。”
黎峰感觉汗都要出来了,赶紧解释,
“只是聊一聊离婚的事。我和大姐和嫂……不是,小妹,不是,左小玲同志,我说……我说我们村里带着孩子离婚的很多,没人敢瞧不起的。况且有陆……有深哥你帮衬,大姐自己也能干,谁敢说她们什么……是吧?我说的没错吧?”
他越说越乱,赶紧去问左小梅,试图寻找同盟。
左小梅有点困惑,看看他,又看看林深,点了点头:“是啊,黎同志为了宽慰我,给我说了说他们村里的事。”
见周启明依旧看着林深,没有说话,她只当对方对自己这个官司有些为难,于是连忙又补充道,
“啊,不过我也知道,我的情况和别人不能比,我有心理准备了。
周律师,我的情况你尽力就好,如果拿不回礼金也没关系,嫁妆其实也早就被我婆婆变卖了,恐怕也没戏,我也不指望了。
只要能让我带着孩子离开,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左小玲皱眉,正要开口,林深却对她摇了摇头。
周启明推了推眼镜,开口却是提问:“左小梅女士,据我这两天临时了解到的资料来看,你的丈夫在你们婚姻存续期间有殴打你的行为,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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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梅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周启明:“你是否也在婚姻存续期间有殴打你丈夫,或者你婆婆等其他亲属的行为?”
左小梅连忙摇头:“不。当然没有。这怎么可能!”
周启明:“你的丈夫在你们婚姻存续期间还有多个出轨对象,远的不便调查,但最近两年他就和一个叫郭彩明的女子频繁出双入对,购物留宿,甚至不避邻居,这样的出轨行为,你有吗?”
左小梅脸色涨的通红:“周律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没有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你是林深的朋友,可能我们也确实没有那么多钱给你,可是你如果不愿意帮忙可以拒绝,但你不可以凭空诬陷我的人品,这太侮辱人了!”
黎峰也有些不赞同周启明的做法,只是他也知道,这家伙一向嘴毒,心肠却不坏,而且绝对是个有能力的。
所以他连忙低声劝道:“左大姐误会了,你先别生气,他不是质疑你,只是例行询问,了解一下问你们家里的情况,这是他作为律师的职责。”
左小梅也知道,大概律师真的是这样。
只是她刚刚坐下,却听周启明又开口了:
“不,我就是在质疑你,但我不是你所说的凭空诬陷,我是根据你的行为,合理质疑。”
左小梅皱眉,正要说话,周启明已经续道:
“是你刚刚自己说的吧,你只要带着孩子离婚,礼金和嫁妆都可以不要,那么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话,都可以怀疑你是否才是婚姻中的过错方。”
左小梅又要站起来:“你……”
左小玲摁住了左小梅。
这些天她也算了解左小梅的脾气了,心里有想法,可做事总是束手束脚,顾虑太多。
所以她心里也很想左小梅能放飞一把自我,别总活的这么憋屈。
可是周启明是自己人啊,左小梅的怒火还是先酝酿着吧,毕竟她发飙的对象应该是真正的敌人,那个吃软饭还家暴的出轨男。
周启明挑眉: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你已经要离婚了,没犯错,为什么不要你这些年当牛做马给他们家干活的赔偿?
据我所知,这些年你丈夫基本没有收入,所有家用都是你负责吧?
不光如此,你现在甚至连本来就是自己的礼金和嫁妆都要白白送给男方。
你之前问我的话,我反过来可以问你:凭什么?
如果不是你同样犯了错,那么,你凭什么为他们家做这么多?”
周启明喝了口水,看着沉默的左小梅做了总结发言:
“现在,你还觉得我质疑你这是出轨或者家暴过男方,所做的弥补,不合理吗?”
左小梅脸色苍白,十分小声地叹了口气:
“周律师的用意,我明白了。其实,道理我都知道,该拿回的东西我也不想放弃。
可是周律师,你不了解他。他……
我就是不想撕破脸,闹得太难看,毕竟,他总还是孩子爹。”
周启明摇摇头,叹了口气:
“左同志说自己有心理准备了,我恐怕你的准备还是不够。
我这样几句话你都受不了,那对方如果用更加恶毒的话辱骂呢?你也要这样劝他作为孩子爹,不要闹太难看,放手让你走?
然后呢?你以为对方就算了,就会放过你,就像他家暴你的时候一样听你的劝?”
“你的丈夫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也用不着请我了吧。”
40. 还当你不知道怕
不得不说,周启明的话立竿见影。
虽然律师的功夫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扎心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
比如: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一旦打官司,这就是场战斗,开战没有回头路。
如果你要半途心软投降,不如趁现在回去当牛做马,省得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
“情分?没离婚他都能三天两头打你当消遣,离婚了你还指望他长出良心来?
天上下刀子,打雷劈死他的可能都更大吧。”
“不想说他坏话?你觉得他也是这么想的?
据我所知,你们村没结成亲的那个江家,已经在散播那个小雨还是小雪的闲话了,说她勾三搭四,不守妇道,是他们不要张家姑娘的。
那江家还是个读书人家呢,你觉着你男人比他们家素质高?”
“抢不到孩子抚养权,以后你孩子就由他们教。你这个当妈的是人是鬼都是他们家说了算。
不想你孩子以后当面骂你是个朝三暮四的贱人,就不要想着心软!”
左小玲仿佛看见周启明的话语化作小刀,一刀又一刀扎进左小梅的心里,把那写着“犹豫”的小心脏扎的千疮百孔。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等出国营饭店的大门时,她感觉她大姐走路的姿势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左小玲问左小梅:
“大姐,我要去找夏花最后商议一下她衣服的样式,有点远。
林深在这招待所里开了个房间,他现在反正也用不上,你看你是去招待所休息一下等我,还是陪我一起?”
左小梅本来要陪左小玲一起去的,话没开口就觉出不对:“啥意思?林深你在城里还有事要忙?那我们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林深摇头:“有事的是黎峰,所以我来给小玲当司机,送她去找张夏花。”
左小玲点头。
黎峰刚要点头,眼角余光瞥见左小梅神色,话头一转:“不是……我其实也没太重要的事,不如我下午就陪着大姐到处逛逛?大姐也是难得来城里一趟吧?刚好散散心。”
周启明立刻反对:“不行!你现在和她单独一起,如果让人看见,很可能会传出去各种流言蜚语,万一影响官司……”
左小梅现在就怕这个,闻言连忙摆手:“周律师说得对,黎同志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就好。你们放心,我一个人也不会胡思乱想,我……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吧!”
黎峰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
几人送左小梅去了招待所后,黎峰和周启明在门口目送林深和左小玲离开,然后忽然转头看向对方。
黎峰率先发问:“启明,你刚才什么意思?
这左大姐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村妇女,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你刚刚和她说了那么多重话,她现在情绪肯定很不稳定。
你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如果她胡思乱想出什么事,你要怎么向陆队交代!”
周启明似笑非笑看他:“我才要问你什么意思。
那左家大姐一看就是聪明人,没经过离婚是真,但也绝对没你担心的这么脆弱。
说到对陆队交代,我倒要问问你,你打算怎么交代你惦记他小姨子的事?”
黎峰神情一僵,赶紧四下看看,确认周围没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另一边,左小玲在副驾驶座上专心地看着林深的操作。
这年头的自行车都算是大件,更别说小汽车了。
林深开起这吉普却很是熟练,动作行云流水,加上他的手也非常好看,虽然也有长期做木工等活计长的薄茧,但是却丝毫不影响整体颜值。
左小玲低头看了一会他的手,头顶上突然响起他的声音:“看够了吗?”
左小玲一愣,有些尴尬地抬头坐直,不答反问:“怎么了,不可以么?”
林深轻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当然可以。我只是好奇,看的还开心么?”
左小玲努力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还……还算可以吧。”
吉普车突然一个刹车。
左小玲意外,这才发现林深刚才在街角拐了个弯,将车开进了一条没什么路人的小巷。
她不解回头:“怎么来了这……”
心跳骤然加速。
林深已经凑了过来,伸手撑在副驾驶座背上,面容近在咫尺。
他声音低沉,热意拂过左小玲的面容:“那,比你刚才和黎峰聊天,还开心?”
左小玲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喉咙干涩,伸出手去要把人推开:“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你别……别靠得这么近。”
“怎么不回答?之前不是你说的?黎峰大哥好会聊天,要是早点遇到黎大哥就好了。嗯?”
林深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两只长臂将左小玲圈在了身下。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氧气似乎更加稀薄了。
左小玲有点心虚地转开视线:“我当时就是随口说的。你怎么还记到现在啊。”
“现在知道心虚了?转移话题可没用。”
林深空出右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脑袋转回来看着自己,
“说说,和他聊天开心,还是和我一起开心?”
左小玲无奈,只好看着眼前的男人。
从前她就知道,林深不是个善茬。
且不说他隐藏身手装瘸子,又以失忆木匠的身份在村里藏匿这么多年,就看初遇那晚他的反应,就绝对不是个好人。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男人就为自己随口一句话不断追问,她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陆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我说那话难道不对吗?”
左小玲轻笑道,
“还是说,你现在是在吃醋?”
看着眼前少女从惊讶,到轻笑,眼里满是狡黠的模样,林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吓不到这小姑娘。
不过,他本来也不想她怕自己。
“是啊,我吃醋了。你要怎么办?”
俯身微微低下头去,林深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左小玲的。
左小玲能感觉到车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她心头慌乱得不行,立刻加大力道,想要把人推开。
然而,林深不仅没有退开,反而轻松将她的手捉住。
左小玲眼睁睁看着眼前人的薄唇无限凑近,眼看就要吻上,她避无可避,慌乱之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触碰却没有来到。
她慢慢睁开眼睛。
才发现他的薄唇就在距离自己一毫米处停了下来。
见她睁开眼睛,林深勾唇轻笑:“之前看你那么肆无忌惮,还当你不知道怕呢。”
左小玲羞愤得要死,一把推开了林深,反手一巴掌糊了过去:“你混账!”
林深接住她的手腕,轻轻捉住,却没用力,只是笑道:“胆子明明不大,就乖一点,以后要再这般故意招惹我,我可就,不停了。”
左小玲脸色通红地转开视线,然后又不服气地转回来,怒视林深:“谁说我故意招惹你了!我那话很明显为了我大姐!他在宽慰我大姐这方面,可确实比你强多了。”
林深勾唇一笑,也不和她计较,只是伸出手去,轻轻替她理顺刚刚在座椅背上压乱了的头发:“哦?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好不好?”
随着他的话音轻轻传来,左小玲能感觉他大手留恋地在自己耳垂上轻轻拂过,只感觉自己的耳朵再次发烫。
她赶紧转移视线,强行镇定声音吩咐:“那就罚你,教我开车。”
林深有些意外:“你想开车?”
刚刚左小玲的眼神一直没离开方向盘上自己的手,还当她在看什么,没想到打的这个算盘。
他点头:“可以。”
这次轮到左小玲吃惊了:“可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学这个吗?而且,咱俩都没车,你要怎么教我?”
林深对她这个“咱俩”很是满意。
他笑着看过去,目光在她的红唇上停留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得收回,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咱俩,会有的。”
听他故意加重了“咱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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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词,左小玲还要追问,就撞见他的目光又落回到自己的唇上。
这样热辣的目光,让她立刻想到他刚刚及时刹车的那个未吻之吻。
感觉脸上温度又要升高,左小玲赶紧捂住自己的脸转移话题:“开车!赶紧开车!再不去天都要黑了!夏花还等着我呢。”
哪里就天黑了,林深手腕上的手表显示,现在才刚到下午三点呢。
不过他看着小姑娘手缝里露出的红晕,还是见好就收地没有戳破。
已经害羞成这样了,再逗恐怕就要炸毛了。
不着急,他们以后时间还多,有的是逗她的机会。
虽然是城里,但是现在的路面状况不好,加上路上行人大多步行,自行车都不多,汽车更是没有,所以根本不存在堵车的情况。
两人这一路再没有任何插曲,很快到达了纺织厂外。
左小玲还没下车,就看到了大门口站着的女孩,立刻伸手对她挥了挥。
夏花眼尖,也早早看到了吉普,只是没敢想是左小玲的,等到她开车门下了车,她才立刻冲着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欢快地摇起手来。
左小玲也对她挥挥手,小跑了过去:“怎么站在这里吃灰?之前我不是都来过了么,我和门卫大叔也说过了,到时候他会放我进去的。”
夏花嬉笑着拉着她的手,亲热道:“我这不是热情一点,好让你少收一点钱嘛。”
左小玲哼声道:“少来!人家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不狠狠宰你们一次就不错了!”
夏花失笑:“我妈说你之前遇到点事,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看着倒是不对,你现在啊,才又有点小时候的样子了。”
左小玲心里一跳:“是么?我小时候的样子,你还记得?”
夏花点头:“当然!你小时候就很厉害,说话老练得很,有时候还会说一些奇奇怪怪,我们都不知道的话。
不过后来你掉河里失忆了,就变得畏畏缩缩,抬头看人都不敢。
现在这样才又有点小时候的影子了!”
左小玲心里一动,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过,一幕一幕,好像是个人,在河边说话,又好像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失重感袭,一层一层的河水包裹住自己,让她窒息,却挣扎不动……
“小玲?左小玲!你怎么了?你刚才和她说什么了!”
耳边忽然有道声音传来,把左小玲的意识拉了回来。
她回神,就看到林深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一旁的夏花满脸是泪,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没事。你凶她干啥,我就是有点头晕而已。”
左小玲拍了一下林深,不过手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林深的大手依旧稳稳扶着她,低声道:“还不是被你吓得。”
他刚才不过是把车停到旁边再过来,谁知道就这么点时间,一来就看到左小玲软软地晕倒了。
这辈子枪林弹雨也闯过,他还以为离开了部队,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么慌乱的时候了。
可是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将人倒地一瞬间扶起,手都在抖。
“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们了。”夏花显然也吓得不轻,哭得眼睛都红了。
“抱歉,吓到你们了。
我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低血糖犯了,林深,你能帮我去买点糖果或者巧克力吗?”
左小玲问林深。
“是了,低血糖,我记得你小时候也这么说过,要有糖或者巧克力就行了。你看我这脑子!怎么给忘得干净,之前也没个准备。”
夏花一拍脑门,低声道。
听到她的话,正要出去的林深脚步顿了顿,就看到左小玲朝自己望过来,于是收回思绪,只对她点点头,大步走出去了。
只是这件事,林深还是记在了心里。
巧克力这样进口的东西,很多城里人都没吃过,看左小玲说出来的样子,却像是十分平常,如果是偶然见过或者吃过的人,不可能说的这么随意。
看来他的小姑娘,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惊喜呢。
41. 这人和你有过节吗?
“我小时候说过我低血糖?还有巧克力?”左小玲问。
原主的记忆里的确没有多少小时候的事,她之前以为是岁数小,所以不记事,现在看来,还有别的原因?
“是啊,那时我第一次看到你晕过去,差点吓死,所以记得很清楚。
而且你当时也说了,吃点糖果或者巧克力就行了,但是当时我还没进城,不知道巧克力这东西,我家也只有白糖,当时刚好我妈不在家,我就偷偷上厨房给你喂了一勺,你后来就好了,”
夏花点头,很是后怕地拍拍胸口,
“这些年你都没有提起过,我还以为你这病是已经好了。
现在看来,是还没好全?可是最近太累了?”
“可能吧。你后来问过我妈吗?这个巧克力,我妈知道吗?”
左小玲追问。
夏花摇摇头:
“不知道吧。
因为你那时虽然让我别告诉人,可是我不放心,后来拐着弯地问过干妈有没有吃过糖果和巧克力,这些糖能不能治病。
但是干妈说没听说过巧克力,还问我是不是想吃糖了,你这些年一直没告诉过干妈吗?”
左秀英不知道巧克力,村里其他人估计也和夏花一样没听说过,那原主是怎么知道的?
原主落水后失忆,是不是和自己的失忆一样?
那,难道之前的左小玲其实当时就被穿越了。
如果是这样,自己就是这具身体的第二个穿越者。
那是不是代表,之前的穿越者找到方法回去了?
眼看着左小玲再次魂游天外,夏花忍不住再次担心起来:“小玲!小玲?!你没事吧?林深,你来了,你看……”
“没事。我来。”
林深拆开手上的巧克力包装,喂了一颗到左小玲的嘴里。
想了想,他又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一块塞进了她的嘴里。
左小玲回神,正要说话,就感觉到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艰难地咀嚼了一会,咽下,才看着林深,无奈道:“你真大方。谢谢你啊!”
林深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左小玲莫名有点心虚。
她很快转开视线,看向夏花:“抱歉,刚才吓到你了吧?”
夏花扶着她站起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真没事啦?”
左小玲再三保证,又吃了两块巧克力,这才被两人半扶着,离开了保卫室。
夏花的身材之前左小玲已经量过了,这次找她是快要裁剪,所以她要想和夏花确定料子和款式。
林深将两人送到会客室,正要离开,左小玲这才想起之前左小玲手上拿着的布包落在了车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的包应该还在副驾驶座上,你能帮我拿一下吗?我的设计簿和布料样本都在那里面。”
其实很多设计图纸和杂志、她之前搜集的面料,都是放在空间里的。
左小玲穿越来的时间不多,但是每次进城来找夏花都会尽量空出多点的时间去商场,市集看看这个年代的衣服,也搜集了不少布料。
不过当着人面,她总不能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而且有些颜色款式夏花也不合适,所以她就只挑了一些出来,整理成册子,一起带了过来。
林深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确实没什么不舒服了,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左小玲就算在会客室,也能听到不远处厂房里的声音,有些不放心:
“今天不是休息天吗?我怎么看你们今天还在加班?
那我这么来找你,不影响你工作吧?”
夏花连连摇头:
“不会的,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请假了,我师父之前还天天念叨呢,说担心我闷坏了,还说我不爱出门逛街,不像个年轻小姑娘。
小玲你来得刚好,我跟你说,我最近其实也闷得很,这边天天在厂子里加班加点的赶工,每天的日子都好无聊。
你来了和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
对了,我们食堂最近新来的大师傅做菜可好吃了,你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尝尝新师傅的手艺。”
左小玲摇头:“虽然我也很想尝尝,但是我和我大姐一起进城的,说好一起回去的。晚了我妈肯定要担心。你知道的,她现在处于特殊时期。”
夏花也听杨芬提起过这件事,她和左家大姐也是一起长大的,自然很是担心。
见到左小玲后,她就有些犹豫要不要拐着弯问问情况,又怕伤到对方自尊心,没想到左小玲却直接说出来了。
看她一脸惊讶,左小玲耸耸肩膀:“离婚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过错方也不是我大姐,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过那家人好像很不好打交道,所以我大姐有点担心,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太久,你们食堂就只好下次来再说了。”
夏花了然点头,又拉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们都知道左大姐的为人,肯定没人说三道四的。况且都是一个村的,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只管说一声,我一定帮!”
左小玲也不和她客气:“好,那我先谢谢你了,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找你。”
两人说话间,林深已经带着左小玲的布包回来了,一边把东西递给左小玲,一边问夏花:
“张夏花同志,你们厂子里有个一米七左右的男人,三十岁左右,左眼下方有一个痦子,你认识他吗?”
张夏花脸色有些难看:“认识,他是宋涛,第三车间副主任。林深你怎么忽然提起他?”
林深点头:“和你有过节吗?我刚才看到他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应该是在偷听。”
左小玲皱眉,回忆了一下刚才他们的对话,有点担心:“他和你不和的话,不会针对你吧?
我刚才提到我大姐离婚的事,厂子里会不会有人借这个针对你?可别耽误你和你对象的事。”
她不怕提起左小梅离婚的事,也不怕有谁针对自己,可是夏花所在的这家机械厂规模还是很大的,她工作时间到底也不长,万一有人嚼舌根,夏花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
就算她自己不介意,她对象也说不准。
夏花微怔,接着摇了摇头:“没事,要真是为了这个就要和我闹,那趁早分了也好。”
话是这么说,可左小玲到底不放心。
于是两人讨论完了面料和款式后,她便提议:“时间还早,我们约好和大姐见面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夏花,你不如带我在你们厂子里转转。方便参观吧?刚好也见见你师父。”
夏花不是很明白:“我师父?”
林深无比自然地接过左小玲的包,她也就不和他争了,回头挽起夏花的胳膊,一边朝外走去,一边热情笑问:
“是啊,我干妈说你师父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还没结婚呢。是吗?”
夏花还是没搞懂她的用意,一旁的林深却“噗嗤”笑出了声:“你这真是,这单生意还没完,就想着发展新客户了?”
这个词是他之前听左小玲说的,林深觉得很是生动,便记住了。
左小玲笑道:“哎呀,也不光是为了后面的生意。
夏花你不是说她之前还念叨说你太闷了,不像年轻人么?
这眼看你要结婚了,你师父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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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也很开心,要做新衣裳了,也可以给师父瞧瞧么,刚好你这颜色不是还拿不定主意?
顺便问问师父的意见啊。”
赵四婶和杨芬之前就说了,新衣裳咋做,全听夏花自己的意思,毕竟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她们就不插手了。
左小玲当然没意见,说话的人多了往往不好做决定,只听夏花一个人的其实最省事。
但是刚才他们还是在面料的选择上有些犹豫不定。
左小玲的意思,既然不要大红又要喜庆,那就挑选翠绿或者浅粉这样的颜色,她带来的这两件刚好翠绿的料子上有清浅的茉莉花图案,很是春意盈盈,浅粉的上面则是白色的小碎花,看着也很清雅漂亮,都是适合夏花这个年纪的。
可是夏花却犯了难。
这两种她都喜欢,却又都是浅色的,她一方面不好取舍,一方面又担心不耐脏,所以暂时还没定下来。
左小玲本来是想着留两块样布给她,让夏花回去再想想,自己就先回去打样,等两天再打个电话来问问她最终的决定。
但是现在,她改了主意。
她要招摇地在机械厂里转一圈,尽可能吸引所有人的主意。
那个什么宋副主任如果要放出什么闲话,那自己这个当事人在这里,她们自然就冲着自己来了,多少能把夏花摘出去一些。
当然,等自己走了,她们可能还是会攀扯夏花,可那也总好过自己面都不露直接离开。
夏花的师父是个严肃的女人,齐肩发丝里已经隐隐有些白发,但依旧一丝不苟地全部梳到耳后,一双眼睛锐利地从镜片后投射出来,看着人的时候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左小玲有点后悔。
她自己倒是不怕,可是这样一看就有点教导主任气质的女人,真的不会对离婚女人有看法吗?
如果谣言四起,她真的不会对夏花也连带着指责?
“师父,这是我们村里的左小玲,我之前和您提起过的,她有一双巧手,所以我妈托她帮我做身衣裳,今天就是特意来给我看样式的。”
夏花见了楚婷,却亲切得很,立刻笑着给他们做介绍。
楚婷对左小玲和蔼点点头,露出一点笑意,目光却很快转向林深:“这位是?”
夏花看向左小玲。
她是听说了林深当众说要娶左小玲的事,可她妈也特意交待了,左小玲还没明确表态前,不要随便去问,所以她从刚才见了林深,就一直忍着没多问。
只是现在,要怎么给师父介绍他呢?
左小玲看了她的表情,立刻明白她的为难,于是笑着指着林深说道:“楚师傅好。
我是夏花同村的左小玲,我们关系很要好的,之前常听她提起师傅,说是很能干,进厂子不到一年就做上了小组长,我就很佩服,一定拉着她要来见见您,希望别怪我们唐突。
这是林深,手艺也是我们老鸦沟数一数二的,我们村子里的木工活大部分都是出自他手,很是能干。我们之后也打算结婚了。”
一旁的林深也立刻很是礼貌地上来和楚婷打招呼:“楚师傅生产标兵的名声早有耳闻,没想到是夏花同志的师父,久仰。”
楚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抿起的嘴唇微微放松了些:“看起来都是踏实的孩子,这很好。
你们都是年轻人,想来也有共同话题,以后进城多来找夏花玩吧。
我还有事,夏花,你既然已经请了假,今天就不用来车间了,好好招待他们到处转转吧。”
夏花见楚婷说完转身就要走了,赶紧拉住:“那个,师父别着急走啊,我还有事想请教呢。”
42. 放长线钓大鱼
楚婷回头:“请教?你早就出师了,我还能教你什么?”
于是夏花把左小玲给她的面料样本拿出来:“是这样的,师父也知道,我想做身新衣裳,今天小玲带来的面料我都喜欢,您看……”
她把自己的考虑和犹豫都说了,然后苦恼道:“师父您看,我穿哪个好看呢?”
楚婷本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年轻人么,她不想过多插手。
但是夏花这孩子一进厂子就跟着自己,算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现在好不容易要定亲了,她确实应该看着点。
想到这里,她便也不抗拒。
车间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四人就在门口的桌子旁加了几张凳子坐了。
这里本来是用来登记工人上工时间等的,不过现在还没到收工时间,他们暂时用一下也不耽误。
左小玲先将设计册和样本都递给楚婷,重点给她看了夏花挑中的那几样。
夏花在旁边看着楚婷一言不发地翻看着,忍不住渐渐忐忑起来:“师父,你说我要哪个好呢?”
楚婷指着碎花,很快有了决定:“要我说,你就做身这个,平时出去玩也能穿。”
左小玲点头,看向夏花:“你看,你师父也是这个意思。”
夏花本来就是两样都喜欢,听师父和左小玲都这么说,也就不再纠结了,笑道:“那就这个吧。”
她还挺意外的,楚婷是个非常严谨的人,自己穿的衣服都是灰色或者黑色的,卡其色都很少,没想到会给她选这样的。
楚婷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师父已经上岁数了,你们还年轻,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自然该穿的鲜艳一点。”
左小玲很是同意地重重点头,从布包里拿出又一个小一点的本子:“之前忘了这个了。
夏花,我之前没做过这些,你也知道,所以手工上可能有点不如人意的地方。
这个,算是我送的小礼物,当是弥补吧。你看看是挑选同样花色的,还是另外再选别的,都可以。”
看着她的动作,林深挑了挑眉。
这布包刚刚一直他拿着的,虽然他没有故意窥伺的意思,但是那包里有几个本子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这个本子,他刚才怎么没摸出来。
真的是这个薄薄的布包里的?
左小玲也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
其实她这本子当然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重点。
布包本来她是打算作为第二批商品推出来的。
但是现在要快速吸引楚婷这样的新客,夏花的衣服不能立刻拿出来,只好提前曝光“下季新品”了。
夏花也是第一次见,有些不确定:“这是,背着的布包?”
左小玲点头,把自己的布包拿过来,指着其中一页:“这款,就是我在用的这个了。
我特意把这里做成可以调节的,可以斜着背,但是东西不多的话也可以在这里调短背带,这样单肩背。”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把背带拆了下来,笑道,
“喏,如果有力气大的人帮忙,还可以这样,让他单手拎着。”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看了眼林深。
后者立刻配合笑道:“夏花同志如果喜欢,也可以在和你的爱人一起玩时,让他拎着。不过男同志……”
左小玲拍了他肩膀一下:“男同志怎么了?男同志就不能体贴爱人了?拿个包都嫌麻烦,还怎么一起过日子?”
林深无奈举手:“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是说,男同志拿的话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如果有这个考虑,夏花同志可以自己再另买一个,和爱人一起玩的时候用素净些的,也稍微体贴体贴咱们男同志脸皮薄么。”
左小玲眼睛一亮,对夏花道:“是啊是啊,作为给你衣服的赠品,我送你一个包。如果你喜欢,可以再买一个,我给你打折呀。”
夏花失笑:“还以为你真的是要送我呢,原来打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的主意。”
左小玲挑眉,夸张喊冤:“哪有,我也是为你着想嘛!你现在城里也安定下来啦,偶尔是可以和爱人一起出去散散,到处走走玩玩啊。
要知道你眼看就要成家啦,听干妈说你们以后生了娃,也不打算回村,那肯定很忙了,再想出去玩可不一定有时间了。
啊!对了,我还打算设计几款大一点的包包,到时候你还可以放孩子用的尿芥子之类的,我知道你是有事业心的人,到时候万一要带着孩子出门去哪里,肯定还是大点的包包合适。
楚师父,您说是吧?”
眼看着第二个包还没卖出去呢,左小玲就开始推销第三个了,楚婷正惊讶的看着她。
见对方忽然转向自己,楚婷微怔,随即失笑:
“夏花之前和我说起你,只说你年轻漂亮又聪明,只是之前在单位遇到不顺心,暂时辞了没工作,我还有些想法,只当你吃不得苦。
工作么,哪有处处顺心的,一不顺心就辞职不干了,我们岂不是个个都要回家等着父母养了,那还谈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
楚婷笑着说到这里,见左小玲脸上并没一点不自然,心里对她看法又加了几分,续道,
“现在看来,是个有能力,做得了事的,脑子也活络。夏花之前说你有本事,果然没说错。”
左小玲笑道:“您不觉得我不务正业,或者太花瓶,或者太像个奸商就好。”
夏花不解:“太花瓶是什么意思呀?村里又有谁说你的闲话了吗?”
左小玲耸耸肩膀:“就是说我长得太漂亮,肯定肚子里是空的,跟个空有其表,其实没脑子的花瓶一样。”
夏花皱眉,想到自家亲妈之前的话,又有些担心,还想追问,一旁的楚婷却已经开口。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通病,不了解别人的时候,往往凭着第一眼以貌取人。”
说着吗,楚婷还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别害怕,好孩子,只管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至于这包,夏花,你再挑一个,师父买给你,就当是送你的结婚礼物了。”
夏花一愣,然后喜笑颜开:“好呀!那等薇薇姐结婚的时候,我也送她一个。”
说着,她对左小玲道,
“薇薇姐是师父的女儿,两天前刚满二十二岁,也在城里,聪明大方,和我关系也好,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左小玲对上她疯狂示意的小眼神,好笑又感动。
她立刻接上话茬,对楚婷笑道:“原来楚师父已经有这么大的女儿了,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您只有三十多岁呢。”
楚婷大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马屁,愣了一下,才笑道:“这么油嘴滑舌,倒真是和夏花差不多。行了,你们自己看花样吧,布包多少钱?”
看她说着话就掏口袋要给她拿钱,左小玲连忙摆手:“您别急,不同的料子价格也不一样呢。我也没卖过这些,不清楚价格。
等我这几天看看商场的价格吧。
况且东西也总要做好了拿来给您过目,您要是满意,我们再谈价格不迟。”
“商场的布包我买过一次,不过都很贵,价格在一块到五块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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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深接话,感觉到左小玲立刻转头看自己,连忙解释,
“啊,你们别误会,我是买了送给一个女性长辈的。
父母那辈的交情,不是我女朋友。”
夏花偷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左小玲,对她眨眨眼。
左小玲倒是不好意思了,瞪了他一眼:“谁问了。多话!”
楚婷也好笑,看了眼左小玲手里的这个,取出两块钱给她:
“这是三块钱,不用等做好了,你的手艺从这个包就能看出来。”
左小玲没想到这么快到手一单,心情都好了不少。
于是她看了眼林深,然后在他的目瞪口呆里,又双叒叕从布包里掏出来,一副护袖,一个小钱包。
一手一边递给楚婷和夏花:
“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这个护袖送师父的。
这个我本来是给我大姐做的,所以这上头绣的是她喜欢的杜鹃花,也不知道师父喜不喜欢。
不过反正是护袖,至少结实耐用,师父将就用吧,别嫌粗糙。”
旁边的夏花闻言,好奇问她:“我这也是给左大姐的吗?可是这好像不是杜鹃?”
左小玲摆手:“这是梅花,我自己喜欢的。”
又给她看里头的两个拉链隔层,
“手绢可以放这,这里放钢镚儿,都分开,不会弄脏。”
夏花惊叹:“好巧的手工!这里头的衬布也好漂亮!我不能收,这料子一看就很贵。”
左小玲把她要塞回给自己的爪子摁回去:“边角料做的,做着是有点麻烦,不过料子没单独买,没什么本钱。
你要是真的不好意思,那就当我提前给你的宣传谢礼了。
等衣服和包包到了你多帮我宣传。”
夏花这才收下,笑着学她说话:“好!那我一定多给你宣传。”
一旁的楚婷挑眉玩笑:“给我的,不会也是你的宣传谢礼吧?”
左小玲笑道:“当然不是。不过师父愿意帮我宣传的话,我也求之不得,师父以后要什么,我都给您打折。怎么样?”
她说着,大手一挥,十分大气道,“九九折!”
楚婷本来还要拒绝,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大方’的小奸商!”
几人这边谈笑风生,也引得不少工人纷纷侧目。
左小玲早感觉到了这些目光里有那么几道非常扎眼,隔着十多米都能明显感觉到敌意。
不过这本来也在她预料之中。
楚婷还有事,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左小玲和楚婷又谈了一会,看着夏花挑选好了赠品和楚婷送她的包包的款式,便也离开了。
“下次来一定要空出时间呀,我一定带你好好吃一顿。”
夏花在门口送他们离开,很是有些不舍得。
城里的日子虽然过得很踏实,可她之前的同学要么工作也忙,要么已经结婚,左小玲来找她之前,她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和人说话了。
“下次一定。”
左小玲其实也很喜欢和她说话,况且还有好多小时候的事情想问呢。
但是林深在这里,她暂时还不敢完全放下戒备。
虽然最近在她心里加分不少,但是关于她小时候的事情,在她自己完全弄清楚之前,还是决定有所保留。
而且今天已经暴露了很多了,她知道很冒险,但是以后就算只是名义夫妻,到底要住在一起,她不能不防。
布包的事,就当是个测试吧,如果他能忍住不追究,她或许,可以试着再多信任他一些。
43. 刘大夫这是还在记仇?
感觉到左小玲一路上不时小心看过来的目光,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终究没有开口。
两人很快到了左小梅休息的房间,她的心情看来倒是比左小玲担心的要好,左小玲也就放心了不少。
周启明还有事务所的事情要忙,留了口信说后面会再电话联系。
几人便只薅上免费的司机黎峰,便踏上了回村的路途。
老鸦沟这一带现在的路其实已经修好了不少,可就算是这样,吉普车也颠簸了一路。
左小玲很是有种在现代做家教时,陪她的学生坐海盗船时的感觉。
一下子被颠到空中,下一秒又跌回座位。
不过海盗船也就几分钟,她这吉普却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路颠簸到了最后,她感觉屁股都要麻了,对于林深的担忧也都顾不上了。
下车的时候她脑子一片混乱,直接抓着他的手腕,颤颤巍巍的跳下车,落地后也摇晃个不停,跟个八旬老太似的抖着腿。
一旁的左小梅看着她的动作,心下好笑,伸手来扶她:“之前去城里时看你不是还挺好,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左小玲头晕得很,也顾不上说话。
她确实不止是晕车,还有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般疯狂闪过的一幕幕记忆,让她脑子发胀。
林深看她脸色确实有些不对:“是不是刚刚黎峰开车太快,路上风太大,你吹着凉了。”
黎峰在一旁摸摸鼻子,他很无辜啊,深哥现在才想到要瞪自己,早干嘛去了?刚才他自己不是也在车上,不是也没想到让开慢点。
况且他这车开的也不算特别快吧,路面那么颠簸啊,开得慢只会颠得更厉害好么。
左小梅不好意思地看着林深强硬地扶着左小玲去了卫生所,一边拎着左小玲的东西跟在后面,一边对黎峰不好意思地道谢兼道歉:
“对不住了,我小妹大概是真病了,看她头晕得都说不清话了,林深也是着急,不是真怪你,对不起。
另外,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啊,黎峰同志。”
黎峰关上车门,从她手里接过来一个包袱:“下午我不是说了,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东西太多了,你拿不了,我送送你吧。”
左小梅连忙要拿回来,他却不肯,左小梅也只好作罢,只是坚持道:“那你到了村口就回去吧,别让人看到了。
黎峰同志,我知道你是好意同情我,可是村里人有时候说话很过分,对你不好。”
黎峰笑笑:“我说过了,叫我名字就行。而且,我是佩服你,不是同情。”
看左小梅还是皱眉,一副很是不安的样子,他又笑道,
“你别怕,周启明有时候说话就是会夸张一点。
他以前就抱怨过,说好些当事人胆子太大,不知道一些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凡事只能把后果说严重点,免得他们不上心。
至于你担心的么,我就说我是林深的朋友,这不就完了?
他想娶你小妹,我帮着他这个朋友讨好左小玲的娘家人,是不是合情合理?”
左小梅眨眨眼,惊呼:“是呢!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到底是城里人,你们这脑子就是活,这扯起谎来……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峰失笑:“我说的也不全是谎话,佩服你,想帮你,想和你做朋友,都是你真的。但是一开始我跟过来帮忙开车,也有一部分是对你小妹好奇。
你是不知道林深这个人,从前有多骄傲,他突然动了凡心想结婚,我们这些认识他的人简直要惊掉下巴啊!”
左小梅脸色微红,自动忽略了他第一句话,有些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难道我小妹有什么不好的?人机灵,长得好,学历也高,难道你觉得她配不上林深?”
黎峰耳朵也有些发红,他也转开了目光,笑道:“当然配得上。你们姐妹俩,都很好。”
左小梅闻言一愣,脸色更红,赶紧转开了视线。
两人这里虽然一边说话一边走着,可到底担心左小玲晕车的事,速度并不算慢,差不多也就前后脚和林深他们一起到了卫生所。
值班的刘大夫正要锁门回去,抬头就瞧见他们四个人风风火火地过来。
尤其当先的林深,怀里竟横抱着个姑娘。
什么情况?!
这个林深之前不是听他老伴儿说,公开放话要娶左家小女儿了么,这怎么又和别人搂搂抱抱了?!
刘大夫额头青筋直跳,只是还没来得及往坏处想,林深已经走近,风吹起她怀里姑娘的头发,露出她苍白的小脸。
这姑娘他可不就是张家村的左小玲。
刘大夫有些吃惊:“这又怎么了?”
“大夫,麻烦您给看看,是不是着凉了?”
林深小心地将怀里的左小玲放到椅子上,对刘大夫着急道,又解释了一句,
“我们刚从城里坐吉普车回来,路上可能风太大,她下车时就发晕了。”
左小玲之前下车的时候还勉强说了几句话,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捂着脑袋闭上了眼,很是痛苦的样子,显然是十分不适。
刘大夫检查了一下,皱眉问:“她嘴巴里是怎么回事?”
林深从口袋里掏出来两颗大白兔一大块巧克力,巧克力上已经掰下来了两块:“她低血糖,我刚才路上以为她是低血糖又犯了,给她喂了两块糖和一块巧克力。”
刘大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啊,年轻人,挺舍得。”
这些糖果可不便宜,巧克力更是进口,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他也是在之前在城里念书时听过而已。
林深没功夫理会他的揶揄:“刘大夫,您看她这?”
刘大夫摆摆手:“看脉象还算正常,就是操心太过,精神耗损非常严重。”
林深等着他下半句话。
老头看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看你腿上挨刀子都能忘记来上药,我还当你不知道害怕。怎么,现在可算知道重视医嘱了?”
林深眉头皱起:“刘大夫这是还在记仇?”
老头哼了一声:“我一把年纪了,跟你个黄毛小子记个屁仇!
她没大事,放心吧。
简单来说,这丫头就是体质太差,最近估计太操心了,身体和精神都太劳累,短期内极速耗损太过,养几天补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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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这才略略放心。
左小梅狠狠自责起来:“都是我的错,让她一边忙着自己的活计,一边还要操心我的事,这才……”
林深回头,正要劝解几句,黎峰却已经开口:“姐妹之间,何必说这样的话,待会左小玲醒了听到你这么说,肯定要难过了。
好在没什么大事,你的官司也有周启明帮着操心,她也能放心了。
你既然心疼她,回头给她多做几顿好吃的,让她补补就是。”
林深挑了挑眉,看了眼他这个从前一直不大会说话的下属一眼。
等到左小玲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家里了。
外套脱在床角,叠的整整齐齐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暖暖和和的。
她揉着脑袋坐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
从吉普上下来之前她的脑子里就再次出现了一些画面。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很快明白过来,这就是她穿越之后的记忆。
据她推测,她应该是在原主小时候落水后就穿越过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好地长到高中毕业都没事,却在韩新华和柳雪来插队那一年,突然发了次烧。
从那次之后,她就跟中了邪似的,所有一切都围着韩新华转,挣的钱花在知青点,知青点的人说的话她全部都听。
尤其韩新华的话,对她来说如同圣旨,他甚至只要暗示一下知青点缺什么了,她就立刻想方设法地却买来送去。
花了钱不说,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左小玲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时候会觉得不太正常,不想这么做。
可是不行,一旦她生起了拒绝的念头,脑子就会疼,疼到眼睛都睁不开。
几次之后,她甚至不再能思考。
还好,这次撞伤了脑子,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只是她穿越后这些年的记忆却都没了。
哦,不是没了,只是暂时消失了。
现在她终于又全部想起来了。
左小玲攥紧被子,心里是无边的怒火。
她终于理清了这里面的因果。
韩新华和柳雪显然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至于左小玲这些人,只不过是他们偶然来打怪的副本地图上的原住民。
换句话说,他们只是围绕主角光环被操纵,被榨干的NPC而已。
工具人还算是个人,还有自己的想法。
可她这个NPC,就只能被操纵意志,连自己的想法都不可以有。
可笑!
她再次揉揉额角。
之前因为一次性接收了太多消息,所以脑袋胀痛得不行。
现在却是一片清明,有种大病初愈的畅快感。
她活动活动胳膊腿,感觉比之前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左小玲正庆幸呢,心里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冷哼:
【哼!什么因祸得福!
是我擅自帮你兑换了大清明丹,给你洗髓伐骨了!
你知不知道擅自替宿主兑换商店积分被发现会处罚的!我为你冒了这么大风险,你还不快点谢谢我!】
44. 谁是‘咱妈\’!
左小玲没有上当。
她淡定问:【你为什么感觉这么心虚?我失忆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的声音弱弱的:【没……没有呀。】
左小玲:【说实话,否则这就是我最后一次打开系统空间。】
空间的利用率,尤其是囤积的资源价值直接决定了她的积分。
积分到达一万,系统才能化形。
她记得在现代第一次遇到系统时,系统就说过,这是它的愿望。
果然,系统很快败下阵来:【好吧好吧,也不知道你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脑子。
这件事我的确知道,不过不是我的错哦,我当时毕竟只是初级系统,能力有限,想拦也做不到……】
系统弱弱说完,到底坦白了一切。
原来左小玲本来只是这个书中世界的配角。
在韩新华和柳雪的世界里,她就是柳雪的参照物:同样的聪明漂亮,同样的高中优等生。
可是左小玲却只想着嫁人生子,依附男人过活,衬托的柳雪这个自强自立的女主光环更大。
但是坏就坏在这本书的作者本人弃坑烂尾了。
这书也就处于不完整的阶段,本来是要被销毁的。
然而柳雪的系统却和宇宙主系统有关联,它不想这个世界被销毁,于是擅自将世界在销毁名单上删除了。
这么一来,这个世界就和其他无主世界一样,可以自然生长,不被毁灭。
本来这也和左小玲没什么关系。
可惜她的系统给她挑选的穿越世界,恰好就是这颗表面伪装完美的野生世界。
左小玲揉揉眉心:【也就是说,作者创造的有男女主存在的书中世界,是不符合穿越条件的。
但是这个世界被作弊,没有登记在案,你就以为是个野生的,把我穿过来了?】
系统声音更加心虚了:【是丫,一般的野生世界没有男女主光环存在,你是可以自由生长的。
这个也是我观察不够细致的错,等我发现这个世界主角光环存在的时候,你已经被影响到开始失去自主意识了。
我如果强行出现,在剥离你离开这个世界的同时,肯定会损伤你的灵魂,所以我就只好躲起来了。
还好你运气不错,被撞到了脑子,主角光环就放弃了对你的操纵,你终于醒过来了。唔唔……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系统说的情真意切,左小玲却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这个主角光环,要怎么弄死?】
系统以为自己没搞懂这个人类的语言:【你说什么?】
左小玲冷笑:【我既然清醒了,对主角光环来说就是失控,一旦主角光环再次感知到我,十有八九不会放过我。人类有句话:先下手为强。】
而且,这十多年被迫失控,成为人人唾弃,她自己更是看不起自己的恋爱脑。
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有仇不报,不是她左小玲的作风!
林深端过来一杯水,看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去喝了,不由更加担心。
他接过杯子,转头问左小梅:“大姐,不然我还是带小玲去城里大医院看看吧,我看她眼神涣散,不会真的脑子哪里摔坏了吧?之前不是听说在知青点磕到头了吗?一直没去医院检查吧?”
左小梅本来也觉得左小玲最近变化太大,听他这么一说,更加担心了:“是了,她最近说话做事都和之前不一样,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不用总麻烦你和黎同志了,我和我妈商量一下,找村长借牛车用一下,现在不是农忙时候,应该没问题的。”
“不用了。谁说我脑子摔坏了?我清醒的很,”
左小玲幸好这时候及时坐了起来,一边晃晃脑袋,一边皱眉瞪林深,
“你刚才叫我什么?呸!真是厚脸皮!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
林深一愣,然后一把抱住她,笑道:“是!你没允许,但我可是你未婚夫,我们是很快要结婚的关系。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就是厚脸皮。
小玲,只要你能醒过来骂我,我再不要脸都行!”
左小玲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好笑推他:“喂!越不让你叫你越是要叫是吧!而且你不要把蹬鼻子上脸说的这么委屈啊!”
眼看着左小玲一边笑骂林深,一边不用一点力气地推着他胸膛,左小梅在旁边轻咳一声,无奈道:
“不是我要打扰你们,但是妈也担心半天了。小玲,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灶上热着鸡汤呢,妈一直在厨房替你看着火,你是要在这吃,还是去外头?”
“我去端来,你躺好别动。”
不等左小玲说话,林深连忙开口。
不过他说完却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在左小玲身后垫了两个枕头,扶她半靠着躺好,才匆匆走出了里屋。
左小玲看着左小梅:“我睡了很久么?”
这个年代有太多不方便了,没有手机闹钟看时间就是其中之一。
“睡了足足一天,把我和娘都吓得不轻。还好刘大夫说了,你没大问题,我们才稍微放心点。”
左小梅走过来坐在炕边看着她,
“你和大姐老实交代,你和林深,到底怎么回事?
别说什么之前他帮过你几次忙的鬼话,看他重视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们交往绝对不止一两年了。
说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既然有他,你之前老往知青点跑啥?”
左小玲:“……哎呀大姐我头好晕……我要睡会……”
左小梅好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人从被子里薅出来:
“吃点东西再睡,不然没病也要饿出病了!”
左小玲乖乖坐好,对上她大姐灼热的目光,只好举手做投降状:“我真的都坦白完了,他就是之前帮过我几次,没别的了。
往知青点跑,是因为韩新华之前也帮过我……我当时在供销社刚上班,动作太慢被刁难,是他出面帮我解了围的。”
这件事其实也是真的,所以她也不怕左小梅去打听。
不过事情的真相其实没表面那么简单,当时本来就是柳雪先算错了帐,硬是说左小玲找零不对。
左小玲仗着心算厉害,没拨拉算盘珠子,她们几个知青本来就以柳雪为主,当然不信她了。
后来闹得大了,左小玲让在旁边装哑巴的韩新华用算盘核算,他说不用了,左小玲是第一天上班,不是故意出错的,何必计较这三分钱呢。
他一开口,柳雪也就算了,带着其他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临走,韩新华还低声劝了左小玲几句,又替柳雪道了歉。
左小玲被他自以为的儒雅态度迷倒,从此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可左小玲现在想想,估计当时就是所谓男主光环开始发挥了作用。
而韩新华,只怕当时已经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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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了,原来真正错的是柳雪,所以他才不肯核算,还要装什么大度。
真是越想越恶心!
左小玲气血上涌,又感觉到左小梅目光还半信半疑地看着自己,感觉更加烦躁,忍不住迁怒林深,哼声道:
“这也要怪林深来的太迟了。
我那时处境不好,却偏偏旁人都觉得我命好有工作,我是天天有苦说不出,就想着谁帮我我就跟谁好。
这个林深,他但凡早点出现,早点帮我,我估计早和他好了,哪有韩新华什么事!”
她也就是希望把左小梅的注意力转移走,这才随口一说,谁知道话音刚落,就见左小梅倒是释然了:
“也是,这世上不能说出口的苦最磋磨人。
他在你最难的时候出现,又那么帮你,你一时被他迷住也算正常。”
左小玲瞪大了眼睛。
这么扯的理由,她大姐居然相信了?
不过也是,这年头很多人都还相信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话呢,可不就是“谁帮我我嫁谁”。
“听够了?”
屋里,姐妹俩还想再说会话,门口却忽然传来左秀英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刷的一下看过去。
果然,下一秒,就见林深面色发红地端着个大汤碗走了进来。
他他他!他都听到了吗?!
左小玲疯狂用眼神询问跟着进来的左秀英。
奈何她妈这时候偏偏看也不看她,只是朝着左小梅使了个眼色:
“鸡汤还剩了点,你去下三碗面。”
左小梅一边应下,一边看了眼林深:“三碗?”
左秀英淡定:“阿深晚上和我们一起吃。”
林深惊喜:“好!好的!我马上就出去!大姐歇着吧,我照顾小玲吃完就过来。”
左小梅心里高兴,知道这是左秀英终于认可了他,她自然也替小妹开心,一边笑着一边把林深往里推:
“不用不用。你们两个好好说实话,我去擀面条,刚好让你也尝尝我拉面条的手艺。”
林深眼看着他们出去了,转头看向左小玲:“我什么都没听到。”
左小玲:“……噗——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林深也笑了:“我这不是怕你尴尬,所以才想着主动坦白交代,省得你问了。”
左小玲瞪他一眼,接过碗来:“行了,我自己吃,你去外头吧,有人瞪着我我吃不下。”
林深却没动,也没坚持要喂她,只是找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你信不信我现在要是出去,咱妈和大姐肯定更担心,以为我们闹别扭了。”
左小玲差点呛到:“谁是‘咱妈’!你乱喊上瘾了是不是?真是厚脸皮!不要脸!”
林深却依旧笑盈盈看着她:“嗯,我厚脸皮,不要脸。你这次生病,我发现了我心里最想要的东西,是一个人的心。
为了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为了能让她幸福,我可以不要脸皮。”
迎上他灼热的目光,左小玲手一抖,没有接话,低头开始大口喝汤。
林深也不着急,只是看着她沉默着一会喝汤,一会又吃肉,似乎忙活得很,根本没空和自己说话。
他知道,有些事情,就和捉麻雀一样,下了饵,就得等。
要有耐心,要用贴心照顾慢慢靠近,等对方觉得安心了,不想跑了,才能下手。
在那之前,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45. 只是个长得好看的瘸子?
左小玲感觉这具身体恢复得还是很快的,虽然一下子恢复了太多记忆,骤然昏迷了一天。
可她醒来之后感觉就再没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了,说到底,那些本来就是她自己的记忆,她也只不过是把封存了记忆的抽屉打开而已。
可是左秀英和林深还是不放心,一直耳提面命地盯着她,不许她做家务,也不让她做裁缝。
左小玲也试图抗议过,可惜这两个平时明明很好说话的人,这种时候却一直坚持,对她的各种卖萌撒娇视而不见。
左小玲本来还可以拉拢左小梅,让她帮自己说话,可是左小梅自己也有事要操心。
原来她之前去过城里之后,不知道是气着了还是担惊受怕太过,也或许两者兼有,当晚就动了胎气,竟然见红了。
还好左秀英就是大夫,给她把了脉,让她好好静养养胎,于是她也就加入了左小玲的“静养坐牢俱乐部”,每天和她一起待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那要是个女儿呢,大姐你想好叫啥了吗?”
左小玲问她大姐。
这天,左小玲正和左小梅一起看一本杂志。
这年头杂志太少,但是也有,里头有些很好听的诗词,也有散文和爱情故事。
左小梅看到那首《致橡树》,便很是心动,说是以后的孩子就用这个寓意来取名。
左小玲于是半是揶揄地问她:“大姐,别告诉我你也重男轻女啊。
男孩子的名字就这么认真考虑,女孩就不放在心上,到时候随便叫个什么招娣,盼儿的。
你可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哎!”
左小梅作势拍她脑袋:“胡说什么!你大姐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肤浅吗!”
她说完,又收了笑,轻声道,
“如果是个女儿,我要叫她安怡。”
左小玲眨眨眼,很快明白:“平安健康,怡然自得?”
左小梅复又笑了:“就是这两个字。你说好不好?”
左小玲正要点头,外头却传来了一道最近几天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伯母,小玲在吗?我给她带了点东西,免得她天天在家太闷。”
左小梅含笑对她眨眨眼:“看来林深今天也按时上班来了。”
因为林深最近总是一天上午下午两次,按时准点地来看左小玲,所以她之前就开玩笑,说林深来她们家,就跟上班似的准时。
左小玲有点不好意思,脚下快步出了门。
一旁的左小梅杂志也看完了,正无聊着,也索性跟出来看看林深今天又带什么稀罕玩意来了。
姐妹两出了堂屋,果然就见院子里站着林深,他手里提着一个编织绳扎着的五六本杂志,看起来厚厚的,颇有分量。
左小玲吃惊:“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是废品站收的往期杂志?”
这年代文学杂志其实不算多,据她所知,新出的期刊之前已经都被林深搜罗来了。
“这些是国外最新的时尚杂志,我找京城里相熟的老同学帮忙给你带的。”
林深把东西放到堂屋的桌上,给她解开绳子,随手拿起上面的一本给她看,
“虽然都是英文的,不过模特照片和服装裁剪图应该能帮得上你忙,就算对你没什么用,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如果实在有哪篇文章想看,我可以翻译给你听。”
左小玲翻看了几页,果然都是国外时尚杂志最新的期刊。
“这东西不好弄吧,你有心了。
多少钱?我给你,这杂志已经要你用人情了,不能再让你倒贴钱了。”
左秀英也过来看了眼,笑道。
林深连忙摇头:“不麻烦,我找出版社认识的朋友拿的,她也没问我要钱,我也不知道。如果伯母觉得过意不去,不如留我吃碗面?”
左秀英笑了,也不和他客气:“这么喜欢?每次来都要吃。那你来看着点,我教教你?”
林深一愣,看着左秀英的目光,很快明白过来:“好。我和伯母学,我看小玲也爱吃,以后她要吃我也能做,省得总来麻烦伯母了。”
左小玲感觉到左小梅打趣的目光,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要学就学你的,扯上我干什么!”
林深看着她微微一笑,转身跟着左秀英去了厨房。
左小玲脸色发红,回头见左小梅还在笑看着自己,恼羞成怒:“别说话!你嘴里吐不出象牙!哼!敢笑话我的话,这些杂志你就不许看了!”
左小梅捏捏她通红的小脸,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炸雷一般的怒吼:
“好啊!左小梅!你个不要脸的!
我就说啊!哪有个回娘家回这么多天的!
果然你们姐妹两个都是不正经的东西!一天到晚的勾着野男人看这种东西!”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跑了进来,抬手就朝着左小梅的脸扇过去。
左小梅回头,一看到来人,她便觉得浑身发冷,心里明明想要逃,身体却几乎是吓得僵住了,只是条件反射地护住了肚子。
一旁的左小玲眼神一冷。
不用系统提示,她也从左小梅的反应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左小梅的丈夫,即将离婚的准前夫,胡荣。
眼看着这人的手已经伸过来,左小玲一想到就是他这爪子害得左小梅身上那些伤,只觉得活活剁碎了他才算解恨!
她想也没想,伸出手去,准确捏住了这人的手腕。
然后,她不等这人反应,空出的手握成拳头,朝着这人腋下狠狠砸过去!
“嗷——”
胡荣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反抗,猝不及防,又实在疼得不行,立刻大声惨叫一声。
她右手被左小玲捏着动不了,就改用空出的左手朝左小玲扇过去。
左小玲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收回拳头同时一脚朝着这人小腿踢了过去。
趁着胡荣再次惨叫,她的拳头也没空着,朝着这人的脸就又砸了过去。
林深和左秀英听到动静,赶紧从厨房冲出来,就看到左小玲正朝着地上的胡荣砸出了第三拳。
“啊啊——啊——
贱人!你这个贱人!我要你不的好死!老子□□……啊——”
他最后一句话没有骂完,凌空飞来一只手,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
胡荣只听到让人牙酸的一道骨骼错位声,接着,他便感觉下巴也传来一阵剧痛,便再不受控制了。
左小玲佩服地看着林深,眼睛发亮:“你不动粗的时候,也能有这样温和又有效的手段呢!好厉害!”
林深:……
啥意思?
所以,他之前在左小玲的心里,就是个只会动粗的人么?
左秀英无奈敲了她脑袋一下,快步走过去扶着左小梅赱回床边:“坐着歇会,感觉怎么样?”
左小玲也顾不上地上的胡荣了,丢下句“看着他别让他满嘴喷粪了啊”就赶紧小跑跟进里屋。
左小梅脸色非常难看,不过左秀英看着还好,虽然神色严肃,却不是很担心:“你脉象还算稳定,但心绪不宁,还是对养胎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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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梅咬了咬下唇:“我没办法。我看到他,我就……我就……对不起。”
左小玲也在她另一边坐下,故意随意道:“这有什么,道什么歉啊,多正常。别说大姐你了,就是我,看到他都讨厌得想吐。
大姐你现在没吐他口水,睬他命根子,心态已经很好了。”
堂屋里,林深一边把胡荣的袜子塞他自己嘴里,一边听着里头的对话,挑了挑眉。
这丫头,刚刚揍人的时候手都在抖,现在说话倒是挺狠。
胡荣刚刚才被接回下巴,正要开骂,不想就被这人脱了袜子塞嘴里,只觉得臭气熏天,又气得不行,一脑袋就要朝着林深的额头撞过去。
骂的!这小子怎么回事!刚才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能脱了他的腰带把他手脚绑到一起,扭曲成这样他难受死了。
而且,就算不说他绑人的这个利索劲,但说他卸自己下巴的狠劲,也不像是个普通木匠啊。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那个女知青不是说他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瘸子吗!
左小玲的话也引得左秀英和左小梅哭笑不得。
左小梅叹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去:“我去和他谈谈。”
左秀英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只是快走两步,扶着她。
她倒不是不想拦,但离婚这事毕竟逃不开,只能希望尽快解决的好。
左小玲落在后面,去桌边翻了一会,把原主,其实也就是她自己,当初上高中时的书包本子找了出来。
顺带还有两支笔。
还好,虽然就是普通的圆珠笔,好歹还有一支能写得出字。
系统在刚才已经快她一步,在胡荣出现的时候就把他的信息找了出来。
胡荣,邻村的泼皮无赖。
祖上曾经是老鸦沟有名的地主,前些年被打倒了,他跟着他娘先一步离婚,本来打算改嫁,谁知道对方临门一脚反悔了。
他爹却熬了过去,在隔壁镇子里和一户卖香肠的寡妇成了亲,等他娘扭头想带着他再回去复婚,人根本不想搭理,直接把母子两个打了一顿,扔出了大门。
他母子两个无处可去,又没生存技能,便说是被打伤了手,也不知道怎么开的医院证明,居然真的唬住了那寡妇,于是拿钱了事。
本以为就此结束,谁知道母子两个尝到了甜头,开始三天两头去那寡妇门前闹事。
一来二去的,倒是形成习惯,每个月初去拿钱,周围好些人都会提前去看热闹,竟成了东桥头一景。
这样的人能追到左小梅,也是占了隔壁镇子和张家村这边有些距离,信息不通的便宜。
再加上当时左小梅被纪远母亲羞辱,着急离开这个难堪的地方,仓促之下,竟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这母子两个也是奇葩,之前那胡荣没结婚,说是年纪还小,做不了工挣不了钱,这才要去管他爹要钱。
后来结了婚成了家了,却还能舔着脸去问他爹要钱,理由就变成了,要养活老婆和孩子,日子太难。
他爹现在城里找到了个正经工作,给人书店看门,不愿意招惹这种人,每个月按时给他五块钱。
这钱他自然全部留在了手里,另一边又让左小梅给人浆洗衣服,做农活,挣的钱除了交给他妈,其他的也都进了胡荣的口袋。
这么一来,胡荣虽然结婚成家,却不光没多出去花销,反而两笔进账,兜里竟比结婚前更加富裕起来。
而这种人手上一宽松,裤腰带也就跟着更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