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遇凤雏》
1. 穿书
芙黎上一秒穿越,下一秒就失足坠崖。
养到能下地已是一个半月后。
清晨,朝阳初现,玄门三宫巨大的白色玉雕山门一半被阳光渡上金光,另一半还隐在阴影之中。
正值三年一次的入门考核,山门前浩浩荡荡挤满了人,三五成群,吵吵嚷嚷。
芙黎拄着拐,曲起的左腿用布条绑在拐杖上,笨拙地向前挪动。
所到之处,议论纷纷——
“哦哟,瘸子来凑什么热闹?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找个医修好好治治。”
“看她脸色白成那样,怕不止是腿脚有毛病哦!”
“别说玄门三宫了,那些小门小派也不敢收她这样的入门吧?”
“……”
芙黎默默给这些冷言冷语点了个赞,坦白说她也想不通一个无关紧要的瘸子为什么非得出现在这段剧情里。
是的,芙黎不仅是穿越,还是穿书。
穿到了一本闺蜜疯狂推荐又疯狂吐槽的仙侠限制文,成了书中这个和她同名又不重要的背景板角色。
当然,这些都是听闺蜜吐槽的,芙黎完全不知道小说里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她只看了前两章就弃文了……
不知道是原身过于路人,还是失足坠崖后摔坏了脑子,以至于芙黎不但没有原身的记忆,同时也把闺蜜吐槽过的剧情忘了个七七八八。
也是五天前被人通知要来参加玄门三宫的入门考核,芙黎这才想起看过的那两章原文——写的正是女主岳灵通过了考核成了玄门三宫剑修,而后和师门小师弟相识相知。
闺蜜似乎说过小师弟是个强无敌的男配,前期都是他在保护女主,后来还成了当世剑修第一人。
“那么……”芙黎眉心皱起个疙瘩:“小师弟叫什么来着?”
“铛……”
击磬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余韵悠长,前一秒还热闹得像菜市场似的山门前,此刻却变得安静而肃穆。
芙黎被拉回思绪,随着众人朝着山门处望去——
玉雕山门中无形的大阵漾起水波纹,片刻过后,几个少年少女神情严肃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少女一身红袍,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山门外的低阶修士:“玄门三宫入门考核即将开始,凡考核者按需列为三队,考核玄一宫者站左,玄二宫居中,玄三宫站右。”
闻言,刚才还站得乱七八糟的人群就像被按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开关,大部分人顿时便目标明确地排到相应的队列里,几息过后三条长龙便初具规模,速度堪比华夏基建。
芙黎眼睛都看直了,张口就是一句“好家伙!”
这些人是有录取通知书吗?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要去哪个班了?难道没人像她一样连这三个宫有啥区别都不知道?
她不信。
毕竟这种不需要思考就能加入的队伍,在芙黎原来的世界只会出现在女厕门口。
眼瞧着队伍越排越长,芙黎咬了咬牙,拄着拐一蹦一跳地追上前方不远处的少年。
“阮明洲。”芙黎扯了扯少年的衣袖,打起了退堂鼓:“你一定要我拜入玄门三宫?真的不能换个门派吗?”
清冷矜贵的少年微微低着头,原本交叉揣在黛青色道袍袖口里的手抽了出来,掸了掸被芙黎扯过却并不存在的皱褶:“这个问题五天内你已经问过十一次了。”
而后又双手交叉揣回衣袖里:“这次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里是女主和男配的师门啊!
“靠近主角团会变得不幸”这句名人名言蕴含着多少穿书先驱们血与泪的教训,更何况这还是一本艺术程度满天星的限制文!
就这题材,无论是给男主当走狗,还是给女主做炮灰,总之没有哪个剧情是芙黎一个瘸子能掺和的。
当然,以上内容芙黎只敢在心里嘀咕,却不敢和阮明洲多说哪怕一个字,别问,问就是——
一个半月前芙黎穿书即坠崖,好在被云游采药的医修阮明洲捡了回去,鼓鼓捣捣医治了半个多月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芙黎刚意识到穿书那会儿也曾大胆开麦和阮明洲吐槽过穿书的事,结果阮明洲不语,只是一味的加大药量……
同样的苦,芙黎不想吃第二次。
然而芙黎刚编好理由,阮明洲就平淡道:“我还是那句话,这里是我的师门,你想让我继续给你治病就参加考核,若你实在不愿,那就把欠我的灵石还……”
芙黎连忙摆手打断:“考考考,我考就是了!”
诚如阮明洲所说,类似的拉扯已经发生过十一次,然而每一次都是芙黎换着花样地找理由,阮明洲则是雷打不动的用“还钱”结束话题。
芙黎心里叫苦,要不是穿成个兜比脸还干净的残障人士,谁有空五天打十一次退堂鼓?
不过换一个思路,正规渠道的网文必须符合核心价值观,女主和男配也许,应该,大概不会欺负残疾人,只要芙黎牢记先驱们的生存小妙招,嗯,问题不大……吧?
又一次安慰完自己,芙黎扫了眼看不到头的三列长队:“我们排哪边?”
阮明洲没回答,径直朝着最右边,也是最长的队伍末尾走去。
玄三宫。
“等等我啊!”
芙黎拄着拐艰难跟上,却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二十出头的男人穿着和阮明洲同款的黛青色道袍,还没说话就先笑弯了眼睛。
这种刻意又客气的笑容好眼熟……
芙黎脑子里立马就跳出一句“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当下的情况和芙黎猜的大差不差,不过男人问的是:“小友,要马扎吗?”
话音未落,男人就从芥子囊里摸出个折叠马扎,拿在手里冲芙黎晃了晃。
“……”
巨大的失落感狂潮般汹涌而来,芙黎那大病初愈的寡淡脸色随之又苍白了几分——
她穿的可是修真界啊!修真界的地推不该是卖那些花里胡哨的法宝、丹药和灵宠吗?再不济也得是稀奇古怪的草药、矿石和符箓吧?哪怕是芥子囊都行!
结果就这?
就这种即使在原世界芙黎也不会买的东西?
还不如游泳健身呢!
好比某本魔幻小说原文描述那所大名鼎鼎的魔法学校,用猫头鹰给男主哈某送去录取通知书,然而同样的剧情轮到芙黎就是某天早上手机铃声响起,接通以后对方客气道:“你好,华夏邮政,有你的邮件现在方便签收吗?”
卖家秀和买家秀既视感,一点也不玄幻好不好?
幻灭的芙黎恹恹地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马扎,无力摇头:“不要,我用不着。”
“哦,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男人顺势瞥了一眼芙黎的左腿,确实不方便坐马扎这么矮的椅子。
男人都准备走了但突然灵光一闪:“那你要流马吗?”
芙黎:“?”
男人也不废话,直接从芥子囊里掏出个拳头大的木马摆件,左手食指点在木马摆件的额头,渡入灵力。
两秒后就是芙黎在修真界第一次见证奇迹的时刻——
只见木马摆件的眼睛突然迸发出亮光,继而一边抖动着鬃毛一边飞速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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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就变得和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差不多大。
变大后的流马热身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后一边“唏律律”地嘶鸣,一边扬起两条前腿,来了个经典的亮相动作。
突如其来的神异给了芙黎亿点点震撼,她直勾勾地看着这匹会动会叫的木马,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它……叫什么名字?”
匹……匹诺曹是你吗?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流马没有名字。”男人趁机又点了把火:“坐上去试试?”
“啊?”
还没等芙黎反应过来,流马就屈起两条前腿跪在地上,这时候芙黎哪里还有理智?鬼迷心窍地走到高度正好的流马身边,再回过神时她已经侧坐在流马背上了。
“……”
完了,被架住了!
对付推销员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决拒绝,不能对他们的东西感兴趣更不能试用!
一旦试用就只能……
“咳!”芙黎清了清嗓,小声问:“这马多少钱?”
“流马只租不卖。”男人补充:“我注入的灵力可以让你一直骑着排队到考核台,算你三个灵石怎么样?”
“成交!”
芙黎债多不愁,更何况区区三个灵石就能体验这么神奇的木马,不亏!
“阮明洲!”芙黎扯着嗓子喊来金主爸爸,笑得纯良无害:“事情是这样的……”
阮明洲听完来龙去脉,眼神复杂地看着男人,几息后才掏出三个灵石递了过去。
男人讪笑着接过灵石就快步离去,虽然阮明洲一句话也没说,但男人总觉得那眼神骂得很脏。
忙着开发“新玩具”功能的芙黎对此一无所知,她坐在木流马上东摸摸西碰碰,像极了刚换智能机的中老年人,但凡发现新功能就咋咋呼呼地分享——
“你别看它是木头的,其实坐着一点也不硌,不过再装个脚蹬就完美了。”
“天呐!它会读心术啊?它怎么知道我们要到这边排队?”
“发明流马的人简直天才!这种好东西就该大力推广,做到人手一匹!”
……
芙黎絮絮叨叨一路,直到他们排进玄三宫的队列都没人搭理,这时候新鲜劲儿也过了大半,芙黎才想起正事:“对了,玄三宫是学什么的?”
阮明洲:“道法自然,随你喜欢。”
也就是说想学什么学什么喽?或者再大胆一点——不想学也可以什么都不学。
芙黎非常满意,顺嘴又问:“另外两宫也这样?”
阮明洲笼统概括:“玄一宫主修精神力,玄二宫只收剑修。”
懂了,专项研究生。
对比过后芙黎对玄三宫快乐教育的好感达到了顶峰,穿书前她就不是读书的料,吃了十几年中式教育的苦,最后也只是个勉强混到本科文凭的美术生。
她疯了才会来修真界“考研”!
“修道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学渣的快乐包围着芙黎,漂亮话张口就来:“我爱玄三宫,玄三宫就是我的梦中情宗!”
“嘁!”
刺耳的嗤笑声从隔壁队伍传来。
芙黎循声看去——那是一个白衣少年,站在考核玄二宫的队伍里,正不屑地打量着她……身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阮明洲。
“哟,巧了,这不是明洲哥嘛,我当是哪个自甘堕落的废物才会说‘玄三宫是他的梦中情宗’,原来是哥的朋友,那就非常合理了。”白衣少年唇角勾出嘲讽的笑:“我听说哥去年全然不顾亲族长辈反对,执意从玄一宫转去玄三宫,啧啧,可是把阮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呢!”
2. 救驾
这人谁啊?小嘴巴像淬了毒似的。
然而没等芙黎想好是先骂人还是先骂娘,就见身旁的人影往前两步站了出去。
阮明洲双手拢在袖中,清冷平和地直视着白衣少年,与之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空气中充斥着诡异的沉默。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气氛越发剑拔弩张,甚至都有路人打算出来高喊“算了算了”的时候,阮明洲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他舒展的眉头骤然蹙起,眼里也带了些许疑惑:“你是?”
白衣少年:“……”
芙黎:“……”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挺无语的……
“噗嗤……”
突兀的笑声在白衣少年身旁响起,那是他的同伴之一,小伙子估计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个遍,结果还是没忍住……
“你笑什么?”白衣少年被彻底激怒,责备完同伴又指着阮明洲大吼:“你少在这装不认识!我,中州剑道高家,高安悦,经常随我大伯,也就是高家家主高彦超去阮家拜访,还曾在明湖哥哥的院子里小住半月,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阮明洲眉心的疙瘩舒展开来:“想起来了。”
高安悦哼笑一声,抱手等着阮明洲的反击,然后……
就没然后了。
高安悦:“……”
讲道理,芙黎都有点同情高安悦了。
从认识到现在,芙黎只当阮明洲是个淡人,除了对病情医理知无不言以外,阮明洲就和人机一样,需要芙黎先挑起话头触发提示词,然而和人机不一样的是答与不答还得看阮明洲当时的心情。
但是像现在这样,别人都贴脸开大了,阮明洲仍旧爱答不理,如此稳定的精神状态,阮明洲不该修道,他应该去参禅。
就在芙黎以为闹剧到此为止的时候,排在高安悦后方的几个少年却看了过来,鄙夷又恶劣的目光在阮明洲和芙黎身上徘徊——
“高师兄,他就是玲珑阁少阁主阮明洲?瞧着也没什么特别。”
“特别?他明明是水灵根非得转去玄三宫修行医道算不算特别?”
“噗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他是疯了吗?唉?你们看阮明洲旁边那女的,该不会就是他给治瘸的吧?”
……
少年们越说越过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也越来越多,然而事件中心那道单薄的身影依旧岿然不动,自始至终都没反驳哪怕一个字。
芙黎听得半懂不懂,但不妨碍她拳头硬了——大庭广众之下这群十五六岁的“小黄毛”公然扒皮他人隐私,这不就是霸凌吗?
这事要发生在芙黎原来的世界,《未成年人保护法》都保护不了这几个兔崽子!
再说阮明洲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穿越以来唯一的朋友,更是能随便借钱且只要她不跑路就不催收的金主爸爸啊!
这能忍?
反正芙黎忍不了一点,哪怕会引起原文主角团的注意,她也要去救驾!
“唉?”
芙黎救驾未遂,她真被流马架得下不来了……
脚尖离地面约摸有二三十公分的距离,放平时随便跳,但芙黎看着自己亲手绑在拐杖上的左腿——
二次伤害是小事,反正左腿也没知觉,芙黎担心的是,她并不确定跳下去是能完美落地还是摔个狗吃屎,要是后者的话,小黄毛们又白捡一个嘲讽素材……
“这破马不是会读心术吗?”
芙黎想要复刻上马时的情景,流马却无动于衷,只一味的跟着队伍缓慢移动,已经驮着芙黎和阮明洲拉开了一段距离。
那兢兢业业排队的样子,仿佛它才是真心想考玄三宫的那一个。
芙黎急得团团转,正想开口求助前后排,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恰好从她面前路过。
“帅哥!对,就是你!”芙黎毫不客气地把手递了过去,“你能扶我一把吗?”
高束马尾的少年一身黑色劲装,清俊的脸上一双眼深沉而内敛,像是曾看尽日月山川和沧海桑田,和他那少年感拉满的气质完全不符。
“呃……”芙黎被这双眼睛盯得没来由的心虚:“不行就算了。”
下一秒,高马尾便伸手搭在芙黎的胳膊上,稍用巧劲就让芙黎稳稳落地。
高马尾疑惑地看着依旧在队列里的流马:“它不是你租的?”
“啊?是我租的,花了三个灵石呢!”芙黎抱怨:“租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听话了?”
高马尾脑袋上的问号都要实质化了:“你花钱租的?”
“对啊!”芙黎没工夫和他闲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帅哥你认识这玩意儿对吧?它是不是会一直在这里排队?”
高马尾想了想才回:“应该是。”
“很好。”
芙黎从腰间的芥子囊里摸出纸笔,垫在流马背上刷刷写下两个字,由于没找到浆糊之类的黏性物体,索性掏出一段绷带,把写好的纸张捆在马背上,随后又和前后排的考生打了个招呼,意思是让流马暂时代替她在这儿排队。
“完美!”芙黎满意地杵了杵拐杖,又倏地对高马尾道:“对了帅哥,我打听个事,这里的人素质怎么样?惹急了会打残疾人吗?”
“……”说实话,高马尾已经跟不上她离奇的脑回路了:“不能,在考核现场动手打人会被取消考核资格。”
“感谢感谢,帅哥你人真好,祝你考试……考核顺利,成功入门!”
芙黎随口发完好人卡,就拄着拐一蹦一跳的往阮明洲那边赶。
高马尾瞧着芙黎的背影,不禁勾了勾唇角。
有点意思。
几秒后他又想到什么,朝着又离远些许的流马走过去,好奇地看着捆在马背上的纸,上面只写着两个字——芙黎。
高马尾瞳孔骤然一缩,眼眸变得更加幽深。
*
还没完全驯服拐杖的芙黎满头大汗地赶到“案发现场”,汗都来不及擦就走入冲突中心。
穿书前吵架从来没输过的她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是时候展示嘴强王者真正的技术了!
芙黎尽量自然地站到阮明洲身边,夹着嗓子问:“明洲哥哥,我都排出去老远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咦……
芙黎被自己恶心得不行,估计现在把她扔黄河里,全国人民就都能喝上茶水了。
好在这死动静成功引起了一众小黄毛和围观群众的注意。
芙黎挨个扫视着小黄毛们,继续夹:“你们都是明洲哥哥的朋友吗?”
“嘁!”高安悦想都不想就反驳:“正常人谁会和他做朋友?”
“……”
行吧,瘸子确实也算不上是正常人。
芙黎倒了两口气才保持住茶里茶气的人设:“我想也是,像明洲哥哥这样救死扶伤,无时无刻都在和死神抢人的白衣战士,怎么可能和你们这样正常且普通的剑修做朋友呢?”
“你……”
没给小黄毛们还嘴的机会,芙黎拔高声音强势打断:“当然我没有贬低其他剑修的意思,只是这几位……看着是翩翩少年郎,却干着嚼人舌根搬弄是非的事,啧啧,这症状看着像阴阳失调啊!奉劝几位要么找个医修调理调理,要么趁早转修一些猛男该修的道,免得成天娘们唧唧的,别人都分不清是该叫你们师弟,还是师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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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黄毛们都是世家子弟,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芙黎的话就像往烧得冒烟的油锅里浇了一瓢水,顿时炸得噼里啪啦,一时间骂什么的都有。
芙黎时刻观察着小黄毛们有没有动手的迹象,还好高马尾没骗她,小黄毛们确实只动口不动手,只是这些国粹“C语言”没一句能听的。
芙黎掏掏耳朵,指着骂得最凶的高安悦问:“明洲哥哥,他怎么骂得如此难听?难不成你欠他钱了?”
明明芙黎只是顺嘴恶心恶心高安悦,没想到像是输对了语音口令,唤醒了待机的阮明洲。
阮明洲抬起头,说出了被围攻以后的第一句话——
“是他欠我钱没还。”
闻言,其他小黄毛都闭嘴了,只有高安悦梗着脖子地吼:“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你六岁那年初到我家,打碎了我祖母最喜爱的杯盏,管我借了二百灵石还给祖母,我还保存着你当时写的借条,四年前你从我这拿走一颗价值三个灵玉的五品丹药,当时你说没带钱回头还我,两年零八个月前……”阮明洲人机似的一桩桩一件件列了好半天,最后总结:“你一共欠我十一灵玉六百五十九灵石。”
别说小黄毛们,芙黎都听傻了。
这哪是算账?这是高安悦的黑历史啊!
芙黎地铁老人看手机似地看着阮明洲,这小子记性这么好,刚才是真没认出高安悦还是装不认识?
*
谁也没想到这场闹剧是以高安悦在众人一言难尽的眼神催促下,凑够灵石还给阮明洲而潦草收场。
“我还当那几个兔崽子多了不起呢,呵,就这?”芙黎带着阮明洲找寻着不知道排到哪里的流马:“你也是,早把借条拿出来他们还敢蹦跶这么久?”
“喂!”
呼唤声从后方传来,芙黎下意识回头,结果对上了那双深沉而内敛的眼。
芙黎下意识就想玩梗接一句“首先我不叫喂”,然而被那双眼睛盯得心里一个咯噔,只能怂怂地指着自己:“叫我?”
“对。”高马尾少年双手抱在胸前,更加显得腰细腿长:“在你看来,什么才是猛男该修的道?”
“哈?”
芙黎大脑顿时死机,鸡汤文学不是说人生没那么多观众吗?怎么到了修真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她影迷?
此时阮明洲也难得抬头看了看高马尾,确定脑海里没有关于此人的信息之后又垂下眼皮安静待机。
“这个嘛……”芙黎绞尽脑汁地编,眼睛都眨出了双闪效果:“猛……猛男当然是指体修和武修啦!体修就不用说啦,大家都懂嘛,至于武修……总之我见过的猛男武修用的都是枪!”
嗯,她见过的猛男“武修”包括不限于西楚霸王项羽,常山赵子龙以及藕霸哪吒,要比这些人再猛一点,就只能换另一种“枪”了。
看着高马尾眉心的疙瘩,芙黎又疯狂往回找补:“当然啦,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的梦中情宗玄三宫也一直教导弟子道法自然,所以用什么武器修什么道都不重要,修行最重要的还是修心嘛!”
然而谁也没想到,高马尾竟然被这通瞎哔哔震得愣住,几秒后才点点头:“受教了,多谢。”
芙黎目送着高马尾离开,脑袋上全是问号:“这帅哥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是武修,大概率是剑修。”阮明洲淡淡道:“听了你的分析,他可能道心不稳了。”
“啊???”
“最坏的结果就是道心破碎,性命不保,不过没关系,三千年中五州界内并无一人飞升成仙,修士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
芙黎身体一寸寸发凉:“你是魔鬼吗?”
3. 考核
很快二人就找到了流马,前后排看见二人回来也没说什么,芙黎这才把写着名字的纸张和绷带收了起来。
都是为了防小人才贴上名字留个证据,好在大部分修士的素质普遍高于那几个找茬的小黄毛。
折腾了半天芙黎都没拄拐的力气,偏偏流马又倔得像驴,死活不肯再听她的命令曲起高贵的前蹄。
“我就说得加个脚蹬嘛!”芙黎转头看向阮明洲:“你能扶……”
阮明洲打断:“我来排队,你去考核台附近找地方坐着等。”
不爱说话还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这小子臭毛病真多。
刚才小黄毛说阮明洲是去年改修医道的,他肯定是有那种不为人知的大病,才会转行学医,救人之余也为了自救。
“知道了。”芙黎撇撇嘴,拄着拐杖往前走。
*
山门前,考核台。
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地而起的石雕平台,上面用屏风隔出三个空间,左边和居中空间里的陈设一目了然——长桌、柜子、木箱、圆形巨石等等,几个身穿红色道袍的少男少女在长桌后忙碌着。
与之不同的是高台的右边,属于玄三宫的考核空间却最为神秘——整个空间用厚实的深色布帘遮住,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神神秘秘的。”
自从听了小黄毛的嘲讽后,芙黎更加确信玄三宫就是学渣的天堂,但这就显得很不合理——
如果其他两宫是清北的话,那么玄三宫只是大专,哦不,考核者一般都是十五六岁,那充其量只能算职高,芙黎想不通的是,隔壁清北都光明正大的招生,你一个职高在故弄什么玄虚?
难不成是怕孩子家长塞钱的时候被人看见?
不让看就算了,芙黎撇撇嘴,一步一挪地来到平台的左边。
玄一宫的队伍是最短的,但考生们的样貌、穿着以及气质都与其他两宫截然不同,他们儒雅清俊,温润如玉,浑身上下透着洒脱却又不见锋芒,俨然一副君子做派。
这样的精英,别说考官喜欢,芙黎也喜欢,一眼过去她就看中了四五个晚上做梦的素材。
玄一宫的考核流程像是在银行窗口办业务——考生把含有本人神识烙印的个人资料交给考官,相当于档案,考官核实确认考生符合资格就取来玉质的弟子命牌,让考生渡入自身灵力,从此刻起这人就是玄一宫的弟子了。
看似简单,但其中的门道却很深。
首先,玄一宫只招收由各大修真世家家主或者亲族长老举荐的世家子弟,所以能够在这排队的考生,之前都经历过世家大族里的腥风血雨,属于精英中的精英。
其次,玄一宫修行精神力,培养擅长精神攻击与控制的魂修,所以玄一宫的弟子必须是最适合修行精神力的水灵根。
最后,考生还得有钱,毕竟玄一宫栽培的都是各大世家的下一代掌权人,学费高得令人咋舌。
后来芙黎才知道玄一宫弟子在玄门三宫里之所以受人尊崇,正是因为整个宗门一半的开销都是他们背后的世家大族在默默买单。
看了几场玄一宫的考核,芙黎又挪到了平台的中间。
玄二宫的考生就有些参差不齐,有高安悦那样的世家子,也有穿着朴素的普通人,但都透着股凌厉的英气。
芙黎点点头:“白皮体育生,可以,都是剑修的料。”
玄二宫的考核流程要比玄一宫稍显复杂——
首先考生要将自身灵力渡入测灵石确认灵力属性,金、火两种五行属性的灵根为剑修的首选。
然后由玄二宫长老摸骨再次确认资质,这个环节的优点在于哪怕考生不是金、火灵根,但骨骼清奇的话也能被破格录取。
接着考官会因人而异地念叨一堆入门须知,比如适合什么功法,以后拜在哪个长老坐下等等……
考生对入门须知无异议才能在命牌上录入灵力,成功入门。
两宫的不同之处还在于玄二宫不仅学费全免吃住全包,每百日还会按“学习成绩”给弟子发放灵石,大概就是用玄一宫赚来的钱养活玄二宫,也算收支平衡。
芙黎眺望着玄二宫的长队,谁是女主?男配又是哪个?先来认个脸以后也好躲着走……
不过看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玄二宫的考生不仅多,并且大部分考生注意到芙黎目光的瞬间,神情就变成了同款的“你瞅啥?”,奈何芙黎只是炼气初期的修为,在这个世界属于青铜萌新,等级前面都不配加“倔强”,毕竟她连回怼“瞅你咋滴”的底气都没有。
芙黎悻悻然地回到玄三宫的队列里,惊奇地发现前面只有十多个就排到她了:“这么快?玄三宫到底考什么啊?”
阮明洲:“什么也不考。”
“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玄三宫考核空间。
长桌横亘在红袍少女和芙黎二人中间,桌上放着一本厚重的册子和一方砚台,就再无它物。
过于干净利索的陈设让芙黎觉得根本没必要搬来这么长的桌子。
红袍少女端坐在木质圈椅上,右手执着毛笔,头也不抬:“姓名。”
“芙黎,芙蓉的芙,黎明的黎。”
并没有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芙黎愣住,此时此刻她好像知道了玄三宫的玄虚——
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似乎存在能让考生有问必答且实话实说的法术。
“性别。”
“……女。”
“年龄。”
“十五岁。”
芙黎愣住,这是BUG了吗?十五是原身的年龄,如果不能说谎的话,她应该回答二十二岁才对。
没等芙黎纠结完,下一个问题就来了。
“引荐人。”
“阮明洲。”
“好了。”红袍少女吹了吹名册上刚写好的红字:“可以进山门了。”
芙黎懵了:“这就完啦?”
“嗯。”
“不用测下灵根吗?还有弟子命牌呢?我看其他宫都要弄的呀!”
“不用。”红袍少女指着名册上刚填好的信息:“这个和弟子命牌的效果一样,另外你的信息呈红色,已经识别出你是火灵根了。”
什么东西这么牛批?
芙黎不信邪地凑过去看,只见名册上她那一栏的确是红字,其他信息栏除了红字以外还有黄、绿、蓝以及褐色,分别代表火、金、木、水、土,五种灵根属性。
芙黎又看了看桌上的砚台和少女手里的毛笔,确定都是黑色的墨汁。
“还真是这么回事。”芙黎不死心地追问:“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你总得告诉我以后住哪儿?师父是谁?我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
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奖学金……
“你的引荐人……”红袍少女顿住,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阮明洲,了然道:“阮师弟会安排你的住处,我宗不分内门和外门,所有玄三宫弟子皆是真传弟子,师从宗主三宫主。”
三公主???
按照这个逻辑,那玄一宫和玄二宫的大佬不就是大公主和二公主?
红袍少女:“真传弟子,也就是玄三宫诸位同门,享有玄门三宫的完整传承,简单来说就是全宗门的教习资源对你们全权开放,这是其他两宫都没有的待遇……”
“……真传弟子是三宫主的嫡系弟子,所以不需要其他长老和老师每日授课,只需参加每十日一次的全宗门晨课即可,具体地址和时间到时候阮师弟会告诉你的。”红袍少女话锋一转:“最后要注意两点,第一,今日入门的弟子百日后需参加洗心阁试炼,通过试炼才算正式入门,未通过亦或是缺席试炼将被逐出师门。第二,试炼后留下来的玄三宫弟子,当日需到执事堂缴纳三百灵石的束脩,之后每百日缴纳一次,可延期三天,超过时限将视为主动放弃修行并逐出师门。”
一百天三百灵石,一年就将近一千多,按照五州界的汇率一千灵石是一个灵玉来算,一年(农历)就得交一灵玉一百六十二灵石,遇上闰年还多三灵石……芙黎死里逃生欠下的医药费都没这里一年的学费贵!
怪不得要用布帘遮住,是怕被人看到你抢劫的全过程啊!
“那个我问下……”
“后面还有很多玄三宫的考核者。”红袍少女打断话头,客气笑道:“这不有阮师弟在嘛,只要你问,他都会回答的。”
“……”
敢情阮明洲如同人机这事已经传开了啊?
芙黎正要走时,阮明洲却开了口:“我还要引荐一个人。”
“嗯?”红袍少女略显错愕,一时间分不清她错愕的是考核者竟然不在现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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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阮明洲竟然会说话……
“她有事耽搁了时间没来参加考核,我说你写。”阮明洲言简意赅:“阮娇娇,女,十五岁,引荐人是我。”
芙黎插话道:“哪个娇?你不怕她写错了?”
“不会。”红衣少女提笔写上正确的信息,而后又饱含深意地盯着阮明洲:“娇娇也来玄三宫啊?”
阮明洲没有回答,领着芙黎绕过长桌,掀起后方的布帘径直走了出去。
*
二人走下石台,玉雕的山门就在前方不远处。
芙黎憋了几分钟还是没能按捺下好奇,便循序渐进地套话:“那什么,玄三宫的入门考核是不是本人可以不参加,只要引荐人到场就行了?”
阮明洲:“不是。”
“唉?凭什么我都残疾成这样了还得亲自到场,那个谁就可以不来?”
“因为她姓阮。”
“姓阮怎么了?刚才那帮兔崽子欺负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凭什么那样说你?”铺垫的差不多,芙黎又添了把火:“刚才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无条件地站你这边,冒着被打的风险和剑修硬刚,我做这些都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啊,所以朋友之间是不是要给对方一点点知情权呢?”
阮明洲愣住,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芙黎也一愣,这么震惊干什么?难不成他从来没被道德绑架过?
几秒后阮明洲一半疑惑一半笃定地问:“你不认识我?”
“哈?”芙黎抠抠脸,他在说什么屁话?
“我是说,你苏醒以后并不记得我名字背后代表着什么,甚至存在记忆缺失的情况,对吗?”
“咕咚。”
芙黎咽了口唾沫,完了,是掉马的节奏。
今天的人和事都在证明“阮明洲”三个字不仅仅是名字符号,他应该是那种一言一行都会被狗仔拿着放大镜深挖报道并要求吃瓜群众背诵全文的五州界顶流。
作为五州界的一份子竟然对顶流一无所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哈?
几秒后芙黎转念一想,反正之前就大胆开麦承认过她是穿书来的,结果呢?
结果只是多吃了几颗药丸子……
那还怕个啥?
然而芙黎正要狼人憨跳,手腕就被人一扣,一翻,继而三根略带凉意的手指便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
她是来套话的,咋还看上病了?
阮明洲把完了左手把右手,看了舌苔走完流程后,他那活人微死的气息瞬间消散,甚至连眼里都有了光彩,他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兴奋道:“对上了!症状全对上了!你不是萎症而是灵脉受损,我知道怎么治好你的腿了!”
晴天霹雳!
“你的意思是……之前误诊了?”芙黎颤声道:“我吃了那么久的药都白吃啦?”
欠下的药钱还用还吗?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医务处,她想投诉这个自称“医修”实则却是医学爱好者的职高生。
阮明洲:“你从未说过存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两个病症有些相似就……总之是我的错。”
“……”
她明明告诉过他,记忆缺失是因为三无穿书,才不是什么灵脉受损!
阮明洲神采飞扬:“你相信我,这次辩证清晰,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我不治了。”芙黎退回到石台边,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神色萎靡:“反正也治不好,不想治了。”
“这样,之前的诊金和药费全免行吗?”
“算了吧,别再折腾了。”
“一百天!你再给我一百天,如果洗心阁试炼前我没能治好你,你我的债一笔勾销,我也不再纠缠于你。”
芙黎还是摇头。
阮明洲急了:“那你说除了这些还要怎么样才肯让我继续医治?”
“怎么样都行?”
“能力范围内。”
芙黎满血复活的从石阶上站了起来:“那你回答我,你究竟是什么人?阮家和玲珑阁很厉害吗?还有阮娇娇又是谁?”
说实话,阮明洲说到诊金药费全免的时候她就心动了,但又想到都这样了,干脆再赌把大的!
被狠狠拿捏的阮明洲眼里的光顿时消散,他垂下眼,双手揣回袖中,又恢复成活人微死的人机状态:“此事说来话长……”
4. 社死
芙黎猜对了,阮明洲出生在五州界中最鼎盛的修真世家,阮家祖上曾出过飞升成仙的器修大拿,之后几代的阮家先祖都是器修中的佼佼者。
然而近三千年中五州界再无一人飞升,茫茫修行之路的尽头变成死胡同以后,大部分修士难免绝望而懈怠,曾经盛极一时的器修阮家,光景如同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转机出现在七百多年前,阮家迎来了一个奇葩——阮明洲的太爷爷,阮思源。
以器修为传承的阮家,最不缺的便是灵器,阮家几十个芥子库房里堆满了不知道多少代阮家人炼化的灵器,别人还在绞尽脑汁炼化容量更大的芥子库房的时候,还是少年的阮思源突然灵机一动。
不久之后,东州州府最繁华的街道上开了家专门售卖灵器的铺子——玲珑阁。有一就有二,玲珑阁三年内在东州遍地开花,五十年后五州界但凡有大量修士聚集的地界都有玲珑阁的分号。
随着阮思源灵机一动又一动,今时今日的玲珑阁不再只是灵器专卖店,而是集卖货集市、信息搜集、休闲娱乐等等于一身的城市综合体,总之修士有任何需求,去玲珑阁就对了。
玲珑阁从一间小店发展成现如今的庞然大物,赚得盆满钵满的阮思源也人如其名,五州界内受其恩惠者比比皆是,处处为阮家人大开绿灯,所以像拜入玄三宫这种小事,只消阮家人带句话就行了,当然,这盏绿灯仅限于放牛班一样的玄三宫。
然而家大业大也有弊端——阮家杰出子弟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一言一行都会被有心之人过度解读,其中就有被判定为千年不遇的极品水灵根,天生适合修行精神力的阮明洲。
“我十岁那年太爷爷指定我为玲珑阁少阁主,三年前拜入玄一宫,但我只喜欢医道,从而去年转入玄三宫。”阮明洲的眼眸垂得更低了:“其实高安悦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不是适合修行医道的灵根属性,哪怕我能在一年之内就背熟了所有医典和古方,但受水灵根的属性限制,至今也没能炼好一颗丹药。”
此时芙黎还不知道“好丹药”的定义,听阮明洲这么说,再回想起以往吃的药丸子,只当阮明洲指的是外表没那么好看。
芙黎:“那另一半呢?他说错了什么?”
“我没有不顾亲族反对执意转修,事实恰恰相反,我太爷爷以及阮家上下都很支持我的。”
理解,奇葩间的惺惺相惜嘛,只是……
“你太爷爷竟然还活着?那不得七百多岁了?”
“当然。”
阮明洲不觉冒犯,只当她是记忆缺失,但迎着她那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阮明洲又有些头疼,他忽然有一种学霸和学渣讲题的错觉,他以为芙黎只是这一道题不会,结果讲着讲着才发现,他似乎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拢在衣袖中的双手悄悄捏成了拳,不知道他是后悔答应芙黎有问必答,还是在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
“凡人引气入体,初入炼气境成为修士,之后还要经历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这九大境界,才能羽化飞升,每个境界又分为初、中和巅峰三个阶段定期。在此期间修士每晋升一个境界寿元就会有所延长,倘若某人修为已是渡劫巅峰期却未能渡劫飞升,那么他将会在寿元之极,也就是九百九十九岁时陨落。”阮明洲耐心地扫盲:“我太爷爷创立玲珑阁,把阮家先祖炼化的灵器售卖给世间修士,又完善玲珑阁体系为修士大开方便之门,期间还不忘多做善事造福五州,此举实为功德证道,所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早已是渡劫初期,自然长寿……”
“……不过也就还有两百多年好活。”
“……”
他完全可以不说最后一句的。
芙黎:“那阮娇娇呢,她是谁?你妹妹?”
阮明洲抿了抿唇,模棱两可地回:“算是。”
算是?
芙黎想到红袍少女那饱含深意的眼神,猜测可能是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豪门恩怨,便不在追问。
朋友嘛,当然要保持适当的边界感啦!
说话间二人来到玉雕山门前,从中穿过无形的护山大阵,周遭空气随之扭曲荡漾起水波纹。
芙黎感叹修真界的神异之余,又总觉得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山门后是一片空旷的广场,雕栏玉砌的宫殿矗立在正前方,黑底黄字的牌匾上书“无为殿”,远方座座青山耸立在云雾之间,山林里宫殿重重,雄伟壮观又庄严肃穆。
“王德发……”
芙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倒不是因为中式建筑群扑面而来的震撼,而是——
广场两侧靠墙的位置,整齐又密集地摆放着一个个木雕摆件。
终于想起究竟忘了什么的芙黎咽了口唾沫:“这难道是……”
“流马。”阮明洲补充:“和你刚花三个灵石租的一模一样。”
原来这玩意儿跟共享单车一样不但早就普及,还有泛滥成灾的架势!
“怪不得刚才你看到流马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芙黎朝着流马走去,“怎么不放在考核现场?放这儿落灰多浪费啊!”
她要是管理员的话就把流马全摆去考核现场,外面那么多排队的考生,哪怕只有一半的人会租用流马,那也是好大一笔收入啊!
“驱动流马需要灵力,然而低阶修士灵力有限。”阮明洲尽职尽责的扫盲:“宗门的护山大阵可以提供大部分的灵力来驱动流马,这样就能节省修士自身的灵力消耗。”
原理就像社保那样,宗门补贴骑马需要的80%灵力,弟子只需要承担20%,但仅限于玄门三宫内。
“真好,以后我就不用走路啦!”芙黎又问:“对了,在宗门里租流马要几个灵石?”
如果收费高的话她也只能继续走路,反正十天才上一次课,确实没必要为通勤增加负债的额度。
“不要灵石。”
芙黎步子一顿:“啊???”
阮明洲的唇角小幅度地弯起,“流马只要灵力,不要灵石。”
!!!
难怪!
难怪阮明洲付了钱以后那地推都没交代怎么还马就跑了!
难怪高马尾少年听说流马是花钱租的,他才会满头满脸的问号!
结果芙黎就像个大傻子一样,不但觉得三个灵石花得物超所值,还给那破马念了篇不少于八百字的夸夸文?
“等会儿!”芙黎发现了BUG:“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给那人灵石?”
阮明洲:“你想要,我就给了。”
真是男友力拉满的发言啊!
然而芙黎却气得脑壳疼,那三个灵石是记在她的账上啊!
看着芙黎气哼哼的样子,阮明洲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忽然觉得今天说的话还不够多,立马又补了一句——
“另外修士给流马渡入灵力后,就能用神念驱使流马去想去的地方,也就是你以为的读心术。”
破案了!
所以她骑的那匹不是突然发疯不听话,是渡入灵力的人根本不是她,流马读的自然也不是她的心啊!
芙黎哀怨地看着阮明洲,他绝对是故意的!
阮明洲三年前就来玄门三宫了,自然知道哪里有流马!而且流马既不是医学领域的知识,芙黎也没有威逼利诱,他这么耐心地解释流马的机制,就是学着芙黎套话的模式,一步步地让芙黎社死!
哎哟,芙黎哪是什么嘴强王者啊?这位才是一张嘴就要人命的王者第一!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山门外传来。
芙黎愣了愣:“出什么事了?”
“跟你我无关。”阮明洲兴趣缺缺地垂下眼皮,“走吧,赶紧回我的院子,给你拟方抓药才是正事。”
“哦。”
*
山门外,玄三宫考核空间。
锋利的匕首抵在红袍少女白皙的脖颈上。
听到惨叫声赶过来的师兄弟们如临大敌,来的都是负责入门考核的玄一宫弟子,天知道他们已经轮番用精神力攻击或是控制眼前的劫持者,结果没一个成功的。
一身黑色劲装,马尾高束的少年被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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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效攻击骚扰得不耐烦,索性压了压手里的匕首,未开封的刀刃顿时紧贴着红袍少女的脖颈。
“啊!”红袍少女凄厉尖叫:“师兄救我!”
考核空间里最年长的红袍青年强作镇定道:“小友别冲动,你先放开她,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
“你说话最好管用。”高马尾冷笑:“我要进玄三宫。”
红袍少女哭诉:“我跟他说过了,没有引荐人是入不了玄三宫的。”
青年点头:“确实是这样,玄三宫记名册是三宫主的本命灵器,如果个人信息栏里不曾填写引荐人,哪怕此时记下你的名字,等你离开此处,你那一栏的信息就会自动消失,不记名就无法成为玄三宫弟子。”
“哦?玄三宫还有这样的机制。”高马尾朝青年扬起下巴:“那你来当我的引荐人。”
“不行。”青年摇头:“非我不愿,是你我不曾有因果,毫不相干的人是做不了引荐人的。”
高马尾眸光深沉:“那你带我去见三宫主。”
*
玄门三宫中心,乾坤楼书房。
奢华的木质长桌上堆放着一摞摞纸页,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拿着一卷书,没骨头似地斜靠在圈椅上,玄衣的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细腻的皮肤,如瀑的黑发上红色缎带系得松松垮垮,勉强撑着不让头发散开。
听完执事长老的汇报,男人眼都不抬:“让他进来吧。”
“是。”
执事长老恭敬退了出去,没多久又领着高马尾和依旧被劫持的红袍少女走了进来。
男人扫视一眼,而后又重新看起书来,“匕首都没开刃就拿出来吓唬人?演给谁看?赶紧扔了。”
一直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红袍少女不可置信:“你……”
“逗你玩呢,是你太紧张了。”高马尾放开红袍少女,干净利落地把匕首收进刀鞘。
高马尾自然知道他这点小把戏根本骗不了高阶修士,红袍青年以及执事长老能把他带来见三宫主,完全是看在他能以炼气期的修为越阶单挑多名魂修的份上,才不是什么绑架人质。
高马尾冲着圈椅上的男人恭敬做礼:“在下凌彻,有事相告,请三宫主屏退左右。”
“啧。”三宫主不耐道:“剑修去玄二宫,玄三宫教不了你。”
凌彻弯着腰并没有起身,也没回应。
三宫主摆摆手:“其他人都退下吧。”
待书房门被缓缓关上,室内只剩二人时,凌彻才开口:“听闻三宫主与五州界同生共灭无所不知,还有一手观人神识便可断其前世今生的本领,不知道在下可否有幸领教?”
“啧,拿腔拿调的烦死了。”
话音刚落,一股罡风朝着凌彻猛然袭来,他不闪不避,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罡风化成一道清气钻进他的印堂,如狂潮般涌入脑海,撕扯着他的神识记忆,期间回忆的画面不停切换,出生,年少,长大……直到最后——
光线昏暗的山洞,岩壁上长满了青苔和藤蔓,并不宽敞的洞内空间里,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腿端坐在山洞的尽头。
老者拾起放在身边的佩剑,眷恋地打量——暗金色的剑柄上雕刻着单一的云纹,通体漆黑的剑鞘中下段有一块方形金属装饰,本该是注明铸剑人名讳的地方,但这里只刻了一朵木芙蓉。
老者像是欣慰又像是自嘲地笑了起来,想不到将近千年的漫漫修真路,走到最后身边只剩这把剑。
老者把佩剑抱在怀中,沉淀着看尽千年沧桑的深邃眼眸,只有在看到这把剑时才会流露出些许不舍——幸好还有这把剑。
画面的最后,华光散尽,山洞中只剩一声似悔似怨的悠长叹息。
“原来如此。”三宫主像没事人一样又看起书来:“千年后的我只负责让你重生,未来充满了变数,即便是我也只能窥探一二,所以这次能不能飞升上界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勉哉啊凌彻小友!”
然而无所不知的三宫主完全没料到凌彻接下来的话——
“都重生了谁还修仙啊?”
5. 符修
玄三宫宿舍区。
直到住进阮明洲的院子,芙黎对阮家的“壕”才有了具体概念——
院子一共有三间屋子,正屋和东、西两个厢房,正屋又分为前厅和卧室两个房间,每个屋子的室内面积都大得吓人,装潢和家具也极为考究,芙黎住在西厢房,屋里那些盆栽,挂画以及摆件每一样都出自名家之手,吓得她都不敢伸手摸。
以上还只是次要的,阮家真正“壕”瞎芙黎眼睛的原因是——原本玄三宫宿舍区里并没有这样的户型,是阮明洲转来以后,阮家特意找执事长老批了地皮现盖起来的。
可能阮家话事人也知道他们老阮家的土壤里隔三差五总能开出几朵奇葩,便一口气在这块地皮上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院子,主打一个以防万一,不过在阮家其他的奇葩入住以前,另外的两个空院子也交由执事堂对外出租,租金归执事堂所有。
不得不说,阮家在人情世故上的能力和魄力可见一斑,当然,奇葩除外。
转眼九天过去,芙黎的病情并没有实质性的好转,待在这样的房子里,芙黎很难不堕落,她每天和咸鱼一样赖在阮明洲的院子里吃了睡睡了吃,眼里没未来,心里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不知道其他修士是怎么过日子的,反正芙黎穿越至今,唯一入口的食物就是修真界特产辟谷丹。关键阮明洲给她吃的品级还贼高,一颗就能解决半个月的生理需求,可提供不了情绪价值啊!
玄门三宫那么大的宗门当然设有膳堂,但整个宗门里只有玄二宫的剑修们才能享受包吃包住的待遇。
一听到膳堂里全是剑修,女主和男配肯定也在其中,芙黎就觉得这饭不吃也罢,人得先活着才会有情绪价值。
*
夕阳西下,两个丧里丧气命缩力十足的少年人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山道上。
芙黎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抱怨:“拿个信都要带上我,这路又远又不好走,还不让我租流马,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呀?”
阮明洲:“适当运动对你有好处。”
“也没见好啊。”芙黎撇撇嘴:“对了,明天是不是要去上课?啥时候开始?”
“辰时初。”
七点?也太早了吧!
芙黎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场地上人头攒动。
身穿红袍的玄一宫,白袍玄二宫以及黛青玄三宫的各宫弟子和长老齐聚一堂,围着场地中央站了一圈又一圈,期间还混迹着几个和芙黎一样没有“班服”的新晋弟子。
场地的中央放着一个硕大的青铜三脚香炉,以香炉为中心,往外两米的地上亮着一圈光带,就像是博物馆里的隔离带一样把香炉围在中间。香炉里并未焚香,但青烟缭绕,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不是单纯的香烛青烟,而是一只只半透明的蝴蝶在香炉上飞舞盘旋。
神奇的是一旦有人踏入光圈,大多数时候香炉中会飘出一只似烟似雾的蝴蝶,翩然落入那人的掌心,继而化成一张折叠工整的黄色信笺。
“哇哦!”芙黎惊讶:“这是在取信?”
阮明洲朝着人群最外层靠拢,“嗯。”
芙黎瞬间化身好奇宝宝:“怎么取?”
看这架势,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冒烟的香炉,不会是在做什么古老又神秘的仪式吧?
怎么?还得求老天爷赏信啊?
阮明洲:“排队。”
闻言,芙黎才发现看似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其实是有序排列成九个队伍。
这是因为传信炉的阵法,也就是地上那一圈光带,一次最多只能进九个人。
阮明洲随便找了个队列站定,芙黎虽然清楚没人会给她写信,但还是好奇地跟在阮明洲身后,她想近距离地看看所谓的传信炉。
“你听说了吗?今年玄三宫来了个大人物。”
隔壁队伍的八卦声传来。
“什么大人物?家世再好也好不过阮明洲吧?那可是阮家下一代家主,我不信同辈里还有比阮明洲更牛的了。”
“不是家世的原因,我听今年负责玄三宫考核的师妹说,那人的引荐人是三宫主。”
“嗡”地一声,人群哗然,哪怕是阮明洲都不禁抬起头,若有所思。
芙黎狐獴一样环顾四周,发现各宫弟子都在讨论这件事,看来应该是个大瓜!
“那人的引荐人是三宫主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候芙黎已经知道三宫主指的是玄门三宫的主人,并且玄一宫和玄二宫的大佬不叫“几宫主”,而是陈长老和杨长老。
阮明洲:“引荐人和被引荐人之间必须有因果联系,比如我们,我救了你从而相识,便是因果。”
“哦……”
也就是双方要有关联,这么看来能和三宫主这种大人物攀上关系的,确实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个大瓜却不合芙黎的口味——
在她稀薄的印象中,闺蜜吐槽小说剧情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提到过玄三宫,也是芙黎穿来以后才知道玄门三宫并不是只有剑修的宗门。所以不论玄三宫出了多大的人物,混不进主角团的话在小说里也只会是和她一样的无关紧要的小卡拉米。
这也意味着芙黎和玄三宫的同门交朋友绝对安全——在这局剧情狼人杀里,玄三宫的弟子都是普通村民。
伴随着吃瓜群众越传越离谱的议论声,医患二人组排到了传信炉边,待上一个人拿着信匆匆离开,阮明洲便踏入光圈,一息后便有一只蝴蝶朝他飞来。
阮明洲打开信笺,快速扫过——
“明洲,娇娇离家已有半月,可否已到玄门三宫?兄,明湖。”
落款处的日期是两天前,阮明洲取出炭笔在信笺的背面写上“未曾”,折好后就把信笺投入香炉中。
看着阮明洲踏出光圈,芙黎便迫不及待地拄着拐走了进去。
才站稳她就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一两秒钟就消失了。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识别神识”。
芙黎又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感受才走了出来。
“传信炉的阵法会识别身份对吗?”芙黎脑子里有很多的问号:“但我不明白,传信炉即使识别出你是谁,但又是怎么分辨出这封信就是写给你的呢?”
阮明洲:“信笺的纸是特质的,可以通过识别写信人当时的灵力波动来确定收信人,因为人们在写信的时候一定清楚是写给谁看的。”
“也就是说传信炉只是一个传递的载体,会认主的是信笺本身。”芙黎又问:“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你的信?有什么提示吗?”
“不知道。”
“哈?”
“有空就三天来一趟,没空就等有空了再来,当然你也可以一直守在这。”
“……”
花里胡哨的东西果然都不怎么好使。
*
翌日,卯时末。
阮明洲把芙黎带到一扇古朴的大门前:“进去吧。”
“你不一起?”
“新晋弟子的晨课在定元台。”阮明洲指了指前方:“我在修元台。”
“好吧,放学见。”芙黎冲他挥挥手,推开了大门。
门内的空间类似于足球馆,中央是一片空地,四周由一圈圈阶梯式的石台包围,此时石台上已经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少人。
芙黎眉心拧个疙瘩,这一目了然的,上课很难开小差啊!
然而授课老师才讲了一刻钟,芙黎就发现是她多虑了。
整个晨课现场开小差的比比皆是,授课老师却像盲人一样不管不顾,沉浸在讲课中,仿佛这课是讲给他自己听的。
不过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道法自然”吗?换句话说就是“爱听不听”。
虽然新晋弟子都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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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服,但一看那气质,就知道开小差的都来自玄三宫,而且大家修行体系不同,小差开得也是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就比如说芙黎身旁的这位——
那是个身穿灰袍的少年,干枯的长发梳成混元髻,额前的碎发像天线一样根根分明地矗立着,看起来有些潦草。少年低着头,双手忙着将黏土捏成他喜欢的模样。
芙黎托腮看他捏了一会儿,认出了那坨初具规模的泥巴:“你在捏传信炉?”
少年看她一眼:“对。”
芙黎指着香炉的脚:“这里错了,云纹不对。”
见少年不解其意,芙黎索性从芥子囊里摸出纸张和炭笔,速写出正确的图样。
这是少年从未见过的绘画方式,“可以啊,这法子好,谁教你的?”
美术老师……
芙黎画完最后一笔把图纸递了过去:“这样才对,你照着捏捏看。”
少年越看越满意:“你也是器修?”
“不是。”
“图纸画得这么好,你不当器修可惜了。”
芙黎没好意思说她在原世界就是一绘画专业的美术生,别说雕塑了,国画都够呛。
她至今都记得大一时看过一个帖子,楼主问“以你的专业穿越到古代能干什么?”其中有个高赞热评是这么回答“绘画专业,擅长素描和油画,大概只能画地图和春X图。”
当时芙黎笑麻了,可谁曾想几年前射出的子弹如今却正中眉心,很不幸,她和答主是同一类人,更不幸的是修真界好像并不需要春X图……
这几天芙黎也曾想过要不要学点什么,毕竟从穿书到现在,她咸鱼躺了很长时间确实有些无聊,而且现在的她还只是个修真练习生,能不能留在玄三宫还得看九十天后的试炼结果,万一搞砸了,她一个瘸子又该何去何从?
可不论是舞刀弄枪的武修,还是锤炼体魄的体修,都不适合她这个体测八百米次次不合格的运动废柴,再者就是考验动手能力的器修法修等等,不好意思,她动手能力最多只到生活能够自理的地步,还有就是魂修卦修这类需要头脑风暴的,算了算了,她真不是读书的料。
甚至在某一刻她都动了邪念,要不跟着阮明洲学医吧,但原世界里很多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医学生最大的优势,就是弃医以后干什么都会比学医还要成功,比如作家鲁某,政治家孙某山,还有知名动漫电影导演饺某……
既然学到半途大概率会放弃,那干脆就不要开始。
少年没等到回答,又问:“那你修的什么道?”
“不知道。”芙黎玩了个谐音梗,“我还没想好。”
“那跟我一起炼器呗。”少年顿了顿,接着道:“不做器修也行,你画画那么好,可以当符修嘛!”
芙黎当然也考虑过,对她来说符修确实是专业对口的修行体系,只是低阶符修别说赚钱了,估计光买纸的钱又得欠阮明洲好一大笔。
毕竟艺术这条路她走过,从来没有捷径。
然而芙黎正想找理由搪塞过去,就听少年兴奋道:“你当符修的话,就可以和我一起做真正的传信炉了。”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传信炉的原理?就是……”
原来传信炉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器具,二是符文。三足香炉只是它的外观,真正实现传信功能是依靠内里的符文阵法的运转,至于那圈能识别取信人身份的光带,也是一种具备识别个人神识烙印的符文阵法。
简单来说,传信炉就是器修和符修合作的产物。
“怎么样?干不干?”少年说:“传信炉的符文很简单的,低阶符修就能做,而且一个传信炉最多只能用一年,这可是个稳定的买卖,你要是没兴趣的话,我就找别人入伙了。”
“你早说啊,我可太有兴趣了!”芙黎眉开眼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正式合伙了,我叫芙黎,你呢?”
“松年。”
6. 猛男
一连几天,新晋符修芙黎自从有了目标后,日子过得格外忙碌,每天都往返于藏书阁和玄三宫宿舍之间,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但并不快乐。
大概是开局即坠崖的原因,她那破脑子比在原世界还要不好使,每天都像钓鱼佬一样起早贪黑,忙活一整天却只能带着看一天书的疲惫和啥也没学到的空虚入睡。
临睡前芙黎还给自己加油打气“明天要学个大的”,然而第二天——
芙黎把刚借的书籍收进芥子囊,走出藏书阁时,她冲着昏黄的天色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就是授课老师所说的那种“澄澈心性,回归本质”的修真好苗子,那她可太澄澈了,澄澈到坚决不让知识污染她的脑子……
“喂!那瘸子!”
高安悦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扬,眼里满是戏谑:“都多久了你怎么还瘸着?不应该啊,这点小伤还能难倒你那救死扶伤的明洲哥哥?”
“哈哈哈哈哈……”
高安悦同伴们的笑声简直刺耳。
芙黎张了张嘴,真想骂点什么,本来就烦,还碰上这几个小兔崽子。
高安悦走近了些,仗着比芙黎高半个头的优势俯视着她:“这样吧,趁着我今天心情好,你给我磕个头再叫我一声爷爷,上次的事就算了。”
芙黎眉头拧个疙瘩,小黄毛的台词都是批发的吗?查重率也太高了吧!
芙黎只好捡起入门那天的演技,故作茫然道:“上次的事?什么事?不好意思,灵脉受损后我记性不太好,这位师兄如此兴师问罪,看来我一定是在无意中冒犯过你,既然要赔罪,那我也想问清楚,我究竟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
“……”
那些夜深人静就像魔音一般回响在耳畔的话都快成高安悦的心魔了,甚至每个字他都能倒背如流,但他再傻也不会亲口说一遍。
“记性不好?呵!我看你是想死了才敢耍我!”
高安悦怒气上头,伸手就要扯住芙黎的领口。
当高安悦的手就要摸到芙黎领口的前一秒,一阵劲风刮过,闻起来还带着一丝檀木香。
小黄毛们再回神时,只见闪着寒芒的枪头对准了高安悦的咽喉。
一袭青衣的凌彻站在芙黎身前,宽大的衣袖把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芙黎愣住,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四个字——天降猛男!
凌彻手握银枪,神色凛然。
他的出现和出招都太快了,快到这群低阶剑修根本反应不过来,小黄毛们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抵在高安悦咽喉处的枪头可怕,还是这个如风般突然冒出来的青衣少年更可怕。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高安悦咽了口唾沫,不争气地露了怯:“宗……宗门里禁止私下切磋,更不能伤人性命,你你你别乱来啊!”
“就凭你也配跟我切磋?”凌彻冷笑,而后手腕一翻,习惯性地挽了个剑花才收起银枪:“滚!”
高安悦连连后退,差点栽个狗吃屎,小黄毛们连忙扶着他拔腿就跑。
跑出一段路后高安悦又冲着凌彻嚷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给我等着!”
芙黎摇了摇头,小黄毛是有什么作恶KPI要完成吗?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高安悦那疯狗逮谁咬谁。”凌彻叮嘱:“你行动不便,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出行。”
芙黎眨眨眼:“你也认识他?”
“以前认识。”凌彻舔了舔唇:“也不算认识,听人说过,不熟。”
他还想编点什么圆回来,却发现芙黎正神色微妙地打量着他。
“怎么了?我身上有脏东西?”
“没有。”芙黎抠抠脸:“只是你这衣服和长枪不搭啊!这种广袖的浅色袍子应该佩剑,你还是穿劲装好看。”
能看出腰细腿长的那种,嗯……这只是艺术生与生俱来的审美天赋,才不是好色!
“我衣服脏了,这套是找朋友借的。”凌彻边眨眼边转移话题:“对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免得高安悦又来找你麻烦。”
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被芙黎咽了下去,她突然想起入门考核那天阮明洲的丧言丧语。
她紧了紧拄着拐杖的手,浑身紧绷道:“我朋友说你是剑修?”
也就是玄二宫的弟子,四舍五入就是女主他们班的,芙黎谨记穿越前辈的保命小妙招,坚决不和剧情沾边,尽管这帅哥帮了她两次,也只能再发一次好人卡就赶紧开溜。
凌彻挑起眉梢,他知道两宫之间素来不和,并且是玄二宫全方位打压玄三宫,但芙黎这反应是不是过激了一点?
“不是,我用的是枪。”想了想干脆自报家门:“玄三宫,武修凌彻。”
那没事了,芙黎顿时就卸下所有防备,拄着拐走到前面带路,“嘿嘿,你帮了我还要送我回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凌彻:“……”
刚才跟我对话的确定是同一个人?
“对了,我叫芙黎,也是玄三宫的。”芙黎场面话张口就来:“你不是剑修真是太好了,这段时间我还总担心你会被我那天的歪理影响道心呢!”
其实并没有……
凌彻弯了弯唇,确实很影响。
凌彻用灵力租了匹流马给芙黎,待她坐上去后,凌彻问:“你的腿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都没好吗?”
对修士来说外伤根本不算事,哪怕是修为低到芙黎这样的炼气初期,肯花钱的话最少几个时辰最多三五天也该痊愈了,更何况没记错的话芙黎的引荐人可是出生于五州第一豪门的阮明洲,上一世的凌彻也从未听说过那小子抠门啊!
“我不是腿有问题,是灵脉受损。”芙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回想起这几天做的无用功,芙黎忽然有些委屈:“我觉得我挺废的,不但腿瘸记性也不好,好不容易决定了做符修,每天起早贪黑地跑藏书阁看书学习,但这知识啊,它就是不进脑子。”
灵脉受损……
【不好了小师弟,岳师妹灵脉受损还执意要报名五州大比的个人战,她这般胡来会出人命的!】
凌彻脑海里浮现出记忆深处的话语,时间过于久远,他都不记得说话的人是谁,只依稀记起他赶过去把前世的岳师姐打晕交给医修。
然后……他替代岳师姐,报名了本不想参加的个人战,结果不出意料地拿了头名。
再然后……本该跟着师兄师姐四处游历的他,被师父强行召回宗门闭关突破金丹期……
凌彻烦躁地捏紧拳头,而后又松开,重复几次心态平复后才一边回忆一边道:“灵脉受损的确会让体内的灵气阻滞,灵气运转不全是无法正常修行的,你应该先把病治好,等你痊愈了记性自然就好起来了。”
芙黎身体一震,险些从流马上摔下来:“你是说我记性不好也是因为灵脉受损?”
“对。”凌彻吃惊道:“阮明洲不是医修吗?他没告诉你?”
“他说过我脑子不好使是症状之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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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以为阮明洲无法理解她是穿书来的,芙黎摆摆手:“不重要,反正他是按照灵脉受损来治的。”
凌彻想到上一世听到的关于阮明洲的风评,不禁皱起眉头,“阮明洲很聪明,只是天生水灵根确实不太适合做医修,他炼化的丹药……可能不太有效果。”
类似的话听过太多次,以前芙黎忙着摆烂没空深究,现在就不一样了,毕竟阮明洲的医术直接影响到她能不能赚钱。
“你展开说说。”
*
阮明洲看着铺了一桌子的纸张,疑惑不解:“什么是……冻干技术?”
“简单来说就是冷冻干燥法。”芙黎拿着炭笔专注地画着:“你不是水灵根嘛,掌握不了炼丹的火候就试试这个法子。”
凌彻和她讲的很明白,医道修行是将医生和药师相结合,医修不但要看病还要制药,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缺了哪一环都会影响低阶修士的道心,所以阮明洲从未想过找高阶医修买药给芙黎吃。
另外先天水灵根的修士之所以做不了医修,其中关窍就在于五行之中水火相克,他们无法掌握炼丹时的温度,就不能彻底将灵药里的水分炼尽只留下药物本身的灵力,从而没办法将药效发挥到最大,甚至于灵药炼化不完全还极容易产生毒性。
所以哪怕阮明洲能看病,但被炼丹这一环卡了脖子,也就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治病。
说实话,凌彻讲完的那一刻,芙黎后怕不已,天知道她穿书后吃了多少阮明洲炼制的丹药……
芙黎画完最后一笔,食指点在图样的一处:“这是冻干的原理,让物品中的液态水在低温环境下变成固态水,然后升华成气态排出,最后只留下不含水分的物品本身……”
“……带入到实际操作里就是你先把灵药极速冷冻,这样灵药里的水分自然也就变成冰啦,然后你再调高点温度,冰就会慢慢升华不见喽!”
芙黎想到冻干技术能拯救阮明洲的时候,凌彻正在委婉地劝她换个医修。
然而芙黎却笃定道:“阮明洲玩不了火,他还能玩不明白水?”
那时的她,自信又猖狂。
可是此时此刻,她报以极大信心的对象却眨巴着迷茫的大眼睛:“什么是固态水?”
“???”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个文科生都知道的物理常识,这个“水娃”却不知道?
“你不是号称极品水灵根吗?”芙黎看着她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冻干技术解析图,眼神有点涣散:“水的三种形态,在低温下变成冰,冰回温后变成水蒸气,你……真的不知道?”
阮明洲愣在当场,长期低垂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解析图,瞳孔震颤。
就像一道雷一样劈入识海,劈开了长达十六年的混沌与困惑,识海顿时一片清明。
片刻过后,阮明洲冲着芙黎行了个弟子礼:“受教。”
“别别别,我教你的只是原理,具体怎么操作还得你自行摸索。”
芙黎虚扶一把,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这小子是真的聪明,稍一点拨就能明白其中关窍,万一遇到个蠢的,以芙黎匮乏的高中物理知识,讲到天荒地老也讲不明白。
阮明洲拿起解析图,双手都在颤抖:“为什么从古至今都没人想过用这个法子来炼化灵药呢?”
对哦,为什么呢?
芙黎很快就有了答案,不禁华妃翻白眼:“有没有可能以前的水灵根修士都不会像你一样突然发疯,放着好好的魂修不做非要当医修?”
7. 师父
吐槽完阮明洲,芙黎便打了个哈欠。
正准备回房睡觉,脑海里突然亮起一个灯泡,芙黎唇角微扬:“我又想到了一个治疗方法!”
阮明洲两眼放光地看了过来。
讲道理,他认为芙黎不修医道简直浪费。
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尽快康复,芙黎不再卖关子:“你听说过针灸吗?”
在原世界,针灸疗法广泛运用,特别是对那些脑部损伤后留下肢体,意识,语言等等后遗症的患者,针灸都是重要的康复疗法。
但穿书两个多月芙黎也没听阮明洲提过针灸疗法,她不确定是这个世界没有运用,还是这小子不会。
闻言,阮明洲却莫名兴趣缺缺,“听过。”
芙黎却没捕捉到这一细节,还沉浸在又发现了一个治疗小妙招的喜悦中,听到阮明洲肯定的答复,就证明五州界也有针灸疗法,只要有相关的医学理论支持就好办了。
芙黎打了个响指:“这个我也略懂皮毛,你那么聪明,医道知识又扎实,肯定一听就会!
对于专业领域的聪明人,很多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稍加点拨。
然而炫技炫上头的芙黎,打死也想不到阮明洲的一句话,会让她率先体验到浑身血液被极速冻结的感觉——
“略懂?你为什么会略懂蓬莱仙宗的秘术?”
!!!
芙黎脑海里惊涛骇浪,翻卷起关于蓬莱仙宗的记忆——
白月光男二是闺蜜的意难平,同时也是闺蜜吐槽最多的人。
哪怕脑子不好使,芙黎也清楚地记得男二名叫“裴景初”,是蓬莱仙宗七大真传弟子里站C位的那个。
男二之所以是男二,除了出现时间没有男主早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宗门——盘踞在南州的蓬莱仙宗是书中反派,是各大宗门的敌对势力,是正经修士不齿与之为伍的歪门邪道。
芙黎惊觉刚才的话立场完全不对,歪屁股的程度不亚于那些武侠小说里的名门正派说他摸到了《葵、花宝典》的门槛。
芙黎摸摸鼻子掩饰心虚,战术性反问:“啊?这是蓬莱的秘术?”
阮明洲:“嗯,从不外传的绝密。”
“这就奇怪了,我遇到的那个前辈也没提过这疗法不能外传啊!”
“前辈?”
“对啊!是个大叔,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那时我还小,都没能引气入体呢。”芙黎越编越顺嘴:“我从小画画就还可以嘛,前辈就让我给他画一副人体穴位图,说是用来认穴做针灸的,画的时候就随口教了我几句,不过前辈没提过他的身份,估计那时候我只是个凡人小屁孩,他觉得没必要叮嘱什么吧。”
这是芙黎根据真实经历改编的仙侠奇遇版《帮我画个图》,事件原型是闺蜜谈过一个学中医的小伙儿,期间没事就拉上芙黎去体验针灸和推拿,这才让她略懂些中医常识。
在小伙儿生日前几天,闺蜜让芙黎用小伙儿最喜欢的游戏人物为雏形,画一张身体穴位图当做生日礼物。
画的时候小伙儿也在场,期间小伙儿指导标注某个穴位的时候会学术性的科普针刺这里会如何,然而芙黎现在只依稀记得大概位置和疗效,但她永远忘不了小伙儿对着穴位图咽口水的样子……
以至于后来闺蜜说他俩分了的时候,芙黎才会边拍手边说:“那种变态不要也罢!”
好在闺蜜不要的男人还有废物利用的价值,而且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奇遇。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奇遇。”阮明洲信了她的鬼话,又问:“那你学会了多少?”
芙黎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几乎捏在一起,差一点点就是“拿捏”的手势——
“皮毛。”
*
乾坤楼,书房。
凌彻脸色黑如锅底,往圈椅上一坐,恶狠狠地瞪着三宫主:“我早该想到你这个与天同寿的老家伙,根本就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我当时怎么就听了你的穿这身衣服出去丢人现眼?”
“怎么说话的?这一世我可是你师父。”
话虽这么说,但三宫主完全不生气,算上前世的经历,眼前的少年确实是和他关系最近的人,而且重生后的凌彻,着实对三宫主的胃口——
上一次密谈,凌彻表明重活一世他不再执着于虚妄的飞升上界,起码现在不想,他想试着像其他年轻修士一样,肆意妄为,年少轻狂。
更何况放眼五州,今时今日在剑道方面根本没人能教得了他。
当时三宫主手里的书都掉了,他着实没想到千年后的自己尽智竭力,结果送回来的就这玩意儿?
这跟次次考试都考榜一的学霸突然说他不想上学了,他要染黄毛要变坏要和学渣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不过三宫主气了一阵就放下助人情结,毕竟道法自然嘛,便问凌彻目前有什么想法。
谁知道这小子虽然气人,但凌彻的回答却勾起了三宫主的兴趣——
凌彻:“我现在只想和一个姑娘做朋友,您有办法吗?”
这才有了今天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长衫的事。
三宫主执笔的手顿住,墨水沿着笔尖滴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块污渍,“那小女娃眼光这么差,竟然不喜欢风度翩翩型?”
凌彻没好气道:“她说这身衣服和我的银枪完全不搭。”
“什么银枪?”三宫主懵了:“哪里来的银枪?”
心念一动,银枪从芥子囊里飞入凌彻手中,他站起身来,握着银枪在地上一戳,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好看?”
三宫主愣住,毛笔掉在了宣纸上,那篇刚起了个头的话本手稿彻底要不成了。
与天同寿的三宫主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他都构思出一篇一见钟情的小甜文了,结果这气人玩意儿又私自把剑换成了枪!
他犯了错请由天道来制裁,而不是送这玩意儿回来折磨他……
三宫主不再看那杆辣眼睛的银枪,然而他捅的篓子还得亲自收拾,“你知道的,我不能直接干涉五州事务,不能下令让那小女娃做你道侣,更何况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不过你别灰心,我们一计不成还有……”
凌彻耳朵发热,连忙大声打断:“我没想要和她做道侣!你别瞎说!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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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朋友,朋友而已。”三宫主哄孩子似的:“我这里有几本讲追妻……不,是讲如何交朋友的话本,你拿去看看。”
“……”
凌彻前世直到陨落也没搞懂修士为什么要结道侣,此时被新晋师父这般误会,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转移话题:“师父,您知道灵脉损伤怎么治吗?”
虽然他记得上一世岳师姐也曾灵脉损伤,但后来他就被师父……哦不,现在应该称其为玄二宫杨长老,带回宗门闭关突破,所以凌彻根本不知道岳师姐后来是怎么治好的。
三宫主掏掏耳朵,总觉得这声“师父”听起来阴阳怪气的,“看损伤程度,不严重的话随便找个金丹以上的医修就能治,若是严重到灵脉断裂的程度,那只有去找蓬莱的高阶医修才有点希望。”
“她应该属于不严重的程度。”
至少看起来比那时的岳师姐好太多了。
“哦?你已经和她说上话了?还知道她灵脉有所损伤?”三宫主身体前倾,眼里燃烧着八卦的火苗,“为师这里还有几瓶蓬莱不知道哪一代宗主炼制的三品灵药,能生死人,肉白骨,你拿去给那小女娃,再严重的灵脉损伤保管一刻钟内痊愈,我看过的话本里就写过类似的……”
“停!”凌彻连连摆手:“她不会要的,况且我相信阮明洲会治好她的。”
“阮明洲?阮家那个极品水灵根?丹都炼不明白他拿什么治?”
凌彻扬起唇角,像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的少女那样,笑得肆意张扬:“只要她信阮明洲可以,我就信。”
与少女的笑脸同时浮现的还有她身后的院子。
凌彻笑意加深:“我要搬出去住。”
*
又一节晨课结束,芙黎拄着拐,着急忙慌地往住处赶。
阮明洲完全掌握了冷冻干燥法并融会贯通,已经能炼制出品质优良的灵药冻干,他们约好了今天下课就回去试药。
松年跟了上来:“你去哪儿?”
“回家。”
“那我也去。”松年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图纸上的针具是用来干嘛的?”
刚才上课的时候芙黎就带图拜托松年做十根针灸所用的毫针,然而今天的晨课主要讲器修的修行之道,松年难得认真听课,那时他匆匆看了一眼图纸,应承下来就没在理会。
芙黎走到摆放流马的墙边,熟练地将灵力渡入流马的额头,等流马变大并匍匐在地等待骑乘,她便侧身坐了上去。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松年只是身娇体弱的器修,连忙租了匹流马追了上去,“你倒是等等我啊!”
*
阮宅,前厅。
摆在正中的方桌上,三三一行的排列着九个白玉药瓶,阮明洲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椅上,和往常一样垂着头,但此时看上去却越发显得气血不足。
芙黎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眉头拧个疙瘩:“这都是我的药?”
松年随手抓起一个药瓶,拔开木塞凑近嗅了嗅,顿时被呛得咳出了眼泪:“我去,咳咳……味道好冲,这是给人吃的吗?”
8. 朋友
这时门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凌彻逆着光站姿挺拔,“芙黎在吗?”
眼瞧着屋里三人一言难尽的脸色以及摆满半张桌子的药瓶,凌彻不禁问:“这是在做什么?”
芙黎和松年默契地指向阮明洲:“问他!”
阮明洲低垂着脑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些都是我炼制的灵药药粉,我试过了,纯度和药性都比同期修士炼化的还要好。”
“真的?”芙黎惊喜道:“你早说啊!来来来,快告诉我怎么吃。”
“我只能炼成这个样子,没办法把药粉融合炼化成丹药。”阮明洲沮丧道:“不是丹药的话,吃了也没效果。”
芙黎托腮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非要做成药丸才会有效果?”
松年趴在桌子上同样茫然:“对啊,让芙黎按照剂量用水送服不行吗?我记得没入道前生病了吃的都是汤药嘛。”
凌彻眉梢一挑,确实是这样,他那漫长的修行岁月中接触过的全是丹丸,而且只有丹丸形状的药剂才能被称为“灵药”。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在场唯一的医修。
阮明洲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这些药就当我白做,我以后也不做了,芙黎我给你钱,重新找个好医修吧,就让我碌碌无为地活完这一生,反正修士早死晚死……”
“打住!”芙黎把桌子拍地“啪啪”响,“我知道你现在很丧,但是你先别丧。”
废话说完她又继续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普通人可以直接喝汤药,但修士只能吃丹药?”
闻言,凌彻拉开椅子坐下,直觉告诉他,只要阮明洲解释清楚,芙黎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阮明洲:“灵药材和普通药材不一样,另外修士和普通人吸收药效的方式也不一样。”
灵药材和修士一样,是吸收了灵气的药材,不论是药效还是毒性都远远大于普通药材。而且经医修炼化后,丹丸中不但有药物本身的灵气,还有医修个人的灵力加成,二者结合成灵药的药力。
另外普通人口服汤药,药汁是经肠胃道消化后进入血液循环才会起效。然而修士就简单粗暴得多,修士体内比普通人多了灵脉,灵脉里的灵力生生不息,循环运转的速度比血液快数倍,所以灵药一旦入口,灵脉内的灵力就会像饿了三天的狼一样吻上来,在极短的期间里疯狂和药力相融合,再通过灵脉循环往复,作用至全身各处。
“炼化灵药就是把药材里的水分炼尽,确保灵药里只有药力,这样才能被灵脉吸收,用水送服不就本末倒置了吗?”阮明洲补充:“而且灵脉吸收灵药的时间极短,这些药粉分开吃的话又发挥不出全部的药效。”
满屏幕的灵力药力听得芙黎脑壳疼,她捋了半天思路,这个原理似乎和原世界里某些明确标注了要整颗服用的片剂药差不多,这种药掰开服用就会影响药性,只是在五州界又多了一个前提条件——必须干吃。
芙黎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得把它们融到一起还不能用水……
“炼点蜂蜜就好了呀!”
松年:“炼什么?”
阮明洲:“什么蜜?”
你俩搁这马冬梅呢?
“蜂蜜!粘稠的蜂蜜!”芙黎华妃翻白眼,“蜂蜜含水量本来就低,你能用冻干法让药材完全脱水,那么理论上蜂蜜也可以,脱水后的蜂蜜也是粘稠的,倒进药粉里搅拌搅拌再搓成丸子不就行了。”
松年狐疑:“这能行吗?”
芙黎摊手:“试试呗,反正是我吃。”
凌彻点头:“我觉得可行。”
至于阮明洲……他已经从芥子囊里拿出了那个曾经宝贝得不行,如今却已闲置落灰的丹炉,“哐”的一下放在地上,二话不说就往里面库库倒药粉。
“你们谁有蜂蜜?”
其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松年:“正经修士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芙黎:“……”
曾经时常用蜂蜜调配柠檬水的女大确实有被冒犯到。
该说不说,在这个连锅碗瓢盆都不是必需品的修真界,她确实不能太想当然。
“那你们谁去借点呗?”
松年嘟囔:“去哪借啊?我入道后就没怎么见过吃食,这些东西膳堂应该有,但那里都是讨厌的剑修,我才不去给自己添堵呢!”
玄二宫对弟子食宿全免,同时剑修内卷严重,体力消耗极大,玄门三宫的膳堂常年被剑修占领。
而且玄二宫确实出成绩,每次宗门大比和五州大比,虽然剑修们不是每次都能拔得头筹,但一定有人挤进前三。这就让剑修们更加看不起拖宗门后腿的玄三宫,甚至于剑修自报家门时从来不会自称是玄门三宫弟子,只会说来自玄二宫。
所以不但是芙黎不敢靠近身在玄二宫的主角团,是整个玄三宫的弟子都被隔壁班的剑修打压地抬不起头。
至于玄一宫嘛,少爷千金们每人能带五个仆从入门照顾饮食起居,住处设有小厨房,不需要去和剑修挤膳堂。而且少爷千金们待谁都和和气气,算是三宫之间维系宗门和睦的纽带,毕竟都是各大世家的继承人,又都是修习精神力的人精,他们有资格但没必要和其余两宫弟子发生冲突,只需要平等俯视。
“我去。”凌彻转身出门,“马上回来。”
目送着凌彻走远,松年用胳膊撞了撞芙黎,“我发现你朋友虽然都不爱说话,但有事他们是真上啊!”
“他们?”芙黎眨眨眼:“哪里来的们?不就少阁主一个吗?”
而且阮明洲也不是纯自闭,你跟他聊医学试试,他聊不死你!
而且最好也别聊其他的,因为他是真能聊得你想死!
“这个武修也不爱说话啊!”松年掰着手指地数:“你还记得他今天讲过几句话?五句?不,四句,少阁主讲的都比他多!”
是这样吗?以往的相处里,芙黎觉得凌彻还挺健谈的啊!
芙黎不以为意:“那是跟你不熟,以后熟了话就多了。”
两刻钟后,凌彻回来了,他从芥子囊里抱出三个咸菜罐子那么大的白瓷罐。
白瓷晶莹剔透,罐子做工精良,用来装蜂蜜简直浪费。
“够吗?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芙黎噎了噎,“你去打劫膳堂了?”
膳堂里从厨师到帮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玄三宫历届遗留下来的低阶弟子,他们学无所成,出山修行还不如赖在玄门三宫花钱打工,芙黎见过凌彻的身手,她有理由怀疑膳堂的师兄师姐们对上凌彻基本一九开——
凌彻一招之内能打伤九个……
“没有。”凌彻冲着芙黎淡笑道:“别担心,为了这点东西我还不至于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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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是我一个长辈给的,你拿去用就是了。”
嗯,乱来的是那个长辈。
诚然,这些蜂蜜的确是玄门三宫的全部库存,三宫主知晓蜂蜜是要给“朋友”的,以为凌彻看话本看开窍了,立马让执事长老搬来全部库存,并且还贴心地换了罐子。
礼物嘛,当然要好看啦!
既然来路清白,蜂蜜也不是贵重物品,芙黎便没多想,然而她正要打开罐子的时候,手却被人按住。
阮明洲直视着凌彻:“蜂蜜不是修行必需品,膳堂也未必有这么多库存,你只去了两刻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找到这么多蜂蜜,哪怕是内务长老也很难办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闻言,芙黎和松年迅速挪到阮明洲身边,站在了凌彻的对立面。
交易暂停,组织中可能出了内鬼!
凌彻眯起眼,他知道阮明洲聪明,可没想到才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他识破了。
“啊!”松年一拍脑门,又给凌彻添了个乱:“我想起来了,那天大闹考核现场的人就是你。”
松年转头对芙黎解说:“那天他穿着黑衣,头发和现在一样束得老高,我就排在他后面几个,他进去考核没多久里面就传出惨叫声,引来了十几个玄一宫的师兄,进去了大半,还有几个师兄守在外面维持秩序,过了好一会儿才通知刚才有人闹事。”
“……”
被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几个呼吸后凌彻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本来不想告诉你们的,但事到如今……”
芙黎屏住呼吸,出现了出现了!传说中的开大前摇出现了!她敢保证接下来凌彻说的肯定是个大瓜!
“我就是这段时间宗门传言里的那个。”凌彻无奈道:“引荐人是三宫主的新晋弟子。”
“嘶……”松年倒抽一口凉气,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阮明洲则淡定得多,他只是要个正确答案,一个能解释凌彻短期内找来这么多蜂蜜的答案。
然而芙黎的思路却完全跑偏:“你引荐人是三宫主?那你干嘛还跑去考核现场闹事?”
“我没闹事,只是那天和考官有些误会,她不相信我的引荐人是三宫主。”
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摆,凌彻半真半假地解释:“你见过我的身手,凭我的资质完全可以自行考入玄二宫,而且考核那天我的确也是奔着玄二宫去的,只是后来我看到了你们和高安悦的冲突,你当时说剑修很普通,猛男应该用枪,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来玄三宫了。”
松年崇拜地盯着芙黎,“你真这么说?”
芙黎抠抠脸,“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当时是在吵架嘛!吵架的目的是气死对方又不是吵赢对方,当然是怎么戳对方心窝怎么来,谁知道当事人没听进去,看热闹的反而记心里了……
误会说开后警报解除,阮明洲朝凌彻点了下头,“是我多虑了,抱歉。”
而后就抱起一罐蜂蜜进了后面的卧室——炼蜜去了。
松年凑了过来,“不好意思误会你了,玄三宫,器修松年,敢问……”
“玄三宫,武修凌彻。”
坐在二人中间的芙黎像老师似的,左边牵起凌彻,右边拉着松年,将两个少年的右手叠在一起,而后再双手覆在他们的手上。
“握握手,以后就是朋友啦!”
9. 暖房
半个时辰后,阮明洲抱着个酒坛子大小的罐子走了出来,这个罐子只有凌彻拿来的白瓷罐的三分之一大。
阮明洲解释:“一罐蜂蜜炼完只剩这么多,不过足够了。”
阮明洲把蜂蜜罐轻轻地放在一旁,双手插在丹炉里,和面一样把先前倒入的九种药粉充分混合,直到彻底均匀后他才停了下来。
芙黎目睹着整个过程,越看越舒爽,这和看修牛蹄的短视频一样,还挺解压。
芙黎打开盖子,抱着蜂蜜罐走到丹炉边,“你拌,我来加。”
“嗯。”
炼化后的蜂蜜完全脱水,黏稠程度堪比沥青,芙黎稳稳地抱着罐子,少量多次的往丹炉里倾倒着蜂蜜。
二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甚至都没想过取少量药粉先做个实验,然而在场的人没一个提出质疑,都眼睁睁地看着蜂蜜和药粉逐渐混合成黑乎乎的黏稠药膏。
芙黎把还剩大半的蜂蜜罐放到桌上,“可以了。
以前和闺蜜去中医馆做针灸推拿,排队时曾看过中药师制作药丸的全过程,似乎把药膏混合到这个程度就可以用模具搓成药丸子了。
只是现在他们并没有趁手的模具。
芙黎拿帕子仔细擦过手,便从丹炉里扣出一坨药膏,凑近闻了闻。
“……”
这味道熟悉得令她反胃。
芙黎一边手搓药丸,一边招呼道:“都去洗手,洗干净点,然后像我这样把药搓成丸子,尽量搓小一点哈!”
*
一个时辰后,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被阮明洲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桌面还大的圆形簸箕,里面摆放着一颗颗花生米那么大的手搓药丸子。
不能说和其他医修炼制的灵药一模一样,只能是毫不相干。
芙黎强忍着反胃的冲动,表情扭曲地艰难问:“一次吃几颗?”
“两颗,一日三次。”阮明洲说:“你先吃十天,如果还是没效果,我……”
“你那些丧气话留着十天以后再说吧!”
被阮明洲一打岔,芙黎都忘了忸怩,直接捻起两颗药丸放进掌心,往嘴里一拍,闭着眼睛生生吞了下去。
松年:“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阮明洲也紧张地看着芙黎。
凌彻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阮明洲的药顶多是没药效又吃不死人,况且他清楚记得芙黎的寿元不止十五岁…
芙黎安静地感受了好一会儿,“没啥感觉,还没辟谷丹来劲儿。”
“辟谷丹一般入口就起效。”阮明洲点点头:“毕竟饱腹感是最容易解决的生理问题。”
“咕噜噜……”
松年捂着肚子,笑得尴尬:“不好意思哈,这不是听你们聊起辟谷丹我就……”
“忙活了半天我也饿了。”芙黎转头问阮明洲:“刚吃完药能吃辟谷丹吗?”
“可以。”
阮明洲说完就从芥子囊里拿出一个药瓶,准备给大伙儿分发今天的午饭,然而拔木塞的手却被人拦住。
凌彻看着芙黎说:“差点忘了我今天过来是想请你……们去我那暖房的,我都准备好了,一起过去吃吧。”
暖房!
芙黎眼睛一亮,她都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吃过热食了!
“走走走!”
*
凌彻的院子格局和隔壁一模一样,毕竟都是阮家人批量建造的,院子进来同样是正房,西厢房和东厢房。
一行人兴冲冲地来到正房前厅,就发现这里的家具摆设没有阮宅那么讲究,前厅里看得见的物品都突出一个简洁大方。
软装部分都是凌彻谢绝三宫主推荐后亲自购置的,他一个前剑修对家具摆件的要求仅限于能用就行,实在欣赏不来那与天同寿老男孩的精致风,精致到凌彻有理由怀疑三宫主是在给他布置婚房……
芙黎一进门就往圆桌上扫描,当她看清桌上吃食的样子,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不可思议:“你们……暖房就吃这个?”
“哟!”松年发自内心地开心:“挺丰盛啊!”
阮明洲只是看一眼便给了凌彻一个肯定的眼神——都是化神期的医修前辈炼制的,一颗能管一个月。
然而瞧着芙黎一脸的失望,凌彻略显紧张,“这几种味道你都不喜欢?”
芙黎木然地看着桌上放着的五个盛满药丸的小料碟,每个小料碟旁的药瓶上还贴着口味标签,芙黎绝望道:“我没想到你们暖房也是吃辟谷丹啊!”
松年问:“你家乡暖房不吃辟谷丹吗?那吃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鸡鸭鱼肉肯定少不了,素菜也得来一点,有些人家还会包饺子,煮汤圆,嫌做饭麻烦的话就直接吃火锅。”芙黎咽了口唾沫,“总之一定要有人气和锅气才叫暖房!”
“你家乡在哪?你说的那些吃食我听都没听过!”松年一脑门的问号,“而且搞那么复杂不耽误修行吗?”
“……”芙黎无视了第一个问题,撒泼耍赖地无差别扫射:“就一顿饭的事耽误得了什么呀?再说我们当中有无时无刻都在修行的人吗?”
很好,松年闭嘴了。
然而曾经确实是无时无刻都在修行的人却听进去了。
“有道理,暖房确实应该吃顿热腾腾的饭菜。”回想起为数不多的口腹之欲,凌彻提议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饭菜做得还行,要不要出去吃?”
芙黎本想纠正一下暖房的前提条件是得在新房里开伙,但是回想起热腾腾的饭菜香,她又决定暂时当个哑巴……
*
谁也没想到凌彻说“出去吃”是真的出去,出山门的那种。
芙黎站在那巨大的白色玉雕山门前,看着来来往往出入山门的同门校友,顿时有些恍惚,“我们可以出山门?”
她看过的小说和影视剧里,弟子下山不是有任务就是被驱逐,她是真没想到还有随意进出宗门的操作。
松年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也是,修真又不是坐牢,再说宗门里还有玄三宫这种放牛班,学不学都全靠自觉,谁还管你在不在宗门呢!
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四人面前,车夫人到中年,皮肤黝黑,笑容憨厚,一身黛青色道袍尤其抢眼。
“师弟师妹,要坐车吗?”
芙黎:“……”
玄三宫师兄们的谋生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啊!
*
马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而下,又穿过一片杳无人烟的茂密竹林,驶入中州州府仰仙城,最后在府城中心地带停下。
“就这?”芙黎看了看店铺的牌匾,又回头看着阮明洲。
“果然是这。”松年也看着阮明洲。
阮明洲……头也不抬的往店里走。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店铺,门面只够两个成年人并排通过,镂空雕花的门头和黑底金字的牌匾倒是很讲究,只是单从外表上看,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玲珑阁。
芙黎朝里面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这里面能吃饭?”
话音刚落,就看到阮明洲迈过门槛,空气中荡漾出熟悉的水波纹,随后阮明洲的身影原地消失,徒留那一片黑暗。
有阵法!
“走走走!”芙黎一蹦一跳地催促:“快让我进去开开眼!”
凌彻:“你以前没来过玲珑阁?”
“没来过……吧?”芙黎搬出万能借口:“嗐!我这不灵脉损伤嘛,哪怕来过也不记得了。”
“也是。”尽管凌彻来玲珑阁的次数也少得可怜,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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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有了一种优越感:“我来过几次,走,我带你好好逛逛。”
待二人跨过门槛,每个月都会来好几次玲珑阁的松年面露同情:“他俩的家乡得有多偏啊?”
*
跨过门槛那刻,芙黎视线猛地一花,再聚焦时就发现她站在一个挂满灯笼的门坊下,被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再次晃花了眼。
足足七层高的建筑庞大而辉煌,层与层之间错动又重叠,看起来就像被打乱的异形魔方,奇怪之余又独具美感。
“哇哦!”
不白来,有被震撼!真的跟吹的一样!
芙黎又看向高楼的旁边。
那里矗立着一个榫卯结构的木塔,旋转的楼梯通往犹如码头一样的方形平台。
她指着木塔问:“这是干嘛的?”
凌彻:“云舟码头。”
玲珑阁的经营项目涵盖了修士需求的方方面面,自然包括远距离出行。修士可以在这里乘坐云舟,去往任何一个有玲珑阁分号的地方。
芙黎竖起大拇指,“少阁主真是……家大业大!”
凌彻弯起唇角,“进去吧,你想先逛什么?”
“不急。”芙黎连忙摆手,“可以先吃饭吗?”
凌彻笑意渐深,“那就先去三楼。”
*
玲珑阁和商场一样,有着严格的品类分区,一楼是类似集市的区域,大大小小的店面琳琅满目,主要经营杂货类,售卖各种修行用品,比如符修的符纸,器修需要的各种金属矿石,医修的灵药材等等应有尽有。
二楼一整层都是法衣类,从头到脚穿的戴的,包括芥子囊等等,有成衣铺,也有定制款。
三楼就是美食天地,和美食街差不多,有高档奢华的酒楼,也有朴实无华的馄饨店,通道旁还有各式各样的小摊。
一路走来,芙黎馋得直流口水。
凌彻停在一家酒楼前,“就这家。”
香满楼。
“我吃过这家,特别好吃!”松年说:“据说他家的手艺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从来不请庖人,都是东家亲自掌厨。”
话音刚落,一个满面红光的胖子就迎了出来,“承蒙小友夸奖,我就是香满楼的东家,各位快请进,今天想吃点什么菜?我这就给你们做!”
芙黎跟着众人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挂了一整面墙的画像。
画像里的人五官和胖老板有些相似,应该是他的先祖,同时也是这家饭馆的历代老板兼掌厨,然而无论男女,都是和胖老板如出一辙的心宽体胖。
想到招牌上那大白话一般的店名,芙黎默默地叹了口气——
胖子果然是除了做饭,干什么都不容易……
*
四人在一楼大堂落座,倒不是付不起包间的钱,只是芙黎和松年实在饿地爬不动楼。
他们飞快地点完菜,还不忘让老板先上盘现成的糕点垫吧垫吧。
等菜的间隙芙黎好奇道:“玲珑阁三楼以上又是干什么的?”
松年:“四楼卖武器,五楼和一楼一样什么都卖,只是品质不同,你可以理解成在一楼消费有灵石就行,没几十个灵玉就别上五楼了,另外六楼全是客栈,至于七楼嘛,听说是卖情报信息的,我没去过,哦对了,其实玲珑阁地下还有一层!”
芙黎:“地下一层?”
凌彻也好奇地看向松年,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对!非常神秘,进去的人都会在门口买能屏蔽相貌和灵力的黑斗篷。”松年撇撇嘴,“不过我家长辈说了,去那里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修士。”
芙黎笑得暧昧:“你去过了?”
“我怎么可能去过!”松年红着脸大声反驳:“谁家好人会去那种地方?”
“我去过。”
10. 娇娇
三道目光齐刷刷的朝声源方向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阮明洲后,三人先是惊讶,想通其中关窍后又都是一副“那没事了”的模样。
阮明洲可是玲珑阁少阁主,未来老板去过自家产业园区的各个角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松年眼里全是好奇:“地下一层真的是那种不正经地方吗?”
阮明洲:“嗯。”
芙黎心里一个咯噔:“有多不正经?”
她可是时刻牢记这是一本限制文,但凡和限制文或者玄二宫有关的字眼她都会条件反射的提高警惕,都快有原著PTSD了。
阮明洲:“主要是赌坊和地下擂台,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信息掮客会和买家在那里碰面。”
松年摇摇头:“果然不正经。”
芙黎敷衍地点头加一。
就……还好?
虽然在原世界这些产业也不合法,对于年轻修士来说也确实不该涉足,却不是她想那种不正经。
*
饭菜很快上齐,热气腾腾的灵食让芙黎的口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尽管胖老板的祖辈在取名上没什么天赋,但不得不说,“香满楼”这个店名的确名副其实。
芙黎揉着肚子瘫在圈椅上,“好撑!”
松年也没个坐像地往椅背上一靠。
凌彻看着二人,挺了两辈子的腰背渐渐放松,轻轻地靠在椅背上。
至于阮明洲……他本来也没啥精气神……
“待会儿陪我去买点青铜。”松年对芙黎说:“我用陶泥照着你的图纸做了好几遍都没错,我想直接用青铜试试。”
芙黎:“青铜多贵啊!你少买点先做个模型练练手,我这边还要点时间,符文确实不难,但我脑子不行,记不住。”
符、器两道的修行核心在于“心不自心,因物有心,物不自物,因心有物”——
首先符修要做到心中有物,充分认识这次的符文是用来干嘛的,需要调用到哪几种五行之力,也就是灵气,这几种灵气的特定符号是什么,可以构成什么样的纹路,然后符修通过毛笔,朱砂和黄纸这些媒介,将自身灵力融入其中,将心中构思好的符号纹路一笔成型地绘于纸上,这样画出来的符箓就能调动外界的灵气,才有效用。
同理,器修动手之前也必须在识海里绘制出灵器的完整模样。
简单来说就是脑子会了,手也就会了。
然而芙黎那颗有洁癖的脑子总是不得要领,哪怕她秉承“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真理,抄了好几遍书,又临摹了无数遍传信符文,但自己下笔时总是忘这忘那,磕磕绊绊。
芙黎瘪着嘴,憋屈道:“你要是着急就换个人合伙,你知道的,我这病没治好前就是个废的。”
“没事,我等你。”松年耸耸肩,“反正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其他的符修。”
凌彻越听越糊涂,就像是话本看的好好的,突然就看不懂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少看了一章,“你们在说什么?”
松年:“我俩合伙做传信炉呢!”
凌彻意有所指地看向阮明洲,“做那东西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阮明洲也同样茫然地等着下文。
芙黎:“松哥说传信炉使用寿命短,销量稳定,最重要的是低阶修士也能做,我俩就做了试试,赚点生活费呗!”
松年:“对啊,你俩少爷根本体会不到底层修士有多不容易。”
凌彻:“……”
“传信炉确实销量稳定。”阮明洲淡定地泼冷水:“但是市面上的传信炉都是我家器修炼制供应的。”
芙黎一颗心悬了起来。
哦豁,被大公司垄断了!
“传信炉是我一位先祖发明的,起初一个传信炉可以用一甲子,是我太爷爷让符修改了符文时效,只能用半年,这样就能增加销量。”阮明洲顿了顿,继续说:“以前也有人试着做过传信炉并低价售卖,抢了玲珑阁不少的生意,我家的器修知道后便逐渐提升传信炉的使用时效,对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加,直至增加到一年的使用时效,对方才因道心不稳彻底放弃了。”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沉了。
不但是垄断还是恶意竞争,结果就只有一个——两边往传信炉里库库加使用寿命,最后把传信炉做成三年不开张,开张也吃不了三年的买卖。
松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做了,玩不起,告辞!”
玲珑阁家大业大,又是器修大拿的集中营,他这样的器修萌新,连和玲珑阁掰手腕的资格都没有。
芙黎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恹恹地瘫在圈椅里,好不容易想学点什么的她又迷茫了,这符道还要不要修下去啊?
*
揭开传信炉内幕后,符器二人组根本没有逛街的心情,出了香满楼就只想回去躺床上哭一哭。
凌彻无法,只好跟着往回走。
他知道传信炉都是阮家自产自销,是因为前世他年少贪玩,师……杨长老总是找不到他,因此杨长老找到阮家,想让他们单独做个小型传信炉给凌彻随身携带,最好还能做到有信笺送达时传信炉还能发出提示音,结果惨遭拒绝。
想起这段往事凌彻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拍了拍芙黎的肩,说出来给她也乐呵乐呵,“跟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老头嫌传信炉又大又笨重,就想让器修做……”
把经过改编的故事讲了一遍,凌彻笑道:“器修把老头骂了一顿,说他真是梦到什么就说什么,外行还想指挥内行,给老头气得不轻,从那以后老头再也没去过玲珑阁,要买东西就让他的亲传弟子跑一趟……嗯?你怎么不走了?”
芙黎就像被扣了电池的玩具,呆滞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的灯泡亮得像探照灯一样——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你的信?有什么提示吗?
不知道,有空就三天来一趟,没空就等有空了再来,当然你也可以一直守在这。】
【老头想让器修做一个不仅能随身携带,有来信的时候还会发出提示音的小型传信炉……】
回忆浪潮般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芙黎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一样喃喃自语:“我怎么没想到呢?对啊!我怎么会想不到呢?那时候我就该想到了呀!”
“你没事吧?”凌彻脸色一沉,眼里满是关切,他抬起手,朝着芙黎的眉心伸去。
他想用灵力探入芙黎的识海,看看是什么导致她突然发疯,尽管这是元婴期修士才掌握的术法,存在暴露身份的危险,但此时此刻凌彻却管不了那么多。
“我没事。”芙黎拍开眼前的手,绕开凌彻朝前边跳边喊:“松哥!我有话跟你说!”
凌彻愣了愣,而后又完全不介意,甚至还有些欣喜地跟了上去——她一定又有什么好玩的奇思妙想了!
“松哥,传信的机制是现成的,那么我们就能直接改造传信炉外面那一圈识别身份的光带!”
四人找了个僻静的巷道,芙黎越说越兴奋:“光带就相当于接收信号的基站,只用扩大基站信号的覆盖范围,就能实现人手一个小型传信炉,不不不,到时候还要什么传信炉,咱们直接做手机!”
松年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哈?”
凌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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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半,“你真能做出小型传信炉?”
阮明洲不懂,也不问。
“理论上行得通!”芙黎单手叉腰,“书里有记载光带的符文阵法,我得回去再看看,如果真得能做,松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五州将出现两个革新技术的天才!”
到那时候,就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妄想着蜉蝣撼大树。
到那时候,玲珑阁这颗大树自己就会吻上来。
松年完全看不到芙黎在兴奋什么,“你到底想干啥啊?”
一时半会儿和这些修真少年讲不清楚原世界烂大街的通讯设备,芙黎干脆扬起下巴,笑意猖狂,“你们就当我想赌把大的!”
与此同时,一个少女拐进了巷道。
她穿着红色广袖留仙裙,身形高挑又窈窕,左手捧着一个油纸包,右手优雅地拿着一块糖糕,那张惊为天人的漂亮脸蛋上,薄而红润的唇边还粘着几颗糖粒。
这是芙黎见过最美的女孩,哪怕是二次元的女神也比不上,芙黎如果是个男的,此时此刻她应该会像某本武侠小说里的男主追上去问“你是神仙妹妹吗?”
然而追上去的另有其人——
阮明洲站到少女身前,地痞流氓似地挡住了去路,“你怎么在这里?”
芙黎眉心拧个疙瘩,正想说这个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就见少女明艳的杏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娇躯扑入阮明洲怀里。
“夫君!”
凌彻:“?”
松年:“??”
芙黎:“???”
*
回程的马车分成了两辆,其中一辆马车里,芙黎和凌彻并排坐在一边,听着对面的松年绘声绘色地聊八卦——
天仙妹妹不是别人,正是迟迟没来玄三宫报到的阮娇娇。
阮娇娇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她从东州阮家乘坐云舟来到中州玲珑阁,好吃的她本打算吃顿饭就走,结果却被玲珑阁三楼的美食天地硬控到现在……
另外阮娇娇的确是阮明洲的道侣,二人是娃娃亲,这本是世家大族之间公开的秘密,但秘密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就成了人尽皆知的传闻。
玲珑阁设有收留鳏寡孤独的善堂,据说阮娇娇就是被玲珑阁善堂收养的弃婴,因其相貌出众,就被阮明洲的姑姑收为义女养在身边,在阮娇娇六岁的时候,阮家便宣称已经为她和阮明洲定下了婚约,等阮明洲弱冠之年二人就正式结契。
然而阮娇娇除了好看以外,还有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你说什么?”芙黎眼睛瞪得像铜铃:“阮娇娇是体修?”
松年非常满意,他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反应,“对啊,大家都这么说。”
“是我知道的那种体修吗?”芙黎不死心地确认:“是那种淬体淬得浑身哪哪都梆硬的人形武器,遇事冲在最前面抗压抗伤害的体修?”
松年:“没错!”
芙黎:“我不信!那么好看的小姐姐哪里像个体修?”
一直保持安静的凌彻忽然开口:“阮娇娇的灵根是什么属性?”
“唉!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松年打了个响指,爆出惊天大瓜:“阮娇娇能成为少阁主的道侣,可不止是长得好看,还因为她天生就是和少阁主身心灵完美契合的极品金灵根!”
五行相生,其中金生水,然而能被称为身心灵完美契合,还需要双方的灵根都是属性纯正单一且阴阳相生的极品资质。
芙黎消化完这个劲爆的大瓜,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俩是那种关系的话,那我是不是得搬出去啊?”
11. 生气
搬出去……
凌彻想起了他刚置办好的院子还空着两间厢房,然而刚想开口,就听见了松年的声音。
“那你搬来和我住吧,我那还有一间空房,你来了还能帮我分摊房租。”松年越说越觉得靠谱:“我们不是要做那什么机嘛,住在一起也方便沟通。”
“行啊!”芙黎一口应下,又不好意思道:“不过我现在没什么钱……”
凌彻:“……”
没记错的话他搬过来还不到一天吧?结果芙黎就要搬走和别人玩去啦?
“没事,我先垫着,等咱们赚钱了你再还我。”松年挠挠头,略显窘迫,“不过有个事我得和你坦白。”
坦白?
这词用得有点重啊!
芙黎和凌彻顿时坐直了身体,严肃地等着下文。
松年又挠了挠头,脑袋上的混元髻都被他挠松了一大块,“其实我资质一般,只会做我见过的东西,你说的那个手机,我未必能做出来……”
器修和符修同理,首先要做到心中有物才能造物,只是器修更需要想象力,才能创造出新的灵器,如松年这般想象力匮乏的,顶多只是个手艺人。
芙黎:“那我像之前一样,画成图给你呢?能做吗?”
“可以啊!”松年挺了挺脊背,“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我见过就能做,你只要画得足够细节,我就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
懂了,人形3D打印机。
芙黎耸了耸肩,“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芙黎漫无目的地盯着车厢一角发呆,不知道是玄三宫的弟子人均画风清奇,还是只有她这几个伙伴奇怪得尤为突出——
玩不明白火还非得修医道的极品水灵根。
毫无创造力只会一味打螺丝的器修。
还有身边这个明明可以去玄二宫吃香喝辣,却偏偏要拖关系进玄三宫的猛男……
“芙黎。”
“芙黎……”
“发什么呆呢?”松年的手在芙黎眼前晃了晃:“喊你半天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一起床就来帮你搬家。”
“啊?”芙黎收回思绪,“好。”
“不过我那里的条件不如少阁主家,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你是不知道我原来住的,都没他们前厅大的地方,还得和其他三个人同住!”
“真的假的?你以前过得这么惨?”
“对啊,就这条件我还住了四年呢!”
大学宿舍听了想打人……
*
马车缓缓停下,三人陆续从车上下来,默契的不等阮家那对预备役道侣就进了山门。
符器二人组叽叽喳喳地边走边聊,一直插不上话的凌彻憋了一路,直到来到通往松年家的路口时,凌彻才轻咳一声。
“那个,其实你们可以搬来和我同住。”凌彻像中介一样介绍着他那院子的优点:“我那还空着两间房,地方也宽敞,都是独立的厢房,我们住一起也能互不打扰。”
凌彻顿了顿,扔出王炸:“而且你们知道我的引荐人是……嗯,所以你们不用考虑房租,我包了。”
松年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
芙黎却是眸光一沉。
她穿越前可是在华夏生活了二十多年且土生土长的华夏小孩,反诈意识强到可怕!
从小就被家长耳提面命最不能相信的三件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天上不会掉馅饼。
天上天下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结果眼前的少年在几个时辰内就库库干了两件。
虽然在原文里玄三宫弟子是良不是狼,但只是针对原文剧情划分出的无关人员,又不是绝对的纯良无害。
原世界里有多少妇女儿童就是因为没抵挡住糖衣炮弹的诱惑才……
更何况凌彻还是能瞬秒高安悦的武修猛男……
芙黎:“你图啥?”
凌彻懵了,他完全没想过芙黎会是这种反应。
就在气氛逐渐僵凝的时候,松年打了下芙黎的胳膊,“你傻啊?这不明摆着吗?他想贿赂我们!”
“封口费对吧?”松年双手在嘴巴前比了个“叉”,对凌彻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就是传闻里的那个大人物的!”
凌彻眉梢一挑,哦,原来我是这个意思!
芙黎却执拗地看着凌彻,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是这样吗?”
迎着芙黎依旧警惕的眼神,凌彻忽然有些泄气。
他放弃了松年的说辞,选择实话实说:“我以前只顾着修行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和朋友相处,就觉得你……们需要的东西恰巧我有,那我就给你们,就这么简单。”
说着说着凌彻都生气了:“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同样是让你搬过来,为什么你不怀疑他偏偏就怀疑我?”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质疑,火气烧光了凌彻的理智,他流马都不要了,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啊这……你……我……”
松年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然而不仅没追上还亲自证明了器修确实孱弱。
松年原路返回,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问:“是啊,你为什么不怀疑我?”
“……”
你这平平无奇的弱鸡穷鬼器修有哪一点值得怀疑?
*
是夜,前厅。
凌彻坐在圆桌边,用竹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油灯灯芯,室内的光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忽明忽暗。
前世漫长的修真岁月,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迷茫,哪怕是到了修行的尽头,他的规划也极度清晰——突破不了就陨落。
然而重活一世,他总是在好心办坏事,关键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他还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凌彻用舌尖顶了顶腮,交朋友要是和修行一样简单就好了,可能他就是那种只会死修行的废物。
“笃笃。”
敲门声响起,而后传来芙黎的声音。
“凌彻,你睡了吗?”
“吱呀。”
凌彻把门打开,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就映入他的眼眸。
芙黎没事人一样指着天空,笑嘻嘻地解释来意:“今天满月,正是吸收太阴之力的好时候,我想约你一起打坐。”
“你?”凌彻瞧着她仍旧绑在拐杖上的左腿,“能打坐?”
打坐对修士来说是最基础的吐纳灵气的修行方法——修士通过打坐导引灵气涤荡周身,可将外界的灵气贮存丹田,而后炼化成自身的灵力。
方法很简单,第一步只需要盘腿而坐。
“……”芙黎的笑容僵住,“残疾人的事你少管,你出来,我表演给你看!”
凌彻出了屋子把门合上,转身就见芙黎从芥子囊里拿出两个蒲团,并排放在院子中央。
芙黎自顾自地解开用来固定左腿的绷带,把拐杖往地上一扔,而后弯下腰,连挪带爬地坐到右边的蒲团上,她自然地曲起右腿,再手动将左腿盘在右腿上。
凌彻顿时地铁老人看手机,“你平时打坐都这么……不方便?”
“没啊!我以前……”
‘从来不打坐’这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芙黎就着口水把话咽下,“以前……没瘸的时候挺方便的,我这不刚瘸没多久嘛,还不太习惯。”
凌彻低声笑了,她总是有那么多歪理。
芙黎拍了拍旁边的蒲团,“快坐下,月华正浓,别浪费了!”
说完,她便装模作样的手捏子午诀放到小腹前,慢慢闭上双眼。
凌彻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演。
昔日的剑修第一人怎么会不清楚灵脉是一个整体,然而灵脉受损的人即使打坐吐纳,根本没办法让灵气在体内运转完成大周天。
总而言之,芙黎在康复之前,任何修行法门都是在做无用功。
但凌彻完全不想拆穿她。
在打开门看到那张笑脸的瞬间,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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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就完全不生气了,反而还责怪自己下午太冲动,不该转身就走。
“凌彻。”芙黎闭着眼,嗓音如月光一般柔和,“其实我是来道歉的,我这个人吧,戒心重,你身手了得,长得又帅,还有那样的大佬做靠山,却愿意和我这种人做朋友,还对我那么好,这种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竟然真的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有些转不过来,总之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的好意,对不起。”
直白的道歉让凌彻心尖一颤,他双手拽着蒲团的边缘,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是第一次和你这样的大佬做朋友,哪里知道你们对朋友出手都这么阔绰?”芙黎轻轻地扯了扯凌彻的衣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家乡有好朋友吵架不过夜的说法,马上就子时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呗!”
好朋友……
或许是吸收了太阴之力的缘故,凌彻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喉头莫名一动。
“我没生气。”
芙黎双眼放光,“真的?”
“嗯。”
“大气!”芙黎冲他竖起大拇指,“我和松哥商量过了,明天我们就搬过来,只是我们确实给不起你这儿的房租,不过我们会帮你做家务或者跑腿什么的,等我们以后有了收入再补偿你。”
凌彻正想拒绝,但对上她认真的眼神,就只好点头应下。
“哦!差点把正事忘了。”芙黎从芥子囊里拿出一卷纸递了过去,“这个送你,我没钱给你买乔迁礼就画了副画,你别嫌弃哈!”
【凌师兄,我是玄三宫的芙黎,听说你拿了五州大比个人战的头名,我托人做了把剑送你,图样是我自己画的,你别嫌弃哈!】
记忆深处的声音忽然响起,凌彻怔愣地看着芙黎,在她的脸旁仿佛出现了另一张与她五官相似却更加成熟的脸。
两张脸渐渐靠近,合二为一,重叠成此时此刻月色下笑容肆意的少女。
“愣着干嘛?”芙黎催促道:“快打开看看啊!”
凌彻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展开画纸——
黑与白的炭笔素描,描绘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年背影,少年马尾高束,腰细腿长,手里握着银枪,枪头直指对面恶犬的咽喉。
恶犬巨大的身躯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画面,它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但银枪枪头那处的光影处理相当精妙,让人在看到画卷的第一时间就能准确地看出谁强谁弱。
凌彻自然知道她画的是什么,不禁失笑,“这疯狗是高安悦?”
“对,不过是一些巧妙的艺术手法啦!”芙黎也笑,“画得怎么样?还喜欢吗?”
下午凌彻失望离场,芙黎看着他的背影顿时就想起那天在藏书阁前,也是这个背影挡在她身前教训没事找茬的高安悦。
假如那天凌彻没像天神下凡一样挡住高安悦会怎么样?芙黎不知道,毕竟人类没办法理解疯狗的思维。
也是那时芙黎才真正意识到,她真该死,竟然怀疑一个三番两次帮助自己还不求回报的人。
嗯,都怪原世界的反诈宣传太到位……
“喜欢。”
轻飘飘的两个字拉回芙黎的思绪,“喜欢就好,那今天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啦!”
“嗯。”
凌彻重新卷起画纸,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袍中,他打算明天去买个画框裱起来。
凌彻抬头看向高悬于夜空之中的圆月,随口道:“今晚的月色……”
!!!
才解除没多久的反诈警报又响了起来,芙黎脊背发凉。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是她想的那句烂大街的土味情话吧?
这小子对她那么好,难不成是因为……
凌彻低下头,继续道:“的确适合打坐吐纳。”
芙黎:“……”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我太自信了,自信到都敢肖想那种美事的地步,看来家乡的反诈宣传做的还不够到位。”
“???”
12. 知觉
都说山中无岁月,修真的日子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芙黎却不敢苟同。
作为一个资深学渣,这日子过得就像是回到了高考倒计时还有一百天的时候,想再努力努力吧,知识储备已经到达上限,不想努力吧,这马上就要高考了除了学习又没心思干别的。
自从那天提出改造光带的想法,她每天不是在藏书阁翻书就是躲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又涂涂改改。
表面上看起来是哪怕挂着灵脉损伤Debuff也要干翻这个世界的龙傲天,实际上还是那个初心不改的学渣。
芙黎又一次把废稿揉成一团抛到地上,她烦躁地揉搓着脸,学着某副世界名画的样子呐喊:“什么破穿越?没系统就算了,好歹给我个金手指啊!我只是想做个手机而已,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忽然,敞开的房门外露出了一个脑袋。
来人梳着繁复的发髻,貌比天仙的脸上一双杏眼疑惑地眨巴着,“师妹,你要星星干嘛呀?”
来人正是阮娇娇,阮明洲的预备道侣,也是芙黎的新晋小伙伴。
通过几天的相处,芙黎可太喜欢这个大美女了。阮娇娇美则美矣,性格还单纯可爱,完全没有顶级豪门的世俗和心机,每当看见阮娇娇扑闪着那双灵动纯真的杏眼和阮明洲说“夫君,我饿了”,芙黎总会想到原世界校园里给口吃的就让撸的流浪猫。
这么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这种被弹个脑瓜崩都能哭很久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是体修?芙黎甚至都怀疑这只是阮家生怕阮娇娇被歹人欺负才想出来的障眼法。
“你听错了。”芙黎不再解释,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前几天芙黎和松年就搬进凌彻的院子,然而没多久他们就发现阮娇娇只是住在东厢房,这对预备役夫妻不但完全没有同房的意思,而且相处方式也不像夫妻,更像是饲养员和他那时刻求投喂的萌宠。
也就是说,芙黎完全没有搬家的必要。
阮娇娇:“到时辰施针了,夫君叫你过去。”
不知道阮明洲怎么想,反正芙黎每次听见这声酥酥软软的“夫君”,她整个人都麻了。
*
原本芙黎住的西屋已经被改造成诊所的模样,左边放药柜,右边是诊疗室,装修图纸还是芙黎亲手画的。
芙黎半躺在塌上,撩起左腿的裤管,整只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结了痂的血点,阮明洲拈着毫针,大概确认腧穴的位置后就将毫针慢慢地刺进皮肤里。
那天芙黎带图拜托松年做十根毫针,松年的实力确实和吹的一样,松年隔天就做出了和图纸所画一模一样的毫针。
当天晚上大家伙就围观了芙黎指挥阮明洲在她左腿上实验针刺的全过程。
他们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赌的就是芙黎的左腿不会有任何感觉。
然而围观的三人却看得心惊肉跳,尤其是相对体弱的松年,从那以后但凡看到尖一点的东西他就皮肤一紧。
几天过去,事实证明医患二人组赌对了——芙黎的左腿确实不会有知觉。
秘术哪是那么容易就学会的?更何况教的人只是做过针灸,又不是真得会……
“吱呀。”
诊所的门被人推开,松年走进来,“找你半天果然在这里,嘶……又在刺青呢?”
芙黎华妃翻白眼,谁刺青会在腿上纹个满天星?
“有事说事,忙着呢!”
“今天我爹不是来宗门看我嘛,带我去玲珑阁消费了。”松年捶了捶前胸,“哥们儿仗义,给你们打包了香满楼的灵食,你们赶紧搞完出来一起吃。”
还没等芙黎应答,门外又飘进来一阵香风。
“松师弟你人真好。”阮娇娇笑得娇憨,“都打包了些什么菜呀?”
五人按年龄来排依次是阮明洲,阮娇娇,松年,芙黎以及最小的凌彻。
但是玄三宫弟子众多完全没办法像另外两宫那样给弟子排序,同时又提倡道法自然,所以同一届的弟子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五人中除了阮明洲比他们大一岁,其余四人又都同岁,相差不过几个月,平时都以名字或者昵称相称。
只有阮娇娇非得执拗地称他们师弟师妹,似乎在年纪上占到便宜她就很开心。
“放心吧师姐,都是你爱吃的!”松年又冲着芙黎这头催促道:“你俩别弄了,照着认识的穴位扎两针得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阮明洲清清冷冷地刮了松年一眼,而后又拿起新的毫针继续施工。
“等一下!”
芙黎伸手拦住,思索片刻就朝着松年竖起大拇指,“你果然是个天才!”
*
阮宅,前厅。
五人围着方桌落座,面对一桌子的灵食,就连好吃的阮娇娇都只是尝了一口肉丸子就踟蹰地举着筷子,没了下一步动作。
阮娇娇:“这……”
她虽然好吃,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下去的。
桌上的饭菜虽然卖相还在,看得出来松年父亲确实下了血本,都是香满楼的招牌菜,但此刻都彻底凉了。
没有热气,没有香味,更没有灵魂。
松年窘迫地抓了把头发,自然卷的发质看起来更枯了,“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凉了以后那么难吃。”
芙黎正在思索着另一件事,便顺口安抚道:“没事,我有办法。”
!
下一秒,四道炽热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三个少年满眼期待,以往的经历无一不在验证芙黎说她有办法的时候就真有办法。
而阮娇娇则是单纯的出于对热饭热菜的期待。
余光瞥见四人的异样,芙黎回过神被吓得一抖,“干嘛都看着我?”
四人异口同声:“你有办法!”
“……”
倒也不用那么整齐……
芙黎这才想起她说了什么,无奈地回望着众人,“找个蒸笼来蒸一下就可以吃了。”
这里没有微波炉和蒸箱,那种竹篾做的蒸笼总该有……
……好吧,看几个伙伴的反应就知道那玩意儿即使存在他们也没见过。
“正好,那就一起做吧!”芙黎问松年:“你做个普通容器要多长时间?饭碗那么大,瓷做的。”
松年想都不想:“你有内部的细节图的话半个时辰。”
芙黎摇头:“没有内部结构,就普通的容器。”
“那就一刻钟!”
“这么快?”
“我,器修,懂?只是我没瓷石,陶泥可以吗?”
“也行。”
确认完她需要的东西,芙黎便开始琢磨蒸笼的制作方法,对器修而言把竹子做成竹篾,再编织成蒸笼的形状很简单,难的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竹子,更何况她这几个伙伴看起来也不像有锅的样子……
“有了!”芙黎灵机一动,想到另一种更简单的加热食物的方法,“铁呢?你总该有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芙黎便指挥着四人收起饭菜,擦了擦桌子就掏出了纸笔,唰唰唰地描绘起来。
凌彻站到她的身旁,看着她用一段段线条快速描绘,画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四周带支架的长方形的盘子。
凌彻:“这是蒸笼?”
“不是。”芙黎一边完善细节一边笑道:“一会儿带你们尝尝铁板烧的味道。”
芙黎给画上的铁板标注完尺寸,便递给松年,“先做这个,用纯铁做一个。”
说完她便又抽出张白纸,继续画另一个物件。
与此同时,松年拿着画纸出了前厅,在院子里找了块空地,开始炼器。
他从芥子囊里拿出一个和骰盅差不多大的熔炉放到地上,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和流马一样,不同在于只能渡入金、火以及木三种属性的灵力,这也是器修必备的三种灵根。
松年在熔炉的符文处渡入灵力,熔炉便随他心意地变成理想中的大小,不消片刻,熔炉便热得冒烟。
松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图纸,把画上的盘子细节刻进识海,这才拿出一块纯铁投入熔炉。
松年抬起手,像乐团指挥家一样在虚空中舞动着双手,期间,一缕缕淡金色的灵力从松年的食指溢出,准确无误地飘入熔炉中。
这就是金丹期以下的金灵根修士的灵力颜色,随着修为的增长,金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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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浓。
熔炉里汇聚的灵力顷刻间将块状的纯铁化做滚烫的铁水,又渐渐凝聚成盘子的形状,而后又一点点地长出四个支架,最后完善细节,直到淬火冷却的水汽烟雾散去,一块和图纸上一模一样的铁盘便悬浮在熔炉上空。
早就画完图的芙黎倚在门边看完了后半段的炼器过程,此刻她张大的嘴巴足以吞下一颗鸡蛋。
器修也太方便了!
再想到她丢了一地的废稿……
芙黎在心里咆哮:教练,我想当器修!
松年拿起完全冷却的铁盘,“做得没错吧?”
芙黎:“完美!”
松年把芙黎手里的画纸抽了过来。
上面画的是像倒扣的碗一样的东西,碗的四周还有一个个气孔,并且碗口是用木材封起来的,木材的中心是个凹下去的圆形,圆形上同样画着更大一些的气孔。
松年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啊?”
“艾灸罐,不着急做。”
芙黎看着地上的熔炉,眼睛眨得很慢,旁人很难看不出她在算计。
凌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熔炉有什么问题吗?”
芙黎:“我在想,它的温度和大小是不是也能随心控制?”
松年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白毛汗,“你想对它做什么???”
*
“刺啦刺啦……”
直接架在熔炉上的铁盘里,每一道灵食在各自的区域里炙烤着,所散发的饭菜香混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地咽口水。
芙黎找来两块干净的竹片充当锅铲,翻炒加热着灵食,“还挺好用,早知道能架熔炉上还做什么支架?唉唉唉?松哥把火关小一点,菜要糊了!”
松年:“……”
“可以吃了吗?”阮娇娇才问完就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好好吃!”
芙黎把每个菜都翻了个遍才坐了下来,“吃吧吃吧,松哥把火关到最小,能保温就行。”
松年:“……”
凌彻随便尝了一口,细嚼慢咽后才道:“这叫铁板烧?也是你家乡的做法?”
芙黎点头,“对啊,好吃吧?”
松年:“你家乡在哪儿啊?为什么好多东西我们都没见过。”
芙黎早就摸清了伙伴们的脾性,她稳如老狗,谎话张口就来:“其实好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东西,比如铁板烧,我家乡用铁板,其他地方可能用石板,炊具不同而已,不过你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又都从小修行,哪里有空关注这些生活用品?”
编得很好,伙伴们都信了。
阮娇娇一边伸长了手去够离她最远的那道菜,一边夸道:“有芙师妹真好,我知道要拜入玄三宫的时候,还担心跟着夫君每天只能吃辟……”
“哗啦……”
阮娇娇一不小心碰到铁盘的边角,铁盘顿时重心不稳,往她的方向倾倒而去。
“小心!”
坐在一旁的芙黎想都没想地拉开阮娇娇,而后双手扶住拐杖,下意识地用她那条左腿挡住倒下来的铁盘。
眨眼的功夫,铁盘撞在她的左腿上,里面的灵食洒得到处都是。
“娇娇没事吧?”
芙黎正想转头查看阮娇娇的情况,突然一股久违的灼热感从左腿蔓延开来,疼得她五官扭曲。
“救命!好烫!”
芙黎本能地拄着拐站了起来,用手拍打着左腿上残留的食物残渣。
这一幕落入已经蹿到阮娇娇面前的阮明洲眼里,他先是不解地皱眉,而后便失态地惊叫:“你左腿有知觉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芙黎愣愣地抬起头,“好像是。”
芙黎狠了狠心,在左边大腿内侧拧了一把。
那使劲的模样,松年看得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芙黎下了狠手,但左腿反馈给她的只是非常轻微的刺痛,轻微到她得静下心来品,才感受得到一点点。
完全没有刚才的热感那么强烈。
然而就是这一点点的疼痛感,就让芙黎对上阮明洲视线的瞬间,泪流满面。
“我感受到了!我真的感受到了!!”
13. 干净
闻言,阮明洲难得露出笑容,继而仰起头,十六岁的少年生怕逐渐潮热的双眼也跟着掉下泪来。
看着芙黎又哭又笑的样子,凌彻动容地喉头一滚,没有类似经历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搬了把椅子让芙黎坐下。
阮娇娇则是傻笑着为他们感到高兴,然而视线冷不丁瞄到洒了一地的食物,她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松年笑看着悲欢相通又各有不同的伙伴,本来想抬手擦擦眼泪,这一抬才想起手里还拿着张图纸。
“芙黎,这个艾灸罐还要不要做的?”
“……”
*
那一天,医患二人组从下午一直复盘到深夜。
二人的意见高度统一,一致认为都是丹药对症起效了,原因很简单,当下午的狂喜过去心情逐渐平复后,阮明洲察觉到他的修为有了实质性的提升,现在已经是炼气中期了。
毕竟炼气期的医修增长修为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精进医术,治病救人。
至于二人为什么没考虑过是针刺起了效果?看看芙黎腿上的那片“星海”就知道了……
另外由于芙黎的左腿有了知觉,医患二人组当即决定不再做多余的动作,暂停针刺的同时也不让松年继续炼制艾灸罐。
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现在病情才刚有好转,可经不起二人再瞎折腾。
与此同时芙黎才后知后觉——她这样带着阮明洲瞎搞,一方面是置自己的安危而不顾的死马当作活马医,另一方面,她是真不怕把阮明洲教成个邪修啊!
不过话说回来,用冷冻干燥法炼丹的医修也没多正经……
在二人复盘会接近尾声时,一直在旁边打瞌睡的阮娇娇扑闪着哭得有些红肿的杏眼,提出不同的见解:“我觉得除了吃药之外还要多吃灵食,肯定能让芙师妹好得更快!”
阮明洲:“……”
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你们看玄二宫的剑修就是这样呀,他们除了忙着修行错过膳堂的饭点才会吃辟谷丹,正常情况不都顿顿不落?”阮娇娇满脸艳羡,“正是因为剑修都有好好吃饭,所以他们基本都不会生病嘛!”
“不止是剑修,任何修士都不会出现普通人所谓的疾病病症。”阮明洲直视着阮娇娇的眼睛,“但是据杏林阁坐馆医修的统计,每月看诊的弟子中,九成九都是玄二宫的。”
杏林阁便是玄门三宫的医务处,里面的医修也都出自玄三宫,算是玄三宫弟子里为数不多的体面人,毕竟隔壁班的剑修只是莽,还没蠢到得罪医修的地步。
阮娇娇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他们吃得那么好!”
眼瞧着青梅和竹马吵嘴,芙黎被逗得笑出声来,“你别逗娇娇了,玄二宫的病患大多数都是去看外伤的吧?剑修那脾气,懂的都懂。”
玄门三宫只是明面上规定弟子不得私下切磋,架不住养着一大帮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年轻剑修,成天不是在制造矛盾就是在解决矛盾。
为此,玄门三宫为弟子提供了武力解决矛盾的合规场所——演武台。
演武台的切磋规则也很简单:点到即止,切勿伤及性命。
然而这两句话中间的逗号却给了剑修无限的操作空间,遇到下手狠的,基本就是只要给败方留一口气就行。
总之两个剑修上了演武台,至少有一个下来就得打个流马直奔杏林阁看医修……
芙黎伸手在阮娇娇气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下,“你说的没错,药食同源嘛,多吃灵食确实对身体有好处,在我的家乡还有好多药膳的做法,只是膳堂一到饭点就全是剑修,他们历来看不起咱们,还是不要自找麻烦啦!”
芙黎谨记穿书前辈们的生存小妙招,像膳堂这种剑修含量超标的地方,遇到原文主角团的概率太高,芙黎苟到现在不容易,眼看着左腿有了明显的好转,总不能为了口腹之欲就自投罗网吧?
不过这只是次要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穷。
然而芙黎话音刚落,竹马和青梅的声音便前后脚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会做药膳?”
“我们不用去膳堂,夫君他会做饭呀!”
*
翌日,天刚亮芙黎就被阮娇娇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拉上充当保镖的凌彻,三人在玲珑阁伙计刚打开门的瞬间就涌了进去,吓得伙计还以为他们是来打劫的。
玲珑阁一楼,各式各样的铺子琳琅满目,阮娇娇一家一家地看过去,终于找到了她喜欢的招牌——阮氏。
即便没有后缀,整个五州都知道“阮氏”是卖灵器的。
阮娇娇刚踏进门槛,伙计便热情地迎了过来,“这位客官想……少夫人!您怎么又来了?”
伙计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我我的意思是,您这次来得不巧,王掌柜不在店里,今天恐怕没办法给您支取灵石了。”
之前阮娇娇被中州玲珑阁美食街硬控一个多月,期间大部分的花销都是走了阮氏的账,取灵石的时候阮娇娇保证一定补上,掌柜也信了她以及她少夫人的身份,结果不但没还,竟然又来借了几次,掌柜都以为他被东家做局了!
阮娇娇柳眉倒竖,“谁说我要借钱啦?而且我不是写信让明湖哥帮我清账了吗?你们是没收到钱还是没收到回信?”
伙计苦笑,但凡收到一样也不会这么防着你啊!
“哎呀!”阮娇娇一拍脑门,“我忘了把信寄出去了!”
伙计:“……”
凌彻:“……”
这种事发生在阮娇娇身上,芙黎却不觉得奇怪。萌妹基操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因为阮家这对预备役道侣,在某些方面确实是绝配。
比如阮明洲平时主打一个活人微死,命缩力十足,可是一旦提到医学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叽里咕噜啰嗦大半天,好几次芙黎都想把他电池抠了。
阮娇娇也是一样,平时看着呆萌呆萌的,然而只要是和“吃”字沾边的事,她的脑瓜又会转得飞快。
就像现在。
“这些小事先放一边。”阮娇娇挽住芙黎的胳膊,“我师妹要买些炊具,她要的东西你都挑店里最好的,钱款挂……明湖哥账上!”
“好,这边请。”
伙计一边带路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芙黎——衣袍普通,还是个瘸子。
即便伙计笑容满面,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玲珑阁干活的都知道少东家小两口心思单纯,从小到大身边总不缺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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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喝的寄生虫,这些人巧舌如簧,成天哄着少东家送这送那。
呸!简直败类!
可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伙计,哪怕今天少夫人把铺子里所有的贵重物品都送给眼前的瘸子,他也只能一边在心里问候这瘸子的全家,一边笑嘻嘻地帮忙打包。
*
阮氏的铺子看起来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就只放着一排排两米多高的大型木柜,木柜上有很多的小抽屉,看起来不像是卖灵器的地方,更像是一间中药房。
伙计将三人带到一个木柜前,顺手拉开贴着“碗碟”标签的抽屉。
芙黎只觉空气像是被人拧了一把,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先前的木柜变成了陈列着各式碗碟的货架。
空间折叠!
芙黎把都到嗓子眼的那声“哇哦”咽了下去,她穿来修真界快三个月了,已经是个成熟的修真少女了,不能再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哇哦!”
阮娇娇拿起一个蓝色的碗,那像瓷又像玻璃的材质,仿佛是由海水凝结而成,蔚蓝而澄澈。
“好漂亮!”
芙黎:“……”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少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一竹小姐亲手炼制的,一炉只出了六个!本来是放五楼卖的,但五楼的客人觉得数量不够,这才调来一楼零售。”
之前松年说过,没有灵玉就不要上五楼,可见能去那里买东西的都不是普通修士,这种成色的碗碟买回去多半是用于宴请,六个碗碟确实不太够。
“一竹姑姑炼的?怪不得这么好看。”阮娇娇把碗递给伙计,“我就要这个了。”
芙黎点点头,冲伙计道:“要两个。”
凌彻挑起眉梢,看着芙黎若有所思。
阮娇娇疑惑:“为什么只要两个?”
“你和少阁主的,我们挑其他款式的,免得分不清。”
阮娇娇接受了这个说法,便继续开心的购物。
不得不说,阮娇娇的眼光是真不错,总能在一整面货架上精准地找到最好看同时价格也是最昂贵的那个。
等阮娇娇把她用得着的餐具都挑完后,芙黎抿了抿唇,“娇娇啊。”
“嗯?”阮娇娇问:“怎么啦?”
“逛那么久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但是锅啊盆啊那些还没来得及看。”芙黎提议:“这样吧,你先上楼去吃点东西,我们在这继续逛,你吃好了再给我们带包糖糕,就你上次吃的那家,好不好?”
阮娇娇本来还想继续逛,但一听到“糖糕”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啊好啊,那你们就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啦!”
“你慢慢吃,吃饱了再回来,不着急。”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阮娇娇的身影,凌彻才问:“为什么要支开她?”
芙黎扬起脸,尽可能地往他眼皮底下凑,“你看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过几寸的距离,凌彻都能察觉到她的呼吸,凌彻的耳尖顿时泛起粉色,烫得他不好意思地别过头,退后两步,“没有,挺干净的。”
然而忽如其来的旖旎还没维持到下一次呼吸,就随着芙言芙语戛然而止——
“那你是没见过我的芥子囊,比我脸还要干净!”
14. 内幕
凌彻一愣,继而闷笑出声。
“笑什么笑?我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芙黎瞪他一眼,又转头客气地对伙计道:“小哥,我们付现,不用挂账,另外除了阮娇娇挑好的那些,我这里还有个单子,麻烦你帮我把上面的东西配齐。”
末了又补了一句:“都要最便宜的。”
伙计愣了几秒才接下单子。
这瘸子……啊不,这小姑娘好像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我这就帮您配货去,您二位去那边稍坐休息。”
“麻烦你了,谢谢。”
“对了。”芙黎对凌彻说:“你要不要自己挑下碗筷?”
凌彻摇头:“不用,和你一样就行。”
他刚才看到购物单上碗碟勺筷那一栏写着“五套”。
“随你。”芙黎一边往休息区走,一边说:“就怕你们这些少爷小姐用不惯便宜货。”
“你支开阮娇娇就为了这个?”凌彻又问:“可是我不明白,出门前阮明洲把他的钱全给你了,为什么不挑贵的买?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说完,凌彻就要去掏芥子囊。
“哎呀你别!”芙黎就像过年时看到老人给孩子红包的家长一样,一把拉住凌彻的手臂,“别冲动!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芙黎拉开椅子坐下,迎着凌彻非得要个答案的执拗眼光,“你也说了,那是阮明洲的钱,哪怕今天的花销都由他买单,可我们只是朋友,我还欠他一大笔医药费,哪里能花得那么心安理得?”
凌彻眉心拧个疙瘩——不能吗?
上一世他是被寄予厚望的剑修天才,整个玄二宫的资源都为他倾斜,在他的印象里,任何物质需求都不用他开口,杨长老会主动帮他配齐,杨长老陨落后,他已经是五州界剑修第一人,地位仅次于与天同寿的三宫主,别说宗门了,全五州都上赶着巴结他。
重生后的情况也大差不差,只是换了个更大的靠山,虽然不知道三宫主为什么让他重生,但种种迹象表明三宫主是在有意补偿他前世飞升失败。
如凌彻这样被众人抢着托举的天才,怎么可能会想过该不该花别人的钱?
凌彻喃喃:“可别人都是自愿给的。”
“你们生来就是少爷,和我这种人不一样的。”芙黎单手托腮,“比如你和阮明洲,你给他买东西,他也能回一份价值对等的礼,我不一样,我还不起。”
“我知道你们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可是我在乎,我们……”芙黎紧急撤回“华夏人”,改口道:“我们玄三宫弟子都是要脸的!”
以前她还总和闺蜜口嗨求包、养,但真过上这种日子以后,芙黎发现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偶尔还会自卑的认为不配和他们做朋友。
说来也怪,在小团体里,芙黎和阮明洲是最早认识的,和松年是最志趣相投的,同样是女生,和阮娇娇又是最聊得来的,但这些人中,芙黎和凌彻才是最交心的。
或许是因为上次的夜谈拉进了二人的距离,又或许……凌彻在这几个伙伴里算是最正常的那一个。
凌彻伸手在芙黎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等你把手机做出来不就有钱了,到那时候就是我们吃你的喝你的了。”
芙黎:“你真觉得我能做出来?”
“嗯。”
“这么相信我?”
“我说你行,你就一定行。
这时候的芙黎没有把凌彻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凌彻是在安慰她,“好吧,那我再试试。”
看出她只是在敷衍附和,并没有真正的打起精神,凌彻不得不下了剂猛药:“下个月就是洗心阁试炼,我在那位长辈那里打听到一些内幕,你想不想听?”
那位长辈……懂的都懂。
芙黎两眼放光的同时又心生警惕,像特工接头一样地凑近凌彻,刻意用气音道:“啥内幕?”
凌彻抿唇忍住笑意,也压低了声音:“洗心阁试炼本来就是洗心淬体的过程,通过试炼的修士,不论神识还是肉、体都会有显著的增强和提升,往届也不缺资质出者当场破境的例子。”
他就是其中一例。
芙黎get到重点:“你的意思是能通过试炼,我这病就自愈了?”
“不一定,不过往届试炼的前三名都有奖品。”凌彻回避了芙黎的视线,“我,我听说这届的奖品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三品灵药。”
嗯……原定的奖品是什么不重要,待会儿就必须是这个了。
二人的视线再次交汇,凌彻的眼眸里多了笃定,“以我的资质一定能进前三,到时候拿了灵药送你,吃了那药一定痊愈,说不好修为至少还能提升一个定期。”
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三品灵药……制作者就是听过没见过的合体期医修大拿。
芙黎这区区灵脉损伤的小毛病,何德何能动用到三品灵药?
芙黎抽了抽鼻子,抱着凌彻的胳膊边摇边夸:“呜呜呜,我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才换来你这种神仙朋友?呜呜呜,大等我好了一定玩命赚钱给你花!”
第一次直面少女的撒娇,凌彻有些不适应,又完全不反感,就这么绷直了脊背傻愣愣的由着芙黎摇来晃去。
好在芙黎摇了没多久就松了手,她想到了个很重要的问题:“咱长辈有没有透露洗心阁试炼的考核内容?”
咱长辈……
凌彻噎了一下才道:“你知道玄门三宫里有座山叫弄云峰吗?”
“知道,最高的那座嘛!”
“弄云峰顶有座红色的阁楼,那就是洗心阁。”凌彻说:“那位长辈说试炼很简单,新晋弟子只要在规定时间内,爬完洗心阁前所有的石梯就算通过试炼。”
对前世的他来说,洗心阁试炼就像仪式一样简直白给,全程没有任何参与感,白拿了头名和奖品的同时还破境至筑基期,这才引来了杨长老的注意,开启了他传奇又枯燥的一生。
“啥?”芙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登楼?”
“不是,都不用进洗心阁。”
“纯爬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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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黎瞬间地铁老人脸,穿书卖家秀和卖家秀的既视感又浮现在眼前。
她以为的试炼,应该充斥着各种机关和幻术,再不济也得是个迷宫吧?这样才能考验弟子的心性。
结果就这?
凌彻说“简单”都过于保守了,这只有仪式感的试炼过程哪是简单,简直是有腿就会好吧?甚至芙黎单腿也行啊!
“呼……白给我担心这么久,生怕过不了试炼就得被赶出去,没想到咱宗门这么……大气!”放下思想包袱的芙黎轻松地问:“那石梯不长吧?”
“不长。”凌彻回得云淡风轻:“也就九百九十九阶。”
芙黎眼睛瞪得像铜铃:“多少???”
*
待阮氏伙计配齐了货,二人上到三楼和阮娇娇汇合,之后又买了些食材,这次玲珑阁之旅便圆满结束。
只是再返回一楼时,阮氏的伙计追了出来,和阮娇娇借一步说话。
伙计感慨万千:“少夫人,您的师妹师弟都是好人,您可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友谊长存啊!另外我再问一句,您给明湖少爷的信……”
吃得肚儿溜圆的阮娇娇一拍脑门:“哎呀,我又忘了!”
伙计:“……”
你猜我为什么要追出来?
阮娇娇在伙计的监视下把信寄了出去,三人便准备离开玲珑阁,凌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帮三宫主买东西做借口,便让两个女修先走。
*
芙黎想到了今天一直被反复提起的名字,好奇地问:“娇娇,阮明湖是你们的哥哥?”
阮娇娇点点头,“是夫君的堂哥,玲珑阁的总管事。”
那就是集团CEO喽?大人物啊!
可是一想到阮明洲那画风清奇的性格,芙黎不禁阴谋论,“他和少阁主关系好吗?”
“好啊!”阮娇娇笑得眉眼弯弯,“明湖哥对我们可好了,经常给我买好吃的,整个阮家就属他对我最好啦!”
咦?问的不是“和少阁主”吗?
芙黎索性更直白点,“我听说世家大族兄弟之间根本没有真感情,少阁主又是那样的性格,他在阮家有没有被人欺负啊?”
“你想问的是,夫君是不是经常被人欺负才变成那个样子,对吗?”阮娇娇停下脚步,略显严肃道:“没有,夫君是极品水灵根,从出生就被整个阮家宠着长大,而且阮家每一个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你看我就知道了,但凡阮家像其他世家一样腌臜事不断,那么我也不会被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芙黎愣住,原来她不傻啊?
“以前我问过太爷爷,为什么夫君成长经历无风无浪却成了这个样子,太爷爷说极品灵根就是这样,异于常人才是正常。”阮娇娇歪着头,又露出娇憨的神态,“就像我一样,谁也想不到我拳头有多硬!”
“啊对对对。”芙黎敷衍地夸:“师姐最厉害了!”
二人刚走出玲珑阁,一道熟悉的叫嚣便随风灌进耳里——
“跪下来叫我一声爷爷,我就还给你。”
15. 女主
玲珑阁门外,斜对面的巷道中。
高安悦站在巷道口,腋窝里夹着一个长条形的木匣。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在高安悦的对面,两个少年正一左一右地钳制着一个头发凌乱的灰衣少女。
芙黎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小黄毛是霸凌有瘾啊?
灰衣少女边挣扎边说:“高师兄,你我是同门弟子,别太过分了!”
玄门三宫不成文的规矩——能在剑修面前自称同门的只会是剑修。
芙黎遗憾地摇摇头,虽然看不得小黄毛欺负女孩子,但为了不引起玄二宫主角团的注意,这个闲事她管不了。
然而闲事却不这么想。
“嘁!小爷我就是看在同门的面上才只让你跪下来叫爷爷,若你是玄三宫的渣滓那还得磕头呢。”高安悦摇头晃脑地吹嘘着,不经意地朝巷道外看了一眼,好死不死地对上了芙黎的视线。
高安悦:“……”
芙黎:“……”
高安悦怔愣了几秒,而后发现芙黎身旁只有个瞧着有些眼熟的大美女,却不见那身手诡谲的高马尾少年,高安悦顿时又行了,“哎哟,那瘸子,正说你呢!”
“……”
说你大爷呢!
芙黎紧了紧拄着拐杖的手,拼命告诫自己要忍住,这闲事不能管,更没能力管。
瞧着芙黎都不敢回嘴的怂样,高安悦越发得意,“来的正好,那瘸子,上次不算数,你过来重新给我磕一个,给我小师妹打个样。”
阮娇娇秀眉紧蹙,“师妹,你给他磕过头?”
“我没有。”芙黎拉着阮娇娇的胳膊,“别听他乱说,我们快走吧,还得回去做饭呢。”
芙黎本意是想用回家吃饭勾回阮娇娇的注意力,好让她们尽快脱身,然而芙黎没想到的是,这一招却是双刃剑。
阮娇娇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任由芙黎怎么推搡都岿然不动。
阮娇娇那白皙纤长的手指着高安悦,“高二狗,你为什么要造我师妹的谣?”
高安悦的瞳孔颤了颤,“高二狗”可是他在世家圈子里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外号,“你谁啊你,瞎喊什么?”
“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连你姑奶奶都敢忘。”
说完,阮娇娇就朝着高安悦冲了过去。
芙黎连忙伸手去拉,但只抓到一手的空气,“娇娇你别……”
这一声呼喊立马唤醒了高安悦的记忆——
娇娇,阮娇娇,体修阮娇娇。
可是为时已晚。
阮娇娇心念一动,在走到高安悦面前时,水滴形的粉色盾牌就从芥子囊中飞出,前一秒还在阮娇娇手里的盾牌,下一秒便砸在高安悦的脑袋上。
“砰!”
这是盾牌砸头的声音。
“砰砰!”
这是阮娇娇一把将高安悦掼在墙上,用盾牌砸头的声音。
“砰砰砰……”
这是阮娇娇觉得用盾牌打这狗东西有点浪费,索性收了盾牌,撸起袖子直接用手锤的声音。
此时此刻,高安悦的哀嚎就成了阮娇娇暴打他的BGM。
在场的人,包括高安悦的两个同伴全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忘了上去帮忙和阻止。
芙黎震惊地张大嘴巴,脑子里飘过无数条一模一样的弹幕——
阮娇娇的拳头是真硬啊!!!
阮娇娇抡完最后一拳,恶狠狠地冲着瘫软在地死狗一样的高安悦道:“我警告你,芙师妹是要给我做饭的人,以后你再敢欺负她……”
阮娇娇的拳头在高安悦面门前挥舞着,吓得后者惨叫连连。
阮娇娇:“你这狗脑子给我记清楚了,听到没有?”
高安悦气若游丝,“听……听到了。”
阮娇娇活动着手腕,抬眼看着早就被吓傻了的两个少年。
俩少年立马放开灰衣少女,“扑通”两声跪了下来,连声求饶,忐忑不安——呜呜呜,这个不讲武德的漂亮体修要开始打他们了……
“你俩跪这儿干嘛呢?”阮娇娇不耐烦地指指高安悦,“还不快把他抬走!”
两个少年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扶着高安悦,飞速招来一辆马车就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马车起步后,高安悦的脑袋才从车窗中伸了出来。
“阮娇娇你给我等着,我要去戒律堂告你!”
芙黎:“……”
好熟悉的台词啊!
灰衣少女抱起被高安悦扔在地上的木匣,一边心疼地拍着灰,一边道:“别怕,你不是在宗门里打的高师兄,戒律堂不会管的。”
阮娇娇无其所谓:“随他,以前我就打过他一次,回头他就和高家家主告状去了。”
芙黎:“然后呢?”
阮娇娇:“高家家主听说二狗招惹我,就又把他揍了一顿。”
灰衣少女:“……”
芙黎笑问:“你为什么叫他高二狗?”
阮娇娇:“高家两兄弟都属狗,大家管老大高安喜叫狗哥,那高安悦只能是二狗喽!”
三个少女不禁笑了起来。
笑闹间,灰衣少女靠墙蹲下,把木匣放到腿上,“咔哒”一声打开了盒盖。
“你是剑修哦?”阮娇娇看着木匣里的剑,指着木质剑柄处的裂缝,“可惜这里摔裂了。”
看见剑的瞬间芙黎笑不出来了。
一个惨遭同门恶霸师兄欺负的剑修少女,这个设定越看越眼熟啊!
芙黎应激地拉住阮娇娇的胳膊,想带着她立马消失在灰衣少女的眼前。
可是阮娇娇不但是个体修,还是个热心肠的体修——
只见阮娇娇轻轻松松就挣开了芙黎的手,蹲到灰衣少女面前,“没事,下次我见到高二狗再帮你打他一顿!”
灰衣少女:“……”
芙黎:“……”
阮娇娇:“裂的也不严重,我带你去阮氏找器修补一下就好啦!”
灰衣少女小声道:“我的钱都拿来买这把剑了……”
她羞赧地抿起唇,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芙黎:“……”
很好,可怜虫还多了个穷鬼的设定,越来越符合古言女主的刻板印象了。
“唔……”
阮娇娇好心归好心,却不是会给陌生人花钱的傻子,她拧着眉看向芙黎,本打算求助来着,又忽然福至心灵,她开心地跳了起来,把一直淡化自身存在感,兢兢业业扮演背景板的芙黎生拉硬拽到灰衣少女面前。
“我跟你说,芙师妹画图可厉害了,我还有个器修师弟,他俩合作的话肯定能补好你的剑!”阮娇娇像销冠一样,话术一套叠一套,“合适的话价格你们自己谈,现在没钱就等你有了再给呗!”
阮娇娇为这个绝妙的想法鼓了鼓掌——
芙师妹成天为钱发愁,这不来生意了吗?补个剑柄裂缝根本难不倒符器二人组。
而且根本不用担心灰衣少女会跑路,毕竟剑修为了佩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阮娇娇也是有武器的,她一眼就看出那把剑至少值六个灵玉,哪怕灰衣少女最后没来给钱,阮娇娇也能把剑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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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卖了折现,比补裂缝挣得还多。
灰衣少女看着芙黎的眼里满是期待,“可以吗?”
芙黎:“……”
不可以,帮不了,告辞!
灰衣少女:“洗心阁试炼后师门会给我发灵石,大概有五百,到时候我全部给你。”
芙黎:“成交!”
什么原文、女主、主角团,人生在世就该大胆一点,风浪越大鱼越贵,富贵就得险中求!
“不过我有个条件。”灰衣少女说:“剑柄补好后能不能先把剑给我?试炼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等不了那么久,不过我可以抵押别的东西,绝对不会跑路的。”
瞧着灰衣少女可怜巴巴的模样,以及一个月后就到手的五百灵石,芙黎难免心软,“行吧行吧。”
这时候刚好有辆马车经过,车夫不出意料地穿着黛青色道袍,“三位师妹,坐车回宗门吗?”
“唉?那你是不是也没钱坐车啊?”阮娇娇热情地邀请:“和我们一起回去呗,正好带你认个门,回头你来取剑也方便!”
灰衣少女笑得腼腆,“多谢。”
三人鱼贯上车,芙黎和阮娇娇坐在一边,打量着对面的灰衣少女——
她穿着朴素,梳成混元髻的头发有些凌乱,少女清丽而恬静,乍看以为软弱可欺,但她浑身上下又透着股锐气,矛盾得就像是风吹雨打都不怕的小白花。
小白花???
这个词在这时候崩出来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芙黎吞了口唾沫,打算亲手捅破最后的窗户纸,“剑修师姐,请问怎么称呼?”
玄三宫弟子心里都很有数,遇到其他两宫的同届弟子都卑微地称呼“师兄/姐”。
“岳灵。”
尘埃落定。
然而此时芙黎却异常镇定,甚至还有一种“我早就猜到正确答案了我可真牛批”的自豪感。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都苟成这样了,还能被女主贴脸杀?
等一下……
换个思路,闺蜜说过原文里整个玄三宫都是一笔带过的背景板,那她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其实完全没有苟的必要?
而且背景板也有出镜的可能性,比如像现在帮忙补个剑什么的,只要她不上赶着和主角团拉近距离,就还是可以做个快乐修仙的小卡拉米!
芙黎重新定义完“背景板”,又想到身旁的阮娇娇,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有这么一个金刚芭比保驾护航,到底谁怕谁啊?
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缺氧的大脑也逐渐恢复清明,芙黎回顾着和原文女主相遇的情形——
岳灵被高安悦霸凌,高安悦那大傻子把芙黎裹挟进来,然后被阮娇娇暴打……
不对!
芙黎瞪大眼睛,这个事件的相关人物不对!这里面多了她和阮娇娇这两个热心路人,却少了一个原文关键人物——
小师弟!
或者说小师弟和岳灵在一起的话,根本就不会有霸凌这件事!
“岳师姐,你怎么一个人来玲珑阁?”芙黎琢磨着用词,“买剑这种大事,应该带着朋友一起来,多个商量的人不是更好吗?”
岳灵咬着下唇,尴尬道:“我,我独来独往惯了,不曾和师兄师姐交好。”
真正习惯独来独往的人会像她这样露怯?
芙黎眉心拧个疙瘩,不死心地刨根问底:“师弟师妹呢?”
岳灵:“玄二宫新晋弟子中我年纪最小,并没有师弟师妹。”
芙黎:???
16. 擂台
玲珑阁。
凌彻围着一楼绕了一圈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
芙黎在阮氏的话点醒了他——
重活一世,既然不想走原来的老路,那就和上一世的自己做个彻底的切割。
他不再修行剑道,也就没有理由享受资源倾斜,这一世他是玄三宫的武修,那一切都得按照玄三宫的规矩来——交束脩,生活自理,修行的同时还得操心吃穿用度。
另外之前三宫主的馈赠也得还上,以及芙黎做手机也要经费,总之方方面面都需要钱。
可是想清楚这些,凌彻又发现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除了能打以外根本没有讨生活的技能,这时候他才惊觉,怪不得玄二宫包吃包住还给弟子发灵石,不就是因为剑修除了修行啥也不会吗?
好在他记忆非凡,想起上次闲聊时阮明洲提过玲珑阁地下一层有赌坊和擂台赛,这才想着下来碰碰运气。
凌彻沿着昏暗的楼梯往下走,比光线先传来的是嘈杂的叫嚷声——
“各位客官,下一场擂台赛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就开始,还没下注的客官请抓紧时间!”
“我买一百灵石的我哪里不如他赢!”
“嗐!买他赢还不如直接把钱给我。”
……
凌彻勾起唇角,他猜对了。
“小友是走错了?”
地下一层入口处,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壮汉拦住了凌彻的路。
“没有。”
凌彻看着壮汉身上的黑色斗篷,不禁皱眉,这就是松年提过的能隔绝样貌和灵力的法衣?但凌彻在一楼逛了一圈也没找到买斗篷的地方。
凌彻凝神感应,果然无法用神识探查对方的修为深浅。
“我听说这里有擂台赛?”
“哦?”其中一个壮汉问:“小友是想来玩一玩?”
凌彻摇头:“来打擂台。”
壮汉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几个凌彻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壮汉俯视着只到他胸口的少年,“你可知这里的规矩?上了擂台,生死不论。”
凌彻笑得意味深长,“万一出了人命……我要赔付医药费吗?”
*
玲珑阁地下一层。
空气中弥漫着熏人的酒气,整个地下一层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是各种玩法都有的赌坊,一边是擂台赛,两边的客人目测三七开。
凌彻穿着制式黑斗篷,跟着壮汉进了擂台边的一个房间,这里就是报名处。
负责登记的黑袍人拿着毛笔,“给自己取个代号。”
凌彻想也不想:“银枪猛男。”
黑袍人:“……”
壮汉:“……”
我们是受过训练的,一般情况只会无语不会笑。
“算了,换一个。”
凌彻倒不觉得这个外号有什么不对,只是想到阮明洲和玲珑阁的关系,以后他在这里动静闹大了难免掉马。
毕竟松年说过这不是正经修士该来的地方,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好了。
“木芙蓉。”
黑袍人边写边道:“参赛不限场次,胜赛的收益我们抽两成,可以立即结算。”
凌彻:“那如果我一直都赢呢?”
庄、家又不傻,稳赔不赚的局哪里还有收益?
壮汉:“……”
我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黑袍人倒了几口气才解释:“连赢三场后我们会给你发放佣金,十场以内每场十个灵玉,后面每连赢十场就增加十个灵玉,连赢百场后我们再谈。”
凌彻完全不清楚行情,他粗略算了下,连赢到第四场,单单是那十个灵玉的佣金,他就能把伙伴们一年的束脩都交了。
不亏。
“可以。”
“食指签契。”
看着少年毫不犹豫地用食指蘸取朱砂,唯二见过少年真容的壮汉忍不住提醒:“小友,生死不论,你可要想好了。”
凌彻在契约书上按下指纹,“我还是那句话,不用我付医药费就行。”
*
“各位客官!”庄荷站在空荡的擂台上,手里拿着特制的扩音海螺:“下一场擂台赛即将开始,由五战五胜的莫欺金丹穷,对阵今天才加入我们擂台赛的新手木芙蓉,各位有一炷香的下注时间,千万别错过了!”
“嗡”的一声,人群哗然——
“娘了个福生无量,这种白给的比赛,可不是千万别错过吗?”
“快快快!再借我三百灵石押莫欺金丹穷,这局赢了我连本带利还你!”
“木芙蓉?我跟你们说,这种名字娘们唧唧的反而是最能打的,信不信随你,反正我押两个灵玉赌莫欺金丹穷胜!”
……
武修耳聪目明,凌彻在等候室里听着门外的喧嚣,他不屑地哼笑一声,拿出十个灵玉递给壮汉,“帮我下注,全押我赢。”
习惯无语的壮汉接过灵玉就出去帮忙下注。
壮汉是玲珑阁雇佣的看场,金丹初期的体修,凌彻刚到地下一层时壮汉就探查出这小鬼只是平平无奇的炼气中期,然而会来地下一层打擂台的大部分都是杀人越货的散修,随便拉一个出来,修为都在炼气之上。
其实壮汉早该回去守门了,但他就是想留下来看看这个狂妄的少年究竟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清香燃尽,凌彻在观众的嘘声里走了出来。
正方形的擂台前,左右两边放着一模一样的武器架,各式各样的武器应有尽有。
由于武修除了自身修行还要淬炼武器,为了防止双方的武器差距太大,玲珑阁要求使用统一提供的武器,一定程度保证了比赛的公平性。
凌彻本想选用银枪,又想到对方的代号,为求稳妥,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取下了剑。
尽管凌彻在上一世就把剑道修到满级,五州界内所有的剑招和心法他都倒背如流并形成肌肉记忆,但目前的肉身实打实的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凌彻有自信能跨两个境界打败金丹期修士,可前提是需要使用习惯了一辈子的剑。
至于枪……还得适应适应,至少要做到不再拿着枪舞剑花吧……
“请比试双方上台!”
待两个黑袍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擂台两端,庄荷一边走下擂台,一边高声喊道:“比试开始!”
凌彻背着剑站姿挺拔,幽深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对手,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三息后,持刀的黑袍人脚尖一动,手腕翻动间秀了个威风凛凛的招式,而后便举着大刀朝着凌彻兜头劈来。
台下的观众叫好声不断,然而凌彻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实质性的疑惑。
就在大刀即将劈下的瞬间,满脑子都是问号的凌彻飞速用剑格挡,顺势移动位置,他身法太快,在观众看来只听到“铛”的一声,那个即将挨劈的木芙蓉就突兀的原地消失了,就像被硬生生地剪辑掉了一样。
又一声“铛”后,大刀便掉落在擂台边缘。
凌彻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持剑指着趴在地上的莫欺金丹穷。
胜负已分。
整个现场鸦雀无声,全场观众都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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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像是看了部删减版的电影,删减到只有开头和结尾的程度。
还是职业素养过硬的庄荷率先反应过来,他连忙跑上擂台,“本场比试结束,木芙蓉胜!”
一息之后,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木芙蓉赢了?他怎么赢的?”
“作弊吧?肯定是有什么障眼法!当时我完全看不清,一愣神的功夫莫欺金丹穷就躺地上了。”
“放你祖师爷的屁!玲珑阁里哪怕是渡劫期老祖宗来了也用不了障眼法!”
擂台上,莫欺金丹穷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灰溜溜地下台,就听到一声“喂。”
凌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才筑基初期,为什么要取那种代号?”
闻言,原本没什么伤的莫欺金丹穷,“噗”的一声,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来人啊!”庄荷连忙招呼看场过来帮忙,“他道心不稳了,快带去看医修!”
凌彻:“……”
这时壮汉走了过来,他主动低下头,尽量不用下巴对着凌彻,“赢了不少,还打吗?”
“打,你把这一场赢的钱全部押上。”
一炷香后,凌彻对上代号叫已出鞘的剑修。
两招后凌彻试出对方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然而五招后凌彻无聊得想打哈欠。
凌彻侧身避过已出鞘刺来的剑,好心提醒:“这招错了,要从下往上刺。”
已出鞘:“少废话!我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
凌彻懒得讲道理,直接亲自示范正确方法。
已出鞘惊险地避开刺向心脏的一剑,退到安全距离才惊讶道:“你怎么会我宗剑法?”
没等凌彻回应,已出鞘又道:“小鬼,再看这招!”
已出鞘手腕一点,长剑便像银蛇一样朝凌彻游走而去。
“错了。”凌彻轻松避开又以同样的招式回敬对方,“应该这样。”
剑尖挑破了已出鞘的黑斗篷,右肩伤口处瞬间鲜血直流。
然而见了血的已出鞘越发兴奋,“看招!”
凌彻:“不对。”
已出鞘:“再看这招!”
“啧,你换个师父吧。”
“这招呢?要怎么改?”
……
台下的观众早就看傻了,这是比试还是宗门教学现场啊?
就在观众的热情即将被消磨殆尽时,浑身是血的已出鞘终于体力不支,拄着剑单腿跪下,“不打了,你赢了。”
凌彻撇撇嘴,要不是看已出鞘可怜得就像个错题集,比试到第六招的时候他就该赢了。
此时庄荷走上擂台,拿着扩音海螺正要宣布结果,斗篷却被跪在地上的已出鞘一把拉住。
已出鞘:“快!给我找个房间,我好像要破境了!”
庄荷:“……”
凌彻走下擂台,壮汉立马跑了过来。
壮汉弯下腰,平视着凌彻,“下场还是全押?”
凌彻打第二场擂台前,壮汉就跟着押了一百灵石试试水,不但没打水漂还赚了几十个灵玉。
此时此刻他再看凌彻,哪里还是狂妄自大的小鬼,简直就是财神爷在五州界的化身。
凌彻却摇摇头,“不打了。”
壮汉愣住,“啊?就不打了?”
“嗯。”
不能再打了。
在黑色斗篷的屏蔽下,无人知道凌彻的额头和鼻尖早已沁出冷汗。
刚才凌彻是真心实意的给已出鞘喂招,相当于他也同步复习了一遍,此时体内灵力汹涌澎湃,再打下去他也要当场破境了。
17. 重生
三天后,凌彻带着一芥子囊的灵玉灵石,以及突破到炼气巅峰期修为的疲惫身躯返回玄三宫宿舍。
其实三天的时间里,凌彻只打了七场擂台赛,大半的时间都用来调息压制蓄势待发的灵力,基本就是上台十分钟,调息十小时,如此低效的续航能力把早已成为凌彻迷弟的壮汉整不会了——
七战七胜的凌彻明明赢得很轻松,但每次下台又虚弱得仿佛掏空了身体,壮汉完全分不清这小子到底是在逞强还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可就算是这样尽智竭力地压制灵力,凌彻还是突破了一个定期。
凌彻估算着三天擂台赛赚到的钱,不吃不喝才够给小团队交二十年的束脩,这么点钱还搭上他破了个定期。
凌彻吐了口气,“赚钱真的好难啊!”
“师弟,请问芙师妹在家吗?”
这声音……
凌彻推开院门的手顿住,机械地转过头,对上了那双疲惫中又藏着点点锋芒的眼睛。
那双在上一世,少年凌彻对视过无数次的眼睛。
武修的危机预感促使凌彻浑身汗毛瞬间竖立,讲道理,哪怕是前世在秘境里遇到的高阶幻兽一起围攻他,都没有眼前的少女能让他感到如临大敌。
凌彻单手按住芥子囊,随时准备拔枪。
同样是武修体系的少女察觉到了凌彻莫名的杀意,少女往后退了两步,戒备地保持距离。
就在这时,松年走了出来,“岳师姐你来啦?哟!猛男也回来了?你这几天去哪儿啦?”
岳师姐?
完全搞不明白情况的凌彻眨了眨眼,“你们认识?”
为什么会认识?
“等下再跟你解释。”松年站在院子里冲岳灵招了招手,“快进来,我们都在等你呢。”
凌彻:“?”
我们?还有谁?
“好。”岳灵横了凌彻一眼,绕过他便推门而入。
*
东厢房。
芙黎把木匣搬到桌子上,“咔哒”一声打开盒盖,从里面拿起剑递给岳灵,“你看看补得怎么样。”
松年自卖自夸:“我们可是用一样的材质补的,完全看不出来补过的痕迹。”
此时此刻,凌彻的脑子彻底死机了。
他记得这把剑,是上一世岳灵的第一把剑,当时还是他陪着去玲珑阁买的。
那会儿岳灵钱不够,还是凌彻帮她凑齐的,不好意思的岳灵还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抵押给了凌彻,说是有钱了就来赎回。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把剑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是去打了三天的擂台赛,眼前诡异的一切却让他有一种“我又重生”了的错觉……
岳灵摩挲着剑柄原先的破损处,此时已经完好如初,“还真是!”
岳灵小心翼翼地把剑翻过来倒过去地检查着,立刻注意到在剑鞘的中下段,用来注明铸剑人名讳的金属装饰块上多了一点本不存在的改变,“这是?”
“哦!”芙黎解释:“这把剑好是好,就是整体设计太单调了,就给你加了点小巧思。”
闻言,凌彻疑惑的朝他们说的地方看去——
木芙蓉花的暗纹像水印一样覆盖在金属块上,虽然显眼,却没遮挡住铸剑人的名讳,反而让人一眼就注意到这里,还能帮铸剑人更快的扬名。
凌彻喃喃:“这花纹……”
明明是他上辈子宝贝佩剑上的花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芙黎抠抠脸,“这是我和松哥的标志,以后我们做的东西都会标记一朵木芙蓉花。”
凌彻:“……”
所以他宝贝了一辈子的东西,马上就要变成和“玲珑阁”三个字一样烂大街的招牌了?或者说木芙蓉的图样在上辈子本来就是烂大街的招牌,只是不问世事忙着修行的他完全不知道而已……
这朵木芙蓉的花纹确切来说是商标,融合了松年的“木”以及她的“芙”。
五州界的灵器上都会标明炼制者的名讳,但在美术生芙黎看来,还是商标符号更具美感,而且就符器二人组“聚是一团火,散就啥也不是”的情况,可想而知以后他俩是没办法分开作业的,所以与其刻二人的名字,还不如搞个直观的商标。
“岳师姐是我们接的第一单生意,就想着加进去不但好看还能给我们宣传宣传,玄二宫那么多师兄师姐,要是想补剑啊修个划痕什么的都可以找我们!”芙黎又补充道:“不过师姐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给你改回来。”
“确实比原来好看,我很喜欢,不用改。”岳灵话锋一转:“只是你知道的,我习惯了独来独往,未必能帮你们宣传。”
芙黎大气地摆手,“没关系!”
芙黎对岳灵态度的转变,全是这几天再次重新定义背景板的结果——
自从得知玄二宫并没有剑修天才小师弟,芙黎先是满头问号,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原文剧情出了BUG,还是闺蜜看的是盗版假文,不过芙黎没纠结多久便释然了——主角团的事和她一个小卡拉米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她改变的剧情吧?呵呵,那她可太牛批了!
也正是因为穿书买家秀货不对板,芙黎的原文PTSD彻底自愈——刚穿来时又穷又废的她人生地不熟,身为一个背景板却成天操着会被原文剧情裹挟的心。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左武修,右器修,医修保后方,天塌下来有体修在前方顶着,试问还有什么理由要惧怕一个形单影只并且还在起号期的女主?
不仅不怕,反而还可以适当地给这种能活到大结局的主角释放善意。
此时此刻,彻底放下心结的芙黎,再看岳灵就顺眼多了,“对了,岳师姐,因为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客人,以后你的剑要是磕了碰了,还找我们修的话给你打八折哦!”
“谢谢。”岳灵把剑轻轻放回木匣里,从芥子囊里掏出一个锦囊,“那天说好了我先把剑拿走,洗心阁试炼后我再来付钱,我把这个抵押给你,到时候我再来赎回。”
芙黎本想拒绝,但想到善意要适度,便接过了锦囊,“好。”
凌彻麻了,这鬼东西正是上一世岳灵买完剑抵押给他的。
嗯……他肯定是又重生了!
岳灵:“锦囊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麻烦你妥善保管。”
凌彻:“……”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松年谨慎地问:“里面是什么啊?”
岳灵耳尖顿时泛红,“一个兄长给我的信物。”
松年:“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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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得打开看看,双方做个见证,免得以后说不清。”
松年家世代都是玄三宫弟子,他可是从小就听着家里长辈数落玄二宫剑修如何的不当人子,这点防剑修之心可是刻进骨血里的。
岳灵想了想,便又拿过锦囊,拆开。
确实,她和这几个玄三宫弟子也不熟,而且看刚才的架势,她肯定打不过这个从她进门开始就横眉冷对的武修,万一他们把东西掉包了,岳灵也只能自认倒霉。
岳灵从锦囊里拿出一块小巧的玉牌,和弟子命牌差不多的样式,只是质地更好,做工也更精致一些。
玉牌干干净净并没有镌刻弟子姓名,除此之外也没有哪里值得引人注目。
芙黎却很能理解岳灵会把这么普通的玉牌当宝贝——大家都是穷鬼,总不能指望穷鬼掏出能闪瞎旁人眼睛的真宝贝吧?
双方确认无误,岳灵便把玉牌收进锦囊,再次交给芙黎,而后便报着木匣回去了——
剑修忙得很,哪里像这些玄三宫的混子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待屋子里只剩自己人时,凌彻才木然地问:“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个剑修为什么会来我们家?”
“这个嘛……要从我们去玲珑阁那天讲起……”
芙黎把遇到岳灵的经过讲了一遍,“其实昨天就补好了,只是约了今天来拿。”
听完来龙去脉的凌彻,眉心拧个疙瘩,上一世也是因为他撞见了高安悦欺负岳灵,出手相助后二人才相识。
怎么到了这一世,这些事依旧原封不动的发生了,但搅合进去的人却换成了他的伙伴?
凌彻眼眸幽深,这一世,他真的不想再和岳灵沾边,前世就是因为帮她才会屡屡突破,从而被杨长老按头修行,那种没滋没味的日子,谁爱过谁过,五州那么大,伙伴那么有趣,他疯了才会去闭关重修剑道!
所以凌彻绝不允许岳灵再一次闯进他的生活。
凌彻:“她给你们多少钱?”
记忆中岳灵身世不好,在玄二宫的时候都是能省则省,应该没什么钱。如果符器二人组一定要做补器的买卖,凌彻就雇几个剑修来哄抬物价,这样岳灵就不会再来了。
“五百灵石,刨去成本,我们净赚三百灵石!”芙黎眼睛都笑弯了,“等她来给钱的时候,我们一人一百!”
松年:“我和芙黎商量过了,以后我们挣的钱都分你一份,就当房租,怎么样?”
“……”
三天挣了五个人二十年束脩的凌彻,这时候才惊觉,赚钱好像也没多难。
眼瞧着两个财迷快乐的模样,凌彻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住心神,委婉地劝:“这个生意还是少做得好,你们是要做手机的天才,别把灵力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上。”
“你说的对,我们这种天才确实不该浪费灵力。”芙黎被这彩虹屁吹得浑身舒爽,“就是打个广告碰碰运气,我们和玄二宫的矛盾早就是老黄历了,补剑的生意哪里会那么好做?不过岳师姐要是还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凌彻:“为什么?”
“那是因为……”松年窘迫道:“我第一次接这种活儿,一不小心就把材料买多了,那种东西别的地方又用不到……”
凌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