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布鲁克林等你》 1、入局 夏季的北方燥热难挨,尤其是在高铁站这样人流多的地方,人挤人,热得心烦。 人群中,一抹身影格外突出,他身形挺拔,站在那里,好似冬日里冷感十足的阳光一般。 “好,到家了,放心。”高铁站候车处,少年神色冷峻,清冷的眸底却染着淡淡的笑意。 他穿着黑色的半截袖和设计感十足的裤子,脖子上戴着头戴式耳机,手里拎着一个银色、高级的行李箱,他长相偏女相,可t区优越,眉眼深邃,迎面而来的除了帅气还有年轻。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突然一字一顿、认真问道:“你会想我吗?” 夏一微微一顿,轻声回答道:“嗯。” 那人心情大好,含笑道:“我知道,我也会想你的。好了,先挂断了,晚上再打给你。” 夏一家在县城,那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甚至还没修建铁路,每次放假回家,他都得先到市里,再从市里拼车回家。 出车站以后,无数本地的司机拦住夏一,热情询问是否需要拼车。 夏一冷脸拒绝后,在一群幽怨的眼神下,静静等待预约的司机来接他。 电话响起,他接起来。 “喂,您好。” “是夏一吗?” “嗯,是我,李叔,你大概还得多久能到?” 闻言,那边支支吾吾半晌,道:“哎呦,夏一啊,真是不好意思了,叔叔……叔叔的车突然出了点故障。” 说罢,夏一抬眼一看,熟悉的车牌号从他眼前路过,正是李叔的。 夏一:“……” 他和李叔认识多年,深知李叔是个爱财的人,他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更冷几分:“知道了,李叔。” 夏一打开叫车软件,准备等车。 或许是暑假的原因,排了好久,还是没有司机接单。 夏一薄唇微抿,周身似乎又冷了几分。 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是李天安,他初中时候的同桌,同时也是他的好朋友。 “天安?” “是我,一啊,你什么时候放假来着?”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已经放假了,我现在在车站。” “哦哦,对,你昨晚和我说过,你瞧我这记性,哪天回来啊?” 一提起这个,夏一微微一顿,双眸愈冷,却只是淡淡说道:“已经回来了,不过我还在市里车站,被跑单了。” “哪个市?” “……还有其他市?” 闻言,那边沉默片刻,又忽然情绪盎然道:“这么巧?那正好,你还记得白靳澜吗?他昨天刚从国外回来,现在正打算从市里回来。” 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从初中起,就时常环绕在他耳边。 只是他从没见过真人。 他印象深刻的原因也很简单,在李天安的话语中,这人有钱有颜,堪称六边形战士。 “记得。”夏一简短回答。 “我和他说一声,让他带你一程?” 夏一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何况那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依旧没人接单,而且他前面排了四十多号人。 夏一:“……” 夏一叹了口气,道:“行,你帮我联系一下吧,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很快,李天安就给他发了一串号码,后面还跟着一条信息。 李天安:这是他的车牌号,蓝色的车,你把地址发给我。 不到二十分钟,夏一就看到远处开来一辆蓝色的车,轰鸣声响彻天际,车子猛地停在他眼前,地面摩擦留下一道深深的轮胎印。 车牌号,正确;车的颜色,也正确。 兰博基尼urus款。 看着这辆显眼的跑车,夏一却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落下,夏一抬眼朝驾驶位置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侧影,那人个子极高,头几乎要碰到车顶,卷发及肩,肩膀特别宽大、壮实,那人将胳膊支在车窗旁,头靠在手边,微微歪斜,看着夏一的方向。 那人戴着口罩,露出一双好看、锋利的眼睛,眸间藏着几分冷意和漠然,卷发被风吹的有几分凌乱,倒是让人更好奇口罩之下的面容。他整个人都透着漫不经心的劲儿,露出的那节手臂肌肉分明,特别白,看起来不像黄种人。 “你是夏一?” 夏一点点头,道:“我是,你是白靳澜吧?” 闻言,白靳澜摘下口罩,露出全貌,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神直白地看着夏一。 李天安没得说错,确实是个帅的人神共愤的长相,五官立体,眼下有一颗淡淡的痣,像混血儿一样,别有异域风情 白靳澜从驾驶位下来,绕过车头,接过行李箱,干脆利索的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然后他打开驾驶位,很绅士地伸出手,道:“上车吧。” 不过是第一面,那人却格外客气、热情,或许是自来熟? 夏一神色淡淡,并未有丝毫动容,他视线在那人好看的脸上扫了一圈,低声道谢后,泰然自若进到副驾驶。 车里盈着淡淡的雪松香,越是靠近白靳澜,那股香气就越浓郁。 车子启动时,引擎轰鸣,听起来很酷。 不愧是七位数的车。 夏一想着、想着,抬头看了一眼车镜。 透过车镜,他看到白靳澜那双泛着冷漠、无情的双眸。 忽然,那人抬起眼,两人透过车镜对视上了。 白靳澜笑了笑,眼睛微微弯曲,刚才眼中的冷意一扫而空。 被抓个正着,夏一没什么表情地先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夏一?我经常听李天安提起你。”那人挑起唇角笑了笑,看起来人畜无害,他的眼睛很亮,侧头看了夏一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好感。 客观来讲,夏一是个颜控,对于好看的人,他总是容易心生好感。 更何况他的性取向是男,这人的脸实在符合他的口味。 “我也经常听李天安提起你。” “哈哈,是吗?那还是正式地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白靳澜,幸会。”白靳澜微笑道,他的眼神赤/裸、直白,似乎要将眼前的人吞入腹中,他伸出一只右手。 夏一回握住:“幸会。” 白靳澜不轻不重地握了握夏一的手,脸上的笑容很得体,让本就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更是好看,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定格在夏一的脸上。 明明是打量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对方的脸实在好看,倒也没有让夏一感受到冒犯。 “你现在是大几?”白靳澜转回身子,看似在专心开车,视线却时不时朝着夏一身上偏移。 “大三。”夏一顿了顿,他不是个热情话多的性子,更不喜与人攀谈,但眼下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说了,于是道,“你呢?” “我在读……按照国内的说法,是研一?”白靳澜耸耸肩,笑道,“水水学历罢了,我听李天安说,你是状元,想必一定非常优秀。对了,你成绩这么好,差不多也要读研吧,有想去的学校吗?” “我在考虑出国。”夏一回答道。 闻言,白靳澜来了兴趣,他转过头看了夏一一眼,露齿一笑,那双眼睛里宛如存在深潭一般,惹人沦陷:“哦?那太好了,我正好在国外读书,如果到时候你有想知道的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车子缓缓停下,到了休息站,白靳澜停下车,侧眸看着夏一,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我要加点油,你等我一会儿?” “没关系,你去吧,正好我去下洗手间。” 夏一打算去上个厕所,见他离开,白靳澜眯起眼,微微一笑,耸耸肩,随手将车钥匙交给工作人员,然后亦步亦趋地跟上。 夏一刚走进卫生间,就听到背后传来落锁的声音。 用余光,夏一看到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白靳澜,夏一本身就很高,可那人站在他身后竟然足足高了一头。 夏一微微皱起眉,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白靳澜,然后目不斜视地该干嘛干嘛。 白靳澜就这么双手抱胸靠在门上,眼睛紧紧跟着夏一的动作,在夏一脱下裤子准备小便的时候,白靳澜吹了声口哨。 饶是夏一再想无视,此刻也有点挂不住脸。 “您这是要做什么?”夏一客气、疏离地问道。 白靳澜直起身子,看着夏一,直接道:“你是同性恋?” 说罢,白靳澜笑了笑:“抱歉,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直来直去的。” 夏一从不刻意隐瞒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但是这也仅仅局限于在外地,毕竟这是个落后、封闭的小县城,他的性取向在这里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夏一,我没有恶意。”白靳澜冲着夏一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欲望。 夏一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面对这直白的好感,他再傻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并不打算理会。 见状,白靳澜爽朗的大笑起来,眼底的欣赏不加掩饰,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合口味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竟然能完全踩到他的审美上! 白靳澜眯起眼盯着夏一的脸,笑着道:“我吓到你了吧?或许是我在国外待久了,不懂国人的含蓄,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我向你道歉。” “吓到倒是不会,但很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夏一抽出纸巾,一根一根的擦着手指。 白靳澜一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很可惜了。” 可是他的表情里却没有半分可惜。 夏一转过身子,直视着那人含着笑意的双眼,径自打开门离开。 白靳澜侧开身子,将门打开,大笑起来,他摇摇头,道:“那我现在要你的联系方式,你还会给我吗?” 夏一不做回答。 两人肩并肩朝着车走去,白靳澜一脸可惜的摇摇头,道:“早知道我就先要你联系方式了。” 不等夏一说话,白靳澜紧接着就岔开话题,不再讨论性取向问题,反而聊起有关留学的事情。 夏一只是安静地听着,却不接话。 事实证明,这人确实是个聊天高手,不到三句话的时间,他就将话题完全扭转,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不存在一般。 重新坐回到车上以后,夏一闭眼假寐,一路无言。 在购物中心处,白靳澜停车,夏一刚想下车,可门却被紧紧锁住。 一旁的白靳澜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似乎不打算打开车门。 “白先生,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好了,我自己回去。”夏一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是吗?中国有句古语叫送佛送到西,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吧,我送你回去。”白靳澜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汪水一般,让人忍不住着迷,尤其是在他直勾勾看着对方的时候,用“勾魂摄魄”四个字形容都毫不过分。 这么耗下去也没意义,夏一心底已经很烦躁,可面上却不表现出分毫,他现在只想快点摆脱对方:“梧桐苑小区。” “好巧啊,我的房子正好也在这里,哈哈,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分,说不定还是邻居。”白靳澜一挑眉,朗声笑起来。 夏一微微皱眉,没接话。 他承认,起初自己对对方还算有好感,但是现在……反正没有深交的必要。 即使对方不给反应,白靳澜也不恼,他立马笑着接上自己的话,道:“不好意思,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对这里的变化不太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找你出来逛逛嘛?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在我们还不相识的时候,我就愿意对你伸出援助之手,但是这完全是我自愿,好吧,我不是邀功。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不过……我想你会答应的,因为你看起来不是小气的人。” 白靳澜耸耸肩,看起来很无辜。 夏一张张嘴,他本意想拒绝,可就像那人说的一样,在素不相识时,他确实帮助了自己。 “好吧。”夏一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回答道。 闻言,白靳澜勾唇一笑,眼里露出精光:“那就提前谢谢你了。” 看着夏一俊朗的侧脸,白靳澜的眼眸熠熠生辉:“聊聊你男朋友吧。” 夏一刚要开口回绝,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人已经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再否认也没有用了。 “你想问什么?”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大学同学。” “哦,还是学生啊,他对你好吗?” 说到这个,夏一脸上的表情才变得温和一些:“很好,他很粘人,很温柔,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 白靳澜眯起眼睛,道:“长得很帅吧?” “很帅。” “有我帅吗?” “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那就是没我帅喽,”白靳澜上下打量着夏一,嗤笑道,“他放心你一个人回来吗?就不怕你被别人盯上。” 这几个问题问的夏一已经很烦了,现在更是让他感到冒犯。 “不劳你费心。” 夏一的眸色冷了几分。 很快,车就到了梧桐苑,车子停下。 夏一拽了拽车门,没拽开。 白靳澜忽然凑近夏一,目光在他的脸上扫动,眼神暧昧,表情似笑非笑:“夏一,你知道吧,在gay之间,一夜情是最常见的,我很讨厌这种方式,但如果对象是你,我不介意试试。既然你不想让我谈论你的男朋友,不如和我试试,让我闭嘴。纸上谈兵和吹牛没什么两样,美貌、钱财、技术,我敢保证我一样不输你男朋友,我已经定好酒店,我们可以先……” 夏一一把推开白靳澜,语气冷硬,不容拒绝。 “已经到了,我还有事。至于回来的路费,你告诉李天安,我发给他,让他转交给你。” 白靳澜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一双眼眸里满是风流,可表情却无辜的很:“好冷漠啊,看来是我的魅力不够,哈哈,当然,我不过是逗逗你而已,我根本没有定什么酒店,你和你男朋友看来感情很好,好吧,我祝福你……们。” 夏一看着眼前的人,心底涌上几分烦躁,他不喜欢这种被“拿捏”的感觉。 他也算阅人无数,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怪人,他实在摸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车锁打开,白靳澜靠回到座位上,睨视着夏一,脸上挂着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夏一,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到。” 夏一眯眼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转头下车,他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赌约 夏一的家境在县城算是数一数二的,他父母早年离异,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在外地做生意,姥姥在县城开诊所,他和姥姥住在县城,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 大三这年,周围多数人都在卷考研、考公,他却可以选择留学。 回到家以后,姥姥高兴的抱住他:“一一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姥姥看着都心疼你!” 夏一回抱住姥姥,常年冷冰冰的脸,此刻也有了笑意。 他轻声道:“不累,姥姥,您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 “这几天诊所有点忙……”姥姥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那边的饭菜合口味吗?” “外面的饭菜根本比不过您做的饭菜。” “怪不得瘦了这么多,姥姥这就给你做饭!”老人家被哄得直笑,拍了拍夏一的后背,就转身去厨房了。 看着姥姥的背影,夏一叹了口气,他发现每一次自己回来,姥姥似乎都变老不少。 “姥姥,我帮您打下手。”说着,夏一放下行李箱,往厨房走去。 两人有说有笑的忙活半晌,五菜一汤就做好了。 正要落座,忽然敲门声响起。 夏一一愣,透过猫眼朝外面看,可却只看到漆黑一片。 小区安保设施很强,能随意进出的,不是小区的人,也至少是小区住户认识的人。 夏一皱眉打开门,门前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看清来者是谁以后,他感觉脑子里似乎“嗡”了一声。 竟然是白靳澜!? 白靳澜勾起唇角,微微眯起眼睛:“好巧啊,我说什么来着,说不定咱们就是邻居呢?” 说罢,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和礼盒,声音含笑道:“喏,见面礼。” “是谁啊,一一?”姥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夏一瞪着门口的白靳澜。 白靳澜挑了挑眉,微笑道:“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哦,对了,是我爸特意嘱托我来拜访的,当然,我是来看望老人家的,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来访吧?” 夏一侧过身子,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淡声道:“当然不会,请进吧。” 白靳澜心情大好,越过夏一,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里,一进屋,那人迅速露出一个讨喜乖巧的笑容,道:“姥姥您好,我是楼下白家的孙子,我叫白靳澜。” 说罢,白靳澜低眉顺眼地将手里的礼品放下,看起来懂事又乖巧。 闻言,姥姥愣了几秒,随即道:“白家的娃娃?原来是老白的孙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你吃饭了吗?” 白靳澜好似很不好意思一般,他微微垂下头,腼腆地笑了笑,道:“姥姥,我今天下午刚到,刚收拾完东西,还没来得及吃饭。” “那正好啊,留下一起吧,我们也刚要吃饭的,一一,快给小白拿一副碗筷!” 三言两语,这人就直接留下来吃饭了。 夏一微微眯起眼,眸色冷了几分,动作顺从地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 白靳澜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在座位上,别有深意地支头看着他,在接过碗筷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夏一总觉得对方的手在自己手上停留时间太久了,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滑过他的手腕。 “谢谢了,”白靳澜偏头看着他,低声道,“一一?” 夏一皱起眉,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前方的盘子,尽量忽略时不时投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的视线。 “小白啊,你是不是很早就出国了,那时候一一还没搬来呢,你们应该还不认识吧?” 白靳澜笑道:“是啊,姥姥,那就正式认识一下吧。” 白靳澜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含笑看着夏一,他伸出一只右手,道:“你好,我叫白靳澜。” 夏一回握住他的手,淡淡地说:“你好,我叫夏一。” 夏一率先松开手,移开视线,避免和那人产生任何视线交流。 接下来的时间,白靳澜都在和姥姥聊天,夏一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的社交手腕实在太强,每一句话都很圆滑,既能讨好到对方,又不失自己的风度和面子。 忽然,夏一的小腿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他一愣,低头一看,那人的小腿已经贴上自己,似乎还蹭了蹭。 他抬头看着白靳澜,对方依旧笑呵呵的谈笑风生,感受到夏一的视线后,他扭过头看向夏一,一脸无辜。 夏一面无表情地将腿移开,那人却像膏药似的,挪一寸,他追一寸。 “怎么了?”白靳澜笑道,露出个疑惑且无辜的笑容,眼睛里却闪出一丝精光。 “没事。”夏一摇摇头,“姥姥,我去帮您拿杯茶。” 说罢,他径直起身去厨房。 待他回来时,白靳澜正笑眯眯地说着什么,姥姥也被哄得眉开眼笑。 见夏一回来,白靳澜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在那看似无辜的表情里,却透着几分狡黠:“一一,我很久没回来了,对县城很陌生,一会儿吃完饭,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不用太久,一小会儿也行。” 夏一直接回绝道:“不好意思,路上太颠簸,我实在是有点累了。” 白靳澜表情失望的低下头,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难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好吧,没关系的,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吧,你休息吧,正好多陪陪姥姥。” 见状,姥姥责备地看了夏一一眼,道:“哎呦,一一,你看小白刚回国,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出了事,可怎么办?” 夏一微微眯起眼,打量白靳澜片刻,而后沉声道:“知道了,姥姥。” 刚一走出楼道,确认姥姥听不到后,夏一看向一旁舒适恬淡的人,淡淡道:“你想去哪儿?” 白靳澜笑着看了他一眼,双手放在栏杆上,眺望着小区的绿化,道:“这里的空气真不错。” 夏一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眼时间。 白靳澜看到他的动作,扑哧笑一声,忽然揽住夏一的肩膀,凑近他的脸庞,眼神贪婪地看着夏一。 夏一皱起眉,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冷下来。 他下意识想推开对方,没推动,但是这一下,他摸到了那人健硕的胸肌上。 夏一将手抽开,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好摸吗?”白靳澜低声笑了,“我从十六岁就开始健身,一直到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当然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脱掉让你摸。” 白靳澜忽然凑近他的耳朵,声音蛊惑,低声说:“只限你一个人。” 夏一冷冷转过脸,躲开对方凑来的脸颊,道:“不想逛就回家。你对每一个刚认识的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白靳澜大笑起来,他又趁机摸了摸夏一的手腕,道:“当然不,对你,我大概是一种……生理性喜欢?” “那就请你克制一下,我要回去了,你慢慢逛。” “别走啊,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走吧,随便你带我去哪里。”白靳澜摊开手,露出笑容,一双风流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打量一件贵重的宝物似的。 这样的目光很直白、很热烈、很新鲜,可是夏一不喜欢。 两人在公园随意逛着,白靳澜笑着看向夏一,忽然道:“你看,一一,果然吧,我们很快就又见面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任他如何说,夏一都没有接话的打算。 “我的提议你真的不打算重新考虑一下?”白靳澜斜睨他一眼,“其实我没有逗你,我确实预定了一间酒店,那家酒店私密性很好,如果你害羞的话,你可以先去或者后去,我在酒店里准备了鲜花、红酒,我们可以先聊聊天,然后再逐渐深入……哈哈,我敢保证,你会爱上我,因为没有人能给你比这更好的体验了。” 夏一伸出手,打住他的话头,道:“够了,我有男朋友,请你自重。” 白靳澜看着他,扑哧一笑,很无辜地耸耸肩,道:“我知道了,哈哈,那真是很可惜了,不过你为你男朋友这么守身如玉,他也能做到和你一样的事情吗?你敢保证他对你同样忠诚吗?” 夏一的耐心已经接近告罄,这番话更是让他觉得冒昧,他冷冷地说道:“白靳澜,请你不要用龌龊的心思去揣度他。今天就这样吧,再见。” 说罢,夏一转身就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忽然,他身后传来白靳澜含笑的声音:“夏一。” 夏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敢和我打赌吗?” 闻言,夏一不再做停留,继续往前走。 “夏一,你是胆小鬼吗?” 夏一转回身子,冷眸微眯,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靳澜。 “我知道你厌烦我,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竞争向来是人的天性,争夺伴侣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那又能怎样呢?我不在意。”白靳澜笑了笑,他凝视着夏一的双眼,忽然大笑起来,“好吧,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无耻,是的,我很擅长做些无耻的事情,只要能获得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无耻一点又能怎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一冷着脸问道。 白靳澜收起笑,眼神里是势在必得的坚定:“七天的时间,如果你和我睡了,那你就要乖乖和你男朋友分手,如果我没做到,我就立刻滚出你的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敢和我打赌吗?只要你能坚守得住‘忠贞’,那你就能赢,你敢吗?” 白靳澜笑着看向他,表情挑衅。 夏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我不是激将法,你也不想被我这样的人缠住吧?”白靳澜耸耸肩,“这个赌约,既能让你摆脱我,又能让我死心,何乐而不为呢?” 思考半晌后,夏一再次点点头,他眸中寒意不减:“你能保证说到做到?” “当然,一言为定,你也要说到做到。”白靳澜忽然走到他身边,含笑低声道,“你是1还是0?” “与你无关。” 白靳澜哈哈大笑几声,道:“当然了,你是0还是1,决定了我们会用的体位,你喜欢后入位吗?这个体位很多初学者都喜欢吧?” 夏一冷冷地看着他,不做回答。 白靳澜微眯眼睛看了他半晌,道:“我还是喜欢面对面的姿势,因为那样我能看到你被我干到高/潮的时候会露出的表情。” 夏一微微仰起头,冷酷地说道:“梦里什么都有。” 夏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子,大步离开。 白靳澜笑了笑,眼里的兴奋丝毫藏不住,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夏一的背影,腰、腿……该死,竟然会完美契合他的想象! 尤其是那张脸蛋,瞪起人来,更是风情万种,别有一番情趣。 白靳澜的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无论你是1还是0,到我这儿,都只有挨干的份儿。”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赌约(2) 回到家的时候,姥姥还没睡觉,见夏一这么早回来,姥姥诧异地问道:“一一?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白那孩子呢?” “回家了。”夏一淡淡回答道。 “那就行,那是楼下白爷爷的孙子,白爷爷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搬来的时候,小白就已经出国了,哎,现在好不容易回一次国,看在你白爷爷的面子上,也要好好照顾人家。” 夏一对白爷爷的印象非常好,爸妈离婚以后,他被判给妈妈,妈妈事业忙,根本无暇顾及自己,他自然而然被扔在姥姥家。 白爷爷对待他就如同亲生孙子一般,就连钢琴,都是白爷爷教会他的。 白爷爷是三年前去世的,那时他刚上大学。 “知道了,姥姥。” 第二天一大早,夏一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骤然睁开双眼、直起身子,以为是姥姥有什么急事。 夏一打开卧室门,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靳澜。 几秒后,他冷着脸直接将门关上,可还未等关严,一只手伸进门缝中间,猛地将门挡住。 夏一不语,眸中的冷意却深了几分,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降到冰点。 白靳澜勾起唇角,就像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冰冷一般,自顾自说道:“来看看你,姥姥说你还没起,正好让我叫你起来吃早餐。” “……知道了。” 说罢,夏一打算关上门换衣服,白靳澜却像石桩一样立在原地,丝毫不打算回避。 夏一眯起眼看着他,对方却丝毫不自觉:“我要换衣服,你先回避一下。” “不要。”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夏一皱起眉,冷声问道。 闻言,白靳澜不退反进,他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似乎更兴奋了:“喜欢你也是种特殊癖好吗?” “我不想误伤你。”夏一拽了拽门把手,语气也有几分危险。 闻言,白靳澜哈哈大笑起来,道:“是吗?你真的舍得吗?哈哈,好吧,我知道,你舍得,你做的出来,可如果我就是要试试呢?” 夏一冷眼看着他,却不说话。 白靳澜猛地贴近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际,那人刻意放低声音,声音蛊惑道:“你生气了吗?” 自从夏一上大学起,异性也好、同性也罢,他遇到无数向自己示好的人,其中也不乏有手段疯狂的,可没有一个像白靳澜这般……厚脸皮。 夏一面无表情地推开他,随即冷着脸将门带上。 白靳澜收起笑容,眸中神色冷下几分,他百无聊赖地在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拿起来,是一条没有名字备注的短信:怎么样,这个赌约还满意吗? 想着夏一白皙俊朗的脸蛋,还有肩宽腰细的身段,以及那总是露出嘲讽意味的神态,白靳澜勾唇笑了笑,眼底满是玩味。 他回复道:非常满意。 那边回的很快:他是个正派的人,你差不多行了。 看到这句话,白靳澜皱起眉,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抽一根烟,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用你操心,乖乖等着履行赌约吧。 片刻后,夏一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白靳澜上下打量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看,看起来就很可口。” 夏一冷冷瞟了他一眼,随即径直路过他到客厅去。 白靳澜忽然拽住他的胳膊,直勾勾盯着夏一的双眼,勾起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是灰,好吧,那我闭嘴好了。” 两人一路安静着来到客厅,客厅里除了桌子上的早餐,其余什么都没有。 “姥姥呢?”夏一问。 白靳澜耸耸肩,用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夏一冷眼旁观他的戏瘾。 见状,白靳澜一挑眉,似乎有几分扫兴,道:“姥姥说诊所有事,所以此时此刻,这个屋子里,只有你和我。” 说完后,白靳澜露出一个很暧昧的笑容:“我们在这个屋子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夏一连看都没看他,只是坐在圈椅上,自顾自地开始吃早餐。 白靳澜用脚勾过一把圈椅,坐在夏一旁边。 “吃吧。”白靳澜支着下巴,眼神灼热地看着夏一,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拆掉,然后吞入腹中。 夏一尽量忽视身旁焦灼的视线,可是那眼神实在过于强烈,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我脸上有东西?” 白靳澜勾起唇角笑了笑,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调笑意味:“当然是因为我们一一好看啊。” 最后一个字被他拉的极长,仿佛调戏一般。 夏一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你没必要做这些,我仔细想了想,昨晚的赌约,我就当你是喝多了。” 听完后,白靳澜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他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满是揶揄的眼睛,半晌后,他才勉强收起笑,道:“喝多了?我可没喝多。至于那个赌约,我当真了,你也必须当真,怎么,你害怕了?你觉得你抵挡不了我的魅力?” “你想多了。” “想多了?我看未必,你怕我?当然,确实很难有人能抵挡住我的魅力。”白靳澜笑了笑,不以为意,他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一的脸,“夏一,你跟了我吧,怎么样?” 看着白靳澜的表情,夏一直接站起身子,转身就往卧室走,打算不再理会他。 还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那人的声音:“你妈妈在a市的生意做的还不错吧?” 闻言,夏一一愣,他转回身子,冷傲的双眸深处,隐隐透出些许愤怒,他慢声道:“你调查我?” 白靳澜耸耸肩,无辜地说道:“调查?不过就是了解一下而已,况且我知道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说呢?” 夏一的眼神深邃、锐利,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的压迫感就已十足:“你知道多少?” 白靳澜收起笑容,双手抱胸,看起来散漫极了,他忽然靠近夏一,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近到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他勾唇一笑,懒洋洋地说道:“比你想象中的要多,甚至关于阿姨的事情,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还多。” 夏一看着他,下巴线条紧绷,透露出一种不容挑衅的威严,他眼神如鹰一般审视着眼前这人,他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被他冻结了。 “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乖,把饭吃完,这可是姥姥特意给你做的。”白靳澜朝着餐桌偏偏头,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可在夏一听来,却生出一种无端的威胁。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坐着那人的气势,却丝毫不输。 夏一没有动,仍旧站在那里冷冷地打量眼前这人。 “你一定要和我对着干吗?”白靳澜笑了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我喜欢你,所以我舍不得伤害你,可是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别人。夏一,你也不希望姥姥觉得我们之间有矛盾吧,她一把年纪了,你难道还要惹她担心吗?” “你做的这些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这和混蛋有什么区别?”夏一冷声道。 “我确实是个混蛋,”白靳澜点点头,赞同极了,“所以你千万别惹混蛋生气啊,来,乖乖把饭吃完。放心吧,目前我还不会对任何人做什么。” 两人无声地对峙半晌,最后,夏一面无表情地坐回到餐桌上,他不去看那人,只是低头吃饭。 “夏一,今晚来我家住吧。” 夏一冷笑一声,道:“做梦。” “做梦?”白靳澜笑了笑,伸出大拇指,慢慢地、轻柔地擦掉夏一唇边的水渍,“我不觉得是做梦。” 夏一冷眼斜睨着他,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打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暧昧旖旎的氛围。 白靳澜看了眼,皱眉挂断了,很快,他又恢复平时的表情,笑道:“一个朋友而已。” 夏一冷漠地看着餐桌,不耐烦道:“去接电话吧。” “不接了,他生气就生气吧,我不在乎,毕竟……现在你才是我的第一位。”白靳澜的语气满是无所谓。 白靳澜抬眼看了眼钟表,忽然问道:“姥姥从诊所回来,大概需要多久?” “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 “好吧,看来姥姥快回来了,那我不打扰你了。” 夏一冷眼看着他。 “哈哈,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没有坏心思,我是真的有事,有人约我,你也认识的,李天安。”白靳澜懒洋洋看着夏一,“好了,送送我吧。” 两人一起走到楼道口,夏一皱眉看他:“你不走电梯?” 白靳澜笑了几声,睨视着夏一:“我没有那么懒,不过一层而已,还有,今天电梯停电了。” 夏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电梯,数字明晃晃跳动着,即将到自己所在楼层。 忽然,温热的唇贴上他的耳朵,那人笑着低语道:“我说过,你今晚会搬来和我住。” 还不等夏一反应过来,那人突然抓住自己的手,同时电梯门大开,电光石火间,他看到白靳澜带着笑意的脸朝后仰倒,犹如慢电影一般。他想抓住那人的手,可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 待他反应过来时,白靳澜已经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小白!?”电梯门处传来熟悉的喊叫声。 夏一一愣,再看向电梯门时,这才发现,站在电梯门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姥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无赖 夏一立马回过神,大步跑下楼,饶是平时再冷静,此刻他的神情也少见的露出几分慌张。 他家在四楼,在三楼缓台上,他看到了双臂大张、仰躺在地面上的白靳澜。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他能看到汗津津的水珠从白靳澜脸上流下来。 夏一三步跨做两步,白靳澜闻声,微微歪过头看着他,闷声笑了起来:“你害怕我死?” “你怎么样了?”夏一面上沉着冷静,可心底也不由得有点慌神。 夏一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他害怕这人摔到骨头,根本不敢轻易搬动。 “没事,就是胳膊摔到了,小问题。”白靳澜笑得特别混蛋,眼里满是戏谑,只是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住地往下流淌。 看着他这副表情,夏一冷下脸。 “你是故意的?” “是又怎样?”白靳澜的呼吸变得粗重,却仍然挂着一抹痞气的笑,一双风流的眼睛里仿佛含着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一般,“一一,就算你知道我是故意的,又能把我怎样呢?昭告天下吗?” 姥姥这时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她看着白靳澜,“哎呦”一声,白靳澜也适时地开始痛苦呻/吟,一瞬间,他脸上布满痛苦,刚才游刃有余的白靳澜仿佛是夏一的幻觉一般。 “小白,你怎么样了?”姥姥担心地蹲下身子,开始捏白靳澜身上的关节。 “嘶——没事,姥姥,我没事——对不起啊,让您担心了。” “好孩子,别说了,快,送医院!” 到医院检查一番以后,白靳澜身上虽然青青肿肿的地方不少,但是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确实只有胳膊脱臼了,静养一周就差不多恢复了。 “小白啊,家里只有你自己吗?”姥姥看着他受伤的右胳膊,担心地问道。 闻言,白靳澜垂下头,一副愧疚的模样,他勉强笑了笑,道:“对不起,姥姥,给您添麻烦了,我太多年没回国,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这次家人也没跟我回来……姥姥,没事的,我自己就可以,不用麻烦你们。” “小白,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胳膊伤的这么严重,生活肯定不方便,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会照顾好你,好孩子。”这副小可怜的模样让姥姥看的更难过,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看到白靳澜装模做样的姿态,夏一抿抿唇,没有说话。 回到家以后,姥姥目视着夏一将白靳澜扶回家。 “一一,我有和你说过吧,我身材练的很好。”白靳澜贴着夏一的耳朵,笑着说。 夏一用尽全部耐力,才没有把那人扔在地上,他冷冷地看着那人,决定不搭理对方。 看到夏一吃瘪的模样,白靳澜心情大好,他笑了笑,牵扯得伤口直痛。 夏一将他扶到沙发上,白靳澜忽然捂着肩膀“嘶”一声,道:“亲爱的,你这算是谋害亲夫吗?” 夏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眼姥姥,而后直接扭头离开。 看着夏一决绝的背影,白靳澜眯起眼,笑意也随之消失。 他勾起唇角,冷哼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夏一回家以后,就受到了谴责。 “一一,姥姥一直觉得你是个冷静安稳的孩子,姥姥知道,你和小白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无论吵得再严重,你都不该动手啊!” “姥姥……”夏一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说话,“我知道了,我会照顾他。” 在旁观者看来,似乎确实是他失手推了白靳澜,夏一一句都无法反驳。 白靳澜的目的达到了。 自己现在百口莫辩。 不到半个小时,门铃响了。 夏一刚被训完,此刻心底也不免有几分烦躁。 夏一连看都没看,直接冷脸将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罪魁祸首——白靳澜。 白靳澜无知无觉地、笑嘻嘻地站在门外,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你来干什么?”夏一没好气儿地冷声问。 白靳澜耸耸肩,左手提起一瓶水,小声道:“我打不开。” 夏一冷眼看他半晌,一把将水拿过来,打开后,又塞回到白靳澜手里。 而后,夏一就冷着一张脸要将门关上。 白靳澜猛地将右手伸到门缝间,夏一眼疾手快,赶紧刹车停下动作,微微皱起眉,道:“你要干嘛?” 白靳澜笑了笑:“哦,没什么,我只是想赌一把而已。” “赌什么?” “赌你的反应速度?” “……” “是谁啊,一一?”姥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还不等夏一回答,白靳澜就率先高声回话了:“是我,姥姥!” 夏一无语地看着对方,要不是时机不合适、教养不允许,他甚至想把水抢回来,然后狠狠泼在那人得意的脸上! “白靳澜,你到底想干嘛?”夏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色发冷, “我想干你?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啊。”白靳澜压低声音,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说罢,他笑吟吟地看着夏一。 “小白,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给一一发个消息,让他下去找你。” 闻言,白靳澜抿抿唇,很快的看了夏一一眼,随即又撇过头,语气无辜:“姥姥,我们两个还没有联系方式。” 夏一分明从他那故作无辜的神态中看到得逞的意味。 姥姥向夏一投去责备的眼神,道:“一一,你快点加上小白的联系方式!” 顶着姥姥极具压迫力的目光,夏一硬着头皮拿出手机,他抬眼就看到白靳澜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扫你?”白靳澜笑道。 “……行。” “小白,你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坐吧。”姥姥热情招呼道。 “没事,姥姥,我楼下还放着热水呢,我想洗洗澡。”白靳澜语气恭敬、礼貌地回答道。 “洗澡?哎呦,小白啊,你这胳膊能洗澡吗?” 白靳澜垂下头,看起来很可怜,他低声道:“没事的,虽然第一次用单只胳膊洗澡,但我可以尽力试试。” “一一啊,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你下去帮帮小白。” “姥姥……好,我知道了。”夏一勉强回答道,只是那张脸更冷了几分。 关上门后,白靳澜心情大好的哼着歌曲,看着他得意的表情,夏一不想和他说任何话。 “笑一笑嘛,你笑一笑说不定就把我哄开心了,然后……说不定我就能做一些会让你开心的事。” “那我还要谢谢你?”夏一冷声回怼道,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的更冷了。 “我不要你说谢谢我,我要你说喜欢我。”白靳澜嘻嘻笑道。 “……” 夏一加快脚步,不再搭理那人。 到白靳澜家以后,白靳澜大大咧咧地直接将上衣脱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腹肌块块分明,人鱼线和腰线明显,一看就是特意练过的。 白靳澜朝浴室偏偏头,勾唇一笑,道:“走吧。” 夏一不情不愿地冷脸跟在他身后。 白靳澜一件接着一件地开始脱衣服,从开始脱裤子起,夏一就皱起眉,默默地转开视线。 半晌后,他听到白靳澜含笑的声音传来:“不看着我,怎么帮我洗澡?” 自打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以后,夏一都会避免和别人一同洗澡,他不是没见过男人luo体,只是…… 反正都是男人。 夏一心一横,冷着脸将视线挪回来。 率先入目的就是一具极具冲击力的身体,好在白靳澜还算有点良心,记着穿一条内裤,他的大腿肌肉紧绷,纯黑色的内裤下宛若隆起小山一般,只一眼就知道这里面绝非俗物。 白靳澜本身身体就白,他躺在纯白的浴缸中,衬得皮肤更白,浴缸里还风骚地铺着花瓣。 他抓起几片花瓣,朝着夏一吹过去,声音蛊惑道:“夏天这么热,不打算和我一起洗个澡吗?” 夏一面无表情地扭过头,耳根却可疑的红了起来:“不想洗的话,就别洗了。” 白靳澜笑了几声,道:“好吧,不逗你了,来帮我洗澡。” 夏一别扭地蹲在浴缸旁边,尽量少与对方进行肌肤接触。 “一一,离我那么远干嘛?难不成,”白靳澜忽然转过头,温热的唇擦过夏一的脸颊,他凑近夏一,低语道,“你害羞了?” 夏一推开白靳澜的脑袋,道:“你想多了。” “好吧,那就当我想多了。” 白靳澜又半转过身子,眼神直直的盯着夏一,他用没受伤的左手绕过夏一的脖颈,健壮的手臂猛地缠住夏一脖颈,身下的水泛出阵阵波纹,他手一用力,两人的距离顿时贴近了。 温热的呼吸在空气中交融,气氛突然暧/昧旖旎。 夏一下意识想往后退,可那人的胳膊却像铁钳子一般牢牢锁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白靳澜……” 白靳澜朝着他的脸颊吹一口气,笑道:“泡泡飞到你脸上了,宝贝儿。” 说罢,他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子,嘴里哼着一段柔和、抓耳的旋律。 夏一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可面色依旧很冷。 “夏一,晚上搬来和我住。” “想得美。” 白靳澜哼笑几声:“那我只好继续去姥姥面前装可怜喽,你也不想我这样做吧,嗯?”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第一天 剑拔弩张之际,手机铃声打断两人之间焦灼的氛围。 声音就源自白靳澜随意扔在门口的手机。 白靳澜勾唇一笑,一双眼睛里满是恶趣味,他的声音很低柔,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亲爱的,帮我把电话拿过来,好吗?” 夏一面色冷峻,但还是站起身,将手机背扣自己拿过来。 白靳澜笑了几声,接起电话,随即按了外放,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白总,您让我们调查的那个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他确实是白总旗下un在国内的代理商的儿子,还需要派人跟着吗?” “嗯,继续。”白靳澜趴在浴缸边缘,声音懒洋洋的。 他随意玩着水上的泡泡,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一,仿佛蹙着火一般。 说罢后,白靳澜挂断电话,手机在他掌心慢慢翻动。 “夏一,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关于……伦理的问题。” 白靳澜笑眯眯地支起下巴看着他,可夏一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见状,白靳澜也不恼,声音依旧慵懒、随性:“我的朋友是个很纯情的人,他的男朋友在他面前表现得也很纯情,可是私下里却是个爱乱搞的人,当然了,我朋友并不知道这一切,毕竟在他男朋友和别人gao/潮的时候,他还傻乎乎的在宣誓忠贞呐。” 说罢,白靳澜别有深意地瞥了夏一一眼,继续道:“刚才和我打电话的人,是我爸在国内的助手,很巧,我朋友的男朋友,恰巧和我家有几分渊源,眼下我正派人盯着他,啧,到底该怪他不小心,还是该怪我爸手下的人能力太强呢?不过短短一天,就拍到了他出轨的证据,哈哈,还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呢。你觉得呢?” 夏一微微眯起眼睛,却是并没有开口接话的打算。 当然,白靳澜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白靳澜故作为难地皱起眉,长臂垂下,脸颊侧贴在浴缸边缘,那双多情、魅惑的眼睛,仿佛要将眼前这人吸进去:“我现在很纠结,到底是等我这个愚蠢的朋友自己发现呢,还是由我亲自告诉他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想……你大概不会多管闲事吧?” 夏一抽出几张纸巾,慢慢擦着溅到自己身上的水滴,然后将纸团盲投进垃圾桶里,做完一切后,他直接转头离开。 忽然,白靳澜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夏一,这是赌约的第一天,还有,记得晚上搬过来,我不想再亲自上去找你了,你主动下来,和我亲自上去找你,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对吧?你也不想我多此一举吧?” 夏一微微一顿,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白靳澜正一脸悠闲地靠坐在浴缸里,他大张开双臂,浅浅勾起唇角,眸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夏一冷冷看他一眼,随即抿唇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或许是受到白靳澜的影响,自回家以后,弹琴也好,读书也罢,夏一的心绪总是不宁,就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若是非要细究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半晌后,他忽然想起来,在车站时,他和邬修眠约定要打电话来着。 只是自己后来发生许多事,之前约定的事情,也忘记了。 邬修眠就是他的男朋友,两人交往时间不算长,他们是同院系、不同专业的前后辈,他比邬修眠大一届,两人同在院学生会工作。 大二时,他作为副会长,自然要参加新一届干部的选拔。 说实在的,学生会里的人,无论长头发还是短头发,统统都有个毛病——目中无人的傲慢。 就连面试时,这毛病也时时在犯。 夏一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官僚作风,故此不与其同流合污,但是因为自身实力过硬、颜值过高,他竟也成了会长“预备役”。 邬修眠刚开始面试,就被划定为预备干部,很简单,他说话健谈、成绩惹眼、颜值出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从衣着也能看出,这人家境非常好。 那时候学生会实行一对一“提携”制度,即一个领导班子带一个干部。 所以每一个来面试的人都会被问一个同样的问题:如果你加入了学生会,你想选择谁带你适应部门? 直到现在,关于这个回答,夏一都记忆犹新。 少年慢慢勾起唇角,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一看,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他声音清亮,表情坦然、坚定道:“我选择夏一学长,从来到这个学校开始,我就听说了夏一学长的故事,而他也是我来到学生会的原因。” 闻言,旁边的几个人忍不住笑起来,逗他道:“这么喜欢夏一学长啊,那我问你,除了学生会以外,你还在别的组织投简历了吗?” 邬修眠摇摇头,笑道:“没有,如果学生会不要我,我就只能明年跟着新一届大一新生,继续来面试了。” 当时,夏一心底其实没有多大触动,从小到大,他因为出众的颜值和成绩,吸引无数追随者,那样崇拜的目光,他见的太多了。 于他而言,早就不稀奇。 这么些年来,他见过无数男男女女,也和几个很不错的男生发生过进一步的关系,可对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不值得他停下脚步。 可后来,他又为何会为了这个笑盈盈的少年驻足呢? 或许……是因为邬修眠异于常人的坚持吧。 想到这,夏一素来冷峻的脸,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似乎周遭的一切都明媚起来。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邬修眠打去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有接通。 第二个电话,只响了几声,就被对面挂断了。 夏一看了屏幕半晌,最后放下手机,在纸上写下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旋律。 傍晚时分,姥姥从诊所回来,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饭,忽然,敲门声响起。 夏一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笑盈盈的白靳澜。 “姥姥,我来看看你们。”不等夏一说话,白靳澜抢占先机,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屋子里的人都听到。 闻言,姥姥也从饭厅来到门口,高兴道:“小白?正好,姥姥本来还想让一一去给你送饭,你直接留下来吃晚饭吧。” 白靳澜摇摇头,语气客气、礼貌,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乖巧:“不用麻烦了,姥姥,我已经吃过了,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恐怕得麻烦夏一。” 说罢,白靳澜微笑着看向夏一。 夏一没说话,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化,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似乎染上了霜一般。 姥姥怔一下,随即问道:“什么事?” “姥姥,我近视有点严重,外加上胳膊也不方便,晚上可能需要人陪我,不知道夏一方便不方便。” 听罢后,姥姥松了口气,道:“这样啊,一一,那你今晚去陪陪小白吧,他的手怪不方便的。” 夏一抿抿唇,半晌后,淡淡道:“嗯,知道了。” 白靳澜坐在客厅和姥姥聊天,夏一在卧室收拾衣服,他又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堆积到99加,可是没有一条是那人发来的。 夏一皱起眉,收拾衣服的动作都慢了。 夏一出来时,看到姥姥笑得眼角流出眼泪,白靳澜忽然抬起眼看向他,那一眼,风情万种。 遗憾的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并不讨人喜欢。 “姥姥,我们走了。” 夏一直接忽视白靳澜,朝着门口走去。 背后传来几声闷笑,夏一权当没听见。 身后的门刚关上,白靳澜如铁一般的臂膀就立马搭上夏一的肩膀,夏一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拍下去。 白靳澜很轻地“嘶”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你打到我受伤的胳膊了。” 夏一顿了顿,他扭过头看向白靳澜,刚才攀上自己的手,确实是那只受伤的。 “你……特别疼吗?”看着白靳澜皱起的眉,他问道。 “疼啊——我要痛死了,你帮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说到最后一句时,白靳澜的脸上又恢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嘛,帮我吹吹嘛。” 夏一决定不去理会他。 白靳澜家的装修风格很现代化,和白爷爷在世时,没有多大差距,在客厅和饭厅的交界处,放着一架钢琴。 这是夏一第一次弹琴时所用的钢琴。 看到夏一的眼神,白靳澜一挑眉,他的指尖轻轻滑过琴键。 他看着夏一,轻声笑道:“夏一,我爷爷是钢琴老师,在我还没出国的时候,他曾告诉过我,人学钢琴,并不是为了有所成就,而是为了在未来孤独的时候,能有个陪伴。” 提到白爷爷时,夏一素来冷峻的双眸才闪出别的情绪,在他成长过程中,白爷爷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白爷爷,他不会彻底形成一个健全的人格。 若干年以后,当夏一再次想起这个夏天自己和白靳澜的故事时,他忽然想到,或许自己那么轻易地就落入圈套,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对白靳澜的纵容。 而这份纵容则是来自白爷爷。 忽然,白靳澜面无表情地朝着夏一走近,他的头发本就是天生的自然卷,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搭在夏一的肩膀上,那双臂也慢慢环住夏一的腰肢。 他的声音很低、很委屈:“夏一,在国外,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爷爷,他不肯和我们一同出国,最后生病了,也瞒着我们,他怕我们担心,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我甚至……” 白靳澜的声音哽咽一瞬,继续道:“我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夏一愣了片刻,就连打算推开白靳澜的手,都迟疑了。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打破旖旎的氛围。 夏一一把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白靳澜,那人顺从的抬起身子,只是微微侧过头,眸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夏一拿出电话,来电人是—— 邬修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第二天 夏一看了白靳澜一眼,白靳澜正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刚才一瞬间的脆弱,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接吧。”白靳澜轻笑几声,却没有回避的意思。 夏一径直朝着门外走去,他关上身后的门,才接通电话。 “喂?” 那边传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感:“抱歉,前两天太忙了……这两天,你过得好吗?” 闻言,夏一微微蹙眉:“还好,你那边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邬修眠忽然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疑神疑鬼,总觉得这几天有人跟着我。” 夏一沉默一瞬,片刻后,他安慰道:“或许是你最近没休息好。” “我想也是,”邬修眠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轻快,“今年寒假,我可以去你家拜访嘛?” 夏一抿抿唇,道:“再说吧。” “他们迟早要知道的……还是说,你根本没打算把我介绍给你家人?”邬修眠的声音含着几分委屈,“在咱们谈恋爱的第一天,我就把你告诉我爸妈了,哥,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我们的未来?” 夏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他解释,在一个封闭的小县城,出柜这样的事情是多么离经叛道。 他不敢轻易给出承诺。 “等到时机合适,我会和家里人坦白。” “我知道,只是我太没有安全感了,你这么好,我总怕有一天你会被别人抢去。”邬修眠小声说着,那声音还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悲伤。 “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不会离开你。”夏一的声线清冽,此刻却染上几分温柔,那声音,宛如小溪一般,格外动听。 邬修眠沉默片刻,忽然道:“嗯,我知道了,哥,我……你休息吧,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好。” 挂断电话后,夏一叹了口气,他转过头,白靳澜正倚靠在门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目光如炬,灼热烧人。 “你在偷听?”夏一冷声问道。 白靳澜耸耸肩,勾唇一笑,显得整个人都既无赖、又混蛋:“我可没有偷听,我是正大光明地听,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夏一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他眼神里透露出一种高傲和冷漠的气息,仿佛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待夏一完全进屋以后,白靳澜顶了顶腮帮,自嘲一般的笑了一声。 再之后,白靳澜没有主动骚扰他,他住在客卧,里面的床单被褥全部是新换的,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显然,主人早有准备。 夏一平躺在床上,两手交叉放在被子上,睡姿很板正。 匀称的呼吸声在室内响起,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突然,夏一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似乎塌陷了,紧接着,一条壮实、温暖的胳膊搭在他的胸前,将他整个人都揽住。 夏一睁开眼睛,白靳澜的脸不过在咫尺之间,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雪松香包围在他身边。 “你干嘛?”夏一素来清冷的双眸里染上一层淡淡的怒意。 “我自己一个人害怕啊……”说着,白靳澜用嘴唇擦过他的脖颈,在黑夜里,他眼神灼热、暧昧。 夏一一愣,即使隔着一层被子,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过火的动作。 夏一刚想一把推开这人,结果却被攥住两只胳膊,他挣扎几下,根本挣脱不开那如同铁钳子一般的手。 白靳澜只用一只手就将夏一的双手束缚住,他哼笑两声,眼神像狼似的,只待把眼前的猎物完全吞入腹中。 “一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白靳澜凑近他耳边,声音低沉、蛊惑,像酒一般,似乎要将人溺进去。 夏一又试着挣脱几下,可还是没成功,他冷峻的脸因为懊恼和用力过度,显出几分红晕。 “白靳澜,你别太过分了。”夏一向来冷峻的双眸,此刻已然布满怒色。 “过分?”白靳澜仰起脸,俯视着夏一,漫不经心地似的笑了笑,“还有更过分的呢。” 夏一猛地蜷起膝盖,却被白靳澜用腿顶了下去。 白靳澜本身就比夏一高,外加上他常年健身,体格壮实,他整个人压在夏一身上,夏一完全动不了。 “你和你男朋友上过chuang吗?”白靳澜单手按住夏一,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夏一。 夏一瞪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回答我,如果你对我撒谎,我会看出来。”白靳澜的声音低柔,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夏一,那里满是情/欲。 夏一冷哼一声,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他的下巴线条紧紧绷住,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除了疏离,还有明显的怒火。 “你有病?” “回答我。” “你到底想干嘛?”夏一的声音已经染上怒火,他使劲儿挣扎好几下,却毫无作用。 “如实回答我,我就放开。” “没有!你给我放开!” 闻言,白靳澜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如释重负一般勾起一个笑。 “我相信你。”白靳澜慢慢松开他的双手,然后举起自己的双手,痞笑道。 身体刚一获得自由,夏一就一把推开白靳澜,冷峻的声线里压抑着怒火道:“滚出去!” 白靳澜耸耸肩,笑道:“好。” 待白靳澜一离开,夏一立马将门反锁,整个晚上,他都没睡好,隐隐约约间,他总觉得那人就站在门口窥视着自己。 第二天起来时,他多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他刚走出卧室,就听到厨房传来的叮当声,白靳澜的下半身套着一条灰色运动裤,上半身光着,正站在锅前单手颠勺煎蛋,见夏一起来,他一挑眉,笑道:“早啊,宝贝儿,睡得好吗?看来不太好呢。” 夏一没回答他,径直朝着门口走。 “吃个早饭再走吧。” “不必了,我看你恢复的挺快,今晚我就不来了。” 说罢,夏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回去的时候,姥姥已经去诊所,他躺在沙发里,渐渐有了困意。 他做了个短暂的、光怪陆离的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一段回忆。 那时候他还不叫夏一,而是叫姚一。 在他上幼儿园的时候,q/q刚刚兴起,当时有一股新的潮流,叫“摇q/q号”,大家频繁注册q/q号,就是为了得到“豹子号”,后来事实证明,那时候的胜负心还是很有远见的,豹子号后来也确实值钱了。 他爸爸有一个习惯,每次登录q/q的时候,都会选择记住密码。 人常说细节决定胜败,他的家庭也因为这个细节而支离破碎。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夏一的妈妈夏姗正在用电脑做成绩单,忽然,q/q消息弹出,其实夏姗对自己的老公很信任。 他长得帅,还是一名高中老师,有稳定来源,为人慷慨大方,人缘好,家境也好,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可夏家也不差,夏家在县城是很有名的,主要就是因为有钱。 夏姗嫁给他,事实上,算下嫁。 当年,她本来要出国留学,可为了爱情,她毅然决然选择留在县城当一名老师。 q/q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夏姗以为有什么急事,她打开消息,就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一般,接下来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宛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似的。 “男/同”“约/炮”放在现在,似乎是一个很普通的词汇,可在当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夏姗的手脚顿时变得冰冷,她第一次从头到尾、细细地翻查着老公的社交软件,她发现,她素来崇拜的老公,其实早就出/轨了。 而出/轨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一个她认识的男人。 那年,夏一不过五岁,往常都是姥姥来接他回家,那天,妈妈久违地站在幼儿园门口,她戴着墨镜,明明是夏天,她周身却散发着冷气。 忽然,夏一怯懦了,他不敢靠近了。 “一一,来,妈妈带你去个地方。”夏姗的嗓子沙哑,似乎刚刚哭过一场。 夏一很害怕妈妈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他依旧出于本能的握住妈妈冰冷的手。 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 夏姗带他来到一个很破旧的小区,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或许不是,或许只是一棵杨树。 他不知道。 楼道里破破烂烂的,没有一点光亮,那么昏暗、那么压抑。 在一扇破旧的门前,夏姗终于停下脚步,她曲起食指,不轻不重地慢慢敲着门。 一个穿着白色半截袖的男人从里面打开门,男人长得不算帅,但很俊秀,身高不高,穿着朴素,笑起来时,脸上露出一个酒窝。 这就是夏一对他的全部印象。 那人一见到夏姗,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笑来,道:“夏老师?你怎么来了。” 夏姗隔着墨镜打量他,突然,她摘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包里。 紧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巴掌,鲜红的指印落在男人带笑的脸上,男人的笑容僵住了。 “赵老师,你和我丈夫同时教一个班级,每个周末,你说你们要讨论教案,难不成都是在床上讨论的吗?县城就这么大,小旅馆就这么多,还有哪张床,是你们没睡过的?” 夏姗的声音是那么冷酷,她平静、强硬地说完这句话后,一把拉起夏一的手,道:“这是我和姚慎之的儿子,你看着他,让他好好记住你。这个家,因为你,因为姚慎之,将会变成一片废墟,我不怪你,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当然了,我也不想再见到姚慎之了,离婚协议我已经放在家里茶几上,你替我向他转达一声,除了离婚那天,我们不需要再见面了。” 离婚那天,夏姗很平静,她一滴泪都没有流,也或许是在过去无数个深夜里,她的泪已经流干了。 再后来,夏一听说他爸爸去外地了,又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个女人。 现在,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关姚慎之的消息。 忽然,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他的梦。 夏一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角湿润。 夏一擦了擦眼睛,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而是白靳澜,他左手端着有些焦糊的煎蛋,心情似乎还不错,他刚要说话,表情忽然愣了一下,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夏一转过脸,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闻言,白靳澜晃了晃手里的煎蛋:“让你品鉴一下我的劳动成果,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你看,我的手都烫到了。” 夏一接过来,低声道谢,然后就打算关门。 白靳澜眼疾手快地挤进来,正色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夏一冷眼看着他,道:“和你无关。” “谁敢欺负你,我会帮你的,告诉我是谁。”白靳澜握住夏一的手腕,沉声道,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狠厉。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男朋友 两人对视、沉默片刻后,夏一叹了口气,无奈道:“做了个梦而已。” “你确定?” “不然呢?” 白靳澜认真地看了他半晌,终于放心下来,松开夏一的手腕。 夏一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好吃吗?”白靳澜紧紧跟在夏一身后,期待地问道。 夏一尝了一口,虽然外表焦糊,但是味道还不错:“勉强能吃。”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早饭,怎么样?”白靳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罢,他舔舔唇,眼里露出精光。 夏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不用麻烦你了。” “不麻烦,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一辈子饭,不仅满足你的胃口,我还能满足……”白靳澜忽然从背后抱住他,慢慢靠近他的耳朵,声音蛊惑、低柔,充满磁性,引诱人进入温柔、危险的陷阱,笑道,“你的任何需求。” 夏一神色冷峻地拨开白靳澜的手,白靳澜本来就没用什么劲儿,他顺从地朝后退两步,笑眯眯地看着夏一那张染了怒色的脸。 白靳澜笑了笑,摊开双手哄道:“好了,宝贝儿,我不逗你了,安心吃饭吧。” 说罢,白靳澜面对着夏一慢慢朝后走,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对了,你的好朋友李天安让我告诉你一声,他今天到家,他打你电话,可你一直不接,一会儿空下来,记得回他电话。” 在“好朋友”三个字上,白靳澜加重语气,他朝夏一调皮地眨眨眼,而后大笑着离开了。 待他离开以后,夏一赶紧打开手机,这才发现,原来手机已经没电了。 开机以后,手机里足足有二十个未接来电,其中有邬修眠,还有李天安,以及……几个陌生来电。 夏一手机尾号是三个一,总时不时有奢侈品店给他打电话、发消息推销,对于这种没备注的号码,他一般都直接忽视,因为大概率是个骚扰电话。 他指尖在屏幕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给李天安回电话,电话刚响了几下,那边就接通了。 “喂,一,你怎么手机还关机了,给兄弟我担心坏了!” 电话那头传来呼啸的风声。 “你到哪儿了?” “车站,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就到家了,嘿,你是不知道,我都临近毕业了,还得被抓去当奴隶使唤,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用啊,那几个破实验,又麻烦又难。”话虽如此,可是李天安语气里却带着点点笑意。 “现在忙点也没事,你不是打算保研吗,先在导师面前刷刷脸,也没什么坏处。” “话是这么说吧,但我还不太想保本校的研究生,我们学校你也知道,大末流……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对了,晚上有时间没,出来吃个饭啊?” “行,到时候联系。” 挂断电话以后,夏一又拨通邬修眠的电话,他看了眼微/信,邬修眠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电话嘟嘟几秒后,终于被接通。 “哥……你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邬修眠喘息声很大,似乎刚做完运动一样。 夏一皱起眉,道:“你一大早的,在干什么?” “哈哈,运动啊,你知道的,我有晨练的——习惯。” 夏一抿抿唇,继续道:“我手机没电了,刚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抱歉。” “这有什么抱歉的?哥——呼,哥,让我过去找你吧,行吗?”邬修眠顿了顿,呼吸匀称不少,“我想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在你家人面前乱说话的。” 邬修眠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委屈,他近乎哀求。 夏一张了张嘴,那边不依不饶道:“哥,求你了,我想你想的快疯了,让我去找你吧。” “咱们可以打视频。” “不要,视频里看到的,和我现实里能抱到的,完全不一样,我们明明都在一个省,离得这么近,为什么非要谈成异地恋。” 说到这,邬修眠的语气里,已经有几分不悦。 “……好把。”最后,夏一还是纵容地妥协了。 邬修眠笑了起来,发自心底地感到高兴:“好,我明天就去……不,我今晚就去!” 听着邬修眠带笑的声音,夏一素来冷峻的面庞,也不知不觉间染上笑意。 整整一天,白靳澜都没再骚扰他,这倒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他想,白靳澜大概是放弃了。 夏一乐得清闲,便开始继续完成昨天没写完的曲子。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邬修眠给他打来电话。 “哥,我到了,在你家楼下。”邬修眠的声音笑意明显,话筒里还传来阵阵的鸣笛声。 夏一一愣,他快步走到窗边,朝楼下看去,夏季的北方,白天都格外漫长,即使七点多,外面也依旧一片大亮。 少年穿着一身白体恤衫、工装裤,抬起脸笑盈盈地朝楼上张望,他大力挥手,喊道:“哥,是我!” 看到邬修眠,夏一清冷的双眸染上一层笑意,他随意套了件外套,就朝着楼下跑去。 刚一到楼下,他就被少年抱了个满怀。 “哥,我想你了。”邬修眠比他高半个头,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趴在他怀里,小声的说着话,听的人心都软了。 “累不累?”夏一用力地回抱住他,声音里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 “只要见到哥,就不累了。”邬修眠笑着仰起头,“你想我了吗?” 闻言,夏一怔愣片刻,那张惯是冷着的脸,此刻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嗯。”夏一回答道。 听到回答,邬修眠立刻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此时此刻,什么都抵不上这一句话来得重要。 “晚上住在我家吧,家里还有空闲的房间。” “不能和哥住在一间嘛?” 夏一笑了笑,神情温柔,却透露出不容商议的意味。 “好吧。”邬修眠耸耸肩,看起来有几分沮丧,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了。 刚一到夏一家,邬修眠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好奇地看看这、看看那。 “哥,怪不得你弹琴这么厉害,你是不是从小时候开始就学习钢琴?”邬修眠一脸崇拜地看着夏一,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似的。 夏一温柔地看着他,道:“嗯,我从小时候就开始学习,不过也很久不练习了。” “哥,你也教教我呗。” “好啊。” 说罢,两人肩并肩坐在琴椅上,邬修眠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夏一的脸上,夏一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邬修眠握住他的掌心,蹭了蹭,道:“你手心怎么这么凉?” “我的手一直都这么凉。”夏一回答道,语气很温柔。 “哥,弹一首曲子吧。”话虽这么说,可是邬修眠却已经将夏一冰冷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里,放在他温热的肚皮上。 “你这样我怎么弹?还有,你的肚皮不冰嘛?”夏一笑着看向他。 邬修眠摇摇头,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哥,我好爱你啊。” “嗯,我知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那么好,你会和我分手吗?” “哪方面不好?” 邬修眠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最近总做噩梦,梦里,你要和我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去追你,却发现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 说罢后,两人都沉默片刻。 夏一拍拍邬修眠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不会的。” “哥,就算未来咱们分手了,你也要永远做我的朋友,行吗?”邬修眠的语气突然低下来,似乎有几分失落。 夏一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还是答应了:“好。” 姥姥很快就回来了,邬修眠就如同他承诺的一般,在姥姥面前表现得很有礼貌,而且也不会和夏一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夏一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姥姥对邬修眠也满意极了。 邬修眠向来嘴甜、会哄人,和老人相处起来,更是游刃有余,一顿晚饭,大家都很开心。 吃过晚饭以后,夏一帮邬修眠收拾客房。 邬修眠忽然关上门,从背后抱住夏一,夏一一愣,随即继续自顾自地帮他套被子。 “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姥姥对我是不是还挺满意的?” “表现得很好,很满意。”夏一拍了拍他的手,回答道。 “那就好。” 忽然,夏一口袋里手机开始震动,他拿出手机,发现是李天安的语音通话请求。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李天安的约定。 邬修眠自觉地松开手,退到墙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一看。 “喂,一,出来啊。” 夏一微微一顿,抿唇回答道:“我今天不出去了。” “怎么了?” “修眠来了。” “你那个小男朋友?”李天安的分贝不由自主提高了。 “嗯。” “啧,好吧,我本来还叫了其他几个人,想给你引荐一下呢,你也快毕业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对了,白靳澜也来了,他刚还问你什么时候到呢,看来你俩相处的还不错?” 一听到这个名字,夏一只觉得头都有点隐隐作痛,幸亏今天邬修眠来了,不然他还得找其他理由推辞。 “哦,那太遗憾了,你们好好玩,我先挂了。” “得嘞,您老人家好好和你小男朋友待着吧。”李天安别有深意的笑了几声。 电话挂断后,夏一抬头看着邬修眠,邬修眠一挑眉,道:“这是你那个好朋友?” “嗯,李天安。” 邬修眠抿抿唇,委屈道:“你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他嘛?” “明后天吧,今天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不太方便,而且他也知道你,只是你们没见过面而已。”夏一解释道。 话音刚落,手机再次震动,夏一以为是李天安,他低头一看,在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以后,他眉心一跳。 是白靳澜的视频通话请求!?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第三天 夏一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见状,邬修眠笑问:“怎么不接?万一有急事呢。” “没事。”夏一淡淡地回答道。 待姥姥睡下以后,邬修眠就一溜烟地跑到夏一房间,缠着夏一陪他拼拼图,拼图时,邬修眠的手脚也不老实,不是摸摸脸,就是摸摸手。 夏一也就任由对方了。 “哥,我们……我们明天出去玩一天吧。” “行。” “那明天不回来住了?” 闻言,夏一顿了顿,道:“我怕姥姥会担心。” “和我住在一起,为什么会担心?”邬修眠不依不饶地追问。 “后天吧,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后天正好带你见见李天安。”夏一的声音清冽、温柔,似乎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味。 邬修眠叹了口气,垂下头,妥协道:“好吧。” 忽然,夏一手机一响,是v信转账的声音,他皱起眉打开手机,竟然是白靳澜发来的。 他先是发了五百块的转账,紧接着,后面跟着几条消息。 白靳澜:开门,我在门口。 白靳澜:这个时间姥姥已经睡了,我不想敲门打扰老人家。 白靳澜:我知道你没睡,我看到你的灯亮着。 白靳澜:快点,别让我催第二次。 夏一眯了眯眼睛,脸色都冷了下来,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冰冷几分。 邬修眠立刻察觉到夏一情绪的变化,紧张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一个朋友的恶作剧。”夏一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邬修眠想也没想立马跟上。 夏一透过猫眼朝外看去,同时,门外那人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瞬间对上。 夏一一把拉开门,他抿唇看着那人,脸色冷峻。 “你怎么来了?”夏一声音冷硬地问道。 白靳澜忽然勾起一个笑,眼神却很是冰冷,没什么笑意,他的视线绕过夏一,朝他背后的邬修眠看去,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你是……”白靳澜昂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邬修眠,“邬修眠?” 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这人来者不善,邬修眠立马挡在夏一身前,铿锵有力道:“对,你有事吗?” 白靳澜歪头看着夏一,夏一那双素来清冷的双眸里,染上了怒火。 白靳澜笑了笑,关心道:“哦,没事,只是你今晚没来,我有些担心你罢了。” 说罢,白靳澜抬了抬胳膊,道:“你今晚能来陪我吗?” 夏一皱眉看他,道:“你的胳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靳澜摇摇头,似笑非笑道:“你确定不来吗?” 白靳澜的眼神死死钉在夏一身上,那眼神明明很淡然,却让人很不舒服。 无端地,会让人升起一种冷意。 夏一看了他半晌,淡淡道:“我不方便,还有,你别再来找我了。” 说罢,夏一一把将门关上,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紧闭的房门,白靳澜愣了片刻,随即点燃一根烟,他眯着眼,慢慢呼出一口烟,半晌后,他撇过头,冷冷地勾起唇角,低声道:“真他妈的难搞。” 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大早,夏一早早叫起邬修眠,为了避免被白靳澜骚扰,他决定带着邬修眠去外面玩几天。 “哥,怎么这么突然?”邬修眠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看着夏一。 “嗯,咱们出去玩两天,附近有一个小度假村,行吗?”夏一轻轻拍着邬修眠的后背,声音低柔。 “只有我们两个?” “嗯,只有我们两个。” 闻言,邬修眠立刻翻起身子,坐起来,眼神都清明了:“好!我这就起来!” 邬修眠兴奋极了,他激动的抱住夏一,在即将吻到唇的那一刻,夏一忽然偏过头,他只将将吻在夏一的唇角上。 两人同时愣住了。 半晌后,夏一站起身,道:“对不起……” 邬修眠拍拍自己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故作无事地说道:“没事,慢慢来,好了,我先穿衣服,我一定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和你出去,绝对不给你丢脸。” 夏一抿抿唇,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好。” 待夏一离开房间以后,邬修眠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满眼不甘。 两人要去的小度假村距离县城很近,小时候,夏一曾和父母一起来过,三人唯一的合照就是在这里拍的。 这里有一片山,叫翠屏山,山上满是杜鹃花,山很陡,为了方便游客攀岩,在这里,工作人员从山底到山顶,铺了长长的阶梯路。 两人到这儿以后,先找了个特色民宿,然后才来到翠屏山,彼时,已经是中午了,正是日头最烈、人最多的时候。 从山底能看到山上络绎不绝的人流。 “小时候,我曾来过一次这里,当时我才五岁,我爸爸背着我走这条陡峭的石阶路,不过到最后,我们一家还是没能爬到山顶上。”说到这,夏一勾唇笑了笑,素来清冷的双眸染上一层暖意。 邬修眠安静的看着夏一的侧颜,无论看多少次,他都看不腻,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开始,他就被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吸引。 现在,夏一终于是属于他的了。 “在山顶,有一座庙,如果是情侣能一起爬到山顶,然后共同系下红绳,两人就能白头携老,”夏一忽然顿了顿,他嘲弄似的笑了笑,继续道,“后来我时常在想,我爸妈离婚是不是就因为没有登上山顶?” 闻言,邬修眠攥住夏一的手,声音温柔、低沉,神情专注地看着他,慢慢道:“那我们今天一定要爬上山顶。” 夏一笑了笑,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道:“好。” 最后,两人还是没能爬完山,天有不测风云,两人刚爬到一半,阴沉的乌云遮住天空,大多数人都开始往回赶,他们逆着人潮。 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夏一拽住还在往前冲的邬修眠,道:“算了,明天再爬吧,要下雨了,不安全。” 邬修眠不甘心地看着即将到达的终点,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 回到度假村的时候,邬修眠依然有点闷闷不乐,看着外面已经下起的倾盆大雨,邬修眠不住地叹气。 “吃鱼锅怎么样?” “……好。”邬修眠声音闷闷的。 “喝什么饮料,有蓝莓汁、苹果——” “喝酒吧。”闻言,邬修眠转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夏一刚想反驳回去,看着邬修眠忽然高涨的情绪,他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好吧,啤酒?” “行。” 夏一的酒量其实很好,他只是不喜欢喝酒而已。 两人在房间里吃饭,邬修眠兴致勃勃地起开两罐啤酒,一人一瓶,饭菜没下肚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喝到最后,一箱酒已经空了。 邬修眠趴在桌子上,眼神朦胧地看着夏一,傻呵呵地开始笑。 “你怎么不醉啊?来……再来,我还能喝!” 夏一好笑地看着他,眸中清明,丝毫没有喝醉的迹象,他淡声道:“那再来一箱啤酒漱漱口?” 话音刚落,邬修眠已经完全趴到了桌子上,呼吸匀称,睡着了。 夏一低低地笑了几声,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以后,慢慢扶起邬修眠,这家民俗的床是榻榻米风,一躺上去,床会发出吱嘎响声。 邬修眠搂住夏一的脖子,不让他动,夏一用哄小孩子的语气,低声道:“放开我,我帮你找换洗的衣服,嗯?” 邬修眠慢慢摇头,闷声道:“别说话,阿迪……” 夏一一愣,他皱起眉,凑近邬修眠,道:“你说什么?” 邬修眠完全睡着了。 邬修眠彻底睡熟以后,夏一才勉强把他缠住自己腰肢的手拉开,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不想怀疑邬修眠。 大概是喝太多了,晚饭时,夏一站在床前,犹豫地看向邬修眠,看着邬修眠睡熟的侧脸,半晌后,他还是决定不叫醒邬修眠。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房间那一刻,邬修眠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手机就放在床头,夏一赶忙将手机按成静音,上面的备注只有一个数字“四”。 夏一看了眼邬修眠,他只是微微皱眉,翻了个身,就继续睡觉了。 夏一拿着他的手机,宛如拿着烫手的山芋一般。 很快,手机自动挂断了,片刻的功夫,备注为“四”的电话再次响起。 夏一抿唇走出房间,接通了这个电话。 “喂,眠哥,你在哪里啊,你都好几天没联系我了。”电话那头传来甜腻的声音,是个男人。 “他喝多了,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愣了片刻,随即继续用腻死人的声音说道:“喝多了?你是谁?” 夏一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和邬修眠是什么关系,于是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我们是……朋友。” “哦,朋友啊,那你记得叫眠哥给我回个电话啊。” 那边刚要挂断,第六感在夏一脑中一闪而过,行动先于思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叫什么?” “什么?” “我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阿迪啊,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夏一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的脑中似乎有一万只蜜蜂同时发出声音。 就连电话挂断,他都没察觉到。 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动,他拿出手机,是白靳澜的消息。 白靳澜没有发任何文字,只是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夏一太熟悉不过了。 是邬修眠,看环境,那大概是个酒店套房,邬修眠赤/裸着上身,倚靠在窗户那里打电话,他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脸色红润,却透着几分疲惫。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雨夜和吻 一张照片,夏一反复看了好几遍,他深深皱起眉。 修长的手指落在屏幕上,半晌,才终于敲下去。 夏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夏一撤回这条消息,他深吸一口气,素来清冷的双眸此刻倒映着复杂的情绪。 夏一:你在哪里? 白靳澜那边回的很干脆利索,他只发了一个定位和一个门牌号。 此时此刻,白靳澜就在他隔壁的房间。 仅仅一墙之隔。 夏一眉心一跳,呼吸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夏一:这张照片,哪儿来的? 白靳澜:猜猜看。 就这三个字。 夏一叹了口气,大脑也开始恢复冷静,他绝对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把手机关上,又回到邬修眠的房间,床上的少年睡得很沉,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夏一慢慢将手机放回床头,他矮下身子,轻轻抚平少年的眉宇。 下午时,雨已经停了,可到了晚上,倾盆大雨再次落下,它们打在潮湿的地面上,空气昏暗、阴沉,压得人心底似乎也沉甸甸的。 邬修眠慢慢睁开眼,房间里已经漆黑一片,他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床边,一道身影安静地陪着他。 “哥……”一开口,邬修眠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声音那么沙哑,仿佛被砂纸摩擦过一般。 黑暗中,他看不清夏一的神情,他只能看到夏一交叠双腿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或许是夜太黑,或许是空气太安静,一股不安感从他心底升起。 “喝点水吧。”半晌后,夏一说道,他拿起一瓶水,顺手拧开盖子,递给邬修眠。 接过水,邬修眠心底的不安并没有减轻分毫。 “我睡了多久?”邬修眠小声问道。 片刻后,夏一打开一旁的小台灯,低声道:“七个半小时,饿吗?” 邬修眠直起身子,一把拉住夏一的胳膊,眉头皱起,道:“你怎么没叫醒我?” “你喝多了,睡得很沉。”夏一简短回答,他用另一只手覆上邬修眠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头疼吗?” 邬修眠晃了晃脑袋,又紧紧贴在夏一的手心上,道:“哥,我饿了。” “想吃什么?” “不知道,什么都想吃,我先洗个澡吧。” “好,这里羊肉汤很有名,吃这个吗?” 邬修眠顿了顿,随即点点头,他拿上换洗的衣服,半晌后,又折回来,将手机带走。 夏一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直到他消失在浴室门口。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声,夏一将手机拿出来,是白靳澜。 这次,他只发了一个录音文件,夏一调低音量,将文件打开。 录音里前十几秒是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带着难言的碰撞声。 在第十九秒时,录音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呃……你好紧……哈……” 夏一如同自虐一般,反复听着这段录音,直到手机快要没电,他才缓过神来似的,终于关掉了录音。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哗啦啦响着,想着那个总是缠在他身边、说爱他的少年,夏一心底隐隐有些难受。 夏一很难将录音里的男人和邬修眠放在一起,他近乎执拗地想找出这段录音的漏洞,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不过是合成一段录音而已,尤其是白靳澜这样恶劣、不可信的人…… 水声停下来了。 “哥,我好饿啊……”邬修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的。 “哥?”邬修眠慢慢攀上夏一的肩膀,“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夏一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下来,他勉强笑了笑,道:“出去吃吧,羊汤……冷掉就不好吃了。” “行,我换件衣服。”说罢,邬修眠想抱住夏一,夏一忽地站起身子,道:“我出去等你,你换衣服吧。” “哥,你接了阿迪的电话,是吗?”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周遭昏暗、冷寂,夏一背对着他,一只手抓着门框,微微用力,他回过小半张脸,道:“嗯。” 邬修眠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道:“哥,他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而已,你是不是误会我俩的关系了?” 夏一摇摇头,道:“没有,你换衣服吧。” “哥,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你相信我嘛?”这一次,邬修眠提高音量,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你生气了,对吧,从我醒来开始,你的情绪一直不对,你……” 忽然,邬修眠眼睛一亮,道:“你吃醋了?” 闻言,夏一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么无聊,你解释了,我相信了,换衣服吧。” 说罢,夏一将门关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那扇被关紧的门,邬修眠愣了片刻,他用舌头顶了顶腮,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别的。 外面还下着雨,两人打着一把伞,在最近的羊汤馆落座。 屋子里炊烟袅袅,两人相对而坐,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尝尝吧。”夏一将手中的羊汤递给他,“我记得你很爱吃羊肉。” “嗯,你也吃。”邬修眠接过羊汤,汤的味道确实鲜美,他很喜欢羊肉的膻味。 夏一看着邬修眠的脸,声音平静地问道:“好吃吗?” “好吃,你怎么不吃?” 夏一夹了一口旁边的鸡肉,道:“我记得你很喜欢羊肉,部门第一次聚餐的时候,每个人在群里接龙点菜,你点的是一盘炒羊肉。” 邬修眠顿了顿,随即咧开一个笑容,道:“哥,你记得好清楚啊,所以你第一次聚餐的时候,就注意到我了?” 夏一摇摇头,看着邬修眠垂下的脑袋,和明显失落的神情,他微微勾起唇角,道:“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还记得吗?” 邬修眠笑了笑,眼睛里仿佛盛着星星一般:“啊,是部门面试吧。记得,我说过,我是为了哥来的。” “嗯,那次,我注意到你了,可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夏一淡淡的笑意慢慢变成平静的表情。 “不是第一次见面?”邬修眠疑惑不解地看着夏一。 “嗯,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远远要早于面试,你还记得吗,你刚来学校的第一天,军训的时候,有一个和你同届的女孩发现自己男朋友出轨了,她闹着要跳楼,你在楼下朝她喊,只有活着才能报复,”说到这,夏一笑了笑,素来冷峻的双眸此刻似乎装着温暖的春天,“你还说,你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和谎言,你会帮那个女孩。关于谎言和背叛,其实我也讨厌。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注意到你了。” 邬修眠拿着筷子的手紧绷着,他的表情沉着,眼睛死死盯着夏一,好像那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修眠,这段时间,你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这么忙,你看,你的黑眼圈很明显。”夏一的语气很温柔,他向来以冷漠示人,唯独动了真感情的时候才会露出柔情的一面。 邬修眠抿了抿唇,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替我爸应酬。” 夏一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换了个问法:“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吗?看在你这么辛苦的面子上,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夏一专注地看着他,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 邬修眠忽然笑了笑,道:“啊,是不是有人提前告诉你,我要给你准备礼物这件事了?到底是哪个内鬼啊?” 夏一顿了顿,半晌后,他收起笑容,低声道:“吃饭吧,你今天上午喝了这么多酒,回去早点睡吧。” 吃完饭后,两人回到民宿,这间民宿分为四层,每一层三个住户,站在窗台,就能望见远处的山,在公共区域,还有一个露台阳台。 “我们睡一间,好不好?”一回到屋子,邬修眠就撒娇似的抱住夏一的胳膊。 “乖,床太小了,下次吧。” “那我们换一间床大一点的房间。”邬修眠不满地嘟囔道。 “太晚了,我们别打扰婆婆了。” 邬修眠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晚安。” “晚安。” 邬修眠匀称的呼吸渐渐响起,黑暗里,夏一独自坐在客厅,大雨过后,月亮出现了。 “出来。” 白靳澜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夏一的心绪很乱,他突然想当面问问白靳澜,有关那段录音和那张照片的事情。 打心底里,他希望那都是假的,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很慌,他不由自主地想去试探邬修眠,连夏一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刚打开门,就被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雪松香瞬间盈满他的鼻间。 夏一太疲惫了,他试图推开白靳澜温暖的臂膀,最后无济于事。 “别动。”白靳澜直接拉着他的手,夏一的步子乱了,从拉着手腕到十指相扣,而后几乎是在进入楼梯间的那一刻,白靳澜扣着他的脖颈,像野兽撕咬一般,狠狠吻住他的唇,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和挣扎。 一瞬间,盘旋在他脑海里的质问和怀疑,顷刻间,都化成了一股直冲脑门的火。 夏一猛地将手推在白靳澜胸口上,白靳澜的唇只离开了几秒,而后又狠狠地吻上去。 那几秒,他说:“别怕,你还有我。” 他说的是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就这一句话,让夏一放下了挣扎的双手。 他的手被白靳澜扣在头顶,外面的雨停了,他的心里却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第四天 分开时,暧昧的银丝在两人唇间纠缠,沉沉的呼吸声在空旷寂静的楼道中响起。 偶尔,楼道外会响起一阵脚步声或者谈话声,他们躲在无人的角落中,黑暗里,一切感官都被放大,敏感和脆弱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刚才那一幕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一段虚无缥缈的幻想。 夏一推开白靳澜,白靳澜顺从的朝后退去,他勾唇一笑,眼底的欲望不加掩饰。 “一,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你,当然不忍心看你被欺骗,我本来打算等你自己慢慢发现,可现在我等不了了,你会怪我多管闲事,还是感谢我提前帮你认清一个人?” 说罢,白靳澜耸了耸肩,他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夏一唇上的水渍,微微一笑,柔声道:“一一,我不忍心伤害你,离开他吧,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你身边明明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白靳澜暧昧地看着他。 夏一转过脸,不去看白靳澜,半晌后,他清冷的双眸终于恢复清明,他躲开白靳澜的手,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 看着夏一决绝的背影,白靳澜无所谓地笑了笑,他眼中燃烧着势在必得的火焰。 忽然,电话响起,白靳澜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甜腻腻的声音:“白总,我已经按您的吩咐都做完了。” “嗯,我知道了,现在,我还需要你做最后一件事。”白靳澜勾起唇角笑了笑,“他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性子,只有让他亲眼见到,他才能彻底死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继续用他腻腻的声音道:“明白了,白总,放心吧,我一定能完成。” “嗯,别露出马脚。” “好,白总放心。” 这一觉,夏一睡得并不安稳,关于邬修眠的问题,他心里不断在挣扎。 照片可以造假,录音也可以造假。 就连视频,也不排除造假的可能。 只有夏一自己清楚,打心底里,他已经埋下了一枚名为“怀疑”的种子。 “早啊,哥。”夏一忽然感觉自己被抱住,他睁开眼,果然看到邬修眠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那笑容太美好了,不掺杂任何恶。 夏一摸了摸邬修眠的头发,勉强勾起一个笑容,道:“起这么早?” “嗯,因为想和哥一起爬翠屏山。”邬修眠将脸埋在夏一脖颈上,声音闷闷的撒娇道,“哥,今天继续去爬山吧?” “好。” 两人简单吃完早餐以后,就打算出门爬山,刚一打开房门,隔壁也同时推开房门。 白靳澜穿着一身很休闲的潮牌,卷发被他用墨镜顺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见夏一出来,他故作惊讶地说道:“这么巧?” 夏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昨晚那段旖旎、暧昧的记忆,此刻再次翻涌上他的脑海。 “嗯。”他淡淡地回答道。 邬修眠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他眯起眼看了白靳澜半晌,他自然还记得眼前这个漂亮、危险的男人,这样气场强大、相貌出众的男人,很难有人记不住他吧,邬修眠想。 他先是看了一眼白靳澜的鞋,又打量一番白靳澜的手表和其他饰品,很快,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邬修眠,上次见面还没来得及好好介绍一下。” 他语气和缓极了,仿佛那晚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只不过都是幻觉罢了。 白靳澜挑了挑眉,回握住邬修眠伸出的手,只三秒,他就将手收回来了。 “你好,白靳澜。” 说完,他将视线转到夏一身上,表现得礼貌得体:“你们要去哪里?” 看着白靳澜的神情,夏一垂在身旁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他摸不清白靳澜到底想干嘛:“爬山。” “爬山?爬山好啊……”白靳澜自顾自点了点头,随即扬起一个笑容,“那你们不介意带上我一起吧?我也很喜欢爬山。” 夏一眉心一跳,他冷声回道:“抱歉,不方便。” “啊,不方便吗?”白靳澜故作失望地摇摇头,他看向邬修眠,惊讶道,“原来你还不打算把你的男朋友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话音刚落,邬修眠也看向夏一,眼神里有几分探究。 此刻,这一句话让夏一左右为难,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和白靳澜之间的关系。 “改天我会把他介绍给我‘朋友’认识。”夏一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 “择日不如撞日,还是说,你觉得我不是你的朋友,”白靳澜笑了笑,语气柔和、坦荡,“那你该如何和你男朋友介绍我,如果我不是你的朋友,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几句话说的太巧妙了,现在,就连邬修眠都皱起眉,似乎在等着夏一回答。 “哥,既然都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吧。”邬修眠笑了笑,自以为已经帮助夏一解围。 看着两人的视线,夏一眯起眼睛,半晌后,他终于妥协道:“好吧。” 白靳澜的豪车就停在民宿楼下,不少小情侣正在他车前打卡拍照。 无论是男人还是男孩,很难不对车感兴趣,邬修眠就是个顶级的车迷,一看到这辆车,他的眼前一亮。 这当然没能逃过白靳澜的双眼。 “喜欢吗?哈哈,这辆车是全球限定款,我爸的朋友替我插队买的。”白靳澜微笑着看向邬修眠,车钥匙在他指尖摇晃,发出细微、诱人的声音,“想试试嘛?” 邬修眠差点脱口而出,好在理智的缰绳及时将他拉回来。 他摇摇头,道“谢谢,不用了,车子很棒。” 同时,他对眼前这个人的好奇也不断加深:“你家也在县城吗?” 刚问出口,他又觉得不礼貌,可话已经说出来了,实在没办法收回,他赶忙看了夏一一眼,夏一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闻言,白靳澜摇摇头,笑道:“不,这算是我的老家,不过我不住在这里,我目前在纽约定居。” 邬修眠笑了笑,道:“本来我还以为你是我爸上司的儿子,我爸的上司也姓白。看来不是了,我爸的上司在新西兰定居。” “哦,这样啊。”白靳澜慢慢勾起一个微笑,眼神里藏着些许玩味,“还真是很巧呢。” 几人是步行到翠屏山的,一路上,邬修眠和白靳澜从股票聊到经济形势,两人很投的来,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邬修眠已经完全对白靳澜改变看法。 到了山下,白靳澜抬头望了望山顶,笑道:“看来不是一座很高的山嘛。” “这里是平原区,确实没有很高的山。”邬修眠回答道。 通往山上的台阶不算宽,勉强能容纳两个人通行,邬修眠和夏一肩并肩走在最前面,白靳澜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落后几步。 “夏一,”白靳澜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息,还带着几分歉意,“你能扶我一把嘛,我有点走不动了。” 夏一微微一愣,他转回头看向白靳澜,那人微微弯曲身子,双手扶在膝盖上,呼吸不匀称,卷发打在耳边,看起来真有几分虚弱不堪。 “你……”夏一顿了顿。 “抱歉啊,你们爬山一定也是为了山上的红绳吧,”白靳澜抬起脸,勉强笑了笑,“听说山上的红绳限量,去晚就买不到了。” 闻言,邬修眠犹豫片刻,他既不想把夏一单独抛下,也不想错过那条红绳。 夏一看懂了邬修眠的想法,他对邬修眠说:“你先上山等我们,我们随后到。” 看着白靳澜虚弱的神情,邬修眠只好答应:“好,哥,你们注意安全。” “嗯。” 夏一扶住白靳澜的胳膊,他一直以为白靳澜这么爱锻炼,身体素质肯定很好,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一路上,白靳澜倒是还算老实,看起来确实很虚弱。 “啊,一一,你竟然为了我,抛下你男朋友,他不会生气吧?”白靳澜瞟了夏一一眼,笑着问道。 夏一没回答他。 这一段山路终于走完,两人到山顶的时候,山上已经有很多人,乌泱泱的。 两人来到挂红绳的树下,果然,红绳已经卖完了。 夏一拿出手机打算给邬修眠打电话,手机刚拿出来,就落入另一个人白皙的手里。 夏一抬头一看,白靳澜笑意盈盈地低头看着自己,哪里有半分虚弱的模样? 白靳澜将夏一的手机放在掌心转动,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带着“福”字的布袋,道:“先别惦记你那个小男朋友了,我只有两条红绳,如果把他叫来,你说这条红绳是给我,还是给他?我废这么大力气,可不是为了看你们俩甜甜蜜蜜。” 说完,白靳澜将袋子里的一条红绳递给他,道:“给……放心吧,红绳可不止保佑爱情,还可以保佑其他方面。在神明看来,爱情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是人类繁衍的本能,将爱情神化了而已。” 白靳澜耸耸肩,将红绳塞到夏一手里,他自顾自地将自己的红绳系到树上,然后闭上眼睛、合十双手。 白靳澜的五官很立体,此刻夏一看着他的侧颜,微微一顿,随后学着他的模样,将红绳系到树上。 他合十双手那一刻,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保佑姥姥长命百岁吧,神。 夏一睁开眼睛时,白靳澜正含笑地看着他。 “你许什么愿望了?” 夏一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倒是没有无视他的话:“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白靳澜笑了笑,道:“不灵了吗?一一,可不止神明能帮你实现愿望,能帮你实现愿望的,除了神明,还有……” 白靳澜慢慢凑近夏一耳边,声音低沉蛊惑:“还有我。”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抵死缠绵 夏一只看了白靳澜几秒,就迅速收回视线,他看着系在树上的红绳,问道:“这两条红绳,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闻言,白靳澜耸耸肩,道:“昨天。” “你已经爬过翠屏山了,为什么还要来?” 白靳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一,笑道:“为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你不清楚吗?你说我还能为了什么?” 夏一没有回答他,转头朝着人少的方向走过去, 白靳澜勾起笑容,看着夏一的背影,却没有追上去。 夏一拿出电话,给邬修眠打过去,那边是占线状态。 夏一皱起眉,几分钟后,邬修眠拨打回来了。 “哥,你们到山顶了吗?” “到了,你在哪里?” “我刚才去找卖红绳的摊位了,哎,还是来晚了,我去找你吧。”邬修眠的声音里有几分遗憾,还有几分气恼。 “没事,我们可以……下次再来。” “下次?哥,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夏一顿了顿,不知为何,他心底升起一股苦涩感。 “嗯。” 哪怕仅仅是作为朋友。 “太好了,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你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嗯。” 邬修眠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夏一甚至能想象到邬修眠此时此刻脸上兴奋的表情。 不一会儿,邬修眠就找到了夏一,邬修眠笑盈盈地握住他的手,道:“哥,你是不是等急了?你朋友呢?” 夏一一愣,他转回头,身后哪还有白靳澜的影子? 突然,白靳澜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白靳澜:有事,先走了,回去联系。 “他有事,先走了。”夏一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关上,简短回答道。 “你说你朋友看着挺壮实的,没想到体力这么差。”邬修眠耸耸肩,语气也颇有几分得意。 夏一摇摇头,没回答。 两人接下来又在村子附近逛了逛,他们又一起游玩了整整三天,才打算打道回府。 在第三天傍晚,两人吃完寿喜锅以后,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这部电影叫《百鸟朝凤》,是国产的高分片子,夏一很喜欢,当年他们县城的电影院只排了一场,还不等夏一去看,就下架了。 每次看这部片子,夏一都觉得自己欠导演一张电影票。 与夏一不同,邬修眠对这个类型的片子不感兴趣,但见夏一喜欢,也只好忍着困意,继续看下去。 电影即将播到片尾时,夏一的电话响起,是李天安。 “天安?”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怎么了?” “那正好啊,明天下午,叫你家那位小男朋友过来一起吃个饭。” “好,地点你定吧。” “得嘞。” 挂下电话,邬修眠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两个人离得很近,电话内容一字不落地传到邬修眠的耳朵里。 “哥,你明天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吗?” “嗯,李天安,你知道吧?” “知道啊,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邬修眠的语气有几分兴奋,他一把抱住夏一的腰,开心道,“真想快进到明天!” “会见到的。”夏一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二天一大早,邬修眠早早就起来了,两人赶着最早的车回到县城。 邬修眠以怕叨扰到老人家为理由,刚一下车,就在县城最豪华的宾馆定了一个套房,夏一回家送东西的时候,姥姥已经去诊所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两人窝在酒店里看电影,酒店窗帘的挡光效果很好,屋内昏黑一片,只有投影仪的光线在闪烁,氛围暧昧极了。 这是一部国外的爱情片,时不时会有一些限制级的画面出现。 在男女主第四次热吻的时候,夏一忽然感觉到一只手钻进自己的腰间,逐渐地在往上摸索着。 夏一下意识按住那只在自己衣服里作乱的手,忽然,邬修眠的唇猛地贴上他的脖颈,那唇的温度是那么烫,仿佛要把人灼伤一般。 “哥,别拒绝我,我爱你……我爱你啊……” 夏一身体僵硬,虽然手还握在那作乱的手上,可明显力气已经放松。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邬修眠惊讶的同时,还有难以遏制的兴奋,这是夏一第一次不抗拒他的亲密接触。 邬修眠就像被鼓励了一般,猛地一翻身,将夏一压在身下。 很快,夏一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将邬修眠压在自己身下,他虽然看着清瘦,可该有的肌肉一块也不少,邬修眠惊讶的同时,还想再接过主导权,可夏一却如同见了血的野兽一般撕咬着他,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压制。 两人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直到现在,夏一才知道,自己和邬修眠撞号了。 他们都不愿意服软退一步。 最后两人大吵一架,吵的夏一心力交瘁。 屋内的温度似乎瞬间降到冰点,夏一烦闷地看了他半晌,无奈道:“你先冷静冷静,等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谈。” 说罢,夏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午的饭局,只有夏一自己去赴约了,这是一家新开的清吧。 夏一到的时候,李天安已经到了,李天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他是单眼皮、小短脸,和夏一差不多高,他的容貌,很有“匪”气,平时的穿衣打扮,也偏向嘻哈风。 见夏一过来,李天安招了招手,道:“这里。” 他左右张望半天,也没看到另一个人,于是问道:“你家那位小朋友呢?” “吵架了。”夏一回答得很简短。 看着夏一的神色,李天安也不好再问,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那算了,不说他了,咱们也好久没聚了。” 夏一整场都心不在焉的,他虽然面上不显,可是了解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此刻他心里装着事。 两人很早就结束了饭局。 夏一心里静不下来,反复地弹着同一首曲子,脑海里一会儿是那段录音,一会儿是邬修眠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许久不见,姥姥一见到他,就立马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吃过饭以后,姥姥问起邬修眠,夏一有点尴尬,只好回答姥姥说,邬修眠已经回家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条信息发来,是许久不见的白靳澜。 白靳澜:过来。 夏一皱起眉,紧接着白靳澜就给他发来酒店地址和房间号。 就在邬修眠房间的隔壁。 夏一眉心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底油然升起,他干脆利落地穿好衣服,朝着白靳澜发的位置奔去。 本能上,他不相信白靳澜,可不知为何,看到这条信息,夏一总有一种心慌感。 敲响门的那一刻,他气喘吁吁的,白靳澜打开门,倚靠在门框上。 看见他这副样子,白靳澜挑了挑眉,笑道:“来得很及时。” 白靳澜的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夏一的心跳如擂鼓一般,砰、砰、砰,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你什么意思?” 白靳澜一把将夏一拽进屋里,投影仪上正播放着一段香艳的视频,视频里两个男人交叠在一起,他们所处的房间和这个房间几乎一模一样,视频里的房间,就在上午,夏一还在那里待了两个小时。 视频的主人公之一就是邬修眠。 白靳澜从背后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肩膀处,声音低低的,灼热的呼吸打在夏一的耳侧,犹如恶魔低语:“是直播哦,怎么样,清晰吗?” 白靳澜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夏一,现在,你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吧?” 夏一的身体是那么僵硬,宛如有一桶冰水从上到下将他浇灌,那种冷是由内而外的。 当猜忌变成事实的那一刻,即使他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却依旧被打个措手不及。 忽然,白靳澜猛地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上他的嘴唇,半晌后,两人的唇才分开,不过咫尺距离。 “夏一,要和我zuo吗?”白靳澜的眼神里藏着火,他慢慢勾起唇,“难不成你还要继续为他守着忠贞嘛?” 夏一脸色苍白,唯独刚刚被蹂躏过的唇尚有一丝血色。 “和你没关系……” 白靳澜的手开始游走在他的腰腹之间,双眼直白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欲望不加掩饰。 “和我做,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方式,别傻了,夏一,窝囊的分手是蠢货的选择,和我zuo吧,” “他背叛了你,难不成你要像那些被抛弃的人一样,傻傻的坐以待毙嘛?” “夏一,你恨他嘛?” “你要知道,这一辈子,你或许就只有这一次报复他的机会了。” 白靳澜的声音低沉,他循循善诱,夏一的神情渐渐从死寂,变成一种悲伤。 夏一动摇了。 就只一刹,像是怕夏一想通、然后反悔似的,白靳澜猛地将夏一摁倒在沙发上,近乎强迫地攻略城池! 箭在弦上之际,白靳澜抓住夏一的两只手,拉到下面,终于露出夏一那双眼睛,夏一的双眸猩红,脸上挂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他双眼茫然地看着白靳澜,楚楚可怜。 白靳澜是个有洁癖的人,他不缺人陪,却从来没对过往那些人产生过生理上的情欲,更没起过把人带到床上的念头。可不知为何,他从见到夏一第一面起,就想和对方翻云覆雨。 “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zuo,如果你疼了,就告诉我。”白靳澜的声音此刻格外低沉,却带了几分哄的意味。 话音落下的同时,剑锋出鞘。 夏一猛地扬起脖子,他的嘴巴张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靳澜的眼神里染上疯狂,眼前这个人,只会为他一个人盛放! 雄性与生俱来的独占欲,在这一刻几乎达到顶峰,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有这种感觉,他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你看清楚了,我白靳澜,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在赌约的最后一天,他们在这个破旧县城的宾馆里,在一张无数人睡过的床上,近乎疯狂的抵死缠绵。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分手 夏一整晚都在疼和爽之间反复徘徊,直到最后,他终于撑不住了,才昏昏睡去。 有那么一刻,邬修眠被他忘之脑后,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那天爬山,白靳澜十有八九又是在装可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夏一睁开眼,屋内仍是一片昏黑,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半夜还是清晨,他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尤其是那难言之处,可这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难受。 白靳澜的理由根本立不住脚,可他昨晚就像失心疯一样,竟然被白靳澜连哄带骗、半是强迫地睡了。 他微微挪动身子,紧接着就又被拽回温暖的怀里,那人健壮的胳膊搂住自己,声音含糊、低哑道:“别动,宝贝儿,再睡会儿。” 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夏一只觉得惊讶。 他就这样打破了自己的原则,还是和一个自己厌恶的人。 夏一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臂膀,脸上是天崩地裂过后的死寂。 察觉到身边人起身,白靳澜翻了个身,用手臂支撑住头,看着夏一一件接着一件地开始穿衣服。 他的神情是那么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似乎他的周围有一层深深的屏障。 外人永远都进不去。 “疼吗?”问这句话的时候,白靳澜表情状似轻松,被子下的手却悄悄握紧了,“我在床上是不是还算有天赋?” “很一般。”夏一口是心非地回答道。 “一般?你还和谁做过?”白靳澜立刻支起身子,像是被侵占领地的雄狮一般,他危险的眯起双眸,胡乱猜测道,“邬修眠?他看起来很肾虚,能满足得了你?” “闭嘴。” 白靳澜冷哼一声,继续眯眼打量夏一,他回想着昨晚夏一的表现,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做0经验的样子。 半晌后,他不甘心地抬起头,继续问道:“你真的不是第一次嘛?你还和谁做过,他有我好?”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问题?” “我的第一次给你了,你当然也得给我。”白靳澜昂起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宝贝儿,你都把我吃抹干净了,我现在很难受。” “我之前只做过上面的。” 闻言,白靳澜的眼睛猛地一亮:“你的意思是,只有我操过你?” 夏一顿了顿,羞耻感忽然生出来,他没有回答,只是扭过头,继续自顾自地穿衣服。 得到满意答案的白靳澜,心情大好,他看了眼时间,懒洋洋道:“如果你现在去敲门,还来得及捉jian呢。” 说罢,白靳澜下床,看着散落一地的衣服,他暧昧地看着夏一,舔了舔嘴唇,笑道:“先不提他了,和我zuo的感觉是不是还不错?” 夏一瞪了他一眼,冷声道:“疼也算不错?不如下次我cao你试试?” 白靳澜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一,道:“想cao我?啧,宝贝儿,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他随意套了条裤子,后背和胸口上明晃晃地露出被抓挠过的痕迹,谁都知道昨晚他到底做了什么。 夏一收拾好以后,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他看着紧挨着的另一扇门,心脏传来隐隐的痛,他按住心脏,微微弯曲身子,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痛苦一般。 片刻后,他才恢复好。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他蜷起手指,那扇门如同潘多拉魔盒一般,敲下去,魔盒就打开了。 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背叛。 他的手指悬在门上,理智告诉他应该敲响这扇门,可是他心底那个名为感性的小人却大声地哭起来。 别敲!别敲! 敲下去!敲下去! 忽然,开门声响起,夏一一愣,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温暖的触感,那人站在他身后,从后背环抱住他,然后抓住他的手腕,直接敲下去了。 “胆小鬼。”白靳澜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几分强势。 夏一回过神来,他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是那人的手就像铁钳子一般,牢牢锁住他的手腕,让他只能任凭对方的动作进行下去。 “白靳澜……”许是因为许久都不说话,夏一开口时,声音沙哑的简直不成样子。 “你说,我听着呢。” 夏一张了张嘴,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邬修眠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他穿着一身浴袍,裸在外面的胸口露出星星点点的吻痕,明显又刺眼。 在看到夏一的那一刻,邬修眠愣了,紧接着他慌神了,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这么无措过。 邬修眠看着夏一,慌不择路一般抓起夏一的手,道:“你……你怎么来了?” 夏一麻木地看着他,随后一把推开邬修眠,朝着屋子里大步走去。 邬修眠试图从身后抓住夏一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邬修眠恼怒地转回头,白靳澜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上的力气却是一点也不松懈:“想干嘛?” 说罢,他叫住夏一:“一,回头。” 夏一停下脚步,他慢慢转回头看向白靳澜,那双眼睛是那么平静,宛如一滩死水一般。 忽然,白靳澜有几分心软了。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表情,将挎在身上的相机抛给夏一,道:“会用吧?” 夏一接住相机,这时候,他才认真看了白靳澜几眼。 白靳澜穿戴得很整齐,只是头发有几分乱,额前还翘着几撮卷发,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见夏一呆在原地,懒洋洋似的说道:“去吧,我帮你守着门。” 这句话宛如一根定海神针似的,顿时,夏一那颗已经冰冷的心,慢慢回温。 他最后看了邬修眠一眼,邬修眠面如死灰,他绝望的看着夏一,像是等待死亡的死刑犯。 夏一目标明确地来到卧室,卧室的门大开着,满地的凌乱,还有床上那个满身爱痕的人,无不昭示着昨晚这张床上发生了什么。 床上的人被这声音惊醒,他皱起眉,在被子里拱动几下,声音沙哑,却仍旧有几分甜腻:“唔……眠哥……” 这声音,夏一太耳熟了。 那通电话、那段录音。 夏一的心脏疼的厉害,失望几乎要淹没他,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淡定。 他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脆弱,哪怕是一点点,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迪直起身子,在看到夏一的一瞬,他挑挑眉,轻佻地说:“你就是夏一吧,你好啊,我叫阿迪。”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言,阿迪笑了笑,声音腻腻的:“当然是因为眠哥需要我喽,哎呀呀,你们这边怎么连直通的火车都没有啊,害得我连轴转。” “需要你?”夏一很快的笑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荒谬。 阿迪朝他抛了个媚眼,道:“男人吗,不就那点事吗,你来是为了……一起玩?眠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可从来不搞3/p的,不过……” 阿迪上下打量了一圈,舔舔嘴唇,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果是和你的话,倒也不是不行,虽然人家是个卖的,但是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啊,如果你要和我试试,我免费哦。” 说罢,阿迪暧昧的又朝他抛了个媚眼。 夏一错愕地看着他,胃里翻江倒海,怎么会有人这么脸大地将“鸭”说的道貌岸然? 夏一的脸色犹如一层冰霜一般,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下来,他看着阿迪,冷冷道:“穿好衣服,然后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阿迪不解地看着他,这时候,他才隐隐约约反应过来,他眼前一亮,道,“原来你是来捉/奸的啊?” 夏一没空和他解释,现在,他只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他慢慢走出卧室,门口,邬修眠仰面倒在地上,而白靳澜则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靠在门上,一只脚还踩在邬修眠的胸口上。 见夏一出来,他一挑眉,笑道:“人赃并获了?” 夏一没回答他,他近乎麻木地朝着门口走去,路过邬修眠时,邬修眠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脚腕。 夏一低下头,冷眼看着邬修眠。 “哥,”邬修眠的声音哽咽了,“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邬修眠,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了。”夏一将手里的相机挂在白靳澜肩膀上,他转过头不再看邬修眠,“放开他吧。” 闻言,白靳澜将脚移开,眼神专注、炽热地看着夏一,仿佛要将眼前这人吞入腹中一般。 “分手吧。”夏一语气平静地说。 “我不和你分,我不……”邬修眠连滚带爬地抱住夏一的大腿,涕泪横流,哭的好不惨。 “你觉得我还会原谅你吗?” “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哥,gay圈不就是这样的吗,我是乱,可我永远都不会乱在你身上啊,”邬修眠的声音沙哑、悲壮,“我也是个男人啊,你永远都只会拒绝我,我不敢强迫你……” “所以你就去叫了个鸭子,对吗?”夏一忽然抬高声音,屈辱和悲伤一同涌上来,那张素来冷峻的脸,此刻终于显出明显的怒意。 “我……”邬修眠一下子就愣住了。 夏一甩开那双纠缠住自己的双臂,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 白靳澜挑一下眉,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大步跟上夏一的步子。 忽然,夏一听到邬修眠近乎报复一般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哥,我错了,可我真的爱你……” 夏一一顿,那句“爱”就仿佛是一个诅咒一般,困住了他。 他慢慢转回头,可还不等转回去,夏一的侧脸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揽住,直接给他转回去了。 白靳澜冷笑一声,长臂一伸,将门带上,门在夏一身后被关上,连带着邬修眠,一起都被隔绝在那扇门后。 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走了,回家。难不成你还打算继续听他狗叫?” 白靳澜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他揽着夏一的肩膀,强迫夏一跟随他的脚步,一起大步离开。 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夏一果然听不见邬修眠的声音了,那声音在他身后远去,随着一起远去的,还有他的第一段失败的恋爱。 “分手”两个字其实并不难提出来,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仅剩一个画面。 那就是当年他妈妈带着他“捉/奸”的那天。 是不是妈妈当年和他现在抱着一样的想法呢? 夏一不知道。 告别太沉重了,不如把每一次分手,都当作一场漫长的假期。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送我最后一程 刚到楼下,夏一就冷着一张脸,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一。”白靳澜从身后抓住他冰冷的手。 夏一又一次甩开,他冷声道:“别跟着我。” 闻言,白靳澜的步子慢下来了,他落后几步,却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夏一。 “夏一,我知道你难过,我不会打扰你,但你总得允许我跟着你吧?”白靳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作为你的追求者,不趁虚而入,实在是愚蠢。而且,我猜你现在也不想一个人待着吧?” 夏一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往前走。 回到家的时候,白靳澜依旧跟着他,夏一打开门,进屋以后,直接反手将门关上。 这个时间姥姥已经去诊所,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他自己。 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明媚得让人心烦。 夏一一把将窗帘拉上,隔绝住阳光,还有外界的一切。 他躺在客厅中央的躺椅上,看着被拉紧的窗帘,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了。 越是安静,那些不好的回忆越是与他作对。 他忽然想起和邬修眠第一次约会的情景,那时候的邬修眠像是个愣头青一般,精心地安排好约会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搞砸一切。 即便如此,夏一依旧认为,那是他经历过的最好的一次约会。 想到这,夏一笑了笑。 那些快乐的记忆是真的,可最后的一地鸡毛,也是真的。 邬修眠不是从一开始就变了,更不是他伪装的太好,而是在夏一的世界里,那个少年永远带着一层滤镜。 酸涩感从胸口涌上眼睛,他长叹一口气,胸口闷闷的,他闭上眼睛,一只胳膊挡住眼睛,他很疲倦,或许他该睡一觉了。 时间,会让他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只是他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彻底忘记。 忽然,门口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推开。 白靳澜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昏黑的场景,屋里那么漆黑,在客厅中央,放着一张躺椅,空旷又安静。 闻声,夏一转回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白靳澜看到夏一那张略显苍白、疲倦的脸。 他愣了几秒,随即慢慢走向夏一。 夏一转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白靳澜耸耸肩,无辜道:“你钥匙没拔。” 说罢,白靳澜将钥匙放在架子上。 “站住。”夏一冷声道,“我不想见任何人,你走吧。” 白靳澜直接无视了这句话,他慢慢蹲在躺椅旁边,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一旁,他轻轻握住夏一冰冷的手,柔声道:“再难过也要吃饭啊。” “我什么也不想吃。”夏一面无表情地转过脸,不去看白靳澜。 “别这样,”白靳澜擦了擦夏一的脸,哄道,“姥姥该担心你了,她一把年纪,你也不想让她跟着你操心吧?乖,吃点粥。” 说罢,白靳澜自顾自地将保温盒打开,白粥的香味一下子散发出来。 白靳澜用勺子舀一勺白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尝尝嘛,很香的,来,‘啊——’。” 夏一转过脸,白靳澜笑着看向他,夏一看了他几秒,不搭理他。 白靳澜一挑眉,倒也不气馁,他笑嘻嘻道:“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吃,要么……我只好用嘴一口一口喂你了。” 夏一气愤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脸皮会这么厚! 看着夏一的表情,白靳澜果真将粥放在自己嘴里,作势要喂他,夏一皱眉偏过头,冷硬道:“我自己吃。” 夏一接过粥,面无表情地小口喝着。 “我不想吃了。” 夏一只喝了半碗,就不再喝了。 见状,白靳澜见好就收,他将保温盒收拾好,走到窗帘前,一把将窗帘拉开,顿时,阳光洒进屋内,刚才还昏暗的客厅,顿时变得明亮。 夏一皱起眉,冷冷地看着白靳澜。 白靳澜笑了笑,道:“宝贝儿,不见点阳光,伤口愈合得更慢。” 说完,白靳澜从阳台拿了一把小板凳,大大咧咧地坐在夏一身旁,脸靠在夏一搭在扶手的手上。 阳光打在俩人的身上,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情场失意,一个情场快要得意。 “白靳澜。” “我在。”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夏一转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白靳澜笑了笑,道:“你真的了解你的前男友吗?” 夏一皱起眉看着他,却是没有回答。 “他父亲,是我家旗下un在国内的代理商,毕竟追人,还是要提前打探好军情的,尤其是做这种撬墙角的事情。”白靳澜耸耸肩,脸上挂着笑,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他是个渣滓,而且我正在调查他,是你自己不够了解他,如果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我那天对你的暗示,你就能明白了。” 夏一顿了顿,转回脸,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还需要谢谢你?” 白靳澜笑嘻嘻地说道:“当然不用了,对了,你还记得咱们的赌约吗?” 夏一没有回答他,只是板着脸不去看他,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白靳澜慢慢勾起唇角,道:“我赢了。” 闻言,夏一转过脸,看着白靳澜一脸得意的神色,突然觉得很好笑,他偏过头笑了两声,很快又收回了,声线清冽、沙哑,却带着几分无奈似的笑意:“幼稚。” “那你愿意给这个幼稚的人一个机会吗?他很想照顾你,也很想和你在一起。” 白靳澜收起那漫不经心的笑,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那眼里没有任何杂质,唯有一个夏一。 夏一看了他片刻,他转过脸,道:“抱歉。” 白靳澜气馁的耸耸肩,随即脸上又挂上一个轻松的笑容,道:“别和我说抱歉,我知道你需要一段时间,越是难过,就越不能一个人待着,我会让你知道,我才是那个能陪着你的人。” 在夏一印象里,白靳澜是个轻佻、自大的人,他总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却从这样一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心安。 太奇怪了。 夏一摇摇头,试图将脑中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给赶出去。 “夏一,给我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吧。”白靳澜握住他的手,“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愿意。” 夏一没有回答他。 白靳澜捏了捏夏一的手,然后直起身。夏一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见白靳澜慢慢走到钢琴旁边,坐下来,他的双手悬在钢琴上方,神色专注认真。 那是夏一从没见过的神情。 他的双手落下,欢快、流畅的曲调顿时充斥整个屋子,明明是一首听起来很欢乐的曲子,可不知为何,落在夏一耳朵里,却是那么悲壮、难过。 这首曲子叫《勃拉姆斯第二钢协》,当年,夏一第一次见到白爷爷的时候,他就正在弹这首曲子。 时过境迁,若干年以后,他的晚辈弹了同一首曲子。 那年,他父母因为父亲出轨而离婚,如今,他也因为男友出轨而分手。 有时候,夏一不得不相信所谓宿命。 傍晚的时候,姥姥回来了,白靳澜满面笑容地拉着姥姥一起说话,这倒是减轻了夏一的负担,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如果不是白靳澜替他打圆场,姥姥一定会发现他的异样。 趁着姥姥去泡茶的功夫,白靳澜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也不想让姥姥看出来吧?一会儿去我家。” 吃过晚饭以后,白靳澜以看电影为由,在姥姥慈爱目光的注视下,拉着夏一回到自己家。 夏一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终于能没负担地卸下伪装。 白靳澜从厨房端出一杯温好的热牛奶放在他手边,低声道:“喝点牛奶,然后好好休息。” 夏一道谢后,拿起牛奶,他现在确实太累了,他很需要休息。 喝完以后,夏一躺到床上,他闭上眼睛,大脑明明已经很困乏,可却睡不着。 忽然,他感觉到床一边塌陷下去,温暖的呼吸扑在他的面颊上,那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着一首轻缓的歌曲。 夏一能感觉到那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眉间。 “睡吧,一一。”他的声音很温柔、低沉,渐渐地,夏一竟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 “白靳澜,和你做ai这件事,是我脑袋不清醒时候的决定,都是男人,爽了就爽了,你别有其他想法。”夏一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况且,本来就是你强迫我。” 那边久久都没回话,就在夏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白靳澜闷声道:“知道了。” 夏一叹了口气,终于,他沉沉地进入到梦乡了。 第二天早上,夏一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很大的兔子玩偶。 看着这只玩偶,夏一失笑,他拍了拍玩偶,起身下床。 白靳澜正哼着歌在厨房里做早饭,看起来技艺很熟练。 见夏一醒来,他挑眉一笑,自信道:“这次我可有好好练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煎焦的鸡蛋了。” 很快,白靳澜就把一个白色圆盘子端到餐桌上,里面的煎蛋焦黄诱人,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见夏一还站在原地,白靳澜抱住他的肩膀,像个大挂件一样挂在他身上,一步一步,带着夏一走到餐桌旁,然后按住夏一的肩膀,让他坐到椅子上。 白靳澜也勾过来一把椅子,反转坐着,双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夏一,道:“尝尝吧,看起来是不是还不错?” 夏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吃吗?” 白靳澜皱起眉,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吃饱了。在你还没起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练习煎蛋,那些煎失败的鸡蛋要是全扔掉,垃圾桶都装不下,我舍不得让你吃煎糊的鸡蛋,只好我自己解决了。喏,现在你面前这个,是我唯一一个成功的煎蛋。” 夏一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煎蛋,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动,他拿出手机,是邬修眠发来的消息。 邬修眠:哥,我马上要离开了,你能来送我一程吗? 邬修眠:放心吧,我不会死皮赖脸地求你什么,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见面,也不行吗? 夏一的脸色冷下来,一股恶心,从他心底涌起。 他抬起眼,白靳澜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 夏一没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吃眼前的煎蛋。 “是邬修眠发来的吧,怎么,他要和你和好?”白靳澜的声音有几分不悦。 夏一仍然没有回答。 “你打算答应?”白靳澜不依不饶地问道,“难不成让我猜对了?” 终于,夏一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冷声道:“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你是指什么呢?这件事,还是——你?”白靳澜顿了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无论是这件事,还是我,都和你无关。” 白靳澜大笑起来,道:“你确定?我们前天晚上不是还做过嘛,这么快,我就成了陌生人?” 听到这句话,夏一脸色一变,那张素来冷峻的脸,几乎凝成冰霜,他清冷的双眸染上怒火。 白靳澜见好就收,笑道:“别生气嘛,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而且和我睡,你也不亏,那可是我的第一次。” 夏一偏过头,不去看白靳澜,那些他刻意忽略的记忆,此刻像蛇一样疯狂的缠住他。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1,可就在那晚,他居然被眼前这个男人…… 他承认白靳澜技术很好,他很爽,可他依然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就像一个固有原则忽然被打破了一般。 “我吃饱了。”夏一放下筷子,抬腿就要走。 突然,他的手被抓住,夏一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转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靳澜。 白靳澜慢慢勾起一个笑容,很快,他的笑又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苦恼和困惑,他低声道:“夏一,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我想要你属于我,而且只属于我,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更不想让你再看向别人,我的脑海里时时充斥着你的身影,这……是爱吗?” 白靳澜仰头看着夏一,那张五官锋利、俊朗的脸上,竟然露出如稚童一般疑惑的表情。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找到新欢,忘却旧爱 夏一皱起眉,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甩开他牵制住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空落落的手,白靳澜嗤笑一声,表情又恢复成从前那般随意、慵懒,他自言自语般喃喃道:“真他妈疯了。” 回家以后,夏一看着那条短信,干脆利索的点击了删除。 可那边却在喋喋不休。 邬修眠:我是下午三点的车,哥,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 夏一:扔掉吧。 邬修眠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仍旧是一张照片,那是夏一和妈妈的合照。 也是唯一保存到现在的一张。 见状,夏一皱起眉,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更用力。 夏一:哪儿来的? 邬修眠:在那间客房里,对不起,我擅自拿的,哥。无论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站人来人往,邬修眠独自拎着一个黑色大行李箱,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可他却如同置身于一片冰冷之中一般,那么孤寂、寒冷。 没有他的身影。 或许夏一不会来了。 是他亲手搞砸了一切。 邬修眠自嘲似的笑了笑,现在,比起失恋这个问题,他更担心的是那个相机。 如果夏一真的把一切都拍下来了,那就麻烦了。 邬修眠捏住拉杆的手暗暗用力,一遍接着一遍地看手表上的时间,内心的焦虑和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加重。 忽然,人群中,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白色t恤和墨绿色工装裤,扣着一顶蓝色鸭舌帽,即使戴着口罩,邬修眠也一眼就能认出是夏一。 邬修眠眼睛一亮,他本以为夏一不会来了。 “哥!”邬修眠挥了挥手,夏一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此时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三点了。 “照片。”夏一声线平静地说道。 邬修眠顿了顿,焦急地低声道:“哥,照片我会还你,在这之前,我们能再聊聊吗?” 夏一整张脸只有眼睛还露在外面,他的眼神平静,宛如看着陌生人一般,只是冷冷说道:“把照片还给我。” 邬修眠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夏一,“哥,求求你,就十五分钟,行吗?十五分钟以后,我立马就把照片还给你,行吗?” 夏一叹了口气,道:“十五分钟。” 两人肩并肩朝着车站外走去,夏一离他很远,就像躲避什么蛇蝎一般。 邬修眠侧过脸,刚要说些什么,刹那间,两人之间忽然被分开,一个比他们两个高不少的人插到中间,那人大大咧咧地一手搭住一个人的肩膀,笑嘻嘻道:“好巧啊,聊什么呢,带我一个?” 是白靳澜。 邬修眠一口气於积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尤其是看着白靳澜那得意又惹人讨厌的神情,他更是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你怎么来了?”夏一皱起眉,低声问道。 “怕你被拐跑了。”白靳澜似笑非笑地用玩笑的语气说道。 夏一:“……” 邬修眠正有气没处撒,白靳澜的出现,几乎是立刻撞到枪口上。 “我和夏一哥聊什么,不需要你来掺和吧?你这是什么居心?”邬修眠一开口,火药味十足。 闻言,白靳澜笑了笑,耸肩道:“居心?邬先生,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首先,你要有点做渣男的自知之明,其次,我身为夏一的朋友,担心他受到二次伤害,不是应该的嘛?最后,说到是何居心,我倒是想问问你,难不成你的语文还不如我这个常年生活在国外的人?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夏一已经分手了吧?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呢?” 白靳澜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揽住夏一的肩膀,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 “你……”邬修眠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很想找一句强有力的话来反驳眼前这个自大的男人,可是寻觅半晌,也找不出来,“我和夏一哥之间的事,我们会自己解决,哪怕是作为朋友,你也得有点边界感吧?” “那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你,是不是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谁说我和夏一哥不是朋友!”邬修眠气的面色涨红。 “朋友?”白靳澜故作惊讶地打量着邬修眠,“哈哈,这么看来,你夏一哥还是不够爱你啊,你知道吗,真正相爱的人,在闹崩以后,是没办法做朋友的。” 说完,白靳澜耸耸肩,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无辜,看的人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邬修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白靳澜一挑眉,搂住夏一的腰,朝着邬修眠挥挥手,道:“下一趟车在十五分钟以后启程,现在回头去车站,你还来得及。对了,市里南大街那边的某些黄色产业还挺发达,你现在出发,说不定还来得及去体验一下。” 白靳澜朝着邬修眠挑衅一般笑了笑,搂住夏一就要走。 夏一拍开白靳澜的手,冷声道:“照片还我。” 邬修眠的嗓子里仿佛被堵住一样,他哽咽、艰难地说道:“我压根就没拿那张照片。” 闻言,夏一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考他是否在说谎,这样的不信任,让邬修眠难受极了。 半晌后,夏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突然,邬修眠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哥!” 夏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白靳澜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偏过头看着夏一。 “我……”邬修眠抿抿唇,说话都支支吾吾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艰难,“我想问你,你会……怎么处理,相机里的……” 这样不成句子的一句话,夏一却听懂了。 “放心吧,我没拍照,也没录像。”夏一平静地说道,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靳澜回过头,看着邬修眠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朝着邬修眠勾唇一笑。 无声地对邬修眠说道:“蠢货。” 目前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了。 白靳澜轻声哼着歌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他放松极了,脸上的笑容也不加掩饰。 下午时,虽烈日当空,却有微风浮动,树荫下,两个影子紧紧挨在一起。 白靳澜见好就收,将夏一送到家门口以后,就爽快地各回各家了。 夏一现在需要独处,这段最后以悲惨结局收场的感情让他很难迅速脱离,即使面上不显露,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些伤口已经留在他的心底。 他仰倒在沙发上,窗户大开着,时不时有虫鸣鸟叫、孩提打闹的声音传来,恍惚间,他似乎也回到了童年时代。 那是他上四年级的时候,他妈妈那时候在深圳做生意,生意做得很大,当时,他妈妈谈了一个男朋友,过年的时候,他妈妈带着男朋友回来。 夏一记得很清楚,当时夏姗穿着一件黑色长衣,满面笑容地挎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可在接触到夏一的视线的时候,夏姗的笑容忽然就淡了。 她矮下身子,摸着夏一的脸,低声说:“一一,想妈妈了吗?” 夏一偏过头,躲开妈妈的手,他看着一旁陌生的男人,问:“这个叔叔是谁?” 夏姗顿了顿,她的笑容有几分勉强。 一旁的男人见状,解释道:“你就是夏一吧,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林叔叔。” 那时候的夏一很固执,对于拥有一个新爸爸,他还不能完全接受,因为那时候,他总是天真的以为,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爸爸会像往常一样,拿着小蛋糕,笑着推开门,说:“一一,爸爸回来了!” 所以那时候,他对林叔叔的态度很恶劣,无论林叔叔和他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如果回答了,仿佛就是对家庭的背叛。 现在想来,确实幼稚,好在,最后林叔叔和妈妈还是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了。 现如今,他和妈妈虽然还联系,但由于多年的异地,外加上夏一不是个喜欢外露情绪的人,两人的联系很少,多数都是夏姗联系他,两人聊不过五句话,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有时候看着室友们和家里人视频通话,夏一偶尔也会羡慕,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到底有什么可聊的呢? 夏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刺眼、金黄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一层光线。 他用手臂遮住眼睛,慢慢缓过神来。 “夏一!” 夏一一愣,这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他直起身子,朝着阳台走去,楼下,一辆黑色的、显眼的跑车正停在他家楼道前,吸睛极了。 更惹人注意的,是跑车前站着的那个男人。 白靳澜戴着一副黑色墨镜,一头卷发被他梳在脑后,黑色长裤、白色衬衫,他交叠着双腿靠在跑车旁,整个人都无比耀眼。 见夏一出现在窗口,他勾唇一笑,招招手,举了举手里的手机。 夏一皱起眉,拿出手机,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他手机里就有几百条未读消息。 忽然,白靳澜很贴心地发来一个“1”,瞬间,他和白靳澜的聊天框被顶在最上面。 白靳澜:下楼,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白靳澜:你知道走出痛苦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那当然就是找到新的快乐。 白靳澜:1 白靳澜:1 夏一无奈似的叹了口气,他决定不搭理白靳澜,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下一秒,白靳澜若有所感一般,发来一条新消息。 白靳澜:不许无视我,我提前和姥姥说过了,你今晚和我出去玩,你也不想让姥姥怀疑吧? 夏一:你从哪儿弄来的姥姥联系方式? 白靳澜:很难吗? 不知为何,看到这三个字,夏一的脑海里脑补出白靳澜得意的表情,那人一定勾起个讨人厌的坏笑,整个人都散发出自大和傲慢。 想到这,夏一不由自主地笑了几声。 真是奇怪了,他竟然会觉得白靳澜挺有趣。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呼唤我的名字 “你干嘛?” 一见到夏一,白靳澜就扑哧笑出来了,夏一皱起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白靳澜朝着他的脸伸出手,夏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白靳澜不满地“啧”一声,另一只手直接压住他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这边拉。 “头发乱了。”白靳澜比他高不少,他没表情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此刻,他轻轻抚弄着夏一的头发,神色专注。 本就是容貌出众的人,这样认真的神情,更是惹人沦陷。 夏一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伸出手拨弄几下自己额前的碎发,冷声道:“你叫我下来干嘛?” 白靳澜笑了笑,撒娇道:“别这么凶嘛,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新朋友。” “不感兴趣。”夏一冷脸道。 “认识了,你自然就感兴趣了,我可是已经提前和人家介绍过你的,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见你。” “无聊。” 夏一转身就要回去,白靳澜从背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哎,别走啊,我保证你会喜欢的,去嘛去嘛。” 白靳澜虽是撒娇的语气,动作却不容拒绝,胳膊如铁钳子一般,用力箍住夏一,将夏一拉到副驾驶,他笑嘻嘻地替夏一系好安全带,道:“就当陪我了,行吗,一一,看在我这么脆弱的份儿上,你理理我,好不好?” 闻言,夏一顿了顿,他扭过头,不再去看白靳澜,只是也没再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 白靳澜满意地勾唇一笑,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绕过车头坐回驾驶位。 白靳澜开车时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他一踩油门,车子就像被激活的野兽一般,瞬间窜了出去,方向盘在他手里,犹如玩物一般,任他摆弄。 “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开车了,第一辆车,是我爸爸送给我的,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年。”白靳澜笑了笑,仿佛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那时候我开车还不算熟练,但胜在胆子大,很快,我就爱上飙车。” 夏一看着白靳澜,那人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本来,我想带着你飙车来着,在我看来,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比飙车更解压了,但是……”白靳澜顿了顿,低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飙车毕竟存在风险,我不想让你有任何遇到危险的可能,哪怕我对我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可是人总是有失误的可能吗,不是吗?” 听到白靳澜的话,夏一偏过头看向窗外,异样的感觉从他心底涌起。 他的心跳声仿佛是从脑海里传来的,那么清晰、有力。 夏一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什么,但他知道,产生这种感觉的缘由是白靳澜。 太奇怪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夏一仿佛是为了隐藏心里的悸动一般,突然冷声问道。 白靳澜笑了笑,刻意卖关子道:“保密,反正你人在车上,跑也跑不掉了,我想带你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说我直接绑你去美国领证怎么样?” “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白靳澜神色认真地瞥了他一眼。 夏一一顿,刚才的悸动瞬间停止了,他冷脸扭过头,不再搭理这个油嘴滑舌的人。 落日余晖似乎在转瞬间就落幕了,紧接着是点点星空,车程遥远极了,路上,夏一竟然罕见地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白靳澜趴在方向盘上,侧过脸看着他,见他醒来,微微一挑眉,道:“终于醒了,宝贝儿。” 不知何时,夏一的后脖颈多了一个靠枕,他皱起眉,低声道:“这是哪儿?” “市里啊,亲爱的。”白靳澜笑了笑,玩笑似的说道,“带你来体验一下黄色产业。” 夏一的脸瞬间冷下来了,白靳澜笑了笑,举手做投降状,哄道:“开玩笑的,我们都是洁身自好的好孩子。” 看着外面的夜幕,夏一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睡了多久?” 白靳澜一边拧开矿泉水盖子,一边数着,而后恍然大悟地将瓶子递给夏一,笑道:“四个小时吧。” 从县里到市里,也不过就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那也就是说—— “你就这么看着我睡了快两个小时?” “嗯。”白靳澜漫不经心地回答。 夏一顿了顿,没忍住,又问道:“怎么没叫醒我?” 白靳澜理所当然地答道:“我喜欢看你,不行吗?” 说罢,白靳澜一挑眉,将安全带解下来,又开门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很是绅士地伸出右手,道:“走吧,亲爱的,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条小巷子,太窄了,车过不去,只能让你陪我吃点苦,步行过去了。” 夏一无视了那只伸出的手,解开安全带,白靳澜笑了笑,揽住夏一的肩膀,腻腻呼呼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夏一身上,撒娇道:“我走不动嘛。” 夏一深吸一口气,忍住当场把他抡下去的冲动,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去,好在白靳澜还算有良心,并没有真的将全身上下的重量压下去。 在巷子深处,有一家小酒吧,很是隐蔽,看起来有几分冷清。 酒吧名字叫“窄门”,相比于那些大酒吧,门确实很窄。 “就是这里。”白靳澜一手推开门,另一只手仍然牢牢抓住夏一的手。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剧烈的音浪感冲击着夏一的耳膜,里面的世界和外面截然不同,外面是昏暗、破旧的小巷子,里面则是人声鼎沸、纸醉金迷的狂欢地带,舞池里,男男女女纵情享乐,一切烦恼都被抛诸脑后! 白靳澜回过头朝他笑了笑,道:“视奏能力怎么样?” 夏一顿了顿,低声回答道:“还行。” 白靳澜点点头,道:“那就行” 说着,白靳澜拉着夏一的手,朝着舞台中央狂奔而去,他们穿过无数人群,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闪过,终于,他们到了舞台下面,舞台上摆着很多乐器,灯光打在上面,看起来很绚丽。 白靳澜纵身一跃,在大家的惊呼声中跳上舞台,他笑意盈盈地转身朝台下的夏一伸出手,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挑衅,仿佛在说“你敢来吗”。 看着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鬼使神差地,夏一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下一秒,他就被拉上舞台。 夏一站上舞台那一刻,只觉得心脏仿佛空了一拍,刚才还拥挤的人群,此刻站在台下,显得那么渺小,无数人举起手机开始拍照,原因无他,台上的两个男人实在太过耀眼。 很快,又有几个人上台了,夏一回过神时,他和白靳澜的手仍旧紧紧攥在一起,白靳澜正和一个穿的很潮的男人说话,他皱着眉,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 “怎么了?”夏一晃了晃两人仍牵着的那只手,问道。 “贝斯手临时有事,新来的哥们只会键盘。”白靳澜懊恼地回答道,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啧,真是添乱。” 夏一顿了顿,道:“其实……我也会贝斯。” 闻言,白靳澜一愣,他看向夏一,语气有几分惊讶:“贝斯?” “嗯,我学贝斯的时间比钢琴还长。” 白靳澜直勾勾地看着夏一,眼底的兴奋不加掩饰,夏一于他而言就像宝藏一般,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是让他着迷。 “夏一,你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总是给我惊喜。” 夏一躲开他的视线,想要把手抽出来,白靳澜哼笑着将他的手放开。 白靳澜挑了最贵的一把贝斯递给夏一,他自己则拿了一把电吉他。 白靳澜举起一只手,音乐声停止了,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舞台上。 “感谢大家的支持,这首歌曲,我要送给我的……” 白靳澜转回头看了一眼夏一,他忽然低头笑了笑,他声音性感、低沉,慵懒的调调一开口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iwannabeyourslave……” 如骨节一般的手指拨动琴弦,音乐响起,极富节奏感,很快其他乐器跟上。 那一眼,不知为何,夏一忽然觉得心脏似乎如擂鼓一般,好在他没有完全慌神,及时跟上了节奏。 白靳澜的视线不住地投向夏一,夏一刚才的那句“还行”完全是谦虚,这种视奏水平完全是专业人士才能有的。 现场燃得不成样子,所有的烦恼在摇滚的激情下,都灰飞烟灭,每个人跟随着节奏摇头晃脑,此刻,我们才是生活的主人! 在一阵燃爆的间奏后,歌曲接近末尾,白靳澜忽然放下电吉他,将麦克风拿在手里,两步走到夏一身边,将胳膊搭在夏一的肩上,他的眼神直白、火热地看着夏一,那声音性感的不成样子,仿佛在夏一耳边低语似的说着情话:“iwannabeyourslave,iwannabeyourmaster……” 欢呼声响彻,夏一的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他转过脸看着白靳澜,那人笑着看向自己,用嘴型说道:“节奏吉他手会永远聆听贝斯手的声音。” 忽然,白靳澜接过夏一的贝斯,随手扔给一旁的人,他牵着夏一,从台上一跃而下,两人狂奔着朝门外跑去,那一瞬间,只有风声和人们的低语在夏一的耳朵里回响。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一场雨,雨大抵是刚刚停歇,街道还残留着水珠的反光,他们肆意地奔跑在潮湿的街道上,此时此刻,烦恼也好,悲伤也好,全都被抛诸脑后,他们只有彼此陪在身边。 终于,在巷子尽头,白靳澜停下脚步,他转回头,笑着看向夏一,他一把将夏一揽进怀里,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彼此的心跳声悄然同步。 “夏一,只要你呼唤我的名字,我们的联系,就永远不会被斩断。”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家属待遇 或许是今晚的夜太亮,或许是音乐刺激荷尔蒙飙升,鬼使神差地,夏一慢慢抬起手,回抱住白靳澜。 白靳澜慢慢趴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委屈。 “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陪着你,好吗?” 从遇到白靳澜开始,夏一的生活就被这个人搅得天翻地覆,白靳澜骄傲、自大、无礼,明明他身上有那么多夏一无法接受的地方。 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这样一个人,又在他最无助、伤心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爱是无解的命题,古往今来,无数小说、寓言以爱为主题,或许正是因为爱是这世界上最玄妙的事物。 “白靳澜,我们才认识多久,你真的了解我嘛?”夏一低声问道。 闻言,白靳澜抬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夏一,在你决定和邬修眠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定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了,与你和邬修眠认识的时间相比,我不过刚认识邬修眠而已,可是我却比你更能看透他的本质,不是吗?了解一个人的程度,从来都不是用时间衡量的。” 夏一沉默了,他确实不够了解邬修眠,所以才会…… 白靳澜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抿抿唇,道:“我是不是惹你伤心了?” 夏一摇摇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无论如何,他总是要往前看的。 “没有,你说的有道理。” “夏一,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了解你,可我知道,无论你有什么我目前还不知道的缺点,我都能接受,我能接受你所有的不完美,我想,这或许就是爱吧。”白靳澜低下头,两人的鼻尖碰撞在一起,呼吸交织,“你告诉我,这是爱吗?” 夏一没有回答他,他在白靳澜的眼底,只看到了自己。 什么才是爱?夏一也不知道。 久违的冲动,从他心底翻涌上来,可很快,那股冲动又被他压回去了。 “对不起,我……”夏一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看着白靳澜的表情逐渐从惊喜变得失落,最后又强打起精神,反过来安慰他,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立马接受我,我会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白靳澜很快的笑了一声,他慢慢搂住夏一,笑着道:“别愧疚,是我喜欢你,这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 闻言,夏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说什么安慰白靳澜。 白靳澜哑然失笑,他趴在夏一肩膀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夏一的肩膀。 半晌后,他终于抬起头,微微笑了笑:“我不是和你说要认识新朋友嘛,一会儿等他们结束了,一起吃个饭吧?” “好。” 白靳澜自我恢复的很快,他勾唇一笑,表情也恢复到往日的轻松,刚才的踌躇一扫而空。 他用手臂牢牢抱紧夏一,生怕这人跑了似的。 “他们几点结束?”夏一试图拍开白靳澜的手臂,那人却又加重几分力气,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快了。”白靳澜更用力地熊抱住夏一,笑着说道。 “……你先松开我。”夏一无奈地说道。 白靳澜耍赖道:“不放。” 夏一叹了口气,又拽拽他的胳膊,最后还是放弃挣扎了。 没过几分钟,夏一就看到酒吧门口乌泱泱、鬼鬼祟祟地出来几个人,很眼熟,是刚才台上的其他几个人。 他们朝着白靳澜的方向挥挥手,白靳澜这才舍得松开夏一,他不满地“啧”了一声,低声嘟囔道:“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穿的很潮的那位哥们,拍了拍白靳澜的肩膀,笑道:“呦,白哥,您这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找哥们几个了?” 说着,那人看了夏一一眼,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白靳澜笑着让他滚蛋,然后依次介绍道:“这个嘴碎的叫秦宇,鼓手是老崔,键盘手是新来的小孩,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小孩的脸因为演出成功而兴奋到涨红,他自告奋勇的举起手,道:“哥,我叫邹明朗!” 还不等白靳澜介绍夏一,秦宇就接话道:“哎,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你,叫夏一对吧,来之前,白哥就和我们提前打过招呼了。” “你们好。”夏一礼貌问好道。 “客气了客气了,你既然是白哥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尽管提就是了,对了,我看你贝斯弹得不错啊,有没有兴趣……” “差不多得了,”白靳澜笑骂道,“怎么当着我的面儿撬墙角?” “嘿,这是惜才!” “我自己会爱惜。”说罢,白靳澜一手搭在夏一肩膀上,低头问道,“想吃什么?” “我随意。” “好吧,那地方你们挑,对了,不吃牛羊肉。” “你什么时候把牛羊肉忌口了?”老崔问道。 “不是我,夏一不吃。”白靳澜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多余问。”秦宇捅了捅老崔的腰,笑道。 夏一愣住了,其实从前,他曾和邬修眠说过无数次他讨厌牛羊肉的膻味,可是他永远都记不住。 想到这,他刚压下的酸涩,又不免涌上来。 几人朝着最近的餐厅走去,夏一和白靳澜稍微落后几步,前面几人聊的热火朝天,白靳澜仍旧懒懒散散地将手臂搭在夏一肩膀上。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牛羊肉?”夏一低声问。 “听姥姥说的。”白靳澜懒洋洋回答道。 这是一家新开的餐馆,来往的客人不算很多,几人找了个包间,等菜的中途,夏一喝着茶水听其他几个人闲聊,他这才知道,原来老崔和秦宇是白靳澜的发小,在白靳澜四年级出国以后,他们依然保持着跨国友谊。 桌子是固定非转动的,夏一很喜欢吃的那道炒虾仁在他的对面,他本身不是个外放的性子,外加上刚认识这几个人,根本不好意思伸直胳膊夹菜,他看了几眼那道炒虾仁以后,放弃了,转头夹起近前的菜。 忽然,他身旁的白靳澜站起身子,将眼前的菜端起来,道:“老崔,换一下,把那盘炒虾仁递过来,这几天上火了,我吃点清淡的。” “上火了?”老崔一边换菜,一边调侃道,“咱妹妹又闯祸了?” 白靳澜偏过脸一笑,道:“到时候让白西琳知道你这么编排她,非找你算账不可。” “你不说,她能知道?” “那我和她说说?” “嘿,你这人!”老崔笑着摇摇头。 白靳澜将那盘炒虾仁朝夏一推了推,仍旧和桌上的其他人谈笑风生。 “你直接用筷子帮我夹点就好,不用这么麻烦。”夏一低声道。 闻言,白靳澜笑了笑,眼神富有深意地看向夏一,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嫌弃我用过的筷子嘛。” 夏一顿了顿,半晌后,才轻声回答道:“我没有那么严重的洁癖。” 考虑到白靳澜还要开车的原因,他们便没有灌白靳澜酒,秦宇看着夏一,朝着夏一递过一杯酒,大着舌头道:“夏一,你也来和我们喝一杯吧,都是兄弟!” 夏一刚要接过酒杯,就被白靳澜先拦住了。 白靳澜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顺手递给了老崔,声音平静道:“他喝不了酒,太晚了,下次再聚吧。” 说罢,他朝着老崔使了个眼色,拉着夏一离开,路过前台时,顺带着把账结了。 夜晚回去的路上,夏一反而精神了很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困了吗?” 夏一摇摇头:“不困。” “他们说话都比较外放一点,如果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你们是从小就认识吗?” 白靳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解释道:“我们小时候住的很近,外加上都喜欢玩乐器,小学的时候,我们就组了乐队,后来我出国了,大家依然保持联系,偶尔会在国内其他地方见一面,我多数是作为嘉宾参与他们的巡演。” “巡演?” “高中毕业以后,秦宇就辍学了,因为这事儿,他爸差点和他断绝关系,不过好在他的乐队搞得风生水起,现在过年回家,他爸已经允许他进屋了。” 说罢,白靳澜笑了笑,眼里竟流露出一丝羡慕。 “说起来,你今天真的让我很……”白靳澜斟酌片刻,“惊讶。” “因为贝斯?” 白靳澜摇摇头,笑道:“不止,或许我真的还不够了解你,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会完完全全、从里到外地彻底了解你。” 夏一笑了笑。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夏一刚要解下安全带,就被白靳澜叫住。 “一一。” “怎么了?”夏一转回头看着他。 白靳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饰品盒子,递给夏一。 夏一不解地接过来,打开后,他看到里面是一枚贝斯样式的小徽章。 “这是我们乐队的制定徽章,不外售,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的。” 看着这枚小巧精致的徽章,夏一一愣,失笑道:“这个礼物很特别,我很喜欢。” 白靳澜侧头看向他,神色认真道:“你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定制徽章可是家属待遇。” “什么家属?” 白靳澜一挑眉,笑而不语,答案尽在不言中。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告白 夏一和白靳澜肩并肩站在电梯里,电梯到了三楼,白靳澜该回家了。 临走前,他耸拉着脑袋,枕在夏一的肩膀上,小声道:“回去以后,我可以给你打视频嘛?” “……可以。”夏一偏过头,故意不去接触白靳澜的视线。 “洗澡的时候打,可以吗?”白靳澜眼睛一亮,他舔舔嘴唇,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十八禁的东西。 “别太过分。”夏一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你该回家了。” 白靳澜依然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他像树袋熊一样缠着夏一,直接将夏一一起带出电梯,他不依不饶地说:“那降低点要求,你洗澡的时候,我们打视频,你只露出上半身,怎么样?” “不行。”夏一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大腿?” “不行。” “手,不能再妥协了。”白靳澜的语气有几分可怜。 夏一叹了口气,他的表情无语一瞬,道:“不许给我打视频了。” 闻言,白靳澜闷笑起来,他揽着夏一的肩膀,抬起眼来,那双多情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夏一,仿佛要将他溺进去一般。 “不逗你了,记得梦到我。” 说完,白靳澜笑盈盈地朝后退了几步。 忽然,夏一身后的电梯门大开,他下意识地转回头,一个穿着外卖员服饰的男人怀里捧着一大束蓝玫瑰,看见二人后,问道:“请问谁是白先生?” 白靳澜打了个响指,道:“是我。” 说罢,他接过花,刚要掏出钱包,又笑了笑,停下动作:“抱歉,我还没改过来小费文化。” 他耸耸肩,朝着外卖员露出一个抱歉、礼貌的笑容,道:“谢了,哥们。” “应该的。”外卖员惊奇地打量几眼夏一,似乎看不太懂眼前的局面,不过,很快他就离开了。 “一场完美的约会,必须得以一束鲜花作为结尾。” “这算是约会?”夏一接过花,那花束太大了,他勉强能抱住。 “当然。”白靳澜神色认真地回答,“如果你愿意,往后的每一天,都是我们约会的日子。” “那倒是造福花卉产业了。”夏一失声笑了笑。 “没关系,我有很多钱,如果我能通过金钱使你获得快乐,那我有很多钱这件事,才勉强算是一个优点。” “如果你跑到街上大喊这句话,可能会被打。” “能为你挨打,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白靳澜勾起唇角,他轻轻抚摸着夏一的侧脸,随后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滚烫的吻,白靳澜吻得很郑重、柔情,和素日里的他完全是两个模样。 夏一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竟然忘记躲避。 一吻落下,他贴着夏一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暧昧的洒在夏一耳后,激得他脖子都红了。 “晚安。” 夏一回到楼上的时候,心脏依旧在剧烈跳动,幸亏有怀里这一大束花作掩护,不然白靳澜一定会发现他的脸色有多红。 刚出电梯,夏一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煤气味,他心底猛地咯噔一声,快步朝着房门走去,他放下花、打开门。 在门大开的一瞬间,浓烈的煤气味扑面而来,一刹那的功夫,夏一只觉得大脑似乎一片空白。 隐隐约约的电视声音传来,屋内很昏暗,只有电视投射出的蓝光算是光源,在客厅中央,姥姥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夏一猛地瞪大眼睛,他的心脏仿佛被利剑刺中一样,呼吸都暂停了。 “姥……姥姥?”夏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姥姥身边,姥姥的手冰冷极了,她呼吸急促,双眼紧闭,看起来简直是痛苦万分。 他皱起眉,猛地朝着厨房跑去,煤气罐发着“嘶嘶”的响声,上面的蓝色火焰已经消失了。 他赶快关掉煤气罐闸门,然后就近开始,一面将屋里的窗户一扇接着一扇的打开,一面拨通医院电话。 待做完一切以后,或许是因为呼吸太久的煤烟味,夏一感觉头晕、恶心、心悸,四肢似乎都要瘫软下来。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步履蹒跚地朝着客厅里走去。 夏一想抱起姥姥,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般,他手脚发软,刚抱起,就一起又倒下来了。 夏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脸色煞白、四肢无力。 他勉强拖着姥姥走到屋外,此刻,脸上已是冷汗直流。 突然,电话响起,他这才回过神来,手指僵硬的不成样子,他掏了好几次,才将手机拿出来。 是白靳澜的电话。 夏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响起懒洋洋的声音,此刻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夏一甚至想哭:“才分开不到五分钟,我就想你……” “白靳澜,你快上来!”夏一的声音是那么无措,饱含恐惧和绝望。 那边一愣,随即语气严肃下来,立马回道:“别挂电话,我马上到!” 而后电话里传来衣料的摩擦声和跑步时掀起的风声。 不到一分钟,那脚步声就切切实实在夏一的耳边响起。 白靳澜刚到楼上,就看到夏一无助地瘫坐在地上,努力给姥姥做心肺复苏,他浑身都汗津津的,看起来那么狼狈、脆弱。 一瞬间,白靳澜脸色铁青,心脏犹如被狠狠揪紧一般。 “叫救护车了吗?”白靳澜试着摸了摸姥姥的脉搏,好在脉搏还在跳动。 夏一红着眼眶,抬起头,他看向白靳澜:“三分钟前打的电话。” “我来背姥姥,先到小区门口,这样能节省些时间!”说罢,白靳澜当机立断背起姥姥。 姥姥的裤子已经被排泄物灌满,散发出浓烈的臭味,夏一一愣,想接过姥姥,却被白靳澜阻止了,他沉声道:“快跟紧我!” 夏一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借着白靳澜的力气站起来,然后用力在后面托着姥姥,尽量减轻白靳澜的负担。 他们等不及电梯了,直接从楼梯狂奔下去,刚到楼下,白靳澜又快速朝着小区门口跑去。 夏一的腿脚发软,根本跑不动了。 忽然,白靳澜朝他伸出一只手,快速道:“抓紧我!” 夏一一愣,然后迅速抓起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起初,白靳澜的速度特别快,渐渐地,他的眼睛开始充血、肺里挤压着冷气,虽然体能已经达到极限,可他依然保持着高速超前冲。 终于,他们到了小区门口,恰巧救护车也到了,很快,医生就从他背上接过姥姥。 彼时,他已经全身湿透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 他们和随行医护人员一起进了救护车,看着姥姥苍白的面孔,夏一眼眶通红,白靳澜用力地攥住他的手。 “夏一。”白靳澜喘着粗气,声音因为体力过度被消耗而抖颤。 夏一转过脸看着他,白靳澜的一头卷发已经湿透,它们凌乱的贴在他的脸颊处,夏一这才看到,白靳澜只穿一双拖鞋就出来了,完全没了素日里的矜贵。 白靳澜慢慢抬起手,他将夏一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此刻,白靳澜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有力。 “没事了……别怕,姥姥不会有事的。” 白靳澜的声音低沉、沙哑,夏一渐渐平静下来。 刚一到医院,姥姥就被推进抢救室。 夏一红着眼眶看着“抢救”两个字,他忍着泪水,垂下的双手抖成了筛子。 如果他能早一点回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如果……夏一不停地设想着无数可能,现在什么都没用了,一刹那,他陷入到极度的自我厌弃中。 夏一慢慢垂下头。 “这不怪你,夏一。”白靳澜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慢慢扳起夏一的脑袋,神色认真地看着夏一通红的眼圈。 “如果我早点回去,姥姥就不会出事了。”一滴眼泪从夏一脸颊上划过,白靳澜心疼地擦掉,一瞬间,好像有刀子在划他的心脏一般。 “那更应该怪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是我缠着你的,不是我,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夏一,我宁愿你怪我,也不愿意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白靳澜慢慢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一一,姥姥不会有事的,我会给她找最好的医疗资源,别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每一刻对于夏一来说都是那么煎熬,不知道多久以后,姥姥终于被推出来,她面色惨白、双眼紧闭。 夏一握住她的手腕,脉搏还在跳动。 他终于松了口气。 “谁是病人家属?” “是我!”夏一的声音变调得厉害,他和白靳澜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要多观察,她是一氧化碳中毒,幸亏送来的还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夏一脱力似的靠在墙壁上,还好……还好…… 白靳澜用力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晚上,夏一在床边守着姥姥,病房门被推开,随着一丝寒气袭来,白靳澜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夏一顿了顿,他看向白靳澜,真心实意地感谢道:“谢谢你,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不知道姥姥……” 后半段,他没说出口,可是大家都明白是什么。 白靳澜朝他温柔地笑了笑,道:“我刚才联系了我在市里的朋友,明天如果姥姥身体条件允许,就直接转到市里的医院。” 夏一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感谢白靳澜,这一份恩情太重了。 “是不是在想该如何报答我?”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白靳澜轻声问道。 夏一没回答。 “我不要你报答我,”白靳澜笑了笑,“我只要你爱我就够了。” 夏一刚要开口,就被白靳澜打断了:“我知道你又要拒绝我,可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夏一沉默了,半晌后,就在白靳澜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夏一突然说话了:“……有。” 白靳澜一愣,他很快的笑了一下,然后凑近夏一,道:“你说什么?” “你问我对你有没有感觉,我说有。” 这一回轮到白靳澜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白靳澜握住他冰冷的手,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玩世不恭,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专注:“夏一,这句话我对你说过很多次,可没有任何一次,比这次更隆重。” 他顿了顿,明明应该是势在必得的事情,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白靳澜竟然有几分紧张:“和我试试吧,你不会后悔的,我会成为你的后盾,我会保护你,我会……爱你。” 看着白靳澜的双眸,夏一的思绪从混乱走向清晰,他的人生就这么长,总是要任性一次,才知道到底适不适合。 他确信,他是清醒的,无数思虑、怀疑之后,最后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答案—— “好,我答应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承诺 闻言,白靳澜的表情空白一刹,随后,他勾起一个笑容,又很快收起。 他猛地抱住夏一,趴在他的肩膀上。 白靳澜眼眸深处的那抹疯狂被压抑得近乎扭曲,他的表情带着诡异的兴奋感,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你是认真的吗?” “嗯。” 夏一回抱住白靳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夏一松了口气,就像一块压在他心底很久的石头突然落地,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顷刻间放松下来。 “我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白靳澜用力抱住他,他的表情看似平静,却透着隐隐约约的疯狂,就连放在夏一后背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这不是因为恐惧、痛苦,而是因为兴奋。 他一眼就看中的猎物,终于在此刻落入他编制的网中。 他没办法不兴奋! 夏一不知道未来两人会走向何方,至少,他想把握住当下。 “我是太高兴了,一一,我以为你会像原来那样拒绝我……或许我已经习惯了被你拒绝。” 夏一哭笑不得,哪有人会习惯被拒绝? 犹豫半晌,夏一拍了拍他的后背,素来清冷的声音,此刻被他刻意放柔,听起来是那么悦耳:“这次我不会拒绝你。” 第二天一大早,姥姥终于醒来,情况要比他们预想的好很多,当天上午,姥姥就转院到市里。 到市里以后,姥姥又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很不错,只需要再吸一周高压氧就可以出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白靳澜已经提前在医院附近订好酒店,姥姥睡着以后,两人回到酒店收拾东西。 白靳澜订的套房位于高层,里面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从这里能俯视到整个市的风景。夏一站在窗前,看着缩小的高楼大厦,不禁觉得整个大脑都清爽不少。 突然,温暖的触感从他背后传来,白靳澜从背后抱住他,手不老实的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指尖涩/情地勾勒着他腹部的线条。 白靳澜凑近他的耳边,声音性感、低沉,好似要咬住他一般:“宝贝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里吗?” 夏一的耳根微微发红,他抬起手摁住衣摆,想摁住那人乱撩拨的手,连声音都染上了一丝情/欲:“为什么?” 白靳澜在他耳边低笑几声,那声音好似红酒一般惹人心醉:“在这里,你会被我扒光,然后按在这扇落地窗前,只有我能看到你无助的样子。你一边俯视着窗外的风景,一边享受着我给你的快感,我当然会不留余力地……” 或许是白靳澜描述的实在太绘声绘色,夏一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开始浮现那一幕幕绮丽色/情的画面。 “闭嘴,”夏一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羞怒,他的脸随着耳根一起变红,好似被白靳澜的呼吸烫到了一般,他嘴硬道,“我们谁上谁下还不一定呢。” 白靳澜笑了几声,他的手不安分地滑动着,低笑道:“宝贝儿,如果有一天我愿意被你压在身下,那一定是因为我愿意,但可惜了,今天不行。” “你想的美。”夏一抓住他作乱的手腕,还不等抽出来,白靳澜用另一只手按了他腰后的一个地方,顿时,夏一只觉得一种酥麻感从尾椎骨直抵到他头顶,他瞬间失去反抗的力气。 生理性泪水从夏一眼睛里流出来,不只是因为疼,他仰倒在白靳澜的怀里,眼眶微红,好像被狠狠欺负了一般,那么楚楚可怜,那么勾人。 白靳澜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夏一,眼底的欲望如同火焰一般,丝毫不加掩饰,他猛地将夏一压在落地窗前,一只手将怀中人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 夏一的身体已经软下来,他无力的挣扎几下,素来清冷的声音,此刻被烧得不成样子:“不要,别在这……”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白靳澜一愣,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低下头,手中那双纤细的胳膊被自己攥出明显的红印。 白靳澜捏住他的下巴,转回他的头,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满是烧灼过后的痕迹。 “我不喜欢这种……”夏一的呼吸很急促,“我不要在这里。” “他们看不见的。”白靳澜低声哄着他,他抱住夏一的脸,慢慢亲吻着夏一脸颊上的泪痕,“他们谁都看不见你。” 白靳澜的眼神里是满满的占有欲,夏一这副样子,只有自己能看到。 这个念头出来的那一刻,白靳澜爽的头皮发麻。 眼前这个脆弱、漂亮的极品男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白靳澜勾起唇角,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此刻,因为占有欲得到满足,他的耐心甚至比以往还要好上百倍。 白靳澜面对面一把将夏一抱起来,夏一惊呼一声,下意识钩住他的脖子,白靳澜笑了笑,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压着夏一,然后一起倒下。 “别怕。”白靳澜近乎狂暴的吻着他的唇,很快,他又开始亲夏一的脸、脖颈。 到最后,夏一的双眼几乎失神,连脚趾都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 …… 白靳澜满意极了。 他轻声哼着歌,然后哄道:“一会儿我去姥姥那里,你在酒店休息,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乖乖。” 看着夏一睡熟以后,白靳澜才放心离开,如果此刻他有镜子,他将会发现自己注视着夏一的目光是如何的温柔、专注。 白靳澜刚一出门,电话就响起,彼时,他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 是李天安。 白靳澜皱起眉,笑容几乎是瞬间消失的。 “喂。” “我听说夏一的姥姥病了,我打夏一电话没接通,只好打给你了,你现在和夏一在一起吗?” 白靳澜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转身走进空无一人的楼道,压低声音道:“你找他有事?” “关心关心罢了,对了,你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夏一那个小男友,是你挤兑走的吧?”李天安笑了几声,语气里有几分试探。 “是我,”白靳澜压根也没打算瞒着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墙壁,楼道里空荡荡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那么空洞,“那又能怎样?” “所以你得手了吗?”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可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嗯,开始兑现你的承诺吧。” 那边愣了片刻,随即又问道:“这么快?” “对付一个情窦初开的人,难道很难吗?”白靳澜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姥姥已经醒过来,他将买好的热粥打开,坐在一旁看着姥姥。 “小白啊,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哎,一一是不是吓到了?” “放心吧,姥姥,一一昨晚一整晚都没睡,我让他先回酒店睡一觉。” 听罢,姥姥不由得又叹一口气,她本身就对白靳澜有好感,这一次,白靳澜救了她的命,她对白靳澜的好感就更深了。 “小白,你是个好孩子,一一他不爱说话,很多事都藏在心底,可人总是这样,迟早是会憋坏的。”姥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和一一聊聊,他只是看着冷,其实比谁都心软。” 白靳澜勾唇笑了笑,确实,夏一比谁都心软。 “姥姥,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一一的。” 中午,白靳澜陪着姥姥吸高压氧,大概需要吸两个小时。 白靳澜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划手机。 脑子里想着的是夏一那张脸,想着想着,他就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夏一:你在哪儿? 白靳澜一挑眉,心情大好。看着这条消息,他就已经能想象得出夏一坐在床上,顶着一头刚被压过的、蓬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发消息。 想到这,白靳澜竟然笑出声音来了。 白靳澜:在医院,想我了? 夏一:……姥姥怎么样了? 白靳澜:在吸高压氧,放心吧,医院这边有我呢。 夏一: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到医院。 白靳澜:别告诉我你已经在路上了? 夏一:嗯,顺带在路上捡了一份小蛋糕,我不喜欢吃甜的,送你了。 白靳澜:你真好,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夏一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站在医院门前等他的白靳澜。 “你怎么出来等我了?” 彼时虽然才下午,或许是要下雨的原因,天空看起来阴恻恻的,时不时刮来一阵风。 白靳澜的手里提着一把伞,道:“姥姥那边还有半个小时结束,我怕你淋到雨,就下来接你了。” 说罢,白靳澜自然地接过夏一手里提着的蛋糕,空出一只手牵住夏一。 夏一愣了一下,随即回握住,在陌生的医院,没人会在意他们隐匿于人群间的亲密。 在进医院的那一刻,面对汹涌的人群,两人的手依旧紧紧握在一起。 两人朝着电梯走去,白靳澜侧头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今天姥姥和我聊了很多。” “说什么了?” “太多了,到最后,我只记得一句话。” “什么?”夏一看向白靳澜,那人只是笑了笑,却没回答。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两人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白靳澜急不可耐地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肆意蹂躏着他的唇,像野兽一般粗暴、强势。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白靳澜就想念这具身体,想的几乎扛不住,真是奇怪。 最后,白靳澜只将这个症状归纳为“刚开荤的新鲜感”。 片刻后,白靳澜终于舍得松开他,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他们的呼吸声粗重极了,电梯内一片旖旎、暧昧。 “到最后,我只记得我向姥姥承诺过,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白靳澜贴着他的耳朵,笑着说。 此刻,夏一看不到白靳澜的表情,不然他一定会被那可怖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给惊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离婚 自打确认关系以后,白靳澜每次亲他都像要把他吞入腹中一般,又凶狠、又用力。 临出电梯前,夏一借着反光的电梯壁,看了眼自己的嘴唇,红肿不堪,看起来淫/乱极了。 夏一瞟了白靳澜一眼,抿抿唇,冷声道:“下次别亲了。” 白靳澜没骨头似的挂在夏一身上,撒娇道:“我太喜欢你了,情难自却。” 对于白靳澜随口就来的表白,夏一已经习以为常了,若是放在一个月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将会和这样一个男人扯上关系。 可现在看来,似乎还不错。 两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那么长的一条椅子,白靳澜一定要黏在他身上,肩并肩不够,必须贴在一起才行。 好在今天天气阴冷,若是像往日一样,恐怕此刻夏一已经大汗淋漓。 “你不嫌热吗?” “今天不热。”白靳澜闷声道,说罢,像是故意和夏一作对似的,他搂着夏一的手更用力了。 吸氧仓外面几乎没什么人经过,此刻,走廊就他们两个人,夏一也就随他了。 终于,姥姥吸完高压氧,医生出来的那一刻,白靳澜自然而然地松开夏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姥姥的状态基本恢复正常,一见夏一来,她笑呵呵地拉住夏一的手,道:“一一啊,姥姥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到这句话,夏一感觉心底隐隐有几分酸涩涌现,他摇摇头,低声道:“都怪我不好,要是我能早点回去,或许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闻言,白靳澜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在发现的及时,姥姥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你不要自责。” 看着夏一愧疚的样子,姥姥也不免伤心,她拍了拍夏一的手,道:“小白说得对,一一,你总是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活的得多累啊。” 走廊的灯光有几分昏暗,姥姥还没发现夏一嘴唇的异样,可一回到窗明几净的病房,那红涨的嘴唇可太明显了。 姥姥打量着他的脸,几番欲言又止。 最终,姥姥还是问出口了:“一一,你是不是过敏了?” 夏一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脸上出现片刻的尴尬,刚一扭头,他就看到罪魁祸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颇有几分看戏的意思。 上午的一幕幕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除了尴尬以外,还有羞耻和恼怒一同叠加上来。 夏一很想瞪一眼这个磨人的家伙,可是他又担心姥姥是否会看出什么。 于是,他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可能是昨晚上了一股急火。” 他听到白靳澜笑了两声,随后很是贴心的说:“姥姥,我会监督一一清淡饮食的,您放心。” “哎,也怪我,老糊涂了,最近总忘事。” “姥姥,下次就别再用煤气罐了,妈早就和你说过,那东西不安全。” “用习惯了,等出院以后,我就不再用了。”姥姥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不止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让子女们少操心。 姥姥一氧化碳中毒的事,夏姗还不知道,下午,几人在病房吃完晚饭以后,夏一离开病房,打算给夏姗打个电话。 白靳澜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夏一的背影。 茶水间此刻空无一人,夏一交叠双腿靠在墙壁上,电话的嘟嘟声响起,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女人的声音很惊喜:“一一?你怎么把电话打给妈妈了……等下,我正好有事要告诉你……” “妈,”夏一深吸口气,打断道,“姥姥一氧化碳中毒了。” “什么?!”那边传来惊讶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家具被撞倒的声音。 “您别着急,已经没事了,多亏白靳澜,姥姥被及时送到医院,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闻言,夏姗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白靳澜是?” “楼下白爷爷的孙子,一直在国外生活,最近他回国了。” “这样啊,那可得好好感谢人家,他几号出国啊?趁着人家出国前,一定要请人家吃个饭。” 几号出国? 夏一顿住了,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一时间被冲昏头脑,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问过。 如果白靳澜回国了,他该怎么办? 异国恋是不是很麻烦,更何况他们离得那么远。 夏一突然发现,他好像根本就不了解白靳澜,他不知道白靳澜住在哪里、学在哪里,甚至不知道白靳澜的年龄、生日、家庭构造。 他对白靳澜简直就是一无所知。 他对白靳澜的了解,只存在于听说过的只言片语中。 “一一,一一?”夏姗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好,我到时候问他。” “要是他回去得比较晚,说不定我还能赶上。” “什么?” 话音刚落,茶水间的门被打开,还不等夏一转回头,他就被来者抱住,那人的身体发烫,烫的夏一脸都红了。 是白靳澜。 白靳澜从后背抱住他,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着,还时不时用温热的唇亲吻着他的脖颈。 “一一,本来妈妈想过几天再和你说的,妈妈和你叔叔离婚了,刚办完离婚手续。” 夏姗的话如同平地炸起惊雷一般。 夏一晃了晃脑袋,试图躲开白靳澜的唇,两人距离那么近,电话的内容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白靳澜耳朵里,他不再捣乱,而是紧紧抱住夏一,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安慰一般拍着夏一的手背。 “为什么离婚了?”夏一问。 “因为……不是你叔叔的原因,只是性格不适合而已。”夏姗模棱两可地答道。 “离婚总是要有原因的。”夏一眯起眼睛,不依不饶地问道。 忽然,夏一感觉自己的手被身后的人攥在手心里捏了捏。 他半转回头,白靳澜用口型和他说道:“冷静。” 夏一深呼吸几下,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一一,这件事三句两句解释不清,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叔叔离婚,不是因为谁的人品有问题,好了,妈妈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先挂了,姥姥有什么事,你再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大概一周以后回去。” 说完,夏姗那边像是逃似的,不等夏一回答,就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夏一愣了片刻。 白靳澜转过他的身子,拿下他扣在耳边的电话,揉了揉他的耳朵,轻声道:“怎么愁眉苦脸的,因为阿姨离婚?” 夏一摇摇头,道:“不止,我妈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当年因为离婚的事,她在县里很丢面子,所以才毅然决然离开这里,如果不是事情严重到一定地步,她不会回来的,上一次回来,还是因为她要结婚。” 说完以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白靳澜看着夏一,在等他理清思绪。 “我……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件事。”夏一摇摇头。 白靳澜虽然希望能听到夏一向自己吐诉衷肠,可是也不想逼他。 于是,他不打算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只是安慰道:“嗯,等你想和我说的时候,你再告诉我。” 白靳澜用眼神描绘着他的五官,良久后,白靳澜眼神认真道:“你妈妈的事情,需要我帮你调查吗?” 夏一看着白靳澜,摇摇头,道:“不用了,她如果想告诉我,会告诉我的。” 夏一顿了顿,犹豫地问道:“我妈说要感谢你救了姥姥,你什么时候……出国?” 说到“出国”两个字时,不知为何,夏一觉得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一般,这两个字竟然那么酸涩、难说。 “我不着急,这次回国我有两件大事,其中一件已经完成了,现在另一件事还遥遥无期。” “两件事?”夏一不喜欢打探人家的隐私,可是面对这个人,他总有一种淡淡的不安感,他怕抓不住他。 “嗯,这次回国,是我爸拜托我去拜访他的一位朋友,如果我爸想开拓国内市场,离不开这位朋友的帮忙,”白靳澜笑了笑,继续道,“这件事我还没办成,至于另一件已经完成的事,那就是……追到你。” 说罢后,白靳澜勾唇一笑,他抬起眼打量着夏一,夏一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白靳澜一愣,他迟疑地收起笑,半晌后,才神态认真地说道:“放心吧,就算我回去了,也会回来找你的,你不是要出国留学吗?来找我吧,你只需要带着录取通知书就好,其余的全都有我。” 夏一不会否定,在刚刚那一刻,他确实心动了。 去国外找白靳澜? “你在纽约?” “我住在布鲁克林,不过平时为了上学,我都住在旧金山。” “你还在上学?”夏一惊讶道。 闻言,白靳澜一愣,随即笑了:“是啊,难道我看起来……很老?” 夏一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靳澜大笑起来,朝着夏一眨眨眼,语气暧昧道:“放心,亲爱的,我只比你大两岁,身体还很年轻……” 说完,他猛地靠近夏一,温热的气息骤然打在夏一的面颊上,他笑了笑,暧昧道:“尤其是性功能方面。” 夏一偏过头,推开白靳澜,耳根通红:“我回去看看姥姥。”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茶水间。 看着夏一匆匆离去的背影,白靳澜哼笑几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一,视线灼热、认真。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体wei 晚上,夏一要留下来陪护,姥姥一定要让他回去,再三拉扯一番后,夏一拗不过她,只好回酒店了。 回去的路上,白靳澜碍于驾驶,虽语言挑逗,但是动作却还算规矩。 刚一回到酒店,白靳澜就视若无人地揽住夏一,像是没长骨头一样。 进到酒店房间,门刚在夏一身后关上,白靳澜就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近乎粗暴地、辗转反侧地蹂躏着他的双唇,那力道之大,简直是要将其吞入腹中! 夏一被亲吻得喘不上气来,他抬起双手,抵住那人的胸膛,喉咙无力的呜咽几声。 白靳澜喘着粗气离开他的唇,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白靳澜近乎挑衅地贴着他的唇,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夏一,声音低沉、性感,宛如红酒一般,此刻,雪松香都显得那么激荡、色/情,他说:“宝贝儿,接吻前,要先学会换气。” 夏一素来冷峻的脸,此刻因为一个吻而通红,他看着白靳澜的眼睛,不甘示弱一般,道:“你的吻技也就那样。” 闻言,白靳澜大笑起来,他紧紧盯着夏一,那目光像是要把夏一吃了,一眼都不舍得错过。 “但愿你在床上也能这么嘴硬。” 夏一深呼吸几口以后,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看着白靳澜,沉声道:“在床上该求饶的是你。”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夏一的底气并不足,他不是不知道在床上的白靳澜是什么样子,一旦上了床,这个人就彻底变成另一个样子,他那么疯狂、那么不知疲倦,就像安装永动机一般,怎么索取,都不够。 “哈哈,宝贝儿,嘴上说的算什么,我早晚会把你cao服。”白靳澜勾唇一笑,此刻夏一的挑衅行为,落在他的眼里,和小猫伸出爪子挠人手心没什么区别。 都是撒娇罢了。 北方的夏季,大雨时不时落下,水滩倒映着霓虹灯,街道的行人撑着伞,来来往往。 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连贯悦耳。 浴室里,两个男人挤在同一个浴缸中,他们的身材都很高大,肌肉块块分明,只是其中一个尤为突出。 白靳澜趴在浴缸边缘,眼神直白地看着夏一,他勾着一抹笑,时不时撩起一把水,从夏一的腹肌上浇下,动作缓慢极了。 水流声似乎都含着挑逗的意味。 夏一实在受不了这近乎压迫的暧昧氛围,他一把攥住白靳澜的手腕,尽量板着脸色,冷声道:“别乱动。” 看着夏一不自然的神色,白靳澜的笑意更明显了,泡泡之下藏着那人luo/露的身体,他们只能看到彼此赤/luo的上身。 可就是这样半遮半掩才更有情趣。 白靳澜反手握住夏一的手腕,将他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上,他歪头看着夏一,道:“不要,我们今天谁都别想离开浴缸。” 夏一的耳朵突然爆红,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可那人却更加用力地攥住,甚至将他的手贴在唇边,亲了亲。 在感受到手上湿热的触感后,夏一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 就在半个小时前,白靳澜勾住他的腰,两人从门前一直激烈地吻到客厅、卧室,白靳澜不容分说地解下他的衣服,夏一顶起腿,想要翻过身,接过主导权,可那人却早就提前料到他的动作,直接压住他。 夏一左右躲着他的吻,不让白靳澜亲他,终于,白靳澜认输似的倒在他身上,靠近他的耳朵,声音沙哑、满是欲求不满:“宝贝儿,让我亲亲你。” 夏一转回脸,用手堵住他的唇,低声道:“做,可以,但是得是我上你。” 白靳澜一愣,随即笑了下,哄道:“上一次和我做,难道不爽吗?” “爽,”夏一很干脆利索的承认了,“但我还是想在上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爽?” 白靳澜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闻言,夏一的脸色更冷了,他说:“那就别做了。” 说着,夏一就伸手要推开白靳澜。 白靳澜笑着抓住夏一推自己的双手,道:“好了,宝贝儿,别闹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答案让我满意,我就好好考虑你的提议。是不是只有我cao过你?” 虽然他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可他还想再确认一次。 白靳澜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不放过夏一的任何表情。 夏一叹了口气,他认为在情侣之间,最基本的前提就是信任,尤其是在上一段失败的恋情里,夏一明白,这一点尤为重要。 “没有,除了那次和你以外,我没做过0,之前我一直做1。” 夏一耸耸肩,说出这些话多少还是让他有点难为情,但是在说出来以后,他心里的负担就轻多了。 得到这个答案以后,白靳澜满意地笑了笑,他放开夏一的手,道:“好吧,宝贝儿,回到上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听你的话,你下次是不是就不会和我zuo了?” 夏一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是。” 白靳澜眨眨眼,表情有几分凝重,半晌后,他突然俏皮地一笑,妥协道:“好吧,那你上我吧。” 这一回,夏一反而愣住了,他以为白靳澜宁可不做了,也不会做下面的,可谁能想到,白靳澜竟然就这么干脆利索的答应了。 这反而出乎夏一的预料。 “你……同意了?”夏一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白靳澜从他身上翻下来,侧躺着,温柔地注视着他,语气是那么郑重:“做/ai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获得愉悦感的手段之一,如果做/ai不能让你和我同时高兴,那就失去它的价值了。” 在夏一的刻板印象中,白靳澜虽然在床事以外,是个爱撒娇的性子,可是他明白,那只是白靳澜面对外界的一种社交方式,真实的他,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甚至可能截然相反。 夏一没想到,白靳澜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会做出让步。 一方面,夏一因为自己误解白靳澜而愧疚,另一方面,他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感动和欣喜。 或许白靳澜才是那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此刻,无论白靳澜提什么条件,只要不触碰到夏一的底线,他大概都会答应。 “什么?”夏一问。 白靳澜翻身抱住夏一,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你陪我泡个澡,可以吗?”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里竟有几分委屈。 夏一顿了顿,抱住他的后背,轻声道:“好吧。” 白靳澜一挑眉,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着似狼一般的精光。 两人就这么从床上滚到浴缸里。 在这么私密、暧昧的空间中,白靳澜免不了又是一番动手动脚,他不仅上下其手撩拨夏一,嘴上也要用言语挑逗着,泡个澡,夏一简直累的精疲力尽。 白靳澜慢慢靠近夏一,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水面的波纹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夏一的心脏却砰砰乱跳。 “一一,”白靳澜朝着他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轻轻亲了亲他的嘴唇,眼睛都弯成月牙状,“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夏一一愣,或许是这次的表白不同于其他时刻,或许是因为白靳澜的神情是那么温柔。 夏一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某一处轰然崩塌。 那是他坚守了十几年的壁垒。 或许,他内心孤独的城堡,终于可以迎来第二个主人了。 白靳澜趴在浴缸沿上,背对着夏一,他的卷发顺贴地搭在脑后,他回过头来,那双天生多情的双眸,此刻像含着一汪勾人心弦的春水一般,他轻轻咬着唇,那双眼睛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 他轻声道:“你来上我吧。” 夏一近乎无措地愣在原地,他看着白靳澜为难、但仍然故作无所谓的样子,一时间动摇了。 其实……做下面的那个也挺爽的,情侣之间何必纠结体wei? 只要爽了,在上在下,又有什么区别? 夏一不是那种因为“大男子主义”而一定要当1的人,只是在过去的认知中,他心底始终觉得自己应该在保护别人的位置上。 现在,他突然动摇了。 如果自己做0,能让两个人都感到自在一点……未尝不可。 夏一叹了口气,他刚从背后抱住白靳澜,白靳澜的身体就下意识一抖,但他还是咬住嘴唇,闭上眼睛,转回头,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小声道:“我准备好了。” 怀里的人似乎在微微抖颤着,夏一轻轻亲了亲他紧闭的眼睛,道:“其实对于谁上谁下这个问题,我不是那么……在意,如果能让你自在一点,那我在下面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白靳澜猛地睁开眼,那眼睛里好似藏着星星一般,他抱住夏一,毛茸茸、湿漉漉的脑袋轻轻搭在夏一肩膀上,他看着瓷砖上的一个小黑点,勾唇一笑,刚才刻意被他装出来的无辜、可怜顿时一扫而空,脸上只有大功告成后的餍足和轻松:“宝贝儿,谢谢你。” 夏一回抱住那人,心中的重担也因为此刻这个决定而消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1、赌约败露 身体紧密结合的那一刻,夏一倒吸一口凉气,他能感觉到随之一同进来的,还有冷冰冰的水。 白靳澜像是要把他撕碎一般,拖着他的腰,从浴室,到客厅,最后到卧室。 半夜,白靳澜用浴巾裹住赤/luo的夏一。 彼时,夏一的胸膛上、大腿上,全部都是咬痕和吻痕,看起来是那么可怜。 白靳澜站在他身旁半晌,眼神晦暗不明地睨视着自己的杰作,最后满意地笑了笑。 他喜欢这种原有的占有方式,只有将眼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打满自己的记号,别人才不敢觊觎! 白靳澜亲手换好床单,他将沉沉睡去的夏一抱上床,夏一眉头紧锁,眼睫毛看起来似乎还挂着泪珠一般,刚才疯狂、靡乱的记忆不由得又浮上他的心头。 夏一哭着说不要的样子,还有他因为爽而流出的生理性泪水…… 白靳澜扬起脖子满足地叹息一声,哪怕仅仅是有关夏一的片段,都足够他燥热。 他捏了捏夏一的脸蛋,又亲了亲,最后终于抱住眼前的人慢慢睡去。 两人白天陪着姥姥,晚上则是属于他们的。 白靳澜自打开荤以后,就对做ai这件事特别热衷,简直就像野兽一样,不停地占有他的伴侣! 回想起那几天,夏一依旧觉得胆战心惊。 夏一骨子里的野性也完完全全被白靳澜激发出来,他从害羞、担心渐渐变得乐在其中,那些极富刺激的场景,反而让他更加体会到乐趣,他像个刚尝到好处的人,奢靡而不知满足! 夜,还很漫长。 那是属于他们彼此的。 第二天一大早,夏一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像被卡车来回碾压过一般,浑身酸软,没有力气。 他是在酒店的床上醒来的,虽然依旧很疼,可是却很干净清爽,看来昨晚白靳澜就已经帮他处理好了。 夏一慢慢直起身子,他的身边空无一人,只放着一个小玩偶。 在床头柜子上放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亲爱的,我去医院了,今天你好好休息,爱你。 夏一勾唇笑了笑,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放松地过一段日子,白靳澜细心、温柔、体贴,除了在□□上,其他的所有问题几乎都听从夏一的意见。 在厨房桌子上放着保温饭盒,里面装着夏一很喜欢的一家店的虾饺。 这家店很火,需要排队很久才能买到。 看着盒子里一个个精致的小虾饺,夏一的心里不禁泛起一股暖流。 现在的生活,比他预料的要好太多了,似乎前方的一切都不再是他生命中的障碍。 也正因此,他将以新的姿态重新面对生活。 忽然,卧室里传来电话声,夏一一愣,他的思绪被打断,或许是白靳澜打来的电话吧。 想到这,夏一脚步匆匆地朝着卧室走去,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挂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来电话的不是别人,而是李天安。 “喂,天安?” “是我,你在……医院嘛?” 夏一皱起眉,起身打开窗户,道:“不在,怎么了?” “我听说姥姥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你听谁说的?”姥姥中毒的消息,夏一从来就没向外界透露过。 “白靳澜啊,前几天我约他出来,他说他在医院。”李天安顿了顿,随即语气放松地说道。 夏一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你和白靳澜怎么突然走这么近了?”李天安笑了笑,“之前不是关系还挺紧张的吗,这才多久,关系突飞猛进了?” 在李天安面前,夏一没必要隐瞒自己和白靳澜的关系,半晌后,他突然说道:“我和白靳澜在一起了。” 而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考虑好了吗?”不知沉默多久,李天安终于开口了。 “嗯,考虑好了。”夏一回答,语气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了解他嘛?” “我们会慢慢彼此了解。” “……一一,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闻言,夏一皱起眉,不解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事。”李天安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姥姥什么时候出院?” “后天吧。” “行,等你们回来,我去看看姥姥。” “好,” 而后,两人又是久久地沉默,不知为何,夏一总觉得今天的李天安很奇怪。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李天安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含着笑意,反而多了几分严肃。 “什么?” “当年,你明明已经保送了,为什么还要参加高考?” 李天安忽然笑了笑,语气说不上来到底是轻松还是什么。 夏一双腿交叠地靠在窗前,他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微微皱起眉。 半晌后,夏一叹了口气,道:“大概是想……证明我自己吧。” “保送难道不够证明你的实力吗?” “不够,”夏一顿了顿,道,“远远不够。” 当年,夏一因为数学竞赛得奖,在高考前夕被保送到本省唯一的985大学,李天安和他在高中时仍旧是同桌,那时候,夏一不仅理科强,其他科也是佼佼者,每次考试,他的成绩都遥遥领先,甩开第二名一大截。 因此,他在县城很有名。 那一届里,除了有一位叫夏一的学神以外,还有一个万年老二,那就是李天安。 恰好,他们还是同桌,所以学校里每次谈论点什么,都难免会把两人捆绑起来讨论。 夏一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他更不会逛学校的表白墙,他素来以冷脸示人,那些人自然不会傻到在他面前评头论足。 当然了,夏一对于这样的讨论,本身也不在意。 那年高考,毫无疑问,夏一成了县状元,而李天安则高考失利,只去了一个中游211,关于高考的事情,夏一从来都不主动提,这件事自然也成了两人之间一个隐形的禁忌话题。 所以今天李天安猛然提起这个话题时,夏一会觉得奇怪。 “你一直都很厉害,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那么要强,”李天安勉强笑了笑,“先挂断了,回来再联系。” “好。” …… 最近这几天,两人除了陪护以外,多数时间都是在酒店厮混,偶尔,白靳澜也会给他展示自己新学的菜品。 夏一是个对厨房之事一窍不通的人。 “我的厨艺是不是进步了很多?” 那是事后,夏一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白靳澜在厨房忙活。 白靳澜赤luo着上半身,下半身只穿了一件松垮的运动裤,健壮的腰肢,弧线性感,他穿着围裙,半遮半掩。 闻言,夏一眯起眼睛看着白靳澜,他太累了,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他笑了笑,道:“进步了。” “经验够了,当然就进步了。” 白靳澜笑了笑,笑得很暧昧。 夏一顿了两秒,反应过来是一语双关后,他抄起一旁的橙子,扔过去。 白靳澜笑嘻嘻地接过,感慨道:“一,我给你做这么多次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什么时候能尝尝你的手艺呢?” “别贫了你。”当时夏一是这么回答的。 吃过早饭以后,夏一心血来潮立马动身去楼下超市。 他只是单纯地想满足白靳澜对自己厨艺的好奇罢了。 夏一如是地想着,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容。 做饭听起来简单,实操起来却很难,夏一每次看到白靳澜轻松地颠勺、切菜,都误以为做饭是个很轻松的事情,可直到自己上手,他才明白厨艺是种天赋。 做饭他是认真的,难吃也是客观的。 做饭中途,夏一还停了好几次,一顿饭下来,创口贴用了三四个。 终于,他勉强做了两菜一汤。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夏一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过程很艰难,但一想到白靳澜惊喜的表情,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简单收拾过后,夏一把饭菜装进保温桶里,又在楼下给姥姥买了水果,才出发去医院。 私人病房的楼道灯光幽暗,地上铺着一层厚重、精致的毛毯,即使如此,也仍旧难掩医院的恐怖、阴森气息。 夏一一步一步朝着病房走去,今天,病房安静得很不寻常。 病房里只有姥姥一个人,在床头旁,摆着一个很大的果篮。 夏一将水果和保温桶放下,一见到夏一,姥姥很高兴:“一一,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小白说你这几天睡得不好,让你多休息休息。” 休息不好是真的,不过他之所以休息不好,还不是因为某个人? 一想到这,夏一的耳根有点发红。 “姥姥,我没事,谁来看您了吗?白靳澜呢?” “刚才天安来看望我,”姥姥朝着那果篮偏偏下巴,“他们两个出去了。” “天安?”夏一一愣,就在不久前,两人刚通过电话,如果当时李天安在县里,那几乎是刚挂断电话,他就开始往市里赶。 “出去半天了,夜里风大,两人穿的那么薄……”姥姥忍不住絮叨几句。 突然,夏一口袋里的手机一振,他拿出手机,是李天安。 李天安:现在来天台。 “我去看看他们。”说完,夏一站起身子,随手抄起白靳澜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朝外走去。 夜色朦胧,灰暗的天空中飘来团团乌云,星月渐渐被隐去,两道背影站在天台上,风习习吹过,搅动他们的衣摆,只有彼此手中的烟在冒着星星火点。 天台很寂静,哪怕是再细微的声音,也能清晰可闻。 夏一眯起眼睛,看着两人,他刚要上前,就听到李天安的声音顺着风吹来:“去年夏天,我和你打赌,只要你追到夏一,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现在你和我交个底,你真打算和夏一谈恋爱?夏一和你那些骚浪前任可不一样,你小心点,别到时候不好收场。” 闻言,夏一怔住,抬起的脚被他硬生生停住。 半晌后,白靳澜哼笑两声,语气漫不经心地说:“谈个屁,哄着他玩而已,你放心吧,他和布罗迪一样,最是清高、要面子,到时候只要如法炮制,不怕甩不掉他。” “你别搞得我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赌约不是你提出来的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 “白靳澜,这次赌约算你赢了,不过你这次玩的时间也太久了吧,难不成你动了真感情?” 夏一猛地捏紧拳头,大脑里轰鸣一声,他现在什么都无法思考,如坠冰窟。 随即,夏一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 “真感情?哈哈,他看着正经,可在床上却是又骚又浪,这样的极品,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等我腻了再说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2-30 第22章 无法原谅 几小时前。 李天安挂断电话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市里赶。 李天安到病房门前的时候,他提着一个看起来很笨重的果篮,病房里传来一阵笑声,他透过玻璃朝里面看去,白靳澜背对着他坐在病床前,姥姥躺在病床上,不知道白靳澜说了什么,她被逗到笑得前仰后合。 看着眼前温馨到刺眼的一幕,李天安攥住花篮的手都不由自主捏紧。 他不禁又想到在刚才那通电话里,他听到的消息。 一个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听到的消息。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夏一时的场景,那时候他刚上初中,周围的朋友像约好一样,出国的出国、搬走的搬走,他的性格虽然外向,却也一时间难以接受。 更何况因为发育较晚的原因,他的个子比起同龄人要矮很多,男生间难免有攀比心。 青春期时的男生自尊心最是强,这不仅体现在自身能力上,更体现在交友圈子上。 刚开学,夏一就是全校瞩目的风云人物,一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强,二是因为他的长相出众,三是因为他多才多艺,在欢迎仪式上,他是唯一一个初一的学弟。 那时候夏一和李天安还不是同班同学,他对夏一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听说”上。 所以,那次欢迎仪式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不,准确来讲是他第一次见到夏一的场景,那时候,或许夏一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夏一穿着一身白色衬衫,头发梳得很板正,像个小王子一样。在小县城里,他是少见的会弹钢琴的人,这对于年少的李天安来说,他像是遥不可及的天使一般。 再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在初一的下学期,两人分到一个班级,甚至还成了同桌。 天使降临在他的身边,李天安渐渐发现,夏一根本不像外界所传的那么傲慢、冷漠、高冷,反之,他是一个心软、善良的人,虽然沉默寡言,却总是细心照顾到周围的每一个人。 对于那时的李天安来说,夏一的出现是他冗长、黑暗的初中生活里的一抹阳光。 “夏一的好朋友”这样的头衔,给了他无上的荣耀,他渴望追上夏一,渴望和夏一势均力敌,或许是因为他看了太久夏一的背影,渐渐地,有些东西就变了。 曾经他引以为傲的头衔成了桎梏他的枷锁,他对夏一的感情也变成了扭曲的嫉妒。 他知道这不对,可是他也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 李天安不再是14岁的李天安,而夏一也不再是14岁的夏一。 但那段美好时光终究会让他铭记一生,他永远记得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缓缓将细长如伞骨一般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那晚,连月光都更偏爱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少年。 穷其原因,他不过是个善妒的普通人。 他感谢夏一那年对自己伸出的手,也埋怨夏一始终照在自己身上的阴影。 李天安叹了口气,他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屋内的两人同时朝外面看来。 姥姥的目光那么慈祥、清澈,看的李天安心头都似乎压了一只重重的担子。 他抬起的手,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白靳澜站起身,出门来迎他,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傻站在外面?” 或许是医院的空气太沉重,李天安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都粗重了。 姥姥慈祥的笑着,道:“天安啊,你都多久没来看姥姥了?姥姥新学会了好几道菜呢,你不是最喜欢吃姥姥做的鸡翅嘛?” 面对老人的视线,李天安觉得自己的腰板都直不起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膀上。 让他变得那么卑鄙、矮小。 他勉强笑了笑,道:“最近……太忙了,我这不就来看您了吗?” 他不敢再去看,所以撇过头,正巧,他对上了白靳澜打量的视线。 白靳澜的眼神深不见底,每次他在思考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李天安太熟悉了。 他坐在一旁,心绪不宁地应答着姥姥的话,她还是像之前那样喜欢他。 原因很简单,他是夏一的朋友,这个刚强、善良、慈爱的老太太和她外孙一样,是个心软的人。 “屋子里是不是太热了,你和我出去待会儿吧。”白靳澜的话冷不丁的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忽然觉得心脏似乎被捏紧一把。 他看向白靳澜,那人没什么表情,表情看起来甚至有几分阴沉的感觉。 白靳澜的眼神里有打量、怀疑,唯独没有丝毫愧疚和惊慌。 李天安愣了愣,他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他的额头上竟然有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好,你陪我出去待一会儿吧。” 出门前,他回头张望一眼,姥姥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个走出病房,那么无知无觉。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天台,白靳澜递给他一支烟,他接过,两人就着天台上的冷风,抽起了他此生最艰难的一支烟。 “他联系你了?”白靳澜交叠双腿靠在栏杆上,狂风席卷着他的卷发,他皱起眉,表情颇有几分不耐烦。 李天安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道:“嗯,不仅找了我,还找了老崔、秦宇。” 说到这,李天安忽然觉得很好笑,那是一种近乎荒诞的滑稽。他笑了两声,但很快,他又收起了笑容,道:“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让人家从美国追到国内?” 白靳澜很厌烦的将烟按灭,道:“你情我愿的事情,彼此不过玩玩而已,竟然还当真了。” 说到这,白靳澜笑了笑,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我压根就没碰过他,他一定要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我也没办法,难道我就不烦吗?” 李天安捏着烟的手忽然用力,他顿了顿,道:“那你和夏一呢?” 白靳澜愣了愣,随后又恢复到以往的表情,懒洋洋道:“我们怎么了?” “夏一和那个人,于你而言……有区别吗?” “你到底怎么了?”白靳澜皱起眉,不耐烦地问。 “那个赌……”李天安忽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的,他摇摇头,“算了,这几天我被那个叫布罗迪的男人要烦死了,你最好尽快处理掉,他是个画家吧?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别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不好收拾。” 白靳澜挑了挑眉,道:“放心吧,像这种要脸面的人,才是最好处理的。” 不知为何,白靳澜明明说的是布罗迪,可是李天安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倔强、冷峻的面孔。 想到这,李天安猛地一惊。 巨大的恐慌在一瞬间袭上他的心头。 李天安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手指快速按动几下,嘴里道:“你和我说说吧,布罗迪这人,你到底是从哪儿认识的?” “你在和谁聊天。” “你男朋友。”李天安诚实地说道。 白靳澜又点燃一支烟。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李天安的手抖了一下,他很庆幸眼前烟雾缭绕,否则他如蜡一般的脸色,一定暴露无遗。 白靳澜耸耸肩,道:“不好说。” “不好说?”李天安皱起眉喃喃的反问道。 “你到底怎么了?”白靳澜忽然侧过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探究,“你们在聊什么?” “我说我来看姥姥了。”李天安将手机按灭,放回口袋。 白靳澜偏头看向他,开玩笑道:“你像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一样。” 李天安心脏猛地一跳,他随即跟着白靳澜笑了笑,道:“透露你家商业机密了。” “是吗?” 那是很轻微的一声响动。 李天安忽然抓住白靳澜的胳膊,低声道:“关于赌约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白靳澜睨视着他,慢慢将胳膊抽出来,道:“你输了,不是吗?” “算是。” 李天安忽然换了一副表情,他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的,声音提高,道:“去年夏天,我和你打赌,只要你追到夏一,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现在你和我交个底,你真打算和夏一谈恋爱?夏一和你那些骚浪前任可不一样,你小心点,别到时候不好收场。” 一瞬间,白靳澜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皱眉看着李天安,半晌后,表情才恢复如常。 他笑了两声,漫不经心似的说道:“谈个屁,哄着他玩而已,你放心吧,他和布罗迪一样,最是清高、要面子,到时候只要如法炮制,不怕甩不掉他。” 李天安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李天安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转身,只是循循善诱道:“你别搞得我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赌约不是你提出来的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白靳澜猛地看向李天安,笑里藏刀,语气咄咄逼人。 几乎是一瞬间,李天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太了解白靳澜此刻这个表情了,这是他不耐烦、厌恶的前兆。 李天安转过脸,沉声道:“白靳澜,这次赌约算你赢了,不过你这次玩的时间也太久了吧,难不成你动了真感情?” 白靳澜抓着栏杆的手忽然用力,他喉结滚动,勾唇笑了笑,神色复杂,不再去看李天安,只是状似不在意地说道:“真感情?哈哈,他看着正经,可在床上却是又骚又浪,这样的极品,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等我腻了再说吧。” 那一刻,夏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脸色变得苍白。 犹如当胸一剑。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所谓的爱与一见钟情,从一开始就是赤/luo裸的欺骗,白靳澜嘲弄的语气不停在他脑海中循环,仿佛扇了他无数巴掌! 砰地一声,夏一手里的外套掉在地上,这一声响,引得两人回头。 在看到夏一的那一刻,刚刚还气定神闲的白靳澜,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脸色煞白。 第23章 悲情剧男主角 无论是自己失意时被握住的手,还是自己难过时被揽住的肩,此刻都像毒素一样,蔓延至全身。 夏一在发抖,他很冷,由内而外的冷。 赌约? 他最好的朋友和他的爱人打赌,赌约的内容,是自己。 而他,不过是个战利品罢了。 夏一很想笑,因为这一切都太好笑了,可他笑不出来,他应该像悲情剧的男主角一样跳起来暴怒、质问,可他没有任何力气和心情。 太恶心了。 “夏一……”白靳澜神色慌张地朝着夏一走来,在距离夏一四五步远的地方,他停下了,“你……” “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夏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神灼热,却又带着几分希冀。 顶着那样的目光,白靳澜知道自己应该撒谎说是假的,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平生第一次,白靳澜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看着白靳澜的反应,夏一都懂了,他眼里最后名为希冀的光灭了,他的双眸一瞬间变得灰扑扑的。 只要你肯否认,哪怕是骗我的,我都…… 夏一偏过头,喉结猛地滚动,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那个试图低头、凑合的人,绝对不是他夏一! 爱怎么会让他变得这般软弱?! 这是爱吗? “一一,你……”白靳澜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可看着夏一的神情,他的心底竟然涌起剧烈的、从未有过的慌张感。 “你无话可说了,是吗?”再转回脸时,夏一的神情冷得可怕,仿佛刚才一瞬间的脆弱,不过是幻影罢了。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夏一退后一步,声音冷静的可怕,白靳澜皱眉看着他,“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你接近我是因为赌约,对吗?” 看着夏一不留情面的样子,白靳澜叹了口气,试图靠近他,可夏一的眼神像尖利的刺刀一般,逼退了他。 “不完全是。”最后,他艰难地模棱两可回答道。 “那就是承认的意思了,”夏一捏紧拳头,他一口咬在自己的嘴唇上,剧痛感让他的理智回笼,他不能丢掉自己最后的尊严,这是他唯一的盔甲,不等白靳澜再狡辩,他迅速将视线转向李天安,“你为什么要做这个赌约?” 李天安的眼眶倏地就红了,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夏一的眼睛,只是喃喃低语道:“是我对不住你……” 忽然,夏一偏头笑了笑,那是一种不屑的、无所谓的笑,似乎这世界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了。 世界上的一切都背叛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去爱这个世界? 夏一点点头,他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白靳澜,你费尽心思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夏一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艰难,“赌约?” 这一切来的都是那么措不及防,向来伶牙俐齿的白靳澜此刻像个哑巴一样,夏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狡辩,夏一审视的眼神此刻像利剑一般,狠狠扎在他心脏上,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靳澜,我和你从前从未结过任何恩怨,甚至你我祖辈是邻居,有交集,现在你为了你的好朋友,竟然敢这么耍弄我,是我对你太差了,所以你要报复我,你要恨我,你要玩弄我的感情,对吗?” 夏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四分五裂,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一般割他的肉,他太痛了,心如刀绞也好,万箭穿心也罢,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痛。 夏一本以为,这句近乎耻辱的话,对于他来说很难说出口,可等到他真的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也不过如此。 心已经痛死了,再多捅几刀,又能如何? 他恨不得自己就这么痛死,这样就永远都不用面对现实,更不需要接受他爱的人给他的屈辱。 正是因为他见过白靳澜爱他的样子,所以当这一切变成虚伪、做作时,才会显得更面目可憎。 既然已经面目可憎,那不如彼此憎恨吧。 恨吧,恨的死去活来,才算精彩。 “白靳澜,我真想问问你,如果我今天没听到这些,你打算什么时候‘如法炮制’地把我甩掉?” 最后的皮肉被他不留情面的撕破,夏一遍体鳞伤,浑身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他看看白靳澜,又看看李天安,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钟爱的人,就是这两个人合起伙来撕碎自己。 他们一个比一个年轻、好看,一个比一个可恶、可恨! 白靳澜张了张嘴,他看着夏一通红的眼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曾经的巧舌如簧和调情技巧,此刻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夏一憎恶的眼光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底,让他喘不上气来。 紧接着,他看到了夏一裹着创口贴的几根手指。 “一一,你听我说……”李天安无措的伸出手。 夏一没去看他,只是冷冷打断道:“我更不可能原谅你,即使你中途后悔,不想继续赌约,想要反水,我也不会原谅你,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吧。白靳澜,出了这个天台,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 夏一突然矮下身子,捡起那件他特意带来的外套,然后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他最后看了白靳澜一眼,低声道:“你让我恶心。” 白靳澜的脸瞬间变色,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夏一,让人猜不透情绪。 然后,夏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后来,天台的这一眼时不时出现在白靳澜的噩梦中,直到多年以后,这道阴影才完全消退。 夏一几乎是逃出天台的,直到到了楼道里面,他才狼狈地瘫靠在墙上,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的空气,楼道里黑漆漆一片,他那么孤独、那么冷寂,一身的傲骨被敲得粉碎。 夏一捂住眼睛,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身子直抖,泪水顺着指缝往出流淌,噬心腐骨的痛意传遍全身。 再回想起和白靳澜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宛如巴掌一般抽在他的脸上,让他哑口无言。 从来没有人能这么伤害他,从来没有! 当他面对邬修眠出轨时,他愤怒、伤心,可更多的是不解和自我怀疑。 现在,他终于在白靳澜身上体验一把“心如死灰”的感觉。 原来心完全破碎的时候,就跟木材裂开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裂开。 太痛了,他没办法忘记白靳澜对自己的伤害,更没办法忘记自己被当成战利品的耻辱。 心碎了,他只能破碎的活着。 夏一近乎自虐地回想着他和白靳澜的点点滴滴,白靳澜锋利、俊朗的五官,还有他逗自己时的声调语气,一幕幕都是那么的清晰、美好,可这都是假的,白靳澜没有感情,他和禽兽没什么区别! 这样漂亮的一个人,却没有心。 夏一不要也罢。 透过窗子,月光是那么清冷,路灯即将熄灭了。 夏一面无表情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他的目光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都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他的世界似乎再一次崩塌,所有的梦想、希望、美好在一刹那全部化为泡影,他踉跄地站起身子,咬紧牙关,试图控制那即将决堤的情绪。 可情绪再一次占据上风! 耻辱和愤怒如潮水一般汹涌来袭,他的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内心的痛苦如烈火一般疯狂烧灼他,让他痛苦不堪、无法呼吸,他摁住跳得不正常的心脏,手臂抖得不像样子。 他素来维持的高傲和冷漠,在这一刻,被击破得溃不成军。 好在……好在这里只有他自己,他那可怜、脆弱的自尊能得以被保存几块残骸碎片。 夏一不由自主地点开和白靳澜的对话框,两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清晰回忆出当时的心情,他那么沉醉其中,以至于变得盲目、胆小。 雅思资料的习题还安静地躺在他的文档里,那是他试图追赶白靳澜的第一步。 此刻,那些习题宛如嘲笑自己的音符一般,无声胜有声。 爱到最后,难道都要变得面目全非吗? 夏一无声地笑了笑,将习题一个一个删掉。 从白靳澜第一次提出让自己去美国找他的那天起,夏一就开始做准备。 现在,这些准备已经没必要了。 他已经不渴望追逐白靳澜的步伐。 世间的一切都在瞬息万变,多可笑啊。 手机从他掌心滑下去,他脱力似的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过他的太阳穴,无助和绝望像野兽一般将他拖入深渊,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仿佛要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夏一回到病房的时候,他果然没有看到李天安或者白靳澜,这样更好。 他已经调整好情绪,没人需要为他的情绪买单。 “一一,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们两个呢?” 夏一勉强笑了笑,道:“他们……他们有事先离开了。” 姥姥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这么着急吗?” 夏一假装没听到,低头帮姥姥削水果,趁着姥姥不注意,他把桌子上的水果扔掉了,桌子上的水果不是白靳澜买的,就是李天安买的。 他现在不想和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扯上关系。 当晚,他陪姥姥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办理出院手续,离开市里。 姥姥没有问他缘由,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踏上返程之路的那一刻,夏一恍如隔世,不过一个晚上,一切就已经天翻地覆。 他失去了很多。 朋友,爱人。 但好在,他还有家人。 第24章 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 当事人走了,只留了一地的鸡毛和硝烟。 白靳澜久久地站在原地,望着夏一离去的背影。李天安心虚地看着白靳澜,他知道,自己这种雕虫小技,早晚会被发现。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早晚”能延伸成天长地久。 李天安不知道白靳澜到底在那呆站了多久,半晌后,他终于抬步离开,没去理会身后的李天安。 走到病房门口前,白靳澜下意识伸手摸烟,他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病房里,姥姥已经入睡,夏一背对着自己,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在哭吗? 白靳澜只觉得脑中似乎轰鸣一声。 那个大果篮被扔在垃圾桶旁边,垃圾桶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保温桶。 很像他第一天来这里买的那个。 一股烦躁感从白靳澜心底升起,他抬起手,悬在门把手上方,他很想找夏一谈一谈。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夏一谈什么。 就这样吧。 最后白靳澜垂下手,近乎摆烂地想到。 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自己迟早也会腻烦这个人,只不过……只不过提前甩掉对方而已。 只不过自己现在还没腻烦而已。 可是自己早晚会腻烦的,不是吗? 是吗? 白靳澜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样的反问念头,他甩了甩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像个偷窥狂一样,不知道在病房门口站了多久。 他偏头笑了笑,自己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 白靳澜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出于对夏一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和夏一真的结束了,夏一当然也不会回到酒店。 可他在开门的前一刻,却仍抱有幼稚的期待。 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那一刻,他竟然感到有些失望。 那些留在酒店的东西,无论贵重与否,夏一都不需要了。 来到县城的一个乐子已经结束,现在,白靳澜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先是订了一班最早的机票,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 两人的东西纠缠在一起,无论在哪个角落,白靳澜都能看到属于夏一的痕迹。 他收拾不下去了。 白靳澜仰头靠在沙发上,抬起胳膊捂住眼睛。 他到底是怎么了? 烦躁感愈发强烈,带动着身体开始燥热不安。 他急需一杯冷水。 白靳澜站起身,直奔厨房。 厨房里一片狼藉。 白靳澜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如果不是知道酒店安保措施到位,他甚至会觉得进贼了。 地上、水槽里溅射着油渍,几块土豆躺在地板上,锅的旁边放着消毒水,垃圾桶里躺着创口贴包装。 白靳澜皱起眉,踏过狼藉,朝着里面走去,隐秘的期待感从他心底升起,他握紧拳头,掀开锅盖,里面躺着凉透了的炖土豆,油腻腻的糊成一片。 他打开壁橱,果然,那个保温桶不见了。 怪不得夏一今天的手受伤了,看来是为了这顿饭。 白靳澜已经能想象到夏一是如何皱着眉、冷着脸,对着菜谱研究,最后却还是失败的样子。 他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每一步都照着菜谱来,最后却做的不好吃吧。 但也不一定不好吃,夏一那么聪明,什么都能学会。 一想到这,白靳澜有几分骄傲,他的唇角扬了扬,可随即,他又想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夏一憎恨自己的目光,他仍旧历历在目。 白靳澜猛地打了个冷颤。 夏一不会原谅自己了。 这个念头出来的那一刻,白靳澜的心脏似乎都空了一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如果没有发生天台那件事,那么今晚,他会像往常一样,吃着夏一为自己做的饭菜,然后抱着他入睡。 他们会在这里做/爱,他会继续拥有夏一,他更不会看到夏一厌恶自己的目光…… 可是一切都被搞砸了。 只留了满地鸡毛和一地狼藉。 心脏处传来钝痛感,白靳澜抬手压住自己的心脏。 这样的感觉,他从前从未有过。 他拿起一旁的筷子,捞了一块还算完整的土豆,味道还不错。 “好吃吗?”是夏一的声音。 白靳澜一顿,随后惊喜地瞪大眼睛,他猛地回头,可厨房门口却空无一人,那声音并不是现实存在的,而是来自他的脑海。 忽然,白靳澜的胸腔里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一般,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沉重、不安。 …… 回去的第一晚,夏一像一具尸体一般,直愣愣地躺在床上,他睡了很久,第二天就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夏一。 姥姥的身体好多了,但每天仍然需要到医院吸高压氧。 自打从市里回来以后,夏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他每天依旧陪姥姥去医院,然后回家练琴、读书、备考,像往常一样自律。 就像无事发生一般。 可他心底到底怎么想的,或许只有夏一本人才能知道。 那是三天后的一个傍晚,姥姥刚喝完花茶,她叫住了正要去图书馆的夏一。 “一一。” 闻言,夏一停住脚步,半转回头,平静地看着姥姥。 “你和小白闹矛盾了吧?” 乍一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夏一顿了顿,心脏处传来阵阵隐痛,他抬手摁住胸口作痛的地方,那一声“嗯”似乎是从胸腔发出来的,那么闷、那么低沉。 姥姥叹了口气,道:“那晚你回来的时候,姥姥就看出来你情绪不对,紧接着你和姥姥说,小白有事先走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闹矛盾了。” 听着姥姥的话,夏一心里更难受了,那些刻意被他忽略掉的事情,此刻以蛮横无理的姿态重新回到他的大脑。 “姥姥知道你最开始不喜欢小白,但看在你白爷爷的面子上,你倒也不会为难那孩子,后来啊,你和小白的关系突然变好起来,姥姥很吃惊,不过也在预料之内,现在,你们两个闹矛盾了,无论是谁的错,姥姥都明白,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这几天,姥姥心疼坏了,你虽然看着和平时没两样,但是啊,心里早就难受了。” 姥姥说的分毫不错。 只是不是闹矛盾,而是分手了。 夏一笑了笑,只是笑容有几分勉强:“我以为我这几天看起来很好。” 姥姥摇摇头,道:“不好。姥姥上一次见到你这个样子,还是你爸妈离婚时,你刚被送到姥姥家,那时候的你小小一个,每天照常上学、写字,可是眼睛里沉闷得很,藏着心事呢。直到你开始跟着白爷爷弹琴,情绪才好起来。姥姥不知道你和小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姥姥只希望你快乐,无论如何,姥姥都站在你这边。” 闻言,夏一愣住了,他偏过头不去看姥姥,半晌后,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有几分沙哑:“嗯,姥姥,我先去图书馆了。” 看着夏一的背影,姥姥不住地又叹了口气。 不知从什么起,姥姥开始参不透夏一的想法。 从父母离婚以后,姥姥开始接手夏一。夏一素来是个性子淡淡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她很少见到夏一情绪外露的样子,他始终是邻里口中的好孩子,学习好、长得好、不闯祸。 比起这些,姥姥宁愿夏一是一个爱捣蛋的“坏孩子”,至少这样,她知道夏一或许是开心的。 如果连姥姥都能看得出夏一在难过,那足以证明,他的难过有多深。 傍晚的图书馆人烟稀少,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夏一不想离家太远,想了想,他最后还是决定去韩国留学。 在上线下语言班之前,他打算先自学一段日子。 距离开学没有多久了。 快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图书馆里的人更少了。 外面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雷声、雨声。 雨来的又快又急。 不远处,几个女高中生围坐一团,灼热的视线时不时投向夏一,他只低头写题,对那些视线置之不理。 几个女生推搡一阵以后,终于,一个胆大的女生站起身子,紧张地攥住手机,朝夏一走来。 阴影投在桌子上,夏一这才掀起眼皮,平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 一对上夏一的目光,女孩的脸颊顿时发烫,她抿抿唇,小声道:“帅哥你好,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夏一手腕一顿,可还不等他礼貌拒绝,忽然,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紧接着,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抱歉,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闻言,女孩猛地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她的视线在两个绝顶好看的男孩子之间来回转动,最后匆匆地小声说了句抱歉,逃似的走了。 夏一的身体僵住了,他猛地捏紧笔,心脏里的血液仿佛在倒流,那人毫无觉察一般坐在他身侧,攥住他冰冷的手,温柔低声道:“我很担心你,我一直都想联系你,可你把我拉黑了。你的手伤换药了吗?” 那触感明明很温暖,却让夏一遍体生寒,他将手使劲抽出来,声音冷峻道:“你来干什么?” 看着夏一厌恶自己的眼神,白靳澜小声说道:“我很想你。” 这是在做什么?做错事以后,装作无事发生吗? 夏一只觉得恶心。 “想我?”夏一冷笑一声,语气嘲弄极了。“你还真是多情大爱。” “你别这样说,一一。”白靳澜小声反驳道。 “我和你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夏一的语气淡淡的,却格外伤人。 “你还会原谅我吗?”白靳澜抿抿唇,低声问道。 “不会。” 说罢,夏一动作粗鲁地将书本装回到包里,一分眼神都不分给白靳澜。 白靳澜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夏一的面容镇定极了,看不出丝毫的难过和悲伤。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突然,白靳澜的语气软下来,他这次没有直接握住夏一的手,而是抓住他的袖口,道:“你真的不会原谅我了吗?” 夏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脑海中开始快速闪过之前的种种记忆,这时候,他才终于发现,他其实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白靳澜。 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白靳澜的真实性格是什么。 白靳澜就像有不同人格一样,总是能在特定的时间,用特定的人格和自己对话。 譬如此刻,这个装的可怜兮兮的白靳澜,竟是那么的可恶。 “白靳澜,别再说这些话了,骗我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夏一鄙视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将书包抡在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一没有带伞,他站在玻璃双开门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大雨,烦躁感倍增。 他第一次觉得人竟然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背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夏一看着玻璃门上的倒影,心一横,直接推开门,决定淋雨往家走。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掩埋了脚步声。 突然,一把伞举在他的头顶,夏一一顿,他转过脸,冷漠地看着白靳澜。 白靳澜垂眸看着他,语气平静道:“别和自己较劲儿,我只想对你好一点,这难道也有错吗?” 夏一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半晌后,他平静地说道:“白靳澜,你们之间的赌约已经结束了吧,你赢了,恭喜你,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这个县城还有你的下一个目标?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从只言片语中,我还是能窥探到几分,像你这样的人,只会玩弄感情、以感情为赌注,我不是你第一个战利品,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白靳澜一愣,随即勉强地笑道:“一一,你这样说话未免太伤人,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现在在努力补救……” 夏一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声音冷漠极了:“不需要你补救,按照你之前的生活方式继续下去吧,你这样玩弄真心的人,永远不会安定下来,你相貌好、家世好,看起来也不像智商有缺陷的样子,如果我是你,至少我会留住自己的体面,而不是在对方说完‘恶心’以后,依然我行我素、死皮赖脸地缠着对方。” 白靳澜这次彻底愣住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夏一将伞柄推开,转身离开,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空洞、森然的声音:“夏一,你以为你真的很了解我吗?” 第25章 上位 心脏处传来强烈的刺痛感,夏一的脚步停住片刻,他抿抿唇,只觉得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最后,他大步离开了。 注定烂掉的爱,不如从未存在过。 雨水冲刷着夏一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头,白靳澜依旧站在原地,像是傀儡一般,一动不动,他身形修长,看起来那么孤寂。 回到家以后,夏一洗了个热水澡,他浑身都湿透了,像是只淋雨的流浪猫。 热水打在身上的那一刻,他才有了活着的实感。 白靳澜呆愣的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雨幕那么大,他应该追上夏一的,可是那几句话就如同枷锁一般,牢牢禁锢住他。 让他动弹不得。 平生第一次,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半晌后,他嗤笑两声,他松开手,任凭伞随着凛冽的寒风,跌跌撞撞地飞向远方,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体上,他仿佛浑然不觉。 酒吧的光线诡谲得让人头晕眼花,包间里,男人心不在焉地看着桌子上搔首弄姿的小男孩,他交叠双腿,左手轻晃着一只酒杯,男孩乖顺的趴在桌子上,皮肤白腻得犹如羊脂一般,穿的暴露无比,却长着一张清纯、冷峻的脸。 这时,白靳澜才将视线移回到男孩脸上,他今天对任何事情都没兴趣,至于为什么肯让这个男孩进屋,大抵是因为那张和夏一极其像的脸。 即使没有夏一,也会有无数个和夏一一模一样的人供自己挑选。 不过一个夏一而已,竟然敢那么对他说话,散了就散了吧,他不在乎。 他真的不在乎。 白靳澜慢悠悠地灌了一口酒,冷笑一声。 他不在乎。 男孩嘴里叼着樱桃,慢慢从桌子上爬下来,爬到白靳澜脚边,姿态卑微、色/情。 看着这张脸,白靳澜的心底止不住的烦躁。 他怎么敢顶着夏一的脸,做出这样的姿态!? 白靳澜皱起眉,冷声道:“站起来,离我远点。” 男孩一愣,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白靳澜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抱歉,我有洁癖。” 男孩一愣,一时间摸不准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每天都这么伺候别人吗?” 男孩抿抿唇,将下巴抵在白靳澜腿上,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道:“没办法啊,如果没人肯带走我,那我就没有收入。” 桌子上的酒水,哪一瓶他没有分成? 白靳澜没理会他,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你长得很像我男朋友,不过现在可能是前男友了。” “那你今晚打算带我回家吗?”男孩满怀希冀地看着白靳澜,从白靳澜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男人吗,就算家里红旗不倒,也要在外面彩旗飘飘。 陪他睡这一次,说不定自己半年都不用工作了。 “不打算。”半晌后,白靳澜才声音平静地回答道,忽然,他神色一变,神情更加高深莫测,“如果你突然知道你男朋友接近你,是因为一个赌约,你会怎么想?” 男孩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人竟然在酒吧和自己谈论这么严肃的情感问题。 男孩的眼珠转了转,笑着回答道:“虽然最开始是因为赌约接近我,如果他后面真的爱上我,而且愿意补偿我,说不定我就原谅他了,当然了,前提得是我爱他,而且他必须有钱有颜,就像您一样。” “像我一样?”白靳澜哼笑几声,表情阴沉,连晃动酒杯的手都停下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的酒瓶。 男孩偷偷打量白靳澜,察言观色,不敢贸然说话,生怕惹怒了眼前这个他看不懂的男人。 半晌后,白靳澜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想不通了。 “你想让我带你走?” 男孩眼睛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看着男孩谄媚的样子,白靳澜心里无端泛起一股燥意:“别顶着这个表情,烦。” 男孩看着白靳澜的神态,联系到前言后语,这才终于察觉出不对味儿。 这位财爷不像来找乐子的,倒像是被情所困了。 跑车在夜幕中发出嘶吼,犹如箭一般飞出,快速划过灯红酒绿,驶入车潮。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小男孩躲在后座瑟瑟发抖,惜命地抓住扶手。 这时候,白靳澜才终于饶有兴趣地问起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我叫阿生。”阿生快吐了,但还是尽力保持职业素养,露出一个笑容。 白靳澜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会做饭吗?” “会,我从小时候起就自己做饭了。” “焖土豆,炸大虾,莲藕汤……”白靳澜一愣,这三道菜几乎是脱口而出,其实他也不确定那天夏一到底做了什么,他只能通过垃圾桶里的残骸和桌子上剩下的食材判断。 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夏一?! 该死! 白靳澜烦躁极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靳澜打开车门,雨已经停了,天空繁星闪烁。他靠在车门上,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他眯起眼睛,出神地望着远方。 一支烟吸尽,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往常,他对于谈恋爱这件事,从来没上过心,无非是太无趣了,抱着找乐子的心态,才去谈恋爱。过去,都是别人哄着他,唯独到了夏一这里,他愿意哄着夏一。 夏一确实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也是他唯一睡过的,或许是因为难度最高,也或许是初ye情节,所以他才念念不忘。 白靳澜现在心里乱得很,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他还没和夏一玩够,哪怕夏一说了一堆惹自己生气的话,他依旧没玩够。 是因为夏一太好cao了吗? 白靳澜皱起眉,又点燃第二根烟,他将烟拿在手上,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夏一现在很生气,所以他才会那么伤心、难过,所以才会出言痛伤自己。 虽然自己确实目的不纯,可是他对夏一也算不错,作为情人,他算得上是个完美情人,他明明已经打算哄夏一了,可他却这样对自己!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带着点点火光的烟灰落在白靳澜手背上,他的皮肤登时就红了,他掐灭烟,将烟扔进垃圾桶。 无论夏一要不要自己,夏一都别想从自己身边逃走! 只要他还没玩够,夏一就绝对不能从自己身边离开! 想罢,白靳澜打开后座车门,冷漠地撇了撇头,道:“下车。” 阿生一愣,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两支烟的功夫,这位爷怎么突然态度大变。 阿生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他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白靳澜,道:“我现在回去,经理会骂我的……求求你收留我一晚,大家都看到你带我出来了,我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被人笑掉大牙都是轻的,我以后可能再也接不到活儿了。” “今晚的钱我会给你,你直接回家吧,或者我出钱,你定个酒店。” 白靳澜有几分不耐烦地看着他,可在对上那双与夏一相像的眼睛后,他还是有片刻的心软。 “我不想住在酒店,哥哥,你带我回去吧,求求你了……”阿生垂下脑袋,看起来那么落寞。 白靳澜叹了口气,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强硬。 “我帮你订酒店。” 阿生又使劲儿摇了摇头。 白靳澜被气笑了。 “你想怎么办?” “我会做饭,你刚才说的那几道菜我都会做,而且……” 忽然,白靳澜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他拿出手机,是李天安发来的消息。 一张图片,看清楚图片里的人是谁以后,白靳澜差点没把手机捏碎。 照片里是邬修眠和夏一,邬修眠的脸贴在夏一脸颊旁,笑得很开心,夏一则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看起来那么幸福。 看的白靳澜怒火中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 白靳澜:哪儿来的? 那边回复的很快。 李天安: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发给我的,兄弟,我劝你不要自责,夏一会很快恢复好的,放心吧,有了新人,他肯定就把你忘记了,你看,他和邬修眠分手以后,你们俩不是很快就在一起了吗,你觉得夏一会因为失恋而难过吗?你也不要太愧疚,当然,这事儿咱俩确实做的不地道。 白靳澜:新人? 电话那头的李天安看到这上扬的两个字时,眉心一跳,他今晚给白靳澜发这条消息,就是为了试探,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李天安现在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他不敢联系夏一,却又担心夏一,于是只好从白靳澜这里找切入点。 天台事情过后,李天安调动一切人脉,高强度跟踪白靳澜,他本以为白靳澜自尊心受不住,就会直接离开,结果他不仅没离开,反而在今晚去找了夏一! 一个隐约的猜测在他心底成型,可他有点不敢相信,当然,他也不能相信——白靳澜这次真栽了。 这不可能,像白靳澜这样不安分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一个人?可他的种种表现却又那么匪夷所思! 李天安:失恋了,再谈个新人,不也正常吗? 这条没发出去,因为他被拉黑了。 李天安:…… 李天安心底一凉,不好的预感翻江倒海朝他袭来。 那一头的白靳澜皱着眉,周身气压极低,他甩上门,坐回驾驶位,一脚踩上油门,引擎轰鸣。 阿生胆战心惊地看着阴晴不定的白靳澜,心想这又是怎么了。 “今晚,你和我回家。” 白靳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脑海里一会儿闪过邬修眠,一会儿闪过图书馆里要夏一联系方式的女孩。 夏一真的会那么快找新人吗? 白靳澜的眼里意味不明,神色复杂极了。 可自己不就是这么上位的吗? 第26章 捉jian 夏一那么可口诱人,只要自己一眼没看到,就一定会被其他混蛋盯上。 他们可能会趁着自己和夏一吵架的功夫,来撬墙角。 和当时的自己一样。 一想到这里,白靳澜的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 夏一,如果你胆敢找别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说结束,就结束? 想得美! 嫉妒几乎要将白靳澜吞没,没人能夺走他的猎物! 一路上,白靳澜都没再说一句话,他周身散发出一股低压,那种无形的压迫,让周围人全都跟着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 阿生左右打量着室内的装修,眼睛瞪得很大:几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被随意地扔在客厅桌子上,门口的几双球鞋,一双赛一双稀有。 阿生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这位爷有钱,但是有钱人的家底岂是他这种外人所能窥探的? 刚一进家门,白靳澜就视若无睹地坐在沙发上,他交叠双腿,自顾自地倒酒,名贵的红酒当扎啤一样喝。 看的阿生肉疼。 阿生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立在一边,往常学到的本事,在此刻毫无用武之地。 “厨房里有食材,那几道菜,你还记得吗?” 白靳澜眯起眼睛,慢声说道。 阿生像得了圣旨一般,朝着厨房跑去,还时不时回头观察着白靳澜的脸色,他手脚利索,很快就做好了几道菜,停火的那一刻,白靳澜终于看向厨房,神色复杂,眼底透着凉意。 阿生一抖,很快,白靳澜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一眼是他的幻觉。 白靳澜抬起眼,那双冷峻逼人的眼睛,泛着酒气,却让人不寒而栗,阿生下意识放软语气,道:“饭做好了,您来吃吧……” “嗯。”白靳澜放下酒杯,点了点头,起来的那一刻,他踉跄一下,随后晃了晃脑袋,眯起眼睛,声音也如同掺杂酒一般,道,“手会受伤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阿生受宠若惊,他呼吸一窒,道:“不……不会啊……” “不会?”白靳澜忽然偏过头看向他,语气奇怪的反问道,“可你明明受伤了。” 阿生捏不住这位爷到底是什么想法,只好模棱两可回答道:“小心点就不会。” 白靳澜步履不稳地朝着阿生走来,眼神有几分迷离,似乎不甚清醒,他抓住阿生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最后确定这双手真的没受伤以后,才彻底放心。 “割到手得多疼啊。”白靳澜笑了笑,朝着餐桌走去,那几道菜都很精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完全不是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所能比的。 白靳澜尝了两口,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半晌后,他放下筷子,语气平静道:“为什么做的没有那天好吃了,是因为在怪我吗?” 阿生一愣,他扯了扯嘴角,这回他是真觉得这位爷醉了。 白靳澜叹了口气,眼神也不如之前那般清明,他用手肘抵在桌子上,眼神朦胧地看着阿生,他皱起眉,呼出一口浊气。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会忘记我,然后……”白靳澜猛地抬起头,眼底猩红,眼神狠厉,“找到一个替代我的人,对不对?!你怎么这么狠心?” 阿生被这眼神吓得后退几步,白靳澜却像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一般,他抓住阿生的胳膊,怒气冲冲,丝毫没有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样子。 “有了我,你还能看上别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有谁比我更好吗?!嗯?!” 白靳澜的语气满是质问、不解、燥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对夏一表示过好感的人,心里烦闷极了! 阿生很害怕,可看着白靳澜这张好看的脸蛋,他又忍不住羡慕,到底是谁能让这位爷如此动怒? 阿生扶住白靳澜的胳膊,灼热的体温让他忍不住发抖,在他看来,白靳澜是个外貌顶级的人,对于有钱人来说,漂亮的脸蛋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更何况,白靳澜还这么年轻,从前,阿生伺候的都是些大腹便便的老富商,钱少、事儿多,最主要的是,在心底里,阿生始终觉得不对等。 可现在,他面对白靳澜,那种不对等的感觉竟然奇异的转化为一种新奇感。 没人会不对这样一张漂亮脸蛋心动。 白靳澜托住他的脑袋,声音低下来,仿佛在喃喃自语一般:“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不怪你。”阿生谨慎地回答。 “不怪我?”白靳澜偏头嗤笑一声,神情满是嘲弄,“如果你真的不怪我,就不会抛下我一个人。我明明已经打算和你和好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拒绝我……为什么?” 白靳澜垂下脑袋,埋在阿生的肩膀上,喃喃道:“一一,一一,我的一一……” 阿生猛地一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徒生勇气,他回抱住白靳澜,安慰道:“我在。” 白靳澜突然安静了,半晌后,阿生才听到他带着叹息的声音—— “你要是真的他就好了。” 忽然,白靳澜推开阿生,他目光深沉地看着那张脸,随后抬起手,把手贴在阿生的脸上,让人捉摸不透。阿生心底一动,声音颤抖地问:“要休息吗?” 白靳澜没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那张脸,阿生抿抿唇,朝着那人的唇吻过去。 电光火石间,白靳澜偏过头,阿生的嘴唇堪堪从他下巴划过去。 白靳澜眼底一片漠然,他看着眼前和夏一如此相像的脸,不由得感到几分怅然若失。 他不是真的夏一。 说不定夏一已经在和别人约会了,而他却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只敢对着与他相似的脸发脾气。 那是他的夏一,那明明是他的夏一! 白靳澜其实醉的厉害,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夏一牢牢拴在身边,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现在还不能放开夏一的手! 白靳澜不动声色地甩开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思绪渐渐清晰,大脑也不似刚才那般不理智,他的脑子里在构思该如何重新布网,然后套牢夏一! 他厌恶地瞪了阿生一眼,沉声道:“我要休息了,你睡在客房,明早五点前离开这里,钱我已经打给你经理。” 说罢,白靳澜揉着后脖颈,径直朝卧室走去。 阿生咬唇看着白靳澜的背影,目瞪口呆。 他以为白靳澜带他回来是为了做那档子事,结果竟然只让他做了顿饭??!! 夏一起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或许是昨夜淋了雨的原因,他的喉咙像吞了刀片一般,难受极了。 姥姥还没出发去诊所,正坐在厨房那儿烤面包。 见夏一出来,姥姥叫住他,朝着桌子偏了偏头,道:“一一,小白的钥匙落在我这里了,有时间的话,你把钥匙给人家送过去。” 措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名字,夏一心脏一顿,莫名难受。 他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夏一坐在桌子前,热粥散出的雾气氤氲袅袅,挡住他的表情,他出神地看着那只钥匙,他不想和白靳澜见面,可是这把钥匙也不能永远放在自己这里。 犹豫、踌躇半晌以后,夏一还是决定把钥匙送回去。 早不去,晚也得去。 刚一到楼下,他就看到一个被冻僵的身影正蹲在白靳澜家门口,夏一一愣,走过去,竟然是李天安。 夏一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每一次呼吸,都带动整个胸腔一起疼。 李天安抬起头,看清来者是谁以后,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道:“你怎么来了?” “还钥匙。”夏一转过脸,不去看他,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他应该不在家,一大早我就来了,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开。”李天安急忙说道。 正合夏一心意,他正好不想看到白靳澜。 “那我把钥匙留给你,你还他吧。”夏一提起钥匙,眼神这才落在李天安身上,很冷漠。 看着夏一的样子,李天安心里很不好受,他想再说点什么,可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李天安接过钥匙,询问道:“你还有东西落在他家吗?正好他不在家,你可以把东西拿走。” 夏一想了想,点点头,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落了什么东西。 李天安打开门,门厅里除了白靳澜的鞋子以外,还有一双很明显属于外人的鞋。 夏一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他不想以最坏的想法来揣度白靳澜,可是那些不好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流淌出来,让他无法抑制! 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伴随着拖沓脚步声,由远及近:“谁啊?” 李天安神色一变,他猛地回头看向夏一,夏一的面色已然惨白。 阿生的上半身赤luo着,只简单套了条短裤,四目相对,他们看着和彼此相似的脸,皆是一愣。 李天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半晌后,他脸色也变得像纸一样惨白,低声喃喃道:“妈的,坏事儿了。” 夏一冷冷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男孩,他忽然偏头笑了两声,眼底有几分嘲弄,他声音平静道:“你昨晚睡在这里?” 阿生挺起胸膛,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眼神却仍是止不住的心虚:“是……你们是谁?” 闻言,夏一无所谓似的笑了笑,神色如常,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李天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一,现在的夏一,看起来那么冷静,李天安拿捏不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是觉得夏一怪怪的,就像是受了重大刺激以后,自动开启了防御机制一般。 第27章 难搞 夏一谁都没搭理,径直朝卧室里大步流星地走去,他猛地推开卧室门,卧室里一片昏黑,窗帘紧紧拉住,只有床上的被子突起,赤/裸、健壮的胳膊搭在外面。 地上零散地滚着几个酒瓶,夏一朝着床边踱近,鼻腔酸涩,眼底泛红。 靠近白靳澜,他便靠近了恐惧、痛苦。 这才一天的时间而已,昨天这个男人还能抱着你、说想你,转天,他就有了另一个人。 是他太天真了,一个把感情当作赌注的人,又会有什么真心? 夏一拉下白靳澜蒙住脸的被子,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白靳澜赤/裸着上半身,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那张脸蛋真是漂亮极了、无辜极了,可心肠却是那般歹毒! 忽然,夏一偏头笑了笑,他的眼睛像充血一样,红的吓人。床头上放着半瓶红酒,倒映着夏一此刻狼狈的面容。 这才多久啊,白靳澜,你口中的“想我”真是廉价,真是让人作呕! 行动先于思考,他想都没想,抄起酒瓶,对着白靳澜的脸撒下去。 白靳澜猛地一抖,如同触电一般,双手徒劳地挡在眼前,气急败坏道:“妈的!!” 看着白靳澜狼狈的样子,夏一的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他将瓶子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白靳澜狼狈的直起身子,酒醒了大半,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仍在往下滴的红酒,眼神狠厉地看向始作俑者,忽然,他皱起眉,对着夏一看了半晌,然后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又重新垂下头。 但很快,他突然回过神,猛地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夏一。 “夏一?”白靳澜惊愕地看着夏一,“竟然……真的是你?” 夏一冷漠地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 白靳澜一把掀开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憔悴的脸因为眼前人而焕发出惊喜的神采:“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担心我?不然……” “看来,我来的并不是时候。”这是夏一自踏进卧室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靳澜。 心如死灰,莫过如此。 白靳澜一愣,他随即看到站在门边一脸惊恐的阿生和面如死灰的李天安。 夏一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人作呕的地方。 白靳澜如梦惊醒似的跳下床,先一步拦在夏一身前,沉声道:“不行,你不能走。” 夏一冷峻的双眸不含一丝感情,他冷冷地逼视着白靳澜,道:“你还有点羞耻心吗?” “你听我说……”这次白靳澜是真的慌了,他紧紧攥住夏一的手腕,不让对方离开,“我没有做背叛你的事情,你相信我……” 夏一抬手打开他的手腕,白靳澜死死握住不松手,夏一的眼底猩红一片,如同含着滔天的恨意一般,眼泪在一瞬间被逼出来。 看着夏一的泪水,白靳澜彻底愣住了,他慌张地抬起手,想擦去夏一脸上的泪痕,夏一偏过脸,不让他碰。 “夏一,你……你哭了?”白靳澜的声音磕磕巴巴的,透着明显的慌乱。 两人对视半晌,夏一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让我恶心得想吐,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看着夏一倔强、悲伤的样子,白靳澜心底猛地一刺痛,仿佛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一般,连呼吸都停止了。 “松手。” 夏一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白靳澜皱起眉,手上的力道不似从前那般强硬,夏一猛地甩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白靳澜想都没想,光着脚,抬腿就要去追夏一。 围观全程的李天安绝望地抹了把脸,拉住白靳澜,咆哮道:“你不要光着膀子出去丢人了!!” 白靳澜深呼吸一口气,抄起一旁的衣服,随便套上,他绕开李天安,直奔门口,李天安还想伸手再拦住,可白靳澜就像失心疯一般,谁也拦不住了! “把他处理了。”白靳澜忽然扭过头,神情凉薄地朝着缩成乌龟的阿生偏了偏头,语气冷漠,带着厌恶。 他眼神看着阿生,可这句话明显是对李天安说的。 阿生吓得浑身发抖。 李天安一愣,他现在已经完全慌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先处理哪边! 而且,他现在开始逐渐认同之前那个荒谬的猜测——白靳澜动真格的了! 李天安还要再跟,刚走几步,白靳澜猛地转回头,厉声道:“听不懂人话吗?!你那边做的小动作,我姑且暂时放过你,现在别特么跟着我!” 瞬间,李天安冷汗直流。 他当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动作躲不过白靳澜的眼睛! 出了门,白靳澜直奔楼上,他着急的敲门,那些往常他刻意维持的礼仪,在此刻化为虚有。 很快,门开了,来开门的人是姥姥。 姥姥一脸诧异地看着门外的白靳澜,道:“小白?你怎么过来了。” “姥姥,夏一在吗?” “他不是去给你送钥匙了吗?” 看来夏一没回来。 “他还没回来?”白靳澜不死心的又问一遍。 姥姥摇摇头,奇怪的看着白靳澜,担忧地问道:“你和一一吵架了?” 白靳澜抿抿唇,垂下头,道:“对不起,姥姥,让您担心了,是我的错,是我惹一一生气了。” 姥姥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连鞋子都没穿?” 白靳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着急到忘记穿鞋。 “姥姥,您先休息,我还有事。”说罢,白靳澜匆匆鞠了一躬,就赶忙转身下楼去追夏一。 他的预判出错了。 忽然,姥姥在背后叫住他。 “小白,我知道你和一一在谈对象,你们不用瞒着姥姥,姥姥有眼睛,能看的出来。” 白靳澜虎躯一震,但很快,他又恢复平静,转过身看着姥姥,等待下文。 姥姥朝他微微一笑,道:“姥姥也知道你们在闹矛盾,今天我让一一去给你送钥匙,就是为了让你们破冰,但看来效果并不好。” 白靳澜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姥姥。” 姥姥摇摇头,语气和蔼,透着几分担忧:“姥姥并不反对你和一一的事情,只要你和一一好好的就行,但是一一的妈妈,她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 “我明白,姥姥,同性恋对于长辈来说是个很敏感的话题。” 一抹忧愁攀上姥姥的眉宇,她不住的摇头,欲言又止。 白靳澜自然看出了姥姥的犹豫,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姥姥,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小白,或许一一从来都没和你讲过他爸爸的事情吧?” 闻言,白靳澜有几分惊愕,他和夏一确实很少聊到长辈的事情,在接近夏一之前,他对夏一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但是也仅限于家庭构成,他只知道夏一的父母离婚,夏一归妈妈,其中的隐情,他自然不知道。 白靳澜摇摇头。 “一一的爸爸当年的出轨对象是一个男人。” 一句话犹如平地炸起惊雷一般,白靳澜的瞳孔轻轻收缩,眼底浮现出一抹诧异。 姥姥微笑着看向白靳澜,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这番话有多大的冲击。 她挥了挥手,道:“好孩子,你去忙吧。” 告别姥姥之后,白靳澜一边拨通手机号,一边着急地朝着楼下跑去,滴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喂,小白总?” “我需要你帮我查个人……”忽然,夏一那张倔强、清冷的面庞浮现上他的脑海,与此同时,还有夏一厌恶自己的眼神和抗拒的姿态。 他狠狠甩开了自己的手,他厌恶自己!! 他在误会自己,甚至不愿意听自己解释! 这几个念头同时出来,白靳澜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不对,事情不对! 不应该这样的! 夏一怎么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一切都乱套了,他必须把一切拨乱反正! 夏一,你休想就这样离开我的世界! 想都别想! 没人可以比他先退出游戏! 白靳澜疲惫地闭上双眼,缓缓叹了口气,道:“暂时不用了。” 说罢,他挂断电话,神色平静地发狠踹向一旁的垃圾桶,垃圾桶应声倒地,滚了一圈。 白靳澜脱力一般,跌坐在楼梯前,他用胳膊捂住脸,心底的燥意几乎快把他吞噬。 半晌后,他面无表情地仰头看向天花板,舔了舔嘴唇,眼里掠过一抹凌厉,低声道:“操,真他妈难搞。” 夏一很累,进到套房房间以后,他几乎沾床就睡。 夜晚,夏一开始发高烧,迷蒙之中,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阿迪。 不,那不是梦,而是一段回忆。 一段被他忽略的、微不足道的回忆。 可现在再次回想起来,他却悚然极了。 早在很久之前,白靳澜就开始调查自己,邬修眠家的公司和白靳澜家有着密切联系,他想调查清楚,简直轻而易举。 夏一忽然想起白靳澜受伤那次,他耍赖皮要自己帮他洗澡,那时候,白靳澜接了一通电话。 “小白总,您让我们调查的那个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他确实是白总旗下UN在国内的代理商的儿子,还需要派人跟着吗?” 当时,电话那头的人是这样说的。 早在那时候起,白靳澜就开始调查邬修眠。 那阿迪呢? 阿迪、白靳澜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第28章 不择手段 为什么阿迪和邬修眠房间的录像设备会连接到白靳澜那里? 为什么白靳澜会有阿迪和邬修眠做/爱的音频? 碎片一般的记忆慢慢开始串联成线,真相也即将浮出水面。 夏一的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牙齿微微打颤,等他再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他的呼吸艰难、粗重,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灼热的。 他偏头咳嗽几声,被子不知何时从身上滑落到地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现在有多烫。 仿佛有锤子在不停敲打着他的大脑。 一下接着一下。 夏一将床头的手机拿下来,呼吸声在寂静的卧室里回响,他的四肢乏力极了,像是被拍打到岸边的鱼一样。 昨晚他给姥姥发完消息以后,就把手机静音了。现在手机上有无数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有来自李天安的,但更多的是来自白靳澜的。 凭着记忆,夏一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号码。 他的眼神沉着冷静,半晌后,他终于按下拨号键。 只不过用的是副卡。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然后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甜腻腻的男声:“喂,您好……” “是阿迪吗?”夏一一开口,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的嗓子那么低沉、沙哑,仿佛被砂纸反复摩擦过一般。 “你是?” “白总现在有事,没办法亲自联系你,”夏一顿了顿,清清嗓子,但仍旧沙哑得厉害,听不出原本清冷的声音,“小白总,白靳澜。” “小白总找我有什么事?” “邬修眠,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是小白总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夏一皱起眉,试探的问道:“解决了?白总看起来并不满意,他看起来很生气。” “生气?怎么会,小白总说的,我可都完成了,现在我和那小毛孩可是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夏一安静地听着,忽然,他插声问道:“白总之前让你去勾引邬修眠,你是不是在邬修眠那里露出马脚了?” 压抑的气氛在房间蔓延开,夏一的心脏快速跳动着,他这句话完全是猜测。 “不可能,那孩子是个十足的蠢货,稍微勾勾手就上钩了,就算他知道,又能怎样?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他操男人的视频,如果这视频传到他爸爸手里,你猜他爸爸会放过他吗?” 阿迪低低柔柔地笑了几声,胜券在握。 夏一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按住心脏,那里疼的厉害。 “那就好,白总担心会露出什么破绽。” “我明白,小白总谨慎得很,哈哈,小白总现在一定得手了吧,你别说,我见过那个男人,好像叫……夏一?长得确实带劲儿,如果他不是小白总的人,我都想和他打一炮了。” 一股恶心从心底泛起。 白靳澜,你真是好手段。 “如果小白总那边还有事情需要我,再联系我,不过小白总的口味还真是固定,一直都不变,哈哈,我都怀疑小白总是不是有‘白月光’了。” 闻言,夏一也随着他笑了几声。 是哂笑,是讪笑,是笑自己的愚蠢。 想到在白靳澜家见到的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夏一恶心极了! 夏一偏头咳嗽几声,喘了几口粗气,他挂断电话,脖子无力地扬起,他曾以为心疼到痉挛的时候,会歇斯底里的哭泣,直到经历了才会明白,当心死时,只会绝望的沉默不语,然后心如死灰。 夏一的嗓子火辣辣的疼,他的大脑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白靳澜,你不择手段地得到我,每次在看向我时,你是得意于自己的手段,还是掺杂几分真心? 夏一捂住眼睛,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身子直抖,泪水顺着指缝往出流淌,噬心腐骨的痛意传遍全身。 再回想起和白靳澜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宛如巴掌一般抽在他的脸上,让他哑口无言。 从来没有人能这么伤害他,从来没有! 分开以后,白靳澜一定得意极了,这才多久,他就已经有了新人。 一时间,他不知道到底是赌约对自己的伤害更大,还是白靳澜的迅速变心让自己更难过。 不对,他不是变心,他的心从来没变过,因为他的心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他没办法原谅邬修眠,更没办法原谅白靳澜,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过邬修眠,但他肯定,自己一定爱过白靳澜。 正因如此,他更没办法原谅白靳澜。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是李天安。 夏一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直接挂断。 电话锲而不舍地打来,他挂断,对方就打来。 周而复始。 最后,夏一拉黑了这个电话号码,又删除其他的联系方式。 终于,世界安静了。 紧接着,第二个电话打来了。 是白靳澜。 这三个字是那么刺眼、恶心。 这一刻,被夏一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哀伤和痛苦,登时喷薄而出,他忽然笑了几声,因为生病,他的脸色惨白,四肢毫无力气,就只一刹那,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他将手里的手机猛地扔出去。 手机从墙壁弹回到地板,摔得四分五裂,铃声也戛然而止。 夏一随便吞了几片药,就开始收拾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夏一有几分恍惚,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却沧桑了那么多。 脸色白的吓人,眼睛也不似从前一般有神。 夏一苦笑几声,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的状态有多差劲。 他把副卡掏出来,塞到备用机里。 现在,他不想联系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联系。 尤其是白靳澜。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夏一的手机响起,这个手机号鲜少有人知道,他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拿起手机,是夏姗。 夏一一顿,这两天,他的大脑被太多事情占据,以至于忘记了夏姗。 他赶快接起电话。 “妈,是我。”夏一的声音沙哑极了,他偏头咳嗽几声,胸腔里积着一股气息,压得他呼吸困难。 “一一?你声音怎么了?怎么这么哑。” “有点感冒。” “我十点到车站,怎么打不通你另一个手机号码?” 夏一一愣,他完全没想到夏姗会回来的这么匆忙。 “另一个手机摔坏了,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急?”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直接回来了。”夏姗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想多陪陪你和姥姥。” 夏一张了张嘴,其实他有无数个想问的问题,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毕竟在他和夏姗之间,早就过了无话不谈的时期。 车站里的人很少,夏一的脑袋仍旧晕乎乎的,不过好在他已经退烧了。 县城发展不算快,至少车站是这样的。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在十多年前,就在这个车站,他送走了夏姗,然后开启了漫长、孤独的人生。 从那以后,他和姥姥相依为命。 十多年过去了,车站依旧是那个样子,破败、落后、孤寂、冷清,它仿佛被这个时代遗忘了。 夏一低垂着脑袋,药物终于开始起作用,他整个人都晕头转向、昏昏欲睡,高跟鞋的声音距离他愈来愈近,忽然,一片阴影遮住他,他懒懒地掀起眼皮,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她架着一副墨镜,手里提着大行李箱,正微笑着看他。 夏一微微张开嘴巴,他怔愣地看着夏姗,半晌后,他赶紧站起身子,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兜。 两人太久没见过了,距离上一次见面,不知过了多久。 “一一,你吃药了吗?” 夏一点点头,随即又偏头咳嗽几声,他接过夏姗手里的行李箱,道:“我来拿吧,车在外面,走吧。” 母子俩无言地朝着车站外面走去,一个一言不发,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他们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心却离得那么远。 “一一,这次回来,我不打算走了,姥姥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姥姥,也想……”夏姗顿了顿,“多陪陪你。” “林叔叔呢?” “我们离婚了,”夏姗笑了笑,有几分勉强,“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夏一抿抿唇,他想问的不是这件事,可他知道,除非夏姗想告诉他,不然他是绝对不可能从夏姗那里打听出任何事情。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聊起天,多数时间,都是夏姗问,夏一答。 好在气氛不算特别冷。 两人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在家门口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灰色运动裤,外套兜帽扣在头上,一只腿蜷曲着,靠在门上,整个人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听到电梯开门声,那人抬起眼,露出一张好看到不可方物的脸。 男人的五官生的极好,深邃、凌厉,他的目光幽深,那双漆黑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却让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是白靳澜。 白靳澜仍旧穿着昨天的那一身衣服,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他的眼眶布满血丝,周身散发着疲惫的气息,似乎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第29章 再次碰面 见夏一回来,白靳澜慢慢站起身子,眼神牢牢钉在夏一身上。 “一一,这是……你的朋友?”夏姗看了一眼夏一,又看了眼这个陌生、高大的男人,问道。 这时,白靳澜终于注意到夏一身边的女人。 他神色一变,手掌握成拳,昂起下巴,冷声质问道:“她是谁?” 看着白靳澜,夏一的心脏忽地一痛,他偏过头,用力地呼吸几次,恶心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压垮,待他转回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她是我妈。” 夏一的声音沙哑极了,带着几分残喘。 闻言,白靳澜一噎,立马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那双狭长的黑眸透亮,态度很谦恭、有礼。 “阿姨,您好,我是楼下的白靳澜,您叫我小白就行,抱歉,第一次见面太匆忙了,没来得及给您带见面礼。” 白靳澜长相优越极了,本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现在他刻意用讨好的语气和夏姗说话,效果自然事半功倍。 夏姗打量他片刻,随即笑了笑,问道:“你是白衍屠的大儿子吧?” “是的,阿姨。”白靳澜也朝着夏姗笑了笑,那笑容简直能迷倒万千少女。 夏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其实很想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现在再看到白靳澜一些刻意讨好别人的样子,夏一只觉得好笑。 难道是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白靳澜,你和我之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夏一微微低下头,掩饰住眼神里那莫大的哀伤感。 现在白靳澜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白,姥姥的事,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夏姗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你中午有事吗?没有的话,来阿姨家吃个便饭吧,阿姨可得好好感谢你,顺便和你打听打听你爸爸,我们是老同学了,不过自打你一家出国,我们就几乎没见过面,现在看到你,阿姨真高兴,尤其是知道你和一一是朋友,阿姨更高兴了。” 闻言,白靳澜低头故作腼腆地笑了笑,声音平缓、柔和,却又不失分寸:“谢谢阿姨,那就只好麻烦您了。” 白靳澜话锋一转,皱起眉,颇有几分担忧地看向夏一,道:“一一,我今早打你电话,你没接,我很担心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夏一微微眯起眼睛,在夏姗面前,他不好表现出其他情绪,只好压下心底的烦躁,轻声道:“手机摔坏了。” “哦,这样啊。”白靳澜淡声回答道,不知是信了,还是暂时妥协了。 白靳澜很自然地在夏姗邀请下,坐到沙发上,夏一一进屋,就帮夏姗将行李放进卧室,然后又去厨房洗水果,全程不与白靳澜发生任何接触、交流。 可是,他总不能在厨房洗一辈子水果,拖延半晌后,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白靳澜和夏姗已经聊上了,两人看起来聊的很投机,不得不说,白靳澜很有一套自己的社交手段,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五岁小孩,就没有他不能聊的。 他们分别坐在两条沙发上,夏一干脆利索地坐在夏姗旁边,不和白靳澜有任何眼神接触。 “好孩子,一一没接你电话,你一定担心坏了吧,一一这孩子有时候有点粗心,”夏姗笑了笑,“小白啊,你看起来很累呐,是不是最近在忙事情?” “嗯,最近确实出了点事情,我这几天没太休息好,让您见笑了。” “年轻人忙点也正常,你在美国念书吧?” “对,阿姨,听说一一也有出国读书的打算,不知道一一想去哪儿读书。” 说罢,白靳澜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坐在夏姗身旁的夏一。 闻言,夏一垂下头,心脏不可名状处传来隐痛。 “这件事,一一自己决定就好,毕竟我已经老了,时代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阿姨,您可一点都不老,看起来不过就三十岁,刚才第一面见到您,还以为是一一带回来的女朋友。” 白靳澜笑了笑,明明是一句谄媚的话,可他表现得实在太自然,看不出任何讨好的痕迹,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夸赞。 夏姗被他逗笑了,道:“我比你爸爸还大一岁呢,你爸爸当年是我们班上最小的孩子,读书却最厉害,就是可惜了,后面没念完书,但是你爸爸脑袋聪明,就算不读书,也能打拼出一番天地。” 白靳澜笑而不语,门从外面被推开,几人不约而同朝着门口看去,是姥姥,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李天安。 准确来说是一脸颓唐、衰样的李天安。 白靳澜皱起眉,很快又恢复到原先温和的表情,他率先站起身子,道:“姥姥,您回来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天安,问出了夏一心底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夏一只在李天安进门时,看了他一眼,恰好,李天安也在看他。他们仅仅对视几秒,就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两人眼里的情绪都很复杂。 尤其是李天安,夏一看自己那一眼,太凉薄了。 “天安?”夏姗惊喜地站起身子,她看向天安,面带笑意,“阿姨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李天安也立马扬起一个笑容,道:“阿姨,我都想您了。我本来打算过来看看一一,正好在楼下遇到姥姥,来得太匆忙了,连见面礼都没来得及拿。” 闻言,夏姗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这么重视礼节,哎,太见外了。” 李天安第一次见到夏姗,是在初二那年寒假,夏姗回来过年,两人也因此加上了联系方式。 两人的聊天框内容很简单,每年在夏一生日前,夏姗总会在李天安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夏一最近的喜好。 “一一,你一直没接我电话,我很担心你。”李天安看着夏一冷漠、疏离的态度,心里难受得厉害,他沉声道。 场面要比他料想的还糟糕,他以为经过天台那一遭,白靳澜会恼羞成怒地离开,可是现在看来,白靳澜不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是打算挽回……这是李天安之前打死都没有猜到的。 “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夏一终于肯看李天安一眼,语气冷淡极了。 李天安的喉结滚动一下,心底泛起说不出来的酸楚,眼前这个绝情、冷漠的夏一,让他很陌生,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是他的嫉妒心毁掉了两人的情谊。 “没……就是有点担心你。”李天安哽咽一瞬,他赶忙轻咳一声来掩饰。 “既然这样,就都留下来吃午饭吧。”夏姗对三人的暗潮涌动无知无觉,她高兴地看着老朋友的儿子、儿子的老朋友,和一个慈祥的长辈没什么两样。 夏一张了张嘴,他偏过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无论如何,他必须在夏姗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 他和白靳澜之间的爱恨情仇已经够不体面了。 可为什么白靳澜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李天安如坐针毡,夏一则事不关己地坐在夏姗旁边,好在白靳澜是个健谈的人,场面不算尴尬。 几人聊着聊着,终于到了中午,夏姗提议出门吃饭,姥姥笑盈盈地看着白靳澜,又看了看夏姗,道:“好不容易回家了,在家里吃吧,你们年轻人在外面上学、工作,自己又不会做饭,吃外面的也吃腻歪了,我掌勺,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夏姗低下头笑了笑,心里难免有几分苦涩:“行,妈,那我给您打下手。” 夏一的面色有几分阴沉,白靳澜的目光时不时投向夏一,带着几分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虽然他面上没有显露分毫,可是李天安太了解他的一些小动作了。 李天安的心脏扑通跳着,正是因为他了解白靳澜,所以此刻更不能掉以轻心! 白靳澜笑着看向夏一,目光炯炯,笑里藏刀:“姥姥,您需要什么菜,我和一一去超市买菜。” 夏一皱眉看向白靳澜,刚要开口,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揽住。 是李天安。 李天安眼疾手快地揽住夏一的肩膀,道:“姥姥,我们几个一起去超市买菜。” 说罢,他捏了捏夏一的肩膀,笑得很勉强、很可怜。 “那好呀。”姥姥很高兴地看着他们几人,眉目慈祥,欣慰极了,“看来你们已经和好了。” 还不等夏一说话,白靳澜就笑着回答道:“是啊,姥姥,我和一一只是闹了点小矛盾而已,您不用担心。” 说罢,白靳澜垂眸看向夏一,语气平静道:“对吧?咱们的事,怎么值得让姥姥担心呢?” 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事情已然走到这个地步,现在,夏一只能尽全力保全自己最后的尊严,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家里人跟着他操心了。 夏一偏头深吸一口气,白靳澜,这次我倒想知道,你还有什么花样。 他将找好的理由抛掷脑后,勉强点点头。 白靳澜满意地勾起唇角,那种抓不住对方的心慌感,终于可以疏解几分。 第30章 他哭了 几人刚一出门,白靳澜就牵住夏一的手,夏一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和白靳澜保持着距离。 看着空落落的手,白靳澜耸了耸肩,并不恼怒,只是声音低柔地问候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总是咳嗽。” “抱歉,我看到你就不舒服。”夏一的语气很冷淡,眼神半分都不分给白靳澜。 一来一回,听得李天安心惊胆战,他立马插到两人中间,笑着道:“一一应该是感冒了,不太想说话……” “是不想说话,还是不想和我说话?”白靳澜看了一眼李天安,面上带笑,可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莫名阴恻。 “我和他说话,他不是也不愿意回答嘛……”李天安赶忙找补道。 “我确实不想和你说话。”夏一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又看向李天安,继续道,“当然,我也不想和你说话” 李天安夹在中间,头快炸了。 白靳澜一顿,笑了笑:“哦,你倒是坦诚,你就不想听我和你解释吗?” “解释什么?解释你和李天安如何坑我吗?这不叫解释,这叫坦白。”夏一面无表情地回答着,仿佛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闻言,一旁的李天安面红耳赤、慌张无措,白靳澜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你就要这么咄咄逼人吗?”白靳澜甩开李天安抓住自己的手,垂眸看着夏一,神色意味不明,“夏一,你说话非要带刺吗?” “白靳澜,我不想和你吵架,更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和你吵架,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夏一将口罩拉上,偏头咳嗽几声。 他实在没脸在大街上和一个男的因为感情吵架。 太丢面子了。 白靳澜偏头看了看夏一,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点点头,道:“好,你不想吵架,就不吵,我也不想和你吵架。” 看着夏一倔强的面庞,白靳澜舔了舔嘴唇,李天安在场实在碍事,他知道夏一是个心软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他倒是想哄一哄夏一,可是李天安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一定要横在他们中间! 白靳澜大概也猜到了李天安的想法。 无非就是临时反水,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这么做,又能挽回什么? 白靳澜绝对不会傻到做这种没有回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想到这,他嗤笑一声,引得李天安朝他这边看来。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白靳澜直截了当的问道。 李天安一噎,道:“怕你们两个吵架。” “我们两个之所以会吵架,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白靳澜的话语尖锐极了,仿佛带着刺一般。 炮火突然对准自己,李天安立马如同鸵鸟一般低下头,不再掺和。 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虽然他早就大错特错了。 两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夏一耳中。 夏一笑了几声,说不上是嘲讽,抑或是其他。 他不会感谢李天安向自己“通风报信”,事情败露,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他知道白靳澜不可能演一辈子。 随后就是漫长的沉默,李天安心惊胆战地走在他们中间,压根不敢多说一句,他担心自己的某一句话会成为导火索,让两人爆发争吵。 凭他对两人的了解,现在夏一和白靳澜都处于爆发的边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稳住这两个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天安叹了口气,他现在不仅是后悔,更多的是恐惧,对于事情未知走向的恐惧。 他害怕事情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走去。 买完菜以后,几人路过饮料区,收银台附近有一个酸奶试吃的桌子,人潮拥挤,还有不少售货员游离于人群外,分发酸奶小样。 白靳澜微笑着接过一小杯酸奶,在路过人群时,他一个踉跄,酸奶不偏不倚地越过李天安,泼到夏一身上。 李天安倒吸一口冷气。 白靳澜抱歉地看着夏一:“被撞了一下,不小心泼到你,先去洗手间擦擦吧。” 夏一看着胸前很明显的一片酸奶渍,脸色阴沉,他把手里的菜塞给李天安,转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好在酸奶撒的面积不算大,本身也比较好擦掉。 夏一抽了几张纸,摁在胸口,吸胸前衣服上的水。 忽然,他身后的门被推开,发出嘎吱一声响,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夏一抬起眼,恰好和白靳澜对视。 白靳澜双手抱胸靠在门上,通过镜子和夏一对视,他笑着道:“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次,我也在洗手间把你堵住了。” “你是故意的。”夏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力地擦着水渍,“无论是那次,还是这次。” “是。”白靳澜微微昂起头,承认了,“我知道你不想让姥姥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从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早上,我趁着姥姥出门,才敢守在你家门口……” “那你真是用心良苦了。”夏一不含感情的冷漠打断,“如果你想知道我在哪儿,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现在在装什么?装弱势吗?” 白靳澜叹了口气,从身后抱住夏一,将脑袋搭在夏一的肩膀上,呼吸的温热气息打在夏一的耳后,他抬起眼,刻意放柔声音,哄道:“一一,做过的事情我会认,没做过的事情,我又凭什么认?” “譬如?”夏一冷冷地盯着镜子里的白靳澜,随手将几张湿软的纸扔盲投进垃圾桶。 “除了你以外,我没和别人上过床,大多数人都那么的俗不可耐,还不等到上床那一步,我就已经对他们烦透了。不只是我过去交往过的人,还有你昨晚看到的那个男的,他是个酒吧的少爷,我嫌脏,又怎么可能碰他?” 白靳澜紧紧抱住夏一的腰,小声道:“我没有骗你,赌约的事情,我承认是真的,是我错了。可我真的没和别人上床,我知道那天你为我做了饭菜,我找那个男孩,也不过是因为他和你相似的脸,我只是想让他帮我做一顿饭而已,我发誓,我没碰他。”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我的脸?” 没由来的,夏一又想起了阿迪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一阵绞痛。 闻言,白靳澜一愣,随即,他的脸色冷下来:“谁和你说什么了?” “你在心虚什么?”夏一迅速反驳道。 “我没有心虚,我只是担心有人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最后让咱们两个产生误会。” “你和我之间没有误会,只有欺骗和真相。”夏一冷声道。 白靳澜深吸一口气,随即再次放软声音,哄道:“一一,赌约那件事确实是我错了,当时我还没见过你,只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如果当时我就知道我会爱你爱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打赌,我知道你应该讨厌我,可我真的爱你……” “你自己相信吗?赌约的事情,你不需要解释,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至于你的其他私生活,我更是丝毫不关心,你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你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讨厌你,但有一点你错了,你根本不爱我,归根结底,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爱人,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爱的只有我自己?” “那你还爱谁?” “难道我不算爱你吗?” “这是爱吗?”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夏一推开白靳澜抱住自己的手,道:“我不和你计较了,过你自己的人生,别再来搅乱我的人生了。” 夏一转身就要离开,就在他即将按下门把手的那一刻,白靳澜空洞的声音响起:“你的手还疼吗?” 夏一一愣,他看向自己手指已经愈合的伤疤,想起那天自己满心只为了让白靳澜高兴,就敢尝试自己十几年都不曾尝试的东西。 可最后,现实却给了他最重的一击。 他的人生明明有无数个美好的瞬间,可他总是记住一切不好的人和事,尤其是白靳澜对自己做的种种,他从未在一个人那里得到过这么多的屈辱! “早就不疼了。”夏一的眼眶倏地就红了,他哽咽一瞬,随即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天安焦虑不安地等在洗手间门前,来回踱步。 一见到夏一出来,李天安眼睛一亮,可在看清夏一的脸后,他却愣住了。 夏一似乎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他偏过头,从李天安手里拿过菜,然后又从他身旁径直掠过。 看着夏一远去的背影,白靳澜烦躁极了!夏一漠不关心的态度和冷硬的拒绝,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夏一会突然不吃自己这一套,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夏一为什么还是这样强硬、拒绝的态度!? 白靳澜顶了顶腮,低声骂道:“妈的。” 随即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打算追上夏一。 李天安一惊,终于回过神,他一把揽住白靳澜,白靳澜不耐烦地皱起眉,道:“你又要做什么?” “别追了。”李天安嗓子沙哑地低声道。 白靳澜眯起眼打量他片刻,抬腿就要走。 李天安拦不住他,他朝着白靳澜的背影,大声道:“你别追了!他……哭了。” 最后两个字,李天安低声喃喃,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白靳澜登时顿住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你会原谅我吗?当然不会 白靳澜和李天安匆匆赶回到小区时,夏一正交叠双腿,靠在楼道门前,见两人回来,他抬起眼,面色平静如潭水。 看着夏一的样子,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自白靳澜心底翻涌而出,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拜,直至喉咙口。 他竟然又惹夏一哭了。 白靳澜凝视着他,刚要伸出手,就被夏一冷脸打开。 “你……”还不等白靳澜说完,夏一就立马冷声打断道:“没有。” 像是提前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一样。 说罢,夏一转身朝着楼道走去,白靳澜怔怔地看着夏一的背影,被拍开的手火辣辣的疼,那巴掌不止拍在了他的手上,更拍在了他的脸上。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终于恢复平静。 他要沉住气才行。 几人到夏一家后,白靳澜已经恢复了笑意轻松的模样,殷勤地在厨房帮忙,和长辈们说说笑笑的,和刚才那副阴沉模样天差地别。 即使李天安和他认识多年,有时候也不忍怀疑,白靳澜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切换到任何一副面目。 夏一家的餐桌是圆形的,夏一帮姥姥端完菜以后,去卫生间洗手,回来时,只剩两个空位——白靳澜和姥姥之间,李天安和夏姗之间。 白靳澜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身旁的椅子抽出来,道:“坐这里吧。” 几人同时看向他们两人,夏一的呼吸有几分不稳,他不想让家里人看出自己和白靳澜在闹矛盾,否则难免会有一番盘问。 想罢,夏一硬着头皮坐到白靳澜身旁。 夏一是左撇子,他的右手垂在身侧。 “小白啊,在国外读书是不是很辛苦?”夏姗好奇地问道。 忽然,夏一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夏一一愣,他侧过头看向始作俑者,那人却像无知无觉一般,表情轻松:“还好,多数留学生最开始可能不适应外国的社交和语言,后面会慢慢克服的。不过我想一一这么聪明,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说罢,白靳澜微微勾起唇角,眼神落在夏一身上,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 似乎两人从未闹过矛盾一般。 桌子下相握的两只手,犹如隐秘的禁忌之林一般,一个难以逃离,一个紧抓不放。 夏姗笑了几声,李天安下意识看向夏姗,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一一从小就很独立,什么事都不需要我操心,不过啊,对于厨房里的事情,一一算是一窍不通,我是尝不到一一做的饭了,看来只有他以后的女朋友能有这个口福。对了,一一,你有交女朋友吗?” 夏姗笑吟吟地看着夏一,一副八卦的样子。 闻言,白靳澜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一,似乎正等待看一场好戏。 夏一面无表情地使劲扣白靳澜掌心,那人却感觉不到一般,愣是握住不放。 几秒后,夏一的呼吸变粗重一瞬,他终于放弃反抗,权当自己手上多了只手套。 “妈,您别总问这个了,我才二十出头而已,不着急。”夏一的声音仍旧有几分沙哑,呼吸比往常更重。 “是啊,姗姗,吃饭呢,问这个干嘛?”姥姥赶忙打圆场道,“小白啊,在外面上学,是不是得先学会做饭呢?” “要是会做饭的话,确实更容易适应留学生活。”白靳澜笑呵呵地看着夏姗,手上剥着一只虾,剥干净以后,很顺手地放在夏一的碗里,“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一一身边有能照顾他的,那一一自然不需要学会做饭。” 夏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他的脸色有几分阴沉。 不过好在他平时就没什么表情,此刻虽然挂脸,倒也不是很明显。 “可惜了,姥姥年纪大了,我呢,还有事情需要做,没人能陪一一去国外念书。”夏姗忽然问道,“小白啊,你家里是不是搬去了新西兰?” “嗯,阿姨,我爸妈他们住在新西兰,我目前在美国读书,如果夏一来美国这边读书的话,可以找我,我很喜欢和夏一待在一起,他是个很棒的人,各方面都很棒。”白靳澜笑着看向夏一,话里有话。不知为何,夏一总觉得这句话里带着点黄色成分。 话说的很贴心、周道,仿佛两人私下真的是关系亲密的朋友。 事实上,两人确实关系亲密,毕竟是上过床的关系。 “那太好了,我正犯愁一一到时候出国该怎么办呢,哎,一一性子内向,我就怕他受苦了,自己硬抗,不和家里面说。” “妈,您别操心那么远以后的事情了。”夏一忍不住插话。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还没出发呢,我就已经开始担心了。”夏姗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担忧的太早了。 “都会这样的,阿姨,我当时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妈好几晚都没睡着觉,生怕我在外面受欺负。”白靳澜轻声安慰道。 “做母亲的都这样。” 整场饭局下来,饶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夏姗对白靳澜有多满意。 当然,这种满意是长辈对晚辈的满意,绝非其他意思。 一顿饭吃的李天安胆战心惊的,好在夏姗回来了,有了能主持大局的人,料白靳澜再能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后来事实证明,他还是放心早了。 吃完饭以后,李天安又观察半晌,见白靳澜言行都很规矩,终于放下心来,找了个借口,打算提前回家。 再不回家,他的心脏要吓裂开了。 出于礼貌,夏一将他送下楼。 两人一路无言,李天安几次想要开口,最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终于到小区门口了,两人对视半晌,夏一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沉的眼眸。 “夏一,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话对不起。”李天安对着夏一鞠了一躬,眼底的歉意几乎快溢出来。 夏一安静地看着他,神色莫测,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为什么。” 只三个字,李天安一怔,他知道,夏一想问的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天安苦笑几声:“一一,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嫉妒你,你做任何事情都比我强,学习、样貌,我什么都不如你,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当年高考是故意的,明明你已经拿到了保送名额,却还要参加高考。” 李天安舔了舔嘴唇,他的喉咙干燥极了,阴沟里的老鼠被硬生生拖到阳光下,被迫展露自己的阴暗心思。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对你的嫉妒吗?”李天安笑了笑,但这并不好笑,他耸耸肩,“可我说不出口,当时我嫉妒得发狂了,我知道,高考失利这件事只能怪我自己,可我总是忍不住在幻想,如果当时你不参加高考,是不是我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会不会就……就能考的更好。”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还是不能和你这样的天才相比,其实在我和白靳澜立完赌约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以为他不会成功的。” “如果白靳澜知道是你在给我通风报信,他会放过你吗?” “他早就知道了。”李天安叹了口气,笑容苦涩,“比起那些,我更后悔的是,如果我能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陷那么深。” 世上没有如果。 夏一摇了摇头,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就只最后和你说一句,白靳澜这个人,不是个能长久的人,他早晚都会腻的。白靳澜虽然家不在国内,但是他家的势力很厉害,以后无论你到哪儿工作,白靳澜都可能够得到你,你千万别得罪他,得罪他百害无一利!他不可能把你带回美国,他这个人没有常性!等到他准备回国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们该断了的时候!” 李天安说了一大通,气喘吁吁,夏一只是安静地听着,不知道到底听进去几句。 “你真的听进去我说的话了吗?”李天安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听进去了。” 夏一的表情淡淡的,他的神态看起来有几分疲惫,病气很重。 “你好好休息吧,至少先把身体养好,这几天,你要是不想见到他,就在家里待着,说要陪阿姨,行吗?” 李天安的心脏不正常的跳动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朝他袭来。 他总觉得要出事儿,而且还是大事儿。 一声惊雷响起,两人抬头朝天空看去,狂风大作,雨,要下了。 风雨欲来风满楼。 “要下雨了。”夏一轻声道。 “变天了,”李天安心中的不安也随着天气的变化而无限放大,“我先走了,你可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你打车走吧,别被淋到。” 李天安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夏一无奈的看着他笑了笑,随后又偏头咳嗽几声,道:“我真没事,但我感觉你的颈椎快出问题了。” 不对劲儿,夏一不会这么频繁的和自己开玩笑。 上一次夏一这么频繁的开玩笑,还是他奶奶去世的时候。 一种巨大的恐慌感席卷李天安全身,除此之外,还有对夏一的愧疚和对自己的不齿。 “你会原谅我吗?”李天安忽然朝他问道。 夏一朝上拉了拉口罩,平静道:“不会。” 第32章 撞破 还没进屋,夏一就听到夏姗爽朗的笑声。 白靳澜正坐在客厅和夏姗喝茶,不知他说了什么,夏姗看起来很高兴。 夏一捏紧拳头,走进客厅,声音冷淡地说道:“白靳澜,不早了,我妈需要休息。” 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了。 夏姗的脸色立马变得尴尬,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笑着解围道:“一一,妈妈不累,我和小白聊的很投机,正好也能多了解了解我老同学的生活。” 夏一深吸一口气,他刚才燃起的冲动,在顷刻间化为废墟。 “你们慢慢聊。” 白靳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半晌后,笑着道:“没事,阿姨,天色确实不早了,您先休息吧,一一,你能送送我吗?” 夏一很想开口拒绝,可夏姗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射穿他。 他像被架在烤炉上翻烤一般。 “……行。” 白靳澜神色轻松,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一般,门在两人身后关上,夏一停下脚步,道:“你就住在楼下,我不送你了。” 白靳澜勾唇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语气平静道:“你能把李天安送到楼下,就不能把我送到三楼?” 夏一皱起眉,翻涌的怒火,让他压了许久的脏话,几乎要破口而出。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刻,忽然,他的后脖颈被揽住,他几乎是瞬间被拉进楼道里。 大雨终于落下来了。 楼道里漆黑一片,那么寂静、那么阴沉,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彼此沉重的呼吸声,白靳澜越靠越近,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席卷他全身,夏一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白靳澜捏住他的后脖颈,将人往自己怀里压。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夏一用力推他的胸口,他却如石山一般,推不动丝毫。 “夏一,赌约那件事算我错了,我认,可是我已经在尽力想办法补偿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我们明明可以好好的在一起……”白靳澜的嘴角处荡漾起笑意,他不紧不慢地慢慢抚摸着夏一的侧脸,看向夏一的眼神如同野兽看见猎物一般,极具侵略性,让人不寒而栗。 夏一勾唇冷笑,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只觉得心底一片寒冷。 如果不能拥有单纯的爱情,那他宁可不要。 “白靳澜,你每次在看向我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闻言,白靳澜一愣,不解地皱起眉,道:“你说什么?” “白靳澜,你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地得到我,到底为了什么?”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声音有几分低柔,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不然我为什么废那么大力气?” “喜欢?”夏一很想笑,可他笑不出来了,“哪种喜欢?” “喜欢难道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和其他人上床了?”白靳澜的表情有几分阴沉,捏着夏一脖颈的手也不由得更用力。 闻言,夏一的心底刺痛一下,他看着白靳澜,心中一片苍茫。 “白靳澜,这已经不是重点了,我姑且不和你算赌约的账,只谈论你本身,你和我都心知肚明,你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和我相似的人来取代我,因为对你而言,我本身就是可替代的,不是吗?” “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你。” “那只是因为你暂时还没玩够。” 夏一试图推开白靳澜,白靳澜却像块膏药一般,就是不撒手。 忽然,白靳澜的眼睛变得暗淡无关,一抹难言的情愫之色,在他的眸底迅速划过,他的声音连同动作,都软了下来。 他慢慢地将脑袋搭在夏一肩膀上,语气低低、柔柔的:“我没有玩,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你原谅我吧,行吗?我们就像过去一样,我会好好对你的,我可以帮你处理留学的事情,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帮你和你的家人移民,好不好?” 白靳澜刻意放低的声音带着蛊惑之意,像是交换棒棒糖的小朋友一样,带着天真的残忍。 若他面对的是定力不足之人,恐怕已经开始跟着他的节奏走。 但可惜,他遇到的是夏一。 惊雷落下了,楼道忽地明亮一瞬,照亮了夏一苍白的面孔。 他突然觉得头好晕,四肢也在发冷。 “白靳澜,在你眼里,是不是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变成一场交易?”夏一的喉咙生痛,每一句话,都像是从他的心上掏出来的一般,血淋淋的。 白靳澜皱起眉,道:“这不是交易,我只是想给你一点补偿而已……” “我不需要这种近乎耻辱的‘补偿’,白靳澜,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你那些所谓的补偿,全都是我不需要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你告诉我。” 夏一定定的看着白靳澜,他看着白靳澜充满疑惑的双眼,彻底绝望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所谓补偿,而是真正的爱。 可白靳澜给不了他。 夏一的面色带着病气,那么苍白、脆弱,他声音涩然,嗓音微哑:“我什么都不缺,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如果你真的对我有过半分情谊,哪怕只有一丁点,我只希望你放过我。”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异样的情绪,半晌后,他勾唇笑了笑,看起来无比坦荡,他耸耸肩,表情轻松,道:“抱歉,我做不到。”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又是漫长的沉默。 “一一,你还记得吗,我们从前无话不谈,哪怕不上床,我们也有无数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可你现在却告诉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 白靳澜的眼底划过一丝受伤,他慢慢抱住夏一,随即紧紧攥住夏一的手。 白靳澜的声音忽然变得有几分委屈,他垂下头,脑袋抵在夏一的肩膀上,捏了捏夏一的手,喃喃道:“我只要一时间看不到你,就心慌,我担心你被别人抢走,就像我当初抢走你一样,我们刚吵完架不久,就有人敢要你联系方式,如果我们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你是不是会立马忘记我,去找别人?” 白靳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墙壁,声音却带着几分可怜、示弱的意味:“回答我。” 夏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上的人的温度。 白靳澜低哑的声音如同锤子一般,狠狠敲打着他的心脏,夏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应该推开白靳澜的,可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 白靳澜慢慢抬起夏一的头,强迫夏一和他对视。 “回答我。” 夏一的呼吸变得粗重,不知是因为病了,还是其他。 “一一,你说句话,行吗?” 白靳澜细密地亲吻着他的脸,从眉眼到嘴唇,那么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的眼神无比专注,眼底泛红,那么悲伤,那么让人心碎。 “我对你无话可说,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 闻言,白靳澜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可还不等反驳,他就被推门的嘎吱声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一束光从外面照进来,楼道的大门被推开了。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门口看去。 是夏姗。 是满脸错愕的夏姗。 夏姗惘然、震惊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两人耳中,时间仿佛在一刹间静止了。 白靳澜的双手还缠在夏一的腰间,他们仍旧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和温度。 两人的距离那么暧昧,任谁都能看出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白靳澜下意识地将夏一护在身后,他抿抿唇看向夏姗,道:“阿姨,您这是要出门?” 夏姗紧紧攥着手里的垃圾袋,瞪大眼睛看着两人,满脸的不解和惊骇,就像看到了怪物一样。 夏一猛地推开白靳澜,眼神慢慢变得平静,他看向夏姗,从白靳澜身后走到前面,然后转头对神色阴沉的白靳澜道:“你先回家吧。” 白靳澜拽住夏一的胳膊,张了张嘴,还不等说话,就被夏一打断:“回去吧。” 夏一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我走了,你怎么办?”白靳澜皱起眉,低声道,“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抛下你?” 闻言,夏一笑了笑,他的脸色苍白极了,此刻,那笑容是如此的刺眼:“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说罢,夏一转过脸看向夏姗,语气如常:“回去说吧。” 夏姗猛地偏过头,喉咙滚动,呼吸变得有几分粗重,半晌后,她才慢慢转回头,看似平静地对白靳澜说:“小白,你先回家吧,我……你先回去吧,不早了。” 白靳澜从身后抓住夏一的手,道:“阿姨,您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吧,别为难夏一,是我不放手……” 夏一猛地甩开白靳澜的手,冷笑几声,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恨意,他眼眶微微泛红,白靳澜从未见过他这样决绝的神色。 仿佛站在夏一面前的,不是他的恋人,而是仇人。 “白靳澜,你闹够了没?你还嫌不够乱吗,给自己留点面子吧,一定要我说出最难听的话,你才能滚蛋吗?” 夏一笑着看向他,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神色疯狂又冷静,让人不寒而栗。 白靳澜一愣,神色难掩失落,他的手里空落落的,心脏生疼,他攥紧拳头,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夏一的温度。 可是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 夏姗撇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手臂在微微颤抖。 白靳澜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片刻后,他点点头,朝着夏姗鞠了一躬,道:“阿姨,怪就怪我吧,和夏一无关,是我强迫他的,是我非要缠着他。” “你走吧,你走吧……”夏姗的声音哽咽。 白靳澜最后看了夏一一眼,夏一猛地偏过头,心脏狂跳。 那眼神沉重极了,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最后,白靳澜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 第33章 离家出走 母子俩无声地在楼道里对峙,夏一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吧。” 夏姗点点头,转身朝着屋里走去,她踉跄一下,像是受了重大刺激一般,夏一赶忙扶住她,夏姗就像碰到瘟疫一般,立马甩开夏一的手。 看着空落落的手,夏一愣了一瞬,随即将手垂下,不再去看夏姗。 屋门在两人身后关上,客厅的灯关着,姥姥已经去睡觉了。 夏姗没有开灯,径直坐到沙发上,神情呆滞地看着墙壁上的画。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夏一站在一旁,双手攥成拳头,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了,那么难熬、那么悲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一低下头,月光照在窗前,却不在他眼前。 “这个暑假。” 闻言,夏姗深吸一口气,道:“是他勾引你,对吧?” “……不是。” 夏一终于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夏姗,他的目光空洞,语气却很坚定。 “不是?!”夏姗不由得提高音量,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夏一,眼底通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失望。 “对。”夏一的嗓音沙哑,他的喉结滚动,此时此刻,他的理智不复存在,一切全凭直觉,恨他的就尽情恨吧,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人真的爱他。 恨他吧,全都恨他吧! 不能爱他,就恨他吧。 “夏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夏姗猛地站起来,她无法抑制自己的痛苦与难过,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时,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没办法安慰自己那都是假象。 “妈,我喜欢男人。”夏一平静地说道。 这句话犹如平地炸起惊雷一般,封死了全部后路。 “不是因为白靳澜,我才和男人在一起,而是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才和男人在一起。”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夏姗张了张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汹涌而出,她慢慢地滑落下去,泄力一般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伤害,她内心的崩溃犹如咆哮的野兽一般,朝她汹涌袭来,将她所有的坚强和理智吞噬殆尽。 她恨死这个世界了,她的丈夫如此,她的儿子为什么也是如此! 夏一蹲下身子,将纸抽放在她身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姗,情绪冷漠、淡然。 夏姗吐出一口浊气,她抬起头,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空洞,她试图开口说话,但声音却颤抖得无法辨认。 她闭上眼睛,半晌后又重新睁开:“你和他断了吧,算妈求你。” “妈,您还不明白吗,就算没有白靳澜,也会有别人,我不喜欢女孩子,我没办法……” “闭嘴!”夏姗猛地推了夏一一把,情绪崩溃地看着他,“你病了!你和你爸一样,你们都是变态!都不正常!都是疯子!恶心,恶心!”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愣住了。 一句话犹如利剑一般,将两个人都狠狠刺伤。 夏姗看着夏一的脸,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 客厅的灯突然被打开,乌托邦也在一瞬间崩塌。 “这是怎么了?”姥姥快速地朝着客厅跑去,“怎么吵起来了?” 夏一偏过头,表情僵硬,他摇了摇头,想要站起身子,却踉跄了一下,姥姥赶忙扶住他,神情担忧:“一一,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夏一疲惫的声音浸着哑意,还带着一些鼻音,他用手支撑茶几,终于勉强站了起来。 他低下头,看着怔怔望着他的夏姗,清了清嗓子,道:“您先冷静冷静。” 说罢,夏一看向姥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姥姥,您也先休息吧。” 夏一最后看了夏姗一眼,不顾身后的阻拦与喧嚣,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夏一走的很急,连外套都没穿,他来不及等电梯了,直接顺着楼道跑下来,他像逃命似的,疯狂朝着楼下跑去,他必须离开这里,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要窒息了! 推开楼道门的那一刻,夏一的心脏终于开始重新跳动起来。 他气喘吁吁地抬起眼,在对面墙壁上,一个男人带着兜帽,双腿交叠靠在墙上。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视线交汇的瞬间,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细碎的火花燃烧着彼此的心扉,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然后被无限拉长、延伸。 夏一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忽然,他的手臂被拉住,随后他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等了你好久。” “等我干嘛?”夏一冷声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等你。” “少做些没意义的事情吧。”夏一没好气儿地怼道。 “和你有关的事情,都有意义,”白靳澜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眼神认真,“阿姨是不是为难你了?” “和你无关。”夏一冷笑几声,想挣开他的手臂,可他的手臂却如同铁钳一般,牢牢不放。 夏一叹了口气,声音疲惫、无奈:“你到底想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不能见不到你,更不能让你独自一人,不然我心里发慌……我现在有点害怕你了。” “……害怕?我没义务解决你的心理问题,如果你实在害怕,不如立马买张机票飞回家,你很快就会有新的目标,到时候你自然就会忘记我了。” 白靳澜一噎,就那么一瞬间,夏一抓住时机,猛地踩了他一脚,白靳澜吃痛,但仍旧没放手。 “宝贝儿,你说话真够伤人的。”白靳澜吸了口气,声音低柔。 “还有更伤人的,如果你再不放手,我不介意多怼你几句。”夏一偏过头咳嗽几声,他的脸开始发烫,脑袋晕乎乎的。 “你怎么了?” 白靳澜敏锐的察觉到夏一的异样,他皱起眉,将手贴在夏一额头上。 温度很烫。 白靳澜的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懊恼,他竟然这么迟钝,竟然才发现夏一不舒服!他松开夏一,转而牵住夏一的手,道:“你是不是没吃药?” “和你没关系。” “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们先别吵架了,你病了……先去我家,行吗?”白靳澜放软语气,商量道。 夏一甩开他的手,自顾自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白靳澜脱下外套,追上去,强硬地将外套披在夏一身上。 夏一一甩肩膀,外套滑落了,白靳澜无奈,只好捡起来,再次将外套披上去。 夏一面无表情地回头瞪了白靳澜一眼,随即又将外套甩下去。 白靳澜被气笑了。 白靳澜捡起外套,在披上的瞬间,整个人从背后熊抱住夏一,不让他再捣蛋。 夏一冷着脸挣扎几下,白靳澜勾起一边唇角,道:“一一,如果你再把外套扔下来,我只好亲你了,你扔一次,我亲一次,反正我也不要脸了。” 闻言,夏一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一同冷下来了。 白靳澜试探性的松开胳膊,幸好,夏一没再把外套甩下来。 他松了口气。 夏一步履艰难地在马路上走着,时不时咳嗽几声。白靳澜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在多次试探以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既不会让夏一撵自己、自己又能时刻盯着对方的距离。 路灯照在地上,乌云遮住月亮,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路过第一家酒店时,夏一咳嗽的厉害,白靳澜刚想靠近他,就被夏一一记眼神杀给逼了回去。 白靳澜摊开手,示意自己不会靠前,夏一才放下心来。 “这家酒店还不错,有投影仪,你不是很喜欢看电影吗?” 白靳澜建议道,夏一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间,外面的冷风越来越硬,夏一的病况也在不断加重。 在路过第二家酒店的时候,夏一犹豫了,他停在酒店门前。 这时候白靳澜又开口了:“你病得太严重了,就住这家吧,他们家的早餐很不错,行吗?” 闻言,夏一像是要较劲一样,视若无睹地从这家酒店门前路过。 白靳澜终于看明白了,这是在和他对着干呢。 白靳澜被他拿自己身体置气的行为给气笑了。 终于,在第三家酒店前,夏一停下脚步,偏头咳嗽几声后,他立住了,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次白靳澜学聪明了,不开口、不评价,否则今晚夏一会在冷风中走一晚上。 半晌后,夏一终于进了这家酒店。 彼时,已经是半夜。 在夏一进酒店的一刹那,路灯熄灭了。 夏一回过头望向白靳澜,那人双手抱胸,靠在酒店门前的石柱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但似乎确实没有跟进来的意思。 他放心了。 现在,夏一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只想自己一个人。他需要好好复盘今晚发生的一切,当然,这个过程只能他自己一个人,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地去进行思考。 因为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他可以依赖的人。 第34章 恐惧 躺到酒店床上的那一刻,夏一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在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意识在慢慢抽离,明明浑身发冷,却又觉得热的厉害,他的一端背靠火,另一端又紧紧挨着冰。 冰火两重天,让他难受极了。 迷迷糊糊之际,他似乎听到房卡滴滴的声音,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去辨别真假。 他的手指动了动,随即感受到一片阴影照在自己身上。 背对光,白靳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白靳澜俯下身子,轻轻撩开他额前已经汗湿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道:“为什么要和自己置气?” 夏一已经处于游离状态,他勉强睁开眼睛,眼神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视线模糊极了。 辨认半晌,他终于看清了来者是谁。 他皱起眉,道:“你怎么进来的?” 白靳澜定定的看着他,随即将手掌放在夏一额头上。 温度更热了。 夏一的眉宇皱的更深,他的手软绵无力,轻飘飘的,他努力抬起手,想打掉白靳澜的胳膊。 白靳澜抓住他冰冷的手,哄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想着打我了,省省力气吧,傻一一。” 白靳澜坐在床上,抱起浑身滚烫的夏一。 夏一的面色苍白,看不出一点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那么脆弱、那么无助,他的眼底因为高烧而微微泛红。 夏一下意识地想挣扎。 在他清醒的时候,尚且挣扎不过白靳澜,又何况是生病以后呢? 他挣扎那几下,徒劳无功。 “放开我!”夏一挣命似的低吼一声,随即开始偏头使劲咳嗽,脸通红一片。 白靳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好了,别这么倔,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和我置气了,好不好?” 门铃响起,白靳澜起身要去开门拿药,夏一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已经烧糊涂了,现在完全在凭本能做事。 夏一的双眼湿漉漉的,他看向白靳澜的眼神脆弱、难过,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我去拿药,马上就回来。” 白靳澜没有回答夏一,他反握住夏一的手,捏了捏,然后松开。 半晌后,白靳澜拿着一袋子药回来,他一边准备要吃的药,一边时不时看夏一一眼,夏一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呼吸声粗重极了,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的嗓子像是被刀片割磨过一般。 白靳澜瞥了眼夏一,如果夏一清醒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至少不会带着一身刺来扎自己的心。 白靳澜将夏一扶起来,靠在床头枕头上,单手举起羹匙,道:“一一,张嘴。” 夏一冷眼看着他,偏过头。 白靳澜将羹匙放在他嘴边,道:“你要把自己病死吗?” 夏一咳嗽几声,声音沙哑地说道:“还不如病死了。” 白靳澜一挑眉,勾起一边唇角,道:“我算看明白了,你是想把我气死。” 两人无声地对峙,夏一厌恶地偏过头。 白靳澜声音低低柔柔地威胁道:“你如果不喝的话,我就只能灌药了。” 闻言,夏一冷冷地“呵”了一声。 白靳澜看了他半晌,终于败下阵来,他点了点头,道:“行,你就是料定我舍不得灌你。” 说罢,还来不及反应,白靳澜仰头喝了一大口药,在夏一震惊的空当,他猛地勾住夏一的脖颈往自己这边压,紧接着就将药渡到了夏一的嘴里。 柔软的唇轻轻覆盖住夏一的唇,他瞬间瞪大眼睛,本就宕机、缓慢的大脑,此刻更是一片空白。 他试图推开白靳澜,两只手却被紧紧抓住,不容得他挣扎半分。 终于,白靳澜松开了他,嘴角勾起一个看起来很坏、很无赖的笑容。 “这样是不是就不苦了,没办法啊,宝贝儿,你病得这么厉害,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烧傻吧?” 苦涩的药从口腔弥漫到整个喉咙,夏一忍不住偏头咳嗽,他狠狠瞪了白靳澜一眼,脸涨的通红。 “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白靳澜抬起眼,明明是一副笑的表情,可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夏一恶狠狠地看着他,他的眉头紧锁,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呼吸急促而粗重,胸腔也随之剧烈地起伏着。 半晌后,夏一接过药,一口灌进去,他把杯子“砰”地放到一旁,躺下来,冷漠地背对着白靳澜,一言不发。 看着夏一单薄、倔强的背影,白靳澜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摸了摸夏一的后脖颈,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吧?” 白靳澜等了半晌,夏一丝毫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意思。 于是,白靳澜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 “赌约那件事,我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说罢,白靳澜看向夏一,夏一只是以审视的态度看着他,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靳澜抿抿唇,继续道: “一一,或许在你看来我是个轻浮的人,可是你必须承认,我给你的恋爱体验,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给你的,我知道我错了,人都会犯错的,我这么年轻,难免会走错路,你不能只因为这一点错误,就把我整个人否决了吧?虽然我们的相遇算不上光彩,可世上哪有完美的感情,我对你的好,你难道就感受不到吗?” 夏一平静地看着他,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面色却沉重极了。 “白靳澜,你的巧舌如簧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可你总是模糊前提条件,首先,这不是‘一点’错误,其次,我没有把你整个人都否决,我只是对你的恋爱观念提出质疑,最后,你的错误,应该由你自己负责,而不是我。” “一一,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固执地不讲道理、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的,我看另有其人。”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硝烟在室内蔓延,让人压抑。 夏一的呼吸又变得有几分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他心脏生疼。 “白靳澜,难道你说爱我,我就必须要爱你吗?难道你说你错了,我就必须要原谅你吗?别再拿年轻当借口了,我比你年轻,可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起过歹念。” 白靳澜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他神色一变,很快地笑了一下,随后连那一抹勉强的笑容,也不见了。 半晌后,白靳澜苦笑几声,继续道:“你看似冷静、理智的分析问题,实则不然,夏一,你知道吗,其实爱情这东西不是理智的,你到底把爱当成什么了,一道数学题,还是一个恒等式?你冷静的样子,显得我更像疯子。你早就在心里率先定下罪名,你不听任何人的解释,你也不需要别人解释,其实我才是被你玩弄的那个,你想知道我刚才那一路在想什么吗?” 夏一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闻言,他闭上眼睛,却不回答。 白靳澜叹了口气,他忽然靠近夏一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夏一的耳畔:“我在想,你真的喜欢过我吗?不然你怎么会对我这么狠心、这么不留情面,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可你只一心想推开我,你自顾自地把我扫出你的世界,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夏一猛地攥紧拳头,心脏仿佛被重重捶打了一下。 这句话真是一阵见血。 他喜欢白靳澜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就是因为喜欢白靳澜,所以他的感情里容不得半点瑕疵,如果不是完整属于他的,那他宁可不要,他爱的纯粹,所以也希望对方能爱的纯粹。白靳澜有一点说的很对,爱情确实不是理智的,更不是数学题、恒等式,他不会读心术,他永远也不知道,白靳澜到底会不会对自己付出百分之百的真心。 所以,他必须在自己伤的更深前,让自己脱离出陷阱。 连最开始的相遇,都不过是因为一个赌约,这当然不是爱了。 只不过现在白靳澜还没对他腻烦罢了,等到白靳澜腻烦的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呢? 或许他应该像童话故事里的勇者一般,抱着“荆棘过后定有黄金”的希望,冲动地跳进陷阱里。 童话终归不是现实。 他永远没办法冒这个险,如果结局注定要受伤,那他为什么不在故事的开始,就结束这个故事? “夏一,我想和你和好,可你拒绝沟通,咱们两个之间真正薄情的不是我,而是你,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绝情,说到最后,我才是那个被你抛弃的。” 白靳澜苦涩地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疯狂和绝望。 “你睡吧。”白靳澜慢慢站起身子,他悲伤、失望地看了夏一一眼,随即转过身,打算去隔壁。 就在他即将开门的那一刻,夏一空洞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白靳澜,我也害怕,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投入真心,我没办法拿自己的感情去冒险,你能明白嘛?” 第35章 你怕我? 夏一的声音沙哑、低沉,混合着病气,可是他的声音又那么平静、绝望。 白靳澜顿住了,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猛地一用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猫眼,眼中厉色一闪,簇着几分寒意,他没有转回身子,声音冷静极了: “夏一,可你连一个证明真心的机会,都不打算给我。你我之间真正心狠的,不是我,而是你。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这么对我。” 当胸一剑。 闻言,夏一笑了笑,笑得眼眶通红,从头到尾,他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邬修眠如此,白靳澜亦是如此。 白靳澜抹了一把脸,努力抑制住自己心底的愤怒,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就住在隔壁,手机已经帮你充上电了,在床头,有事叫我。” 说罢,白靳澜打开门离开。 关门的声音在夏一耳边响起,他难受的闭上眼睛,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终于沉沉睡去。 在梦里,夏一像是溺水一般,呼吸不上来,心脏似乎空了一拍,他被高高的悬起,不知何时才能落回地面…… 铃声响起。 这一通电话救了夏一的命,他终于从要杀死他的梦境中醒来了。 醒来的那一刻,夏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像是搁浅的鱼儿终于重新碰到水一般。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久以后,才慢慢回神。 窗外滴答的雨声响起,冲刷着窗子,听着这雨声,他的心绪渐渐宁静下来。 电话自动挂断后,又重新响起来。 夏一深呼吸几次,艰难的用手肘支撑起身子,从床头拿过手机。 那串手机号,他再眼熟不过了,是李天安。 “喂?” “你睡了吗?”李天安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背景音中雨声明显。 夏一皱起眉,问道:“醒了,你在外面?” “……在我家里。” “不可能,雨声不对。” “啧,你这耳朵怎么这么灵?”李天安清了清嗓子,“我就问问你,怎么样了,你俩没吵架吧?” “吵完了。” “吵完了?嘶,那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就是担心你俩半夜吵起来,也对,现在阿姨在家,他应该会有所顾忌……” “我不在家。”夏一的声音淡淡的,他偏过头咳嗽几声。 “不在家?!那你在哪儿?” 李天安心底一沉,他翻来覆去到半夜,也睡不着觉,心底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儿,他犹豫了几秒,终于穿上衣服、拿起伞,等在夏一家楼下,一旦出事,自己就可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在酒店。” “为什么在酒店?”李天安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 “我和白靳澜在楼道吵架,被我妈撞见,我只好离家出走了,不然今晚消停不了。” 夏一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仿佛在谈论衬衫的价格是几便士。 “被撞见了?!什么?!”李天安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那……白靳澜呢?” “隔壁。” “……你酒店隔壁?” “嗯。” “哈?” 李天安觉得自己现在真能去做占卜师了,他直觉会出事儿,但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儿。 “还没天亮呢,你人去哪儿了?”说完以后,夏一顿了顿,“你在我家楼下?” “猜对了,不过我现在打算回家了,你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手机号的?” “你网课账号就是用这个号注册的,你一直都没改原始账号,另一个电话我打不通,只能试试这个了。” 夏一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道:“知道了。” “别拉黑我了,就算你拉黑我,我也有办法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我说话,我只是……担心你,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天还没亮,我打算再睡会儿。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罢,夏一挂断电话,安静地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半晌后,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再次进入睡眠。 电话那头的李天安听着挂断的嘟嘟声,心底又急又燥,为什么两个人又搞到一起去了?为什么白靳澜死死拽着不肯放手? 他着急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咬咬牙,指尖发颤地在通话记录里找到那通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似乎一直在等待他的电话打来。 “喂,是李吗?” “是我,”李天安长舒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你上次说,你想亲自见见夏一,现在我帮你这个忙,我会想办法帮你支开白靳澜。” 那边沉默片刻,而后笑着问道:“条件?” “让夏一认清白靳澜的真面目。” “你和白靳澜不是好朋友吗?”那人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这个交易你做不做?”李天安不答反问。 “当然做,虽然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但我同意这场交易。” 夏一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时,才刚清晨五点。 外面天光大亮,光线从窗帘没拉严实的缝隙中透过来,夏一用手挡在自己的眼睛前。 他讨厌这种需要思考、受到伤害的感觉。 醒来以后,那些他刻意忽略的事情,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门从外面被推开,夏一一愣,赶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一定要说的话,那大概是因为不愿意面对吧。 尤其是不想面对白靳澜,他现在压根就不想看见这个人,眼不见、心不烦。 白靳澜的脚步很轻,但也能听出来是在向自己靠近,那人俯下身子,随即,温热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几秒后,温热的触感离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窗帘被拉严实了。 “我知道你醒着。”白靳澜的声音平静极了,“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说话,我就姑且当你真的睡着了吧,早餐在桌子上,南边新开的早餐店,味道还不错。” 说罢,脚步声再次响起来,门被打开又关上。 夏一这才睁开眼睛,他坐直身子,正好对上了一双戏谑、含笑的双眸。 “……” 白靳澜勾起一边唇角,抱着胸,双腿交叠,靠在墙上,他抬起眼,睨视着夏一,神情玩味极了。 “醒了?” 夏一一顿,没想到白靳澜会给自己使这一招。 但转念一想,白靳澜一直都这么狡猾、无所顾忌、任意妄为。 这么想罢,索性夏一也露出坦然的表情,道:“你在这干嘛?” “监督你吃早餐,我知道你烦我,所以我怕你搞连坐罪,连带我的早餐也一起扔掉。”白靳澜偏头笑了笑,“宝贝儿,我现在哪敢惹你,说不定你一个不高兴,又连夜跑路了,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闻言,夏一笑了,他觉得很好笑。 白靳澜口口声声说拿自己没办法,事实上,他这个人心机最重。 只要能达到目的,装可怜也好,威胁也罢,他无所不用其极。 “早餐可以留下,你走吧。” 白靳澜眼中厉色一闪,只一刹,快到让人无法捕捉,很快,他就又恢复最开始放松、不在意的神态。 “一一,你好无情啊,昨晚我照顾你那么久,你就这么报答我吗?” 夏一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白靳澜,昨晚两人还吵得不可开交,不过一晚上的时间,白靳澜竟然就能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强大的心理素质,但凡用在其他方面,恐怕他都会有一番大成就。 可夏一不是演员,他无法当作无事发生。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夏一没搭理他,拿起手机摆弄几下。 随即,白靳澜口袋里的手机一响,他眯眼看了夏一几秒,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果然是夏一发来的消息。 三百块钱的转账。 白靳澜怔愣片刻,哑然失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护理费,我刚看了眼,市场价是一晚上一百八,凑个整儿,发你二百。根据县城的物价,早餐钱不可能超过一百,多出来的算你跑腿费。” 夏一说的很干脆利索,也很绝情。 “你……宝贝儿,你也太冷漠了吧,我照顾你,是出于自愿的,是因为我喜欢你……” 夏一抬起手,打断他的话,道:“难道不是你刚才想邀功吗?好啊,钱转你了,现在你和我就是简单的金钱关系,这笔生意到此结束,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按照你们外国的传统,继续给你转小费。现在呢,你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白靳澜被他噎住了,这样冷漠、无情的夏一让他恨得牙痒,又让他爱得着魔。 从前的夏一虽然偶尔也会对自己冷言冷语,可从来不会这样具有攻击性。 他眼前的夏一,真的是从前那个夏一吗? “我承认是我错了,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吧,我已经和你道歉了,你到底还要怎样呢?” 白靳澜的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你道歉了,我接受了,但我不原谅你,事情就这么简单。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重复好几遍,你不嫌烦吗?” 夏一偏头咳嗽几声,语气平静。 忽然,白靳澜叹了口气,朝着床头走去。 夏一下意识往后靠,白靳澜一挑眉,他拆开床头放着的药,道:“你怕我?” 第36章 布罗迪 “比起怕,不如说是生理性厌恶。”夏一冷冷地回怼。 “行,”白靳澜点点头,拧开一瓶矿泉水,又将药分好,“这件事以后再谈论,先把药吃了。” 白靳澜将药递给他,夏一抬眼看着他,神情淡漠、抗拒。 白靳澜笑了,被气笑的。 他抽出纸巾,将药放在上面,然后举起双手,面对着夏一后退,眼神如狼一般盯着夏一,道:“我不靠近你,药总是要吃的吧?一码归一码,和我较劲儿,可以,别和你自己较劲儿,行吗?你也不想我用昨天的方式喂你吃药吧?” 夏一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脑袋又开始痛了。 相反,白靳澜的眼神很平静,却给人无端的压迫感。 不和疯子争论对错。 想罢后,夏一冷哼一声,随即干脆利索地把药吃掉。 “早餐。”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地说道。 “不饿。” “那我喂你?” “你想让我报警吗?” “你想因为同性恋上社会新闻吗?” 顿时,房间里鸦雀无声,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剑拔弩张,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冷下来。 大雨已经停了,在这样一片阴沉的天空之下,烦躁和紧张的气息布满整个房间,几乎要溢出来。 夏一的喉咙痛的厉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脖颈,让他呼吸不畅。 他梗着脖子,坚决不低头。 半晌后,白靳澜偏头一笑,语气放缓,道:“我看出来了,你只是喜欢和我对着干。行,我认输,你把早餐吃掉,然后我立马滚蛋,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死皮赖脸地待在你房间,你一定烦透了,我看你吃完以后,我会消失在你面前,不在你房间烦你。” “你说到做到?” “嗯。” 白靳澜点了点头,然后把早餐从茶几移到床头桌上,随后又立马退回到墙边,摊开手,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夏一一边吃早餐,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几眼白靳澜。 他打心底里不放心白靳澜。 夏一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冷声道:“我吃完了,你走吧。” 白靳澜一挑眉,道:“好啊。”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利索,夏一反而有些惊讶,毕竟,他已经做好了白靳澜耍赖的打算。 难不成,白靳澜真的能信守承诺? 夏一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两人对峙半晌后,夏一终于开口:“不是信守承诺吗,走吧。” 白靳澜看了他片刻,嗤笑一声,而后慢慢地点头,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白靳澜转身离开。 直到门彻底关上以后,夏一才放松下来,爱情没了,学业不能丢。 夏一休息了半晌,决定出门买些学习资料,然后再去咖啡馆学习。 夏一刚一打开门,隔壁的门就打开了,他和白靳澜差点迎面撞上。 夏一皱起眉,看着言而无信的白靳澜,道:“你到底要干嘛?” 白靳澜彼时正架着一副墨镜,他透过墨镜上沿看着夏一,他耸耸肩,道:“我发誓这次真的是凑巧而已,我要出门,你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用不着。”夏一将兜帽扣在头上,大步往前走,忽然,他停了下来,回头冷冷地看着白靳澜,“你不许跟着我。” 白靳澜一挑眉,笑着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路上小心啊,亲爱的。” 看着白靳澜放松、平静的样子,夏一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摇摇头,不管了,白靳澜愿意干嘛就干嘛,只要不来烦他就行。 买完学习资料以后,夏一找到附近最近的一家超市,打算买点零食,这家超市规模不算大,来往的人流也少。 所以结账的时候,夏一一眼就注意到排在他前面的外国男人。 男人长得不算高大,甚至看起来有几分瘦弱,他头发金白,五官立体分明,一双蓝色眼睛里似乎总是含着几分悲伤,身上的气质忧郁。 周围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定在男人身上,让本就惊慌的男人,显得更加无措。 “先生,您也可以选择手机支付。”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外国人的原因,前台收费的女孩说话比平时都格外严肃、有礼貌。 外国男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事情,他看着前台的女孩,支支吾吾道:“抱歉,女士,我……我过后再来这里把钱支付给你,可以吗?我需要一些时间……” 女孩难为的看着男人,超市向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抱歉,先生,我们……” “他的和我的,一起。”夏一将手里的饮料和水果放在收银台上,将下巴朝着外国男人偏了偏。 男人的脸色惨白,还带着几分红晕,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夏一。 结完帐后,夏一就直接朝着门口走去,忽然,他被那个男人拦住,男人抿抿唇,眼神灼热地盯着夏一,半晌,男人伸出一只手,道:“你好。” 夏一回握住,几秒后,就松开了:“你好。” 男人看着夏一,支支吾吾半晌后,终于鼓起勇气,道:“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到时候……会把钱还给你。” 夏一摇摇头,道:“不必了。” 闻言,男人不依不饶地拉住夏一的胳膊,道:“不行……我一定要把钱支付给你……” 夏一叹了口气,道:“好吧。” 男人眼睛一亮,赶紧拿出手机,道:“你的手机号码是什么?” 夏一将号码告诉了男人,男人刚在手机里输入完电话号码,就直接按到拨打键。 并没有铃声响起,亦没有振动的声音。 夏一皱起眉看着男人,男人腼腆的笑了笑,道:“抱歉,我担心你给我假的号码……现在看来,你确实给了我假号码。” 夏一眯起眼睛,眼中透着几分冷意。 当然,他确实给了对方假号码。 “我……”男人忽然清清嗓子,然后做了个耸肩的动作,显得有几分滑稽,“好吧,如果你不愿意留下联系方式,我该怎么把钱还给你?” “不用还了。”夏一摇摇头,打算转头离开。 男人难为情似的笑了笑,抓住他的胳膊,眼神很诚恳地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我刚来到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既然你不愿意留下联系方式,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好好感谢你。” 男人的目光灼灼,还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语气也很客气、礼貌,让人很难拒绝。 看对方的架势,似乎夏一不回答,他就绝对不会撒手一般,夏一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感,很快又被他强压下去了。 “……姚一。”夏一随口胡诌道。 “是数字一嘛?”男人笑了笑,他的笑容并不让人厌烦,反而让人觉得彬彬有礼。 可夏一已经有几分不耐烦。 “嗯。” “中国最讲究礼尚往来了,我也应该把名字告诉你,我叫——”男人朝着夏一笑了笑,那笑容忽然变得有几分古怪,“布罗迪。” 夏一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他没想到,两人的第二次见面,竟然来的这么迅速。 这个时间,咖啡馆的人不是很多,来的也多数是高中生,小馆里放着悠扬的音乐,和夏一耳朵里的听力形成鲜明对比。 一套听力刷完了,夏一摘下头戴式耳机,他抬眼一看,不知何时,他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自己对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在上午阳光的映照下,那双湛蓝的双眸,美的不可方物! 夏一顿了顿,安静地观察着对方,虽然他表面没什么变化,心底却多了几分烦躁。 “抱歉,看你太认真了,就没打扰你。”布罗迪不好意思似的耸耸肩,腼腆的笑了笑,“好巧啊,又遇见了。”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夏一从来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夏一看着眼前的布罗迪,忽然想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周围空桌子那么多,布罗迪不偏不倚地偏偏要和他坐在一起。 当然,夏一虽然心底有几分怀疑,可是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布罗迪清清嗓子,他的发音其实还不错,但依旧有一点机械感,“刚才真的很感谢你。” “记得,没事。”夏一淡淡的回答道。 布罗迪笑了笑,道:“我的中文是不是还不错?” “嗯。”夏一承认他的中文确实很不错。 “我大学时候,学习的就是中文,中文翻译是我的副业,我是一名画家。”布罗迪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看起来很年轻,当然,中国人似乎本身就不显老,你还在上学吗?” 夏一点点头,道:“是的。” “哦,看来你果然很年轻,”布罗迪的眼神里露出意味不明的情绪,“说来也巧,我的——前男友,他也是中国人,当然了,最开始我们之所以会认识,就是因为我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布罗迪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第37章 或许他根本不爱你 “这里的景色我很喜欢,本来我决定多停留几天,画画我眼中的风景,可是我要做的事情提前完成了,所以我可能要早点离开。”布罗迪看了他一眼,小心的询问道,“抱歉,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现在开口赶人,似乎有点不礼貌,更何况这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半晌,这句“抱歉”未免太迟。 于是夏一只好道:“没事,你既然想坐在这里,就坐在这里吧。” 布罗迪轻声道谢以后,拿出画板,开始安静地作画。 夏一也继续刷题,两人之后再没说过话。 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过去,夏一的脖子似乎要僵住了,对面的布罗迪也正好停笔,他看着夏一,道:“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夏一摇摇头。 布罗迪朝他温和地笑了笑,道:“那就好,你下午还会来这里学习吗?” 夏一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打量的意味。 “我有点惧怕和生人接触,也有点害怕周围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布罗迪耸了耸肩,他垂下眼,苦涩地笑了笑。 金发碧眼在县城确实太少见了,仅仅是坐在咖啡厅,就引来无数人的注视,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子趴在玻璃窗上看,好在夏一天生气质冷漠、疏离,他仅仅看一眼,那些人就如鸟受惊一般散开了。 闻言,夏一怔愣片刻,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原来的表情,可这微妙的变化还是没能逃过艺术家惊人、敏锐的观察力。 “我下午可以继续和你坐在一起吗?”怕夏一不答应似的,布罗迪趁热打铁,赶紧补充说,“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就像刚才那样,我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可以吗?” 布罗迪的目光近乎祈求。 夏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玻璃窗外时不时有人在向里好奇地张望,他们或许不带着恶意,可被观察的人却永远都不会自在。 那目光像是一道难以泯灭的疤痕一样,留在心底,隐隐作痛。 那样异样的目光,夏一很讨厌。 最后,夏一还是点头答应了。 目送夏一离开宾馆以后,白靳澜开车到市里,从奢侈品逛到古玩店,买了很多东西,后备箱差点没塞下。 他打量着后备箱里包装好的礼物,半晌后,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等到白靳澜再赶回县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白靳澜目标明确,直接来到夏一家楼下。 白靳澜坐在驾驶位,他手里把玩着墨镜,眯眼打量着外面正在玩沙堆的几个孩子,心里在演练着一会儿要对夏姗说的话。 半晌后,他拿起手机,不出他所料,夏一果然又去了上午的那个咖啡馆。 不愧是学霸,行程还挺固定。 想罢,白靳澜笑了笑,他又翻了翻账单,记下夏一买的那几种零食,而后才推开车门。 楼道前,站着一道阴森森的身影,是李天安。 一见到白靳澜,他疲惫地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白靳澜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偏偏头,道:“聊聊?” “成,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茶馆,正好我也想和你聊聊。” 茶馆风格典雅,飞檐翘角,古色古香,两人对坐,清雅的茶香在小包房飘散开,茶水沸腾,香炉香烟袅袅,包房外,还有一个穿着马面裙的小姑娘在弹古筝,琴声如潺潺流水一般,随茶香悠扬飘荡。 “我爸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闻言,白靳澜轻抿一口茶,笑着反问道:“什么事?” “你别装傻了,生意进行的好好的,那边的人不惜赔偿毁约钱,也要和我爸割席,你敢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哦,这件事啊,是我做的。”白靳澜笑着看向李天安,满脸坦荡,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李天安狠狠深吸一口气,道:“这是对我的报复吗?”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因为夏一的事情。” “你承认了?” “是我做的,我承认,”李天安灌了一大口茶,豁出去道,“有什么事你朝着我来,别动我家里人!”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天安,半晌后,他偏过头嗤笑一声,眼神玩味:“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也不希望我和夏一说更多你过去的事情吧?” 李天安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仿佛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你在威胁我?”白靳澜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你为什么要激怒我呢?还是说,你是为了——” 白靳澜抬起眼,睨视着李天安,那一眼,让李天安胆战心惊,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拖延时间?”白靳澜的笑容放大了,“就在刚才,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布罗迪还没有骚扰我,到底是什么事情绊住了他的脚步呢?我早该想到的,我在国内的联系方式,只有几个人知道,布罗迪为什么会知道?看来我还是太信任你了。” 李天安的心底咯噔一声,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 “李天安,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布罗迪已经见到夏一了吧?”白靳澜眯起眼睛,审视一般看着李天安,“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你以为我在报复你吗?你错了,我的报复还没开始,这不过是个警告而已。李叔叔那边,我已经摆平了,他对我很好,我不忍心看他发愁。但是如果你再插手我和夏一之间的事情,我会让你尝尝真正被我报复的滋味,你也不想吧?” 李天安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的手腕在发抖,他太了解白靳澜了,这一次白靳澜能放过自己,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白靳澜,到此为止吧,你和夏一不合适……”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白靳澜的神色一变,笑意几乎是立刻消失,他阴沉着脸看向李天安,沉默半晌后,他的脸色才恢复一些。 到最后,他又变成那副平静的样子。 “如果现在还是小时候就好了,那时候,我们彼此之间不会有任何猜疑,更不会有矛盾,可现在……” 白靳澜苦笑着摇摇头,他直直的看向李天安的眼睛,认真问道:“我和夏一,如果你只能二选一,你会选谁?” 李天安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看着白靳澜的模样,他的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他用力攥紧手,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靳澜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他的眼睛像是被薄雾笼罩的湖面,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说罢,白靳澜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打算离开,还没走几步,李天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白靳澜,你真的确定夏一爱你吗?或许……夏一他根本就不爱你。” 白靳澜的瞳孔猛地一缩,喉结滚动,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眼神如狼一般死死盯着李天安,他勾唇笑了笑,声音有几分沙哑:“不爱?” 这两个字,他把音拖得极长,仿佛这样就能否认什么、破除什么。 李天安的牙齿在发颤。 白靳澜的眼神锐利如刀,他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压迫感油然而生,他一言不发,仅仅只是凝视,就足够让李天安感到窒息。 “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白靳澜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件事过后,对于白靳澜来说,夏姗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得先稳住夏一! 中午吃过饭以后,天气由晴转阴。 恐怕要下雨。 天灰蒙蒙的,果然,没多久,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透过窗子,夏一看到楼底下打着伞来来往往的人群,今年的北方似乎比往年格外多雨。 天空阴沉,大雨瓢泼,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出门。 一双如海洋一般的蓝色双眼忽然闯入夏一的脑海,他记起了自己和那人的约定。 无论如何,他没办法这么贸然、轻易地失约。 想到这,夏一收拾好学习用品,随手拿起一把伞,动作迅速的朝着楼下走去。 那家咖啡馆在酒店附近,走过去用不了多久,可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这一段路程,夏一感觉格外漫长。 在北方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贫富差距很大,而且部分人还保留着老一代人的生活方式、着装用品,路的一侧有西装革履的人,路的另一侧同样会出现牵着牛车的人。 譬如此刻,在一条上坡的路上,一个穿着环卫工人衣服的老大爷正推着一辆垃圾车,艰难地朝着坡上推。 雨下的很大,大爷不仅要推着这辆笨重的垃圾车,还要在密布的雨幕中辨别方向。 他眼前的雨骤然被挡在外面,大爷一愣,脸上仍旧流着雨水,他眨眨眼,侧头一看,一把伞举在他的头顶。 夏一另一只手抓着车把手,提高音量问道:“大爷,您要去哪里?” 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大爷愣了愣,眼眶红了,不知是因为雨水,还是因为其他。 “小伙子,我到前面路口的垃圾车那里。” 雨水落下的声音很大,盖住了人声。 出门时,他是随手拿的酒店的伞,那是一把单人伞,很小,仅能支撑一人。 夏一看着大爷的口型,辨别出大爷说的地点,他将伞交给大爷,自己推着垃圾车,快速朝着前面路口奔去,大爷在后面跟着他,喊道:“小伙子,打伞!” “大爷,您自己打就行,我没事!”夏一提高声音回答道。 夏一抹了一把从脸上滴下来的雨水,继续往前面走,雨水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的速度也不觉间慢了下来。 终于到了路口,夏一将垃圾车推到指定垃圾点,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两人站在一旁的大棚里躲雨。 夏一浑身湿漉漉的,他偏头咳嗽几声,素来冷峻、漂亮的脸,此刻有几分惨白。 “小伙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老大爷感激地看着夏一,连连道谢,“好孩子,你是心善的人啊,一定一生平安。” 闻言,夏一微微笑了笑,道:“谢谢您,大爷,这把伞您留下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小伙子,这把伞你拿回去……” “没事,您留下吧。”夏一摇摇头,然后将书包顶在头顶,朝着雨幕中跑去。 夏一顶着雨回到酒店,他简单洗了个澡,又吹吹头发,等到再打算出门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他将书包抡到肩膀上,匆匆朝着咖啡馆跑去,虽然表面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是步履却很大、很急。 来到咖啡馆的时候,雨小了不少,在上午同样的地方,布罗迪单手支撑下巴,另一只手在转动着一支笔。 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窗外,那双忧郁的蓝色眼睛,此刻竟然有几分茫然。 “我看到你了。”布罗迪声线平静地说道。 夏一慢慢坐到他的对面,拿出要用的题和笔,终于,布罗迪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轻声道:“我很早就看到你了,透过这扇窗子,我看到你在给一个老人打伞。” 第38章 段既明(划重点) 布罗迪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很棒。” “谢谢。”夏一看了他一眼,又随即低头准备开始写题。 “一年前,我在学术交流会上遇到一个新西兰籍华人,他很帅,也很聪明、有钱,”布罗迪耸了耸肩,“他在gay圈的名声很大,在没看到他这个人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他了,在那次交流会上,我们短暂地交谈了几分钟,然后互换联系方式……” 布罗迪顿了顿,听到这些话,夏一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布罗迪,他的眼神很平静,但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其实我清楚地知道他不会爱上任何人,我的朋友当时就提醒过我,他的每一任‘男朋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陪他消遣的玩物而已,而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只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会和别人不一样。” 布罗迪沉默了,窗外的大雨冲刷着玻璃窗,让外面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他很懂人心,也很会玩转人心,我自以为也算有阅历,可依旧败在了他的手下,刚分手那一阵,我恨过他,可还是爱居多,所以我放下一切,来这里追他,祈求他能接我的电话,可回应我的,只有冷漠和拒绝,其实我早就看透他的本质了,只是我总是欺骗自己,觉得自己会和别人不一样。” 布罗迪的双眼是那么忧伤,那仿佛是一片盛满泪水的大海,只一眼,就让人深深共情了。 “今天下午我要离开这里了,”布罗迪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你还记得吗,你曾在超市帮过我一次,下一次再踏上这个国度……算了,或许我再也不会踏上这个国度了,我不想在这里留下‘债务’,我会送你一样东西,作为对你的回报。” 夏一不动声色地看着布罗迪,他脸色冷沉、目光寒冷,身上那股疏离感越发明显。 “我的前男友有一个好听的中文名,叫白靳澜。” 说完以后,布罗迪微微笑了笑,他近乎报复地看着夏一一瞬间变得茫然的表情,仿佛撕开了他的面具一般。 在来到这里之前,布罗迪就提前了解过夏一,对于夏一的事情,他自然很了解。 可是浮于表面的了解和真正的了解终归不一样。 当夏一从照片变成大活人来到他面前时,他甚至想过退缩。 他承认自己嫉妒、憎恶夏一,可是现在除却那些复杂的、片面的感情,他对夏一只剩下同情。 他们同是受害者。 “白靳澜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无情,他没有心,没有人类的感情,每一任男朋友,对他而言,不过是可以捉弄的玩具而已,他喜欢极限运动,喜欢追那些难搞的人,他不择手段,完全没有道德感。追到手以后,他就腻了,然后找一个理由把对方踹掉。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例外,我不是,”布罗迪顿了顿,他那双如海洋一般的双眼,此刻泛着汹涌的怒火,还有滔天的悲伤,“你当然也不会是例外!” 两人沉默下来,布罗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夏一,夏一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仿佛刚才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在谈论天气罢了。 布罗迪艰难地继续说道:“白靳澜是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他不止在感情上狠,就连在生意上也没有半分道德感,就连他家里人都恐惧他!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野兽!没有人会走进他的内心,他对谁的防备心都一样重!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用任何不光彩的手段……他无视所有的伦理和法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人?!” 夏一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冷声打断道:“你说完了?” 布罗迪一愣,他叹了口气,道:“抱歉,我情绪太激动了。” “你们做过吗?”忽然,夏一问了一个布罗迪始料不及的问题。 布罗迪愣了几秒,半晌后,他才摇摇头,道:“他有很严重的洁癖,他接受不了和任何人发生关系——难道你们做过?” 夏一没有回答,他将桌上的东西扔进书包,拍下几张红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孤寂,显得冷漠无情。 看着他的背影,布罗迪忽然想到了白靳澜,那一刻,他仿佛从夏一身上看到了白靳澜的影子。 外面下起了一场大雨,夏一站在咖啡店门口,他面无表情地狠狠捏住手机,用力到指尖发白,而后,他坚定地朝着雨幕中走去。 是夜,雨早就停了,夏一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又一圈。 其实他早就知道白靳澜是个什么样的人,赌约事件就是第一个警钟,布罗迪的话不一定全是真的,但是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可信的。 按照夏一过往的判断,白靳澜是个浪荡、不负责、腻烦后直接踹掉对方的人,布罗迪的话,侧面佐证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夏一无法苟同这样的恋爱观,在他看来,爱是相互的、伟大的,可这终究只是理想的乌托邦。 事实上,爱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陷阱,爱让人盲目,让人难过。 夏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顶了顶腮帮,脸色冷峻得像要滴出冰渣一般。 他的病还没完全好,夏一捂住眼睛,他的呼吸有几分沉重,喉咙开始发痛,入夜以后,他的病越来越严重。 手机只剩几个电了,夏一近乎自虐地回忆着自己和白靳澜过往的种种。 越是回忆,他就越是难过。 他想了半晌,哂笑几声,他在笑自己的愚钝和无知。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白靳澜。 仔细一想,自己和白靳澜之间的联系竟然这般浅薄,除了李天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通过什么来了解白靳澜。 夏一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晚天台的事情,在听到“赌约”二字的那一刻,夏一的自尊心让他愤怒得想毁掉一切! 从夏一出生起,到现在,赌约是他此生受过的最大侮辱,而且这近乎致命的一击竟然来自他的爱人!! 夏一怒不可遏,脸色惨白到了极点,他紧紧捏着手机,最后屈辱地闭上眼睛。 夏一低头嗤笑几声,他使劲咬着牙根,恨不得杀人! 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白靳澜!如果没有遇到白靳澜,他就不会遭到这样的侮辱!更不会狼狈到这个地步! 白靳澜,你真是让我恶心透了! 月光照在地面,拉长他的影子。夏一双目失神地走在大街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 脚下嘎吱一响,夏一垂下头,一张风干的黄纸被他踩在脚下。 不远处传来几声哭嚎声,夏一抬起头,附近是一家独栋老旧居民楼,在小区楼前停着几辆灵车。 在这样的阴森夜晚,周围的风吹草动都格外清晰,又何况夏一的听力本就比常人更加敏锐。 大半夜,寒风萧萧,哭声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怎么看怎么诡异。 在灵车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那里,蹑手蹑脚地,不知在干什么,夏一不由自主地驻足看着他。 这才发现,那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半晌后,夏一终于知道这小孩儿要干嘛了,只见这孩子从兜子里拿出什么东西,弯下腰,鬼鬼祟祟地在车门前摆弄什么。 原来是个小贼。 夏一朝着男孩走去,男孩警觉地回过头,许是做贼心虚,他抬脚就要跑,夏一虽然生病,跑起来的速度却不慢,他猛地掐住男孩肩膀,男孩使劲儿挣扎,自己却摔了个屁股敦。 男孩呲牙咧嘴地瞪着夏一,摸索半天,他从破开的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匕首来,恶狠狠对着夏一。 夏一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男孩靠近,神情看不出任何波澜。 男孩不由自主地朝后挪动屁股,冷汗直流、眼神躲闪,这是他第一次做坏事,被抓个现行,自然心虚得很。 夏一一脚将刀踹飞,男孩猛地一抖,腿都吓软了。 “你要偷东西?” “关你屁事!”男孩嘴硬道,他恨恨地低声咒骂着,嘴里叽里咕噜的。 “为什么要偷?” “你是我老子吗?管这么宽?” “我要是你老子,我早把你打个半死。”夏一语气平静地回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不介意当一回你老子。” 闻言,男孩吓得缩了缩头,粗声粗气道:“我没钱吃饭。” “你钱呢?” 男孩眼神闪了闪,道:“没人给我钱,我爸不要我了,我妈死了,没人管我。” 说完,男孩垂下头,吸了吸鼻子。 看着有几分可怜。 夏一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捡起那把小刀,揣在自己的口袋里,男孩仍旧低着头,不去看他。 看起来又倔又可怜。 夏一胡乱地抓了抓男孩的头发,男孩一抖,却乖乖地任由夏一作乱:“拿着,别再偷了。” 几张鲜艳的红票突然出现在男孩眼前,男孩一愣,抬起通红的双眼,惊讶地看着夏一。 他的脸脏兮兮的,但不难看出五官很精致,眼睛又亮又圆,额头圆润。 “你记性怎么样?我的手机号码是1517……,没钱吃饭了,就打这个手机号,好好念书,别总想着歪门邪道。” 说完,夏一将钱放在男孩手里,然后站起身子,抬腿要离开。 男孩错愕、呆滞地看着夏一的背影,直到夏一要走到道路拐角时,男孩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跳起来,朝着背影大喊道:“喂!我叫段既明!!” 夏一只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却脚步不停,亦没回头。 第39章 重拳出击 或许是破财消灾的原因,回来的路上,夏一的心情也不像最初那般堵塞,反而顺畅很多,直到他逛回酒店对面—— 已是半夜,人烟稀少,昏黄的路灯下,长条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垂下头,手肘支在膝盖上,偏卷的短发仿佛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忽然,白靳澜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一个茫然,一个憎恶。 那些被短暂抛却的耻辱、难过,顷刻间再次回到夏一的脑海之中。 他猛地攥紧拳头,克制着自己体内的暴虐因子! 夏一偏过头,对白靳澜视而不见,绿灯亮了,他刚打算过马路,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抓住。 “别走,你不能走!”白靳澜的声音有几分急切,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慌。 夏一顿住了,他转回头,眼神深邃而冰冷,他的恨意藏得极深,却一触即发。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恶心! “松手!”夏一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带着狠厉和滔天的恨意。 看着夏一厌恶自己的神情,白靳澜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一般,牵动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听不懂话吗?”夏一死死瞪着他,眼眶发红,他的神情冷漠得像要结冰一般。 白靳澜的脸色也沉下来,他用力抓紧夏一的手腕,声音低沉道:“是布罗迪来找你了吗?” “我以为你会对这个名字避而不谈。”夏一露出一个无比讽刺的笑容。 “避而不谈?只有心虚,才会刻意转移话题,布罗迪是我前男友,他肯定已经告诉过你,除此之外呢?他还说我什么了?”白靳澜猛地将夏一拽向自己,他揉捏着夏一的后脖颈,语气平静极了,“说我不近人情,说我无恶不作?” “你的自我评价倒是中肯。”夏一挣扎几下,白靳澜的手就像枷锁一样,将他牢牢圈住,夏一恨得牙齿直响,他甚至绝望地想,如果此刻能有一辆车撞过来就好了,最好把他们两个都撞死!这样他就不用再承受这些耻辱,更不会再痛苦了! “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意相信我吗?只因为他那几句无凭无据的话,你就要和我吵架、冷战吗?”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白靳澜,你这样的人不配获得任何人的信任,你活该下地狱!” 白靳澜的目光掠过夏一的双唇时,闪过一丝寒意,他捏着对方细细的脖颈,瞳孔微微一缩。 只要掐断这脖颈,他就再也不会说出难听的话了。 “夏一,你真的不打算听我解释吗?”白靳澜的声音低低的,如同毒蛇一般。 “解释?”夏一很快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布罗迪和我说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解释?你现在的表现只能用做贼心虚解释!” 白靳澜一愣,他皱起眉,想要牵住夏一的手,夏一猛地一抽手,道:“无话可说了,对吗?” 白靳澜皱起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夏一,半晌后才终于声音低沉地说道:“夏一,我不知道布罗迪和你具体说了什么,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背叛你,更没有想过伤害你,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 忽然,白靳澜话锋一转,他慢慢握住夏一的手,语气也缓和下来:“一一,我喜欢你啊。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看着白靳澜虚伪的样子,夏一只觉得恶心!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尤其是他故作深情的样子,简直是史诗级别的高超演技! 积於在心中的怒火顿时喷薄而出,夏一捏紧的拳头在发抖,身体也随之燥热起来,去他妈的惺惺作态! 他不想再听到白靳澜任何一句话,那都是谎言!他一个字也不信! 仇恨如同潮水一般,几乎将夏一吞噬殆尽,此刻,他的爱意全部被烧成灰烬,徒留名为“恨”的废墟! 白靳澜,白靳澜! 夏一的自尊让他无法再理智! 动作先于行动,夏一想都没想,一拳打到了白靳澜那张假惺惺的脸上,这一下力道极重,白靳澜本就没设防备,他踉跄地后退好几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第二拳、第三拳如雨点般接连落下! 夏一的双眼赤红,他骑在白靳澜腰上,如同着魔的野兽一般,拳拳到肉,白靳澜的神情也从错愕、不解变得更复杂,他敞开手臂躺在地上,任由夏一打自己,他硬生生挨下,一声不吭。 半晌后,夏一终于打累了,他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从白靳澜身上爬起来,他的手指关节通红,满脸戾气。 白靳澜的脸已然挂彩,他的面颊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仿佛被火烧过一般,红印明显。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夏一,声音平静道:“现在你心情好点了吗?” 夏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刚迈出一步,夏一只觉得自己脚腕一痛,顿时天旋地转,他整个人扑通仰倒在地上,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护住,两人的体位瞬间调换,白靳澜一只手垫在他的脑袋下,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脖子。 白靳澜的目光如锐利的刀锋一般,凉薄、不近人情,透着令人胆寒的寒光,紧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夏一的表情狰狞一瞬,那份恨意如同汹涌澎湃的巨浪一般,翻涌不息,让人窒息、害怕! 夏一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眼神阴沉、冷峻,双手双脚同时挣扎。 白靳澜用腿别住夏一,他很明显练习过一些格斗技巧,这个姿势既能控制住夏一,又不会弄疼夏一。 白靳澜的眼神灼热,他眯起眼看着夏一憎恨自己的眼神,心底止不住的烦躁,他单手将夏一两只手扣在头顶,像猎豹锁定猎物一样,他的眼神透露出危险的光芒,还不等夏一有所反应,白靳澜的脸已经逼近,在他靠近的瞬间,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 白靳澜的眼底暗流涌动,强烈的情绪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他猛地封住夏一的双唇,不顾夏一的挣扎,狠狠蹂躏着夏一柔软的双唇!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不留丝毫退路! 白靳澜更想通过这个吻告诉夏一,夏一的一切只属于他,夏一永远也别想逃离他的掌控!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这个吻仿佛要持续到天荒地老一般。 夏一使劲拍打着白靳澜,他就像没有感觉一样,仍旧死死缠住夏一。 倏忽间,夏一忽然想起了自己衣服口袋里的匕首,他摸索了几下,终于掏出匕首,他的视线完全被白靳澜占据,只能凭着感觉,猛地挥动匕首! 白靳澜吃痛闷哼一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分神片刻。 趁着白靳澜放松的这一刻,夏一偏过头,纠缠在一起的银丝藕断丝连,两人都喘着粗气。 说时迟那时快,夏一猛地抬手扇了白靳澜一巴掌,出手干脆利索,顿时,白靳澜本就狼狈的脸上多了一个鲜艳的巴掌印。 夏一猛地一翻身,推开仍旧错愕、震惊的白靳澜,而后快速朝后挪动几寸,他厌恶地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唇,眼底包含的恨意让白靳澜为之一振。 白靳澜怔愣地看着夏一擦嘴的动作,半晌后,才呢喃道:“你……嫌弃我?” 夏一也愣住了,倒不是因为白靳澜的话,而是因为他看到了白靳澜手臂上深深的伤口。 夏一抿抿唇,他的手上也被溅到了血,那血的温度那么灼热,仿佛要把他烫伤一般,他下意识将匕首藏在自己身后。 白靳澜顺着夏一的视线,朝自己的胳膊看去,那道伤口很深,而且正在往外流血。 白靳澜看着面色惨白,却仍旧怒瞪着自己的夏一,轻轻叹了口气。 他面无表情地朝着夏一跪挪几步,夏一狠狠瞪着他,眼神警惕。 白靳澜不容拒绝地抓住夏一抗拒的手,他轻声道:“别怕。” 他用衣摆擦着夏一手上的血迹,神色淡然。 夏一猛地抽回手,狠狠推开白靳澜,他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的,他绝对不能再被白靳澜欺骗,他必须立马离开这里! 白靳澜眼疾手快地抱住夏一的腰,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甚至牵扯到了他的伤口,白靳澜“嘶”了一声,赶忙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绝对不行……是我年轻不懂事,不知道怎么爱人,可我不想和你就这么结束……我发誓,赌约的事情我早就后悔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想到的不是赌约,而是你,只有你……” 白靳澜于他而言,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夏一不会再被这样的甜言蜜语所蛊惑!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愤怒。 夏一虽然依旧头昏脑胀,可他的理智却在慢慢回笼。 白靳澜他活该! 没错,白靳澜挨的那一刀,是他活该! 想到这,夏一转回头,他看着白靳澜悲伤、哀求的面容,丝毫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审视和猜疑。 忽然,夏一脸色一变,他朝着白靳澜的伤口狠狠一肘击! 白靳澜的手臂顿时失去了力气,夏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脚踹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半分眼神都没留给他。 白靳澜怔愣地看着夏一绝情的背影,心脏绞痛。 那把沾着血的小匕首安静地躺在地上,白靳澜把它捡起来,神色阴沉的看了半晌,眼神晦暗不明。 擦干净血迹后,白靳澜将小匕首装到自己的口袋里。 第一次,他在感情上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第40章 病了 夏一逃似的回到了酒店,他立马将东西收拾好,火速办理退房,等到他再出酒店门的时候,白靳澜已经不见了。 而后,夏一又拖着疲惫、发抖的身子走了很远的路,才浑浑噩噩地找到新的酒店。 他的重感冒一直没好,又淋了一场雨、吵了一次架,旧病复发。 他现在整个人都像飘在天空中一样,摇摇欲坠。 刚一沾床,夏一就泄力地陷进去,他的脖颈被软绵绵的枕头包裹,幽暗、寂静的房间里,他粗重的呼吸声尤为明显,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床边,他脸色苍白,如霜雪一般,血色褪尽,布满细密冷汗。 他做了一个梦,在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夏一每年过年,都跟随父母回到爷爷家。 爷爷家在县城周边的一个乡下,姚慎之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连带着爷爷,都跟着享受这份荣誉。 姚慎之曾是爷爷此生最大的骄傲。 直到姚慎之离婚,而后远走他乡。 那是夏一在爷爷家过的最后一年,逼仄的小土房里,全家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外面大雪刮过,里面无比温馨。 火炉在燃烧,火炕温暖极了,驱散掉冬的逼近。 晚饭过后,爷爷爸爸带着夏一去后院放鞭炮,冬雾弥漫,白雪皑皑,缓缓而落的大雪,停落在院子里的土地上,很快就淤积了厚厚的一层,天地间顿时一片素白。 爷爷拉着夏一的小手,与其说是拉着,不如说是提着,夏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爷爷,鼻尖冻得通红,不过这些对童年的夏一来说都不算什么,放鞭炮的喜悦足以驱散这些困难。 后院种着一棵光秃秃的老杨树,斑驳的树干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看起来滑稽又喜庆。 爷爷指着这棵树,道:“一一,当年老村长在村里种树的时候,剩下几棵树苗,我要了,最后只活了一株,就是院子里这棵,等爷爷老了,这棵树就是你的了。” 后来爸妈离婚了,当然,离婚原因是“婚内出轨”,夏一被判给夏姗,夏姗要给他改姓。 那是夏一第一次看见爷爷哭,那么要强的、高大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似的。 他就差给夏姗和姥姥跪下了,他求夏姗别改孩子的姓氏,再后来,不知道夏姗和爷爷说了什么,他终于同意姚一变成夏一。 其实夏一不难猜测他们谈话的内容,他知道,夏姗已经将离婚的真相全盘托出。 因为自打那次以后,爷爷再也不允许爸爸踏进家门半步。 最近一次见到爷爷,是在两年前,奶奶去世那天。 离婚以后,夏一一直跟着姥姥生活,爷爷每年都会抽出一天时间进县里,给姥姥家送新鲜的瓜果蔬菜,但是夏一再也没回过这个小村落。 直到两年前,夏一奶奶去世,他和姥姥一起来村子里送奶奶最后一程。 那是个冬天,地块被雪冻僵了,连墓地坑穴都挖不出来,爷爷就那么不吃不喝,只抽他的旱烟,一支接一支。 他守在灵堂里,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以后,奶奶下葬了。 夏一和姥姥离开的时候,爷爷去村头送他们,爷爷的头发全部花白,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 他的腿脚踉跄,姥姥让他休息,可他仍旧坚持要来送行。 坐在车上时,夏一回头从后窗往后看,爷爷孤独地站在冰天雪地之间,孤零零一个人。 那一刻,夏一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爷爷只能一个人生活了。 儿子远走他乡,孙子难以相见,就连陪伴他几十年的老伴也去世了。 在这个村子里,只剩他自己了。 还有院子后面那棵老杨树。 夏一慢慢睁开眼睛,眼角处有几分湿润,胸口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一般,让他喘不上气。 他病的越来越严重了。 喉咙干涩极了,仿佛刚穿过炎热的沙漠一般。 夏一用尽全身力气,方能勉强支起身子,他终于够到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 瓶盖从他掌心中滑落好几次,才终于被他拧开,彼时,他已满头大汗。 喝完水以后,夏一脱力地躺在床上,大脑像是要炸开一样,昏昏沉沉的,那些屈辱和悲伤,再次侵袭他的心脏,比起生理上的病痛,更让他痛苦的,是心理上的创伤。 他不想吃饭,更不想吃药,如果就这么病死了,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怀着这样的想法,夏一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充满偏差和陷阱,每一次当他以为自己接近幸福的时候,现实总会给予他重重一击。 姚慎之是这样,白靳澜亦是如此。 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遇到什么。 越是厌恶什么,就越避不开什么。 夏姗自己都不敢回想,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的,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拥吻在一起时,她先是错愕,以为自己在做梦,紧接着就是漫长的绝望和无尽的悲伤。 她承认,因为老同学的关系和白靳澜自身优秀的缘故,起初,她对白靳澜很有好感。 可在楼道撞见的那一刻,那些好感顿时粉碎,只剩下天崩地裂,她像被雷劈过一般,久久不能回神,更无法原谅。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是同性恋! 对象还是她幼年时候最好的朋友的儿子。 这几天,她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姥姥不停地劝她,告诉她任何取向都是正常的,只要一一幸福快乐就行。 道理她都懂,可是她接受不了。 最后,她决定寻找心理医生,这个心理医生本来是为夏一找的,可最后,却用到了她的身上。 医生告诉她,真正需要做心理咨询的不是夏一,而是她。 姥姥没日没夜地劝她,医生也在不停地给她做心理疏导。 在双重照顾和对夏一的担心下,她答应姥姥,不再大吵大闹,更不会再说出故意刺痛夏一的话,而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夏一好好聊聊。 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夏姗很累,身体累,心里更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的时间很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从上天那里偷来的一样。 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安顿好老母亲和儿子。 不然,她…… 夏姗叹了口气,她犹豫半晌,终于决定拨通夏一的电话。 那是夏一躺在酒店床上的第三天。 不知道电话响了多久,久到夏姗以为夏一不愿意接通自己电话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了儿子沙哑、低沉、疲惫的声音:“妈?” 只听到这一声“妈”,夏姗的眼眶就红了。 夏姗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擦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儿子啊——妈——妈妈想问你在哪里,你这几天不在家——” 夏姗的眼泪绷不住了,如同泉水一般喷涌出来,她呜咽一声,赶忙捂住嘴,半晌后,才能继续说话:“妈妈很担心你,当时妈妈太激动了,说了很多不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妈妈——妈妈其实根本不是那么想的,你在哪里,妈妈去找你,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那边安静了片刻,彼时,夏一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他平静地听着母亲的话,他的心底也不免一阵苦涩。 该来的迟早会来。 “好。” 夏一在酒店躺了好几天,这几天,他只喝水,饭也不吃,药也不吃,大有一副要把自己糟蹋死的意思。 他不想让夏姗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看着镜子里虚弱、颓废的自己,夏一面无表情,即使他把自己收拾的再利索,也难掩那低迷的精神气。 夏姗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病怏怏的夏一。 在看到夏一的那一刻,夏姗愣住了,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夏一瘦了一大圈,虽然穿戴整洁,却仍透着颓靡。 从小到大,夏一都是让自己骄傲、放心的存在,她只知道夏一取得了多好的成绩,却忘记问夏一是不是真的开心,她只是一味的以为夏一只要物质充裕就足够了,却忘记了夏一也是活生生的人,也需要爱与关怀。 现在,夏一喜欢上了男人,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为了报复自己? 那一刹,夏姗忽然开始怀疑、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 或许正是因为她错误的教育方式,夏一才会变得不正常。 母子俩相对而坐,沉默片刻后。 夏姗抬起头,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尽量语气平静道:“一一,之前的事情,是妈妈太冲动了,不应该和你说那些话。” “这不怪您。” 而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半晌后,夏姗叹了口气,眼眶也随着微微变红:“你告诉妈妈,你喜欢……男人,是不是只是为了一时新鲜,或者只是为了气妈妈?” 夏一看着夏姗含泪的双眼,摇了摇头,声音里含着病气:“不是,我天生就喜欢男人,对不起,妈。” 夏姗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儿子是认真的,无论她再问多少遍,答案只会是这样。 看着儿子消瘦的样子,她忽然很崩溃,她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死亡和明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一一,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妈妈为什么和林叔叔离婚吗,现在我告诉你,”夏姗叹了口气,一行眼泪随之掉落,她错过了夏一的童年,或许也来不及参与夏一未来的日子,“妈妈病了,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还能活多久,这么多年,该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了,可我……” 夏姗的声音一下子沙哑了,看着年轻的儿子,她心里涌起一阵悲哀,半晌后,她才声音哽咽道:“可我唯独放心不下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正常” 夏姗病了。 空气似乎凝滞住了,氧气不再流通,时间随之静止,唯独夏姗的话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 夏一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平静如水,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大脑在一刹那间变得空白,他像跌落到了冰河中一般,浑身在发冷。 不知过了多久,夏一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只不过夏一的声音那么沙哑,以至于他第一次开口时,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偏头清清嗓子,才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什么病?” “胃癌。”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夏姗心里止不住的心疼,“一一,妈妈回不到你的童年了,无法弥补那些我缺失的日子,我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妈妈只希望你变回正常人,然后安安稳稳、按部就班地活完这一生。” 夏姗低下头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一一,我现在时常在想,是不是我错误的教育方式,让你变成这样。如果我当年不那么拼事业,而是肯多花一些心思陪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上男人?” 夏一无言回答,他不知道夏姗病了。 完全不知道。 这个消息打的他措手不及,那些他早就想好的话,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要失去什么。 这个世界上,和他血缘关系最近的两个人,一个弃他而去,另一个也即将弃他而去。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在冰天雪地中,孤零零站在苍茫大地上的爷爷。 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夏姗的心里涌起无尽的悲凉。 “一一,妈妈只希望在闭眼之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你选的那条路太苦了,妈妈不想看你吃苦,如果让你吃苦,妈妈死也难瞑目!妈妈求求你,哪怕是……装作正常,妈妈也认了,你和小白断了吧,算妈妈求你,妈妈对你没有别的请求了,一一,你就不能答应妈妈这一次吗?妈妈从来都不求你什么……” 夏一的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鼻子酸酸的,眼眶发红。 他沉默了,素来冷峻的双眸此刻空洞无神,透着麻木和绝望,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的心里住着两只野兽,他们在彼此撕咬。 夏姗沉重的、带着渴求的目光像石头一样,重重压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抬不起头来。 有那么一刻,夏一甚至绝望的想,如果自己不喜欢男人,是不是母亲就不会对自己失望,而他也不会遇到白靳澜? 夏一的一颗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然后不留情面地掏出,丢在冰天雪地中。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抬起眼,露出赤红的双眼,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夏姗,声音如同机械一样,不含任何感情:“妈,我和白靳澜早就分开了。” 夏一的声音顿住了,夏姗却没注意到,巨大的欣喜将她吞没,她欣喜若狂地想到,儿子或许马上就会放下白靳澜,然后过上正常的生活。 “我答应您,我会变成一个正常人,然后按照您的意愿……”夏一偏过头,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这场精神刑罚终于快要到头了,他简直生不如死,“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话音刚落,夏一使劲深吸几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被救上岸一样,他终于能喘口气了。 绝望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将他拽入无尽深渊。 阳光从窗帘缝隙进来,照在夏姗欣慰、欢喜的脸上,她太高兴了,因为她的儿子有救了。 “妈,您让我自己冷静几天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您放心,我只是想……自己待几天。” 看着夏一麻木的神情,夏姗不敢再紧逼,她知道,夏一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夏姗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妈妈明白了,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要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夏一万念俱灰地点了点头,直到夏姗离开,他都没有回过神。 曾几何时,夏一以为自己的人生不会再糟糕了,可现在看来,一旦开始走下坡路,就势必会不断的下滑。 没人能救得了他,除了他自己。 天边的太阳仍旧高悬,无论人世间发生什么,它始终如此,按照既定轨迹,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终于,夏一站起身子,他的大脑仍旧很疲惫,可是视线却清晰了,他朝着窗边走去,一把拉开窗帘,阳光猛地照射进来,他微微眯起眼睛,最后又忍着痛意直视太阳。 只有他自己能拯救自己。 忽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起,夏一下意识以为是夏姗落了什么东西,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穿着一身黑,明明是大热天,他却穿着长袖,还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尽管整张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可夏一还是从那人仅仅露出的眼睛,一眼看出来者是白靳澜。 他的心脏一阵抽搐,条件反射一般,立刻就要关上门。 白靳澜却一把顶住门,强硬的闪身闯进来,门在白靳澜身后“砰”地关上,夏一后退几步,眼神深沉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 白靳澜靠在门上,摘下口罩和鸭舌帽,露出一张狼狈的脸,三天过去了,夏一打他时留下的痕迹还没消失。 那道刀痕自然也还在。 夏一其实在看到白靳澜的那一刻,心底有几分惊讶,他以为像白靳澜这样的人,自己已经那样打他了,他的自尊心一定会受不住,当然也不会再来找他。 可现在,白靳澜是要做什么? 设圈套报复他?还是想直接打回来? 白靳澜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低声道:“你瘦了很多,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夏一不想和白靳澜待在一个房间里,他厌恶地看着白靳澜,积压已久的情绪让他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你来干什么?” “我很担心你。”白靳澜朝着夏一伸出手,夏一偏过身子,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打架吗?” 闻言,白靳澜哑然失笑,道:“我不会和你动手。” “那你来干嘛?”夏一冷声道。 白靳澜抿抿唇,这几天,他的心情都很糟糕,他没有想到夏一竟然真的会对自己动手,那几拳和那一刀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承认,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再按照原计划对夏一死缠烂打,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放在夏一身上。 尤其是在听到今天上午夏姗和夏一的通话时,他几乎是一刻都没犹豫,马不停蹄地赶到夏一的酒店,直到看到夏姗出来,他才敢敲门。 夏一已经这么羞辱他了,可他却还是放不下夏一。 白靳澜自己也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了,不甘心吗? 夏一就那么吸引他吗?他为什么对夏一说不出恶毒的话,为什么不报复回来,为什么不立刻打回来,甚至不打算打回来? 他应该已经对夏一失去兴趣了,他应该报复夏一! 可他现在只想抱住夏一,告诉他别怕,还有我顶着。 他到底怎么了? 白靳澜定定地看了夏一半晌,可是却仍旧没有找到答案。 现在,白靳澜只有一个想法,在没找到答案之前,他不能放手,夏一也绝对不可以离开他!哄也好,威胁也罢,哪怕用尽手段,他也绝对不能放夏一走! 白靳澜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看着夏一冷漠的样子,忽然放软语气,道:“那天你打我,开始我很生气,可后来我只觉得你打得好,无论是赌约那件事,还是布罗迪找你这件事,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我不介意多让你打几次。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夏一安静地看了他半晌,白靳澜不由得在心底开始揣测夏一的回答。 如果原谅自己的话,那皆大欢喜;如果不能原谅自己,那只能继续死缠烂打,直到他肯原谅自己为止。 万一他不回答自己呢? 白靳澜在心底预想了无数种夏一可能的回答,唯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白靳澜,我要过正常的生活了,我想娶妻生子、按部就班地过完这一辈子。” 娶妻生子,按部就班。 白靳澜的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轰鸣,这两个词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他的脑仁,他好像幻听了。 夏一说……夏一说…… 白靳澜很快地笑了一下,他的表情那么古怪,让人不寒而栗,他不可思议地道:“你说什么?” 夏一眼神平静,没有半分波澜,只是垂下的手掌已经紧紧攥成拳头。 “我说,我要变成正常人,我不想再过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活了,我想娶妻……” “你闭嘴!”白靳澜一把将夏一推到墙上,眼睛通红,他死死压住夏一的脖颈,那力度仿佛要把夏一掐死! 夏一的后背火辣辣的痛,可他已经不在乎了,看着白靳澜烧红的眼眶,他的心底只有无限的苍凉和迷茫。 可很快,夏一笑了笑,因为白靳澜痛苦的样子,让他的心底微微有了些许快意,那是一种报复的快感。 “正常?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你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怎么可能!我不允许,我不接受!夏一,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你不许用这种方式把我推开,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去他妈的娶妻生子,去他妈的按部就班!” 白靳澜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狰狞,他的眼神狂热又恐怖,闪烁着病态的光芒,仿佛要将夏一整个人都吞噬掉! 第42章 朝前看 “白靳澜,你怎么敢确定,我一定只喜欢男人?任何事都没有绝对,你太自信了。” 夏一勾唇冷冷一笑,那笑容透着满满的嘲讽之意,还有一种近乎“恨”的憎恶。 闻言,白靳澜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突然,白靳澜笑了笑,表情有几分狰狞:“你在气我,对吧?夏一,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气你?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夏一偏头笑了笑,他几乎要把牙咬碎了! 他使劲儿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 闻言,白靳澜猛地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夏一那张好看的、不近人情的脸,只觉得一阵烦闷。 他太急于拨乱反正,以至于现在乱了阵脚。 白靳澜抹了一把脸,偏头深吸一口气,再转回脸时,他的面孔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失控。 “夏一,我……”白靳澜的语气再次平和下来,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不想和你分开,不然我早就离开这里了。我承认,你给我的感觉,是我从未有过的,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我迟早会弄明白,在我没弄明白之前,我不可能放手,夏一,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白靳澜,我真的累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和你纠缠的这段日子,耗尽了我的心血,这场幼稚的游戏早就该结束了,我没有义务陪你认清自己的心,你能理解我吗?”夏一的眼眶微微发红,他笑了笑,“你当然不能。” 看着夏一痛苦又倔强的笑容,白靳澜没由来地涌起一阵心慌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放手。 一旦他放手,夏一就不会再回头了! 夏一叹了口气,白靳澜攥住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加大力度,那些微妙的情绪变化,他不是察觉不出来。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型,或许,白靳澜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 如果白靳澜对自己半分感情都没有,只是单纯想玩弄自己的感情,那么像他这样目中无人的人,一定不会几次三番地热脸贴冷屁股。 白靳澜绝对不是那种遭受无数次冷言冷语后,继续不厌其烦、赖着不走的人。 可是,即使白靳澜真的对他存有爱意,那也一定是很微弱的爱,不足以让自己忘记痛苦、家人,然后不计前嫌、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白靳澜不值得。 “夏一,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难道不幸福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推开我?”白靳澜难过地看着夏一,眼神认真极了,“我向你保证,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去找别人,更不会……” 白靳澜的承诺于夏一而言,像是毛衣上的线头一样,无足轻重。 因为这都是谎言! 他看着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只觉得一阵悲痛。 白靳澜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不过是为了达到某一个目的而已。 白靳澜这样虚伪至极的人,最会伪装了! “白靳澜,这又是和谁的赌约?”夏一冷冷地打断他,这一次,他的脸上只剩下了无尽的厌恶。 闻言,白靳澜如遭雷劈一般,完全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夏一会说出这句话。 他的思绪在一瞬间停滞,身体像是被冰冻住一样,只剩下心脏还在跳动。 趁着这个空档,夏一猛地推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远,他们彼此瞪着对方,终于,这段关系要走到尽头了。 纠缠到最后,只剩下绵延的恨意与厌恶。 空气瞬间凝滞,电影仿佛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整个房间变得鸦雀无声,他们彼此相望,明明那么近,心却隔得那么远。 夏一偏过头,凝重的气氛让他呼吸不畅,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白靳澜,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你。”夏一忽然开口说道,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个残忍的表情。 闻言,白靳澜红着眼,死死瞪着夏一,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当时和你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图新鲜,我承认你给我的恋爱体验很好,可是也不过如此,你远远算不上是我的真爱,和你分开以后,我会很快就找到一个新的恋爱对象,就像当时和邬修眠分手时一样,其实你和邬修眠于我而言没什么不同,他不是不可替代的,你也是。” 白靳澜脸上的血色褪尽了,这句话完完全全踩中了他的命脉,酸楚和愤怒交替着缠绕在他心头上,他觉得胸口堵得慌,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唇齿间弥漫起一股铁锈味,忽然,他的眼前变得有几分模糊,眼眶红的像充血一般。 白靳澜笑了笑,可很快,他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 夏一说,自己和邬修眠没什么区别。 他迟早会找到别人来代替自己。 他不信,他一个字也不信! “你在骗我?”白靳澜恶狠狠地问他。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满嘴谎话吗?”夏一倒吸一口冷气,他以为他会获得报复的快感,结果并不是,在和白靳澜对峙时,看着白靳澜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只想抓紧结束这一切。 他不想再看到白靳澜审视自己的双眼,也不想再和白靳澜拉扯,恋爱谈成这样,和笑话已然没什么区别。 “之前我已经和你说过这句话,今天最后和你说一次,”夏一看着白靳澜瞪着自己的双眼,心底泛起无尽的悲伤,“我们分手吧。” 白靳澜努力想看清楚夏一的双眼,他试图看到里面的谎言和欺骗,可是他只看到了憎恶和死寂。 生平第一次,白靳澜觉得自己成了最大的笑柄,他的一切运筹帷幄、胜券在握,不过是自己的想象! 夏一仿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措不及防,让他灰头土脸!远比那天的一刀来的更让他痛苦! 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在自取其辱! 白靳澜努力挺直自己的腰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夏一,无所谓似的笑了笑,笑得那么勉强,他声音沙哑道:“哦,好啊,我其实早就厌烦你了。那就祝你早日找到良人,还有,这个还给你。” 白靳澜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他伸出手,夏一只是看着他,却不打算接过去。 白靳澜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突然,他脸色一变,瞬间将夏一推到墙面上,夏一一愣,只觉得耳边呼啸过一阵风,他的后脑勺猛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响。 刀尖儿插进墙壁里,刀刃距离夏一的左耳不过两厘米。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夏一的脸,而后松开他,把刀从墙上拔出来:“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了。” 然后,白靳澜握住夏一的一只手,慢慢地、慢慢地将刀把手塞到夏一的手里。 那把刀,就是三天前夏一划伤他所用的刀。 白靳澜最后看了夏一一眼,那一眼情绪复杂极了,既有愤怒,又有耻辱,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他离开了。 夏一仍旧眼神空洞地看着那扇已经紧闭的门,他的心脏在滴血,白靳澜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好在,白靳澜不会再回头,而自己也要朝前看了。 这样最好了,他们本就应该是两条平行的线,偶尔的相交,只不过是老天的恶作剧。 现在,一切都要回到正轨了。 夏一在酒店又待三天后,终于回家了,彼时,他消瘦一大圈,精神气也很低迷。 回去以后,姥姥和夏姗都很默契的没去问他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夏一也没有精力去回答。 而他之所以现在回家,原因很简单,他要开学了。今年是他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按照原定打算,他要去国外留学,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他不能抛下夏姗,然后远走他乡。 两年的时间,本身并不长,可对于现在的夏姗来说,时间是最宝贵、最不可度量的。 离开县城的前一个夜晚,灯火通明,夏一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敲门声响起,他扭过头,道:“请进。” 是夏姗,夏姗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如果只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她是一位癌症患者。 “妈,您怎么没去休息。” 夏姗坐在一旁的圈椅上,看着夏一收拾,半晌后,她声音低柔的说道:“一一,妈妈这几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你再谈谈,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你什么事情都只憋在自己心里,这么憋下去,人会憋坏的。” 夏一低下头,他无言以对。 “一一,你看起来很难过。” 夏姗收起笑容,安静地看着夏一,她在等待夏一给她反应。 夏一摇了摇头,道:“不难过了。” 这句是假话。 “真的不难过吗?”夏姗看着夏一的双眼,心里不免有些难受,“一一,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当然能看出你的喜怒哀乐,是因为小白吗?” “不是。” 这句还是假话。 “一一,妈妈也经历过失恋,虽然一开始很难走出来,可是一旦走出来,你就不会再难过了,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当你再想起这个人时,只会当成是一段有趣的往事而已,就这么简单。” 白靳澜只会变成一段有趣的往事。 真的这么简单吗? 夏一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每每想起白靳澜,心脏依旧疼的厉害。 他要朝前看,他不得不朝前看,他只能朝前看了。 第43章 分手了 “妈,这几天我在网上搜了很多相关资料,其实胃癌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发现的及时、积极治疗,不会影响到你的寿命。” 夏一刻意掠过刚才的话题,沉声安慰道。 闻言,夏姗点了点头,道:“妈妈知道,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我现在只期望自己能多活几年,前些年,我总是忙于自己的事,疏忽了你和姥姥,一一,你是不是很怪妈妈?” 夏一摇摇头,道:“您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我是您,一定做的不会比您更好了。” 夏姗笑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很难不骄傲,她漂泊多年,只为了寻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可现在,她忽然发现,其实家一直在她身后,是她始终都不肯回头看。 现在,她要回家了,只求老天爷能多给她点时间,让她弥补自己的错误。 “儿子,你是我的骄傲,从小到大,你几乎从来没让我操过心,你一直那么优秀,妈妈觉得很幸运,因为没人比我的儿子更好了。” 夏姗的眼眶微微发红,自打生病以后,她开始变得敏感多疑,一件小小的事,就足够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夏一不自在地偏过头轻咳几声,他和夏姗相处的时间太短,温情的时刻更是少之又少,夏姗不是个喜欢说软话的人。 所以听到这些话,他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 “妈,其实我还想和您商量另一件事。”夏一清了清嗓子,他本意是想处理好学校那边的事情,再和夏姗说,现在,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我决定不去留学了。” “什么?”夏姗一愣,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妈,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出国读书了,除此之外,我还要和您商量另一件事,”夏一顿了顿,他看着夏姗有些错愕的脸,心下有个大概的推测,于是继续道,“姥姥年龄大了,早出晚归地经营诊所,我怕她的身体遭不住,而且这边太冷了,姥姥的风湿严重……所以我想和您商量搬家的事。” 夏姗依旧眉头紧锁地看着夏一,半晌后,才道:“那你怎么办?出国的事情,你规划这么久,如果现在放弃,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一顿了顿,喉结微动,继续道:“大四是我大学最后一年,我处理完上学期遗留下来的事情以后,就可以正式实习了,您放心,我已经做好了新规划。最主要的是,在小县城,根本没有靠谱的医疗资源,您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城市您选,我会去找您和姥姥,这样能方便您治病。” 听完夏一的话,夏姗叹了口气,笑容也有几分苦涩:“一一,其实姥姥还不知道妈妈的病。” 闻言,夏一迟疑几秒,那些想说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片刻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沉声问道: “那您还打算告诉她吗?” 夏姗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笑容有几分苦涩,道:“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夏姗的病必须得立马开始治疗,否则越拖越严重。 眼下,他们必须既要瞒住姥姥,又要让夏姗有理由去外地治疗。 “妈,您先和姥姥商量商量,说您想搬过去找我。如果她不愿意搬家,您可以先以陪我为理由,先去外地治疗,治病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这是目前夏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夏姗点了点头,半晌后,她抬起眼看向夏一,微微笑了笑,道:“一一,妈妈会接受治疗,姥姥那边我去劝劝她,她确实年龄大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过段日子,我会去你的大学看看你,顺便找一找房源。你不是最喜欢大海吗?咱们搬到一个有大海的城市吧。” 在夏一小的时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去看海,姚慎之答应他了,可是还没等实现,就出了后面的事情。 那时候,大海成了夏一的执念。 在画册上、照片里,海是那么湛蓝、美好,直到他真正看到大海的那一天,他才知道,原来海水没有那么蓝,它不澄澈,而是透着黑。 失约的大海,夏一自己去看过了,只是他再也找不回当年期待、喜悦的心情。 夏一偏过头,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酸涩,他点了点头,表情又恢复到往常的平静。 他对大海已经没有向往了,他现在只想走明白大陆。 “你……你和小白还有联系吗?”夏姗犹豫半晌,终于问出了她这几天想问、却不敢问的事情。 夏一顿了顿,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忽然抽痛几下。 “没有。” 夏一轻声回答道,他的眼神有几分空洞。 他和白靳澜已经彻底结束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和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他们终究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半个月以后。 窗外明月高照,月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地面,屋内一片昏黑,无边无际,吞噬着所有的光明,透着腐朽的、沉寂的味道,让人只是看一眼,就无比压抑、烦闷。 李天安留了个心眼,在处理完阿生以后,他擅自留下一把白靳澜家的钥匙。 乐队那边打不通白靳澜的电话,他们无奈之下只好联系李天安。 出于某些比较自私的原因,这段日子,李天安特意没有联系白靳澜。 在共友的帮助下,李天安知道夏一已经返校,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在李天安第十五次打不通白靳澜电话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白靳澜家门口。 他敲了半晌门,没人开,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片寂静。 或许白靳澜已经离开了? 这么想着,李天安拿出钥匙,想最后确定一下。 门打开的瞬间,浓重的烟酒味道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人吞噬,李天安捂着鼻子、皱起眉头,朝后退了两步。 太特么呛了。 李天安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踏进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拉的很严实,在阳台边,放着一张大大的躺椅,它背对着李天安。 躺椅侧面,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指间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 那抹星火是屋内唯一的亮光,李天安眯起眼,慢慢朝着那抹亮光走去,走近了看,才看出那人是白靳澜无疑了。 白靳澜双目紧闭地靠在椅背上,一条腿蜷曲着搭在椅子上,另一条腿随意的垂下去,空出的那只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打着节奏,下巴也随着节奏,动作幅度很小的点头,整个人透着股诡异的优雅。 但好在,他的呼吸还在。 李天安终于松了口气。 见状,李天安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小声叫道:“白靳澜?白靳澜?!” 忽然,白靳澜张开眼睛,他的眼神有几分空洞,带着片刻的茫然,很快,他懒洋洋地抬起眸,勾唇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怎么来了?” 白靳澜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神态慵懒随意,像是一头刚从冬眠中苏醒的野兽一般,准备随时猎杀猎物。 李天安长叹口气,看着白靳澜狼狈的样子,他喃喃问道:“乐队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儿?”白靳澜偏头嗤笑一声,眼底一片乌黑,似乎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你这半个月到底干嘛去了?” “在家里躺着,喝酒。”白靳澜随口回答道。 事实也确实如同他说的那样,这半个月,他像一具尸体一般待在家里,每天喝的醉醺醺的,不分昼夜。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做,可是他现在一件都做不下去! 想到这,白靳澜眯起眼睛,心底又泛起怒火来。 夏一,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你家里人不给你打电话吗?” “谁在乎我?”白靳澜不耐烦地回答道。 看着白靳澜冷硬的态度,李天安又叹了口气,他匆匆开起一盏灯,顿时,屋子里一片大亮。 白靳澜烦躁地遮住眼睛,低声骂了几句。 “你到底怎么了?”李天安回过头,有几分崩溃地看着白靳澜,他和白靳澜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落魄的样子。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白靳澜此刻的状态,那大概就是……失恋了。 一想到这,李天安猛地一抖,五脏六腑都在震惊、错愕! “和你没关系,少管我。”白靳澜的语气生硬极了,他现在很烦躁,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尤其是和那个人有关的人。 听着白靳澜的语气,李天安咽了口口水,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因为夏一吗?” 听到这个名字,白靳澜顿时神色一变,他猛地看向李天安,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此时此刻盛满怒火,他瞪着李天安,似乎随时准备将他杀死一般。 白靳澜那狭长的双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仿佛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似的,看的人冷汗直流。 就在李天安以为白靳澜会震怒的时候,白靳澜忽然笑了,他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慢悠悠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彻底结束了。” “你往常可不会用‘分手’这个词。”李天安自己都不知道,他今晚为何如此有勇气。 就像存心要激怒白靳澜一样。 “哦,是吗?”白靳澜不在乎的反问道。 “既然已经彻底结束了,你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白靳澜冷冷地眯起眼看着他,却不回答。 是啊,他这样是要干嘛? 白靳澜自己也不知道。 他大概是疯了。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想到。 第44章 邻居 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白靳澜有些茫然地盯着前方,就在李天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他听到了白靳澜怀疑、迷茫的声音:“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应该早早就腻烦,然后找个体面的理由把他踢开,可我现在却是被踢开的那个。” 说罢后,白靳澜低头自嘲一笑:“我到底他妈的怎么了?我也想知道。” 李天安惊讶地看着白靳澜,也有几分茫然。 突然,白靳澜猛地扭过头,眼神犀利地看向李天安,逼问道:“你也觉得我疯了,对吗?”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答案已经写在问题上了。 李天安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最后神色奇怪地问道:“白靳澜,你现在酒醒了吗,你能保证自己是清醒的吗?” 白靳澜冷冷看着他,却不回答。 李天安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就姑且当你现在是清醒的,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我就能告诉你,你为什么会这样。” 白靳澜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李天安,似乎在辨别他话里的真伪,片刻后,他才放心的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如果夏一永远不原谅你,你怎么办?” 第一个问题就让白靳澜沉默了,他烦躁地撇过头,下意识拿起身旁的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 李天安猛地拉开窗帘、打开窗子,皎洁的月光顿时洒下来,白靳澜烦闷地皱起眉、偏过脸,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他已经走半个月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李天安颇有耐心的靠在窗边,等待白靳澜的回答。 三支烟吸尽了。 终于,白靳澜放下烟盒,沉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李天安点点头,道:“也行,那我换个问题,如果你看到夏一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是什么想法?” 闻言,白靳澜猛地抬起头,烟盒被他攥得皱皱巴巴,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心烦意乱,他像是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野兽一般,恨不得把这个人撕碎! 他昂起头冷声道:“我会杀了那个人。” 李天安倒吸一口冷气,从白靳澜手里救下那盒可怜的烟,自顾自抽了好几支,他沉着脸,出神地望着白靳澜。 最后,他终于崩溃、绝望的下结论道:“白靳澜,你他妈认栽吧,玩了这么多年,报应来了!”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下来,白靳澜自己也愣住了。 …… 这几年,夏一准备了很多竞赛,而且疯狂卷绩点。原因很简单,他没有那么着急地进入社会,而是打算深造。 正因此,他几乎没有任何实习经历。 现在,他决定改变自己的原有计划,他当然知道自己要面临多大的困难和阻挠,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大四几乎没有课程,老师们默契地将线下课变成网课形式,夏一处理完上学期的各种竞赛和小组作业问题以后,开始对比各家医院,最后终于决定在附属二院附近租房子,然后找实习。 房子找到了,实习工作却屡遭碰壁。 夏一是保送上来的,专业没得选,他的专业是生物科学专业,一个很坑的专业,当时他还不懂,也没考虑就业问题,所以在意识到这个专业有多难找工作的时候,他决定深造。 高端岗位集中在科研院所,卡博士学历,企业端岗位多为流水线质检或者销售,薪资低、难晋升。 他一个985院校毕业学生,如果只是去做个流水线工作人员,那他读这么多年书,都成了笑话。 半个多月的摸爬滚打,只有一家公司愿意录用他,还是因为看他帅,想找他去做销售员。 说难听点,就是想让他出卖色相。 坐在幽暗的客厅里,夏一只觉得一阵焦躁不安,因为姥姥和妈妈的缘故,他一直以为社会是很容易闯荡、生存的,可现在,当他真的进入到社会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从前是多么幼稚。 学历决定不了一切,自己引以为傲的竞赛经历和考试成绩,不过是一块不太好用的敲门砖,放在社会上,显得一文不值。 学历换不来金钱。 天之骄子,却求职碰壁,一瞬间,夏一开始怀疑自己过往的决定是否都正确。 如果都正确,为什么自己会面临这样一个尴尬的处境? 他不能永远都依赖夏姗,现在,该轮到夏姗依靠他了。 他要撑起这个家。 每天,夏一早出晚归,其实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到底要干嘛。 一个傍晚,夏一从超市回来,拎了不少速食品,小区被警戒线围住,警车、救护车停在楼下,很嘈杂,围观的路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一皱眉穿过人群,忽然,一个警察拦住他,道:“你是家属吗?” 夏一摇摇头,道:“我不是,我是这个小区的住户,这里怎么了?我能进去吗?”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进去。”说完,警察带着他穿过警戒线,到小区里面,他这才发现,发生案子的地方,就是自己住的那栋楼。 楼下除了有警戒线以外,还有很多警察和医生。 知道夏一是这栋楼的住户后,他被带到了安保室,在这里,除了夏一以外,还有很多其他同楼住户。 其中有不少住户被警察叫到桌子附近询问,夏一垂下头,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是我搬来这里的第一天,没看到凶手,也没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夏一一愣,这声音难不成是……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错愕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回。 那人靠在门边,双手插兜,脸上挂着一抹不耐烦的笑容,忽然,那人像是若有所感一般,他侧过脸,眼神准确无误地落在夏一身上。 他们同时惊讶地看向对方,那一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许久不见,他们彼此似乎变了很多,似乎又没什么变化。 白靳澜瘦了很多。 这是夏一的第一个想法。 “先生,先生?” 夏一回过神来,慌忙转过头,看向正在叫自己的警察,他呼吸有几分不稳,心脏在剧烈跳动。 白靳澜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阴魂不散! 夏一又不由自主地扭回头,果然,白靳澜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过很快,白靳澜朝他笑了笑,而后转回自己的视线。 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偶遇了一般,稀疏平常、疏离有度。 而后,两人的视线就再没有接触。 夏一故作镇定地配合警察调查,他的心里却乱糟糟的,有几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当然能感受到那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终于,调查结束了,他们同时被放出去,楼下依旧拉着警戒线,看起来有几分阴森可怖。 夏一几乎是逃似的离开安保室,白靳澜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像是针一般。 他用了极大的耐力,才没有使自己做出什么上头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白靳澜,可当他再次看到白靳澜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仍旧如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下来! “夏一。”白靳澜平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夏一的心脏像是被锤子抡了一下,顿时僵直在原地。 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倒流。 夏一抓着塑料袋的手不由得用力,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抑制住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恨意,随后慢慢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靳澜。 白靳澜朝他笑了笑,道:“好久不见啊,你又瘦了不少,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夏一冷冷地回答道,他才不相信白靳澜说的话,白靳澜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抱歉,如果我提前知道你住在这里,就不会来打扰你了,”说罢后,白靳澜顿了顿,语气礼貌、疏离,“我新租的办公楼在这附近,这是周围最好的小区了,你放心吧,我不是追着你来的。” 被戳中心事后,夏一愣了一瞬,看着白靳澜礼貌的神情、姿态,夏一心下怀疑极了,可是他又实在找不出理由反驳。 这个区是整座城市的中心,他现在租住的这个小区,一层两户,各方面都是最优选择,不然他不会租住在这里。 白靳澜的说辞确实立得住脚,只是,他还是怀疑。 夏一点点头,语气平静下来:“最好是这样。” 说完,夏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有丝毫犹豫。估计要不了多久,白靳澜就回国了,到时候,他们两个自然不会再有联系。 白靳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夏一加快脚步想甩掉身后那人,可那人却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夏一猛地回过头,眼神狠厉地瞪着白靳澜,语气十分恶劣地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闻言,白靳澜耸耸肩,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他指了指夏一背后的那栋楼,道:“我住在这栋楼,不然也不会叫我过去调查了。” 夏一愣了几秒,他抿抿唇,加快脚步,转身朝着楼里走去。 进到电梯里的时候,夏一轻喘几口气,为了甩掉白靳澜,他后面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刻,一只修长如伞柄的手伸进来,顿时,电梯门大开,露出白靳澜那张冷漠、疏远的脸。 白靳澜目不斜视地进到电梯,他扫了眼电梯控制按钮,随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夏一旁边。 夏一住在十五层,他随意按了个十六层,紧接着,他就看到白靳澜摁下十五层的按钮。 白靳澜偏头看了眼夏一,笑着问道:“需要我帮你拎吗?” 夏一将手里的东西都换到另一只手里,冷声道:“不需要。” 十五层到了,白靳澜神情自然地走了出去。 夏一一顿,他怔怔地看着白靳澜走到了自己家的……对面?! 第45章 饭局 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迟早会在十五层碰到白靳澜。 即使如此,夏一仍旧抱着两人永远都不会碰上的执念,硬生生上到十六层,然后走楼道,下到十五层,他从楼道探出头,小心翼翼张望一番,没有人。 好在,白靳澜没有站在门口“守株待兔”。 夏一松了口气,终于放心地开门回家。 基于过往的种种事件,他打心底里不信任白靳澜这个人,夏一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迷惑住! 呼啸的冷风时不时从窗外吹进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脑屏幕在发出幽幽的蓝光。 监控正对着夏一家门口。 白靳澜交叠着双腿,指尖夹着一支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夏一从楼道走出来,然后回到自己家。 像是只机敏的小兔子一样。 白靳澜勾唇笑了笑,眼里酝酿着要把人吸进去的漩涡一般,盯着屏幕里好看的男人。 只是一个背影而已,就足够引起他无限的思念。 这样能牵动他情绪的人,注定会成为他的软肋,他怎么可能放手!? “夏一,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算你有本事,所以你是我的了。” 白靳澜猛地将烟按灭,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屏幕里已经关紧的门。 早晚有一天,他会再次进入这扇门。 到那时,谁都拦不住他! 任何试图阻碍他的人和事,都得死! 晚上,夏一洗完澡,坐在圈椅里看业主群消息,他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楼上住了一个女网红,独居,就在今天下午,送奶的工作人员发现她被杀害,据说场面很是血腥。 群里有几张被打码的血腥图片,从大片的红色里,不难看出其惨烈的程度。 夏一现在自己有一堆糟心事,已经很难去共情别人了。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投出去的那几份简历,还没有回信,夏一除了线上找工作,每天白天还要去线下找工作。 他不缺钱,如果想找到一份好工作,完全可以靠关系实现。 但是事实上,他不愿意求助夏姗用自己的人脉帮助他。 比起那些世俗意义上的金钱和地位,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的价值。 他一路顺风顺水,一直是别人追赶的目标,从小镇做题家到大学风云人物,辉煌的天之骄子。可现在,他却连一份能证明自己能力的工作都找不到。 这才是让他备受打击的点。 夏一第二天起的很早,他不会做饭,当然,也没心情吃。 出门前,他通过猫眼看向外面,空无一人,他放心地推开门。 可刚一推开门,他就看到穿着一身运动装,刚好从电梯里出来的白靳澜。 白靳澜的气息不稳,脸色微微泛红,还带着点薄汗,大概是刚晨练回来。 白靳澜看着他,脸上有几分惊讶,他随即笑了笑,语气平静、和善道:“早啊,原来你和我住在同一层。” “……” 夏一偏头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进到电梯,白靳澜朝他笑了笑,让开地方,像是和老朋友说话一般熟捻:“要出门?” 两人对视几秒,夏一没回答,神色里憎恶明显,他心里无端升起怒火,最后却没发作,只是面无表情地合上电梯门。 看着彻底闭紧的电梯门,白靳澜收起笑容,他有几分留恋地看着电梯门,半晌后,他叹了口气,眼底的神色更加复杂,带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 他表情阴沉地拨通电话,那边接的很快:“小白总。” “跟紧他。” 夏一去逛了几家新公司,仍然没有找到能让自己满意的工作,忙活这么久,夏一却还不饿,他随意找了一家咖啡馆,出神地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 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现在,夏一忽然有点动摇,他到底需要的是一份工作,还是只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先生,你好,”闻言,夏一一愣,他转回头,一个胖胖的姐姐满脸堆笑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你有兴趣做明星吗?” 这不是夏一第一次遇到星探。 夏一摇了摇头,礼貌道:“抱歉,没兴趣。” “话别说那么死啊,这样吧,你先留个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想通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姐姐倒是不气馁,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我们是一家新开的音乐唱片公司,不仅缺少艺人,其他岗位也有很多空缺,虽然规模不大,可是我们很有信心,我相信,我们公司一定会创造出价值,在娱乐圈立有一席之地,如果你加入我们,到时候你可就是第一批元老咯。” 闻言,夏一忽然一顿,他怔怔地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耳朵里不断回响那句“一定会创造出价值”。 可随即,夏一摇了摇头,只是将名片随意的塞到钱包里。 夜色正浓,城市中心的顶楼餐厅里,通透的中式装修风格华丽极了,窗边,一队民俗乐团身着旗袍,琵琶古琴声悠扬悦耳,月光洒在中间的鱼塘里,别有一番风趣。 在一众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中,坐在主位旁边的年轻人格外显眼。 主位上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花白,可是眼睛却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他微笑着看向饭局上的其他人,尤其是在瞟到白靳澜时,眼里欣赏的意味更明显。 除了欣赏以外,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警觉。 男人忽然拍了拍掌,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男人。 “各位,这位就是老白的儿子,白靳澜,自打老白一家搬去国外以后,我们联系的就少了,靳澜这次回国也是为了锻炼自己,他是晚辈,我们要多多照顾他。”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位年轻人,眼里或多或少带着些打量和敌视的意味。 白靳澜只扫了一眼,就已经看明白这场饭局。 鸿门宴。 这是他爸为他上的 第一节课。 白靳澜低头笑了笑,看来帮他是假,敲打他才是真。 “都说虎父无犬子,靳澜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啊。” “是人是龙,还得看真本领。”主位上的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却是话里有话。 闻言,白靳澜站起身提酒,他笑着看向男人道:“严叔,我常听我爸提起您的事情,非常佩服您,今天有幸能见到您,我一定要敬您这一杯,在国内的这段日子,还要多多仰仗您。” 说罢,白靳澜干脆利索地将酒喝干净,不卑不亢,他紧接着又倒了第二杯:“多亏了严叔的盛情招待,让我有机会和在座这么多长辈认识,今后我还要和各位长辈们多多学习。” 第二杯又一次下肚。 酒的度数很高,两杯下肚,白靳澜面不改色,看的阿迪胆战心惊。 被称作“严叔”的男人拍了拍白靳澜的肩膀,笑着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拼,在座各位都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吃吃饭、喝喝酒,千万不要喝坏身子!” 话虽这么说,可严叔眼里的欣赏却更多了,很明显,白靳澜这番行为恭维了他。 一圈酒局下来,白靳澜以去卫生间为理由,离开几分钟。 一出包间,阿迪紧紧跟在白靳澜身后,低声道:“小白总,你想好找谁合作了吗?” 白靳澜的眼神很是清明,脸上没有半分醉意:“杨总。” 闻言,阿迪一愣,他对这个杨总的印象寥寥。 第一,杨总是新兴产业出家,虽然有勇有谋,但不是老钱家族,没什么身世背景; 二来,杨总沉默寡言,整场饭局都极少说话; 三来,这位杨总很明显是包厢里凑数的,是圈子里的边缘人物,远远算不上是个核心人物。 “您确定?”阿迪不解地看着白靳澜,小白总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帮助白总扩展国内生意,白总提前联系了在国内的朋友,想让他们带带白靳澜。 可白靳澜这意思,似乎并不打算领白总的情。 白靳澜偏头看了阿迪一眼,嗤笑一声,道:“严叔这群老古董,一个比一个精明,当年把我爸逼走,他们出了不少力。现在,你猜他们会愿意接纳我,来和他们分蛋糕?别天真了,我不是来和他们分蛋糕、搞合作的,而是来把他们挤走,现在我需要一个和他们关系一般、敢反水投奔我的人,这个人最好没背景、胆子大,眼下,只有杨总符合。” 阿迪心底猛地一惊,到底是年少轻狂,就算是白总,也不敢直接说“挤走”二字,可是看着白靳澜自信的样子,阿迪又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信任感。 毕竟白靳澜不是个说空话的人。 “可是白总不是已经提前替您打好关系了吗?” 白靳澜嘲讽般的笑意更明显了:“我爸不是打算帮我,而是打算敲打我,他想告诉我,只要离开他,我寸步难行,这场饭局,我压根就没指望能拉到合作,这场饭局不过是我了解圈子的途径罢了。算了,和你说了也不懂,一会儿去吩咐一下服务员,除了我以外,不许任何人结账。” 阿迪胆战心惊地看着白靳澜,白家父子的弯弯绕绕他不敢妄自猜测,比起白总,他竟然觉得白靳澜更值得信任。 或许是因为白靳澜身上的那股疯子劲儿。 阿迪吩咐完服务员以后,站在洗手间门前等待白靳澜,他越想,心里越是没底,他又寻思了一遍白靳澜的话,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白靳澜的意思是要从这帮老家伙那里虎口夺食! 白靳澜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孩子而已,他能玩的过这帮纵横商场多年的老油条们吗? 一见白靳澜出来,阿迪赶忙上前一步,焦急道:“那要是杨总不愿意和你合作呢?” 白靳澜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语气很是轻松、慵懒:“那就把他和那帮老家伙一起埋了。” 第46章 凶手 最近,夏一失眠很严重,有时候他会看看书,有时候他会自己谱曲子,但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圈椅里,听着舒缓的乐曲,看着渐渐放明的天空。 总之,他用尽一切办法,不过是为了挨过这漫长的黑夜。 已是夜半三点,夏一揉了揉脖颈,终于打算去睡。 小区的隔音做的很不错,可是夏一的听力实在敏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自打楼上出事以后,就很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那是一声很轻的开锁声音。 是电子锁打开后的机械声音和锁芯落下的咔哒声。 夏一凝神细听着,开门的声音很轻,不难听出,那人在刻意放轻自己的动作。 听说楼上那位女网红不是本地人,去世以后,她的尸体一直被放在殡仪馆,到现在都没人认领,如果是亲戚朋友的话,为什么会选在半夜过来?又为什么不先去领认尸体? 忽然,夏一心中一顿,或许来者不是所谓的亲戚朋友。 而是……担心遗落东西,返回现场的凶手! 一想到这,夏一提前拨打报警电话随后从厨房抄起一把他几乎没用过的菜刀,通过楼道,小心翼翼往楼上走去。 楼道里阴森森的,透着股寒气,或许是夜晚的原因,夏一总觉得身上比往常都更冷。 他很轻地推开楼道门,果然,他楼上的那扇门被打开一个小缝。 夏一面无表情地握紧菜刀,朝着门口走去,那人很谨慎,虽然将门留一条缝隙,却没有开任何灯。 夏一看了眼对门,那户人家已经在今天上午搬走了,看来这位不速之客是有备而来。 门厅内很昏暗,月光撒进室内,光线幽幽,地板是凉的,又冷又硬。 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开,夏一停在门前,他能听到脚步声和时不时传来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夏一侧过身子,站在门后,他使劲握住菜刀,如果那人出来,他必须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亡命之徒最是可怕,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迟疑! 月光不知何时被游动的乌云遮蔽,屋子里顿时漆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夏一只能听见离自己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夏一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因为紧张而开始变得粗重,如果对方离自己够近,怕是已经…… 他怀疑对方其实早就发现他了。 忽然,屋里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夏一一愣,他凝神细听片刻,突然听到楼道传来很急的脚步声,难不成是团伙作案?! 夏一赶忙抄起菜刀,来不及去电梯了,他下意识推开门,打算先解决一个。 他要拖延时间,等待警察! 推开门的一刹那,夏一没看到任何人,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影子影影绰绰地印在地面上。 心跳声开始加重,仿佛是从他耳边传来的。 扑通、扑通,越是这样,夏一反倒越是冷静下来。 他贴着墙根,警惕的站在门边,屋里空无一人,他朝门外看去,楼道门被推开了,露出一张冷厉的脸,竟然—— 是白靳澜?! 夏一一愣,他手腕忽然一痛,菜刀落在地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就看到白靳澜神色猛地一变,然后立马将手里的手表朝他的方向扔过来。 那一刻,夏一的心脏似乎空了一拍,他怔愣地看着白靳澜的动作,白靳澜的襟口微微敞开,露出他大片的胸膛,那双眸子像野兽一般,狠厉冰冷,他抬起头,大步流星朝着夏一走来。 夏一身后传来一阵呻/吟声,他扭回头,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捂着眼睛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 忽然,夏一手腕被攥住,白靳澜面无表情地将他拉在身后,眼神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夏一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白靳澜又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因为白靳澜的那一击,擀面杖滚落在一边,男人瞪着眼睛看着白靳澜,又恨又怕。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蕴含着不易觉察的冰冷气息,白靳澜那双紧缩的眸子透露出危险的意味:“你敢动他?” 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要捡起一旁的菜刀。 白靳澜眼神暗下来,他猛地踩住男人的手腕,反复碾压:“用的就是这只手吧,你说我现在要是‘不小心’把你打死了,算不算是正当防卫呢?” 男人痛苦地哀嚎着,白靳澜丝毫不理会他的嚎叫,只是微笑着看向他,颇为遗憾地说道:“啧,你怎么不反抗?” 说罢,白靳澜偏头笑了笑,紧接着又变回那副平静的模样,他看向夏一,道:“你先下楼去报警,我守着他。” “报完警了。” 话音刚落,警笛声从楼下响起,男人一愣,开始拼命挣扎,白靳澜一脚踹向他的胸口,顿时,男人瞪大眼睛,胸腔中发出呜咽声音,而后就再也不反抗了。 夏一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夏一不同情眼前这个男人,如果刚才不是白靳澜,或许自己会被这人当场杀掉。 但换句话说,如果刚才不是白靳澜的脚步声太急、太重,让他误以为有诈,自己也不会掉以轻心,所以他同样不会感谢白靳澜。 男人已经失去全部的反抗力量,不费什么力气,他被捉拿归案。 夏一站在楼下配合警察调查,已经调查完的白靳澜则百无聊赖地站在另一边。 男人路过白靳澜时顿了一下,他看着白靳澜,又怕又恨,那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你他妈等着,老子出来以后,第一个就弄死你!” 闻言,白靳澜朝他露出一个可怖的阴森笑容,他嘴角微扬,眼神却冰冷无情,犹如寒冰刺骨一般:“你动了我的人,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你,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祈祷自己坐一辈子牢,或者干脆死刑,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说罢后,白靳澜的笑意更大了:“对了,听说你是那个女孩的粉丝,因为睡不到人家,就起了杀心,哈哈,看来你不仅没有道德感,连人格魅力也是少得可怜。当然,我会出钱请最好的律师,帮那个可怜女孩打官司,争取把你这个王八蛋送下地狱。” 男人一愣,他不顾胸口的疼痛,发狂似的朝着白靳澜冲去,却被左右两个工作人员给制止住。 白靳澜优雅地朝后退了一步,眼中兴味很浓地看着男人发疯的样子,他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微笑道:“如果你没被判处死刑,有幸体验一下坐牢生活,我当然也会尽我所能,给你一次难忘的牢狱生活。” 白靳澜朝夏一的方向看了看,夏一的视线正好转回来。 白靳澜笑着看向夏一,两人仅仅对视几秒钟,夏一就厌恶地收回视线。 “看吧,他讨厌你!你他妈和我有什么不同?不都惹人厌恶吗?”男人疯狂的大笑着,他喘着粗气,表情狰狞,眼睛通红。 再看向男人时,白靳澜已然面无表情,他的眼里蕴着一层疯狂的、阴郁的光芒,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烦躁:“厌恶?少擅自揣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下地狱的时候,可千万别怪我。谁敢动我的人,谁他妈就得死。” 说罢,白靳澜礼貌的笑了笑,对两位目瞪口呆、神色警惕的工作人员抱歉地耸耸肩,道:“抱歉,吓到你们了吧,我现在的心情很激动,希望你们能理解。放心,我是守法好公民。” …… 等接受完调查以后,已经是清晨,夏一困意全无,他和白靳澜被一起送回到小区门口。 刚一下警车,夏一抬脚就要走,似乎一句话也不打算和白靳澜说。 “夏一,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夏一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神色冷淡的出神看着前方。 白靳澜两步就赶上夏一,他谨慎地和夏一保持一定距离,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停下来了。” “你想说什么?”夏一冷冷问道。 如果白靳澜再说出任何冒昧的话,他丝毫不介意动用一些不礼貌的手段。 “抱歉,我也没有想到会正好和你住在对门,我知道你讨厌我,如果我知道你住在这里,我不会顶着被你厌恶的风险,来你面前惹你烦,”白靳澜的声音里满含歉意,他近乎贪婪的看着夏一的背影,“当时这个小区里,就只剩下一间房子了,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如果这么尴尬着,你也一定很为难,我只是想和你重新交个朋友,这也不行吗?” 夏一没想到白靳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夏一按耐住心底的疑惑,冷声回答道:“我不会觉得为难,今天的事,我更不会感谢你,而且我也没有和你交朋友的想法,你好自为之。” 闻言,白靳澜只觉得胸口一痛,他捏紧拳头,眼睛刺痛地看着夏一决绝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抛开所有的计划,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可他不行,也不能!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然后让夏一慢慢落入自己的圈套,一步也逃不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除了自己之外,夏一还会再爱上别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不是他,就都不配!就都该死! 第47章 酒吧捉jian 中午,夏一被同门的一位学长约出去吃饭,虽然一晚没睡,但好在夏一底子好,外表看起来,倒还算过得去。 和学长吃完饭以后,两人在大街上闲逛。 大环境下,他们的专业确实很难找工作,与能力无关,只是社会趋势所迫。 很现实,也很残忍。 可夏一就是不甘心,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到死胡同,可他就是不想回头。 “你不要焦虑,我刚毕业的时候和你一样焦虑,那时候的大环境比现在还要好一点,但是最后我也还是跨专业找工作了,对了,我现在在做补课机构,感兴趣的话,你可以来找我。” 夏一笑了笑,婉拒了学长的好意,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师哥名叫廖端,比夏一大一届,本科毕业以后就参加工作了,两人是贝斯社团里的前后辈,也是夏一少有的朋友之一。 廖端目前在外地发展,最近回h市办事,顺路来约夏一吃个饭,见夏一这么苦恼,他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两人竟然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 h市的夏末很冷,树叶已经开始隐隐泛黄,在巷子尽头,几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张望,而后迅速在墙上贴了张海报,匆匆离开。 廖端一挑眉,道:“去看看?” 夏一点点头。 那是一张宣传广告,海报做的很土、很粗糙,颜色刺眼,是吉他手的背影。 张贴广告的位置也不显眼,如果不是他们实在无事可做,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 廖端笑道:“这广告风格特像七八年前。” 夏一笑而不语。 “去看看?就当放松心情了,自打毕业以后,我都好久没摸贝斯了。”廖端感慨地说道。 明日之星乐队,将于今晚八点半,在沉舟酒吧进行公演。 看着这蹩脚、粗糙的宣传,能起到的作用简直微乎其微。 夏一弯了弯嘴角,回想起刚才那几个愣头愣脑的人,竟然觉得有几分天真的可爱。 夏一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开唱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他现在太焦躁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儿,或许他可以试着放松自己,说不定事情马上就会迎来转机。 他决定去看看这场表演。 “行,走吧,其实我也好久没听过现场演出了。” 两人一拍即合。 出乎夏一意料的是,这个酒吧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典雅,没有五颜六色的灯光,也没有乱糟糟的吵闹声,酒吧里放着布鲁斯调音乐,驻唱台上空无一人。 两人随便找了个卡座,点两杯果酒,等待演出开场。 夏一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用食指慢慢跟着音乐节奏敲动。 廖端则很兴奋地和邻座的美女聊天。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夏一不悦地睁开眼,看过去。 门口,一个穿着洛丽塔的紫头发女孩,正叉着腰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对骂。 “我穿什么和你有个屁关系!再敢碰老娘,我就告诉我哥!你这个社会渣滓!” 见小女孩生气,喝了酒的男人更是兴奋,男人一手搭在女孩肩膀上,道:“脾气倒是爆,你哥哥就算是天王老子,现在也救不了你喽!” 女孩猛地拍开那只咸猪手,狠狠“呸”了一声:“你们有几个妈啊,敢这么和我说话?!” 酒吧里很多人的目光都被这一阵吵闹给吸引过去,廖端看着夏一,耸了耸肩,和一旁的美女悄声说道:“别看我学弟外表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他骨子里可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梁山好汉啊。” 美女好奇地看向夏一,夏一皱起眉看着这场闹剧,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却没有人打算出手帮助女孩。 听到女孩的话,男人一怔,面露凶色,道:“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说你妈死了,你全家都死了!”女孩大声回怼道,一脸无畏。 男人睁大双眼,和女孩对视,女孩脖子一梗,道:“怎么?你还敢打我,有本事你就试试!” 男人被气得脸色涨红,他抬手揪住女孩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即将落下来! 女孩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想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女孩颤颤巍巍地睁开一只眼睛,而后又惊讶地睁大两只眼睛。 夏一面无表情地抓住男人的手,冷声道:“挡路了。” 男人下意识侧过身子,夏一的手却没有松开。 女孩看准时机,一脚踹上男人的小腿,男人吃痛地松开女孩,可随即就又要落下一巴掌,女孩机灵地站在夏一身后,吐了吐舌头,眼神挑衅。 夏一推开男人,道:“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男人刚要张口,夏一轻掀眼皮,眼神凉薄地看着男人,那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张了张嘴,刚要破口大骂,可一对上夏一的眼神,他酒醒一大半。 “你给我等着,”男人后退两步,指着夏一,紧接着又指向女孩,“还有你这个臭婊子!” 说罢,男人落荒而逃。 确定男人走远以后,夏一抬脚就要走。 女孩抓住夏一的胳膊,道:“男神,男神,留个联系方式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夏一打算继续走。 “哎呀,你等等!”女孩一跺脚,“求求你了,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我叫西琳,你叫什么?” “回家吧,太晚了,女孩子独自一人在酒吧不安全。” “不是有你保护我吗?”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她缠住夏一的胳膊,就是不让对方走。 夏一试图抽回自己的胳膊,女孩却搂得更紧了。 见夏一不吃这套,忽然,女孩脸色一变,眼睛红彤彤的,她扁扁嘴,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夏一能感受到无数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他转回头,廖端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他将双手比成喇叭状,无声道:“哥也帮不了你。” “你这个负心的渣男,就算不爱我,你也得考虑考虑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夏一:“……” 看着戏瘾大爆发的女孩,夏一抹了把脸,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既然担心我自己一个人会遇到危险,那你就陪我待一会儿呗,看完演出就走,行不行?”女孩眼神一亮,撒娇道。 “我没有担心你。” 闻言,女孩又要扁嘴。 夏一的语气无奈极了:“……别哭了。” “你答应我,不然我就坏你名声!”女孩冷哼一声。 夏一对这种无赖的行为,没有丝毫办法。 不知为何,他看着女孩,忽然想起了某一个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无赖,若是仔细看,他发现,这两个人长得也有几分像。 他叹了口气,道:“那你别哭了,也别演情景剧了。” “成交。”女孩得逞地笑了笑,她甩了甩双马尾,一蹦一跳地跟着夏一,回到卡座区。 彼时,廖端身旁的美女已经离开了,他一挑眉,故意道:“这位美女是?” “你是谁?”女孩一见到夏一身旁有个男人,她立马警觉起来,“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廖端见状忽然起了坏心思,他朝着夏一偏偏头,道:“你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女孩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很是苦恼,半晌后,她忽然勾唇笑了笑,高兴道:“你是他男朋友。” 语气很肯定,说完,女孩一击掌,兴奋至极地道:“太好了,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你别逗她了。”夏一觉得脑袋疼。 廖端却像是没逗够一般,道:“现在的小孩真成熟。” “你才是小孩呢,哼。”女孩冷哼一声,“我要去洗手间,你们不许走哦。” 说罢,女孩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廖端摇了摇头,笑着道:“不愧是我们的团草啊,万人迷属性拉满,要不是知道你性取向,我都想把我妹妹介绍给你了,对了,你和邬修眠……” 夏一不想多做解释:“分开了。” 廖端了然地点点头,道:“算了,他本来就配不上你,不说他,说说别的吧,夏一,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太固执了吗?” 夏一抬头看向他。 廖端打量着这个酒吧,感慨道:“等我有钱了,也要开一家超大的酒吧,每天就喝喝酒、看看美女,这就是我目前要努力实现的梦想。” 夏一轻抿一口果酒,却没回答。 “欸,你的梦想是什么啊?”廖端用手肘碰了碰夏一,好奇地问道。 “梦想?”夏一愣了愣,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词语了。 梦想这个词,距离夏一的人生太遥远了,上一次他提到梦想是什么时候? 他已经不记得了。 现在的夏一,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是荣誉和价值,至于梦想,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从小到大,夏一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荣誉,而不是自己。 他太需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来粉饰自己的不安,所以当他暂时找不到本专业对口的、合适的、体面的工作时,他格外焦虑不安。 保送也好,竞赛也罢,这些都不过是他为了维持外在体面的方式罢了。 他真的喜欢那些冷冰冰的数据吗? 夏一不知道,他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除了同性恋以外,他这辈子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 他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梦想了,他的生活里只有目标。 恍惚间,夏一忽然想到了若干年前,自己刚到姥姥家那一阵,他看着白爷爷流畅地弹奏钢琴曲子时,他的梦想是成为像白爷爷一样的音乐老师,或者干脆成为一名演奏家。 再后来,他接触了贝斯,了解到乐队、制作人,他的梦想变成了成为音乐制作人。 最后,他渐渐把梦想抛掷脑后,梦想是摸不到的,现实的奖杯却是沉甸甸的。 这么多年,他仍旧放不下对音乐的执念,可是他却不再把它当成梦想、目标。 只把音乐当成自己逃避时的乌托邦。 廖端不依不饶地催促他,夏一笑了几下,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音乐制作人,不过我已经距离这个梦想很遥远了,现在只想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就这么简单。” 闻言,廖端点点头,道:“当年贝斯社团里的人,都在押宝,你未来会不会进娱乐圈,有几个小姑娘还想让你提前给她签一沓子名字。原因很简单,你的长相不输娱乐圈那帮爱豆,乐感也太好了,当然,不仅是乐感,还有作曲能力,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廖端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夏一的杯子,继续道:“现在追梦也不晚,你也不缺钱,为什么不去大胆追梦呢?”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期待,如果换在我小时候,或许我会勇敢追梦,但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梦想是留给小孩子的。” “可我也不是小孩子啊。”廖端耸耸肩,将胳膊搭在夏一肩膀上,劝道,“梦想才不是小孩子的专利呢,如果让我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还不如让我早早死掉,那样的人生太无趣了,不是吗?每天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不是生活,是生存。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夏一愣住了,果酒忽然被打翻,他回过神,立马扶起杯子,钱包被酒水浸泡,他赶忙掏出里面的东西,一张名片飘飘洒洒地掉出来。 吉食音乐唱片公司。 是那位姐姐递给他的名片。 忽然,一排穿着黑西装的人提着棍子,朝着夏一他们的方向鱼贯而来。 两人同时一愣,他们对视一眼,还不等廖端说话,两人身后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下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夏一错愕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对上了一双目光阴沉的眼睛。 是白靳澜。 是带着寒气,匆忙赶来的白靳澜。 他昂起下巴,慢慢朝着夏一走近,脸上挂着一抹平和的笑容,眼底却透着一股可怖的寒意:“夏一,这就是你的……新男朋友?” 第48章 正宫做派 和夏一分开以后,白靳澜就回到公司开始处理事务,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内容重复单调。 一群老油条在这叽叽喳喳,吐着迂腐、过时的想法,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在收到照片的那一刻,白靳澜仍旧在开会,他实在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心情,他只记得自己气的几乎要杀人! 那人竟敢将手搭在夏一的肩膀上,他怎么敢靠夏一那么近! 他们看起来,简直就是亲密无间! 白西琳:图片。 白西琳:哎呀,哥哥,你的男朋友好像有新男朋友了哦。 白西琳:想知道他们在哪儿吗?哥哥,我想要一辆新跑车,只要你洒洒水就够咯。 白靳澜没搭理她,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随后站起来,理了理西装袖口,道:“抱歉,各位,让我用三分钟的时间说一下我的想法。” …… 白靳澜紧紧捏着方向盘,好在,酒吧距离他的公司不算远,五分钟的路程里,他已经想好一万种弄死那个敢挖他墙角的混蛋! 他这般严防死守、提心吊胆,却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妈的!妈的! 在他到酒吧门口的时候,保镖们已经早早围在门口,等候他发号施令:“小白总,直接动手吗?” 白靳澜摇了摇头,脸色阴沉:“给我看好各个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说罢,白靳澜一脚踹开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面面相觑的夏一和那个野男人! 他舔了舔唇,眼底露出一抹阴翳之色,他大步朝着两人的位置走去,声音冷得能结冰:“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下去。”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他,白靳澜脚步不停,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从头到尾,他就找不出一点可取之处! “夏一,这就是你的……新男朋友?”白靳澜的眼神满是蔑视,他勾起一边唇角,嘲弄极了。 在距离夏一几步远的地方,白靳澜停下脚步。 廖端一愣,笑了笑,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再转眼一看夏一,他的神色很凝重,那是火山即将爆发的前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夏一冷冷地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白靳澜笑着反问道,笑意不达眼底,语气逼人,“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白靳澜偏头对着旁边的保镖说:“清场,在座所有人的消费我买单。” 顿时,酒吧里一阵嘈杂声,无数好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但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硝烟弥漫,连空气都僵硬了。 看着对峙的二人,廖端愣了愣,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靳澜将视线转向廖端,抬起下巴,满眼不屑,他从钱包里随便抽出几张钱,拍在桌子上,似笑非笑道:“抱歉啊,我们有事情要谈,你先回去吧。” 料是廖端再神经大条,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这回误会可大了! “你想干什么?”夏一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白靳澜的衣领,眼底满是怒色,那巨大的愤怒几乎要把他吞噬! 白靳澜三番五次地打扰他的生活,现在竟然敢厚着脸皮侮辱自己的朋友! 廖端赶忙拉住夏一的胳膊,解释道:“哥们,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夏一只是朋友而已,不是……” 鸭子两个字,廖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 闻言,白靳澜一怔,他看着夏一仇视自己的目光,理智终于慢慢回笼。 见两人似乎都算清醒,廖端见缝插针地解释道:“我和夏一是同社团的前后辈关系,你不要误会,夏一,你也别揪着人家了,多丢人呢,快松手。” 夏一定定地看了白靳澜几秒,终于慢慢将手松开。 白靳澜神色很是复杂,心底却松了口气,他迅速平静下来,看着廖端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有攻击性,他朝着廖端笑了笑,语气很真挚,道:“抱歉啊,是我误会了,既然是夏一的朋友,那你就是我的朋友,刚才吓到你了吧?” “没事没事,只要你们误会解开就好,话说回来,你和夏一是……”廖端顿了一下,眼神里充满八卦。 “哈哈,我们的关系……”白靳澜慢悠悠地看向夏一,一笑,“那还是由夏一自己来定义吧。” 廖端眼里的趣味更浓厚了,当年夏一和邬修眠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扬言两人走不到一起去,现在,他知道夏一分手以后,断定自己果然神机妙算。 现在一看白靳澜,简直是一表人才,和夏一说不上的般配,不过,看样子,两人之间似乎闹了点矛盾。 最近,夏一心情不好,两人会闹矛盾,也属于正常。 看来,他得推波助澜一下了。 “我们换个地方吧。”夏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靳澜,拉着廖端就要走。 廖端“哎”了两声,道:“夏一,有问题坐下来好好解决嘛。” 说罢,廖端看了白靳澜一眼,白靳澜垂下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很是为难。 “抱歉,夏一,是我太冲动了,可我也只是担心你罢了,我担心你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约会,更担心你被对方欺骗。” 白靳澜这一番话说的很诚恳,深深打动了廖端。 “只有你会骗我。”夏一不吃他这一套,这一招,白靳澜屡试不爽,他必须打起精神,不要被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白靳澜给欺骗住! 白靳澜故意忽略掉这句话,继续道:“一一,你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吗?” 夏一一点都不想把他和白靳澜之间的事情摆在明面上,尤其是摆在他所敬重的学长面前。 “哥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僵局,看半晌热闹后,女孩终于肯露面了。 廖端看着蹦蹦哒哒过来的女孩,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在洗手间和别人又吵起来了。” 女孩吐了吐舌头,挽住白靳澜的胳膊,道:“哥哥,你来的好快啊。” “不买,没门。”白靳澜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 廖端看着女孩,心里明白大半,他笑着道:“原来是你传播了错误请报啊。” “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就是和你开玩笑而已。”廖端赶忙解释道。 “那也是你的错,”说罢,女孩转向夏一,解释道,“夏一哥哥,我叫白西琳,刚才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跟踪我?”夏一眯起眼,开始细细回想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是巧合啦,秦宇哥哥的乐队今晚在这里演出,我真的没想到你也会来,我是后来才认出你的,对了,我哥哥给我看过你的照片。”白西琳很干脆地把亲哥出卖了,毫无愧疚感。 闻言,白靳澜皱眉向白西琳问道:“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白西琳将刚才夏一出手相救的事,捡重点说了一遍,末了,她总结道:“夏一哥哥是个天大的好人,不像我哥哥,是个冷漠的资本家。” “白西琳,闭嘴。” “略略略,有本事你当着夏一哥哥的面骂我啊,我要和夏一哥哥告状,你是白扒皮,你虐待我!” 白靳澜对小妹的撒泼举动无动于衷,他转头看向夏一,真诚道:“夏一,我妹妹的事谢谢你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请你和你的朋友吃顿饭吗?也当是为我刚才的无礼举动道歉。” “不必了。” “好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白靳澜自顾自地过滤掉夏一拒绝的话,笑着道:“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白靳澜无论是语言还是神态,都显得彬彬有礼,颇有绅士仪态,和刚才判若两人。 “哥哥,秦宇哥哥他们的演出怎么办?”白西琳抓住他的胳膊,问。 “我改天会给他们重新安排的。”白靳澜轻声敷衍道。 白西琳撇撇嘴,在权衡利弊之下,她还是觉得嫂子重要点,于是也就不再提乐队。 夏一没想到自己会点背到这个程度,不过就是随便看个表演,竟然能碰上秦宇他们。 他本想继续拒绝,可是看着廖端和白靳澜兴致勃勃地聊h市美食,他想说的话,也被硬生生堵住了。 他不担心自己的拒绝是否会对白靳澜有什么影响,也不是顾及白靳澜的面子,他只是不希望让廖端追问自己。 白靳澜开车,白西琳拉着廖端,火速坐在后座上,把副驾驶留给了夏一。 车程不过半个小时,廖端已经和白靳澜聊的火热,甚至加上了联系方式,两人一拍即合,很投的来。 白靳澜口才逻辑很好,知识面也广,各行各业都能聊上几句,既不不过度夸奖对方,又能以温和、有礼貌的方式,提出容易让对方接受的意见,实在是手段高明。 廖端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夏一身上。 “对了,你和夏一是怎么认识的?”廖端状似无意地问道。 白靳澜笑了笑,他瞥了一眼正在看向窗外的夏一,道:“是个很糟糕的开端,我猜,当时的我一定给他留下了很坏的印象,不过,我正在慢慢补救。” 闻言,夏一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捏成拳。 有一点,白靳澜说的很对,起初,他对白靳澜的印象确实很糟糕,当时的自己永远都不会想到,自认为是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会有这样一段孽缘。 廖端长长的“哦”了一声,八卦道:“不瞒你说,刚才你来抓/奸的时候,那吓人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白靳澜一挑眉,笑道:“借你吉言。” 第49章 顶风作案 夏一几乎下意识就要出口回怼,幸好,廖端快他一步:“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追求阶段喽?” 白靳澜笑而不语。 夏一深吸一口气,他瞪了白靳澜一眼,那人接收到夏一憎恶的眼神以后,偏头笑了笑。 廖端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很是好奇,在他的印象里,夏一始终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无论发生多大的事,他都能保持冷静,唯独在面对白靳澜的时候,他这位学弟,似乎才会露出明显的情绪。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鲜活? 这是一家新开的湘菜馆,口味偏甜辣,白靳澜接过两份菜单,一份递给廖端,另一份递给夏一。 夏一接过菜单,面无表情地递给白西琳。 白西琳倒吸一口冷气,顶着她哥哥笑吟吟的视线,硬着头皮接过来。 两人点完菜以后,白靳澜又笑着看向夏一,目光灼灼,语气温柔:“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夏一连看都没看他,道:“没有。” “哦,可乐鸡翅,辣椒炒肉。”白靳澜将这两道菜加上去,解释道,“你平时最喜欢点这两道菜了。” “已经不喜欢了。”夏一冷冷回答,在外人面前,他其实不想表现得太刻薄,但很可惜,对方是白靳澜,他即使用尽全力,也很难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暴躁! “再多吃几次,你就会重新喜欢上了。”白靳澜朝着夏一温柔地笑了笑,那眼神仿佛要将对方溺死。 “抱歉,我从来不吃回头草。”夏一冷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话别说的那么绝对啊,一一。”白靳澜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两人说的有来有回,话意早就变了味。 “这句话还是送给你自己吧。”夏一的脸上连最后一丝冷笑都消失不见了。 廖端的视线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打转,看来两人不只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故事。 一想到这,廖端更好奇了,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夏一冷着一张脸,白靳澜则挑了挑眉,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最近这附近新开了不少餐厅,我们校区距离中心城区很远,每次社团聚餐,我们都会打车来这附近吃饭,还是年轻好啊,那时候真敢折腾,也敢想。”廖端笑了笑,岔开话题道。 “哎呀,你毕业几年了啊,怎么一副老头像啊。”白西琳嘻嘻笑着说。 “你还是小孩子,当然不懂我们了,人一旦大学毕业,尤其是进入职场以后,再往后的每一年,都和十年一样漫长难熬。”廖端感慨道。 “切,那是你不够有钱。”白西琳摇头晃脑地说道。 “白西琳,”白靳澜朝着白西琳的方向偏了偏下巴,“礼貌呢?” 白西琳吐了吐舌头,低声反驳道:“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嘛。” “嘿,现在的就业环境很糟糕的,如果你选了个天坑专业,就算有钱也没有用啊,想找到专业对口的好工作,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你夏一哥哥够帅吧,他有能力,专业过硬,也不缺钱,可现在不也为了就业发愁吗?”廖端耸了耸肩,并不认同白西琳的观点,还顺便举了个身边让人能信服的例子。 闻言,白靳澜抬起头,刚要开口,服务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菜品开始陆陆续续被端上来。 白靳澜抬眼看着夏一,夏一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哪怕对话提到他,他也仍旧置身事外,只是当个合格的倾听者。 最近,夏一确实广投了很多简历。 在接近夏一之前,他对夏一做过大致的了解,夏一专业能力很强,长相在一定程度上也会为就业提供便利,白靳澜从来没有把夏一和就业困难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并没有多想。 白靳澜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夏一身上,终于,他看到夏一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白西琳和廖端还在拌嘴,没人注意到夏一一瞬间的变化。 除了白靳澜。 “你和夏一是在什么社团认识的?”白靳澜笑着打断他们两个仍在继续讨论的话题。 “贝斯社团。”廖端回过神来,快速瞟了一眼夏一,见对方没有异样后,才放心,“当年夏一那一届刚开学的时候,有一个新生表演,夏一可是吸引了一堆迷弟迷妹。得亏我脸皮厚,硬拉着夏一来我们社团,成了活宣传,不然我们社团第二年就倒闭了。” “新生表演?”白靳澜好奇地问道。 “嗯,当时夏一唱了一首歌,特帅,自己作词作曲,我说夏一学工科简直就是浪费音乐天赋,”廖端叹了口气,摇头痛惜道,“站在舞台上的夏一会发光。” “哪有那么夸张?”夏一笑了笑,对于那段往事,他的记忆并不深刻,虽然在那之后,因为这段视频,他在网上火了一段时间,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那时候他有别的志向尚未完成。 白靳澜若有所思地看着夏一,忽然笑了,状似玩笑地问道:“那岂不是有很多追求者?” “不夸张的说,夏一的追求者,不分性别、老少,手牵手能绕h市一圈。”廖端最后下了个结论,“夏一,顶级魅魔。” 白靳澜知道,廖端属于爱夸大事实的语言风格,但也能侧面反映出来,眼光好的人不止有自己。县城是个牢笼,限制住了夏一,夏一一旦从县城出来,如同放虎归山,无数人都会盯着他、念着他。 看来,白靳澜需要适当的加快自己的脚步了。 “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你自己写的曲子。”白靳澜笑着小声问道。 “我不喜欢和关系不熟的人分享。”夏一瞥了他一眼,道。 “你和我还不熟?”白靳澜一挑眉,故作伤心,眼底却含着几分笑意,“那怎么才算熟悉呢?你教教我。” 白靳澜有意引导廖端多谈些夏一上大学时候的事情,这些是他通过冷冰冰的文字和调查所无法得知的,从廖端的话里,他看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夏一,一个充满鲜活感、少年感,更具独特魅力的夏一。 白靳澜入神地听着。 这种从第三人口中听到的叙述,往往让人更觉得真实。 夏一在大学时候,就已经是个“万人迷”,除了高冷那一面,还有侠肝义胆的一面。 看来他是时候更新关于夏一的“信息库”了。 几人聊到很晚才散伙,主要是廖端和白靳澜在聊夏一,廖端知道白靳澜的心思,就顺水推舟,多说了些有关夏一的事情。 白靳澜结完账以后,顺势捞过夏一,无比自然将胳膊搭在夏一肩膀上,声音慵懒道:“我都有点嫉妒你的校友们了,如果当年我也在国内上学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和你早点认识。” 夏一面无表情地将白靳澜的胳膊拉下去,朝着廖端那边走去。 看着夏一的背影,白靳澜一挑眉,笑着道:“我送你们吧,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这个时间段确实不好打车,路上经过的出租车里已经载客,网约车更是排不到号。 “啧,那就只好麻烦你了。”正合廖端意。 跑车引擎声轰鸣,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 “你这辆跑车是限量版的吧?”廖端是个车迷,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拘谨,现在和白靳澜吃过一顿饭后,两人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 “嗯,代理商和我爸是朋友,”白靳澜笑了笑,“我在h市的车库里还有其他几辆跑车,手感不错,感兴趣的话,哪天来我家玩。” 闻言,廖端眼睛一亮,他搓了搓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你们贝斯社团是不是会有一些表演?有留存录像吗?” 廖端很是上道:“有啊,到时候发给你,新生表演的视频我也有。” “谢了。” 两人就这么当着夏一的面,做了交易。 夏一张了张嘴,刚想要说点什么,白靳澜悠悠转头笑着看向他,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贝斯社团的表演而已,哈哈,好奇,难道好奇也不行吗?” 夏一冷冷地瞥了白靳澜一眼后,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将廖端送到酒店以后,夏一也想跟着下去,他拉了拉副驾驶的门,拽不动,他皱眉看向白靳澜,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得很灿烂。 “别白费力气了,你认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我嘛?”白靳澜哼笑几声,猛地踩上油门,一点机会不给。 白西琳独自坐在后座,问道:“哥,有水吗,菜太甜了,嗓子不舒服。” “你翻翻,再递前面两瓶。”白靳澜瞟了眼夏一,回答道。 “找到了!”白西琳先是给夏一递了一瓶,夏一接过来,他确实也觉得嗓子不舒服,于是没多想,直接拧开喝掉了。 忽然,夏一抬起眼,透过遮光板,他看到白西琳得意的眼神。 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白西琳立马换上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好似无事发生。 只是一瓶水而已,她再大胆,也不会动什么手脚。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白西琳。 白西琳的骨子里可是流着和白靳澜一样的血液。 半个小时后,几人终于到小区楼下,这一路上,夏一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尤其是此刻,他甚至已经腿软了。 白靳澜侧过脸看着夏一潮红的面色,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一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在悄然发生羞耻的变化。 是……那瓶水! 夏一猛地侧过头看向白西琳,冷声质问道:“你在水里放什么了!?” 白西琳撇撇嘴,道:“什么也没放啊。” 见状,白靳澜心里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他瞪了一眼白西琳,然后赶忙解开夏一的安全带,指了白西琳几秒,道:“在这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 白西琳一愣,她亲眼看着哥哥瞪了自己一眼,然后用衣服卷起那个浑身疲软无力的人,大步朝着楼道走去。 一眼都没留给自己。 白西琳冷哼一声,喃喃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嘛,怎么对我这么凶啊。” 说罢,白西琳叹了口气,摇摇头,打通一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和白西琳在酒吧门前发生冲突的男人的声音,“白老板,我演的怎么样?” “还不错吧,钱一会儿打到你的账户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谢白老板。” 白西琳挑眉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嘴里哼起一首欢快的曲调。 她可是帮了哥哥大忙呢。 第50章 pao友? 怀里人的温度越来越高,他在名利场见过太多这样的腌臜事情。从前,他就嫌这种手段恶心,现在,他更不屑用这样的手段强迫夏一和自己上床。 他知道白西琳会捉弄自己或者夏一,就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敢直接在他眼皮底下动手! 屋里的灯一盏没开,借着月光,白靳澜低下头打量着夏一难受的脸。 这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蛋,五官柔和又不失冷峻,小小的脸蛋上,大大的五官,精致极了。 此刻,那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紧紧皱着眉,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从耳根红到脸。 黑夜里,夏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忽然抓住白靳澜的衣领,用最后的理智,艰难说道:“你想干什么?” 那声音已经被情/欲给浸透,让人只是听着,就已经发硬。 白靳澜垂眼看着他,半晌后,他声音沙哑,混着几分笑意,回敬道:“干你?” 夜色寂静,唯独夏一粗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起伏着,每一下,都像cui情的药剂一般,逼得人双眼通红。 “滚。”夏一的声音发软,说出的话却很硬气,他侧过头不去看白靳澜如野兽一般深沉莫测的双眼,如果他一定要选择一个人去做ai,他宁愿选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要白靳澜! “我滚了,你怎么办?”白靳澜低低地笑着,他猛地将夏一托住,顶在桌子上,刹那间,花瓶、杯子散落一地,声音刺耳。 夏一被他压在桌子上,双手无力的顶在白靳澜的胸膛上,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白靳澜用鼻子顶了顶夏一的脖颈,喃喃道:“难受嘛?只要让我cao/你,你就不会难受了,你就只剩下舒服,让我cao/你,好不好?” 白靳澜的声音低沉、性感,蛊惑着对方和自己一起沉沦yu海。 夏一难受得想死,他浑身酥软,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咬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绷断,他偏过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企图用疼痛唤醒理智。 “出血了。”白靳澜小声说道,他用大拇指掰开夏一的嘴唇,一个带着血的牙印很刺眼。 “别碰我……别碰我……”夏一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他的双眼烧的通红,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谁都行,唯独你不行,唯独你不可以碰我!” 闻言,白靳澜瞳孔一颤,顿时,无名的怒火和滔天的占有欲将他席卷。 白靳澜眼色一沉,他将西装外套甩在一边,露出白色的衬衫,衬衫下紧紧绷着肌肉,他一条腿半跪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一,道:“我不碰你,你打算让谁碰你?廖端?还是邬修眠?还是其他谁?” 白靳澜眯起眼睛,视线灼热而危险,他的手掌虚虚地握在夏一脖颈上,仿佛只要夏一敢说出除他以外的名字,他就会捏断这根白皙脆弱的脖颈! “滚!”夏一像是垂死挣扎的鱼一般,身体抖了一下,而后张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滚!我滚了,你他妈打算找谁来?!”白靳澜冷笑一声,“好啊,我不碰你。” 说罢,白靳澜迎面将夏一托着屁股抱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一赤红的双眼,大步朝着洗手间走去。 浴室的温度远远低于客厅,尤其是浴缸的白瓷温度。 刚一沾到白瓷,夏一被刺激的一抖,紧接着,就是迎面喷出来的凉水。 夏一无力的侧过脸,连抬手挡住的力气都没有。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夏一,冷水劈头盖脸地打在夏一可怜的脸蛋上,那么可怜、无助。 白靳澜以为自己这样惩罚夏一,他会感到报复的快感,可并不是,他只觉得自己可怜。 夏一哪怕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都不愿意让自己碰他,甚至还敢说出谁都行、只有他不行这种话!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找别人! 自尊与占有欲狠狠拖着白靳澜,让他恨得牙根发痒! 突然,面前的水柱消失了,可还不等夏一喘一口气,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掌极富技巧地用力攥住,夏一的嘴巴被迫大张,然后被塞满。 因为异物的入侵,他的鼻腔酸涩极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白靳澜低头看着夏一涨红的脸蛋,和不停推自己的双手,心底被划伤的那一块,终于没那么痛了。 他猛地抬起夏一的下巴,看着对方如得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夏一,你看清楚,除了我以外,谁他妈都不能碰你。”白靳澜低下身子,迅速将夏一无力的双臂环绕在自己脖颈后,随即白靳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野兽一般咬住夏一的双唇,那力度,仿佛要将夏一揉进自己的怀里!这简直不能称之为吻,而是单方面的侵略、撕咬! 夏一呜咽着,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现在全凭本能在做事,他好难受,那是被一万只蚂蚁啮咬的感觉,如果再这样下去,他预感自己会完全不受控制! “好难受……好热……”夏一拽着自己的衣摆,那衣服就像和他较劲儿一样,怎么脱都脱不掉。 白靳澜垂眸看着他苦苦挣扎的样子,半晌后,才偏头低声骂了句脏话,看着夏一欠cao的样子,他也快忍不住了。 “白西琳也算做了件中用的事。” 白靳澜的眼底已经被情欲烧的一片通红! 他猛地抱起夏一,大步走回卧室,卧室门被弹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 呜咽声、碰撞声、低吼声、哼笑声、抽泣声…… …… 夜,还很漫长。 清晨的薄雾遮挡住阳光,只有很微弱的光线能透过云层。 卧室的窗帘被拉紧,连那一点微光,都被隔绝在外。 室内一片昏黑,白靳澜赤luo着上半身,戴着耳机,靠在床头上,目光幽深,还带着一抹难言的惊喜和欣赏。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胳膊搂着还在昏睡的夏一。 手机里播放的是夏一往年的表演视频。 现在,他已经看到了新生表演那条视频。 夏一挣扎着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漆黑的光景,他下意识看向唯一的光源,皱眉看着视频里青涩的自己,大脑发懵。 他的身体像散架了一般,疼的厉害。 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夏一的嗓子沙哑极了,他皱着眉,强忍着头痛,搬开搭在自己胸前的手,他侧过脸,看向一旁的白靳澜。 “醒了?” 白靳澜含笑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顿时,昨晚疯狂、靡/乱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夏一的脑海。 他清楚的记得白靳澜握住自己腰间的手,也记得白靳澜趴在他耳边用气音说的每一句话。 一想到这些,夏一恨得牙痒! 他看着白靳澜那张带笑的脸,想都没想,直接落下去一巴掌,声音清脆。 白靳澜一挑眉,抓住夏一的手,他目光沉沉看着夏一,半晌后,才笑着将夏一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你现在打我很顺手啊。” 夏一掀开被子,打开一旁的小灯,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身上一片狼狈的痕迹。 夏一狠狠瞪了白靳澜一眼,刚想要下地找衣服,就被白靳澜拦腰抱回,倒在床上。 “你到底要干嘛?”夏一的声音沙哑极了。 “睡完我就跑?”白靳澜不答反问,声音含笑。 “睡你?说你是强jian才对吧?” “你昨晚爽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夏一被他气笑了,他挣开白靳澜的胳膊,忍着不可说处传来的痛意,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钱包,快速从里面抽出一沓钱,啪地拍在枕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靳澜,冷声道:“别强词夺理,你既然觉得是我睡你,那就算是我睡了你吧,和你睡是挺爽的,但也仅此而已。” “你反正也是要解决生理需求,和我做不够爽吗?”白靳澜眯起眼睛,看着夏一冷淡、绝情的面庞。 “抱歉,没有和你做pao友的打算,因为除了你以外,我有无数可以做的对象,他们不像你一样凉薄、花心。” “谁要和你做pao友?”白靳澜冷声道。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白靳澜的目光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瞳孔里翻涌着痛苦和悲楚。 半晌后,白靳澜忽然低头笑了笑,再抬起眼时,他眼底泛红:“你是想逼死我吗?想追到你是真的,可比起能否追到你这件事,我更想让你快乐,我已经不敢奢想更多了,哪怕只是和我做朋友,也不行吗?” 白靳澜的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悲戚,夏一深深地望着他的双眼,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欺骗和谎言。 可这次却没有。 他不知道到底是白靳澜的演技更高明了,还是白靳澜这次真的没有撒谎。 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夏一偏过头,不再去看白靳澜,他深呼吸一口气,道:“白西琳下药这件事,是你指使的吧?我不信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有这个胆子。” 白靳澜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我知道她胆子大,只是没想到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不论这件事是谁做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夏一最后深深看了白靳澜一眼,转身就要走。 “夏一,我知道夏阿姨生病了,我可以帮你的忙,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顶级的医疗资源,没有人脉是接触不到的,我家里当年投资过癌症研究的相关项目,或许可以帮到你。” 夏一一愣,白靳澜说得对,有一些治疗资源,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他知道白靳澜确实有这个本事。 可是…… “一一,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你不要因为和我置气,而错过阿姨最好的治疗时机。”白靳澜放软语气,循循善诱着。 夏一咬了咬牙,他的内心快要动摇了。 “我愿意帮助你,一一,我不求任何回报,这对你百利无一害。” 这句话诱惑力太大了。 夏一闭上眼睛,半晌后,他转过身,看着白靳澜。 白靳澜正神色认真的看着他,眼神平静。 夏一慢慢吐了口气,决绝地说道:“不用了,我妈妈的病,我会自己想办法。”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谢了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眼底晦暗不明:“一一,你永远都这么固执。” 说完后,白靳澜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放弃出国留学是因为夏阿姨的病,这么果断地改变人生计划,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你太要强了,所以当你改变计划以后,一旦遇到挫折、瓶颈,你就会怀疑自己,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问题,然后陷入到死胡同里。可是夏一,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啊。” 白靳澜朝着夏一笑了笑,道:“看着你难受,我也跟着你难受,就像廖端说的那样,不是你的问题,大环境就是这么糟糕恶劣,别再纠结本专业了,这是社会潮流趋势所逼,和你个人能力无关。我大学学的是新闻学,难道我现在就必须得当记者嘛?” 夏一怔愣地看着白靳澜,他确实如同白靳澜所说的那样,陷入到了自我怀疑的死胡同里,他知道自己贸然改变既定计划是个冒险的决定,可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证明自己,更是接受不了任何挫折和困难。 或许,他真的有点固步自封了。 “一一,我今早看了你的各种表演视频,你的音乐天赋确实出众,从小到大,因为我爷爷的基因,他们一直觉得我有很强的音乐天赋,可现在和你一对比,我确实只能算上‘还不错’,和你这样的天才相比,还差的很远。” 白靳澜调出早上看的视频,他挑了挑眉,将蓝牙关掉,那是一次校园音乐节,夏一自作曲、作词,给乐队写了一首歌,音乐旋律并不是传统的劲爆、抓耳风,而是在此基础上添加很多技巧,使得曲风更加动人,甚至带着淡淡忧伤感。 犹如狂欢过后,因为小雨,而地面潮湿的巷子一般。 而这首歌曲,甚至只是夏一的废曲而已。 他的曲库里收录的上百首自作曲,每一首的水平都要远远高于这首。 “一一,你的音乐天赋这么强,个人风格突出,脑袋还灵活,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闻言,夏一将手掌紧紧握成拳,一瞬间,他豁然开朗。 他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他的人生明明还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 一刹那间,让夏一纠结了许久的问题,在顷刻间化为烟雾,在疑无路后,他终于见到又一村。 半晌后,夏一缓缓吐了口气,那口淤积在他胸膛里的浊气,终于被他吐出来了。 他看着白靳澜似笑非笑的脸,第一次觉得不那么可恶。 “谢了。” 不是客套,而是一句发自肺腑的感谢。 听到这句话,白靳澜一挑眉,道:“不客气。” 说完,白靳澜伸了个懒腰,道:“昨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药性太烈了,除了和我做,我没有别的办法帮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难受,白西琳那边我会去说,我会让她给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赔偿,尽管提,那丫头可不缺钱。” 夏一的眼神飘忽片刻,良久后,他叹了口气,道:“已经这样了,你别说她了,而且她之所以敢……” 和你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夏一还是没说出口,或许是因为白靳澜刚刚为他指点过迷津,他现在不太想说一些尖锐的话。 白靳澜一挑眉,眼里满是笑意,他故意问道:“什么?” 夏一摇摇头,拿起地上的衣服,快速穿上,道:“没什么,我先回家,还有事。” 夏一刚转身要离开,白靳澜从身后叫住他:“等一下。” 夏一不解地转过脸,白靳澜单手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一,另一只手里晃着一张名片,道:“钱里夹的。” 夏一接过来,是吉食音乐唱片公司的名片。 “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个新贵,和那帮老古董不一样,思想很活络,最主要的是,这是他新投资的公司,只要你肯投钱,完全可以入股当合伙人,比起当个打工仔,不如当合伙人,权力大,这样也能按你的心意做音乐、做决策。” 这番话确实把夏一说动摇了。 比起做个听凭老板安排的打工人,夏一更希望自己单飞,或者做个合伙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按照自己的行事风格决策。 他的脾气也不适合当打工仔,夏一太清楚自己的秉性,他骨子里其实是个不服管的人。 回到家以后,或许是因为困扰他多日的问题终于有了解决方案,也或许是其他原因,夏一的肾上激素不断增高,即使累了一晚上,他仍旧没有丝毫困意,反而越来越精神。 他将那张名片高高举起来,心下开始思考第一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想罢后,就着这股精神头,夏一开始在网上查阅相关资料。 这家公司的老板名叫杨铭,看起来年纪不算重,但样子总是很严肃,给人一种古板的感觉。 吉食音乐唱片公司是今年新成立的一家小型娱乐公司,目前最有名的艺人,不过是网红类型的歌手,确实如同那位姐姐所说的一样,各个岗位都缺人。 除了这家娱乐公司外,杨铭的名下还关联着其他公司,多数都是需要大量技术、金钱投资的项目,虽然派头很大、有潜力,但是变现很慢。 杨铭名下产业链虽然外表看起来繁荣,但是夏一还是窥探到了其他。 杨铭很缺钱。 不难猜出,娱乐行业不过是杨铭想要扩展的版图之一,同时也是他未来资金的主要来源。 那位姐姐说的不错,这家公司确实很有潜力。 有潜力,专注音乐类制作,缺钱。 每一点都踩在夏一的心坎上。 他需要一个发挥自己价值的岗位,他有一定音乐制作能力,他有钱入股。 换而言之,夏一心动了。 研究一上午的夏一,眼睛痛的厉害,他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在入股投资前,他必须了解好未来合伙人的一切。 白手起家、目光长远,这是夏一最后给杨铭下定的两个标签。 夏一慢慢转动着鼠标的滚珠,视频里是一段采访,那时候的杨铭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很多,头衔还是“白手起家的青年企业家”,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 这段视频,夏一看的格外认真。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歌手,学校里每次有什么活动,我都积极报名参加表演,我自知没什么天赋,可是还是有这么个念想,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学了理工类,如果未来有机会,我还是想实现我的梦想,只不过我的梦想和原来不太一样了,我希望将产业推广到娱乐事业中,去培养更多有梦想的歌手、制作人,这也算是圆了我的梦想。” 这段采访来自三年前,三年后,杨铭真的将产业扩展到了娱乐圈,并且已经开始培养一批年轻的、有梦想的有志青年。 杨铭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夏一捏紧鼠标,他心头的大石头也随着这个决定而烟消云散。 无论结果如何,夏一想仅仅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决定一件事情。 他很少任性,这一次,他也想任性一次,去做个为了梦想不惜遍体鳞伤的愣头青。 打死杨铭也没想到,白靳澜会私下联系他,在接到白靳澜助理的电话时,他甚至以为是圈子里其他人的恶搞。 但很快,他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因为白靳澜本人找上门来了。 杨铭的办公室很简约化,他们谈公事的地点就是吉食音乐唱片公司的办公楼。 “小白总,幸会,你来的实在是匆忙,要是提前通知我,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闻言,白靳澜笑了笑,看着很有风度:“是我打扰你了,听说杨总最近在搞新能源投资。” “哈哈,小白总消息还真是灵通,不过杨某就是随意投资,毕竟这个领域太新了,谁都不敢保证未来走向如何。”杨铭谨慎地回答道。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道:“哦,是吗?我看杨总倒是很有信心,敢投那么一大笔钱,就连我都忍不住为杨总的大手笔拍掌。” 杨铭心下警铃大作,他的笑容有几分勉强,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慵懒、随意的男人。 白靳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微卷,表情随意,他交叠双腿,从头到脚透着股放松的劲儿,痞气极了,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压迫感。 杨铭坐的板板正正,此刻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过刻意。 他松了松西装,道:“谬赞了,不知道小白总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杨铭的大脑在急速运转着,他看着白靳澜的表情,心想到,估摸着这人是看上了自己的新能源项目,如果能拉对方入伙,那实在再好不过,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非常缺钱。 “我要入股你的公司,”白靳澜顿了顿,笑容放大,“吉食音乐唱片公司。” “什么?”杨铭一愣,他完全没想到白靳澜会来这么一手,“小白总,你这句话真是打的我措手不及,杨某开这家娱乐公司不过是为了玩一玩罢了,产业规模和运营都尚不完善,各个岗位甚至都有空缺……” “我当然知道,但你说的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成问题,我甚至可以帮你解决这些小麻烦”白靳澜交叠着双腿,神态轻松、自然,他睨视着杨铭,慢悠悠道,“难道还有比我更好的合作对象?” 第52章 工科生就业方向 确实没有了。 可是杨铭总觉得白靳澜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敢贸然答应。 “这家唱片公司规模太小了,你要是真的想投资,不是有一大把稳赚不赔的项目吗?”杨铭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在乎规模的大小,”白靳澜轻声打断,他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半晌后才慢慢道,“老牌产业已经被那帮前辈们瓜分干净,新能源虽然是新兴产业,但是潜力巨大,那帮人像狼一样急着瓜分,唯独娱乐产业这一块还留有空隙,你想趁着他们瓜分的时间,来占据娱乐产业模块,再把从娱乐产业搞到的钱,转头去投给新能源产业,至于你为什么现在不直接深耕新能源产业,理由也很简单。” 杨铭的冷汗唰地流下来了,他看着白靳澜那张年轻的脸,不由得心下大惊。 他做的很隐秘,就连那帮老不死的都不知道自己的规划,可却被这个年轻人三言两语给道破,这完全不是年轻人能有的心智,这样的老谋深算,根本不像是商场新人! 果然,虎父无犬子,不,白靳澜远比他父亲更出众! 杨铭勉强笑了笑,道:“什么理由?” 白靳澜也朝他笑了笑,眼神里兴味很浓,道:“你缺钱,很缺钱,恰巧,我有很多很多钱。” “看来你父亲给了你不少助力。” “你错了,这次回国,我父亲没给我一分钱的启动资金。” “那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零花钱?杨铭不由得猜到。 白靳澜的眼神很戏谑,那一眼,杨铭感觉自己所有的想法都逃不过那人的眼睛! 此人若是自己的合伙人,万事大吉;若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恐怕…… “我很喜欢做一些投资,侥幸赚了几笔,入股的钱,还是绰绰有余,你大可放心。” 白靳澜笑了笑,他轻抿一口杯子里的咖啡,道:“怎么,你不敢和我合作?担心那帮老家伙怀疑到你头上?” 杨铭暂时还不想得罪那帮老古董。 可是,他确实缺钱。如果现在白靳澜帮自己投钱,那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帮了自己大忙。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的意思是,你没本事让吉食音乐唱片公司赚钱?”白靳澜抬起眼,他挑了挑眉,语气满不在乎地说道。 杨铭一噎,若是承认了,显得自己没有本事;若是否认了,那就是不领白靳澜的情。 怎么回答,都有利于白靳澜。 真特么是个老狐狸! “你想要多少股份?” “你留百分之四十一,我留百分之三十九。”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和你讨论的内容。” 分配方面还算合理,至少自己还掌握着主动权。 杨铭的大脑在快速运转,半晌后,他一咬牙,道:“好,我答应和你合作,可是你总是有目的的吧?说说吧,什么条件。” 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早餐。 更何况白靳澜已然给他留了悬念。 “除了我以外,还会有另一个人来找你投资,让他入股。” “什么?”杨铭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他不解地看着白靳澜,实在弄不明白对方在打什么算盘! 难不成,那个人其实是白靳澜的内应,两人想要绝对控股,然后把自己踢出去?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他早就猜透了对方的心思,所以先故意提出一个利润小的条件,现在,才是他的真正条件:“这样吧,你留下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他要多少,你给他多少,剩下的归我,怎么样?” 杨铭沉思了片刻,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就算对方真的和白靳澜是朋友,也不影响自己的权力。 赚了。 “好,小白总,我答应你,合作愉快。”杨铭站起身,朝着白靳澜伸出一只手掌。 白靳澜也站起身回握了几秒,随后很快松开手,道:“他叫夏一。还有,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白总,叫我白总就行。” 闻言,杨铭一怔,“小白总”这个头衔其实很好品,听到这个名字,他们自然会想到当年叱咤风云、如今仍旧辉煌的白总,也就是白靳澜的父亲。 可是他现在听白靳澜的意思,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头衔。 再结合刚才白靳澜的一番话,杨铭心底对白家父子升起无限的好奇。 或许传闻都是真的? 想到这,杨铭赶忙摇了摇头,清除掉脑子里不该有的东西,笑着道:“好,白总。” 白靳澜也随意地笑了笑,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挥了挥手,语气散漫却不容置疑:“等他和你谈拢以后,你再给我打电话,先别和他说我的事,不然合作就告吹了。” 说罢,还不等杨铭细问,他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靳澜刚走不到半个小时,第三位合伙人就来了。 办公室敲门声响起,秘书进来了,神色有几分喜悦,道:“老板,有人来找您,说是要谈投资合作。” 杨铭一愣,难道是白靳澜所说的那位夏一? 他在脑海里预想了无数夏一的面容,或许是个年少有为、气质沉稳的中年人,或许是个长相俊美,但是满眼野心和算计的富家子弟…… 杨铭摇了摇头,吩咐秘书道:“再上一杯咖啡,请人家进来,态度要好。” 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杨铭下意识地看向屋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球鞋和一只白皙的手,最后才是一张好看的、冷淡的脸。 太他妈年轻了。 杨铭有点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夏一了。 “请坐,我该怎么称呼……你?”杨铭一愣,然后慌忙站起身,将脱口而出的“您”硬生生转个弯,变成“你”。 “夏一。” 杨铭又是一愣,这真的是夏一嘛?莫非,只是同名同姓? 夏一穿的很随意,球鞋、休闲服,他坐在杨铭对面,神色放松,反而是杨铭,显得有点严肃了。 杨铭不自在地坐下来,轻咳几声,他看着夏一的模样,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否在哪场商会或者饭局上见过。 夏一这么年轻好看,如果自己过去见过夏一,他一定会有印象。 杨铭有几分怀疑,之前有几个小网红面试没过关,就借着投资的名义,想走后门进公司,难不成这位其实也只是凑巧名叫“夏一”的小网红? 于是,杨铭试探地问道:“夏先生,您确定不是来面试的?” 夏一摇了摇头,语气很淡,却不容置疑:“我是来和你谈投资的。” 闻言,杨铭倒是愣住了。 那看来是白靳澜口中的“夏一”了。 夏一虽然看着年轻,可却沉着极了,要么就是经验丰富,要么就是心理素质异于常人! 杨铭沉默片刻,他看着夏一,眼前的人浑身上下还满是学生气,那么青涩、稚嫩,完全没有被社会侵染的痕迹。 这样的毛头小子,却让杨铭无端生出一种恐惧。 或许是因为对方不卑不亢的态度,抑或是因为对方强大的气场。 杨铭不得不重视起眼前这位青年。 “你想怎么个投资法?”杨铭坐直身子问道。 “我有钱,你有资源和平台。”夏一语气平静地回答。 杨铭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看来这位夏一小先生是真的不了解h市商圈,举荐他的白少爷,可是出了名的有钱。 他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有钱。” 杨铭眼中多了几分轻蔑,他道:“有钱人太多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夏一顿了顿,不答反问道:“前不久,我看了你的一段三年前的采访,或许你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很触动我,尤其是那句‘我还是想实现我的梦想’,如果没有你的这张名片和那段采访,或许直到这一刻,我仍旧在为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而苦苦挣扎,然后过完平淡的一生。” 闻言,杨铭愣住了,他想起了自己几年前的那段采访,只是记忆很模糊,其实那些有关梦想的谈论,不过是他随口一说而已,他从没想到竟然有人真的会当真。 一时间,他不知道夏一是为了套路自己,还是单纯是个理想主义者。 杨铭抿抿唇,无论哪一种,他都无法对这个少年百分之百信任,他需要的是征伐天空的雄鹰,而不是生活在理想世界的驯鹿。 “你太年少轻狂了,有钱的人太多了,理想主义者也太多了,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忽然,夏一站起来,问道:“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和投影仪吗?” “什么意思?”杨铭一怔。 “给我十五分钟的时间,”夏一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硬盘,里面存着他预先做好的ppt,内容是他对娱乐行业的现状分析以及未来十年的规划和预测,“我会向你阐述,为什么我是你的最优选择。” 又狂妄,又有魅力。 夏一明明穿的那么简单,可当他站在投影仪前缓缓诉说自己的愿景和展望时,却让人无端信服,他的话语低沉有力,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冷感,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难以估量的重量,让人不自觉跟着对方的思路走。 这个ppt思路清晰,每一步规划都让人拍案叫绝,完全看不出来,这场策划竟然出自一个职场新人! 杨铭听的目瞪口呆,直到夏一结束后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夏先生,这份ppt你做了多久?” “一个小时。”夏一平静地回答道。 杨铭倒吸一口冷气,又问道:“你之前经营过公司吗?” 夏一摇摇头。 “那你家里一定是做生意的吧,看来是通过家里人接触到经营方面的事情。”杨铭断定道。 夏一再次摇头否认了。 “你大学学的一定是商科吧,看来师从高人啊。”杨铭不死心地问道。 “我学的是工科。”夏一淡淡地回答。 “……” 第53章 上了贼船 “……那夏先生怎么对娱乐产业这么了解?”杨铭心底着实好奇,就连他这个做娱乐行业生意的人,都没有这么强的市场敏感度,夏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很喜欢音乐,平时会下意识关注一些国内外娱乐圈的大风向,以及一些我喜欢的歌手的新专辑。” 这完全算不上是高强度关注娱乐圈,可夏一却拥有对娱乐行业的高度敏锐感知和对未来趋势的独特判断,如果非要给这种本事下一种定义,那大概就是天赋怪吧! 杨铭这次是彻底信服了,他由衷地夸奖道:“你竟然学的是工科,看来你真是多走了好几年的弯路,你很有战略头脑。” 杨铭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有预感,未来夏一会成为他最优秀的合作伙伴。 他不想错过夏一这个天才。 可是,只论商业头脑,白靳澜绝不在夏一之下,一个团队,不需要两个精明的头脑。 除非,夏一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杨铭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欣赏,故作不以为意地说:“我承认你有很瞩目的战略眼光,可是商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经商天才,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厉害之处嘛?” 不知为何,杨铭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期待感。 闻言,夏一并没有慌神,而是点了点头,道:“有,刚才我只是想向你展示我对未来的规划和对娱乐行业的了解,我的核心竞争力,当然不止于此。” 夏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平静道:“我本人很喜欢自作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听听,或许曲子有些粗糙,水平也就马马虎虎,但每一首都是我深夜的灵感和努力。” 杨铭皱眉看着这块普通的U盘,心里虽然期待,却仍旧有几分不屑,小小的U盘能翻起什么惊涛骇浪? 夏一当然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夏一偏头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笑的到底是杨铭的无知蒙昧,还是他自己的年少轻狂。 U盘里只有一首歌,前奏是一阵平静、复古的吉他声,杨铭一挑眉,这首歌虽然偏复古风,可制作手法相当现代,主歌部分以B小调为起始,较为忧郁,很快一阵欢快的跳跃电吉他和重鼓点瞬间将节奏拉快,却丝毫不突兀。 副歌则转入了D大调和G大调,给人以恢弘、伟大的感觉,颇有一种传奇落寞之辉煌、盛大、荒唐之感,让人脑中不由得联想到战后重建时的希望和颓靡。 整首歌虽然没有一句歌词,只是纯音乐,却无限牵动着人们情感的递进,外行人只能听出来好听,而同行才能感受到其恐怖之处! 这不是制作音乐,而是玩弄音乐! 每一个音符在夏一脑海里都活过来,不开玩笑的说,夏一是杨铭目前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没有之一! 杨铭视线灼热地看着夏一,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声调奇怪:“夏一先生,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强的音乐能力,想必一定有无数公司抢着要你吧?” 出乎杨铭意料的是,夏一这次竟然摇头了:“我还在待业,之前没有尝试过娱乐行业,吉食音乐唱片公司是我来面试的第一家娱乐类型公司,来投资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找不到专业对口的满意工作,所以打算试试自己创业。” “那看来他们真的很没有眼光,竟然错过了你这样的人才,他们的损失可太严重了!”杨铭附和道,他现在打心底里感谢白靳澜,不仅给自己送来了救急钱,还送来了左膀右臂! “那你也要产生这样的损失吗?”夏一不答反问。 闻言,杨铭愣住了,他没有回答夏一的问题,而是好奇地问道:“夏先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转向娱乐行业?” 夏一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在昨天之前,我对娱乐产业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兴趣,虽然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位音乐制作人,可是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打算真正为此付出实践。任何行业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久前,因为……朋友的话,我突然想明白了点事情,我想,那些数据和实验或许并不适合我。” 夏一顿了顿,继续道:“我是被动前进的,每一步都是顺其自然,没有一步是我主动选择,现在我想自己做决定。” 杨铭忽然一怔,他轻咳一声,这个人他一定要收入囊中,在此之前,他要最后试探一波,于是杨铭笑着道:“夏先生,我承认你确实很有天赋,可是如果我不打算让你入股,你该怎么办?” 闻言,夏一笑了笑,这是他进来以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对这个行业非常有信心,娱乐至死,无论放在哪个时代,娱乐行业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不愿意让我入股,我就只好选择其他合作伙伴,或者干脆白手起家,和你成为竞争对手了。” 怀柔手段和大棒政策相结合,松弛有度,逼对方做出顺应自己心意的反应。 此等城府,绝非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所能练就的。 杨铭现在没时间培养新人,他需要能直接上战场的精兵。 而夏一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杨铭站起身,朝着夏一伸出手,道:“夏先生,合作愉快。但是……你希望分多少股份?” “百分之二十。”在来之前,夏一就考虑好了。 “妥。”杨铭笑了笑,正合他意,“我会让秘书尽快拟定合同。” 夏一点了点头,他忽然扯过前面的纸,挥笔留下一串龙飞凤舞的手机号,道:“抱歉,刚才在前台留了假的手机号码,你可以联系我这个手机号。” 防备心很重。 但也不是件坏事。 这边刚敲定合作,杨铭赶忙给白靳澜打电话,他滔滔不绝、兴奋不已地先是夸赞白靳澜的远见卓识和慧眼识珠,又大肆夸耀一番夏一的厉害之处,前半场白靳澜听的兴致缺缺,后半场才终于提起精神。 “他要了多少股份。”电话那头的白靳澜懒洋洋地问道。 “二十,给你留了不少。” “嗯。”白靳澜应答一声,“啧,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出钱出人,你就没点什么表示?” 杨铭一愣,赶紧说:“改天我请你吃饭。” 白靳澜笑了几声,道:“行啊,那有什么不行?” 杨铭松了口气,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可随即,他就又提上去了—— “夏一入股对你有利,对我可没利处,但夏一毕竟是我举荐的,你也算帮了我的忙,作为对你的感谢,我决定再帮你一次,我知道因为资金周转,你的新能源公司到现在都还处于停滞状态,恰好,我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我要入股你的新能源公司。” 因为钱,杨铭的新能源产业链始终没能正常运营。 这也是他开吉食音乐唱片公司的目的之一,他需要捞一笔快钱解燃眉之急。 如果白靳澜在此刻给他投钱,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可是杨铭担心白靳澜另有所图。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条件?”杨铭谨慎地问道。 “条件?谁会嫌钱多呢?”白靳澜无所谓似的笑了笑,“我觉得这份投资能让我得利,就这么简单,谁会和钱过不去?” 闻言,杨铭反倒松了口气,确实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他心动了。 “好吧,我同意你的提议。”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再次响起,杨铭一愣,紧接着他就听到电话那头白靳澜含笑的声音:“合同我已经拟好了,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你的法务部再过目一遍。” “我给你投钱,你做明面上的老板,我只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是是以别人的名义来和你合作。” 说罢,一个俊秀、妖媚的男人被秘书引进办公室,他笑着道:“杨老板你好啊,你可以叫我阿迪,我来替小白总和你签合同,当然了,小白总是以我的名义来和你合作。” …… 签完合同以后,阿迪朝着杨铭眨了眨眼,道:“合作愉快。” 然后一秒都没多留,立马跑路。 杨铭怔怔地瘫倒在老板椅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其实白靳澜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是新能源产业,入股吉食唱片音乐公司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他一步一步降低自己的心理防线,最后顺水推舟,加入新能源产业项目。 整个过程都太顺理成章,以至于杨铭丝毫没有考虑到那帮老古董的威胁。 现在,杨铭终于反应过来,白靳澜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打算和那帮老古董对打! 杨铭已经上了贼船,想下去,就难了! 如果从一开始,白靳澜就直接说要入股新能源产业,那么他一定会有所防备,因为目的太明显。 杨铭的顾虑也会有很多,即使他能从中得到利益,或许也会因为各种权衡利弊,最后选择放弃。 因为他害怕得罪那帮老古董。 白靳澜甚至预料到了自己的每一个反应。 杨铭自知自己和白靳澜并无任何交情,私下更是没有来往,仅凭借传闻和纸上的调查,白靳澜不可能对自己了如指掌。 他和白靳澜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次晚宴。 仅凭一场晚宴,白靳澜就能如此了解自己,恐怖如斯! 杨铭深深吐了口气,还好现在他和白靳澜是盟友,而非敌人,他给白靳澜打电话,那边只响了几秒钟,就被接通了。 “杨总?” “白总,你为什么要帮我,而不是找那帮老古……你父亲的朋友合作?” 闻言,白靳澜哼笑几声,道:“我以为你早就想明白了。” “你要挤走他们?!”杨铭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锐。 “不是挤走,他们毕竟是我父亲的老朋友,这么说显得很不尊重老人。” “你要吞并他们?”杨铭换了个词语。 “吞并?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他们年纪大了,难免决策有误,我只是想给市场换些新鲜的血液罢了。”白靳澜笑了几声,几秒后,他故作惊讶道,“难不成,你其实是想吞并他们?” 第54章 我步入你 问题瞬间又抛还给杨铭,杨铭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白靳澜太他妈贼了! 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话术,让杨铭既无法反驳,又无法应和!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杨铭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你怎么想的无所谓,只要你能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就行。”白靳澜笑了笑,话里有话,“再见,别忘了请我吃饭。” 夏一其实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离开杨铭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心脏在不安分地跳动。 他成功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因为不得志而踌躇,现在,他竟然真的踏上了一片新的大陆。 顿时,眼前豁然开朗。 夏一迈着轻快的步伐,这是他回到h市以来,第一次能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 就连路上的每一盏灯,都格外好看。 他没有叫任何朋友,而是独自走在江边,直到夜幕初下,他才觉得疲惫。 夏一在楼下买了些水果后才上楼,电梯打开的瞬间,开门声响起,他侧眼一看,是白靳澜。 白靳澜穿着一身西服,他交叠着双腿,靠在门上,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垂下,拎着一个袋子,见夏一回来,他笑了笑,道:“顺利吗?” 夏一对白靳澜的想法很复杂,根本上,他厌恶、憎恨白靳澜,更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和白靳澜重归于好,可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如果没有白靳澜,他或许仍然无法迈出那一步。 百感交集。 “嗯,顺利。”夏一转回脸,朝着自己家门口走去,语气不咸不淡,忽然,他回过神,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干嘛了?” “顺利就好,你一天都没回家,不难猜你去干嘛了。他没为难你吧?”白靳澜眯起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看了夏一一遍,确定对方心情还算不错以后,才放心。 夏一摇摇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白靳澜目光灼灼地看着夏一,“第一步往往都是最难的,当年我第一次代替我爸谈生意的时候,很紧张,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其实已经紧张到心脏不受控制,你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虽然夏一知道这句话多半只是句恭维,可是此时此刻,他很受用。 “我也很紧张。” 闻言,白靳澜笑了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白靳澜朝着夏一手里的水果偏了偏头,道:“你晚上吃了吗?” “吃水果,家里还有点速冻饺子。” “既然晚上没吃饭,那你陪我出去吃点吧,我也还没吃。” “不去。”夏一淡淡地回绝道。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白靳澜朝着夏一走过去,他的另一只手仍旧藏在背后,夏一皱起眉,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笑意盈盈的白靳澜。 白靳澜微笑地看着夏一,就像没看到夏一对自己的警惕一般。 “这是我亲手熬的粥,我尝了尝,挺清淡的,还不错。你身体不舒服,吃些清淡的吧。”说罢,不等夏一拒绝,白靳澜将袋子塞到夏一手里,面对着夏一,然后笑着慢慢进到电梯里。 那只手仍旧背在身后。 白靳澜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朝着夏一挥了挥手。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一支抓着玫瑰的手从电梯里伸出来,顿时,电梯门大开,露出白靳澜淡笑的脸。 白靳澜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着星辰一般,他低头笑了笑,似乎为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不好意思。 夏一怔愣地看着那只伸出的玫瑰,然后又看向玫瑰的主人。 两人静静地对视良久,半晌后,白靳澜偏过头笑了:“怎么一看到你,我就忘记要说什么了,那些话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肉麻。恭喜你,一一。” 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夏一才缓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那支红玫瑰,心底有几分茫然。 他总觉得白靳澜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若是具体说哪里有变化,他还不能准确概括。 半晌后,夏一摇了摇头,不再去想白靳澜的事。 袋子很大,东西也很沉,夏一将袋子拆开,里面除了有几个餐盒以外,还有一管消炎药和一支蓝玫瑰,玫瑰根茎上系着一张卡片。 卡片上的内容是一句话:月亮照回湖心,野鹤奔向闲云。 夏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卡片半晌,最后,他皱着眉把卡片连带着袋子里的其他东西,一齐扔进了垃圾桶。 玫瑰被压在最下面,花瓣散落开,就在不久前,它还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顷刻间,它变成了可怜的垃圾。 他不怜爱它,因为他不想再爱他了。 他和白靳澜的缘分,到此结束,每每想起自己和白靳澜短暂的交集,他都觉得一阵心悸,仿佛那只是一场梦一般。 夏一自己也不知道他能否做到原谅,可是他很清楚地知道,即使真的原谅白靳澜,两人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他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夜色朦胧,在逼仄的巷口前,一辆低调的、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巷子口,即使如此,仍旧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就如同车的主人一样。 白靳澜交叠双腿靠在车头,烟在他的指尖慢慢熄灭。 他眯起眼睛看着巷子外的大路,这里是城郊,人烟稀少,来往的车辆也少之又少。 半晌后,一道身影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跑来,那人穿得很朴实,还有点不合时宜的老土。 他刚看到巷子口的白靳澜,神色立马一变,撒开腿,转头就跑。 飞奔的途中,他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只见那人仍旧气定神闲地在抽着烟,似乎并不是来抓自己的。 他渐渐放慢速度,最后干脆停了下来,他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后,他朝着白靳澜喊道:“你是谁?” 闻言,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道:“你是卢鑫吧。” 卢鑫一愣,他脸上的表情立马狰狞起来,开始挥舞着拳头:“我就知道,你们这群搞新能源的劳什子、吸百姓血的恶鬼,不得好死!想来买我弟弟的心血?!呸!我告诉你们,我不可能把东西交到你们手上,绝对不可能!”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弟弟平反呢?”白靳澜忽然笑了笑,他将烟掐灭,慢慢朝着一脸犹豫的卢鑫走去,“你弟弟去世以后,他把自己的新研发交给了你,我和你做个交易,我替你弟弟平反,你把新研发卖给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靳澜忽然笑了:“凭我知道凶手是谁。” 卢鑫的瞳孔猛地瞪大。 …… 回到公司的时候,阿迪正在整理会议内容,见白靳澜神色波澜不惊,他讨好的笑了笑,问道:“小白总,事情进展的顺利吗?” “嗯。”白靳澜将合同随手扔在桌子上,拽开领带,眼里终于有了几分笑意,“比那帮老头子快一步,通知杨铭,项目可以启动了。” 阿迪松了口气,终于放心,这次争取的新技术,就好比入场券,谁先拿到,谁就能在新能源领域夺得先机,率先占领城池!阿迪高兴地说道:“小白总,您可太有本事了!敢在严总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邪门的是,竟然还他妈能成功! 当然了,这句话阿迪是万万不敢说的。 白靳澜漫不经心地偏头笑笑,道:“游戏才刚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罢了。” “可是小白总,他要是真查到是你在背地里做手脚——” 还不等阿迪说完,白靳澜语气毫不在意地打断道:“做都做了,你还怕这些?” 良久后,白靳澜忽然道:“给杨铭打个电话,让他多留意夏一,我担心……” 阿迪正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呢,忽然就没了下文。 白靳澜摇了摇头,道:“算了,杨铭我不放心,他招架不住。严叔那人不会轻易吃这个哑巴亏,他早晚会想办法还回来。”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白靳澜瞥了眼被他扔在桌子上的手机,来电人是严叔。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玩笑道:“速度还算快,说曹操、曹操就到。” 在市中心别墅区,每一栋独栋别墅都如同庄园一般辉煌,这里住的人家非富即贵,基本都是在当年经济热浪中狠狠捞了一大笔的人。 白靳澜拒绝阿迪跟着来的请求,而是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严氏公馆”。 车子刚开到大门口,门就自动打开,白靳澜将车留在大门外,独身一人,朝着别墅内大步走去,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丝毫没有半点犹豫或是恐惧。 刚一进别墅门,一只茶杯猛地从屋子里飞出来,白靳澜微微一偏头,那杯子堪堪从他耳边划过。 白靳澜眼底划过一丝阴翳。 他进到客厅,主位上的男人手里提着茶杯,掀起眼皮看了眼白靳澜,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野猫窜进来了,我素来不喜欢野猫,这种畜生只要进到了人家的家门,无论对它再好,他都敢偷主人的东西,甚至对主人伸出利爪。这是养不熟的孽障。” 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随后,白靳澜无所谓似的笑了笑,道:“严叔,我从来不信您只有小学学历,您指桑骂槐这一套,玩的炉火纯青,但可惜了,我不是什么野猫。” 这一句,犹如点燃硝烟的火苗一般,如果说严叔的指桑骂槐不过是想敲打白靳澜,那白靳澜的这一句话,无疑是撕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体面。 “严叔,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您想要的东西,我也想要,”白靳澜微微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当然,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第55章 我都要 严叔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承认。”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晚辈没有做任何不光彩的事情。”白靳澜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严叔目光沉沉地打量着他,到底是在位多年,没多久,他便又是那副气定神闲、老谋深算的样子:“你早早就联系好了杨铭,是我低估你的野心了,老白的孩子,怎么可能甘居人下?你可知道得罪我们是什么后果?” “严叔,您以为我会打无准备的仗吗?”说罢,白靳澜很绅士的鞠了一躬,眼神里却没有任何发怵的意思,只有野心勃勃,“不叨扰您了。” 说罢,白靳澜转身就要离开,严叔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不远不近,却很清楚:“江山和美人,你要哪个?” 白靳澜的瞳孔一颤,随即,他转回小半张脸,慢慢勾起一个笑,声音狠厉、果敢:“我都要。” 跑车引擎轰鸣,响彻整个别墅区,白靳澜面无表情地单手打着方向盘,电话的另一端是杨铭。 “那帮老东西知道正面刚不管用,现在打算用腌臜的手段,”白靳澜语速飞快地说道,“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看好夏一,严叔八成会把他当成切入点,逼我就范。” “我明白了,”杨铭顿了顿,“你是在担心夏一嘛?” “不明显吗?”白靳澜哼笑几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我冒昧问一句,你和小夏到底是什么关系?”杨铭终于问出好奇已久的问题。 闻言,白靳澜一顿,半晌后,他勾起一边唇角,道:“他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吧。” “这算什么意思……”杨铭还想再问,那边已经挂掉电话。 杨铭:“……” 自打入职以后,夏一每天早出晚归,繁忙又充实,虽然很累,但是却很开心,杨铭特意在公司给他留一间工作室,直接把大权交给夏一,大事、小事全凭夏一自己做决定。 夏一除了每天要面试新人以外,还要准备旗下艺人的新专辑。 颜雪儿,选秀出道,团内back,资源却逆天的好,后来不知为何,忽然被藏雪,直到团队解散后,她签约到吉食音乐唱片公司 据说当年她能出道,全是因为一个有钱的粉丝疯狂打投,私下里有不少人说那位疯狂粉丝是其金主,只不过后来两人闹了矛盾,那位大佬气愤不已,直接将正值上升期的颜雪儿雪藏。 现在,夏一负责的艺人就是她。 但很有趣的是,两人到现在还没见过面。 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负责专辑制作,如果能成功打响名声,以后的路也会顺畅很多。 所以夏一对这次新专辑很重视,他几乎快要住在公司了。 不知是不是时间不同频,他和白靳澜住得这么近,竟然再也没有遇到过一次。 再后来,他听保洁说,对面的房子已经许久没有人住,或许对方已经退租了。 有一次,杨铭难得回公司,他忽然聊到圈子里几个有名的富二代,当然,这其中就有白靳澜,他说白靳澜大概是回国了,因为他也许久没有见到对方,如果不是回国,怎么可能一直都遇不到? 听到白靳澜离开的消息,夏一怔愣片刻,当他回过神的时候,杨铭正目光深沉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只一刹那,杨铭就立马恢复过往的样子,半晌后,才似笑非笑地说:“小夏啊,好好干,人的机遇是要靠自己把握的,有才的、漂亮的多的是,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功,把握不住机会的人,那是蠢蛋!清高可不能当饭吃。刚才我听你助理说,你这个作息可太不规律了,这么下去,人是要垮掉的!” 夏一点了点头,没去深究杨铭的话,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杨铭的身上。 白靳澜回国了,或许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那他还会再见到白靳澜吗? 一想到这,夏一猛地回过神,他惊讶极了,自己竟然会考虑这么荒谬的问题。 夏一摇了摇头,走了更好,他本来也不想看到白靳澜,他乐得清闲。 或许是因为从前白靳澜总是跟着自己,夏一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白靳澜离开这件事。 无关乎爱情或是其他,只是因为习惯。 最近他总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不远不近,却从未离开过。 有时候,夏一会走着走着,突然猛地一转头,想通过突袭的方式,抓到那道视线。 最后一无所获。 或许是因为最近太忙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吧。 夏一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忽略掉这异样的感觉。 为了完美完成这次专辑,夏一动用了公司里最牛的几位制作人,他们经过反复讨论、推倒、重新讨论,终于最后确定了专辑概念、曲风。 夏一将自己闷在工作室好几天,事情迫在眉睫,他急得嘴里起了好几个泡。 为了这次专辑,他们前期花了大价钱造势,排场弄得很大,就连专辑发布的时间都已经提前透露出去。 粉丝的期待值更是拉满,当然,除了颜雪儿自身的粉丝以外,还有队友粉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次专辑。 这不仅是夏一的第一战,更是颜雪儿能否翻身的重要一战,可他改了好几次还是不满意,忽然,一个电话打来。 是他意料之外的一个人——白靳澜。 夏一犹豫片刻,他看着来电显示,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现在正烦的厉害,最后还是挂断了这通电话。 可是那人却不知疲倦一般,一个接一个。 夏一担心有重要的商业电话打来,他不好关机,他知道,就算自己把白靳澜拉黑,那人也一定会换其他号码骚扰自己。 “有事?”夏一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你这几天一直没回家,我担心你的身体。”白靳澜的声音很温柔,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特有的磁性,还有几分委屈,“你怎么对我这么不耐烦呢?” “你要是在工作期间被人打扰,想必态度也不会太好,”夏一倒在椅子上,揉了揉鼻梁,“你到底什么事?没事的话,别烦我。” “有事啊,想向你请教个问题。”白靳澜笑了笑,“我有一个朋友,是个制作人,和你也算是半个同行,最近他很没灵感,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就没有其他制作人朋友吗?我没有时间解答你的问题。” 白靳澜低笑两声,商量道:“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我不确定合不合适,不如你给我参谋参谋,好不好?” “不好。” “我觉得,人在没灵感的时候,最好多去翻翻过去的灵感,说不定就有新的灵感了,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 半晌后,夏一抿抿唇,道:“无聊。” 然后干脆利索地将电话挂掉。 说者或许无意,可听者却有心。 白靳澜的这几句话,倒是给了他灵感。 夏一火速翻出自己在大学时期,无意间写下的各种旋律,最后他终于在过往的曲库里找到几首很有感觉的调调。 他闭上眼睛,凝神细听着,此刻,灵感忽然如同瀑布一般喷薄而出。 夏一立马开始重新写曲子,笔下如有神一般,写的又急又快。 困扰了他好几天的困难,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真不知道白靳澜对于他而言,到底是祸多,还是福多。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白靳澜本身就是个祸害。 终于到了最后的录音环节,夏一和其余几位制作人进行最后定曲。 这里面除了夏一以外,都是有资历的前辈,虽然音乐这东西本就是吃天赋、而非吃经验的东西,可是夏一还是想获得业内前辈的认同。 这些前辈无论如何都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对于市场取向这一部分,肯定要比夏一了解的更透彻。 夏一将自己提前录好的曲子给他们听,虽然他面上仍旧镇定,可心里却不由得提起一口气。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整的制作曲子,他渴望获得认同感, 夏一有些紧张地看着几位凝神细听的前辈,手心都在出汗。 在听完曲子以后,他们先是静默十几秒,随后,第一个人开始鼓掌,紧接着就是热烈的掌声。 几位制作人的脸上全部都露出“稳了”的表情。 “很棒,非常棒。”赵PD连连点头称赞,看着夏一的眼神,就像看着摇钱树一般! 夏一松了口气。本以为工作即将到收尾阶段,只差最后的录制,可是还是出了问题—— “小夏,曲子很好,但是有一点,咱们的艺人这几天有行程,正式录制可能需要推迟到三天以后。” 是刘岩,颜雪儿的经纪人。 刘岩勉强的笑了笑,神色间透着疲惫,她朝着夏一抱歉地说道:“小夏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咱们旗下现在只有雪儿一个艺人在干活儿,她的行程也多,实在是抱歉了。” 夏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事。” 他们最后将时间敲定在三天后,临散会前,夏一忽然叫住刘岩,道:“刘姐,您儿子的病怎么样了?” 刘岩一愣,似乎没想到夏一会记得这件事,她顿了顿,回答道:“好多了。” “那就好。”夏一点点头,他不着痕迹地又打量刘岩一遍,而后才错开眼。 第56章 上头 录音那天,是夏一第一次见到颜雪儿。 初次见面,颜雪儿看着夏一,表情有几分微妙,她朝着夏一点点头,道:“你和我想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夏一露出很公式化的笑容,却没回答。 面对旗下艺人,他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两人除了工作以外,再没说过任何话。 颜雪儿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停留在他的身上,可每当他将视线移到对方身上时,那人又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颜雪儿的长相很艳丽,攻击性很强,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面对夏一,她的态度淡淡的,工作上却是一丝不苟,很严谨。 录音室内,颜雪儿扣着鸭舌帽,严苛到每一个字都必须完美。 最后录完,已经快半夜了。 颜雪儿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故意落后几步,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她才朝着夏一走过去。 “夏先生,我能和你谈谈吗?”颜雪儿朝着夏一勉强笑了笑。 “可以,是对曲子不满意吗?” “不是,”颜雪儿赶忙回答道,“我很喜欢,我找你是因为其他事情——私事,我想求你帮帮我。” 夏一皱起眉,他其实不太想和艺人有太多的私下交往,这个圈子毕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他不想陷进去。 可看着颜雪儿诚恳的表情,外加最近两人还有合作,夏一只好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颜雪儿本就长着一张女娲炫技的脸,此刻她微微皱眉,咬着唇,颇有些我见犹怜,她的表情有几分迟疑,而后慢慢靠近夏一,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她微微低下头,露出一副可怜、勾人的姿态,道:“夏先生,我想求求你替我和白靳澜先生说几句话。” “白靳澜?” “我和白靳澜的妹妹闹……矛盾了,我想求你做中间人,替我找白靳澜求情,现在她妹妹一直在找人搞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白靳澜?” 颜雪儿抿抿唇,更显得楚楚可怜:“我听白西琳说的。” 担心夏一不知道白西琳是谁,她赶忙又补充一句:“白靳澜的妹妹。” 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颜雪儿微微扬起脖子,夏一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颜雪儿知道,没有几个人能拒绝自己,包括眼前这个看似无情的男人—— “抱歉,我帮不了你。”夏一顿了顿,最后几近冷漠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通过白靳澜解决你和白西琳之间的矛盾,我的建议是放弃。” …… 颜雪儿走了。 夏一站在窗前,在楼上向下眺望,他看到颜雪儿站在楼下,正和一个女孩说着什么,两人的情绪看起来都很激动。 夏一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到最后,颜雪儿已经很不耐烦地甩开对方缠着自己的手,转头就要离开。 可对面的女孩却再次从背后抱住颜雪儿,颜雪儿慌张地朝四处张望一番,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孩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两人竟然交握双手,一同离开。 夏一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两人,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和发色,刚才那女孩难不成是……白西琳? 他叹了口气,虽然心里好奇,也必须止住。无论颜雪儿和白西琳之间发生过什么,夏一都无权干涉。 随着专辑进度的推进,终于,专辑发行了。 七月,一张名为《新生》的专辑脱颖而出,横扫各大榜单,成为某音乐平台自上线以来,最快飞跃至热歌榜的专辑,十首歌曲,十种风格,直接屠榜前十。 其中,新人制作人夏一,十首歌曲作词作曲均为一作,七首制作人一作。 从这张专辑起,夏一被称为“怪物新人”,属于他的时代到来了。 后来,业界总是开玩笑说——“撞哪个大雾,都千万不要撞夏一!撞上以后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雾了!” 其他人尚可放手一搏,但是到夏一这种怪物面前,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这不仅是颜雪儿的翻身仗,更是夏一的开路之战。 从此以后,夏一的人生才终于归为正轨。 一炮成名后,各大邀约接踵而至,夏一并没有盲目地选择和大热歌手们合作,而是沉淀下来,继续挖掘新人。 很快,夏一又要为即将出道的新人准备专辑。 虽然累,但是值得。 那是一个夜晚,忙碌了许多天的夏一,终于进入工作收尾阶段,他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 陪他一起熬夜的,还有一位叫陈生的男孩,刚毕业,家里有点钱的公子哥,纯粹是为了体验民间疾苦才来吉食音乐唱片公司工作。 说是为了追梦,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陈公子的目的是追人。 当然,夏一自己也知道,他从不刻意拒绝别人对自己的讨好,这种爱慕的眼神,他看过太多了,对他而言不稀奇。 只是这位陈生实在磨人,夏一虽然多次话里话外表示过拒绝,可那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越挫越勇。 今晚,他又借着自愿加班的名义,硬赖在办公室不走,夏一终于把这位祖宗请走了,他也难得能喘口气,好好休息。 北方的雨总是那么急,明明已经入秋了,可是叶子却没有往年那么凋败。 夏一没带伞,他想这场雨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于是他立在檐下,慢慢等雨停。 雨像是和他作对一样,越下越大。 忽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街边,司机先打伞下车,将后座的车门打开,又向车里的人递上另一把伞。 那人撑着伞,伞挡住了他的脸,他身材修长、健壮,一身黑色西装,肃杀极了,矜贵禁欲感扑面而来。 夏一看着眼熟极了,可又觉得不可能。 夏一皱眉盯着来人看。他站在高出平地三个台阶的地方,直到那人到了眼前,将伞抬起来,夏一才看清楚那人俊美的脸。 是许久未见的白靳澜,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嘴唇干燥,带着几分病态,他眼神平静地看着夏一,眼底的情绪却很复杂。 那人撑着伞,轻声叫着夏一的名字,一一。 夏一猛地捏紧拳头,他以为白靳澜不会再出现了。 在意外的时间、地点,白靳澜就这么措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中。 “怎么是你?”乍一看到白靳澜,夏一一愣,脸上错愕的表情都来不及收回。 “还会有谁?”白靳澜危险的眯起眼睛,笑了笑。 “和你没什么关系。”夏一撇开脸,语气冷淡。 “走吧,回家。”白靳澜将伞倾斜到夏一头顶,缓缓一笑,他西装的后背被雨水沾湿了。 “我自己能回。” “淋着雨回?”白靳澜声音含笑,像是在逗对方,但更像是在哄人。 “你怎么来这了,你不是回国了吗?”夏一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谁向你传递的假信息?”白靳澜忽然朝着夏一靠近几分,脸上带着懒散的笑意,他的睫毛很长,眼神深邃,他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一,笑意吟吟。 夏一看了他几秒,随即偏过头,道:“真真假假的,于我而言又不重要。” “可我觉得重要。”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你会想我。” “……无聊。” 白靳澜站在他的身侧,两人许久都没说话,他们就这么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挺浪漫,也挺冷。 “恭喜你啊,夏PD。”白靳澜勾唇笑了笑,他侧过头看向夏一,目光很灼热,“我听了你做的音乐,很棒,非常棒。” 夏一没搭理他,白靳澜倒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将胳膊搭在夏一的肩膀上,动作熟捻、亲昵,他将脑袋靠在夏一耳边,小声道:“你想我了没?好久不见你了,我都想你了,从前,我以为我不会思念任何人,可是和你不过分开一段时间,我就想你想得扛不住了。” 夏一握紧拳头,他没有推开白靳澜,只是声音更显得冰冷:“花言巧语。” “不是花言巧语……”白靳澜的声音有几分委屈,那么高大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夏一身侧,死死不放手。 随着专辑的爆火,夏一除了才华出圈以外,他的脸也出圈了。 甚至有不少小女孩借着路过的名义,假装偶遇,即使是下雨天,也有不少蹲守在外面的狂热粉。 “你好受欢迎啊,他们都是来看你的吧?”这句话,白靳澜说的很醋,他瞟了一眼夏一,哼笑一声,“我要是再晚出现一会儿,恐怕你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吧?” 对于白靳澜这副正宫作态,夏一瞪了他一眼,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白靳澜身上,现在他才注意到一直在楼下蹲守他的几个女孩子。 他对于这些女孩子的态度,一直都很理智客观,他能理解追星女孩的心理,所以在这些女孩找他签名、合照的时候,他通常不会拒绝,只是叮嘱对方一定要将重心偏向个人生活才对。 对于不影响他日常生活的事情,他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刻,他被白靳澜这么抱着,想挣脱都困难,那些女孩子的视线,让他难以忽视。 夏一面无表情地大力拍了拍白靳澜的胳膊,道:“她们在拍照,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拍呗,我这么好看,身家也还算看得过去,不会给你丢脸的。” “……” “你是不是中邪了?” “不是中邪,是上头了。”白靳澜闷笑着,“本来还想和你从朋友做起的,可现在看来,还是不行,那太慢了,你这么好,万一被人抢走了可怎么办?” 第57章 软禁? “白靳澜,还没到晚上呢,少做白日梦。”夏一冷冷说道。 “做梦?要是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梦里的你才不会这么冷冰冰地对我说话。” 白靳澜叹了口气,他突然抓住夏一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道:“我生病了。” “那就去医院,找我有什么用?” 白靳澜摇了摇头,道:“他们治不了,只有你能。” 夏一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慢慢吐出几个字:“那你等死吧。” 说罢,夏一推开伞,昂起头,往雨幕中走去,白靳澜迈开长腿,追着夏一,他踉跄几下,摔倒在夏一背上。 “你干嘛!?”夏一一回头,正好对上白靳澜含着病气的眼睛,他双臂紧紧环住夏一,每一次呼吸都很沉重,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夏一慌忙地朝路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几个女孩子兴奋地抄起手机,躁动不安地看着他们这边。 夏一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坏情绪,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如果给大众留下不好的新闻,不止是他的名誉,公司名誉也同样会受损。 他咬了咬牙,忍住一把掀开对方的冲动。 “我有点难受。”白靳澜小声说,话虽如此,可他的手劲儿却不是开玩笑的。 夏一总觉得白靳澜是在借题发挥,白靳澜这么壮实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病得这么厉害? “我真的难受,一一,我好久都没好好睡一觉了,我头好疼,浑身都难受,你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白靳澜闷笑几声,然后又止不住的咳嗽,憋得脸都红了。 夏一冷眼看着他,心底在思考该如何甩开这块狗皮膏药。 就在夏一即将向后用力时,那人就像提前预判到一样,动作自然地松开夏一,如同变戏法一般打开伞,挡在两人头顶。 “不闹了,这么大的雨,我总不能看着你在这里挨浇吧?走吧,带你一程。”说完,白靳澜笑了笑,一把揽住夏一,他料定夏一不会在大街上和自己推推搡搡,于是很是放心的搂着怀里的人。 可是白靳澜还是低估了夏一,忽然,他“嘶”一声,腰间一痛,夏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道:“活该。”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 白靳澜拿脸颊蹭了蹭夏一的脸,含笑道:“疼死了。” 夏一表情嫌弃地往一旁闪,道:“离我远点。” “行。”白靳澜果然离夏一远了一点,不过仍旧肩膀贴着肩膀,伞朝着夏一那侧倾斜,他的西服一侧被雨水打湿,洇出痕迹。 见白靳澜这么乖顺,夏一放松警惕,以为对方不会再胡乱来,白靳澜先一步打开车门,一只手卡住夏一的肩膀,眼神平静,动作却不容拒绝。 他若有所指地朝着那帮女孩子偏偏头,道:“上车吧,我送你,反正也是顺路。” 夏一心里堵着一股无名的怒火,白靳澜这是料定自己不会和他当街发生冲突,所以才敢如此步步紧逼! 不过这样的白靳澜才是真正的白靳澜,先前那个看似退让的白靳澜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而已! 夏一咬了咬牙,权衡利弊后,他瞪了一眼白靳澜,然后冷脸坐到车里。 白靳澜一只手搭在车门上,他转过头看向那帮女孩子,看了有一会儿,才慢慢收回视线。 车子前后有挡板隔着,密闭的后座,只有白靳澜和夏一两个人,夏一几乎紧靠着窗户,不与那人产生任何直接接触。 白靳澜则交叠双腿,放松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安静的空间显得无比压抑,尤其是窗外还下着大雨,雨声阵阵,清晰极了,夏一出神地望着窗外,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夏一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那人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连眼睛都没睁开。 “怎么不接?” 夏一这才拿出手机,是陈生,不知为何,此刻看着这个名字,他有点烦躁,很想直接挂掉,可他又担心对方会不会真的有急事。 “喂?” “你在哪里?”质问的语气,听的人很不爽。 车里的空间太小了,陈生的声音透过电话,清晰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白靳澜仍旧闭着眼,他偏头哼笑一声。 夏一皱起眉,语气也不太好,道:“你有事?”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陈生的声音仍旧有几分冷硬,却透着几分委屈,比起是质问,更像是在撒娇。 夏一叹了口气,他瞥了眼白靳澜,此刻,那人也睁开眼,两人对视几秒,夏一就率先挪开视线。 “我很忙,还有,除了公事以外,私事别联系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切,我就联系,要不你把我拉黑?” 夏一被对方这无理取闹的态度闹的脑袋疼,他刚要说话,手里一空,他一愣,电话已经到白靳澜手里。 白靳澜懒洋洋地将电话贴在耳边,道:“你这么牛啊?谁的墙角都敢翘。” “你是谁?”陈生的声音一变,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踢桌子的巨响,“你怎么在他身边,你们什么关系,你什么意思?” “和你没关系,”白靳澜说话的语调很傲慢,听的人格外生气,“陈生是吧,要么你自己滚蛋,要么让你爸叫你滚蛋,你还不配和我说话。你不认识我,你老子自然认识我,下次叫你爸和我说话。” “你……”还不等电话那头说完,白靳澜直接挂断电话,干脆利索的拉黑。 完事后,他把手机还给夏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夏一,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的私生活倒是丰富多彩。” “和你无关。”对于白靳澜这种替他决定的行为,夏一很反感,他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靳澜嗤笑一声:“我这不是在帮你吗,难不成你想和他约会?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东西,但肯定比他强,如果你告诉我,我输给那种货色,那才是对我的侮辱。” 他的神情、语气充满不屑,压根就没把陈生当作一个竞争对手。 这反而激起了夏一的叛逆心思。 “你怎么知道我不打算试着接受他?” “你别气我。”白靳澜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透着几分冷意。 “你值得我费心思?”夏一不屑地反问道,看着白靳澜不爽,他的心情都好多了。 “你气死我就开心了。”白靳澜定定看他几秒,最后下定结论,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然后,两人就不说话了,都带着几分气恼。 终于,车子驶进小区,夏一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白靳澜顾不上打伞,绷着脸,一步不离地跟着夏一。 进到电梯时,两人身上都已经被雨打湿。 两人肩并肩站在电梯里,依旧一言不发。 电梯安静地往上攀登,终于落在了他们要到的楼层,刚打开门,夏一先伸出脚,还不等他走出两步,忽然,一股很强的后拽力拖住他,他猛地往后一倒退,撞进温暖、坚硬的胸膛上。 还不等夏一反应过来,他的双手被反剪,手腕处传来领带丝滑的触感。 “你干什么?!” 白靳澜用胳膊揽住夏一的脖颈,带动着夏一跟随自己走,走了七八步,他将夏一抵在墙边,而后空出一只手,熟络地输进去密码,门锁应声而落。 夏一瞪大眼睛看着白靳澜行云流水的动作,咬牙道:“你为什么知道我家门锁密码?” 白靳澜没回答他,只是抓着他的腰,将人生硬地拖进屋子里。 夏一挣扎好多下,都没能挣开那人如同铁钳子一般的胳膊,但好在白靳澜只是把他拖到自己家里,而非什么陌生奇怪的地方。 夏一被绑在沙发上,白靳澜将窗户打开,顿时,冷风习习吹来,他坐在对面,目光很沉地看着夏一,半晌后才叹息着说道:“我以为我很快就会进到这间屋子里,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进来的。” “你想干嘛?”不知为何,夏一此刻看着白靳澜总有一种可怕的感觉,白靳澜的沉默倒像是一种隐忍不发,让夏一不得不打起精神。 白靳澜摇摇头,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 夏一不敢苟同,因为现在被绑住的是他,而不是说风凉话的白靳澜。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夏一冷冷地说。 “这几天……你需要和我待在一起,哪儿也不许去。”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还有工作要忙,我凭空消失几天,像什么话?”闻言,夏一提高音量回怼道,为什么白靳澜总是要在自己过的好的时候,忽然出现,然后打搅自己平静的生活,为什么?! “你别激动,我会和你解释,只要你肯听。”白靳澜捏住夏一的肩膀,眼神诚挚,“一一,我不会伤害你,我发誓。” “我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你。” “那我就只好强迫你待在这里了。” 夏一的大脑仿佛在轰鸣,半晌以后,他终于理解了白靳澜话里的意思。 “你想软禁我?!” 白靳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脸色仍旧带着几分病态的惨白。他摸着夏一的脸,低声喃喃道:“我只是想保护你,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有人敢对你下手,我不会放过他,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的话?” 那一句句低语,犹如诅咒一般,不断地在夏一耳边回响。 第58章 抄袭 白靳澜低下头,抹了把脸,再抬起头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 “吓到你了吧?”白靳澜刚要摸夏一的脸,夏一嫌恶地偏头闪开,道:“离我远点!” 白靳澜有些失望地垂下头,道:“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对你,如果我不把你绑住,你会愿意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听我说话吗?你当然不会,你讨厌我,你恨我,所以你也不愿意听我说话,我都知道。一一,对不起,可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一的耐心即将告罄,尤其是现在,他还被绑在这里,像待宰羔羊,没有任何安全感。 “一一,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因为我被人……跟踪了,这次回国是为了帮我爸谈生意,我得罪不少人,他们现在在想办法报复我,所以一直跟踪我,想从我身边人下手,我不是放弃追你了,只是担心你被我牵连。” “我不关心。” 白靳澜微微一笑,道:“那我也要和你解释,我怕你以为我放弃你,就去和别人约会。” 夏一冷冷瞪着白靳澜,心底的某一处却突然一空。 “可是即使我已经这么小心,还是被他们查出来和你的关系,所以你最近这段日子必须和我在一起,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你现在只有待在我身边,才能安全,”说完,白靳澜状似轻松地勾唇一笑,“这段日子,我会来回接送你,晚上你和我睡在一起。” “你还敢编一个更烂的理由吗?”夏一冷笑一声,他一句都没信。 “我没骗你,”白靳澜皱起眉,说完,他掀开自己左胳膊的袖子,露出一截紫青的小臂,“前段日子,我被撞了,幸亏我打方向盘及时,否则——” 说完,白靳澜叹了口气,又将额头贴在夏一的肩膀上,小声道:“我最近被他们搞得心力交瘁,他们弄不动我,所以才从我身边人下手,我不担心任何人,他们的死活和我无关,除了你。” 白靳澜始终都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他的血是冷的,他不关心任何人,也不会爱任何人。 他以为白靳澜对自己的兴趣很快就会消失,尤其是在他说完那些伤人的话以后,可现在白靳澜是要做什么?! 难道捉弄他很好玩吗? 夏一的心脏在狂乱地跳动,他一直都捏不准白靳澜的心思,所以总是被对方下套! “我、不、信!”夏一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闪着愤怒和一丝不易觉察的迟疑。 白靳澜的胳膊一抖,他勉强笑了下,道:“我会做给你看,直到你相信我。”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只要你离我远点,我就安全了。” 白靳澜瞳孔一颤,表情受伤极了,这句话确实太伤人了。 他抿抿唇,半晌后,他才苦笑着看向夏一冷漠的双眼,道:“在让我痛苦这件事上,你总是这么有办法。” 说罢,白靳澜慢慢解开夏一身上的绳子,刚一得到自由,夏一就立马站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声音清脆。 他其实没有多用力,可是白靳澜却踉跄着直接坐在地上,他垂着头,头发挡住他的视线,喘着粗气,看着狼狈极了。 夏一愣住了,他真的没用力。 白靳澜低头喘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偏头咳嗽好一阵,才勉强平静下来,眼眶都咳红了。 夏一捏紧拳头,他的心底泛着说不上来的酸楚,看着白靳澜这副虚弱模样,他竟然会觉得难受!? 白靳澜用手肘支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可很快就跌倒了。 他不甘心地又一次试图站起来,可还是没成功,他气恼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很可怜。 夏一看不下去了,或许因为他看过太多这个男人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此刻看到他这么狼狈,会觉得心酸。 他伸出一只手,道:“起来。” 白靳澜一愣,他看着眼前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他借着夏一的手站起来。刚一站起来,夏一就把他的手松开了。 看着空落落的手,白靳澜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失落,他强打起精神,扯起一个难看的笑,道:“放心吧,我怎么舍得软禁你,我不会做你讨厌的事情,我哪敢……你明明已经这么讨厌我。” 说罢,白靳澜低头吸吸鼻子,他抬起头,恳求道:“我能抱抱你吗?”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些距离,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白靳澜,夏一的牙齿都在打颤,他将刚刚打过人的手攥成拳头,藏在身后,捏的很紧。 夏一,你为什么要动手,你为什么总是想用武力解决问题? 夏一不停地反问着自己,越是反问,他的心底就越发不安。 他现在的行为和思想都太反常了。 “不能。”夏一的声线有些颤抖,他偏头看向别处,喉结滚动,“滚出去。” 白靳澜失落地垂下头,道:“我会滚出去,这几天如果你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就——就给我打电话,行吗?” 最后两个字,他近乎是祈求的语气。 夏一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怕自己会动摇。 空气变得压迫、逼仄,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响起,夏一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夏一清醒过来,他拿起电话,是杨铭。 除了工作,杨铭几乎不会给他打电话,夏一皱起眉,接起来。 白靳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一,他答应滚了,脚步却没有挪动的意思。 “杨总?” 那边先是传来一声叹息,顿时,夏一开始紧张—— “你最近不要看手机了,我——我会处理这件事,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最近不要来公司了,听我的,公司这边我先顶着。” “到底怎么了?”夏一疑惑不解。 “你被人诬陷了,哎,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总之,你不要着急,我会解决这件事。” 还不等杨铭说完,夏一匆忙打开微博,热搜的第一条是“抄袭夏一”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顿时,夏一的脑袋一阵轰鸣,他立马点进去。 指控夏一抄袭的不是别人,正是颜雪儿经纪人刘岩,那是一段视频,视频里,刘岩哭的痛哭流涕,她发现夏一抄袭别人后,被夏一威胁,不许暴露这件事,否则就会在全行业封杀自己。 现在,她良心不安,决定说出真相。 而她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被抄袭者的曲子在夏一曲子制作完成的三天前,就已经完成。 从时间线来看,夏一的曲子的确要比对方晚了三天。 是刘岩拖延时间,导致这首曲子比原定计划晚了三天才完成录制。 夏一捏着手机的手在不断颤抖。 很明显,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诬陷,视频爆出来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被各大营销号争相转发,底下的评论更是不堪入目。 夏一近乎自虐的看着那些评论。 【我就说吧,还怪物新人,搞半天是个抄袭狗】 【恶心,赶紧滚吧,贱死了】 【抄袭、威胁前辈,buff叠满了,没什么本事,倒是会营销】 “怎么了?”白靳澜一把抽出夏一的手机,夏一迷茫地抬起脸,他的眼前有些模糊,若不是白靳澜一把扶住他,他估计就直接倒下去了。 白靳澜接过手机,皱眉看了半晌,里面的话太恶心了,轻描淡写几句话,就从头到尾的否定了一个人。 白靳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一瞬,尤其是在看到夏一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后。 白靳澜轻叹一口气,将眼前脸色苍白的人紧紧拥入怀中,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在微微颤抖,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自他心底翻涌,几乎要将他撕碎! “别怕,别怕,我们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你别怕,我在。”白靳澜的声音是说不上来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心疼一个人都这种地步,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 夏一推开他,深吸好几口气,才终于缓过神,只是脸色依旧惨白、没有血色。 “是我太蠢了,竟然会中了圈套,如果当时我能更警惕一些,就不会被骗了。”夏一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竟然会反水陷害自己! “当时制作好曲子以后,她以艺人行程繁忙为理由,硬是拖延三天,这三天的时间差,让她有机会泄曲,让她能——伪造出我抄袭的证据!”夏一的声音已然染上怒意,比起诬陷,背叛让他更难以接受,他愿意相信人本善,可却一次又一次被身边近亲之人背叛! 朋友、爱人、下属,他对每一个人都掏心掏肺,最后换来的只有无尽背叛!难道是他做错了事情,需要被报复吗?! 夏一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心脏的某一处被狠狠插了一刀! 看着夏一痛苦的眉眼,那些过往的种种不仅涌进夏一的脑海中,它同样无情地席卷着白靳澜,他和刘岩有什么区别?他也背叛、伤害过夏一,甚至曾经还为自己的“杰作”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捕猎者,实则不然,其实他才是被套牢的猎物! 只可惜,他意识到的太晚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夏一是爱而非占有欲时,夏一已经离开自己,甚至恨自己! 每每想到这里,白靳澜都心痛得想死,可他不能放手,夏一如同带着刺的玫瑰一样,哪怕拥抱他会使自己遍体鳞伤,他也绝对不能放手! 电话那头的杨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在听到白靳澜的声音以后,他心里放心多了,于是默默地挂断电话。 第59章 守法好公民 “白靳澜,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忽然,夏一的表情变得凝重、迷茫,那样的无措,让白靳澜看的心疼死了,他有九成的把握,这件事是严叔做的,他本来以为严叔可能会制造意外事件,让夏一受伤,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 他还是小瞧了严叔的手段。 白靳澜咬着牙,一把将夏一揽进怀里,道:“没有,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连累你了,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连累?”夏一笑了几声,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他推开白靳澜,声音平静,“还不确定凶手是谁,你怎么知道是你连累我?你走吧,我要自己待一会儿。” 白靳澜一脸受伤的看着夏一,言语太苍白无力了,他素来伶牙俐齿,可此刻竟不知还能说什么来安慰夏一。 “我就在门口陪着你。”说完,白靳澜真的出去了,走时还将门轻轻带上。 夏一脱力一般倒在沙发上,他的事业、理想,似乎要到此结束了。 流年不顺,爱情、亲情、事业接连受到重创,一瞬间,夏一失去了全部的勇气,他甚至有点不敢面对接下来的路,他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样的磨难在等着他,他只知道,他什么也不想要了,他好累。 明明每一步都不算大错特错,可为什么结果就这样不尽人意?天命难违,还是他不配? 夏一很想笑,上帝是个好的编剧,曾经他以为他是主角,可现在看来,他不是。 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失败,而是自我怀疑,现在,就连夏一也不相信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太阳渐渐升起,昏黄的光撒进室内,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坐到天亮。 夏一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如鱼肚一般泛白的天际,叹了口气。 又是新的一天。 他忽然想起来白靳澜,就这么想着,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走到门前,他从猫眼往外看,凸起的球状镜放大了外面的一切,在门口,一个男人蹲在门前,手里拿着一支烟,正出神地看着对面的墙壁,那不是别人,正是在外面待了一晚上的白靳澜。 夏一打开门的时候,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白靳澜抬起眼,眼神波澜不惊,他看着夏一,却没说话。 夏一也是无言以对。 “你离我远点,我现在谁也不想看到。”说完,夏一就把门带上了。 白靳澜怔愣地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那不是一扇普通的门,那更是夏一的心门。 白靳澜使劲摁住自己的心脏,才勉强能抵抗刚才那一瞬间的剧痛,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始终自私的活着,始终以自我为中心,爱情于他而言,是最愚蠢的情感,现在,他终于尝到了报应的滋味。 夏一将自己锁在卧室里,窗帘紧闭,透不进一点阳光,他睁着眼睛看向电脑屏幕,眼神却不聚焦,上面谱着的正是这次为颜雪儿写的曲子,这是他日日夜夜的心血,此刻如同高楼坍塌一般,什么都不剩,只留给他一片废墟。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 夏一叹了口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向谁求助,他如果不澄清,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身败名裂。 问题是,他该如何澄清? 夏一不知道,他暂时还没想到自己该拿什么证明这首曲子确实是他制作的。 眼下有两个办法:第一,刘岩主动澄清,为夏一洗清罪名;第二,夏一能找到直接的证据,证明他的创作要先于对面的时间线。 夏一深呼吸一口气,他不能坐以待毙了,就算内心已经天崩地裂,他也要试着闯出一条路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行。 想到这,夏一赶紧去简单的洗漱、换衣服,才出门,刚一推开门,他就看到白靳澜正坐在他家门前,靠着墙壁,腿上放着电脑,正面无表情地劈里啪啦打字,见夏一出来,白靳澜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出来了,我以为我还得等一阵,你饿了么?我带你去……” 还不等他说完,夏一就将门反手关上,朝着电梯大步走去。 白靳澜顾不上太多,他把电脑扔在一旁,寸步不离地跟着夏一。 “你要去哪儿?”白靳澜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问道。 夏一瞥了他一眼,直到电梯到一楼时,才回答道:“刘岩。” 白靳澜匆忙跟上,他追着夏一的步伐,商量着:“我开车送你,行吗?” “不用。” “见到刘岩以后,你想做什么?她既然敢做这件事,就一定是收了好处,夏一,你还太年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根本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这一次,我不止是因为你,我还想知道,害你的人里,有没有我的对家,你和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需要清白和名誉,我需要知道真相和守护我自己的利益,夏一,这不冲突,别拒绝我,行吗?” 看着夏一油盐不进的样子,白靳澜心底难受得厉害,可依然努力控制住自己抱紧对方的冲动,尽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知道夏一在大事面前,不会昏头到将私情置于第一位。 也正是因此,他才必须讲清楚其中要害。 见夏一有所动摇,白靳澜趁热打铁,循循善诱道:“利益驱动行为,商场谈判,我算不上老手,但也算有经验,何况那些无耻的腌臜手段,我也见识不少,带上我,有利无害。” 夏一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半晌,白靳澜说的不无道理,况且,白靳澜的社会经验比自己多,怎么看,这件事自己都不亏,最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跟上。” 白靳澜勾唇一笑,赶忙跟上去,道:“打算先去哪儿,她家?公司?” 夏一摇摇头,道:“医院。” …… 儿童私立医院五楼是很特殊的楼层,住在这里的孩子,多数都是先天性致命疾病,有钱的努力治疗、延长寿命,没钱的在这儿等死。 在一间独立病房里,一个没有半点血色的男孩胳膊上埋着针管,鼻子上插着输气管,他正坐在电视前,拼着无菌积木。 夏一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小男孩,白靳澜侧眼看着夏一,道:“这是谁?” “刘岩的儿子,先天性心脏病。” 白靳澜一挑眉,心下了然。 忽然,男孩若有所觉地扭过头,几人视线相撞,男孩眨眨眼睛,似乎并不觉得门前站着陌生人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他很快又扭回头。 “走吧。” 闻言,白靳澜抓住夏一手腕,道:“这个孩子你要带走吗?” 夏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做犯罪的事。” 白靳澜低笑两声,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朝着孩子偏偏头,又道:“那需要口头威胁几句吗?” “……你别捣乱。”夏一瞪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是在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不需要你亲自跑一趟,你早说嘛,不就是找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白靳澜虚虚握住夏一的手腕,见对方没有排斥,才握紧,“这么守着效率太低,我派人找她。” 白靳澜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夏一打心底里不想动用白靳澜的资源,可是现在时间就是金钱,他不应该在大事上过于关注儿女情长。 “好。”夏一轻声答应。 话音刚落,两人的电话同时响起,夏一转身走进楼道,白靳澜刚要跟上,他低头一看手机,脚步就定住了。 是白西琳。 夏一关上楼道门,任凭阴影打在他的身上,那是一通陌生来电,可夏一的直觉告诉他,这通电话和这次的诬陷有关。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略显苍老的声音。 “夏先生?” “您好,请问您是?” 那边传来几声笑:“你可以随靳澜一起叫我严叔。” 闻言,夏一一顿,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起。 “现在来找我,自己一个人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找你、是谁指使了刘岩,以及……靳澜和他父亲的事情。” 夏一的拳头猛地捏紧,他想起来了,之前布罗迪也曾提过一嘴白靳澜和他家里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压在他心底的事太多了,他没有余力去思考。 “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的意思,放心吧,我只是和你谈条件而已,不会伤害你,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对吧?” 严叔循循善诱地引导着夏一。 夏一在犹豫,严叔说的这些,他确实都好奇,可是最后关于白靳澜和他父亲,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这毕竟是白靳澜的隐私,虽然两人在某个程度上来说已经闹崩了,但这不是他窥探对方隐私的理由。 “你的妈妈叫夏姗对吧,我听说她病了,病人最不能受刺激,如果你母亲知道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恐怕要为你担心了。这件事,我不希望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白靳澜。”严叔的声音很和蔼,可却让人后背发凉。 “你威胁我?”夏一瞬间头皮发麻。 “是善意的提醒。” 夏一的呼吸变得粗重,巨大的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无耻! “地址我会发给你,记得准时到,年轻人,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说罢,那头挂了电话。 夏一捏着手机的手用力极了,骨节都在发白,他一把推开门,门外的白靳澜还没打完电话,他皱着眉听电话,见夏一出来,他的表情顿时恢复到轻松的样子,只简单“嗯”了几声,就迅速把电话挂断了。 “解下来去哪儿?”白靳澜笑着问道。 看到白靳澜,夏一有几分烦躁,他偏过头,道:“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什么事?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 “和你没关系。”夏一知道,如果自己说实话,白靳澜一定会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是我妈,你还要继续问吗?” 白靳澜被怼的一噎,他悻悻地松开夏一的手,道:“阿姨……身体还好吗?” “只要不听到你的名字,她的身体就还算不错。”说完,夏一甩开白靳澜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独留他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第60章 站在我这边 走出医院时,夏一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确认那人没跟上自已以后,他才舒了口气。 天气晴转多云,秋雨向来连绵,这是一家颇具逼格的茶馆,夏一踏进约定包房时,距离约定时间,还差三分钟,算是踩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严叔,那人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只有说起话来时,才有几分和蔼的眉目,但也不难让人感觉出其间的疏远。 “夏先生,久仰大名。”被这样一位老人家说久仰大名,总是让人觉得嘲讽意味大于其他。 “您就是严叔吧。” 严叔微笑着看向他,道:“你比我想象中镇定多了,看来我侄儿靳澜的眼光确实不错,只可惜了,你是个男儿身,但是对于白家那样的大户来说,也无所谓,你倒是有好福气,小门小户出身的孩子,竟然能攀上白家,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夏一不喜欢这样的话,如果对方不是长辈,他或许会出言回怼,他捏紧拳头,压下心底的不满,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夏先生,靳澜是我的侄儿,这些话我本不应该对你说,但是——”严叔顿了顿,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我想他一定不愿意让你知道他过去的事情,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夏一的喉结滚动,直觉告诉他,适可而止吧,不应该再打听下去,可是那句“我不想知道”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于白家这样的豪门,继承权始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尤其是对于有两个继承人的家族来说,靳澜应该从未向你提到过,过去,他有一个哥哥,和他是双胞胎。” 闻言,夏一皱起眉,他只知道白靳澜有一个妹妹。 看着夏一的表情,严叔微微一笑:“看来你果然不知道,也是,这毕竟算不上是件光彩的事情,他没必要告诉你。” 忽然,他话锋一转,道:“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但我希望你能保密。” 夏一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严叔,道:“您——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靳澜十四岁那年,他把他哥哥从楼梯上推下去,那可怜的孩子当场死亡,彼时,白夫人已经因为意外瘫痪在床,因为这件事,白夫人差点连命都没保住,也正因此,白总和白靳澜的关系急速恶化,可没办法,白家后来再也没有像白靳澜一样出色的继承人,即使白总厌恶他,也只能忍着。你知道白靳澜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严叔的脸上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 夏一的瞳孔猛地放大,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 “因为利益,白靳澜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的地位,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兄弟。”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夏一面前,他不应该意外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是谎言,这是严叔为了挑拨他们而编造的谎话! “夏先生,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心里自有定夺。” 夏一低下头,他承认白靳澜是个利益熏心的人,虽然白靳澜顽劣、自私、目中无人,可他不觉得白靳澜会为了利益而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就算真的做了,也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一定! 半晌后,他才一字一顿道:“那又怎样?” 这句话反而让严叔愣住了,严叔笑了笑,道:“那不妨听我说说另一件事,夏先生,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保证你和我之间的说话环境是安全的。” 话音刚落,不等夏一反应过来,几个保镖从外面进来,拿着检测器,摁住夏一,夏一瞪大眼睛,道:“你想干嘛?!” 很快,为首的保镖从夏一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录音笔,严叔拿起录音笔,打量几眼,随即漫不经心的扔到火炉里,道:“抱歉,他们几个下手没轻没重的。” 说罢,严叔偏偏头,那几个保镖朝着严叔鞠一躬,从屋子里鱼贯而出。 夏一怒视着严叔,微微张开嘴喘着粗气,道:“现在你放心了吧?” 严叔笑了笑,道:“刘岩这件事,是我指使的,我知道她儿子生病了,正好我名下的科研团队正在攻克相关病症,已经有了第一批实验药,我答应让她儿子做第一批实验人。夏先生,人性这东西,可比数字复杂多了,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从进来的那一刻,夏一就知道刘岩是受谁指使,此刻,他也不算震惊。 “所以你想谈什么?” “前不久,靳澜拦截了我的一批货物,还把我想收购的东西提前截胡,他知道我会给他个教训,所以提前在你身边安插好眼线,可他终究太年轻了,不懂得进退,正是因为他护着你,我才更要从你开始下手。” 夏一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与我无关,你今天叫我来,绝对不是为了给我讲故事,说吧,你到底想谈什么条件?” “我对你做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了,我本不想通过你交涉,而是直接和他谈条件,我恢复你的名誉,他把新能源还给我。可是他根本不敢和我见面,你猜他知不知道这一切?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之所以不敢和我谈条件,无非就是想要装傻,这样他就能理所当然地装作不知道,然后继续蒙骗你!” “蒙骗我?”夏一喃喃反问道。 “当然,他根本不敢告诉你真相,更不会告诉你,你是我们之间角逐的牺牲品。”严叔的语调慢悠悠的,却如同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他对待亲哥哥尚且如此,在他眼里,只有利益和自我,你以为他会为了你微不足道的名誉,而舍弃已经到手的利益吗?” 夏一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他猛地弯下身子,才能抵挡住心脏处骤然传来的剧痛,他的胸腔被寒冷的冰刺占满,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白靳澜其实并没有对他撒谎,他早就告诉过自己,他的竞争对手会来迫害他。 抄袭事件刚发生时,白靳澜就已经怀疑过这件事是因为他而产生。 现在,夏一不敢确定白靳澜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声誉而放弃利益,如果白靳澜不打算妥协,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不敢在白靳澜身上赌。 现在的白靳澜虽然看似想保护自己,那也是在没有触及他利益的前提下,一旦交换条件切实地伤害他的利益,白靳澜大概率会放弃自己,那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夏一不甘心就这么沦落为牺牲品! 夏一咬了咬牙,刚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棍棒打击的声音,严叔脸色一变,冷笑道:“来得倒是快,看来他真的挺喜欢你。” 这句喜欢,不像是形容人的感情,更像是形容对物品的喜欢。 门砰地一响,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白靳澜仍旧穿着早上那身衣服,他一眼就看到了夏一,确认对方没挨打以后,才目光寒冷地看向严叔,他勾起一边唇角,道:“严叔,好久不见,您要是想见他,和我说一声就好,我自然会带着他一起见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怕是不对吧,你现在对我可是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带着你的人来见我?” “所以您就直接越过我,把他带来?” “是他自愿来的。” “您不强迫、威胁他,他怎么会来?”白靳澜眯起眼睛,直接坐在夏一身旁,顿时,他身上的寒气朝着夏一袭来,不知为何,夏一刚才还狂乱跳动的心脏,此刻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污蔑夏一的事,是您做的吧?”白靳澜说的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无比肯定。 “截胡新技术的事,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闻言,白靳澜猛地捏紧拳头,他偏头笑了两声:“严叔,做生意都讲究底线,我拿新技术顶多赚个零花钱,您拿新技术却是要坑害同胞!我承认,我是个利益熏心的商人,可您呢?您却打算把新能源卖给国外的研究团队,那是我们国人的辛苦成果,您就这样为了钱,而打算把它拱手让人!从我小时候起,我父亲就告诉我,无论做什么生意,都要把国和家放在第一位,绝不坑害同胞、祖国,您威胁我,甚至不惜伤害我身边的人!严叔,您也是中国人,您怎么忍心做出这些事!” 白靳澜的每一句话,字字珠玑,他一旦把新能源交出去,严叔转手就会交给国外科研团队,白靳澜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可在他心底的某一处,仍旧流着一抹红色的血! 那是与生俱来、不可磨灭的人性! “我不在乎这些。新能源还给我,他的名誉——”严叔朝着夏一偏偏头,“我还给他,如何?” 白靳澜望着眼前这个心里只剩利益的老人,眸色深沉近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气,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陷入到如此为难的地步! 一面是新技术所属权,一面是夏一的清白。对于夏一而言,一定是清白更重要,他想对抗严叔,那就绝对不能交出来,可是夏一如果站在自己这一边,就意味着他可能失去最好的洗白机会。 面对切身利益,夏一不会站在他这一边,这是一定的……况且,他不能毁了夏一,夏一已经恨他到这个地步,难道,他真的要放弃新技术吗—— “我不同意,你为难他没有用,就算他答应你,我也不会答应你。” 忽然,夏一清冷的声音响起,白靳澜一愣,他惊讶地侧头看着夏一。 “白靳澜,如果你把东西交到他手里,我不会原谅你,这一次,你必须和我站在一边!听到了吗?”夏一也看向白靳澜,目光沉沉。 天晴了,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照在夏一的侧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暖和的光晕,白靳澜怔愣地看着他,心脏空了一拍。 “你想拿我当筹码?”夏一的眉眼天生锋利,他不笑时,本就让人产生距离感,此刻生气起来,这种疏离感更强烈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决绝,“你想都别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光 声音掷地有声,直直地砸进白靳澜的心底,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阳光终于完全照进来了。 白靳澜的心脏在奇怪地跳动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心脏为何而跳动、为谁而跳。 夏一最后看了一眼严叔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他当然知道,那一席话意味着什么——想通过刘岩为自己澄清,几乎不可能了。 但是他不后悔,或许是因为他讨厌威胁,或许是因为刚才白靳澜的那席话。 可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夏一绕开白靳澜,朝着外面大步走去,屋子里的空气逼仄、闷热,让他几乎窒息,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严叔,后会有期,新技术和真相,我一样都不让给你。” 说罢,白靳澜也站起身,匆忙去追夏一。 中午这个时间,正值下班高峰期,夏一刚从茶馆出去,他就淹没在人群中。 夏一戴上口罩,现在,他的传闻闹得很凶,保不齐路上就有人认出他,他最好的公关方式就是沉默。 刘岩这条线索已经断掉了,现在的夏一犹如断线的风筝,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夏一眼神空洞地被人潮推动着涌去不知名的地方,忽然,他的手腕被一只干燥的大手抓住,他顿了顿,扭回头,是白靳澜。 他一直都知道白靳澜的眼下有一颗小痣,人们常把那叫做泪痣,据说有泪痣的人感情都不顺,容易遇到情劫。 白靳澜也会遇到情劫吗? “干嘛?” 白靳澜没回答他,只是固执地牵着他的手,任凭他带自己去任何地方,只要不抛弃他就行。 不重要了,其余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夏一还在自己身边就行,他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除了夏一。 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身边,让他别为难。 只有夏一。 直到这一刻,白靳澜的心脏依旧在不正常地跳动着,他终究是小看夏一了,他以为面对资本和压迫,夏一会毫不犹豫地劝他放弃新技术。 即使夏一真的这么劝他,他也能理解,和清白比起来,虚无缥缈、与自己无关的东西,实在是太无足轻重了。 “一一,你为什么不让我答应他,是因为……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吗? “因为我不想让小人得逞。”夏一冷冷地回答道,“离我远点。” 夏一连头都没回,他大力地甩开白靳澜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靳澜赶忙又追上去,语气急促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如果不是我,你不会遇到这件事,我一定会证明你是清白的……” “闭嘴!”夏一猛地转回头,他的眼眶微红,声音沙哑,“我——我其实根本不喜欢音乐,大不了我就不做了。” 白靳澜怔愣地立在原地,他看着夏一逐渐走远的背影,双脚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不了分毫。 倏地,白靳澜的眼眶也红了。 深夜的医院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仪器的滴答声会打破这片宁静。 病房的灯光昏暗,往常在这个时间,聪聪已经睡了,可不知为何,今天的他格外精神,他坐在地毯上,继续拼着上午没拼完的积木。 “聪聪,要睡觉吗?”女人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像是对待一个怕受惊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 被叫到的聪聪抬起眼看着女人,半晌后摇摇头,因为生病的原因,他长得很矮,且面色灰白、骨瘦如柴,各项指标远远不如同龄人,只看外表,谁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声音微弱,带着丝丝冷意:“妈妈,我不想再吃药了。” 刘岩听到这句话,她默默低下头,怕被孩子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太痛苦了,这场不幸的疾病,折磨的不只是孩子,还有她这个母亲。 如果当年她没有生下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刘岩无数次近乎自暴自弃地想着,可每一次看到聪聪的双眼时,她又庆幸,她还有聪聪。 刘岩偏头小心擦了擦眼角,而后才笑着抬起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好,那妈妈给你冲一点营养品喝。” 说罢,刘岩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她回头看着聪聪的背影,小小的、瘦瘦的,不论她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能放弃这个孩子! 即使是高级病房的走廊,到了夜晚也是阴森可怖的,茶水间的水箱时不时传来加热的微弱轰隆声,刘岩正在接热水,她的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许是做了亏心事,她现在草木皆兵,忽然,外面响起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刘岩尖叫一声,手里的热水撒一地,还烫到了她的手腕。 医院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脚步声,都算正常。 刘岩深呼吸几口气,才算平静下来。 渐渐地,她发现,这脚步声愈来愈近,尤其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那声音竟然犹如鬼魅一般恐怖!刘岩惊恐地倒退几步,小台上的杯子,被她无意间横扫到地上,发出一阵响亮的噼啪声。 她瞪大眼睛,仔细聆听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似乎在门口停住了,刘岩凝神静气,她努力克制着粗重的呼吸声,半晌后,那脚步声都没有再响起。 刘岩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她蹲下身子,开始捡起那些被她撞倒的杯子。 “你就是刘岩?”一道平静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刘岩惊叫一声,杯子再次掉落一地,她猛地一转回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漂亮男人,正双手抱胸,靠在门槛上,眼神淡漠的看着自己。 如果换在往常,刘岩一定有心思欣赏眼前男人的容貌,可现在,她只剩下恐惧。 一种弱者对强者的恐惧。 “你是谁?!”刘岩咽了口口水,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 “我刚看了你儿子,他很乖。”说罢,白靳澜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你儿子的病很严重,看着他那么痛苦,我心里也不好受。” 一听到聪聪,刘岩顿时心起一股怒火,低声吼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和我儿子没关系!”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儿子,怎么就和你儿子没关系了?”白靳澜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岩,“可是你就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件事,会害死别人吗?‘抄袭’对于一位初出茅庐的制作人来说,和死罪没什么区别,如果不能证明清白,夏一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他平时待你不薄吧,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刘岩的牙齿也跟着打颤,她担心这人是来套话的,哪怕自己现在怕的要死,也绝对不能暴露任何真相,不然那人不会放过自己和聪聪!她绝不可以功亏一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刘岩往后退了两步,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故作不怕,可她颤抖的身体和恐惧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 “料你也不敢承认,你以为你帮了严总,他就能护你周全?”白靳澜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天真、愚蠢。” 刘岩猛地一抖,道:“你什么意思?” “严总许诺你,事成之后会安排你儿子做第一批实验人,对吧?” 刘岩惊恐、迟疑地看着白靳澜,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巧,我和严总算是有点交情,他之所以要对夏一下手,也是因为我,可惜了,他算盘打空。他许诺你的实验药,是不符合国家规定的禁品,在昨晚就被相关部门拿下,这件事你知道吗?” 看着刘岩怔愣的神情,白靳澜笑了笑,很明显,她不知道。 严总当然也不可能让她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严叔着急下手,甚至不惜直接找到夏一来逼迫他现身。 因为他手里能威胁刘岩的筹码,已经没有了。 “就算没有实验药,你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当然,你可以用这笔钱继续给你儿子续命,”白靳澜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令人胆寒的恶意,“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办法,我也可以让你儿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刘岩双腿发软地瘫倒在地上,在这场资本的博弈中,很明显,她会成为牺牲品,从最开始,她就不该掺和进来! 白靳澜一步一步朝着刘岩走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就是眼前这个人害了夏一!如果不是她,夏一就不用承受那么大的痛苦,更不会被迫说出不喜欢音乐这种谎话! “我不仅要清算你,你的儿子、包括其他家人朋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不是有胆量为虎作伥吗,那你就要提前做好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刘岩惊恐地朝后退着,她看着白靳澜,犹如看到洪水猛兽一般胆寒!她现在丝毫不怀疑,这人一定会杀了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道疲惫急促、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救了她。 “白靳澜,你要干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白靳澜一愣,他转回头,看到站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夏一。夏一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弯下身子,呼吸粗重,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他的双眼也因为跑得太快、太多而充血,看起来很是狼狈。 “一一?” 白靳澜赶紧扶住夏一,让对方借着自己的力站稳。夏一打开他的手臂,道:“白靳澜,你也想变成严叔那样的人吗?” 这一句话犹如利剑一般刺进白靳澜的心脏,他看着夏一平静的双眼,心底痛的想死,无数句道歉的话翻涌上来,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62章 转机 “你怎么来了?”白靳澜的脸上难得有几分慌张,他看着夏一冷漠、决绝的样子,也跟着一同难过,这样的无妄之灾,是因他而起,可他仍自私地不愿放手,哪怕对方会痛苦。 夏一垂头看着视线躲闪的刘岩,道:“孩子的病怎么样了?” 闻言,刘岩一愣,她的眼眶倏地就红了,她摇摇头,道:“这段日子很不好,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夏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半晌后,才终于平静道:“好好养病,国内有稳定病情的先例,他还小,未来说不定就会有根治的方法。” 一行眼泪顺着刘岩的脸颊流下,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愧疚感犹如失火的野草一般从她心底开始蔓延,她对不起这个人,哪怕她有苦衷。 “你不怪我吗?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陷入到这么被动的局面。”刘岩现在心里很混乱,甚至忘记设防、否认,那双眼睛太澄澈,直直地照进她的心底,让她抬不起头,更让她无法撒谎。 “怪你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你不会帮我的。”说完,夏一露出一个很浅、很苍白的笑。 “我从来没想过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去死,这么多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治好聪聪,现在这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办法拒绝。” “我知道。”夏一叹了口气,“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所以我不怪你。” 夏一看向白靳澜,低声道:“走吧。” 白靳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话安慰他,话语此刻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东西,他恨自己不能更谨慎点,提早为夏一清除障碍,他更恨严叔竟然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白靳澜深吸一口气,他抓起夏一的手,朝着外面走,离开时,他们路过了聪聪的病房,一看到夏一,聪聪表情一愣,似乎要说点什么,夏一朝着聪聪笑了笑,将食指比在嘴上,摇了摇头,随即彻底离开了。 白靳澜注意到,在病房的小桌上,多了一张卡和一个水果篮。 刚一出医院,白靳澜露出放松的笑,道:“我录音了。如果不是你,她或许还不会松口,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诬陷你的事实,但是那些话语再加些煽动性推测,足够帮你翻盘了。” 夏一一顿,他看着白靳澜,眼神波澜不惊:“不必了。” “什么?”白靳澜一怔。 “我说不必了,”夏一的眼神有几分空洞,他的目光越过白靳澜,看向远处的路灯,“如果你把这段录音放出去,严叔不会放过她,她很早就离婚了,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她如果撑不住,你让她的孩子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她和她儿子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白靳澜也有几分恼怒,洗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他竟然不要?!夏一不要的到底是这个机会,还是他!? “白靳澜,人不是只有利益,除了利益,还有不应该磨灭的人性。一开始我是很愤怒,我恨死这个世界了,你以为我不在乎名誉吗?!你以为我不想将真相说出来嘛?就在半个小时前,我甚至都在苦思冥想该怎么从刘岩嘴里套话,可是我一看到那个孩子,突然就……”夏一偏头深吸一口气,“和你说,你也理解不了。” 没人知道,夏一内心的纠结有多折磨他!更没人知道,他放弃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在一条生命面前,他没办法冷静、理性,如果他真的狠下心把真相公之于众,刘岩的境况肯定不会好过,那到时候,依仗刘岩生存的聪聪,只有死路一条。 夏一咬紧牙关,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至少现在,他不后悔。 “一一,你回来,”白靳澜追上夏一,试图拉住他的手,很快,他被甩开了,接连几次被拒绝,白靳澜心里的怒火也开始蔓延,他猛地抱住夏一,不顾对方挣扎,将那人锁在自己怀里,怒声道,“夏一,你能别固执吗?他死了或者活着,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可是你的前途!” “我知道。”夏一叹了口气,他忽然笑了几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前途,和你明明没什么关系,所以你不要插手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夏一,你别想甩开我!”白靳澜恶狠狠地说。 “连我妈都不会这么说,你?话别说太满了,白靳澜,结婚和爱一个人一辈子,本身就是违反人性的事情,或许你现在真的有点喜欢我,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你的喜欢太廉价了,我不需要。” 每一个字都如同针一般,扎在白靳澜的心上,他明明在为夏一考虑,可是夏一却一遍又一遍拒绝他,为什么?!他想不通,扭转局面的机会就在眼前,可夏一却要放弃! “我的喜欢你不要,我给你的一切你都不要!”白靳澜低吼一句,他的目光寒冷,眼里压着一片冰冷的怒火。 闻言,夏一转过身,他一把推开白靳澜,也怒吼道:“是,我就是不要!包括你!”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此刻像两头野兽一样,恨不得撕碎对方! 白靳澜瞠目结舌地看着夏一,他喘着粗气,眼眶烧的通红。 夏一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我心疼你,我想着你、念着你,我他妈都要焦头烂额了,却还考虑着怎么保护你!夏一,你看不到我的心意嘛?!这段日子,我生怕他们害到你头上,他们怎么害我,我都无所谓,除了你,我没什么豁不出去的!可是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白靳澜眼眶通红,却还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段日子,他太累了,他怕自己明面和夏一接触,会给夏一招徕祸端,哪怕他想夏一想得扛不住了,也只敢在暗处跟随夏一,他每天就靠偷看夏一的那几眼勉强过日子。 他每天不仅要保护夏一,还要防着严叔,继续国外的事业。 早年,他就曾和家里公开出柜,除了挨打以外,他被停掉所有金钱来源,他爸当年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怪物一样,如果他爸知道夏一的存在,势必会阻拦,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和家里对抗。 也正是因此,他才像个陀螺一样,日夜不敢停歇,就是为了挣够足够的资本,保证日后能堂堂正正地带着夏一走,不让夏一受欺负。 可现在,夏一说不要他了。 那他的坚持算什么?! 气氛压抑,让人窒息,半晌后,白靳澜抹了把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用商量、讨好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是我想的不周到,我们别吵架了,行吗?” “我没有和你吵架,我需要冷静,”说罢,夏一神情淡漠地转身离开,“别跟着我了。” 顿了顿,夏一又说:“算我求你。” 看着夏一的背影,白靳澜的心里是一阵没由来的恐慌,他几乎是用出此生最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追上去。 夏一需要冷静,他也需要。 白靳澜刚坐回到车里,第一通电话打来了,是杨铭。 “白总,小夏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我这边压力大得很,哎,严总确实老谋深算,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咱们能想到的切入点,他也能想到,而且那个女孩,就是一口咬定是赵晋明强jian自己,她不改口供,难翻盘。” “知道了,继续查,夏一这边我来解决。” 两边的进展都不太妙,但幸好白靳澜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此刻,他倒是不算惊慌。 只是每每想起夏一时,他心里总是藏着一股淤积的怒气和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 杨铭这边的电话刚挂,第二通电话紧随其后。 是廖端,夏一的学长。 看到来电人是谁时,白靳澜有几分惊愕,但很快他就接通电话。 “喂?” “是我,怎么了?” 廖端的声音支支吾吾的,半晌后,他终于开门见山地说:“我在网上看到新闻了,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敢给夏一打电话,就只好打给你了,现在夏一怎么样?” “状态很糟糕。” 廖端叹了口气:“网上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夏一不可能抄袭。” “我知道,问题是现在我们拿不出能证明的证据。”面对廖端这个局外人,白靳澜没有掩饰自己此刻的担忧。 “这首曲子怎么可能是抄袭别人的?夏一写歌很有自己的特点,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概在夏一大二那年,我就听过这首曲子,当时我就说这首曲子如果发行一定会火,夏一还……” “慢着,”闻言,白靳澜猛地直起身子,打断道,“你说你之前就听过这首曲子?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大二暑假前吧,当时应该是为了准备汇演的曲目,地点——哦!在贝斯社团的乐器器材室!” “当时有留存的影像或者录音吗?”白靳澜赶忙问道,他的声音虽然还算平静,可他的心脏却在剧烈跳动。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不好说,录音应该是没有,这首歌是夏一现场演奏的,当时只是彩排,没有专人录像,我们也有明令禁止录制彩排,以防止泄曲。” 白靳澜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夏一太有名气了,每次只要他去彩排,保不齐就会有人偷偷录像,我手里有当时的彩排名单,我发给你吧,但你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哎,这事儿闹的。” 第63章 澄清 “谢了。”白靳澜深吸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容,这应该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听到的唯一能算的上好消息的消息。 “客气了,我现在就发到你手机上。” “好。” 这份名单不算长,但是范围很广,有仍在上学的,还有已经毕业的。 若是一个一个找起来,也不简单。 名单里的大部分人已经和廖端失去联系,剩下仍有联系的一小部分人,又都明确告知没有留存录像、录音,还有部分人当年虽然拍过几段视频,不过早就不翼而飞。 那么剩下的希望,就在那些已经失联的人身上了。 白靳澜目光沉沉地看着远方,他和廖端现在正在视频通话,刚才廖端询问那些仍有联系的人时,他也听到了。 每听完一个人的回复,他的心就沉一分。 即使希望渺茫,他也绝对不能放弃。 廖端泄气地倚在沙发上,道:“我能联系上的就这么多,剩下的,估计得靠你费些力气了。” 白靳澜将窗户打开,点燃一支烟,他沉默地看着窗外,半晌都没说话。 “上学时,追夏一的人多吗?” “那可是人山人海,不夸张地说,我们每次乐队表演,台下一大半观众都是为了看夏一,剩下一小部分是来赚志愿时长……不对啊,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吃飞醋了!” 白靳澜摇了摇头,没理会对方的玩笑话,他继续道:“这份名单里的人,有没有夏一的追求者?” 闻言,廖端顿了顿,终于明白白靳澜的意思。 如果追求一个人,在看到这个人发光发热时,难免会产生想记录的想法,先从追求者开始排查,确实更容易查到留存当年影像的人。 廖端看着平板里的人名,开始一个一个在脑子里核对,半晌后,他摇摇头,苦笑道:“这里面一半都明确表现出追求的意思,还有一小部分是特明显的暗恋。” “你把暗恋那部分圈出来。”白靳澜声音平静地吩咐道。 “得嘞,听你老人家的准没错。”前段日子,廖端跟着白靳澜买股票,好几支都很险,就在廖端以为自己会赔个裤衩不剩的时候,竟然很意外地赚了,那时候他就知道白靳澜虽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却是个可靠的人。 而且是个特有头脑的人。 廖端勾画地很快,他最后检查一遍,才把名单再次给白靳澜发过去,范围被大大缩小,现在名单上就只剩七个人。 除了这份名单以外,廖端还把对每个人的印象标注在一旁。 白靳澜看着这份名单陷入到沉思当中,他久久地看着名单上叫“黄伊松”的名字。 半晌后,他指着这个名字,道:“从她开始。” “啊?”廖端一愣,他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不深,若是一定要说,那就是……内向、努力? “你和她熟吗?” “不熟。” “她是h市本地人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她确实是h市本地人,我和她不熟,但是我和她妹妹熟,她妹妹——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妹妹?叫什么名字。”白靳澜又缓缓燃起一根烟,吸了一口。 “黄伊琳,不过我也有大半年没联系她了,她妹妹早就不念书了,爱玩,和她姐姐性格截然相反。”每次一回想起这个小姑娘,廖端头就发痛,“你确定要从黄伊松开始吗?” “嗯,怎么了?”白靳澜抬起眼看着他。 “没事,就问问。我要是没记错,她毕业以后,就在当地的一所高中当老师,我正好今天要回h市,我陪你一起?她应该还认识我。” “麻烦你了。” 在混乱、人多的车站里,白靳澜久违地穿上一身休闲装,坐在大厅处理公文,他近视的程度并不严重,但每次处理工作时,都习惯戴上眼镜,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意思。 他的样貌算不上多冷,但总给人淡淡的疏离感。 不少人朝着他侧目,却没有胆大的敢上前要联系方式。 “白啊,我都想你了!”廖端人刚一出站,就立马展开双臂,作势要抱白靳澜。 白靳澜一挑眉,侧身一躲,道:“我一有家室的人,让人看见该误会了。” “啧,不解风情,算了,先不说这个,走吧,现在出发。” 白靳澜摇摇头,道:“不用了。” “啥?”廖端眨眨眼,不解地看着白靳澜,“怎么就不用了?” “找到证据了。”白靳澜说着,把廖端拉下来,坐在自己旁边,示意对方看自己的电脑屏幕。 屏幕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夏一穿着白色半截袖和绿色工装裤,他坐在钢琴前,正在弹一首曲子,整个人闪闪发光。 周围的人聚拢在他身边,画质不算清晰,画面时不时在摇晃,很明显是偷拍视角。 夏一弹得那首曲子,就是这次专辑的“抄袭曲”。 “我靠,你哪儿弄到的?”廖端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白靳澜。 “一个小时前,弄到手以后,正好来接你,时间卡的还挺及时。”白靳澜随意地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的。 廖端朝着白靳澜竖起大拇指,道:“牛,您效率是真高,要不怎么说你有钱呢。现在打算怎么办,证据有了,直接传上去吗?” “我刚才在修复视频,顺便联系公关团队,等那边准备好,我们就把视频发出去。”白靳澜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要做这件事,就必须把事情做绝,绝对不能给对手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白靳澜的司机在外面等他们,刚一坐上车,白靳澜就马不停蹄地继续处理遗留的公务,廖端很有眼力见儿的独自刷手机,时不时啧啧两声,感叹两句。 司机是个自来熟的人,廖端总觉得车上气氛压抑,没一会儿,便开始不时地和司机搭话。 白靳澜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应和两句。 “叔叔,您知道劝学街吗?那儿有一家酒馆,炒菜特牛,您儿子结婚,到时候可以去那儿订酒席,实惠好吃。等下,我看看具体是在哪儿。”说着,廖端打开手机,忽然,他脸色一变,诡异地沉默片刻。 白靳澜瞥了他一眼,只见廖端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神态宛如被雷劈过一般。 “怎么了?”白靳澜问,说着,他也拿出手机,热搜第一条就是“刘岩污蔑”,紧跟着,下面三四个热搜词条都和夏一有关。 热搜里是一段视频,白靳澜直接外放打开。 视频里的刘岩神情憔悴、眼神躲闪,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在视频里,她虽然没有提到幕后主使的具体名字,却将对方如何贿赂、威胁自己说的一清二楚,还拿出了当时收受金钱时候的转账记录。 局势瞬间扭转。 白靳澜深吸一口气,他必须趁热打铁!说罢,他立马打电话给自己联系的公关团队,语气很急:“抓好现在的舆论风向,立马发视频,速度要快!” 廖端震惊万分的看着屏幕,连连道:“娱乐圈的门道太深了。” “好在事情有回转的余地。”说罢,白靳澜朝着司机道,“鱼叔,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麻烦你按照我说的把廖先生送到目的地。” “你走了,我去哪儿啊?”廖端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麻烦你另一件事。”白靳澜看向廖端,“我信不过别人,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那你干嘛去?”廖端看着白靳澜的背影,高声喊道。 闻言,白靳澜扭回头,一抬下巴,道:“追人。” …… 有人说缘分是一场即使不出门也避不开的大雨,对于这种疼痛文学,夏一曾经嗤之以鼻。 事情以他想象不到的方式被扭转了,各大博主铺天盖地地进行转发,洗白力度和营销策略堪称一绝,若说没有公关团队,任谁都不会信。 后来,夏一问过杨铭一次,是不是他请了公关团队。 杨铭苦笑着回答,那时候他忙得焦头烂额,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他实在顾不过来了,哪儿还有精力请公关团队? 那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推手,答案不言而喻。 休息几天后,夏一决定复工,上班当天,他在公司遇到杨铭,那人很震惊的看着他,说,这么早就来上班,不多休息几天? 夏一摇摇头,道:“待着也是待着,公司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对夏一这样年轻的大心脏,杨铭比了个大拇指,实在牛。 “既然来了,正好,”杨铭眼神躲闪,开始莫名其妙地收拾起桌子上的杯子,具体表现为把杯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又换到左手,“最近选秀节目很火,咱们公司的这批练习生,我看着够火候了,就打算搞个这样的节目,给他们造势,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夏一评价的很简短,“你那杯子烫手?” 杨铭尴尬地把杯子放下,道:“我这段日子太忙了,节目组那边你来对接吧。” 夏一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后将视线落到一旁的行李箱上,开口道:“听助理说,你要去三亚旅游。” “什么旅游,谈生意,谈生意!” “哦,知道了,什么时候对接,联系方式发我。”夏一虽然不信,但也不再追问。 闻言,杨铭面露喜色,道:“早发给你了。” “……”夏一打开邮箱,一大早,杨铭就给他发了关于对接方的信息,说没有预谋,鬼都不信。 夏一表情无语一瞬,接着道:“如果我今天不来上班,我看你也会催我。” “怎么这么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 “……咳咳,”杨铭心虚地咳嗽几声,心底不住地骂白靳澜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这个老实人,“我这是看重你,好好干,我要赶飞机了。” 说罢,杨铭拽起行李箱就跑。 头都不敢回。 第64章 甲方乙方 看着杨铭这急于跑路的模样,夏一总觉得自己接到的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不过转念一想,杨铭也不至于坑自己。 夏一先加上了甲方爸爸的微信,那微信头像有几分眼熟,是一支掉瓣的蓝玫瑰,背景很像他家楼下的大厅。 那边几乎是立马就通过了,快的让夏一都不免惊讶。 加上以后,夏一象征性打了个招呼,对面没回,可能是在忙。 夏一也打算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他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夏一按下性子,耐心等待甲方爸爸的指示。 五分钟过去了,对面依旧没发出来消息。 就在夏一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对方终于发来消息了。 特简单的两个字:你好。 夏一:“……” 真是清新脱俗啊。 见对方回复,夏一开门见山地问道,您打算什么时候约时间见面? 对方这次回的很快:再定。 夏一真的没时间陪他周旋了。 对方就像感觉到夏一的不耐烦一样,解释道:抱歉,我最近不在国内,明天的机票回国,后天可以吗?按你的时间来就行,行吗? 明明是一段文字,可不知为何,却让夏一感觉到讨好。 尤其是“可以吗”、“行吗”,不像是能从甲方那里听来的字句。 按照道理来说,甲方不会去讨好乙方,夏一工作时间也不算太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卑微”的甲方爸爸。 夏一笑了笑,不甚在意,世界这么大,总会遇到几个奇葩。 夏一继续问道:那我怎么称呼您? 对方回答道:叫我白总就行。 看到这个熟悉的姓氏,夏一眉心一跳,不好的第六感徒然升起。 他几乎是下意识打字道,你是白靳澜吗? 在发送的前一秒,夏一清醒过来,急忙删除,他叹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下午,这位白总又开始骚扰他,给他转了段养生科普文章。 标题是:年轻人经常熬夜会不会影响精子质量。 夏一:? 对面发了个抱歉的表情包,道:抱歉,转错了。 夏一现在觉得这人特别莫名其妙,他刚要扣上手机继续忙,那人突然又给他发消息:所以你可别熬夜了。 听着倒是挺关切的。 夏一:“……”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甲方,夏一真会把对方删掉,这人纯粹就是一性骚扰狂,这番诡异操作,让夏一不由自主地想到远方一位故人。 好巧不巧,两个人还都姓白。 当晚,一束花和一张贺卡被送到吉食唱片音乐公司前台,点名道姓是送给夏一的。 一大束蓝玫瑰,特贵,特招摇,回头率也特高。 助理把花捧到楼上的时候,被围观一路,她摆摆手,和这束花撇清关系,然后她也是一脸八卦地小声道:“和我没关系,这是给夏总的哈。” 当事人接收到这一大束花的时候,脸上的惊讶绝对不比路人少。 “谁送的?”夏一错愕的问道。 助理摇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您的追求者?” 夏一当然也不知道,他接过花,道:“没留名字?” “没留。”夏一有些怀疑地收下花,他打开贺卡,贺卡上的字是印刷体,看来从字体辨认主人,是不可能了。 他仔细看着贺卡上的字,上面写道:抱歉,今天下午喝多了,我没有怀疑你性能力的意思。 留言人那一栏是空的,但是夏一已经猜到是谁。 夏一被气笑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甲方,往常他遇到的甲方,都是爱刁难人、斤斤计较的主,这位甲方倒是不刁难人,就是看起来脑子不正常。 难不成,对方是装的,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其实这位甲方早就留了后手? 倒也不是夏一一定要阴谋论,只是这位白总确实是个神人。 不知道是不是夏一的错觉,之后的一两天里,白总时不时就有手滑现象出现。 有时候是发了句“早上吃了没”,紧接着跟一句“发错了,要发给我妈的”,还有时候是发了个餐厅链接,问“这家你觉得怎么样”,然后再欲盖弥彰的接一句“手滑了,不过你可以去试试”。 夏一很想装看不见,可没办法,这位是合作对象,他又不能真的像对待白靳澜一样对待这位白总。 虽说他现在严重怀疑此白总就是某人,但他毕竟没有证据,这么贸然推测,实在不负责任。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甲方爸爸,夏一真想让对方挂个号看看脑子。 被精神折磨几天后,夏一终于挨到了这位白总回国的日子。 当下,他们就敲定见面的地方,白总把地方定得离夏一公司很近,甚至他贴心的考虑到可能出现的交通问题,遂把见面时间推迟到晚上下班高峰期以后。 出于礼貌,夏一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位王姓音乐制作人,也是这批练习生的导师,全名王嘉言,年轻有为,长相帅气,穿的也潮流。 当然了,陈生也跟了过来,这段日子,他对夏一火气很大,每次开会,夏一都能感受到有一道幽怨的视线定在他身上。 夏一视若无睹,两人冷战着,准确来说,是陈生在单方面和他冷战。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生又忽然想清楚了,见夏一出来,他一言不发,抬脚就跟着一起。 王嘉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对于这位陈少爷的心思,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夏一没阻拦,他也权当没看到。 此刻,几人站在门边,王嘉言和夏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批练习生,陈生则一脸怨气地看着夏一,活像个怨夫。 对于这样的幼稚行为,夏一继续视若无睹。 陈生虽然看着幼稚,但心里还算有数,正经事上不会乱来,他愿意跟着,夏一也就默许了,多个挡酒的人,没什么不好的。 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夜幕中呼啸驶来,车子在夏一身前缓缓停下,驻足半晌。夏一看不清车窗里那人的神情,可他总觉得那人在透过单面镜打量自己。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庞,那人没什么表情,只是视线很沉重、灼热,压得人透不过气。 当怀疑成了事实,许是因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夏一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哦,果然是他”的荒谬的淡定感。 “这个时间路上堵车吗?”夏一没想到,再见面时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自己说的。 但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白靳澜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道:“你又瘦了不少。” 夏一笑了两声,眼神却没什么温度:“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那说什么你能开心,你教教我。” “就谈生意。” “行,只谈生意,意思就是和我不熟,对吧?”白靳澜点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危险,他灼热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夏一身上,不肯挪开。 王嘉言是个人精,他敏锐的嗅出两人之间一丝微妙的气氛,他看看夏一,又看看白靳澜,道:“这位就是白总吧,看来你们认识喽?” “不太熟。” “不认识。” 前者是白靳澜,后者是夏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场面更尴尬了。 见状,夏一只好改口道:“白总贵人多忘事,我以为他早就忘记我了。” 白靳澜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他举止优雅地下车,先是看了王嘉言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转到陈生身上。 陈生也打量着白靳澜,视线挺不友好。 白靳澜自然注意到这道视线,他对着陈生一挑眉,道:“你就是陈生吧?” 陈生皱眉看着他,白靳澜的声音很好辨认,他几乎立刻就反应出,这个人就是那晚电话里的男人! 一想到这,陈生气血翻涌,他哀怨的看了眼夏一,对方压根不搭理他,他又转过脸看着白靳澜,道:“竟然是你!” 王嘉言更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几人,完全不在状况里。 “是我。”白靳澜笑了笑,他的目光投向对方的手表,“你这块表哪儿来的?” 陈生一愣,随即不屑道:“从我爸那儿找的,这块手表是我爸爸的朋友送给他的,意大利工匠收官之作,全球仅此一只。” 闻言,白靳澜点点头,道:“这块表是假的,真品在我纽约的房子里,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欢迎你参观。” 说罢,白靳澜又将视线转向夏一,神情柔和很多,道:“点好菜了吗?” “等甲方点。”夏一没什么感情的回复道。 白靳澜扑哧一笑,揽住夏一的肩膀,道:“行,也算是做你甲方了。” 夏一皱起眉打开他的手,两人肩并肩一起走进大厅。 王嘉言被落在后面,他看着目瞪口呆、满是愤恨的陈生,警告道:“你别搞事!” “他说我的表是假货!”陈生不满地大叫道。 吓得王嘉言赶忙朝四周张望一番,见没人注意,才放心道:“你小点声!你知道这位白总什么来头吗!?别说你了,就是你爸见了人家也得规规矩矩地装孙子,还有,你没看出来吗,人家和咱们这小破公司合作压根不是为了赚钱,他缺钱吗?人家纯粹是为了夏一来的,你差不多就行了。” 陈生张了张嘴,到底是年轻,摸不清其间的利害关系,只是不忿道:“我不觉得我比他差劲儿!” 看着陈生的倔强模样,王嘉言叹了口气,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知道咱们杨总的另一个合伙人阿迪吗?” 陈生点了点头,他虽然从未在公司里见过这号人,不过也听同事们讲过相关的八卦。 “阿迪就是白靳澜手底下的人,看着好像是阿迪入伙,实际上是谁入伙,还用我告诉你吗?这事儿杨总特意瞒着夏一,你也管住嘴,别说漏了!” 第65章 孩子气 酒席上,白靳澜坐在主位,他把菜单递给夏一,夏一没客气,点完菜以后,又把菜单还回去。白靳澜看了一眼菜单,又加了几道冷菜。 王嘉言很活络,他之前也在圈子里听说过白靳澜,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本尊。 他知道白靳澜长得带劲儿,就是没想到能这么好看,饶是他一个见惯娱乐圈男男女女的人,都觉得白靳澜这人长得实在是好看。 就连陈生细细打量白靳澜以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好看得太突出了。 王嘉言没和夏一一起出来应酬过,摸不清夏一的酒量,但是男人的饭局,无非就是那几件事,其中喝酒是第一位的。 “白总平时喝什么酒?” 白靳澜看了夏一一眼,道:“你们定就行,我都可以。” 好说话,但是这句“都可以”,让人很为难。 王嘉言很精明的将话头抛给夏一,道:“夏总呢?” “都可以。”夏一的语气淡淡的。闻言,白靳澜一挑眉,他没和夏一正儿八经的喝过酒,出去和朋友喝酒,他也帮夏一挡酒,他自然不知道对方的酒量。 “看来夏总的酒量很野啊。”白靳澜笑着调侃道。 夏一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勾起一边唇角,道:“试试就知道了。” 白靳澜眯起眼睛打量着夏一,他的酒量就算海的了,夏一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量,在这个前提下,夏一还这么自信,要么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要么就是真的有量。 白靳澜偏向前者。 见白靳澜表情怀疑,夏一懒得解释。 夏一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不用着急上菜,先把酒开了。 白靳澜笑着倒满杯子,他瞥了眼陈生,道:“小孩就别喝了。” 陈生猛地一捏紧拳头,道:“谁说我不能喝?” 白靳澜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喝了一圈以后,白靳澜清楚自己是小瞧夏一了,夏一不是一般的酒量大。 白靳澜和夏一都是海量,特别是夏一,只要不混着喝,绝不耍赖,杯子里绝对不养鱼,都是一饮而尽。 几杯白酒下肚,陈生已经双眼呆滞,王嘉言也有些上头,他认输道:“别顾着喝酒啊,空腹喝酒太伤身了,先吃菜。” 见夏一面色不变,王嘉言心里有数了,这么喝下去,他估计得趴,他主动给白靳澜敬酒,道:“白总,合作愉快啊。” 白靳澜还算给他面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接着,白靳澜换了个酒杯,把杯子倒满,他站起身,端着酒杯,道:“夏总,我敬你一杯。” 陈生虽然醉了,但还是下意识要给夏一挡酒,王嘉言赶忙拉住陈生,猛掐一把他的大腿,陈生疼的“嘶”一声,刚要开口,就被王嘉言瞪了一眼。 但那两人的眼神来往,并没有打扰到这边。 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夏一没有动的意思,白靳澜也较劲儿似的举着杯子不放。王嘉言胆战心惊地看着这滑稽的场面,甲方给乙方敬酒,真稀奇了。 白总虽然看着好说话,可若是太过了,恐怕会闹出事故来。 “还是小夏总面子大啊,白总都给你主动敬酒了。”王嘉言露出个特难看的笑,近乎祈求地看着夏一,还不忘另一只手拽住陈生,“快和人家喝一个。” 夏一不想吓唬王嘉言,他坐着把酒一饮而尽,再抬头时,白靳澜也干了。 王嘉言松了口气,他赶紧站起身,把俩人的酒杯都满上。 “哈哈,白总还是中意你啊,就和你干杯了。” 王嘉言这话本来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夏一听完以后,又端起杯子,没什么表情地说道:“那我岂不是得多喝两杯,不然显得我不承白总的情。” 王嘉言压根没有劝酒的意思,他瞟了眼白靳澜,赶忙道:“你悠着点,别喝多了。” “夏一哥……”陈生舌头都大了。 “不碍事。”说着,夏一面不改色地连灌两杯酒。 看的王嘉言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出。 白靳澜笑了一声,就着杯子,陪了三杯。 两人一来一回,谁都不服输。 半晌后,白靳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一,道:“来一箱啤酒漱漱口?” 夏一仍旧面不改色:“我随意。” 王嘉言尴尬地笑几声,掏出自己的烟盒,道:“白总抽根烟不?” “我不抽这个牌子。”说完,白靳澜从自己的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烟盒上写着韩文,王嘉言刚要起身给白靳澜点烟,白靳澜侧过头一躲。 陈生冷哼一声,嘴里无声地嘀咕了句装货。 但好在没人注意到。 “不是谈生意吗,给我点根烟,然后就说正事儿。” 白靳澜这句话很明显是对夏一说的。 夏一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笑了笑,纯粹是被这无赖气笑的。 “行。”夏一接过王嘉言悬着的打火机,起身要给白靳澜点火。 白靳澜歪头一笑,他把烟叼在嘴里,抬起下巴,眯眼看着夏一。 夏一把烟点着后,他慢悠悠抽了一口,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但你既然选择这一行了,应酬都是难免的,难道以后你只要遇到讨厌的人,即使有好的机会,也不和人家来往?夏一,收收性子,我不是说教你,我是怕你吃亏。” “吃亏也和你没关系。”夏一回的很冷。 白靳澜没回夏一这句话,他抬了抬烟,道:“这烟味道小,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儿,你现在还记得这句韩语的意思吗?你这么聪明,就算很久不看韩语书,应该也会记得意思吧。” 自打夏一决定放弃留学以后,就没有再端起过韩语书,但那两句韩文还算常见,他倒是记得。 吸烟有害健康。 无论哪里,这句话都必不可少。一想到这,夏一笑了笑,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夏一哥还学过韩语?”一说起夏一的事,陈生人都清醒了,他懒得瞪白靳澜,而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夏一身上。 “之前学过一段时间。” “哥,我可是朝鲜族啊,你要是想学韩语,我可以教你。”陈生开心了,觉得自己和夏一又多了共同点。 “你还挺热心。”白靳澜笑了笑,重新给自己点燃一根烟,“小子,你听过一句方言吗。” “什么?”陈生皱眉看向白靳澜。 “狗拿耗子,”白靳澜收起笑,“多管闲事。” “你!” “你闭嘴!”王嘉言朝着陈生低吼一句,转而又对着白靳澜陪笑着道歉道,“抱歉啊白总,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该和他计较吗?”白靳澜看向夏一。 “与我无关。” “那我就和他计较计较,”见夏一神色微变,他勾唇一笑,心里有几分痛,又有几分刺痛对方的快感,“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小心眼儿吗?” “你不是和我不熟?” 闻言,白靳澜勾唇一笑,道:“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小气。你们公司的小朋友,我懒得搭理。”白靳澜的嘴角牵起一抹凉薄的笑,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菜一道一道上来,其中有一道鸡翅和其他商务菜品格格不入,但夏一很喜欢这道菜。 “这凉菜里面怎么加了这么多香菜?”王嘉言看了眼最后端上来的凉菜,问。 “我特意让他加的。”白靳澜把烟掐灭,他爱不爱吃香菜另说,夏一倒是真的爱吃香菜。 “夏一哥多吃点。”陈生插话道,他的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眼神挑衅,“可别辜负人家的心意啊。” 白靳澜抬眼看了眼陈生,他的耐心已然到了极限,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只好和杨总聊一聊你的任职情况了。”夏一语气淡淡地说道。 陈生一噎,终于闭嘴了。 王嘉言是个话多的人,但并不惹人厌,他自然把公事放在第一位说,其间再夹杂着点其他的事情,白靳澜的态度始终很朦胧,他几乎没看过王嘉言几眼,只在听到几个关键的地方,偶尔点点头。 人一旦美貌过于突出,就会让人忽略性格上的缺陷,譬如白靳澜,他的一言一行,在别人眼里都仿佛加了一层滤镜,做什么,都好似在拍电影广告一样。 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最先趴下的自然是逞强非要为夏一挡酒的陈生,连站都站不起来,还借酒撒泼,趴在夏一肩膀上耍赖道:“夏一哥,你酒量真好啊。” 夏一皮肤白皙,喝完酒以后也不上脸,只是脸色越发变白,朋友曾跟他说过,他这是对酒精过敏,偶尔喝个几次没事,但要控制酒量。他自然知道自己酒量好,可是也鲜少在外面喝酒。 夏一今天纯粹是抱着想喝死白靳澜的心态,才同意拼酒。 只是他没想到白靳澜的酒量竟然这么好。 “你酒量倒是挺差。”白靳澜笑了几声,好看是好看,可总是给人一种嘲讽的意味。 陈生一噎,大着舌头就要反击,夏一拽住陈生,道:“谈的差不多了,我帮你们叫代驾?” 说着,夏一扔下陈生,给几人都叫了代驾,把每个人安全送上车以后,他才准备走。 当然,这个每个人里不包括白靳澜。 夏一没开车过来,打算打车走。 白靳澜不知忽然发什么疯,也站在酒店门前,和他一起喂蚊子,夏一自然不搭理他。 两人中间隔了有三个人的距离,和陌生人无差。 夏一从口袋里拿出几块从办公室顺手抓的糖,拆开一颗放在嘴里,一旁的白靳澜见状,倏地偏头笑了,道:“你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这句话歧义可就大了,不知是调侃夏一吃糖的行为,还是想批评夏一刚才在饭桌上的态度。 夏一皱起眉,冷冷回怼道:“不如你老谋深算。” 第66章 你是关键 “夏一,你每次和合作对象应酬都带着私人情绪吗?”白靳澜低头挡风,点了根烟,他没理会夏一刚才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夏一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道:“难不成你还要我对你笑脸相迎吗?你自己不觉得假吗。” “我不是为了和你吵架,夏一,我知道你该讨厌我,如果不是我,你的名声就不会差点被毁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那天晚上在医院,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刘岩会突然反水。” 闻言,夏一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他偏过头,冷声回复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反水,至于那天我到底做了什么……也没做什么,我给聪聪留了一笔钱。” “哦,攻心术。” “你别把每个人都想的和你一样有心计,我给他留钱并不是为了让她做什么,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白靳澜笑了几声,道:“是我心太脏,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生气。还有糖吗?” “你不是嫌幼稚吗?”夏一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饭店的生意到了八九点钟就更好了,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免不了有些摩擦碰撞,这块糖还没递出去,就被来吃饭的一伙人流给隔住。 夏一避开几下后,渐渐与白靳澜分开站在门两侧。 夏一抬头看了眼天空,星星出来了,今晚应该不会下雨。他刚一侧过头,就看到白靳澜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表情犹豫片刻,不知自己到底应该站在这里,还是去找白靳澜。 不巧,这时候又有人上台阶,几个人走走停停,前头的还时不时和后面的人说什么,走的很慢。 “你过来。”白靳澜缓缓吐出个烟圈。 这句话反倒激起了夏一叛逆的心理,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无言地转过头。 忽然,他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没几秒,白靳澜就站在他身后了,手里的烟早就被他自己掐了。 “还有第二个问题,”白靳澜捏住夏一的手腕,他垂下头看着夏一泛红的脖颈,道,“还记得黄伊松吗?” 久违的听到这个名字,夏一很惊讶,他抬起头,正好撞到白靳澜的下巴,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你怎么知道她的?” “是她提供了帮你证明创作时间早于对方的视频,”白靳澜淡淡地说道,“她在本地当老师,大学时候暗恋你,你不记得了?” 大学时候明恋、暗恋夏一的人太多,他自然不会记住每一个人:“是你帮我做了公关,对吗?” “不然呢,你指望杨铭吗,他都自顾不暇了,最近才勉强能松一口气。” “你和他很熟?” “生意场上只有利益,熟不熟不重要。”白靳澜回答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夏一懒得再追问,只是说:“你为什么突然提起黄伊松?” “你和她还有联系吗,她看起来可是对你余情未了啊。”白靳澜慢慢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趁机将自己的手,从夏一的手腕滑下去,然后慢慢攥住夏一的手。 这句话听着很有醋味。 “别发疯。”夏一偏开头,将手抽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求你帮我个忙。”白靳澜终于引入正题,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玩世不恭。 “如果我不帮你呢。”夏一冷冷地说。 “那咱们的合作也可以往后推推了。”白靳澜笑了笑,在夏一即将开口的前一秒,他赶忙接道,“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我会给你一个和我合作的理由。” 说完,白靳澜将不情不愿的夏一转过来,眼神认真道:“你不想报复回来吗?” “谁?”夏一明知故问道。 白靳澜勾唇一笑,也不拆穿,而是诱惑道:“当然是严叔,他可以不顾你的死活,把你卷入到这场与你无关的战火中,你就不想报复回来吗?夏一,挨欺负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夏一想吗? 他当然想,可是他不想通过白靳澜。 “夏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希望通过我来完成这场报复,可就像我说的那样,你和我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你和我合作,我们才能彻底打倒他,不是吗?”白靳澜的声音慢下来,给夏一留够思考时间,“你不要任性,商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你厌恶、恨我,我都清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我联合起来,只凭你或者我的力量,若想彻底推翻他,实在是困难。” 夏一打量着白靳澜的脸,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破绽。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白靳澜什么忙,像白靳澜这样利益熏心的人,做什么事都带着目的,他真想知道白靳澜到底想干嘛。 “更可况这次污蔑事件让他大受打击,即使这件事与你无关,他也一定会迁怒于你,你要是不趁着这个时机一举把他打趴下,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报复,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严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罢了,就算有心报复他,也没有什么对抗的资本,我又能做什么?” “你是关键。”白靳澜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严叔说过的新技术吗?对,就是我截胡的那个新技术,新技术研发人是一男大学生,叫卢陵,家里条件很一般,但是很有志气,严叔和他讨价还价、周旋许久都没能拿下,于是他就找了一女孩做局,污蔑卢陵强jian,卢陵受不住了,最后跳楼自杀,直到去世都没能洗清冤屈。” 听着这如出一辙的下作手段,夏一只觉得后背发凉,他是幸运的,而卢陵则是不幸的。 “我和卢陵的哥哥卢鑫做了场交易,他把新技术卖给我,我给他弟弟洗白。” “新技术已经被你拿到手了吧,按照你的个性,你应该过河拆桥才对。”夏一毫不留情的评价道。 白靳澜不置可否地笑几声,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糟糕啊,或许我曾经是这样的人,但现在因为你,我想改变自己。” 夏一定定地看着他,白靳澜的神情太认真了,以至于让他无法辨认那里面到底含不含欺骗。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关键点在于那个女生,”白靳澜顿了顿,补充道,“和你有些渊源。” “我?”夏一有几分惊讶。 “这个女生就是黄伊松的妹妹,黄伊乔。” …… 大雨潮湿,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排水系统已荒废多年,连日的雨水伴着垃圾堆积在其间,地面斑驳、肮脏,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让人作呕。 这是一间临时租住的小屋子,它坐落在巷子最里面,大门早就生锈多年,锁倒是最近才换的。 嘎吱一声响,大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拎着一袋满是外卖盒子的垃圾袋,神色疲惫地走出来,她穿的光鲜亮丽,与这里格格不入。 “黄伊乔。”胡子拉碴的男人蹲在门口多时,他手里的烟几乎要燃尽,烟灰直往他手背上落。 黄伊乔一愣,她垂下眼,似乎没想到男人这么有毅力,能一直蹲守在这里。 “你怎么还在这儿?”黄伊乔皱起眉,语气颇有几分不耐,廖端就像鬼一样缠着自己,问他要做什么,他就只会回答“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廖端的脸写着丧气两个字,“我要是知道自己到底该干嘛,就不会像傻子一样蹲守在这里了。”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你就回家吧。” “不行,他给的太多了。”廖端站起身,又恢复了斗志,“你去哪儿?靳澜说了,必须让我跟着你。” “你就这么听白靳澜的话?他把你卖了,恐怕你都得帮人家数钱吧?”黄伊乔露出个很嘲讽的笑容,眼底的情绪复杂。 “话别这么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况且我也不是没问过你,你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闻言,黄伊乔抿抿唇,半晌后,她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你就听他的吧。” “嘿,你怎么又生气了?”见对方抬腿就走,廖端抓紧跟上,生怕被落下,“哎,我跟你说,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大的火气,你知道为什么人容易生病吗,就是因为爱生气……” 黄伊乔冷着脸,无视自己耳边的碎碎念,心里越想越憋屈,两人就这么一个生闷气、一个不停地说,终于走到了巷子口,刚到巷子口,她就停下脚步。 “你怎么停下……”廖端抬头一看,迎面撞上夏一。 “夏一学长?” “嗯,你是黄伊乔吧?” 面对这个自己姐姐曾经的暗恋对象,一种久违的羞愤感忽然袭来,她把手贴在脖颈上,状似整理头发,却默默把头低下,道:“你怎么来这了?” “找你。”夏一开门见山地说。 见夏一这么直白,黄伊乔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你——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此刻,她终于反应过来,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 夏一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几乎抬不起头,她现在的唯一念头,就是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黄伊乔立马侧过身子,从夏一身旁闪过去,她一边跑一边朝后看了一眼,夏一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还拦住要来追自己的廖端。 黄伊乔松了口气,她看着巷子尽头的大道,挣命一般朝前跑去。 忽然,一声轰隆巨响,一辆蓝色的跑车一个漂移,停在巷子口,严严实实地堵住出路。 黄伊乔一愣,她呆愣地看着从车上款款下来的男人。那人很是优雅随性地整理着衣袖袖口,见到她时,他勾唇一笑,道:“跑太慢了。” 第67章 吃醋 黄伊乔呼吸一窒,转身往回跑,可她已无路可逃!后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夏一和廖端。 一前一后,牢牢挡住她的去路。 除非她能瞬间翻墙,否则根本插翅难逃。 “你别跑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廖端安慰道。 话音刚落,白靳澜冷笑一声,道:“这可是法治社会,黄伊乔,要想让法律保护你,你起码自己得先守法吧?” 黄伊乔死死瞪着白靳澜,见状,廖端更是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乔儿,你到底干嘛了,我知道你爱玩,可你千万不能触线啊。” 这句话的语气已经很严肃了。 倏地,黄伊乔的眼泪掉下来了,她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朝廖端吼道:“我就算进监狱,也和你没关系!” “你怎么这么轴!我这是关心你,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姐姐怎么想!?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你滚!滚啊!我要你管!?” 夏一拉住同样一脸愤怒的廖端,道:“冷静点,别刺激她。” 说完,他转头看向黄伊乔,道:“在来之前,我去见了你姐姐。” 闻言,黄伊乔一顿,她喃喃问道:“你和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告诉她我知道你在哪儿,她很担心你,如果你有时间的话,给她打个电话吧。” “她很担心我?”黄伊乔低声反问道,“她应该开心才对啊,没了我这个丢人的便宜妹妹,她就不用再操心了,也不会被街坊邻居议论。” “她从来不觉得你是她的耻辱,你只是她的妹妹,就这么简单。”闻言,夏一轻声道。 黄伊乔一愣,半晌后,她才终于回过神,道:“是她这么和你说的吗?” 夏一看着她,最后坚定点头道:“嗯,她说的。” 白靳澜偏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黄伊乔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看着夏一,道:“你想问我什么?” “你离家出走前,给你姐姐留了一笔钱,据我所知,你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那这份钱,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不等夏一问,白靳澜率先问道。 一听到这声音,黄伊乔的脸顿时冷下来。 “我不回答你的问题。” “别站在这儿说了,隔墙有耳。”廖端插话道。 “好啊,那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解释。”说罢,白靳澜朝着停在巷子口的车偏偏头,“上车吧。” 在一家典雅的咖啡店里,白靳澜和夏一坐在一排,廖端和黄伊乔坐在另一排,白靳澜神色淡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抬抬下巴,道:“喝什么,自己点。” “我不喝,你到底想问什么,抓紧问吧。”黄伊乔撇过脸,不去看他们。 “好,”闻言,白靳澜坐直身子,“你说几周前,在会所的包房里,卢陵下药迷jian你。在发生xing关系之前,他摸你的yin部了吗?” 黄伊乔羞得满脸通红,道:“摸……摸了。” “摸了多久?”白靳澜继续逼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七八分钟吧。”黄伊乔不耐烦的说道,“我回答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这七八分钟里,你试图反抗或者呼救了吗?”白靳澜没理会她,继续问道,“诚实地回答我,如果你撒谎,我会看出来。” 黄伊乔抿抿唇,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行啊,让你姐姐亲自来问你?” “……我被他下了药,哪里还能喊出来?!”黄伊乔猛地捏紧拳头,低吼着回答道,“你还想问什么,来吧,一次性问完,别总拿黄伊松吓唬我!” 白靳澜点点头:“他给你做kuo张了吗?” “做了。”这一次,她回答的很快。 “然后就直接进去了?” 听到这一来一回的问答,廖端尴尬地已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夏一也默默偏过头。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反应呢,他……他直接进去了。”黄伊乔有点慌了,她求助地看向夏一,夏一不接她的视线,她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廖端,廖端咳嗽几声,直接扭过头。 “我按你第一个说法来,那就是没直接进去,那对方cha了几次,才进到你的yin部?” 白靳澜直视着黄伊乔的双眼,如同狼一般,任何的谎言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 黄伊乔不回答他。 白靳澜低头看着手表,然后敲了敲桌子,道:“你不诚实,我和你没必要浪费时间了,直接通过你姐姐吧。” 黄伊乔猛地一抖,恰巧,服务员也闻声过来,问是不是叫她。 “结账,”白靳澜把现金放在桌子上,“不用找了。” 服务员一走,白靳澜也站起身子,他睨视着黄伊乔,道:“严总给你的那点钱,买不回你的清白和尊严,你姐姐也不缺你那点钱,你姐姐在家等你很久了,玩够了就回去吧。” 白靳澜刚要走到门口,忽然,黄伊乔崩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cha了九下!你满意了吗?!” “你的意思是,在你被下迷药的前提下,连求救都做不到,却能清楚的记得被强jian的细节,是吗?”白靳澜理了理袖口,“你污蔑卢陵的那篇文章我看了很多次,逻辑看似能圆上,实则前后矛盾,只是你利用了民众对女性的同情,扭曲事实,最后逼死卢陵。” 黄伊乔低下头,浑身不住的颤抖。 “事实是,你灌醉卢陵,伪装成自己被强jian的样子,对了,男人醉到一定程度是硬不起来的,这一点你知道吧?你的演技很高超,就连卢陵自己都信了你的那套说辞,误以为他真的强jian了你。你应该庆幸当时卢陵因为面子问题,没有选择报警,不然你这点雕虫小技早就被识破了。” …… “你骗了她几句?” 回去的路上,车上只有白靳澜和夏一两个人,夏一问他。 白靳澜偏头笑了笑,道:“那你骗了她几句?你压根连黄伊松的面都没见过,论起诈骗,我可不如你。” “……你该怎么让黄伊乔松口。”夏一转移话题道。 “靠你,其实我也不确定卢陵是不是被冤枉的,但刚才套了一通话,事实也差不多明了了,现在只需要有人劝说黄伊乔主动说出真相就够了。”白靳澜猛地将车一掉头,“现在我和你去见黄伊松,你说服黄伊松,让她去说服她妹妹。” “……在去之前,你该和我坦白了吧?”夏一神情平静地看着前方,“黄伊松和你说了什么,黄伊乔又做了什么?” 白靳澜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神色有几分凝重,半晌后,他才慢慢道:“黄伊松没和我说什么,我和她说明白你被污蔑以后,她很担心你,然后就提供了那段视频。黄伊乔在会所里工作,卢陵在几周前被匿名约进这家会所,等他醒来以后,他以为自己强jian了黄伊乔,没敢报警,畏罪自杀。不过你也看到了,他是被冤枉的。” “嗯,我明白了。”夏一没再问其他的。 “你答应帮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卢陵?” “为什么这么问?” 白靳澜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道:“因为你太善良了,而且心软,善良的人总是会多管闲事,然后吃亏。你的这一点,我利用了很多次。” “我知道,”夏一顿了顿,无声地哂笑一下,“你今天真是格外诚实。” 黄伊松任职的高中,是一所职业技术高中,刚到校门口,两人就撞见翻墙逃课的几个黄毛学生。 夏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黄伊松了,在他印象里,黄伊松是个腼腆内向的女孩,和这所高中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很难想象,在这样的一所学校,她得被学生欺负成什么样子。 “你之前见她那一次,她过的还好吗?”夏一轻声问道。 “这么关心她啊?”白靳澜阴阳怪气地说道。 夏一白了他一眼。 “还不错吧,不愁吃穿,这算过得好吗?” 对于很多人来说,物质上不愁吃穿,已然是很高的标准,在当下,不受苦就已经算是有福气,又何谈精神满足? 夏一叹了口气,这段日子他思考很多,随着黄伊松地重新出现,他想起了在自己大学时,那个常常躲在人群中记录自己的一点一滴的少女,她不像别人那样肆意张扬地宣告爱意,只是默默地出现在他身边。 那明明是一场注定无疾而终的暗恋,却仍甘之如饴。 到最后,她暗恋的那个人,甚至已经不记得她了。 下午的微风,将热浪吹尽,学生们打打闹闹地从校园奔涌而出,白靳澜的车停在树荫下,格外耀眼,不时有几个好奇的学生,将目光投向这边。 在拥挤的人潮中,夏一终于看到了黄伊松,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跟在人潮的末尾。 一看到这辆显眼的跑车,她一愣,左右环顾一圈后,随即快步朝着这里走过来。 白靳澜将车窗放下,道:“下班了吗?” 黄伊松怔愣的看着副驾驶的男人,迟迟没回过神,白靳澜又问了一遍,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看向白靳澜。 “下班了……夏——夏一?你怎么来了。”黄伊松的声音有点发颤。 “好久不见。” 夏一说。 然后,两人默默无言地看着对方,对视的那一刻,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突然,夏一的手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抓住,夏一一怔,他偏头看向白靳澜,那人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认真道:“看够了没?” 说完,白靳澜看向黄伊松,他微微侧过身子,挡住两人的视线,一笑,道:“黄小姐,上车吧,换个地方聊。” 第68章 分头行动 这次,白靳澜选择的地点是一家茶馆会所,环境保密性很高,在桌子中央,放着“高山流水”的模型,水声清脆,让人心静。 “你找我……是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还”字用的很巧妙,白靳澜无声地笑了一下,道:“嗯,是有另一件事。” “关于夏一吗?”黄伊松垂下头,看着面前的茶杯。 “不是,是你妹妹。” 黄伊松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道:“我妹妹?乔乔?” “嗯,她在离家出走前,给你留了一笔钱,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妹妹在哪里。”白靳澜捡重点将事情从头到尾地给她讲了一遍,末了,他评价道,“我猜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据我所知,她自己手里只留了房租钱和饭钱,剩下的赃款全部都留给你了。抱歉,用了赃款这个词,我的意思是——报酬?” 听到最后,黄伊松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下来,她看着白靳澜,声音有些发颤,道:“你是说……我妹妹为了钱,害死了一个人?” “可以这么理解吧。”白靳澜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很震惊吧?” “不可能,我妹妹虽然性格叛逆,但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杀人,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骗你?不信你问夏一,他总不会骗你吧。” 黄伊松求助一般看向夏一,看着她近乎绝望的表情,夏一于心不忍,可是他终归不能为了可怜他人,而让另一个蒙羞之人沉冤。 “他说的是真的,所以我们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让你说服黄伊乔,让她说出真相,还死者清白。”夏一不去看对方的眼睛,他直白地说出了来的目的。 闻言,黄伊松很快地笑了一声,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道:“你有时候真是直白得残忍。” 黄伊松永远都不会忘记,对五线谱一窍不通的她,为了夏一,她打破以往的内向和害羞,进到贝斯社团。 刚进到社团时,在一次贝斯社团的部门聚餐中,一个勇敢的姑娘当着众人的面向夏一告白。 夏一用着世界上最温柔、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他说:“抱歉,我喜欢男孩子。” 就像此刻一样让人觉得难过。 实话有时候反而更会刺痛人心。 “对不起。”夏一轻声道。 白靳澜握住夏一放在自己这边的手,用眼神安慰夏一,那掌心的热度,竟然神奇地让夏一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黄伊松,查明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主动承认和被迫承认,是两个概念,如果她现在能及时迷途知返,未来的路还可以继续走,如果不能的话,不仅被害的男孩一家不会放过她,我也不会放过她。” 白靳澜的神色微动,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嘲讽。 “你在威胁我吗?”黄伊松气息不稳地吸了口气。 “对。”白靳澜优雅地抿了口茶。 夏一抽出自己的手,道:“你别害怕,如果你去劝说黄伊乔,她一定会听你的话。” “夏一,你能保证我妹妹说出真相以后,她是安全的吗?”黄伊松哽咽地说。 “我会保护她。” 听到这句话,黄伊松笑了下,夏一永远都是这样,又残忍、又让人着迷。 你总是这样。 “我答应你,我没有其他要求了,我只求求你,一定要保障我妹妹的安全,那些钱我全都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妹妹回来。” 从收到这笔巨款开始,黄伊松就直觉事情不对劲,妹妹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就筹集到这么多钱? 自打两人吵架以后,就赌气再不联系,直到今日,黄伊松仍旧为自己当时说的那句“寄生虫”感到惶恐不安,如果妹妹真的因为自己的一句气话而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答应你。”这次做出保证的是白靳澜。 “你说到做到?”夏一侧头看向他,眼神迟疑。 “当然,往后的日子里,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说到做到。”白靳澜的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真诚。 夏一的心脏似乎被重锤了一下,那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恍然间,他想起他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离开浓雾吧, 这里有一抹秘密的阳光, 在等你, 我爱你。 …… 廖端愁得脑袋快秃了,他继续看着黄伊乔,主要是怕她做傻事。 这次,黄伊乔倒是不赶他走了,只是一言不发。 两人一个蹲在出租屋门口抽烟,一个躺在床上看发霉的屋顶。 廖端知道,无论他怎么问,黄伊乔都不会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只好问白靳澜。 白靳澜没说什么,只是给他甩了一篇博文,里面的女孩虽然是匿名,而且给眼睛打上马赛克,声音也变音了,但是只要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就是黄伊乔。 廖端静音点开视频,视频里的女孩哽咽着说出自己被侵犯的过程,结合白靳澜对黄伊乔的逼问,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瞥了眼女孩,叹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在他的印象里,黄伊乔虽然离经叛道,可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到底是什么,将她变成了这样?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人皆是一愣,黄伊乔下意识抄起身旁的扫帚。 见状,廖端觉得有些好笑,他安慰道:“可能是夏一他们,别怕。” 廖端打开门,门外不是别人,而是黄伊松。 “廖端学长,我妹妹在这儿吗?”黄伊松的双眼通红,却仍旧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姐?!”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黄伊乔一个箭步,慌乱地冲到门口,一见到姐姐憔悴的样子,她就扛不住了,这些天的委屈和难过,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黄伊乔抿抿唇,眼眶刹时红了。 “你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 “夏一,澄清的录音交给你了,我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你能放过我妹妹。”说罢,黄伊松将一张卡放在桌子上,“这张卡里是我妹妹留给我的钱,除此之外,里面还有我这些年的存款。” 夏一侧头看向玻璃窗外,白靳澜正交叠着双腿靠在车上,见视线转到他身上,他特潇洒地一挥手,用口型道:“都听你的。” 夏一转回头,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他摇摇头,道:“这些钱你拿回去吧,别太担心,我会帮你们。” 黄伊松偏头擦了一把眼泪,她笑得泪眼朦胧,道:“夏一,我能最后抱你一次吗?” “……可以。”在两人站起身子的时候,黄伊松率先迈出第一步,可还没等她靠近,一道身影挡在两人身前,是白靳澜。 “抱歉,打扰你们的温情时刻了,但我确实有急事。”白靳澜朝着夏一偏偏头,表情严肃,“刘岩失踪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靳澜和夏一匆匆赶到的时候,病房门口围了不少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衣、戴着银框眼镜的男人,格外显眼突出,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那人以手挡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 很快,随着一声尖叫,门口围着的大人像苍蝇一样涌进去。 白靳澜和夏一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妙。 紧接着,脸色苍白的聪聪,被几个医生从病房里推出来,夏一一愣,白靳澜赶忙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拢向自己这边。 急诊室外面,白靳澜坐在夏一身旁,他握紧夏一冰冷的手,夏一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不知何时才能打开的门。 “聪聪不会有事的。”白靳澜低声安慰道。 “……” 半晌后,夏一才嗯了一声。 白靳澜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拿出手机,是严叔发来的短信。 人在我这儿。 后面跟着一张照片——奄奄一息的刘岩瘫倒在肮脏的水泥地面上。 白靳澜皱起眉,他把录音笔塞进夏一手里,站起身,弯下腰在夏一耳边快速道:“我去找严叔,收好录音笔,有什么状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如果打不通,立马跑,去找廖端。” “为什么去找严叔?” 白靳澜来不及解释了,只留一句:“过后解释。” 夏一想站起身,但是白靳澜的手很快地在他的右肩按下:“别站起来,太引人注目,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去抽烟了。” 夏一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白靳澜的步伐迈得很大,他朝四周张望着,眼神像狼一样敏锐,忽然,他转过身子,他的表情犹豫片刻,眼神竟然透露出几分不舍,然后他小声说:“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看紧那个穿着黑色长衣、戴银框眼镜的男人。夏一,我只信你。” 然后,他笑了笑,消失在人潮中。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夏一随着人群站起来,他站在人圈以外,看到聪聪又一次死里逃生以后,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自打白靳澜离开后,夏一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在那个黑色长衣男人身上。 许是因为白靳澜的嘱托,许是因为男人和聪聪七分像的脸,许是因为从见到男人开始,男人的眉头就一直紧锁。 直到夜里,白靳澜仍旧没回来,夏一坐在病房外面,偶尔透过玻璃镜,看一眼聪聪苍白、虚弱的小脸。 那时,已是十二点零一刻,夏一撑着额头,却没有丝毫睡意。 病房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循声将视线从地面滑到门口,黑色长衣男人也倏地将目光移向屋内。 门开着一个小缝,夏一的听力本身就异于常人,即使再微弱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听到聪聪对着那个黑色长衣男人,小声地说了声爸爸。 紧接着,他听到男人刻意放低声音在问聪聪:“之前给你留钱的小哥哥是哪个?” 聪聪顺着玻璃窗往外看,他的手抬起很小的弧度,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指的就是夏一。 男人循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向夏一,只见他偏偏头,一旁的男秘书点头,两人做着无声的暗号。 夏一心底咯噔一声,他下意识捏紧手里的录音笔,抬腿就走。 步子又大又急。 第69章 人质 严氏公馆十年如一日的冷清、肃杀、带着荒诞的宏伟感,白靳澜的车刚开到半山腰,就被拦截,为首的人他认识,是严叔的秘书。 “小白总,最近几天下雨了,前面的路太危险,没法儿开车,严总特意让我来接你。” 白靳澜侧目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几分冰冷,半晌后,他将安全带解下,道:“既然严叔说不安全,那就不安全吧。” 之后的遥远路程,白靳澜靠步行上山。 说是来接他,其实不过是陪他一起走。 这样的下马威,白靳澜早就司空见惯。 白靳澜一进屋,就被秘书引到书房,严叔站在一副牌匾下面,行云流水地在写一幅字,那牌匾上面书着四个字:厚德载物。 “严叔,人在哪儿?”白靳澜开门见山地说,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人。 “这可不是你的作风,那个人的死活和你有关系?你竟然为了一个对你无足轻重的人而涉险,”严叔摇了摇头,“真是不可思议啊,到底是年轻人,容易被情情爱爱所影响。白靳澜,你知道商场上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白靳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严叔,道:“请严叔赐教。” “那就是有软肋。”最后一笔,笔锋猛地从纸上划到桌子上,一行墨水溅落到地上,严叔抬起头,眼神里透着危险的光芒,“不巧,你有了软肋。” 这个软肋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白靳澜攥紧拳头,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二十多岁的前辈,一股无名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席卷。 每一拳都打到了棉花上,让他白费气力,他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对方早就拿捏住他的弱点,让他寸步难行! 白靳澜厌恶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换在以往,他会干脆利索地将这个“弱点”毁灭掉,哪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现在不行,这个弱点是夏一,他想狠下心……可他做不到。 白靳澜咬紧牙关,他面色沉重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人,在哪儿?” “我以为你会更担心夏一先生的处境,你就这么放心地把他自己放在医院,也是我没有想到的,白靳澜,你虽然和你父亲一样胆子大,但你远不如你父亲细心。” 严叔笑了笑,他的语调慢悠悠的,像是要故意激怒眼前这个还未成型的雄狮。 他的目的达到了。 白靳澜故作平静的神态,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黑色长衣、银框眼镜……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他见过,不在别的地方,就是在严叔为他安排的宴会上。 想着那个男人和聪聪七八分像的面容,他眉心一跳,道:“你是通过聪聪的爸爸,才找到刘岩的吧。” 不是疑问句。 严叔笑着点点头,道:“不错,看来你还算敏锐,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让他以父亲的名义守在病房门前,守株待兔,我只要一离开,他会立刻对夏一下手,对吧?” 一种久违的恐惧感顺着白靳澜的后背攀爬到他的脖颈,该死!他早该想到的,这一招调虎离山明明漏洞百出,可他竟然愚蠢的相信了! 白靳澜转身就要走,严叔阴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以为你现在走得了?” 白靳澜猛地转回头,他勾唇一笑,眼底烧灼着怒意:“你大可试试能不能拦住我。”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吗?”夏一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很快地笑了一声。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聪聪的爸爸,林君。 林君笑起来时很儒雅,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夏先生,我也不想用强硬的手段对你做什么,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把录音交出来就行。我看到了,小白总把录音笔塞给了你。” “为什么不在白靳澜刚离开的时候就动手?”夏一的神情看起来依旧很淡然,似乎被威胁的人不是他一般。 “因为我也是一个父亲,如果我的儿子不能顺利从急诊室出来,我没办法完成任何事情。” 夏一点点头:“理解你。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林君依旧露出一个淡笑。 “抓到我以后,你打算用我和白靳澜交换什么?”夏一冷冷地看着他的双眼。 林君一愣,顿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确实是为严总办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严总就是通过你才找到刘岩,为什么你要帮严总,原因很简单——你想救聪聪。在我刚进公司不久后,我曾经听到过一条八卦,前不久,你找刘岩要聪聪的抚养权,一直以来对聪聪不闻不问的父亲,为什么突然要孩子的抚养权,我们不妨大胆假设一下——你因为意外或者后天疾病,永远都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聪聪将是你唯一的孩子。” 林君将眼镜摘下,慢慢擦拭着,他勾唇一笑,眼底晦暗不明:“不错,我确实生了场病,导致无法生育,然后呢?” “严总许诺的实验药,你已经意识到是一场骗局,可你不敢、也不能背叛他,于是将错就错,走一步看一步,今天,你的机会来了,严叔的死活你早就不在乎了,拿到证据是假,控制住我,才是你的目的。” “哦,是吗,那我为什么不在小白总走的时候立刻动手?” “两个原因,第一,你在害怕、犹豫,第二,你知道白靳澜被支走以后,如果立马对我动手,你担心白靳澜会半路折回,阻止你的计划。”夏一的声音冷漠极了,即使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下,他仍旧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猜想,就连林君这样纵横沙场多年的老油条,都不由得心生佩服。 林君笑着鼓了鼓掌,道:“猜得不错,我倒是可以给你补充两点,当年,在得知我的病情以后,严总主动找到我,说他有办法治疗聪聪,所以我替他和刘岩牵线。在我知道实验药是骗局的时候,严总就已经不信任我了,为了重新取得他的信任,我帮助他控制刘岩,现在刘岩在他手上。你很聪明,只可惜了,你和我注定不会站在同一条战线。” “白靳澜在哪儿?” “不知道,但我想严总应该不敢动他吧,但是——如果把人逼急了,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这也是说不准的。”林君的语气很轻松,他重新将眼镜戴上,“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目的,我也没必要和你绕圈子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老老实实做人质,第二,作一番无谓的挣扎后,做人质。” 夏一笑了一声,对方站着,他坐着,虽是如此站位,而他的气势却丝毫不输,甚至隐隐盖过对方。 “我当然会选前者。” 林君满意地笑了笑,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你是个聪明人,你以为只凭你自己,能逃得出公馆吗?”严叔笑了笑,自信极了。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抄起砚台,狠狠砸向牌匾,顿时,四个大字被墨水沾黑。 声音闹得很大,几个保镖推门而入,说时迟、那时快,白靳澜的眼中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犹如一抹血似的,带着几分狠厉。 白靳澜眸色一闪,他出手极快,擒贼先擒王,他对着严叔就是当胸一脚,那一脚特别狠,严叔不可置信地被踹飞在地,嘴里泛起血腥味。 “抓住他!”严叔的声音恶狠狠的,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优雅。 白靳澜后退一步,他一脚蹬地,借着力,用修长的双腿夹住为首的保镖,他双腿猛地一绞,只听咔擦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入耳,那人脑袋一歪,像个布偶一样软绵绵倒在地上。 其余几个保镖见状,面面相觑,白靳澜趁着这犹豫的几秒,直接跳上窗沿,他扭回头看着严叔,道:“您拦不住我。” 还不等严叔说话,他直接从窗台跳下去,没有丝毫犹豫。 几个保镖不约而同惊呼一声,他们赶紧往下看,白靳澜摔下去的地方是一片玫瑰花丛,他的衬衫被花刺划破,脸颊也被划破几道,他不甚在意,一个翻滚起身,跳上停在院子里的车,车子启动的轰鸣声终于让他们回神,被折断骨头的保镖一摸自己的衣兜,哪里还有车钥匙?! “给我追!”严叔咆哮道。 “追什么呢?”林君抱起乱跑的聪聪,笑着问道。 聪聪指着一只不知何时从窗子外飞进来的蝴蝶。 “你喜欢蝴蝶?等到了美国,爸爸给你做一面蝴蝶标本墙,好不好?” 聪聪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用力地点着头。 夏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聪聪,平静道:“我要去卫生间。” “我陪你。”林君放下聪聪,笑着道。 “你不陪聪聪?” “他自己先玩一会儿。” 夏一勾唇笑了笑,点头,道:“好啊,那你跟着我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忽然,林君停下来,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录音笔还是交给我保管比较保险。” “如果我不给你呢?”夏一转回身子,冷冷道。 “夏先生,你似乎忘记一件事,现在,你是人质。” “你似乎也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夏一抬起下巴,眼神里充斥着不屑,“如果把人逼急了,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这也是说不准的。” 第70章 心脏博弈 林君眯起眼睛,他依旧是那副儒雅的表情,只是眼底精光一闪,而后笑着道:“夏先生真是一鸣惊人啊。” 说罢,他将聪聪放下,道:“好儿子,你自己回去玩一会儿,一会儿爸爸就和夏一哥哥去找你。” 聪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小孩的敏锐力总是异于常人,半晌后,他面无表情地指着夏一,道:“我要和夏一哥哥待在一起。” 林君神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到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不过语气更强硬了:“王秘书,带聪聪回病房。” 王秘书牵起聪聪的手,拽了拽,没拽动,他只好一把将聪聪抱起来,朝病房走去。 聪聪的目光久久地停在夏一身上,神色复杂。 夏一朝着聪聪笑了笑,用口型安慰道:“哥哥没事。” 待聪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病房门前时,夏一脸上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不见了。 “我不可能把证据交给你。”夏一干脆利索地表明立场。 “由不得你,我在附近放了信号干扰器,你联系不了任何人。” “那又能怎样?我本来也没指望谁会来帮我,求人不如求己。” “夏先生好气魄啊,要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和你交个朋友,不过嘛——证据,我非要不可。” “人,我非要不可。”白靳澜手里握着一根棒球棍,一抹红色的血顺着他雪白的手腕往下滴落,他微微喘着粗气,白色的衬衫上密布血痕,犹如一朵绽放的妖艳之花。 从严氏公馆出来以后,他立马给夏一电话,电话打了十几遍,对面都没有人接,白靳澜当下就慌了神,差点把车开到大江里。 半晌后,白靳澜才缓过神,他先是打电话给阿迪,让他立马赶往医院,随后,他又打给廖端,确认黄氏姐妹的安全。 做完一切后,他再次翻出严叔发来的照片,水泥地……水泥地…… 会是哪里呢?! 这个地方一定在荒郊野岭、掩人耳目之处,且是严叔自己的地盘…… 自己的地盘…… 忽然,白靳澜脑中灵光一闪,他见过这片水泥地! 这是严叔的“窝点”之一。 他立刻凭着记忆,驱车来到之前他调查出来的窝点,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废弃仓库,据他所知,严叔多数不法交易都是在这里进行。 仓库位于郊外,方圆几里,一户人家都没有,更别提有监控之类的东西。 果不其然,这里把守森严,一看就知道有秘密。 白靳澜先是打通报警电话,然后活动活动筋骨,从后备箱抄出棒球棍。 门口有两个把守的人,他们见白靳澜这么自然地走来,一时间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白靳澜也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刚一到门口,还不等对面反应,他抄起棍子敲到对方头上。 随即,白靳澜一个闪身,堪堪躲过那人飞来的一把匕首。 他的手腕处传来刺痛,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他的手腕被这利刃划伤了。 在仓库中央躺着一个女人,正是刘岩。 刘岩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她身子底下有一滩血,看样子已是奄奄一息。 白靳澜眯起眼睛,看着朝自己逐渐围拢的一群人,他慢慢朝后退着。 “你是谁,谁叫你来的?”为首那人凶神恶煞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白靳澜举起棒球棍,朝着刘岩的方向偏偏头,“人,我非要不可。” “好大的口气!”为首那人指着白靳澜,吼道:“给我抓起来!” 白靳澜忽然笑了几声,道:“就凭你们几个?” “就凭你自己?”林君觉得很好笑,夏一看起来不苟言笑,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夏一是真的自信,还是强装镇定。 夏一笑了笑,他张张嘴,作出要说话的样子,就在林君疑惑地“嗯”了一声时,夏一神色一变,一脚踢在林君的肚子上,那一脚的力度可不是开玩笑的,直接将林君踹倒在地。 夏一也不恋战,他朝着楼梯门的方向跑过去,跑的极快。 林君恶狠狠地抬起头,往日的优雅被这一脚踢得不剩分毫,他赶忙拿出对讲机,怒吼道:“给我追!他顺着楼梯间下去的!” 夏一气喘吁吁地往下跑,到第五层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楼上楼下都传来脚步声,夏一当即停住脚步,他是跑不掉了,只能寄希望于白靳澜,绝不可以功亏一篑! 夏一疯狂从口袋里往出掏东西,只有几张纸和一条红绳。 这条红绳是他和白靳澜一起求来的。 夏一当机立断,不到三秒就构思好要做什么。 他一手将红绳绑在录音笔上,然后卷上纸,顺窗户扔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他的手机从来不设置密码,由于常年练琴,他的手速异于常人,不到十秒的时间,他就单手在备忘录里敲下两行字,然后设上新密码。 做完这一切后,夏一甚至还有时间整理仪容,他悠闲地靠在窗台上,等着他们。 “就是他,抓起来!” 夏一象征性地反抗几下,就束手就擒了,敌众我寡,反抗也是白费力气。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白靳澜。 白靳澜,你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 警察到的时候,仓库里漆黑一片,他们慢慢打开大门,然后打开里面的大灯,整个仓库顿时灯火通明。 仓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味,整个仓库的面积大概有五百平方米,里面放着废弃的大桶、集装箱,大桶滚落的满地都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他们有的痛苦呻吟,有的已经不省人事,还有几个被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缩在角落里,抱着头胡言乱语。 整个场面是那么血腥、疯狂。 就是在这样的“尸横遍野”中,白靳澜喘着气,立在仓库中央,他的唇角有一抹血迹,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擦着嘴角,慢慢转回头,他眼底一片猩红,那是杀红了眼。 “她死了吗?” 白靳澜指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刘岩,声音平静地问道。 几个警察赶紧封锁现场,顿时,场面有些嘈杂、混乱,白靳澜扔下棒球棍,棍子滚落在地,发出闷响,他一步一步朝着刘岩走去,然后,他蹲下身子,看着刘岩。 刘岩尚有一口气,一见白靳澜,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白靳澜赶忙靠近她,终于听清了她的话:“林君……严总……是他们两个联手骗了我……聪聪……我的聪聪,求求你……帮我照顾他……求求你……” 刘岩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有了力气,她紧紧地攥着白靳澜的手,她的眼神绝望、坚定,那是白靳澜从没见过的神情,此刻,竟然让他觉得震撼。 白靳澜回握住她的手,道:“我会照顾聪聪。” 话音刚落,刘岩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她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自打聪聪出生以后,白天,她要赚钱养家,夜里,她要照顾聪聪。 现在,她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只是这次她休息的时间会非常、非常长。 那是医院的一间空病房,位于五楼,窗子很大,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让整个病房都充满暖意。 夏一被保镖绑在椅子上,没一会儿,林君打开门进来,夏一瞟了他一眼,道:“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开会儿窗子。” “你不会要从窗子跳下去吧?” 夏一露出个很嘲讽的笑容,道:“这是五楼,我还没傻到想要自杀。” 闻言,林君似乎也觉得好笑,他笑了笑,把窗子打开,顿时,一阵和煦、凉爽的风吹进来,把窗帘吹得随之漂浮起舞。 林君勾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夏一对面,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夏一先生,我说过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现在乖乖把录音笔交给我,你还能免受些罪。” “你开了信号屏蔽器,监控自然成了没用的废铁,你不是有本事吗,那就自己找,抱歉,我无可奉告。”夏一冷冷地回答道。 林君哼笑两声,还不等他再开口,忽然,王秘书从外面推开门,神情严肃。 他捂住嘴,垂头向林君说道:“林总,刘岩被找到了,严总也被警察带走了!” 夏一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闻言,林君神色一变,他砰地站起身子,绕着病房转了好几圈,脸上是一副气急败坏和大难临头的表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林君猛地看向夏一,“白靳澜竟然这么有能耐!” 夏一一言不发,这个节骨眼,他绝对不能用言语刺激这个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白靳澜要疯了!他几乎是立马朝着医院赶来,彼时,阿迪正被挡在医院门口,急得团团转。 白靳澜二话不说,一拳打上去,随即大步流星地朝着楼梯间走去,他等不及电梯了!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聪聪的病房,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聪聪和一个护理。 “夏一呢?”白靳澜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和地问道,可他的脸色吓人极了,完全是一副疯狂的样子。 聪聪眨眨眼睛,道:“爸爸要绑架夏一哥哥,他们去了五楼,我看到爸爸坐电梯下去的。” 白靳澜立马跑下去,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夏一,夏一!你绝对不可以出事! 如果你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人,我更不会放过我自己! 求求你!求求你! “你说白靳澜会放过我吗?”忽然,林君眼神阴恻恻地看向夏一,声音奇怪地问道。 夏一不回答,林君倒也不恼怒,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而后慢慢将匕首贴在夏一的脸侧,笑着道:“如果他不肯放过我,你陪我一起去死,好不好?” 那声音明明含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犹如索命的厉鬼一般。 夏一冷冷地看着他,若不是自己手脚被束缚,他一定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男人! 哪怕自己变成鬼,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门猛地从外面被推开,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靳澜!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跳楼 “夏一!”白靳澜眼底一片猩红,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在颤抖,他从得知自己因为犯蠢而把夏一独自留在医院的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就持续高度紧绷,现在,他更是紧绷到了极点! 林君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一把将匕首抵在夏一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揪住床单,直接塞进夏一嘴里,做好一切后,他慢慢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始系床单,夏一试着说话,可那床单塞得太严实了,他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声。 “你放开他!”白靳澜怒吼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匕首的刀尖距离夏一的皮肤,不过分毫之间,大动脉那么脆弱,只要那人轻轻划下去一刀……后果不堪设想! “小白总,严叔和刘岩都在你手里了,我认栽,我承认,这其中有我的手笔,可我毕竟没有直接参与,夏一我还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不,你想多了,严叔交给法律处理,至于刘岩……她已经去世了。” 刚才还气定神闲的林君,刹那间,他的神色有片刻狰狞,但只有那么几秒,快到让人以为那不过是错觉。 “哦,这样啊。”说着,林君耸耸肩,似乎很是无所谓,他抬起头,“白总,我的要求很简单,把我和聪聪送出国,我们会老老实实待在国外,绝对不烦你,只要白总你能说到做到,我就能说到做到。” “我会把你送走,但是聪聪不行。” 林君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靳澜,半晌后,道:“为什么?” “刘岩死前嘱托过我,聪聪由我来照顾。” “我是他的亲生父亲!”林君低吼。 “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能再生育,你会要他吗?”白靳澜眯起眼,语气透着不耐烦。 “但我现在要他,我是他父亲,他既然没了母亲,就该归我!” 顿时,屋内一片沉默。 白靳澜定定地看他片刻,而后点头,道:“我答应你,放你们离开,你放开夏一,把刀离他脖子远点儿!” “我不放心你!我需要一大笔钱,现在,你把钱给我,我把人还你。” “行。”白靳澜答应的很爽快,他的眼睛始终放在林君手中的刀上,“我该怎么把钱给你?” 林君很快地说了几串数字:“我不要太多,就十个亿,你想办法转到这张卡上,钱到账,我放人。” 白靳澜舔舔唇,眼睛仍旧没离开那把刀:“阿迪,过来。” 闻声,阿迪赶忙小跑过来,脸上全然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 “按照他说的,把钱汇过去。” “白总,咱们的资金……” “汇过去!”白靳澜打断道。 夏一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慢慢捏紧,逼出青筋。 十个亿,他的命在白靳澜看来真的值十个亿吗?他不敢赌。 如果白靳澜戏耍林君,那么自己一定是第一个遭殃的,他记得很清楚,这间病房的窗台边是一个大花坛,如果他跳下去,大概率不会死,虽然可能会残疾,但至少还有命在。 可如果把赌注都压在白靳澜身上,自己死的概率更大。 他不想做白靳澜犹豫的选项之一,求他人,不如求己。 白靳澜,我不敢用自己的命和你赌。 哪怕你真的想救我。 阿迪看了眼夏一,又看了眼白靳澜,叹口气,然后马不停蹄地去办事。 “十亿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你先把夏一松开,我给你当人质。”白靳澜始终不放心林君,他担心那把刀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挥向夏一!这个风险是他不能承受的。 林君想了想,同意了。 他慢慢把夏一的双脚上的绳子解开,双脚刚一得到解放,夏一神色一变,他猛地一踢,林君踉跄半步,待要再抓住夏一时,夏一已然跳上窗台,而后在林君即将抓到他的前一秒,跳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夏一早就跳下去了,就像早有预谋一样迅速。 白靳澜率先反应过来,在夏一跳上窗台的同时,他撕心裂肺地喊道:“下来!” 可还不等他跑过去,夏一就已经跳下去了。 他趴在窗台边朝下看,夏一面对着他,双眼睁着,却没有神。 白靳澜拔起双腿朝着楼下跑,他的双腿都在发软、打颤,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刚才夏一看他的那一眼。 夏一的那一眼太决绝了,就像是刘岩死前看他的那一眼一样。 夏一掉在了花坛里,白靳澜几乎要站不稳了,他连滚带爬地上了花坛,整个人狼狈得不像样子。 夏一的肤色本身就白,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几乎成了透明的颜色。 白靳澜忽然不敢靠近了,他慢慢爬向夏一,看着夏一的胸膛忽起忽落,呼吸间断不续。 半晌后,夏一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他费力地蠕动着失去血色的双唇,声音微乎其微:“手——手机——” 白靳澜赶忙拿起他的手机,因为手抖,他甚至拿了好几次,才勉强拿起来。 可等他再看向夏一的面庞时,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微弱到近乎没有。 一瞬间,一声悲恸的“夏一”响彻天际,如泣血一般让人心碎不已。 那一声叫得撕心裂肺,那样绝望的呼喊,犹如梦魇。 白靳澜疯了一般捂住夏一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淌,夏一的心跳越来越缓慢,连带着呼吸都在放缓。 阿迪匆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向来不可一世的白靳澜哭的像个孩子似的,他双眼猩红,绝望地吼道:“叫救护车!” 阿迪只愣了几秒,就立马回过神,他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直到上了救护车,白靳澜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他双眼通红,两只手紧紧握住夏一那只沾着血的手。 恍惚间,阿迪很感慨,他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夏一的名字从老板嘴里说出来时,是那么嘲弄。 那时候,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多么意气风发啊,他得意地告诉他,你去想办法接近他男朋友,成功了,我自然能拿下他。 拿下他。 当时白靳澜说的那么自负、傲慢,阿迪一直以为老板追着夏一不放,不过是年轻时的执着和不可一世的傲慢,让他无法接受被“甩掉”的事实,毕竟,白靳澜曾经是那么洋洋得意。 可现在,阿迪看着白靳澜悲痛欲绝的表情,他竟然对这位天之骄子萌生出一种名为同情的情愫。 真正放不下的人,其实一直都是白靳澜。 夏一被送进急救室时,阿迪慢了几步,他看到医生在询问白靳澜关于夏一如何受伤的事情,白靳澜当下没回一句话,只是肩身不断在向下垮,他忽然抹了把脸,沉沉地、沙哑地问道:“他……还活着吗?” “目前仍有生命体征,但是……谁也不敢保证。”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靳澜甚至没站住,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迪不由得在心里为医生捏了把汗,他以为白靳澜会愤怒的质问医生,可白靳澜没有,他只是身形不稳地倒在长椅上。 急救室的灯亮着,三个小时了,依旧没有任何好的消息传来。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白靳澜久久地坐在长椅上,昏黄泛白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惨白,手肘抵着膝盖,一手紧紧握着夏一的手机,另一只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贴在耳边,和那边说话。 电话那头,是他爸爸。 “嗯,对,我男朋友,我想跟您那边的医生聊聊。” “……” “我在h市。” “……” “jeo医生带队——最早就只能明早吗?今晚可以吗?费用我出,多少都行。” “……” “对,我还在国内,”白靳澜的喉结滚动一下,“我答应您,爸,我没求过您什么,您说什么我都答应——好,我会尽快回国。” 挂段电话后,白靳澜眼神空洞而呆滞地望着“抢救”两个字,宛若心碎魂消一般,唯有脸颊上仍旧未干的泪痕,能证明他的灵魂尚且存在于皮囊中。 半晌后,他垂下头,紧紧皱起眉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夏一的手机,夏一不可能把一部没有任何线索的手机交给他。 夏一想告诉自己什么? 当晚,夏姗就来了,她的步伐迅速,直奔急诊室大门。 白靳澜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叫了声“阿姨”,夏姗没理他,奔着医生去,语气很快地说着什么。 白靳澜只在原地站了片刻,就朝着夏姗走去,夏姗猛地回过头,瞪着他,视线交错不到五秒,她抬起手,指着白靳澜,道:“我儿子是为了你才跳楼的?” “夏阿姨!这纯粹是意外!”后面跟着的是廖端,他小心翼翼地拉着夏姗的手,被甩开了。 “阿姨,对不起。”白靳澜认下了,他知道,此刻最好的方式是否认,可他不想再说谎了。 夏姗一噎,她犹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一腔怒火无从发泄。 她垂下的拳头在发抖,绝望和愤怒席卷而来,她怒瞪着白靳澜,道:“我儿子……怎么就遇上了你?” 就在僵持之时,手术室的门咔一声打开了,才让夏姗冷静下来,白靳澜立刻看过去,医生问一声谁是家属,夏姗先他一步应答道:“我是孩子的妈妈。” 白靳澜死死盯着医生的脸,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您先冷静,”医生抬起手,“病人伤到了头,但身体其他地方倒是并无大碍,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个我们还不好下论断。” 闻言,夏姗情绪激动地握住医生胳膊,道:“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三天,或许五天,或许……”医生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家属多陪陪他,多说话、互动,说不定就醒过来了。” 廖端猛地攥紧手,他的心脏也跟着一紧。 他偏过头看向白靳澜,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盯着医生的脸,他的双眸骤然失去往日的神采,仿佛一个绝望的黑洞一般,没有任何生机可言。 第72章 别再见了 夏姗转过头,她看向白靳澜,就在她的手快揪到白靳澜衣领的时候,廖端眼疾手快地揽住夏姗的肩膀,夏姗目光狠厉地看着白靳澜,手里的包猛地甩到对方肩膀上,发出很闷、很重的一声响:“你这个扫把星!” 白靳澜别过头,包上的金属链条刮过他的胳膊,顿时刮出一道血痕,白靳澜没躲,硬生生挨下这一下。 “谁都管不了你了,是吧?!你爸知道你是个同性恋吗?!你自己走歪路,为什么要带上我儿子!?他还这么年轻,被你毁了!他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他现在连命都要搭上!” “阿姨!” 夏姗不听,她现在绝望极了,她以为儿子已经好了,可为什么又和白靳澜纠缠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人,他的儿子连命都不要了! “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要你这个小兔崽子给他陪葬!” 廖端看着白靳澜心如死灰的表情,心想,如果夏一出了什么事儿,不用您动手,白靳澜自己就会去陪葬了。 他不可能原谅自己。 夏姗声嘶力竭地朝他撒气半个小时后,终于累倒了,她皱着眉看向病房,白靳澜站在走廊拐角,垂头听着医生讲话,时不时点点头。 他听医生说,夏一可能醒不过来了,也可能今晚就醒过来。 他甚至没有勇气问医生,夏一能醒来的把握有多少。 因为他害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不敢。 夏一出手术室的时候,因为头部受伤,他的脑袋被圈上了一大圈纱布,手腕上插着各种管子,面无血色,像是安静、没有生机的瓷娃娃。 那么脆弱、易碎。 而这一切都是白靳澜造成的。 白靳澜仍然能感受到自己手掌心上,夏一鲜血的温度,在夏一合眼前,他目光沉着地看着自己,他的眼底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困倦。 他被推搡到后面,透过肩膀的空隙,他看到夏一白皙的手,它们是那么修长、漂亮,无数个夜晚,它们在白靳澜的后背上抓挠出鲜红的血迹,现在,它们无力的垂下。 白靳澜红着眼眶,看着被推远的夏一,时间似乎静止了,唯独夏一决绝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在他面前闪过。 他多想追上去,然后抱住夏一,告诉夏一,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夏一,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夏一。 他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白靳澜从不相信神明,此刻,除了向神明许愿,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有神,我愿意放弃全部,只为换夏一回来。 求求你,求求你! 白靳澜慢慢弯下身子,他的心脏太痛了,痛到让他无法呼吸。 他造的孽、种的果、结的恨,全都报应在了他的爱人身上。 而这,恰好是他最大的报应。 …… 夜晚,夏姗在病房里看守夏一,她当然知道白靳澜就坐在门口,她故意把门关严实,似乎在置气。 廖端回来的时候,白靳澜正垂着头在手机上敲什么,屏幕的光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着有几分肃杀。 他轻声喊了句靳澜,白靳澜应声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你有充电宝吗?” 趁着问的工夫,他又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密码,是夏一的门牌密码,还是错误。 手机只剩百分之七的电量。 “有,”廖端急匆匆把充电宝找出来,递给白靳澜,“这是夏一手机?” “嗯,你能想到他会设什么密码吗?” “夏一生日,银行卡密码,身份证后六位,家人生日,学号,邮政编码?” “都不对。” “或许,是你的生日?”廖端迟疑地说道,“你试过吗?” 闻言,白靳澜苦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是我的生日?”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已经试过好几个了吗,试试呗,万一对了呢。” 白靳澜抿唇看着手机,他对这个想法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 但不知是什么在驱动着他,鬼使神差地,他竟然破罐子破摔似的,真的决定试一下。 密码输入,锁屏忽然划上去,露出备忘录页面,上面写着录音笔的位置。 一切都来的那么快、那么不可置信,白靳澜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垂着头,看向手机。 背影落寞。 屏幕上明晃晃的映着白靳澜吃惊、错愕的表情。 因为他没想到,密码竟然真的是他的生日。 答案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被困住了,就像当时认清自己的内心一样,明明他喜欢夏一,却偏偏要糊弄自己是出于什么该死的占有欲。 白靳澜忽地笑了,眼眶通红。 …… 白靳澜联系阿迪去找录音笔,半夜的时候,阿迪回来,他看着老板憔悴的面容,心里既觉得对方活该,又不免跟着上火。 自作孽不可活这几个字在白靳澜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阿迪走上前,伸出手掌,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一条红绳,白靳澜慢慢抬起头,他一看到这条红绳时,神色一变,立马认出这条红绳的来历。 “你从哪儿捡到的?”白靳澜一把抢过红绳,失态地看着对方。 “和录音笔裹在一起,白总,录音笔我交给警方了,外加上你提供的其他证据,这一次严总可是凶多吉少。” 阿迪当然知道白靳澜为了扳倒严总花了多少时间、精力、金钱,就连阿迪都不知道白靳澜到底是从哪里搜集到这些证据。 这一次,严总再想翻身,可就困难了。 若不是夏一出了这次事故,或许白靳澜不会下死手,可惜了,严总是真切地戳到白靳澜的心尖儿上,想活都难。 阿迪看着白靳澜失神的样子,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他大着胆子问道:“白总,这条红绳,对于夏一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白靳澜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垂头看着这条红绳,像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阿迪升起的勇气忽然散了,他正要继续报告严叔那边的事情,白靳澜终于说话了—— “这条红绳是当时在翠屏山的寺庙前,我送给他的,这条红绳其实压根就不是寺庙里卖的绳,我当时气恼他为了小男朋友把我自己丢下,就故意在山下买了两条红绳,想恶心他男朋友,还骗他说……” 白靳澜的声音忽然哽咽住了,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很快地笑了一声,那声音像是气音一般微弱,半晌后,他才终于继续道:“还骗他说,那是我在庙里买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我总是骗他。” “我骗了他很多次,他永远都是那么心软的一个人,我总说他心狠、不懂爱,其实真正不懂爱的人是我,当我意识到他会牵动我的喜怒哀乐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恐惧,我不可以有软肋,所以我费尽心思抓紧他,只要看着他、捏紧他,我就没有软肋了,我错了,我错的太彻底,我……” 白靳澜低声呢喃着,与其说是在对阿迪说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阿迪于心不忍地看着他,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白靳澜这样薄情寡义的人都栽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拿严总的事烦他,他放轻动作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给白靳澜留够疗伤的时间。 白靳澜第一次找到黄伊松,是为了帮夏一洗清罪名。 听清楚白靳澜的来意后,黄伊松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只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和夏一是情侣关系吗?” 白靳澜点点头。 黄伊松朝他笑了笑,眼睛看向窗外,道:“当年,我以为夏一是为了拒绝女孩子,才编出他是同性恋这样的话,现在看来,他没骗我们。也是,夏一从不说谎话,是我不甘心罢了。” 闻言,白靳澜也笑了:“夏一有时候诚实的伤人。” 实话往往比谎言更刺耳。 “夏一,是个很好的人,他心软、善良,你对他好,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会默默记在心里,他很少向别人敞开心扉,如果他愿意和你在一起,那说明他一定、一定非常信任你,他看上的人,一定不赖。”黄伊松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泪光,她低下头,半晌后才抬起头,只是声音仍然有几分哽咽,“你千万不要辜负他啊。” 年少时放在心上的少年,终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心上人,现在,她要放下了。 “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辜负他。” 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他了。 黄伊松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故作开玩笑的语气道:“输给你,我不遗憾了。” 白靳澜也跟着笑了笑,那时候的他,当然还不知道,就在几天以后,夏一成了生死未卜的模样。 半夜时,夏姗从病房出来了,白靳澜依旧垂头坐在病房门前的长椅上,他闻声抬起头,低声叫了一句“阿姨”。 夏姗满脸疲倦地低声道:“谈谈吧。” 这个时间段,楼下的大厅人烟稀少,夏姗坐在第二排椅子上,她看了眼旁边的位置,道:“坐下说吧。” 白靳澜犹豫几秒,坐下了。 “阿姨,您身体怎么样了?” “夏一和你说了?” 白靳澜没回答,其实不完全是夏一告诉他的,是他自己调查出的。 见他这副表情,夏姗心下已然明白个七七八八:“我儿子玩不过你,你虽然只比他年长几岁,可你的心智却比他成熟得太多了,孩子,我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我太知道你们年轻人那一套了,现在要死要活地为了爱情抵抗天、抵抗地,恨不得与世界为敌,等你们年纪大了,又开始相看两厌,总觉得对方耽误自己。” “阿姨——” 夏姗抬手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你不用辩解,你们一一现在就处于要死要活、抵抗天地的阶段,等你们清醒过来,就明白现在的你们多愚蠢了。当然,我今晚不是为了和你谈这件事,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白靳澜抿抿唇,咽下那些想要反驳的话,老实地听着。 “我不为难你,你现在可以继续留在医院,但是——从一一醒来那一刻起,你不要出现在他眼前,也不要再来医院了,我不希望他再受到刺激,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73章 赌约 白靳澜看着夏姗,一言不发。 夏姗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忽然拽下发圈,浓密的头发顿时散开了,让她看起来更加疲惫,她的眉宇皱的很深,沉声道:“小白,我是位母亲,哪有母亲不心疼自己儿子的?你体谅体谅阿姨,行吗?如果你们在一起有利无害,我不会阻拦你,可你也看到了,你强求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放过夏一,也放过你自己,行吗?” 他放不下。 他真的放不下,让他放弃夏一,不如杀了他。 杀了他,也总比这软刀子磨人心来得痛快。 夏姗偏过头,冷声道:“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阿姨,我不会辜负夏一,您相信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他,求您……” “白靳澜,你再逼我,我只能找你爸爸了,你别怪阿姨心狠,是你逼我的!如果让你爸爸出手,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夏一了,如何选择,你自己定,阿姨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说完,不等白靳澜回答,夏姗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背影决绝。 夏一苏醒时,是三天以后,那是个晴朗的平常日,夏一一睁开眼,就听到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骚动声,不重,但很烦。 他先是动了动手指,而后才慢慢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登时落入他的眼目,紧接着,是夏姗、廖端、姥姥的脸,他们的嘴在动着,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夏一一句都没听清。 他的眼珠转了转,始终没找到他想看到的那人。 夏一张张嘴,他想问问那人去哪儿了、录音笔找到了没?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静音模式。 他感觉到一道视线似乎从外面投来,他想去看看,却看不到,他的视野已经完全被其他人占据,夏姗忽然贴近他,更是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一一,告诉妈妈,你哪里难受?” 夏一很轻地摇摇头,他终于能说话了,只是嗓子沙哑的不像样子:“白靳澜呢?我有事情要问他。” 夏姗抿抿唇,表情有些奇怪,半晌后,她才说:“他走了,你有什么事要问他?” 走了? 夏一愣住了,原来白靳澜不是躲起来,而是直接走了。 夏一在医院足足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再没见到白靳澜,也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关于严总和其他人的后续处理结果,他都是通过廖端知道的。 好在,事情有个还算不错的结尾。 半个月后,他出院了,夏姗说什么都要留下来陪他,姥姥则在他康复差不多的时候回到县城继续工作。 姥姥仍然不愿意放弃她的诊所。 刚回到家不久,他就接到黄伊松的结婚邀请函,是闪婚。 刚接到的时候,他很震惊,只是问道:“你确定就是他了么?” 黄伊松回的很快:“感情之所以叫感情,不就是因为它基于感性而不是理性,人总是要冲动一次的。” “你喜欢他吗?” 这一次,黄伊松没有回答他。 由于脑部后面缝针,夏一剃掉了后面的头发,他出门一般都戴着帽子,婚礼当天,每一位宾客的位置都是固定的,直到婚礼快要开始的时候,他旁边座位的主人仍旧没来。 婚礼的伴奏曲是《幻想即兴曲》,这首歌其实不太适合用在婚礼上,曲子很急,倒是和闪婚相应和。 看着黄伊松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慢慢走向新郎时,夏一真心替她感到高兴,这大概是最近一段日子,夏一听过最好的消息了。 新郎新娘说誓词的时候,他旁边位置的主人才姗姗来迟。 那人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微卷的头发许久不打理,已经及肩了。他换了一种香水,闻起来飘着淡淡的玫瑰味,夏一连头都没转,他的视线仍旧在新娘子身上:“换的什么香水?” “无人区玫瑰。”那人轻声回答。 “……” “聪聪,你最后怎么处理了?” “我打算收养他,现在正在走领养程序,他母亲去世、父亲坐牢,也没有其他的亲属,到时候我会把他送出国接受最好的治疗和教育。” “其他人呢?” “走法律程序。”白靳澜的话里含着笑意,“你放心吧,我是守法好公民,不会冲动。” “……谁问你了。” 誓词说完了,夏一看着新娘新郎在台上接吻,然后准备扔手捧花。 “我醒来那天,你为什么不在医院?” 夏一问的很直白,连语气都没变,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 那人轻笑几声,叹了口气,回答道:“那天我就在病房门口,阿姨不让我见你。” “猜到了。” “我没有放弃你。” “哦。”顿了顿,夏一画蛇添足般加一句,“谁问你了?” “是我想告诉你。”那人笑了笑。 话音刚落,手捧花咻地飞到夏一的怀里,不少站在新娘身后打算抢手捧花的人怔愣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就连夏一本人也没反应过来,一刹那间,他只听到一阵欢呼声和那人的低笑声。 “爱神要眷顾你了。”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闻言,夏一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边唇角。 有时候,你越是强求,就越是得不到,幸运总是悄然无声地降临。 就像这束手捧花。 敬酒的时候,黄伊松来到夏一他们这一桌,他们共同举起酒杯庆祝这对新人的结合,在一片吵闹的祝福声中,黄伊松笑着垂下头,用仅两个人的音量对夏一说道:“夏一,其实我没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这句话是回答夏一几天前的问题。 说完,黄伊松笑着抬起头,举起酒杯,落落大方道:“谢谢你们的祝福。” 回去的路上,夏一正打算打车,忽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他面前,车窗缓缓降下,白靳澜偏偏头,道:“我送你一程。” “好。” “去哪儿?” “公司吧。” “这么快就回去上班?” “嗯,杨总太忙,顾不上这边的公司。” 车上,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快要到目的地时,白靳澜才开口:“那档选秀节目,下个月就开始了,节目组想邀请你当导师,你怎么想的?” “我同意了。” 白靳澜点点头,他又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我搬走了,我知道阿姨现在和你住在一起,她不太想看到我,我出现在她面前,容易刺激到她,阿姨的病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过……好在没有恶化。” “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联系我。”车子缓缓停在吉食音乐唱片公司前。 “嗯,我先走了。” “等下,”白靳澜犹豫片刻,继续道,“今天下午你几点下班?” “六点半,怎么了?” “那正好,我今晚有个应酬就在附近,正好顺路带上你,怎么样?” 对视片刻后,夏一点点头。 白靳澜松了口气,连带着表情都变得放松下来。 “下班见。” “下班见。” 刚一进公司门,夏一被挂在大厅里的横幅逗得哭笑不得:社会没有遮荫树,唯有夏一降万物。 横批:恭迎夏总出院回归! 一旁的超大型海报上是夏一的照片,夏一看了半晌,觉得好笑,但也有点感动,他指着这副大海报说:“横幅你们随便处理,海报送我办公室吧。” 对于夏一的康复归来,最开心的当属是杨铭,这几天,他连轴转,忙的脚不沾地,现在夏一回来了,他终于能喘口气歇息片刻。 不过比起休息,他现在更好奇夏一和白靳澜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然了,他哪里敢直接问。 夏一先去杨铭办公室说复工的事情,杨铭走过场一般敷衍的鼓励几句以后,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之火,问:“我听说你是因为严总的事情才受伤的,你怎么还掺和进严总的事情里去了?” 夏一眼神平静地看向他,不答反问道:“你是想问我和白靳澜的关系吧?” “嘿,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太直接了。”被这么直白地点出小心思,杨铭反而有些尴尬了。 “你有话直说就行,这样还能省些沟通时间,他是我前男友。” “嘶——前男友啊,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白总想复合?”杨铭得寸进尺地问道。 “可能吧,但是你觉得白靳澜这样的人在遭到接二连三的拒绝和打击以后,还会坚持不懈吗?” 当然不会了,白靳澜这么要面子的一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被一直拒绝? 别说继续追了,他不报复就不错了。 当然,这话杨铭只敢在心底默默吐槽,自然不会当着夏一的面说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看着白靳澜现在的架势,还真是挺模棱两可的,难不成,其实夏一是白少爷的真爱? 豪门深情狗血戏码,想想就有意思。 不过杨铭不敢妄下论断,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好,而且白靳澜这人性情多变、薄情寡义,谁知道他明天会是什么想法? “白总的事,我一个外人哪里清楚?” 闻言,夏一笑了笑,道:“你想和我打个赌吗?” “什么赌约?”话题跳转太快,杨铭脑子里一头雾水。 “我三个月之内拿下白靳澜,然后甩了他,我赌他会继续追我。” 啊? 杨铭的表情空白片刻,他脱口而出道:“认真的?夏一,虽然理论上来说,你和我是一边的人,但我觉得你这个赌约难度系数太大了……” 夏一打断道:“如果我做不到,公司股份我全都给你,还免费给你打五年工。” 虽然这个赌约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杨铭心动了。 因为他的赢面太大了,以他对白靳澜的了解,白靳澜怎么可能在被甩了以后,还像条狗似的继续丢人现眼? 杨铭沉默地看了夏一半晌,骨子里的商人血液随之觉醒,他忽然道:“你确定要赌吗?” “确定,你敢赌吗?”夏一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 “赌!”杨铭一咬牙,应下了。 夏一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杨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如果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夏一扶住门框,扭头一瞥,眼中划过和煦,他轻笑几声,道:“如果我赢了,我就原谅他。” 第74章 爷爷 下班时,外面飘起丝丝小雨,夏一坐在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到员工们有的伸伸懒腰准备直接离开,有的打算出去吃饭的,有的打算留下来加班。 如果夏一没有勇敢点,及时跳出想要自我证明的怪圈,或许今天的他就没有机会来到吉食音乐唱片公司,更不可能收获到今日这般耀眼的成绩。 夏一窝在老板椅里神游半晌,才站起身看向窗外,雨比刚才大了不少,他看着楼下停在公司门前的黑色迈巴赫,沉默半晌后,才终于打算下楼。 那把黑色的伞被他留在楼上。 夏一的身影刚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车上的白靳澜就举着伞大步朝他走来,那人罕见的穿了一身休闲服,自打离开县城以后,夏一很少见到他穿得这么休闲、清爽,好似一下子从职场上雷厉风行的白总变成了他记忆里那个总是套路人的白靳澜。 “你等很久了吧?” “还好,饿了么?要不要先去吃饭,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白靳澜将伞举在夏一的头顶,雨水打湿他的肩膀。 “好。”夏一答应了,这倒是有些出乎白靳澜的意料。 把夏一送到副驾驶、关好门以后,白靳澜绕过车头回到驾驶位,带着满身的水汽和寒气,他贴着窗户边,怕将身上的雨水沾到夏一身上。 看着白靳澜肩膀上洇湿的地方,夏一移开视线,看向前方,道:“你这么坐着,开车不累吗?” 闻言,白靳澜偏头一笑,道:“你突然这么关心我,我有点不适应。” “……” 车子启动,轰鸣声响彻,白靳澜开的很慢,两人似乎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还是白靳澜率先打破这片沉默:“想和我聊聊那天我去找严总后,你在医院发生的事情吗?” 夏一顿了顿,道:“行,我也想问问你关于刘岩的事情。” 还不等夏一提问,白靳澜直接坦白:“严叔发了刘岩被绑架的照片,我去找他,发现被耍了以后,我按照照片的线索,找到了绑架刘岩的地方,刘岩当时就剩一口气,她把聪聪拜托给我,” 说到这段往事的时候,白靳澜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不聚焦。 忽然,他的胳膊被夏一握住,夏一轻声道:“不怪你,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白靳澜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到你和我说说了,我走以后,你就被他抓住了吗?” 夏一摇摇头,将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捡重点说一遍,白靳澜时不时点点头,在听到夏一干错利索的躺平没反抗时,他笑着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抗争到底呢。” 夏一无语地撇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 “为什么要跳下去?”忽然,白靳澜问道。 “因为……我不信任你,”夏一坦诚地说道,“我不敢把赌注完全下到你身上,而且——” 夏一抿抿唇,说:“我早就观察过地形,我有把握摔不死自己。” “……” 白靳澜没忍住,偏头笑了几声,可很快,他又叹了口气,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这几天我总是做噩梦,有时候是梦到刘岩,有时候是梦到你。” “梦到我什么?跳楼?” 白靳澜瞥了他一眼,道:“梦见你摔傻了。” 不,是常常梦见夏一永远陷入到沉睡,徒留他一人苦苦守着。 “那还不如摔死了。” “别瞎说话……为什么把我的生日设成密码?”不知为何,问到这句话的时候,白靳澜竟然会产生紧张的感觉。 “因为我以为你能猜到,当时我着急给你留线索,一时间没有想到更好的方式。” “可我差点没猜到,这真是我这辈子解过最难的谜了。” 夏一笑了,开玩笑道:“我以为以你的自恋程度,你会一遍就解开。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听到这句话,白靳澜久久地没回答他,半晌后,夏一才听到白靳澜用近乎没有的声音,沉沉道:“嗯。” 夏一哑然失笑,他以为白靳澜会顺着自己的玩笑,懊恼地说,是啊,我怎么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可夏一没想到,白靳澜会这样干脆利索地承认,他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卑微、不自信,这还是那个运筹帷幄、不可一世的白靳澜吗?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白靳澜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空气逼仄,夏一不自在地压低鸭舌帽,侧头看向窗外。 “那条红绳你竟然还留着,我以为你早就把它扔掉了。” “想扔来着,忘记了。”夏一声音冷硬地回答道。 “你刚下手术台的时候,我特害怕,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其实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不后悔,但唯独关于你的事情,总是让我追悔,在你昏迷的这段日子里,我一直在回想,要是我当时能更机灵点,把你带上,或者干脆把你送走,你是不是就不会被绑架,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些苦,我要怕死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像那几天一样提心吊胆。” 白靳澜忽然侧头看向他,眼底微微泛红,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在看到夏一醒来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从鬼门关走一趟的不只是夏一,还有他白靳澜。 在那几天,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夏一真的再也醒不过来,那他就守一辈子。 直到夏一醒过来,或者干脆陪着夏一去死。 幸好,幸好夏一醒过来的,没有独留他一人在这世上。 没有人告诉夏一,在他晕倒的那几天,白靳澜做了多少疯狂的事情,他用近乎暴虐、无人性的手段报复每一个对夏一动手的人,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他像是地狱里索命的厉鬼一般,朝着每一个人发疯。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夏一,为了夏一,他原来可以做到那一步。 这是爱吗? 这一定是爱! 因为白靳澜实在想不出人类还有哪一种感情能够驱动他变得不像自己,他现在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他要夏一,非要不可! “我知道。” 白靳澜一愣,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夏一,对方也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夏一的神情是那么平静,宛如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稀疏平常,看着白靳澜怔愣的表情,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于是笑着重复道:“我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知道你做了什么,廖端偷偷和我说过。” 白靳澜错开视线,抿唇道:“你——你不怕我吗?” “怕什么?恶人有恶报,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而且,他们的报应和刘岩的死比起来,压根算不上什么。我觉得——”夏一清了清嗓子,偏过头看向窗外,“我觉得你做得对。其他的事情我不评价,但这件事我支持你。” 一股暖流顺着白靳澜的心底流淌,他的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夏一的。 半晌后,手机铃声仍在响动,白靳澜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夏一,夏一表情微怔,这通电话似乎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白靳澜好奇地看向手机,这通电话的备注只有两个字—— 爷爷。 夏一缓缓叹了口气,他接起电话。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一瞬间,似乎有一万个人在夏一的耳边同时说话。很快,那边的杂音越来越小,或许是电话的主人去了安静的地方。 “喂,是姚家的小孩吗?” “是我,您是?”夏一顿了顿,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别人这么称呼他。 “太好了,我刚才给慎之打电话……他没接,没办法,我只能打到你这里来了,我翻了好久的电话簿,还问了……” “我爷爷怎么了?”夏一皱起眉,打断对方絮絮叨叨的废话。 “老姚他晕倒了,不过现在已经醒过来——哎,老姚,你别抢——”电话那头传来爷爷的声音,“是一一吗?” “是我,爷爷,您怎么了?” 听到爷爷晕倒的消息,夏一猛地皱起眉,他的呼吸似乎都暂停一瞬间,记得上一次他接通这个电话,得知了奶奶去世的消息。 那,这次呢? 夏一突然有点不敢继续听下去了,他担心听到什么难以承受的坏消息。 可是,他终究没办法躲过去。 “是一一吗?爷爷没事,就是择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李爷爷把我送到了村子诊所里,你还记得李爷爷吗?就是留着长胡子那个老头儿。”说到这,爷爷乐呵呵地笑起来。 听到爷爷语气正常,夏一终于勉强松了口气,应该没有大碍。 “您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没事没事,小大夫说了,我就是稍微磕碰一点儿。他非得让我给家里人打电话,我都说不疼了,哎,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有责任心了。” “真的只是稍微磕碰到吗?”听到爷爷的话,夏一心里不免有些怀疑,爷爷年事已高,骨头本就脆弱,哪里经得起碰撞?若是治疗不得当,恐怕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我带您去大医院做检查吧,您在医院或者家里等我,我现在就去村子里。” “你要来村子里吗?”爷爷的声音又惊又喜,丝毫没有刚才那虚弱的感觉。 “嗯。”夏一看向白靳澜,说道,“麻烦你送我到车站,谢了。” 白靳澜没有多问,他单手握住方向盘,猛地一打转,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啦的响声,随即,车头调转,开向车站。 第75章 泥人 “你学习忙不忙啊?” “不忙,还没开学,我也很久没去看过您了,正好去看看您。” “正好,菜地里的菜已经熟了,爷爷给你炖排骨汤喝,好不好?” “爷爷,您先别管我了,别乱动,我担心您伤到别的地方。” “几点的车啊,你还能找得到爷爷家吗,爷爷去村头接你吧,车就只开到村头。” “我当然记得您住在哪儿,您不用去接我,您好好休息就行。” “你上次来爷爷这里的时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可千万别忘了,进村子直走,有一排老杨树,和咱家院子里那棵树是兄弟姐妹,当年老村长种树的时候,我要了几棵树苗,只活了一棵……你走过七棵树以后,左拐,再走六棵树,就是爷爷家了,记着啊,别忘喽。” “我记得。” “除了排骨,你还想吃什么?爷爷再给你多做几道菜。” “爷爷,我吃什么都行,”说的越多,夏一心里的紧张感就越强烈,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爷爷身边,“好了,爷爷,先不说了,我先去车站。” “诶诶,好。” 白靳澜车子开的很快,转眼,车就到了车站。 夏一轻声道谢后,急匆匆开门朝着车站跑去,白靳澜也开门下车,几步就追上了他,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夏一摇摇头,一边大步朝车站迈进,一边用手机订购最早的车票。 爷爷住在县城乡下的村子里,他只能先坐高铁回到市里,再坐客车回到村子里。 “好,那你路上小心。”白靳澜的步伐慢下来,直到彻底停止。 待夏一发现身边人消失时,他转回头,白靳澜站在原地,朝他笑着摆摆手。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远了。 夜幕下,白靳澜单手插兜,动作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盈盈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夏一听到他说:“快去吧,别误车了。” …… 直到凌晨,夏一才到达市里,最早的一班客车在清晨五点,夏一的精神很亢奋,虽然他颠簸一晚,却一点都不饿、不困。 终于,他坐上了去村里的客车。 市里人口本就少,清晨时间段的乘客很少,车里一大半位置都空出来,司机也不讲究位置号,乘客们都是随便找位置坐。 夏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手肘支撑在窗户旁,手掌顶着下巴,阳光被车窗上的隔热膜挡住,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看不清外面。 陆陆续续的,车上一小半的座位被坐满,和那些从市里赶回村里的人不同,夏一靠着窗户,他没有行李,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司机从外面上车,他高声喊道:“有没有没检票的?还有两分钟就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夏一耳边:“你好,这里有人吗?” 夏一一愣,他扭过头,表情还带着没来得及掩饰的错愕。 白靳澜的唇角勾起笑容,他仍旧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唯一不同的是,他拎了个很大的包。 白靳澜将手臂搭在车座上,包被他挂在胸前,他高大极了,必须微微弯下腰,才不会顶到车顶。 “白……” 还不等他说完,白靳澜就自顾自地坐下了。 “看来没有人,那我就坐这儿了。” “你怎么在这儿?”夏一惊讶的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夏一一噎,道:“你怎么来的?” “高铁啊,你的下一趟高铁。” “可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 “你订票的时候我看到了。”白靳澜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夏一哑口无言,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到了市里以后要去哪里?” “我之前调查过你的家庭背景,当然包括爷爷家的住址。”白靳澜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对不起,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当时是我年轻不懂事,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吧,好不好?” 白靳澜认错得太快,倒是让夏一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夏一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比你年轻多了,也没有你这么混蛋。” “你生气了吗?”白靳澜小声道。 “有点儿。”夏一如实回答,他压了压自己的帽子。 “帽子不难受吗?” 夏一摇摇头,道:“开始挺难受的,现在已经适应了。” 夏一多少有点外貌协会,他不愿意在人群中露出自己被剃秃的一块。 说罢,夏一转过脸,轻轻合眼,道:“我困了,别打扰我。” 白靳澜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也靠在座椅上,道:“我也先睡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司机会叫我们吗……你会叫我的吧?嘶——一会儿到了,你不会为了甩开我,直接跳车走吧?” 说罢,白靳澜看了看车窗距离地面的高度,随后放心的闭上眼睛。 待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以后,夏一睁开眼,偏头看向白靳澜,白靳澜的眼皮底下一片乌青,神态间露出若隐若现的疲惫感,此刻他面容安静、毫不设防的样子,看起来那么惹人怜,那么无辜,和平日里那个插科打诨、处心积虑的白靳澜大相径庭。 夏一怔愣地看他半晌,犹如偷窥一般,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窗户上的隔热膜不知道被哪个调皮的孩子撕掉一块,彼时,车子上路,阳光从缺口处照进来,投在白靳澜的左眼旁。 白靳澜皱了皱眉,偏过头。 夏一顿了顿,抬起手掌覆盖住那块缺口。 阳光被挡在外面。 忽然,他放在座位旁的手被抓住,夏一像受惊吓一般抖了一下。 他朝着始作俑者看去,那人并没有睁开眼,却笑了笑,表情轻松、闲淡,他抓着夏一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安心睡着。” 夏一的心脏似乎空了一拍,紧接着就是有力而又奇怪的跳动。 越往村子里走,道路就越颠簸,村里的土路在下雨天显得更泥泞,深一脚、浅一脚,让人无从下脚。 村子里多数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自然也没人张罗着修路。要不了多少年,这里恐怕就要变成无人村。 夏一清楚地记得,在爸妈没离婚的时候,他每年过年都要回这个村子,在他的印象中,爷爷是个很有趣的老头,会很多手艺,家里摆着许多夏一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后来爸妈离婚了,当然,离婚原因是“婚内出轨”,夏一被判给夏姗,夏姗要给他改姓。 那是夏一第一次看见爷爷哭,那么要强、高大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似的。 他就差给夏姗和姥姥跪下了,他求夏姗别改孩子的姓氏,再后来,不知道夏姗和爷爷说了什么,他终于同意姚一变成夏一。 其实夏一不难猜测他们谈话的内容,他知道,夏姗已经将离婚的真相全盘托出。 因为自打那次以后,爷爷再也不允许爸爸踏进家门半步。 离婚以后,夏一一直跟着姥姥生活,爷爷每年都会抽出一天时间进县里,给姥姥家送新鲜的瓜果蔬菜,但是夏一再也没回过这个小村落。 直到几年前,夏一奶奶去世,他和姥姥一起来村子里送奶奶最后一程。 那是个冬天,地块被雪冻僵了,连墓地坑穴都挖不出来,爷爷就那么不吃不喝,只抽他的旱烟,一支接一支。 他守在灵堂里,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以后,奶奶下葬了。 夏一和姥姥离开的时候,爷爷去村头送他们,爷爷的头发全部花白,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 他的腿脚踉跄,姥姥让他休息,可他坚持要来送行。 坐在车上时,夏一回头从后窗往后看,爷爷孤独地站在冰天雪地之间,孤零零一个人。 那一刻,夏一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爷爷只能一个人生活了。 儿子远走他乡,孙子难以相见,就连陪伴他几十年的老伴也去世了。 在这个村子里,只剩他自己了。 还有院子后面那棵老杨树。 中午时分,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路程,他们终于到达终点。 车子停下的一瞬间,夏一拍了拍白靳澜的肩膀,道:“下车了。” 白靳澜睁开眼时,眼底还有几分茫然,但很快就恢复清明,他一挑眉,闷声笑了笑,然后一把抓住夏一的手,道:“好。” “……手松开。” “我一松开,你该丢下我了。”白靳澜笑着回答,“不松,除非你把我的手砍掉。” 夏一抿抿唇,他拿白靳澜这样的无赖毫无办法。 两人顶着周围乘客好奇的目光,“手拉手”走下客车,一路上,夏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好在白靳澜还算有分寸感,刚一下车,就松开夏一的手腕。 两人站在还算干涸的土坡上,周围一片雨后的泥泞,完全无法下脚。 是一段让人很绝望的路。 夏一走的太匆忙,压根就没带任何换洗的衣服和鞋子,更何况,自己现在脚下踩的还是一双白鞋。 “上来。”一旁的白靳澜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要……背我?”夏一一愣,语气不确定的问道。 “嗯,”白靳澜笑了笑,语气里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好了,快上来,总不能像个小泥人一样去见爷爷吧?” 第76章 败露 看着周围肮脏的泥坑,又看看自己那双小白鞋,夏一咬了咬牙,心底挣扎一瞬,最后还是洁癖占了上风。 他不情不愿地抱住白靳澜的脖子,故作淡定,道:“先谢谢你了。” 白靳澜站起身子,颠了颠背上的人,勾唇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能者多劳,都是我应该做的。” “……”夏一偏过头,表情冷了几分,“你要点脸吧。” “脸和你哪个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 “别贫了,你既然调查的那么清楚,那你知道我爷爷家在哪儿吗?” “直走七棵树以后,左拐,再走六棵树。”白靳澜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这句话夏一很耳熟,忽然,他心下一动,只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白靳澜会知道自己在车站,为什么他会知道爷爷家的地址? 通常说,就算他真的查到了爷爷家地址,又怎么会用“几棵树”的方式讲述。 “今早到这里的时候,你看天气预报了吗?” “嗯。” “晚上还会下雨吗?” “天气预报说会降雨。”白靳澜随口回答道。 闻言,夏一的表情有几分古怪,道:“你确定吗?” 白靳澜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笑着道:“怎么了,没带伞?” “客车上的小电视左下角会显示当地的天气,今晚不会下雨。” “哦,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吧。” “但我知道今晚会有一个地方下雨。” “什么?” “南湾城,我手机的天气预报定位地。” 夏一的声音很平静,几句话却掀起千层浪。 闻言,白靳澜莫名烦躁,竟然一时间直接质问道:“怎么,南湾城住着谁,值得你这么关注?” “南湾城是我妈妈之前住的城市,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这样记忆力超强的人,怎么会记错呢?而且还恰好答成了我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你能解答我这个疑问吗?” 白靳澜一顿,随即笑了笑,道:“凑巧吧,谁都会有记错的时候,不然呢,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你对我的手机做了什么手脚?”夏一干脆利索地问道。 “我能做什么,顶多帮你把暧昧对象删掉。”白靳澜语气轻松、毫无愧疚地回答道。 胡言乱语。 夏一对白靳澜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你监控了我的手机,对不对?” 夏一的语气很肯定。 “冤枉啊,定罪之前,得先拿出证据吧。” 夏一仔细回忆着过往发生的事情,他突然想起在夏姗撞破自己和白靳澜关系的那个雨夜,当时自己发烧了,恰巧白靳澜还有自己房间的钥匙。 他只可能在那个时候动手。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误,那么白靳澜——竟然已经监视自己那么久了! “白靳澜,你该感谢酒店那晚的雨,雨声那么大,最适合干坏事了。” 夏一冷冷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懂。”白靳澜的笑容有几分凝固,但他死不承认。 “我在说什么,你最清楚了,我现在没有时间处理这件事,等我解决完这边的事,下一个解决的——就是你。”夏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别置气,那时候我正糊涂着,做了很多错事,后来我想和你主动坦白,但是你也知道咱俩的关系有多紧张,我要是坦白,无疑是火上浇油,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了,如果你担心我监听你,这几天你就用我的手机吧,行吗?” 夏一冷哼一声,道:“你要是早点承认,说不定我还能认你坦诚。” “别生气了,这都是我之前犯浑做的事,我都改,我其实一直都没打算监听你的电话,昨晚我太担心你了,才在你走之后偷听你的电话,还查了订票消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再也不会做了,我保证。”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一次性告诉我。” “没了,真的没有了。” “真的?你只有一次坦白机会。” “好吧……我在家门口安装的监控正好会拍到你家门口。” “……我就知道。” “不过自打我搬走以后,就把监控拆掉了。这回真的没有隐瞒你的事情了。”白靳澜的语气很诚恳,让人听不出来任何虚伪的倾向。 夏一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白靳澜不会坐以待毙。 “下不为例,我喜欢诚实的人。” “不会了,相信我。” 还没到爷爷家门前,夏一就远远地看到爷爷。 在大门前,爷爷坐在小木头板凳上,旁边立着铁锹,他深思一般,安静地吸着旱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条路上被特意铺了一层石灰,道路干净很多,即使穿着白鞋,也能“安全”地走过来。 夏一拍了拍白靳澜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放我下来。” 白靳澜一边放他下来,一边笑着说:“我背了你一路,没点奖励吗?” 夏一皱起眉瞪他一眼,道:“少贫。” “好冷漠啊。” 夏一没搭理他,步履匆忙地径直朝着那个孤独的背影走去。 “爷爷。” 闻言,爷爷一愣,随即抬起头。 比起上一次见到爷爷,他似乎更苍老了,他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树皮一样,他的颧骨高高耸起,眼睛有点浑浊,双鬓剃得很短,满头白发。 看清来者是谁以后,他咧出笑容,赶忙站起来,那几步,老态龙钟。 夏一偏头看了一眼,在铁锹旁的圆桶里盛满石灰。 夏一赶忙扶住爷爷,道:“您别乱动,到底哪儿伤到了?” 爷爷笑呵呵地握住夏一的手,道:“爷爷的伤不严重,爷爷已经给你做好一桌子菜了,就等你来……这个小孩儿是你的朋友吗?” 白靳澜安静地站在夏一身旁,见状,他朝着老人家温和地笑了笑,道:“爷爷,您好,我是白靳澜,夏一的——好朋友。” “哦哦,快进来吧,我去给你们盛饭!”爷爷看起来高兴极了,连动作都变得敏捷。 夏一谨慎地观察着爷爷的步履姿态,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白靳澜慢悠悠地将胳膊搭在夏一肩膀上,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道:“现在放心了吧。” 夏一点点头,他确实放心了。 院子不算大,篱笆围了两个小菜园,一进屋子,里面是一条走廊,地面铺满瓷砖,左右各两个房间,走廊尽头是厨房。 爷爷打开左手边的门,屋子里一张大圆桌子上摆了九菜一汤。 爷爷就着裤子搓了搓手,又舔舔嘴唇,看起来有几分窘迫和紧张。 “一一啊,你快和朋友坐下来吧,爷爷不知道你要带朋友来……爷爷手艺不好,你要是不喜欢吃哪道菜,就和爷爷说。” 看着桌子上的菜,夏一心底泛起苦涩感,他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上一次这张桌子上摆着九菜一汤,还是父母没离婚时,他们最后一次在这个屋子里过年。 往事已不可追忆。 夏一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很快,他重新抬起头,刚才眼中的伤感已经不复存在。 突然,一只宽厚的手握住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夏一一愣,他侧头看向白靳澜,白靳澜朝他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用口型道:“我在呢。” 白靳澜若是想下定决心讨好谁,那他一定会成功,譬如此刻,一顿饭下来,他和爷爷已经聊的很熟了,爷爷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刚见面时的局促和尴尬一扫而空。 看着眼前的一幕,夏一都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爷爷的亲孙子? 吃完饭以后,他们终于得了空闲,夏一拉住还要去烧糖水的爷爷,道:“爷爷,您先别忙了,您到底怎么摔的,您跟我好好说说。” “哎,就是我在院子里择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爷爷乐呵呵的说道。 夏一总觉得不放心,坚持要带爷爷去大医院再检查一遍,爷爷也犟得厉害,觉得自己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争到最后,爷孙俩谁也不服谁。 最后,还是白靳澜充当和事佬,两边劝,终于,两人算是“握手言和”了,但关于要不要去医院这件事,他们仍旧各执己见。 白靳澜悄悄拽住夏一的衣袖,小声道:“别和爷爷拌嘴了,先把老人家情绪稳定下来再商量,听话。” 夏一瞪了他半晌,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拽下来,冷声道:“知道了。” 白靳澜还是第一次来乡下,见什么都新奇,就连菜园的蚯蚓似乎都比美国的个儿大,他帮着爷爷择菜、抹水泥、做饭,中午那点不愉快,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夜里,夏一躺在院子里的大躺椅上乘凉,白靳澜和爷爷不嫌热,躲在屋里不知道在说什么,半晌后,爷俩才一脸神秘的从屋子里出来。 “干嘛去了?” 白靳澜刚一靠近夏一,夏一就半睁开眼,瞟了眼蹲在自己旁边的白靳澜,懒洋洋地低声问道。 “你猜。” “猜个锤子。”夏一切了一声,重新闭上眼。 白靳澜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蒲扇给夏一扇风,道:“我看了眼,爷爷家只有两个屋子能住人,爷爷一把年纪了,咱们不应该打扰老人家睡觉,所以——” “所以什么?” “咱们两个只能住一起了。”白靳澜的声音很兴奋。 “……” 夏一无语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颇为得意的某人,泼冷水道:“你住地上,和耗子住一起。” 白靳澜噗次笑出声来,他迅速捏了一把夏一的脸,在听到对方“嘶”一声时,他立马闪远,笑嘻嘻地,像无赖似的道:“不要,我要和你住一起。” 第77章 生病 “爷爷呢?” “在厨房煮糖水呢,我要帮忙,他不让,非要我出来找你。” 一问一答以后,白靳澜勾过来一个小木板凳,坐在夏一旁边,他们都没再说话,白靳澜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却没点燃,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 夜幕下,一道高胖健壮的身影朝着院子靠近,白靳澜眯起眼,道:“这人是不是朝着咱们这边来呢?” 闻言,夏一抬起眼,顺着白靳澜的视线看过去,他也看到了那人。 “不认识。”夏一回答得特简单。 果然,那人站在院子铁门前,见院子里有人,他晃了晃大门上的锁。 夏一刚要起身,一旁的白靳澜快他一步,先站起身子,他回头看着夏一,不容拒绝地压下夏一的肩膀,快速地沉声道:“你在这儿等我。” 说罢,白靳澜朝着大门走去。 白靳澜人高马大,虽是黄种人,却有着白种人的体格,他挡在铁门前,直视着迎面而来的男人看,看着很是唬人。 一看到白靳澜,那人怔愣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地小声道:“你是姚家的小孩儿吧,回来的正好,你爷爷他太犟了,谁也劝不了,我看只有你能说得动他了!” 那声音特别小,好像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到。 闻言,白靳澜一顿,随即也以同样低的声音问道:“爷爷怎么了?” 男人顺着铁门,眯眼朝里张望一番,他皱起眉,似乎看不清事物,半晌后,才压低声音道:“不知道,但看着很严重,老爷子犟,说什么都不去市里检查,村里哪有能检查的仪器?你快劝劝他吧!” “很严重?具体表现呢?”白靳澜也刻意压低声音,轻声道。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晕倒了,之前在田里干活儿,他就莫名其妙地晕倒一次,得亏附近有人住,不然呢,说不定他在地里躺一天都没人知道,我们都怀疑是大脑的问题,他不听。本来呢,我们是打算先给他儿子打电话的,结果……结果没接,没办法,我们只能打给孙子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没人能做得了老爷子的主,他不让我们打给孙子,我们只能硬拿他手机。” “谢谢您,我知道了。” “你劝劝他,对了,别告诉老爷子我来过,他那天就因为我们给你打电话这件事发火了,你要是告诉他我来找你,估计他又要找我们几个撒脾气了!” “嗯,明白了。” 白靳澜目送着男人离开,他刚转回头,就看到夏一已经坐直身子,低头不知在看什么,蒲扇掉到了地上,他却并没有察觉到。 白靳澜一直都知道夏一的听力异于常人,他叹了口气,当然,这件事他本来也不打算瞒着夏一。 “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 夏一语气有几分生硬,说完,他站起身,转头就要进屋。 看着夏一气势汹汹的样子,白靳澜眉心一跳。 白靳澜赶忙跟上他的步伐,他一把拽住即将推开门的夏一,压低声音道:“一一,你听我说,爷爷一直瞒着你,就是怕你跟着着急上火,你别冲动,先装作不知道,我会帮你一起劝爷爷去医院的,你现在搞得这么紧张,爷爷心理压力也大,老人家最怕的就是生病,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讳疾忌医的人呢?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听到白靳澜的话,夏一深呼吸一口气,他看向白靳澜,表情透着几分少见的担忧和脆弱,他快速道:“他太犟了,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听。” “那就更不能硬碰硬了。” 夏一的呼吸有些粗重,半晌后,他偏过头,冷声道:“我知道了。” 说罢,他推开门,进屋了。 这是在生气呢。 白靳澜一挑眉,他本来想直接进屋逗逗夏一,让他心情好一点,可在进去的前一秒,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他忽然改变主意,转头朝厨房走去。 煮糖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再结合刚才那男人的话,白靳澜心里实在不放心。 厨房飘出阵阵白烟,带着淡淡的焦香味道。 白靳澜皱起眉,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几块木头散落在厨房门口,水已经沸腾,不停地朝外冒水,在灶台旁边,躺着一道瘦弱、蜷曲的身影。 是爷爷。 白靳澜猛地蹲下身子,将手指探在鼻息间,还有呼吸! “夏一!”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夏一跑到厨房门口时,白靳澜已经背起了爷爷,他的神情很严肃,完全没有半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 爷爷紧紧闭着眼睛,像是无知无觉的大布偶一般依偎在白靳澜后背上,脸色发青,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见此情景,夏一顿时懵在原地,大脑里“嗡”地一响,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 “先把火灭掉!” 白靳澜冷静沉着的指挥着夏一,闻言,夏一猛地一抖,他终于回过神,白靳澜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坚定、平稳,夏一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渐渐平静。 夏一赶紧熄灭灶台的火,将水壶放到菜板上,随后,他赶忙跟上白靳澜,从后面扶住爷爷。 白靳澜将爷爷搬到炕上,慢慢放平。 爷爷仰面朝天地躺在炕上,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微弱,苍白的面孔上,透着一股隐隐约约的死气,忽然,爷爷睁开眼睛,两眼空洞无神,显得神思恍惚、气息奄奄。 他张了张嘴,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夏一赶忙用自己冰冷、颤抖的手握住那只形如枯槁的手。 “爷爷?” 夏一的声线有几分颤抖,他低头清了清嗓子,却仍然无法掩藏自己的慌乱。 白靳澜按住夏一另一只发颤、发凉的手,低声道:“别怕,爷爷不会有事的,我在,我在。” 夏一望向白靳澜,那眼神如此无助、茫然,这一眼,似乎望到了白靳澜的灵魂深处,只一秒,夏一就错开视线。 爷爷吐了几口浊气,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夏一年轻的脸,笑了笑,那笑容有几分沧桑,又有几分无奈:“你长得像你妈妈。” 夏一使劲握住爷爷的手,似乎这样就能让爷爷回温。 “您早就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稼人哪有不病的?背朝黄土、面朝天,我们干了一辈子的活,力气早就随着汗水流干了,爷爷老了,爷爷没病,只是没力气了。” 夏一的眼底发红,他偏过头,深吸一口气,他看着爷爷含泪的眼睛,心底酸楚不已:“我带您去市里医院。” 爷爷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倔强,道:“不折腾了,不折腾了,爷爷老了,哪儿也去不了了,哎,爷爷也想多看看你们,可是……” 到最后,爷爷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眼泪顺着如他田垄一般粗糙的皮肤流下,流进银白色的头发里,最后消失不见。 “爷爷,您别犟了。” 闻言,爷爷只是不住地摇头,他深深看向夏一,眼底有着留恋和不舍。 “糖水……糖水还没煮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糖水?!您为什么总是这么犟,总是这么不听劝!病了,那就去治疗,您别拿身体惩罚自己,行吗?!” 夏一的音量忽然抬高,他的眼底血红,胸膛剧烈起伏着,不安感从心底升起。 几年前,奶奶去世时,他的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可此刻,他的不安、害怕是那么剧烈,就连捏住爷爷的那只手都不由得加重力气,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挽回什么。 爷爷是他和爸爸最后的联系了,如果连爷爷都不在了,那他该怎么办? 当别人问“你爸爸去哪儿”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幼儿园的一次逃课,还是因为小学的一次迟到?! 夏一不知道,他不知道! 爷爷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夏一的反应会这么大,在他的印象中,夏一素来性子冰冷,喜怒不形于色。 爷爷甚至没见过夏一哭泣的样子。 他以为一一是个性子淡漠的孩子,他也庆幸一一是个性子淡漠的孩子。 无论是父母离婚,还是奶奶去世,夏一的表现都淡淡的,唯独这次,他情绪近乎崩溃。 “一一,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 夏一的肩膀被紧紧抱住,他被迫转过头,对上一双担忧、沉着的双眸,那双眼睛里不再是调笑、戏谑,而是一种坚定和安心。 夏一的呼吸沉重,他的大脑疼得厉害,不知是气的,还是病的。 渐渐地,他的理智终于回笼了。 夏一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随后睁开眼,他冷静下来了。 夏一看向爷爷,小声道:“对不起,我刚才吓到您了,爷爷,对不起。” 爷爷偏过头,吸了吸鼻子,眼泪顺着太阳穴流下,他摇了摇头,哑声道:“是爷爷不好,爷爷老了,不中用,除了添麻烦,什么都做不了。” “病了不是您的错,如果您不去医院好好检查一次,我根本没办法安心,我不能看着您病了,却丢下您不管。” 夏一的语气平静下来,他看着爷爷,心如刀绞,他不忍心对爷爷说重话,即使他已经快被气疯了。 “爷爷,您这次听夏一的吧,如果因为这次的忽视,导致您病情恶化,那一一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您是想让他永远良心不安吗?” 白靳澜的声音很平静,他用力握住夏一的手。 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一是夏姗,二就是夏一。 他最不想麻烦的,也是这两个人。 他看着夏一的面容,道:“我答应你,一一,是爷爷不好,是爷爷太自私了。” “自私的是我。”说罢,夏一低下头,“咱们一会儿就出发,行吗?” 爷爷摇了摇头,道:“走之前,我得先处理好家里的事情。” “那就明早出发。” “……好,爷爷答应你,明早去。” 第78章 重病 趁着还没完全入夜,爷爷忙前忙后开始收拾东西,夏一想让他休息,他只是摇摇头,道:“马上、马上。” 就这样,爷爷忙了一晚上,直到彻底入夜,才休息。 半夜,白靳澜在厨房露了一手,做了一顿很丰富的宵夜,被爷爷夸奖好多句,他得意地看向夏一一眼,小表情很得意,夏一虽心底仍有几分悲凉,也勉强自己笑了笑。 夜晚,夏一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多匆忙。 除了人、手机、充电器,他什么都没带。 房间有限,他只能被迫和白靳澜睡在一张炕席上。 白靳澜正哼着歌,不紧不慢地铺着被褥。 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白靳澜头也没回,道:“一次性洗漱用具和内裤在包里第一层,第二层是你的换洗衣服,我只带了一套,你要是不喜欢,就穿我的,我的在第三层,不过可能会有点大。” 白靳澜之所以会落后他一步,正是因为他要准备这些必带物品。 说到这,白靳澜笑了笑,笑得肩膀都跟着抖动起来。 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十八禁内容。 夏一没想到白靳澜竟然会考虑这么多,他怔愣地看着白靳澜的背影。 白靳澜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半截袖和一条灰色运动裤,清爽干净,他掀被单时,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一小截白嫩、健壮的腰肢露出来,溢满人夫感。 夏一握紧拳头,咽了口口水,随后赶忙偏开视线。 和白靳澜待久了,他脑子里怎么也盛满黄色废料?! 白靳澜当然不知道夏一脑子里的“斗争”,他铺好被子以后,躺在炕上,拍了拍一旁的空位,闭眼笑着道:“睡吧,明早还得早起呢。” 白靳澜躺在炕上的同时,他的衣摆顺着腹肌往上滑动不少,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腰肢,他微微垂下眼,头发散乱,看着倒是有种妖异的魅惑感。 “愣着干什么?”白靳澜再一次催促他,夏一偏过头,故意不去接对方的视线,他搭着炕沿,背对着白靳澜躺下。 还没等夏一躺平,一双有力、发烫的胳膊搂住他的腰,把他往里面带。 “怎么靠边上了?小心半夜摔下去。”这句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两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白靳澜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耳畔。 说者无意……虽然只是片刻,对方就松开了他,可是夏一的心脏却如擂鼓一般砰砰直响。 白靳澜朝里面靠了靠,两人的手臂仍旧贴在一起。 灯的开关在白靳澜那一侧,他随手将灯关掉,道:“晚安。” 夏一瞪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墙顶,心跳久久不能平息,思考半晌后,他终于得出一个还算靠谱的结论——他一定是寡太久了,别说是白靳澜,他现在就算是看到一条狗、一只猫,都会觉得眉清目秀。 一定是这样的! 夏一默默叹了口气,等到事情都处理完以后,他一定要好好放松一下。 夏一的精神很亢奋,直到半夜,他才睡着。 夏一很久没有梦到过姚慎之了,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他竟然又梦到了爸爸。 梦里的姚慎之依旧是十几年前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白T、运动裤,像是大学里的学生一样,现在,夏一已经比他高了。 “一一,”梦里的姚慎之看到夏一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 夏一怔愣地看着姚慎之,半晌后,他才喃喃道:“爸爸?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听说你去了南方,是真的吗?你又结婚了吗?” 姚慎之摇摇头,微笑着看向夏一,道:“不,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害怕你担心,所以不敢出现在你眼前,这么多年,我一直都默默陪着你,你的每一次成功,我都看到了,一一,你是我的骄傲。” 夏一吸了吸鼻子,他默默低下头,感到眼睛酸涩疼痛,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 姚慎之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温柔道:“一一,这些年,你已经足够努力了,爸爸永远爱你。” 眼泪如决堤一般,再也刹不住了,夏一慢慢抱住姚慎之,即使是大人,在父母面前也是个孩子,他不敢和任何人诉说自己的脆弱,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痛苦和无奈。 但是他可以告诉姚慎之,因为这是他的爸爸。 “妈妈病了,爷爷也病了,我很害怕,我害怕爷爷离开我,我真的——我真的很害怕,爸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夏一声音哽咽地说道,他哭成了泪人。 “别怕,孩子,爸爸会永远陪着你,爸爸会陪你面对这一切,别害怕,爷爷不会有事的……”姚慎之的声音无比低柔,他一下接着一下,抚摸着夏一的后背,半晌后,他轻叹一口气,“一一,爷爷还需要你……” 几乎是一瞬间,姚慎之脸色一变,他推开夏一,然后神色狰狞、焦急地摇动着夏一的肩膀,道:“一一,快醒醒,爷爷出事了!快醒醒!” “快醒醒!一一?!一一?!” 夏一慢慢睁开眼睛,他能感觉到眼睛酸涩、胀痛,一行泪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下,他的眼前有些昏暗,借着月光,他看到白靳澜的脸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白靳澜眉宇紧皱,见他醒来,方才放心。 “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一的嗓子很痛,他喉结滚动,一开口,声音沙哑极了:“没事,就是……梦到我爸爸了……” 夏一使劲晃了晃脑袋,梦中姚慎之对他说的话,此刻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夏一心底忽然涌上一股不安。 他抬起手,道:“拉我一把。” 白靳澜扶着他的后背,把人整个拉起来,夏一赶忙下地,连鞋都来不及穿,见状,白靳澜直觉事情不对,匆忙跟上。 夏一大步流星地来到爷爷的房间,爷爷背对着他睡在炕上,很安静。 可是夏一的心脏却在猛烈地跳动着,越是靠近爷爷,那种不安感就越强烈。 “……爷爷?”夏一声音迟疑地问道,爷爷没应答。 “爷爷睡觉打呼噜吗?”白靳澜轻声问道。 夏一猛地惊醒,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儿,爷爷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 顾不上那么多了,夏一轻轻摇晃爷爷的身体,他声嘶力竭,发疯一般摇晃爷爷的身体,可爷爷始终不给予他任何回应。 白靳澜一把抱住夏一,道:“一一,冷静点!” 安静、漆黑的小村落顿时变得喧闹起来,村子太偏僻了,若是傻傻地等待救护车,尸体大概都要凉了,他简单安抚夏一两句以后,安排夏一守着爷爷,他则快速跑出家门,立马寻找救援。 最后,他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和一辆四轮车回来了。 白靳澜将爷爷背到四轮车上,夏一赶忙将被子盖到爷爷身上,他转头看着夏一,快速道:“你坐在后面看着爷爷,我去开车。” 末了,白靳澜一顿,快速解释道:“我不放心他们开车,你穿好外套,外面风大。” 所谓的四轮车,就是农村种地时常开的一种车,车子没有任何的遮蔽物,驾驶位前斗带着一个无盖大车厢,呼啸的冷风吹过,白靳澜的头发被吹到脑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夏一背对着他,他转头看向白靳澜,顿时,一股冷风砸向他的脸,刺得他脸颊生疼。 他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忽然想起,刚才在慌乱中,白靳澜轻轻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夏一叹了口气,他攥紧衣服,心里焦急得不行,与此同时,一种别样的情感,在他心底慢慢复燃。 他们到医院时,近乎清晨,天空慢慢拂晓,空气冷而清,秋天的风不大,却格外刺骨。 脑出血。 病人年纪太大,可能撑不了多久。 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夏一呆呆地看着医生一张一合的嘴,接下来的话,他再也听不到了,世界仿佛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直到他感受到手臂温热的触感时,才怔愣地看向白靳澜,白靳澜皱着眉,似乎在对他说什么,神情很着急。 夏一努力想听清他说什么,可是他仍旧听不到任何声音。 恍惚间,他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一道光线,他微微眯起眼看向楼梯转角,他总觉得自己会在那里看到什么。 于是,他开始期待。 终于,他看到了,从楼梯拐角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爸爸。 姚慎之仍旧穿着离开家那天穿着的一身浅灰色半截袖,他朝着夏一微笑,光晕打在他的身上,夏一慢慢站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喃喃道:“爸爸……?”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太不真实了,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夏一能感觉到有什么坠力在拖着他,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幻影,他怕这只是一场梦,只要一不留神,他就会醒来—— “夏一,夏一!!”一声怒吼霎时划破嘈杂的走廊。 夏一就那么直愣愣地倒在地上,他的双眼仍旧盯着楼梯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他。 夏一人生中有太多恍惚的瞬间,唯独这一次,他希望是现实。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清楚地知道,离开的人永远地离开了,不会再回来。 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不过是给留下的人一些值得期待的念想而已。 在倒下前,夏一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爷爷此刻最想见到谁? 第79章 嘱托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极了,夏一讨厌这样的味道。 他睁开眼时,白靳澜正守在他床边,见他醒来,白靳澜松了口气:“吓坏我了。” “爷爷怎么样了?”夏一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 “……” “怎么不说话?”夏一看向白靳澜,对方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他又重复一遍,“爷爷怎么了?” 白靳澜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一一,你听我说,爷爷年纪大了,医生的建议也是不要再动手术,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再折腾,而且……” “我同意了。”夏一打断白靳澜的话,声音平静道。 白靳澜一愣,他抿抿唇,不再说话,他没想到夏一会这么干脆地答应自己。 但转念一想,他只剩下对夏一的心疼,夏姗病了,爷爷病了,姥姥的年纪也大了,夏一只有这么几个至亲,他该怎么办? 白靳澜的眼底划过一丝悲凉,他很快整理好表情,尽量语气轻松的说道:“爷爷现在好多了,就是……说话还不利索,你要去看看他吗?” “……”夏一扭头看向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了,一只不怕寒冷的鸟儿躲在窗台前,叽叽喳喳的,楼下传来一声鸣笛,鸟儿受了惊吓,扑闪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一根羽毛,安静地躺在窗台前。 白靳澜顺着夏一的视线看过去,他只看到一片蔚蓝的天空和不远处的高楼大厦。 “我又梦到我爸爸了,他还是那么年轻,可我已经长大了,十年后,我想我还会梦到他,那个时候,或许我已经比他老了,他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那么年轻,你说,他还会梦到我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会来看我吗?” 白靳澜无言以对,他甚至找不出话来安慰夏一。 他和父亲的沟通很少,更谈不上什么爱,一个冷血的人是无法温暖别人的,就像雪和火相遇,雪总是先开始融化。 夏一慢慢撑起身子,神情恢复以往的冷静、沉默,他抬头看着白靳澜,道:“带我去见爷爷吧。” “好。”白靳澜扶着夏一,他心底情绪复杂,却不敢表现出来分毫,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夏一的精神状态已然是强弩之末,如果连他也崩溃了,那夏一该怎么办? 爷爷似乎在一夜之间失去全部的生机,他的脸色青紫,出气远远多于进气,他的手背干枯、没有血色,像是一节苍老的树皮,寒气迎面扑来,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爷爷慢慢睁开眼,他浑浊的双眼立刻捕捉到夏一的身影,与外表不同的是他敏锐的视线。 “一一,你来了。”爷爷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他全部的力量。 夏一的手腕在发抖,他站在床边,若不是白靳澜及时扶住他的后背,他大概会倒下。 “我来了,爷爷。”夏一的声音哽咽,他默默移开视线,只觉喉结堵塞,仿佛含着一口不上不下的血。 爷爷的手微微抬了抬,想要抓住什么,夏一紧紧握住,尽量平静,道:“爷爷,我在——我在。” 爷爷一愣,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地低声道:“你爸爸……在你这个……这个年纪,已经参加……工作了,他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我那时……可真风光……有一个……好儿子……” 最后几个字,爷爷几乎只剩气音。 夏一却听清楚了。 半晌后,夏一深吸一口气,道:“爷爷,您想见爸爸吗?” 闻言,爷爷先是一顿,随即眼睛一亮,可很快,他眼底的光就黯淡了。 “见不到了……见不到了……” 夜晚,爷爷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他沉沉地睡去,白靳澜守在床边,现在,爷爷身边不能离开人,没人敢确保他下一秒会不会出现意外。 楼道安静、漆黑,唯独安全通道的指示牌在发出暗绿的、诡异的光,夏一的嘴里叼着笔盖,他借着从窗边洒下的月光,低下头,用黑笔再一次抹掉纸上的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第十八个打不通的电话。 电话嘟嘟声响起,第十八个电话即使打了七次,也仍旧打不通。 第十八个电话,也是夏一能找到的最后一个电话。 白靳澜给他发来两条消息,一条是一串电话号码,后面跟着一条消息:这是能找到的最新电话,你先试试,我再让人继续找。 夏一打通第十九个电话,嘟嘟……十几秒后,电话居然被接通了。 顿时,夏一竟然感觉到一阵久违的紧张,因为他没想到电话能被接通。 “喂,您好?”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电话的主人大概已经休息了,这通不速来电,让他有几分不耐烦。 “……”粗重的呼吸在楼道里响起,想说的话太多,可到了嘴边,夏一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您好?打错了吗?不说话我要挂断电话了,喂——喂?喂——” 声音跨越十几年,通过电流,再次传到夏一的耳朵里。 “爸……”夏一的声音沙哑,让他几乎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说出来的这个字,也因为繁重的情绪,而滑稽地走调,听着怪异极了。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夏一紧紧攥着手机,再次听到爸爸的声音,让他仿佛置身梦境之中,他狠狠掐着自己手背上的肉,痛感让他不至于情绪失控。 这不是梦。 夏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仔细听着电话,沉默半晌后,姚慎之终于开口说了最后一句话—— “别再打来了。” 然后,电话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夏一怔愣片刻,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楼道里恢复一片黑暗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手机振动一下,他满怀希冀地打开手机,发来消息的是白靳澜:打通了吗?这通应该就是他本人在使用的私人电话,如果你需要,我再去查查其他的号码。 夏一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给姚慎之发消息:爸爸,爷爷生病了,他想见你,你能回来吗? 消息没发出去,因为他被对方拉黑了。 月光皎洁明亮,病房里开着一盏微弱的小台灯,白靳澜查看好几次手机,仍旧没有夏一发来的消息。 他很确定,他发去的最后一通电话号码,一定是姚慎之现在正在使用的。 或许是父子间正在聊天吧,白靳澜乐观地想。 半晌后,夏一终于回消息了,很简单的几个字:打通了,不用再查。 回完消息后,夏一低下头,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他忽然笑了一声,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不打通电话,是不是他还有点微弱的希望? 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他亲自吹起的泡沫,被他亲手戳破。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很急、很紧,夏一抬起眼,是白靳澜。 “喂——” 白靳澜的语气又快又急:“爷爷不行了!” 爷爷下葬那天,天空飘起一场小雨,细细绵绵,却带着刺骨的凉意,总让人觉得后背发寒。 夏家本是沿海地区的家族,从夏一太爷爷那一辈起,他们家族一路向北闯,最后来到这里,然后定居。 夏家的亲戚了了,尤其是在姚慎之出事以后,村子里仅剩的几乎亲戚,也对他们一家避之不及。 这场葬礼只有两个人,夏一和白靳澜。 夏一在高铁上就给夏姗发了消息,他说他在出差,其实他完全可以告诉夏姗真相,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夏姗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尤其是听到有关姚慎之的人、事。 爷爷火化的时候,夏一和白靳澜坐在火化室门前的长椅上,就在这个时候,夏姗打来电话。 “接吧,可能阿姨有急事呢。”白靳澜说。 夏一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夏姗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她说:“一一,你吃早饭了没,什么时候回?你才刚出院,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要适当放松。”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恰巧在这时过来,白靳澜将食指比在嘴上,工作人员了然地点点头,用口型道:“火化完成了。” 白靳澜也点点头。 “我过几天就回去,妈,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夏一的嗓子有些沙哑。 “你感冒了吗?” “嗯,我会尽快回去,拜拜。” 夏一挂断电话,看向工作人员,道:“今天可以下葬吗?” “可以的,夏先生,日子没有冲突。” “好,麻烦你了。” 夏一是爷爷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直系家属,墓地是白靳澜联系的,墓园地段很好,据说这里“一墓难求”,即使再有钱,也得提前半年预约排队。 墓园里种着很多植物,空气清新、清爽,露水很重,下葬仪式一切从简,牧师主持完葬礼以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墓碑前。 爷爷生前不爱拍照,就连墓碑上的照片都是从夏一小时候的全家福上扣下来的。 白靳澜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举在两人头顶。 雨水滴答滴答地打在伞顶上,节奏钝重,良久后,夏一说:“走吧。” 车子刚一启动,夏一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副驾驶,道:“我眯一会儿,等下你记得叫我起来,咱俩换着开车。” “嗯。” 夏一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睡了一小天。 他直起身子看了一圈,车子停在爷爷家大门前,驾驶位空无一人,白靳澜正靠在门前眯着眼抽烟,他的黑色西装外套敞开,看着懒惰矜贵,他的嘴里还咬着一根烟,一抹猩红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一打开车门,白靳澜应声看过来,他把烟掐灭,声音带着些许抽烟过后的沙哑:“天还没黑透,我带你找一样东西。” 见夏一面露疑惑,白靳澜解释道:“是爷爷嘱托的。” 第80章 全家福 闻言,夏一愣住了,两人无声地对峙半晌后,他点点头,道:“好。” 夜色浓浓,萤火虫在高草间穿梭,月光照在地面,将影子无限拉长,两人肩并肩走在乡间雨后的泥泞小路上,村子里这个时间段很热闹,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以及偶尔有某户人家门院里传来的狗吠声。 夏一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带他去哪儿,沉吟半晌后,他还是决定开口问道:“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爷爷的离世很突然,待夏一慌忙跑到病房时,爷爷已经失去意识,没多久,他就走了。 走的很急、很快,好在没遭什么罪,这是夏一唯一觉得欣慰的点。 “爷爷说,院子里面种了一棵树,下面有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顿了顿,白靳澜补充道,“留给你的。” “……那你现在是要带我去哪儿?” 白靳澜笑了一声,举起夏一垂在他这侧的手,道:“先买创口贴。” 夏一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长但不深的口子,他早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弄破的了。 “天这么黑,你怎么发现的?” “很明显啊。” “瞎说。” 两人走到小卖店的时候,店主大爷正躺在摇椅上,扇着大蒲扇,村里很少见到长得帅气的小伙子,他竟然一次性看到两个。 “老板,有创口贴吗?” “有——有——欸,你家里这是……”老板注意到夏一手臂上系着的孝布,这才发现对方家里刚有了丧事,他恍然大悟,道:“你是姚慎之儿子,对吧?” 听到这个名字,夏一猛地捏紧拳头,低声道:“不是,你认错了。” “今天去世的不就只有夏家……” “要一盒新的,谢谢。”白靳澜从钱夹里抽出现金,微笑着递给老板,打断对方的话。 “欸,好。”老板接过钱,递过一盒完整的创口贴后,他刚要找钱,白靳澜摆摆手,说声不用后,就拉着一旁的人离开了。 两人走回来的路上沉默不语,白靳澜时不时小心观察着夏一的脸色,斟酌着该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夏一仍旧盯着前方。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闻言,夏一一顿,似乎觉得好笑,他很快地笑了一声。 白靳澜摇摇头:“没事。” 再提一次,无疑是又一次戳破夏一的伤口,不如点到为止,因为他知道夏一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白靳澜从仓库里挑出一把铁锹,又打开院子里的小灯,顿时,院子里一片明亮,在空荡的后院里,除了堆积的杂物和柴火以外,只有一棵高大的树,直直的耸立在其间。 这棵树是那一批树种里唯一活下来的一粒种子,他从夏一的童年时代起就存在,直至现在。 白靳澜将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意地扔在小矮凳上,他撸起袖子,露出一截壮实但白皙的小臂,肌肉紧绷:“你往后退一退,别被土溅到。” 夏一欲言又止地看着白靳澜毫无顾忌地挖土,西装裤腿上沾着湿泞的土,那句“要不要我帮你一把”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挖了不到半米,白靳澜一挑眉,道:“已经露出一块红色的布,看来马上就能挖出来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夏一竟然有些紧张,他当然不知道爷爷会留下什么。 存款吗? 可他不缺钱,这些存款,他又能拿来干嘛—— “挖出来了。”白靳澜顾不上雨后的土地地面有多脏,他单膝跪地,将包裹整个儿拽出来,包裹不算大,白靳澜颠了颠,“不沉。” 说着,白靳澜将红布包裹放在夏一脚边,抬头看着夏一,道:“拆吗?你来吧。” 夏一无言地沉默半晌,他慢慢蹲下身子,两人面对面,白靳澜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一,道:“拆吧。” 存款,种子,或者是一些金子。 他实在想不出爷爷还能藏什么,需要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包裹缠得很紧,夏一使劲拽,才终于拽开。包裹散落的那一刻,夏一一愣,里面的东西太出人意料: 存折和一沓有零有整的现金,一团卫生纸,一张录取通知书,以及奶奶常年戴在手指上的戒指。 夏一先打开那张录取通知书,那是姚慎之当年的录取通知书,一张纸从里面飘出来,夏一捡起来,这张纸已经泛黄,上面是爷爷粗糙的字迹,写着入校的时间、需要准备的东西,其间还有不少错别字。 哪怕是此刻,夏一仍旧能清晰地想象到爷爷坐在昏黄的台灯下,一笔一划、事无巨细地写下这一切。 夏一深呼吸一口气,他最后才打开那一团不起眼的卫生纸——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只有一颗牙,纸团的内面写了一串数字,夏一记得这个日期,这是他第一次掉牙的日子。 那是一个暑假,爸妈还在上班,他提前放假,于是被送到乡下。 其实这颗牙不是自然脱落的,但确实是他第一颗掉落的乳牙,当时他很调皮,和其他的同龄孩子没什么区别,不像现在这般沉闷。 当年,庭院的树也没有现在这么高,他搬着小椅子,想要爬到树上。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他摔得很痛,摔掉了牙齿,他忍着痛意,含着一口血跑去找爷爷,当时爷爷都吓坏了,那双编箩筐又灵又巧的手,不住地颤抖。 夏一垂下头,久久地看着这颗十多年前的乳牙,恍惚间,他又想起爷爷在病床前唯一的念头就是见爸爸一面,可直到他去世,都没能实现。 他不过是想最后见一次姚慎之。 姚慎之的录取通知书,奶奶的金戒指,夏一的乳牙。 这三样东西,几乎贯穿爷爷的一生。 最后,他什么都没留住,什么都没留下。 “……一一?” 白靳澜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夏一慢慢抬起头,他的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白靳澜的模样,他只能听到白靳澜对自己焦急的呼唤,还有那双压在他头顶的温暖的手掌。 夏一喉结滚动,他用手背摸了一把眼泪,可是泪水却越擦越多,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 “我……我没事……” 夏一的一句话断断续续的,白靳澜抱住他的肩膀,沉声道:“难受就说出来,这里只有我,我会为你保守一切秘密,一一,我在,我永远在。” 夏一看着白靳澜的双眼,仿佛只是在刹那间,他忽然崩溃地回抱住白靳澜,他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恨!他恨!他恨姚慎之的绝情,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后知后觉的难过像潮水一样将他席卷、裹挟,直至精神的漩涡中心。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撕心裂肺、如同孩子一般眼泪横流、崩溃大哭。 …… 月亮高悬于天空,今天的云彩似乎格外透彻,夏一披着白靳澜的西装外套,坐在车头上,手里拎着一罐冲泡式的热奶茶,他抬头仰望星空,而白靳澜则在看着他。 白靳澜双腿交叠靠在车头上,他看着夏一微微发红的眼尾,心底是止不住的心疼。 其实在若干年以前,白靳澜曾短暂地幻想过未来的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那时候他的标准很明确:长相上乘,性子坚毅,礼仪得体,要面子。 他不想看到未来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会露出狼狈的样子,他想,他会觉得丢人。 可是当他看到夏一哭的像个孩子时,他并没有觉得丢人,甚至半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他只觉得心疼,一种发自心底、恨不得代为受之的心疼。 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过往的理想型根本不重要,甚至连参考都算不上。 “带你去个地方。” 夏一瞥了他一眼,问:“哪儿?” 白靳澜用西装裹住夏一,擦了擦夏一的脸蛋,道:“到那儿就知道了。” 说罢,白靳澜一把横抱起夏一,将他放在副驾驶。 “远吗?”还不等白靳澜关上副驾驶的门,夏一赶忙拉住白靳澜的衣角,问。 “不远,睡一觉吧,乖乖。”白靳澜朝他很温柔地笑了笑,又裹紧披在他身上的西装外套,这才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去驾驶位。 夏一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靳澜,又问一遍:“到底去哪儿?” “秘密,放心吧,我可不舍得卖你。”说完,白靳澜笑了笑,他瞥了眼夏一,“睡吧,等你一觉醒来,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好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以后,夏一确实太累了,他没有再多推辞,将椅背调整好后,慢慢闭上眼睛,他本来只想闭目养神,可没过多久,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先传入耳里的是一阵海浪拍打声,夏一刚一睁开眼睛,一只手挡在他的眼前,那声音有几分沙哑:“慢慢睁开,外面很亮。” “好。” 手掌离他的眼睛很近,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夏一缓慢的睁开眼睛后,白靳澜笑着道:“那我放下手了。” 夏一闻到了咸腥、潮湿的气息,在手掌放下的那一刻,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映入他的眼中—— 原来大海,竟然这么蓝。 “抱歉,擅自翻阅了你的日记,是爷爷给我的,”说着,白靳澜如同认罪一般,默默把一本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日记本乖乖地放到夏一手中,“好吧,你可以骂我了。” 一阵海风吹来,日记本被风拂开,恰好翻到了十四年前的一篇日记,那篇日记很简单。 曾经,这副日记只有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家三口; 现在,这幅画不知道被谁更改了,在一家三口的正上方,一个痞笑的男孩子从天而降,还加了一个“咻”的符号,他伸出手,拉起一家三口里的小男孩。 夏一看向始作俑者,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太严肃了,白靳澜一副担忧、心虚的样子。 白靳澜抿抿唇,小声道:“你很生气嘛?” 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白靳澜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哄人,忽然,夏一偏头扑哧笑了一声:“是啊,我好生气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复合 海,很蓝,蓝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夏一静静地坐在沙滩边,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光晕映照在海面上方,海天一色,那么静、那么遥远。 “谢谢你。”半晌后,夏一轻声说。 “嗯。” “如果你难受的话,就和我聊聊吧,放心,我一定做一位合格的倾听者。” 闻言,夏一瞥了他一眼,噗次一声,道:“我一个大男人,这点问题都扛不过去,多丢人啊。” “任何人都有脆弱的权力,哪有人的人生能永远一帆风顺,总会遇到过不去的坎坷。” “你呢,你遇到过?”夏一反问道。 白靳澜一顿,随即侧过脸,模糊道:“当然……” “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白靳澜笑了一声,无奈道:“你啊……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在我小时候,我曾在县城这边短暂地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爷爷是一名钢琴老师,有一天下午,我去他家,他不在家,只有一个学生在他家里练琴……” 白靳澜微妙的顿了顿,继续道:“那是一个很白的男孩,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简直漂亮的不像样子,在我还不懂人情世故的年纪,我先懂的,是心动。” 说到这,白靳澜低头自嘲一般笑了下:“好了,你可以笑话我了。” “为什么要笑话你?”说完,夏一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话锋一转,“所以你的审美就是在那时候成型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之前某件尴尬的事情,白靳澜的脸色有些难堪,他慌忙解释道:“那都是过去式了,我当时把鸭子带回家,完全是为了气你。” “嗯,我知道,你目的达成了。” “你生气了?”白靳澜噎了一句,紧接着,一阵莫名的狂喜将他席卷,“你当时在吃醋?” “算是吧。” 那就是承认了。 白靳澜很快地笑了一下,可是却又无端升起一股恐惧,那是一种名为患得患失的害怕。 “我以为你已经不喜欢我了。”白靳澜小声地说。 “我一直都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可是爱什么的,本就身不由己,或许未来,我能够完全放下你吧。”这句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刹,夏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段日子,他不断给自己洗脑,他不会再喜欢上白靳澜,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白靳澜于他而言太特殊了,他很难完全放下。 自从两人相遇以后,他们的人生就像被绑定一样,无时无刻不缠绕在一起。 “夏一,你恨我吗?” “我恨死你了。”夏一朝他笑了笑。 仿佛把心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炒。 痛的人想死。 “我恨得人太多了,我恨你,我恨我爸爸,我更恨自己,”夏一叹了口气,“我爸他……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白靳澜看着夏一的侧脸,轻声道:“别说了,一一。” “他和我说,别再打来了。”夏一忽然笑了,他低下头,墨黑的发丝在光下熠熠生辉,“从前,我还能自欺欺人,给他找无数的理由,证明他还爱我,不联系我只不过是身不由己,可现在,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最后几个字,夏一说的很轻,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听的人难受极了。 白靳澜心疼地看着夏一,那些伤痛已经长久地留下,除了止痛,他别无他法。 “一一,从小时候起,我就清楚的知道,我爸爸不爱我,直到我和他出柜以后,才完全确定,他确实不爱我,我对他而言,不过是延续荣誉和财富的工具,因为这件事,我一直觉得不公平,因为他爱白西琳。”白靳澜停了几秒,继续道,“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的老师曾说过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父母没有义务爱子女,他们的爱,多数出自责任,而孩子对父母的爱,则更多的是出自依赖和感谢。” “你说得对,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白靳澜,我妈妈病了,姥姥年纪大了,爸爸不要我了,我好像……马上就要成一个人了。” “我会陪着你,做你的家人。”看着夏一落寞的目光,白靳澜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陪着我?”夏一轻声反问道,“白靳澜,你还这么年轻,你未来会遇到无数的人,现在这句承诺对你而言太过沉重,更何况,你本来就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长情的人?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才能向你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啊。” 白靳澜侧过脸看向夏一,他默默捏紧手掌,故作轻松地说:“夏一,你想和我再试试吗?” “试什么?” 白靳澜深吸一口气,心里鼓起的信心顿时散了一半,他有些气馁地摇摇头,无奈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希望我知道?” “我希望你答应。” “那我答应你了。” …… “你说什么?”白靳澜磕磕巴巴地又问了一遍,他猛地抓紧夏一的手,胳膊上青筋骤然崩起,他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你不是想让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自己吗,我答应你了,你到底哪句话没明白?”夏一似是无奈一般叹了口气。 白靳澜瞠目结舌地望着夏一,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很快,一个机会,一个他曾经费尽心思、现在却唾手可得的机会。 这几个字被他反复咀嚼,他的眼眶被逼得通红,白靳澜的气息变得粗重,他紧紧握住夏一的手,虔诚、用力,连带着声音,都显得颤抖哽咽,只剩她来之不易的机会和救赎,甚至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我会做你的家人,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夏一微笑着看他急忙做出承诺,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不怕这只是一个赌约吗?” 闻言,白靳澜一愣,仿佛一盆冷水迎面泼来,他叹了口气,苦笑道:“那我也认了。” “我……”夏一看着白靳澜,欲言又止。 阶级、时间、财富,很多东西都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追赶超越,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报复时机,过不去这个坎儿,他就永远无法走向坦然。 白靳澜,或许我可以选择原谅你,可过去的自己不会原谅我。 所以,在此之前,你要把欠我的还给我。 忙活这几天,夏一累得不像样子,他更没时间哄孩子,他冷眼看着白靳澜絮絮叨叨和他说了一堆话,其中不乏各种悔过、承诺,听的夏一又烦又无奈。 就像强行被唤起过去痛苦的记忆一样,他慢慢扬起一个微笑,尽量掩饰自己眼底的无奈。 白靳澜察觉到了夏一的烦躁,但他以为夏一只是累了。 当晚,白靳澜在本地订了一家酒店,恢复关系以后,白靳澜没什么顾及了,顺着自己的心意,订了一张大床,夏一困得厉害,一进房间,倒头就睡。 夜里,白靳澜看着夏一安静的睡颜,像是在做梦一样。 终于,你又一次属于我了。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 哪怕需要付出我的全部,我也绝不对把你拱手让人! 白靳澜的眼里烧着势在必得的火焰。 从海边回来以后,两人的生活步入平静。 综艺节目纷纷吻上怪物新人夏一。 傍晚,夏一刚对接完新工作,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从写字楼出来。 他走在最后面,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手机。 【白靳澜:怎么还不下来,想你了,老婆】 【夏一:出来了】 【白靳澜:我在路边呢,宝贝,开的是你最喜欢的那辆车】 【白靳澜;因为它后排空间很大】 夏一无语一瞬,这人只在复合的前几天矜持过,而后又恢复色魔本色。 这一次,两人都有意避开从前的话题,试图通过制造新的共同回忆,而抹去过去的不愉快。 很快,前面的几个人停下脚步,他们面面相觑,视线在车和夏一之间打转。 夏一旁若无人地走到车边,白靳澜放下车窗,他戴着一副墨镜,笑道:“我的保密工作做的怎么样,刺激吗,我是说这种地下恋情。” “如果每一场地下恋情都像你一样明目张胆,那每天的娱乐版条就不缺新闻了,只你白少爷的新闻就够养活媒体。” 白靳澜笑着压下他的脖子,两人接了个吻。 夏一推开他,忍着没擦嘴唇,而是回头望向目瞪口呆的同事们,道:“我男朋友,白靳澜。” 几位都是年轻的小孩,又身处娱乐行业,八卦能力更是异于常人。 用不上三天,他和白靳澜的恋情就会传遍整个公司,甚至整个圈子。 白靳澜一挑眉,颇有绅士风度地下车,和几位年轻人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他的男朋友,白靳澜。” “白……白总好。”白靳澜在业内算是赫赫有名的新贵,外加上一张脸帅的突出,在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他的花心也很出名。 寒暄几句以后,两人才驱车离开。 “如愿以偿了?”夏一说。 “宝贝儿,人只有不知满足才会有动力,尤其是对你,我永远都不满足。” 夏一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我以为你这段日子天天这么招摇,像只花孔雀一样等在公司楼下,就是为了要名分。” “要名分是真的,但比起这个,我更要你,所以我要你身边的所有人都认可我,这样才能套牢你,然后把你抓牢,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梦里大概能实现。” “啊,好伤心啊,你亲亲我吧,求你了。”白靳澜无赖似的撒娇道。 “我签了一档综艺,选秀类型的,选来选去,只有这档综艺档期短。” “哦?什么综艺。” “《音你而唱》?” “你签了?” 夏一奇怪地看向他:“签了,怎么?” “我在高兴呢,”白靳澜勾唇一笑,“真好,未来一个月,你要和我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了。” 夏一:“什么?” 白靳澜解释道:“因为,这档综艺是我投资的,哦,但用的不是我的名义。” 夏一:“……” “夫妻店,狠狠割他们一笔,宝贝儿,放心吧,在自己家的地盘不会让你吃亏。” 第82章 综艺 夏一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半晌,最后终于评价道:“……你觉得高兴就行。” 白靳澜手指打着节拍:“当然高兴了,亲爱的。你看起来也很高兴吧?” “你觉得我高兴就高兴吧。”夏一撇开视线,实在懒得在话语上和对方较劲儿,这人最会诡辩。 最近一段日子,夏一和夏姗住在一起,平时,他们相处时间很短,只出去逛一圈,就要回家了。 不然,夏姗会起疑。 偶尔,夏一会用出差为借口,和白靳澜出门鬼混几天。 两人去了一家很火的网红店,这个时间段,店里生意很火热,不少年轻人在这里结伴拍照打卡。 在店中间,有一小块人工花海,白靳澜伸手搂着他的肩膀,时不时低头和他说几句话。 忽然,夏一听到一阵很微弱而又结巴的声音:“你、你好,请问你、你是夏、夏一嘛?” 夏一转回头,是一个穿着jk服装的女孩,梳着长马尾辫,头发染成粉色。 打扮风格很像白西琳。 就连一旁的白靳澜都挑了挑眉。 “我是。”夏一拉下口罩,回答道。 女孩一看到夏一的脸,惊喜地捂住嘴巴,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道:“我可以和你合影吗,我是你的粉丝!!我超级喜欢你!!!” 夏一点点头。 女孩左顾右盼,想找个人帮忙合影。 白靳澜懒洋洋道:“我帮你们拍吧。” 女孩注意到男神身边的另一个大帅比以后,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她微微抿唇,兴奋得脸颊都红了。 “谢谢你!!”女孩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递给白靳澜。 夏一和女孩并肩站在花海前,女孩小声道:“偶像,我可以和你一起比个心嘛?” 夏一顿了顿,道:“可以。” 他个子比女孩高不少,为了能够成功比心,只好将放低身子。 白靳澜干脆利索地拍好照片,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一,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这么合格的‘偶像’。” “敬业罢了。”夏一权当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 女孩连声道谢,兴奋地拿着相机跑开了。 白靳澜枕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我吃醋了。” “吃吧,有益健康。” “你不哄我?” “不哄,你要是想被骂两句,我倒是可以效劳。” 每次将夏一送到楼下,白靳澜都会想方设法用各种理由多“扣留”他一会儿,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我真的吃醋了,你和那个女孩搂得那么紧,我这个正宫不仅要吃哑巴亏,还得做你们感情的见证,就连照片都是我亲自拍的,我不管,你必须亲够十分钟,不然我会一直生气。” 夏一视线平静地看了他半晌:“那我今晚不回家了。” 白靳澜眼睛一亮:“真的?” “嗯,今晚出差。” 夜,还很漫长。 吃饱喝足以后的白靳澜格外好哄,他满足地靠在床上,一副贤者神情。 “综艺后天拍摄,你看过嘉宾名单吗?” “不关心,反正我只录制一期。”夏一累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两人好几天没做过,做一次,白靳澜恨不得不停下来。 “白西琳会去,哦,对了,你们公司颜雪儿也去,她应该是奔着颜雪儿去的。”白靳澜解释道。 “为什么?”夏一换了个问法,“她们两个认识?” 白靳澜冷笑一声:“何止是认识啊,那简直是轰轰烈烈,我妹名义上是回国看我,实际上就是为了她。” 夏一想起那天自己在楼上看到的情景。 那时,白西琳和颜雪儿在楼下难舍难分,看着倒是有一段故事。 “她们是朋友?” “不,情侣,准确来说,是前任,她甩了白西琳,”半晌后,白靳澜笑着吐着两个无情的字,“活该,她被骗不冤枉,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不是你妹妹吗?” “有时是。”白靳澜笑了一声,“她的感情问题我从不过问,她出柜最好,这样还能替我分担压力。” “你们兄妹俩真是一对魔童。” “我很乖的。” “你自己信?” 第二天一大早,白靳澜就出差了,夏一吃完他做的早餐后,便坐着他助理的车去上班。 经过昨晚那一遭,两人算是变相在业内官宣,坐着白靳澜的车,就无所谓了。 综艺明天录制,而夏一今天才知道,这档综艺压根就特么和音乐没有半毛钱关系,虽然名字里带个“音”,本质上就是纯纯一个荒野求生。 参加的嘉宾一共有六位,他们将被共同发配到某个山沟沟里,进行两天一夜的观察录制。 说白了,这就是纯纯吃苦的诈骗综艺。 夏一顶了顶腮,有点想骂白靳澜一顿,后来转念一想,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飞机上,接不到电话,等他落地再打也不迟。 正想着,门从外面被推开,来者正是他的老板——杨铭。 一位合格利己的商人,一位无情压榨的资本家。 他的表情忐忑古怪,从天气聊到哲学,最后又从哲学聊到股票,夏一耐性听着,等着对方说出真正目的。 终于,就在夏一即将不耐烦地把他撵出去前,他崩溃地问:“你真的和白靳澜在一起了?” “嗯,你消息很灵通。”夏一面无表情地鼓掌夸赞道。 “这需要我消息灵通嘛,啊!?现在整个写字楼都知道你俩是一对儿。” 杨铭急得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抓了抓头发,带着一丝希望的问:“你……不会是为了赌约吧?哈哈,不会吧,那么荒谬的赌约——” “对,赌约,”夏一打断他的话,“我没忘记,你准备好认输吧。” 杨铭:“……白靳澜会把我打成肉饼子!” “你想多了,”夏一勾唇一笑,“他这个人比起直接弄死对方,更喜欢慢慢折磨,就像猫抓老鼠一样。” 杨铭:“……”生活更没盼头了。 下午,夏一久违地接到一通来自陈生的电话,自打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当然,他也懒得过问这人去哪儿了。 走了也好,清净。 “喂?” “夏一哥,是我,陈生,你听我的新专辑了吗?”陈生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那么高傲,可若是细听,不难发现,少年话语间带着一丝紧张以及隐秘的期待。 “还没,有时间会听。” 陈生声音难掩失望,但还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没关系,前段日子你请假了,我想了想,比起制作,我还是更想当一名创作型歌手,我爸知道以后也很支持我。” “挺好的。” “夏一哥,我知道你参加《音你而生》,我也参加了。” 夏一一顿,白靳澜竟然没从中作梗,这倒是让他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录制的第一天,咱们又能见面了,你有想我吗?” “过几天见。”说完,夏一挂断电话。 他总觉得,以白靳澜的性格,他大概率容不下陈生。 毕竟,陈生当时可是敢挑衅他的情敌。 也说不定是白靳澜成熟了。 当然,这个猜想更扯淡,像白靳澜这种唯吾独尊的人,大概一辈子都长不大。 录制当天早上,夏姗难得主动提及白靳澜。 她喝了一口豆浆,面容平静道:“一一,最近你和白靳澜有联系吗?” 夏一的表情同样平静:“没有。” 夏姗久久地看了她半晌,最后只“嗯”了一声。 凭着夏一的直觉,或许夏姗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还没进电梯,白靳澜的视频电话就打来,一想起早上夏姗的话,夏一有些烦躁,直接无视了这通视频电话。 接送的专车都是由节目自己配备,这几天,夏一和白靳澜视频的时间很短,他那边很忙,即使是深夜,背景依旧是闹哄哄的会议室。 坐上车以后,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回头道:“夏总,白总找您。” 夏一接过手机,白靳澜似乎正窝在老板椅里,神情有几分疲惫。 “怎么不接我电话?”男人懒洋洋地抬起眼看着他。 “没看到。” “可你三分钟前微博刚点赞过一条关于家暴的社会新闻。”白靳澜挑眉笑道。 “我愿意编个理由给你,你就装作不知道,非得要我说,我不想接你电话吗?”夏一的语气不太好,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阵烦躁。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白靳澜小声问,他凑近镜头,仔细看着屏幕里的人,表情看着很疑惑,又有几分可怜。 “没有。”夏一移开眼,冷硬地说。 “那是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人惹我,我就不能发脾气吗?”夏一的声音发冷,带着明显的燥意,“我要工作了,如果你和我之间每天都要重复这样无聊的对话八百次,那不如不联系了。” 说完,不等白靳澜说话,他就挂断电话。 夏一深呼吸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计划即将进入到尾声,而夏姗的话,无异于一种“催促”,让他不得不继续下去。 不能心软。 夏一闭上眼,努力将白靳澜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 他并不害怕被报复,更不害怕所谓的后果。 只是,他做完这一切后,真的会开心吗? 夏一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必须这么做。 第83章 恋爱对象 综艺的地点位于h市郊区,采用现场直播形式。 夏一是第一位到达的嘉宾,节目主持人是一位很老辣的主持人,年近半百仍未结婚,圈内传言是gay,其情商非常高,不仅有过诸多救场名场面,也是诸多名场面诞生的见证者,被称为“综艺之王”——王军。 “小夏老师,您请坐。” “您客气了。”夏一自然不会坐到c位上,他挑了个边上的位置坐,刚坐定后,他一抬头,便对上王军满含深意的眼神。 夏一:“……” 【夏一这么帅,我靠,我还以为是粉丝修图】 【放屁,粉丝的图全都是原图直出,真人比镜头好看一万倍!!】 【没人觉得王老师看夏一的眼神很奇怪吗】 【楼上加一】 陆陆续续,其他嘉宾入场。 第一位就是陈生,一见到夏一,他眼前一亮:“夏一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先和王老师打个招呼吧。”夏一提醒道,这不仅是礼貌问题,也容易被人留下黑点。 陈生反应过来,立马道:“王老师你好,我叫陈生,从小就开始看您主持的节目。” “哎呦喂,哈哈,原来是我的小粉丝。”王军幽默地回答道。 【这个陈生是不是夏一粉丝啊】 【星星眼哈哈哈】 【趁机安利一下我家陈生,唱跳全能,制作人歌手!入股不亏】 下面的两位是共同来的,杨晨和邵琰,两人最近共同主演一部双男主电视剧,口碑流量双丰收,这两位和夏一也认识,因为夏一承包了整部电视剧的音乐制作,每一首都成了当下短视频流行bgm,大热出圈,互相成就。 “夏一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夏一笑着和两人击掌。 【好养眼,三人同框,谁懂】 【姐妹,我懂】 “王老师,几个月不见,您又帅了,怎么还越来越年轻,再过几年,我看着得比您岁数大。”邵琰是个碎嘴子,谁都敢打趣两句,但性格又有趣,大家都喜欢他。 “属你嘴甜。”王军笑呵呵回答道。 最后出场的是白西琳和颜雪儿,两人先后进场,除了公事公办地自我介绍以外,甚至没产生任何额外交流。 【颜雪儿美晕倒了】 【人品奇差,为了博出道位,和后援会皮下谈了,这事儿还有人不知道吗】 【差不多行了吧,她后来不也退团道歉了吗】 “好,欢迎各位嘉宾参加本季《音你而生》,我是主持人王军,接下来,我们将采取直播方式,进行两天一夜的生活体验,本次直播所得的所有打赏将全部捐献给妇女儿童救助活动!” 【我靠,全部?】 【没见识了吧,看看这部综艺背后投资公司是谁,我不多说了,白,新贵,归国,感兴趣自己扒】 【不会是白jl吧……】 【lgccw】 【lgccw加一】 “首先我们要进行抽签分组互动,六人分成两组,进行对抗赛,分组规则很简单,箱子里共有红白两种球各三个,抽到相同颜色球的人,分为一组。”王军朝着几人看过来,“谁来第一个抽?” 白西琳戴着一副大墨镜,事不关己的样子,颜雪儿只是微笑,陈生看着夏一,夏一面无表情。 最后,王军只能求助似的说:“来,邵琰打个样,还有你的cp,一起抽吧。” 这么一开玩笑,气氛缓和很多。 邵琰抽了个白球,杨晨则是红球。 邵琰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这回是真be了。” 众人都笑了。 有两人打头,其他人也陆续抽球。 夏一是最后一个,彼时,只有他和颜雪儿的没揭晓。 白球:邵琰、白西琳。 红球:陈生、杨晨。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已经知晓答案的颜雪儿外,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答案揭晓。 白西琳甚至把墨镜都摘下来了。 夏一抽出球,是白球。 白西琳翻了个白眼,将墨镜戴回去。 【白西琳是谁啊】 【不认识,不过看起来好像和夏一有矛盾】 【那也不至于当着镜头的面翻白眼吧,感觉有点不礼貌】 颜雪儿笑着走到红球队伍,白西琳顶了顶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虽然不情不愿,但到底是有教养的小公主,白西琳最后冷哼一声,还是跟在了夏一身后。 来之前,她老哥特意叮嘱过,要她不要惹夏一生气。 否则,后果自负。 一想起白靳澜冷冰冰的笑意和威胁的口吻,她打了个激灵。 这个疯子。 当听到第一个活动内容是,夏一一阵无语。 虽然他早早知道这综艺估计和音乐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这么离谱的游戏,他还是觉得无语。 “第一轮游戏很简单,那就是在规定时间内上山挖笋,然后将笋卖给当地居民,两队卖笋时,营销手段不可以重合,赚的前更多的那一组,可以优先选择食材。” 【起初,我们以为这是个音综……】 【这不纯纯诈骗嘛】 【我不行了,夏一无语的表情真的演我哈哈哈哈】 夏一在生活方面简直和“白痴”没区别,白西琳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两人同时看向邵琰。 邵琰咽了口口水,顶着两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开始百度。 “准备一把锋利的小锄头以及编制篮或袋子,发现竹笋位置后……”邵琰越念声音越小,到最后,他扯起个勉强的笑容,“明白了吗?” 夏一点点头,道:“问题是,没有工具。” 邵琰:“……或许我们可以手挖?” 白西琳扯了扯嘴角,道:“真的可以吗?” 话虽如此,但工作人员肯定不会真让他们徒手挖笋,到达山上后,工作人员给他们讲解挖笋技巧,顺带分配工具。 夏一虽然理论经验不足,但耐不住脑子实在好用,听完技巧以后,无师自通,一个人挖的笋比其余两个人加起来还多。 【我靠,夏一以前真的不会挖笋吗】 【这个动手动力绝了】 【还有人不知道夏一是学霸吗,保送985那种】 【慕强批天菜】 规定时间很快就到了,两组差不多同时到山下。 红球队挖了三筐,白球队则整整挖了五筐,王军惊讶地给夏一起了“笋王”这个缺德称号。 白西琳快笑晕厥了。 回去的路上,有一段石子路,坡很陡,两个男生一人拿两个大筐。 白西琳正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是颜雪儿,她一个失神,刚回头一望,脚步没停,竟踩到一块亮面的石头上,直接滑倒。 然而,疼痛感并没有袭来。 白西琳睁开眼,原来是夏一给她垫背了。 她赶紧翻身到一边,夏一表情如常,只是眉毛微微皱起:“夏一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 他摇摇头,道:“没事,就是脚踝可能有点崴了。” 夏一常年都是冰块脸,白西琳根本判断不出来到底严不严重。 同行的邵琰吓得脸色苍白,他赶忙放下竹筐,扶起夏一。 其余的工作人员也赶过来查看,各个吓得够呛。 但好在问题不大,就是脚踝有些肿,夏一拒绝了暂停录制,他还能走,只是走的慢一点。 到了山下,两伙人摆起摊子卖笋,虽然游戏规则中说是卖个当地的居民,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所谓的当地居民,不过是工作人员假扮的罢了。 邵琰和白西琳两个人卖的特别卖力,尤其是白西琳,斗志昂昂,似乎有了什么不可以输的理由。 然而,对面是全明星阵容,人气高,销量也高。 夏一由于脚伤坐在凳子上,他想了想,找工作人员要了一支笔和一块大纸板,写下几个字以后,他将纸板递给正扯着嗓子叫卖的邵琰,道:“挂在摊位前。” 邵琰低头一看,好家伙,好一个以毒攻毒。 【买笋者可得邵琰签名照一张,够买五斤以上者,可合照留念】 顿时,局势大变。 虽然都是工作人员扮演,但是签名照可是实打实的奖励,尤其还是最近大热的邵琰,就算自己不留做纪念,拿到某鱼上倒卖也能大赚一笔! 杨晨见状,立马就要效仿,急得邵琰团团转。 夏一抬眼道:“游戏规则中,两队卖笋时营销手段不可以重合,这是我们的队的专利,想使用先叫专利费。” 杨晨:“……”这就是商人思维的降维打击吗??他真是要哭晕到摊位前了! 【好牛】 【夏一不愧是大学霸,脑子转的就是快】 【路转粉了,又帅又有脑子】 随着一波明星效应营销,白球队以压倒性优势大获全胜,几人美美选了各种速食品。 原因无他,三个人凑不出一个会做饭的。 吃完饭后,到了闲聊时间,几人围坐在一起,都是年轻人,自然避免不了感情话题。 这也是节目组想要的,毕竟,感情话题更容易上热搜。 “咱们今天就以真心话大冒险的新式,被转盘指到的人,抽签回答问题,不回答就要抽惩罚。”王军宣读完故事规则后,很快,几个工作人员将圆桌中间放好转盘,还放了两个抽签的盒子。 夏一正磕着瓜子,对游戏什么的兴致缺缺。 然而,好巧不巧,第一轮大转盘恰好指向夏一。 夏一:“……” 他在一片八卦的“哇”声中抽出纸条—— 现在是否有恋爱对象。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其实圈内很多人都知道他和白靳澜之间的事情。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 说实话还是假话,都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 只是…… 夏一低下头,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有。” 第84章 赌约 听到夏一这么干脆地承认,其他人全都是八卦兴奋脸,唯独真正知情人士白西琳暗暗叹气,颇有种自家猪把别人家好白菜拱了的感觉。 【我靠,好劲爆】 【热搜词条预定:夏一恋情】 【卧槽我失恋了】 【白西琳不会因为英雄救美爱上了吧】 【看着表情好失落】 王军自然也是知道内幕的人,他赶紧插科打诨两句,才把事情圆满越过去。 第二轮转盘指向正一筹莫展的白西琳。 白西琳:“……” 她认命地抽出纸条—— 有被渣过吗? 白西琳冷笑一声,她怀疑自己被资本做局了。 不对啊,她自己就是资本来着。 那就是白靳澜搞的鬼! 白西琳咬牙切齿回答道:“是的,还是骗钱跑路那种。” 多数人都露出心疼的表情,只有夏一和颜雪儿很淡定,前者支着下巴看似在听,后者则神色不变的喝了一口果汁。 第三轮转盘像是在戏弄人一样,转向颜雪儿。 颜雪儿微微一笑,抽出一张纸条—— 你有渣过别人吗? 颜雪儿一顿,随后自嘲一般笑了:“有过,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有更远的路要走,所以她成了我启程路上第一件丢掉的行李。” 【卧槽】 【热搜词条加一】 【虽然但是,总觉得和上一轮有点呼应的意思……】 大家罕见的沉默下来,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在镜头前面承认自己是个“渣女”。 不过王军不愧是老牌主持人,他三言两语盖过,立马开到了下一轮。 好不死的,转盘又再次眷顾白西琳。 白西琳的脾气还没散掉,尤其是听到颜雪儿的回答以后,她的眼睛气的发红。 什么他妈叫行李?!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白西琳深吸一口气,抽出纸条—— 你还爱那个伤害过你的人吗? 所以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她。 包括颜雪儿。 白西琳捏着纸条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毫无血色。 半晌后,她抽出惩罚纸条,状似无所谓道:“无聊的问题。” 【还有人不知道白西琳的白,是白总的白吗?】 【原来是大小姐,老奴有礼了】 【看到有钱人也受情伤,我就放心了】 惩罚是喝一杯酒,白西琳干脆利索将酒喝干净,而后一眼都不看那个人。 转盘又转了好几轮,最后是以陈生收尾—— 是否有暗恋对象。 陈生瞄了夏一一眼:“有。” 【热搜词条加三】 【直播都爆了】 终于完成睡前游戏,王军抹了把冷汗。 这几个都是活祖宗。 睡觉时,摄像头会暂时关闭,嘉宾们这才有机会拿到手机。 工作人员刚将手机交给夏一,电话就响了。 是白靳澜。 夏一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这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白靳澜懒洋洋的声音:“录制得开心吗?” “不开心,你投资的综艺和你本人一样诈骗。” 白靳澜闷笑声透过电话,带着一种磁性,给人说不出的性感:“宝贝儿,冤枉啊,我只知道综艺会和你们公司合作,所以我就投钱了,至于节目内容,我也是看直播才知道。” 夏一深吸一口气,他不想和他起争执。 半晌后,白靳澜不再笑了。 “一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说了,我没生你的气。”夏一叹了口气,“就是早上和我妈吵架而已,和你没关系。” “阿姨担心你,她很爱你。” “我知道。” “你出来,我在你们院子下面。” 夏一一愣,问:“你不是在国外吗?” “本来是,但是我回来了,我想你了,来见我好不好?”白靳澜的声音不自觉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 “来嘛,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想你。” 夏一叹了口气。 这个时间,大家基本都在休息,很少有人出门。 夏一只在院子里碰到了杨晨,他正在洗水果:“夏一?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出去透口气儿。”夏一回答。 他们的院子在坡上方,白靳澜的车就停在院子脚下。 白靳澜正靠在车头前抽烟,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衣,微卷的头发随风飘动,皮肤白的显眼,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指尖的一抹星火在闪耀。 夏一看着他捏烟的手,他的手特别好看,白、细长。 顺着他的手,夏一看着烟卷慢慢燃烧。 忽然,那白长的手打了一个响指,夏一一抬头,正对上他笑着的眼睛。 他说,怎么不下来,不该抱抱我吗? 夏一这才回过神。 他慢慢走下去,脚步很慢,脚踝还有点痛。 白靳澜张开双臂,朝着夏一跑过去,抱了个满怀。 “想你。”他趴在夏一耳边小声说。 夏一一愣,心脏跳动的频率变得急促。 他慢慢抬起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白靳澜一个用力,将夏一单手拦腰抱起,还颠了颠,语气疑惑道:“怎么才几天就轻了?” 说着,他打开后排车门,将夏一放进去,自己也进去了。 后排座位上放着一个白色的袋子,白靳澜把夏一的鞋子顺势脱掉,夏一刚要抽回脚,就被白靳澜阻拦道:“别动。” 接着,白靳澜轻轻摁了下他有些鼓起的脚踝,眉头紧紧皱起。 白靳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点油,在手上搓了搓,开始揉夏一的脚踝:“她皮糙肉厚摔一下就摔一下,你看,脚腕肿起这么高。” “她不是你妹妹吗?” “你是我老婆。”白靳澜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说。 夏一默默瞥过脸,不去看他。 “晚上吃饱了吗?”白靳澜笑着问。 “饱了。” “哦,没饱啊。”白靳澜自顾自说道,他献宝似的又从副驾驶位置拿过来一盒小蛋糕和一盒芒果水果捞:“你最喜欢的那家。” “这家店很难排,而且今天不是休息期吗?”夏一惊讶地看着他。 “大概就是钞能力吧。” 夏一哑然:“有钱还真是为所欲为。”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所以你也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你开心就行,毕竟老婆开心,我赚钱才有动力。” 白靳澜看着夏一的视线亮亮的,里面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过段日子,等我忙完公司上市的事情,你就和我回美国,我在布鲁克林那里买了一套别墅,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可以养一只猫或者狗,你最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了,我会带你见我所有的朋友,他们有很多做音乐的,钱和资源永远不会成为你发愁的原因,我会为你铺平所有的道路,你尽管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幸福的生活,我会把欠你的全部补偿给你。” 他慢慢摩擦着夏一左手无名指,当他在规划未来时,永远都不会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两人将再次分道扬镳。 而这一次,足足七年,他们才再次重逢。 白靳澜又和他黏糊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驱车离开。 他的终点在机场,如夏一所想的一样,他现在本来应该在日本谈生意,可是他实在太想夏一了,就好像中魔咒一般,一天就不到,就想得寝食难安。 爱情啊,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让智者变愚钝,让理性者变疯狂。 若换在以往,无论是谁,都不足以让他抛下事业,而现在,他就像个刚刚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一样,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 想到这,白靳澜勾唇一笑,在这场爱情的博弈中,他输了。 但输的心甘情愿。 接下来的综艺没有什么发生特别的事情,只是陈生多次想和他单独聊一聊,都被夏一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录制完成以后,夏一先回到家收拾一遍房间,而后联系杨铭,自己最近在准备毕业的东西,需要暂时停止工作一阵。 杨铭答应了。 夏一眼神空洞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屏幕上是和白靳澜的聊天页面。 【白靳澜:老婆,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咱们好几天没见面了。】 【夏一:好,我一会儿去公司,你来接我吧。】 【白靳澜:老婆等我】 窗外景色快速略过,夏一却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后悔吗? 当他做出决定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绝不能手软,更不能后悔! 难得的,杨铭竟然坐在办公室里。 夏一没去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老板办公室。 当他推门进屋那一刻,杨铭一愣:“你没去收拾东西吗?” 夏一摇摇头:“聊聊吗?” 杨铭眨眨眼,摸不清对面啥心思:“想……聊什么?” 夏一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后,突兀地笑了一声。 “你最开始签我,其实是因为白靳澜,对吗?” 刷地,杨铭脑门落下一滴冷汗:“也不能这么说,你实力这么强悍,我不希望你成为我的对家。” 夏一点点头,似乎是认同这个说法了。 他的手机一响,是白靳澜。 【白靳澜:老婆,我到楼下了。】 夏一一边打字回消息,一边说:“这段日子,我大概很忙,公司靠你了。” 杨铭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不安感到底来自哪里。 夏一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开始用食指点着扶手,半晌后,才突然出声道:“杨总,你还记得咱们的赌约吗?” 杨铭一愣。 “你重复一遍我们赌约的内容。”夏一不容拒绝地冷声道。 杨铭被这强大的压迫感压得喘不上气,他努力回忆着当天的赌约,道:“……赌的是,你三个月内和白靳澜在一起后,如果你甩掉他,他继续追你,这赌约就算你赢。”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钥匙落地的声音。 杨铭吓得一愣。 秘书甜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白总,您怎么来了?” 是白靳澜。 第85章 痛苦 夏一面无表情地看着杨铭,眼神却没有聚焦。 “白靳澜,你会帮我实现赌约吗?” 沉重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每一步都走在他心尖上。 当胸一剑,不过如此。 白靳澜一步一步朝着他的背影走去,只觉得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带着血。 他的心血、他的一切、他的未来。 他所有的期待,此刻都像个笑话一样! 当他满心欢喜地计划着两人的未来时,夏一却在想着如何抛弃自己。 就他妈像抛弃一只狗一样! 白靳澜的眼珠红的像血似的,他深吸一口气,可声音依旧颤抖。 “夏一,你真的爱过我吗?你和我之前,心狠的到底是谁?你但凡爱过我……你……” 白靳澜猛地侧过脸,喉结滚动。 太他妈痛了。 他这一生都没有如此刻一般丢脸,他的所有傲气像垃圾一样被碾在地上。 “夏一,你是在报复我吗?” 白靳澜只觉得这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的,那么虚无缥缈,那么痛彻心扉! 可是,这声音确实出自他。 夏一的肩膀似乎抖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又恢复正常,刚才的一瞬间,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 “是。”夏一回答的很干脆。 “你回头看我一眼,”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绝情的背影,一滴眼泪滑了下来,他冷笑一声,“一一?” 半晌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几秒的时间。 那是白靳澜此生看过最无情的一张脸,没有之一。 夏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寒若冰霜,连眼神都透着无情和决绝。 哀莫大于心死。 白靳澜恨不得去死。 好痛。 “你满意了吗?”白靳澜忽然笑了,笑得泪眼模糊。 “满意了。”夏一也笑了,并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荒谬。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从相遇开始到现在,每一步都脱离他的掌控,让他的人生失控,让他生不如死! 他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捉弄他?!为什么!? 白靳澜摸了一把脸,仿佛认命似的收起笑容:“那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没关系我会继续追你。”说完,白靳澜逃似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一的背影僵直,他站在原地良久,视线一直在那扇门上。 似乎石化一般。 看着眼前这天崩地裂的场景,杨铭连退休以后去哪儿都想好了。 他绝望地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夏一忽地站起身子,他快速摸了一把脸,也离开了。 这一场闹剧,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简直荒谬得不可思议。 后知后觉的害怕开始涌上杨铭。 他当年为什么一定要上这艘贼船? 之后的日子,夏一屏蔽外界的一切干扰,专心致志准备毕业问题,他也以毕业季忙为理由,搬出去独居。 那个人,终于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明明日子还是照常再过,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习惯身边多了个爱说笑的话痨,所以他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太安静。 而现在,他的任务就是适应这份安静。 他留在寝室的东西很少,他来收拾东西那天,寝室已经空了,只有他的桌子上还剩下几本书。 其中有一个U盘,他记得这是贝斯社团送来的毕业礼物,每个团员都有。 他的记性很好,上学期送过来时,他就看过了,这是初入贝斯社时给每个成员录制的“对未来的设想”,问题很无聊,每一个人结尾的问题都是“你理想的家是什么样子。” 多数人回答的是抽象概念,只有夏一将其理解为房子。 “海外,带着大院子,院子里有秋千和玫瑰花海,最好有一条大狗……品种?哈士奇,房子风格的话,我喜欢丛林小屋的感觉,差不多就这样。” 其实当时夏一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剪辑成了视频,还成了他的毕业礼物之一。 夏一无声地勾起唇角,大学这几年,其实他很开心。 虽然最后的路途已然偏离最初的目标,但至少过程是满意的。 他没什么遗憾了。 夏一端着箱子下楼时,陈生正等在楼下,因为现在身份不同了,他每次出门都戴着口罩。 现在,他把口罩慢慢拉下来,露出一张泛白的脸。 “我听说,你和他分开了。”陈生抿抿唇,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夏一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声音很沉。 猛地,陈生抓住他的胳膊。 “那是,是不是有机会?” 夏一叹了口气,道:“陈生,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还那么年轻,爱情不是生活唯一的方向,你还有无数的选择、无数条路。” “就是因为我年轻,所以我才有时间可以浪费,夏一哥,你真的不能看看我吗?” 夏一坚定地将他的手拽下去,无声地给出答案。 陈生叹了口气,道:“夏一哥,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是白靳澜,我不会做出强迫你的事情,但是……你最近要小心,综艺那晚,你出去找白靳澜的事情,可能……” 陈生停住话头,夏一明白他的意思。 “谢了。”说完,夏一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看着夏一孤独的背影,陈生慢慢拉上口罩。 或许夏一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执念、一种心魔,现在,他想要开始新生活了。 夏一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停下了,因为他看到在不远处的树下,一个高大的男人靠在墙边抽烟,他双腿交叠,半眯着眼,神情已然看不出那天的狼狈。 “东西沉吗?”白靳澜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可没由来的,夏一总觉得脖颈发凉。 他别开眼,道:“你怎么在这儿?” 白靳澜倏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怎么在这儿,是不是打扰到你和你新男朋友的约会了?” 他扯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忽然,白靳澜朝着他靠近一步。 夏一下意识地也朝后退一步。 白靳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冰冷:“你害怕我?” “你想干嘛?” “夏一,你知道的,就算是让你恨我,我也不会放手,我给你的爱你不要,我给你的一切不都你在乎,那就这样吧,你真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白靳澜举起一只手,“你看,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可总是事与愿违,既然你想这样,那就这样纠缠下去的,对你,我有的是耐心。” 那平静的声音宛如吐舌的信子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威胁,夏一听过无数遍,他早就不再对眼前人有超出心理预期的任何期待。 人的天性可以掩藏,却不可能彻底消失。 “白靳澜,你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胡搅蛮缠。”夏一叹了口气,他只觉得心累。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无论我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你别想着找别人,你找谁,我弄死谁,我是舍不得动你,可其他人就要倒霉了。” “你是混蛋吗?”夏一平静地问。 “我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夏一,就算为了别人,你也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你可以打我、骂我、戏耍我,可若你胆敢背着我找别人……”白靳澜眯起眼睛,里面藏着危险的光芒,“我不会逼你,前提是,你我之间不存在第三个人。” 说完,白靳澜抬起下巴,眼神桀骜地看着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你到底想干嘛?” “送你回家。” “有人接我。” “谁?” 夏一深吸一口气,语气也变得不太好:“我是犯人吗,你要这么盘问我?”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陈生陈不生的来插足!”白靳澜恶狠狠道。 “你真是无理取闹!”说完,夏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白靳澜闪过一丝精光。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看着那道绝情的背影,心中烧着嫉妒的火焰。 回到家以后,夏一茫然地坐在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按动着琴键,弹出的旋律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毕业的事项已经处理完里,只差明天要拍的毕业合照。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今天和陈生的对话。 当时他还没当回事,可现在再回想,他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突然,电话响起,打断他的思路。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杨铭。 杨铭小心翼翼地声音从话筒传来:“夏一啊,你看到热搜了吧……这事儿,你和白总怎么打算的啊?” 夏一一愣,说了句抱歉,就直接挂断电话。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情,陈生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 果然,某橙色软件热搜词条第一名大爆。 【白靳澜夏一】 两个人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夏一眉心一跳,点了进去。 那是一段视频,很明显是从院子上面偷拍的角度,视频里,白靳澜本来靠在车上抽烟,和夏一说了几句话以后,他张开双臂,笑着拥抱夏一。 而他虽然肢体没有回应,嘴角却牵了起来。 夏一这才发现,那天的自己,其实很开心,至少在视频里,他看着很开心。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心底升起无端的烦躁和不安。 第86章 相亲 【好甜,清冷才子音乐制作人vs忠犬海归顶级资本家】 【你知道的,这一波我站白总1】 【诱受谁懂】 【所以夏一说的男朋友就是白总?真磕到了】 【等一下,所以,夏一其实是白西琳嫂子】 【那很多事情就有解释了】 【河里】 【河里加一】 舆论的风向几乎都是祝福和磕糖,两人甚至有了cp超话,还是大热超话——白白夏你一跳。 两人的社会身份本身就符合当代磕学家的审美,老师们在超话里已然做饭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舆论方向顿时大转向,那还要从一条博文说起。 博文的主人是以“音你而生”工作人员自称,在文章中,他提到此综艺真正的幕后投资人其实是白靳澜,而且夏一在制作组以“白靳澜男朋友”自居,频频耍大牌,其他嘉宾都要看其脸色,最重要的是,其实两人之间不过是包养关系,并不是真正的情侣。 此博文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我说呢,王军为什么总是看他眼色】 【666变脸不叫我】 【笑死了,小情儿啊】 【说不定后面还有反转呢】 【夏一爆火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我承认他确实音乐审美很好,可厉害的制作人多的是,怎么就他火了,说没有资本捧,我不信】 【天天装清冷,私底下其实是个爬金主床的骚货】 【接退圈】 【接封杀】 一条条评论简直不堪入目,轻飘飘几句话,就将夏一全部的努力和才华抹杀。 仿佛他得到的一切成功,都只因为白靳澜。 夏一笑了,网络是个吃人的怪物,而网友就是怪物的牙,他们不需要自己的判断,全凭怪兽的意志,而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听从怪兽的指挥去吃人。 恨吗,夏一不知道,比起恨,他只是觉得无力。 造谣也好,传遍谣言也罢,一切的一切,就像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他们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彻底摁死一个人而已。 第二天一早,夏一照常去学校拍毕业照,就像那些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周围人的视线有打量、厌恶、同情,这一切,他都视而不见。 他照常拍完毕业照,进行毕业典礼,然后一个人走出会场。 “夏一,毕业快乐。”白靳澜等在会场外面,他靠在墙上,身上带着一股寒气。 夏一一顿,而后无视他继续自顾自往前走。 白靳澜深吸一口气,追上他,跟在他身边:“一一,对不起,网络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还有昨天的事情,我……我不是想要威胁你,我只是没办法了,你就当我口无遮拦,原谅我……” “你为什么会来我儿子的毕业典礼?网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回事,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夏姗的声音冷冷传来,两人皆是一愣,而后转回身,看向身后目若寒光的夏姗,她手里也抱着一捧鲜花,此刻,那花束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突兀可怕。 白靳澜抿抿唇,低声道:“阿姨。” “你别叫我,一一,我看到了网上的新闻,你为什么还和他纠缠不清,你不是答应过妈妈吗,你会改掉毛病,和女人结婚身子,你答应过妈妈!”夏姗压低音量,绝望地低吼着。 夏一的嘴唇泛白,他张开嘴唇蠕动几下,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看到消息那一刻,他就应该预料到会东窗事发。 只是,他仍旧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夏姗深吸一口气,对白靳澜冷冷说道:“小白,你先走吧,我和一一单独聊聊。” 白靳澜看着夏姗,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夏一,最后朝着夏姗鞠了一躬,放下花,离开了。 “怎么回事?”夏姗语气尖锐、质问。 “是他在纠缠我。” 听到这个回答,夏姗竟然松了口气,道:“你答应妈妈的事情,会做到吧?” “……会。”夏一感觉嘴里苦涩。 “好。”夏姗点点头,“妈妈会解决这件事。” 说完,夏姗将花递给夏一,道:“儿子,毕业快乐。” 看着怀里妖艳的花束,夏一只觉得那仿佛是自己的心头血。 …… 夜里,白靳澜刚参加完饭局,此刻,他正坐在办公室和专业公关人员商讨网络上关于夏一的金主风波。 电话响起,竟然是他许久不见的父亲。 白靳澜示意讨论暂停,他拿着手机出门接电话。 白父的声音不怒自威:“白靳澜,我可以接受你是同性恋,就算你不要脸了,我和你妈妈还要脸!你和夏一是怎么回事,他妈妈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一瞬间,白靳澜只觉得后背一凉。 “爸,我和他是正常恋爱。” “正常?两个男的恋爱谈个狗屁正常!你和谁谈我都不管你了,但是夏一不行,他妈妈是我同学,更是我的恩人,你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你,唯独这件事——你给我趁早断了心思。” 白靳澜深吸一口气,他眼神里流着一股狠劲儿:“我要是说不呢。” “你大可试试,你记住,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你那点手段和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老实点,我现在只是警告你,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亲自出面解决!”说完,那边直接挂断电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晚十二点,白靳澜以个人名义注册微博,并发布一条内容。 @白靳澜:我与夏一先生并不存在不正当包养关系,目前,我正在追求夏先生。 登时,这条内容再次在网络上掀起一阵热浪! 那些质疑、造谣的评论,此刻变成打脸的最有力证据。 【我靠,我的睡眠啊,一点不考虑网友的作息吗】 【所以说,是白总求而不得?】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不可能是交易关系,谁家金主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这个瓜真是反转又反转啊】 “杨晨是吗?”白靳澜摩擦着打火机,问。 “对,是他的团队请大v发布视频并造谣。” 白靳澜点点头,像是杀一条鱼一般,云淡风轻道:“看着处理吧,我不想在相关领域再看到他的名字。” 助理刚要出门,白靳澜叫住他:“帮我约杨铭,聊一聊之前的科技资源。” 半夜十二点,杨铭被从床上薅起来。 他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时差都没倒过来,但是没办法,谁让叫他的人是白靳澜,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资本啊,真可恶,多一块钱就能压死人。 俩人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午夜咖啡馆,一见面,白靳澜就掏出一份合同,道:“卢陵的科技专利协议书,现在我把授权签给你,你可以直接投入生产。五五分成。” 五五分成对于杨铭来说简直就是捡到大便宜了。 杨铭打量着他的眼色,谨慎问道:“条件是什么?” “我要你在吉食音乐唱片的全部股份,但是股份不转在我名下,我需要你转到我代理人的名下。” 虽然搭个娱乐公司,但本质上,还是杨铭在得利。 杨铭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答应签下这份合同。 签完以后,他松了口气,进而恍然大悟:“你给我让这么大的利润,就是为了得到吉食吗?” “嗯。”白靳澜坦然承认道,他抬起看看着杨铭,“你不会以为真的就只是吉食吧,你的破娱乐公司还不至于我费这么大力气,我要的是人。” 得了。 都说豪门出情种,起初,杨铭是不信的。 在经过金钱、权力熏心后,真的还能纯粹的爱某一个人吗? 可看到此刻白靳澜这“色令智昏”的样子,杨铭忽然动摇了。 或许,真的存在吧。 仿佛是真的怕夏一反悔一般,第二天一早,夏姗就通知他去相亲。 关于昨晚的网络风波,夏一看到了,可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处理。 相亲的地点是一家甜品屋,网红打卡圣地,关于这次的相亲对象,夏一并不打算多了解,只知道对方目前是个网红,家里条件很好。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当然,他也并不关心。 “欢迎光临……夏一哥?” 在甜品店门口迎接客人的不是别人,而是许久不见的邬修眠。 对比上一次,他瘦了很多,精神气也不大如从前,眼底发青,似乎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你……” 邬修眠惨然一笑,道:“哥,我在这里打工。” 在夏一印象中,邬修眠家庭条件非常好,别说打工,就连日常起居都有专人管理。 “我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爸上司优化公司员工结构,我爸爸下岗了,还被查出了贪污问题,现在,我家里已经破产了。” 听到“爸爸上司”几个字时,夏一眉心一跳,想也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面对“敌人”,白靳澜向来这么狠,从不会心慈手软、犹豫寡断。 说完自己的近况以后,邬修眠低下头,强烈的不安和自卑朝他袭来,一瞬间,他甚至后悔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夏一只是点了点头,道:“你不要放弃自己,人生总会有转机。” 说完,他就离开了,像是两人从没遇到过一样。 夏一出门以后,对方正好给她发信息在堵车,他想了想,问对方在哪儿,对方报了个位置。 他搜了附近的店铺,于是和对方商量换一个新的地方。 对方很感谢他的贴心,殊不知,其实原因并非因为她堵车。 于是,两人的相亲地点变成了校园附近的一间咖啡屋。 这间咖啡屋是哈利波特魔法屋主题,女孩名叫佳佳,个子高挑,打扮青春可爱,笑起来时会有一对梨涡,很漂亮。 “你好,我叫佳佳,我是你的粉丝哦。”女孩眨眨看,笑着看向他。 “谢谢,我叫夏一,目前是一名音乐制作人。”夏一极其公式化地进行自我介绍。 女话抿抿唇,能和自己的偶像相亲,那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她直奔主题道:“我可以叫你哥哥吗?阿姨说,你比较内向,我们可以慢慢来,先从朋友做起。”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试探着想要牵起夏一的手。 忽然,咖啡屋大门被一阵蛮力推开,发出巨大一声响,整个咖啡屋的人都看向门口,包括夏一。 只见几个黑衣保镖先冲进来,接着,就是白靳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目光寒冷,直直地锁在夏一身上,仿佛索命的厉鬼一般。 忽然,白靳澜歪头看向他,慢慢勾起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夏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甩了我吗?对你而言,我就这么……恶心?” 第87章 机场分别 说完,白靳澜脸上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殆尽。 他扬起手,冷冷吐出两个字:“清场。” 很快,保镖跑到一脸惊恐的店长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店长扭捏害怕地颤声道:“抱、抱歉,各位顾客,今天本店要提前休息了,今天全场消费免、免单!”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刚刚还热闹的咖啡屋,此刻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佳佳害怕的蜡烛他的胳膊,不安地张望着。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夏一捏着鼻梁,无奈地问。 “发疯?”白靳澜眼眶发红地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胳膊,“那我他妈也是被你逼疯的!” 他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椅子,整个椅子都被他踹裂开了。 佳佳害怕的尖叫一声,拉着夏一胳膊的手更用力了。 夏一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后,谁知这一动作竟然更让白靳澜发疯! 白靳澜伸出手指指着夏一,眼睛气的发红:“你他妈说说,她除了会生孩子,到底哪点比我强?哪点?!” “别再丢人了,白靳澜。”夏一声音无比平静,此刻显得白靳澜更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我丢人?”白靳澜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当他知道夏一来相亲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人!他知道夏一不会轻易原谅他,所以他可以等,要他等多久都行,可现在,他知道,夏一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想掐死每一个敢阻挠他和夏一的人! “白靳澜,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夏一看着他的双眼,一个波澜不惊,一个满盈怒火,“你跟踪我,对吧,上一次,你在我手机上装监视,我原谅你了,只要你不再犯,我会原谅你,可你还是这样,永远都不改。” 夏一拿出手机晃了晃。 白靳澜似乎遭受当头一棒,他的嘴唇动了动,道:“我会改,我都改……只要我不再犯你就会原谅我,对不对?” 忽然,白靳澜的眼睛里燃烧起希望的火苗:“赌约的事情,我认了,我不会追究,我任凭你报复我,我不会再把你当成任何筹码交易,你知道的,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所以、所以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对吧?” “你也说过不会再监视我,可你做到了吗?你连这件事都做不到,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能做到其他事情?” 夏一的话让白靳澜哑口无言,他悲凄地看着夏一,嘴里喃喃重复着:“反正我不会放手,哪怕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白靳澜,这句话我从前和你说过,中间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又复合过,现在,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句话。”夏一深吸一口气,“我们分开了。” 白靳澜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夏一护着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佳佳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他踏出门前一秒,白靳澜幽幽的声音响起:“夏一,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爱我了是吗?” 心如刀绞。 爱? 就是因为爱过才会这么痛苦,白靳澜说的没错,当彼此真的肆意热烈地爱过以后,他们永远都无法在分开过后做朋友。 正是因为他爱了,他才有机会伤害他。 夏一喉结滚动,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屋。 当晚,夏一回家时,夏姗正一脸阴沉地坐在餐桌前,这是夏一独居的小屋,但出于让夏姗安心的考虑吧,她也录入了指纹。 “夏一,白靳澜又来纠缠你了?”夏姗的声音冷酷极了。 “嗯,我处理好了,您放心。”夏一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妈妈会处理好这件事。” “好。”说完,夏一直直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她看着那道孤独的背影,欲言又止。 良久,夏姗低下头,那是她和白父的聊天页面。 白靳澜就那么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两天,直到第三天,他的门锁被暴力拆开。 来者正是他的父亲。 白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脸颓唐的儿子,彼时,白靳澜正仰头靠在老板椅上,头发垂在脸颊边,眼眶通红,手里还晃着酒瓶。 白父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是重重的一巴掌,白靳澜的脸偏到一边,他仍旧面无表情、双目无神。 “真够没出息。”白父冷声评价道,“你听着,夏一这件事我管定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和我回美国,和夏一彻底断掉,第二,你留在国内继续丢人,我是管不住你,但捏死一个夏一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句话,白靳澜才慢慢回神,他双目赤红地看着父亲,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摩擦过一般:“你拿他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这是给你的选择。” 白靳澜很快地笑了一下:“您不是说夏姗阿姨是您的恩人吗,您就这么对待恩人的孩子?” “这是我和夏姗商量以后的结果,她宁愿要一个残废的儿子,也不要一个同性恋的变态。” 一瞬间,白靳澜浑身发冷,他重重地呼吸着,空气稀薄。 “商量的……结果?”白靳澜的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艰难,仿佛带着血一般。 “选择权在你,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儿子,成年人的世界不是童话故事,哭闹祈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能明白吗?现在,轮到你做出选择了。” “……” “爸,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痛苦?”白靳澜吃吃地低声笑着,笑着笑着,他声音就哽咽了,“您别动他,我答应和您回国,只要……您放过他。” …… 事情尘埃落定了,夏一是从夏姗那里知道白靳澜快要回美国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夏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纠缠的时间不过短短,却仿佛过了半生。 晚上,他收到了白靳澜的消息。 【白靳澜:明天下午六点的航班,再见一面吧】 不出预料,这大概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夏一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见一面。 事情,应该有始有终。 在机场看到白靳澜时,他即将登机,两人对视良久都没有人先说话。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荒唐又戏剧。 白靳澜的眼眶通红,眼底的情绪很复杂,委屈、不舍、可怜。 “夏一,”白靳澜声音沙哑,“我还能最后抱你一次吗?” 看着他的眼睛,夏一终究心软一瞬,他慢慢张开双臂,无言地敞开怀抱。 白靳澜抱住他的腰,仿佛用尽平生全部的力气,似乎这样就能永远将怀中人揉在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还不等夏一回抱住对方,忽然,他的脖颈一痛,白靳澜像是要咬死他一般不松口,血顺着他白皙的脖颈往下流,直到多年以后,这个牙印仍旧留在上面。 “夏一,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你记住,这件事没完!” 说完,白靳澜松开他,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流,就像被困住、无法逃脱的野兽一般垂死挣扎。 夏一看着白靳澜拎着行李箱的背影,眼眶也红了。 …… 自打白靳澜离开以后,夏姗再也没有强制要求夏一去相亲,日子就这么年复一年地过着,每次提及恋爱问题,夏一都以工作太忙为理由搪塞过去。 起初几年,夏姗还很急迫,可渐渐地,她再也不催了。 因为她悲伤的发现,儿子似乎没办法再爱上任何人。 她再逼迫下去,或许她的独子只能以终结生命作为答案。 这几年的生活都很平静,夏姗的病情很稳定,姥姥终于同意卖掉小诊所,和他们一起到h市生活。 夏姗闲不住,于是又在h市盘了一家花店,每天很清闲,但日子过的也算舒心。 再也没有传来过那个人的消息,宛如这个人从未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 这样也好。 夏一偶尔也会想起他,但很奇怪,他能想起来的竟然都是甜蜜的过往,而那些针锋相对、冷言冷语却埋葬在时间的长河中,和那个人一样,无影无踪。 三年后的某一天,一个奇怪的电话打来,来者不是别人,而是已经夏一的父亲——姚慎之。 若是若干年前,夏一接到他的电话,或许会欣喜若狂,可在经历爷爷去世时的种种以后,他早就不再对这个人抱有任何期待。 “一一?” “嗯。” “我、我想,”姚慎之支支吾吾半晌,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我想和你借点钱。” “多少?” “三十万,我知道你最近很有名,应该不缺这些钱吧?” “不缺,但我不会借给你。”说完,夏一挂断电话,干脆利索地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从前,他渴望虚无缥缈的亲情和重聚,现在,他再也不渴望有人等他、爱他,因为他知道,任何形式的爱都是一种奢求。 今年,h市的雪格外大,夏一也在这个冬天迎来职业生涯上最大的转折——格莱美提名,虽然最终没能拿到大奖,可这一提名就足够打开其国际知名度。 从美国回来时,已经入夜,天空飘着小雪。 他打开手机,一边等车一边处理手机上的消息。 忽然,他看到一条中国移动发来的短信,他的眉心一跳,一个被他藏在记忆深处的人慢慢跃上他的脑海中, 【{中国移动}尊敬的客户,中国移动提醒您,近日或许暴风雪,气温急速下降,请及时增添衣物,注意身体保暖,防止感冒发生,祝您生活愉快。】 夏一怔愣地看着这条短信,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 那天的雪很大,落了他满身,头发都花白了。 机场分别以后,夏一再也没有期待过“重逢”,那个人和自己,就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永远不会交叉。 良久后,夏一深吸一口气,回复完这条消息以后,他将手机塞进包里。 对话页面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夏一的这条回复,对面再也没回过。 这条信息最终也石沉大海,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白靳澜,我从不用中国移动】 第88章 段既明 最近,娱乐圈出了一位“紫微星”,首部电影《他》荣获多项国内大奖,甚至冲向国际,电影男主角段既明,兼电影导演、编剧,也荣获戛纳电影节影帝。 这是他的 第一部作品,起初,并没有人看好,为了省钱,剧组所有演员都是刚毕业的小演员或者失业的老戏骨,片子投资虽少,却打出一手王炸。 彼时,距离白靳澜离开,也已经过去了六年。 段既明一炮成名后,继续他的电影事业,圈子里想和他合作都需要排队。 彼时,杨铭正在夏一办公室,絮絮叨叨和他讲自己眼光毒辣,当年本想着拉一把段既明,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宝贝,他果然是慧眼识珠啊。 夏一敷衍地应答着,心思根本就不在和他的聊天上。 因为,他最近刚接到段既明助理发来的邀请,想让他为新电影主题曲作曲。 听完杨铭的话,夏一心里的疑虑打消了。 看来,段既明是为了报答杨铭,才选择吉食娱乐公司作为合作对象。 这一切似乎都有了圆满的说法。 “段既明找我合作了。” 夏一这句话犹如一阵惊雷兀地响起,杨铭反应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既明找你合作?” “嗯。”夏一点点头,声音平静,丝毫没有所谓“中彩票”的感觉,“很奇怪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说不定人家是卖你一个面子。” 杨铭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投钱也只投了很小一部分人,人家真要感谢也轮不到我,况且这家公司明面上就是你在经营,谁知道你和我有关联呢?” “那还能为什么,毕竟这几年我都熄火了。”夏一勾唇一笑。 “你熄火了?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人在燃烧了,你现在这么有名,你俩合作,一时间网友都评判不出来谁蹭谁,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强强联手。” “和我合作,性价比可不高啊,至少对于段既明来说,不怎么搭。” 夏一音乐风格属于流行、蓝调类型,段既明电影主题是救赎类,两人的风格怎么看都不搭配,夏一刚才想的便是如何拒绝这次合作。 下午,夏一通过邮件回复,最终还是决定拒绝了。 邮件回复得很快,那边措辞很诚恳,希望能和夏一面谈,再详细聊聊,争取合作。 夏一心底泛起奇怪的感觉,对于电影来说,配乐确实很重要,音乐制作人的名气不一定很大,但一定要和电影整体风格相适配,这样才能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感觉。 他的名气是很大,但是,两个人的风格终归不适配,强行凑在一起,恐怕并不会有好效果。 这一点,夏一明白,段既明自然也明白。 况且,作为新晋影帝、国际导演,他并不缺合作对象,为什么偏偏对和夏一合作这件事如此执着? 夏一百思不得其解,恐怕一切的答案,都得在两人见一面之后,才能浮出水面。 这几年,夏一的工作时间很“自由”,说白了,就是没有固定下班时间,没日没夜地干活儿工作。 买卖不成仁义在,最后,夏一还是答应和段既明见一面。 约定的地点很接地气,竟然是一家烧烤摊。 离开县城以后,夏一几乎很少来这种街边烧烤摊,当年即使在县城,他也很少选择这类露天饭店,一是环境问题,二是安全问题。 晚上八点多,夏一刚一下楼,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宝马,很低调,至少在这样繁华的街区中,算是低调的。 很快,驾驶座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一声黑色西装,额头圆润明亮,五官精致得不像话,一见到夏一,他立马露出笑容,万物仿佛都在顷刻间黯然失色。 “你好,我叫段既明。”男人伸出一只手,笑着道,他的手并不如脸那般精致,手上还有厚厚的一层老茧。 邮件里说过,待约定时间,会有人在公司楼下接夏一,只是他没有想到会使段既明本人来接自己。 “你好,我是夏一。”夏一回握住男人伸出的手,顿时,手上传来一种粗粝感。 h市的夜景这几年越发繁荣,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景象,夏一微微皱起眉。 他能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时不时投到自己身上。 但很奇怪,夏一并没有觉得厌烦,或许是因为那视线里不掺杂任何“考量”的意味。 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家烟火气很重的小巷子,和夏一想的不一样,店铺的名字叫“烧烤摊”,实际上这是一家门面整洁、坐落在小巷子里的个性十足的店铺。 段既明拉开门让夏一先进去,店内装饰走的是嘻哈、怪诞风,客人很多,多数都是年轻人,靠在收银台边上的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青年见段既明来,吊儿郎当地打了声招呼:“段哥……” 他的视线怔愣地停留在夏一身上,直到段既明打了个响指,他才回过神。 “这家店是我的。”段既明笑着向夏一解释道。 “很有个性。”夏一夸道。 “去地下室坐坐吗?”段既明朝着他眨眨眼。 不知为何,夏一总觉得眼前这人和传闻中的相差太多。 冷漠、不留情面、工作狂。 “好吧。” 地下室就像是个小型休闲室,下面不仅有乐器,还有台球桌、调酒台、攀岩模拟、游戏机。 “随便坐。” 话虽如此,这毕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夏一还是谨慎地坐在沙发上,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好奇,段既明到底想和自己谈什么。 见夏一如此谨慎拘谨,段既明耸耸肩,他靠在台球桌前,静静地看着夏一,半晌才问:“为什么拒绝我?” “风格不适配,你有更好的选择。”夏一实话实说道。 段既明点点头,似乎是接受这个理由了:“好,那如果我改变我的电影风格,你是不是就愿意和我合作了?” 闻言,夏一一愣:“什么?” 段既明又重复一遍:“我说,我愿意改变风格,那你愿意和我合作嘛?” 荒谬。 夏一捏了捏鼻梁,无奈道:“这完全没有必要,你的个人风格很突出,如果强行改变自己的风格,恐怕……” “是吗,我不在乎这么多,”段既明眼神直白地看着他,说出的话,更直白,“我拼了命的进到这个圈子,就是为了你。” 这句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夏一皱眉看着他,道:“你……” “我爱你。”段既明朝他微微一笑,“很不可置信是吗?我对你不是粉丝对偶像的爱,是那种想和你结婚的爱,你明白了吗?” 这一句话,彻底堵住了夏一想为他辩白的那句“追星不要盲目”,两人对视半晌,还是夏一先开口打破僵局。 “你还这么年轻,一时间摸不清自己的感情也是正常的,你先自己冷静冷静,合作的事情,到此为止吧。”夏一刚要站起身,就被段既明一把按回去,他其实没用多大力气,只是夏一的精神刚刚被他冲击过,此刻四肢似乎都僵直了。 “我能摸得清,如果我摸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就不会来找你,更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段既明蹲下身子,仰望着他,“我不强求你立马答应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要现在就把我踢出局,求你了。” 夏一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他还不想谈恋爱。 而且,他……一道高大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人的一颦一笑、傲慢自大…… 夏一瞥过脸,他不敢在任何人身上试图寻找那个人的影子,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在强迫自己忘记那个人,所以,他开始避免一切亲密关系,只要这样,他就不会走老路,更不会再变得像当年一般愚蠢、可笑。 “段既明,我不想谈恋爱。” “是不想和我谈恋爱,还是不想和所有人谈恋爱。” “所有。” 段既明松了口气:“那就好,至少我还有机会,对吧?” “别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夏一劝道。 “如果我只有你这一棵树呢?”段既明眼睛亮亮的,他歪头看着夏一,眼里升腾起希望。 “你真是……”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犟种?”段既明笑了笑,直接预判夏一接下来想说的话,“我对你是不是还算了解,对,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会一阵缠着你,但你放心,我不会惹你讨厌,我只想做一个正常的追求者守护你,别把我推开。” 段既明将夏一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抬眼看着夏一,他蹭了蹭夏一的掌心,看着有些可怜。 夏一抽回自己的手,无视段既明的眼神。 这种死缠烂打的头疼感,真是久违了。 夏一猛地站起身,道:“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说完,他转头就走,段既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我给你发消息,你还会回我吗?” 那声音似乎被他刻意放轻,小心翼翼的。 夏一一顿,慢慢吐出一口气,道:“不一定,如果是工作相关的我会回。” “啪”地一声响,大门忽然从上面落下来,顿时,地下室成了封闭的空间。 夏一回头一看,段既明双手抱胸,手里拿着遥控器:“手滑。所以你会回我消息吗?” “看情况。” 话音刚落,段既明打开地下室窗户,一把将遥控器扔到了楼上,然后耸耸肩,道:“又手滑了。” 看着段既明无赖的行为,夏一直接他妈的气笑了。 “你幼不幼稚?” 段既明点头承认:“幼稚,非常幼稚,如果你不回我消息,我就只能日日夜夜地在你楼下等你了,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只要我答应你回你消息,你会乖乖地把门打开吗?” “会。” “好,那我答应你了,开门吧。”夏一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在和幼儿园的小朋友说话。 “好。”说完,段既明从沙发上拿起另一个控制器,摁下按钮以后,门慢慢自动卷上去,他笑嘻嘻道,“刚才扔掉的是空调的控制器,我吓唬你呢。” 第89章 哥哥 够幼稚的。 现在,夏一终于有了两人相差七八岁的实感。 他实在理解不了年轻人的行为,谈不上多生气,就是单纯觉得心累。 段既明追了出来,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夏一叹了口气,道:“你确定你喜欢男人吗?或许这只是一时新鲜,我见过太多太多因为一时好奇,而踏进这个圈子的人。” “我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 段既明急于表白道。 在一众惊讶的目光里,夏一转身,食指点着段既明的胸口,一字一顿道:“你自己想清楚,别做冲动的事儿。” 说着,夏一扭头离开,没走两步,他猛地转回身子,阻拦要跟上来的段既明:“别跟着我,不然一切免谈。” 段既明停下了脚步,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刚回到家,夏一就收到段既明的好友申请,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决定视而不见。 然而,段既明却很是得寸进尺,直接将申请好友页面当成了聊天框。 每天给夏一发自己的日常,细致到一日三餐都报备的程度。 即使夏一从来不给他回应,他一个人玩的倒是不亦乐乎。 周天,夏一准时回姥姥家吃饭,虽然同在h市,但是夏一早早地就搬出来独居,不过,每到周天,他都会回去吃一顿饭。 今天,也不例外。 姥姥在h市郊区买了一个小院子,没事种种菜、养猫狗,过的倒是悠闲自在,夏姗陪她住在一起,这几年夏姗病情不稳定,她强硬拒绝医生治疗方案,决定将人生最后这几年用于享受生活,而非浪费在手术台上。 刚到院子外面,夏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笑声,听着听着,夏一也莞尔一笑。 “我回来……”夏一刚一推开院子大门,看清楚院子里的人后,他笑容凝固了。 竟然是,段既明??! “回来了啊,哥哥。”段既明勾唇一笑,“路上堵车吗?” “你怎么在这儿?”夏一皱眉问道。 “你们两个认识啊,那看来我不用介绍了。”姥姥笑呵呵道。 夏一笑不出来,他注意到门口放着礼盒,仔细一看,竟然都是他们三个人各自喜欢吃的东西。 段既明绝对有备而来,目的是什么,夏一大概知道,但他又隐隐约约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姥姥,我们两个不太熟。”夏一率先撇清关系。 姥姥一愣,看向一旁的段既明,段既明耸耸肩,看起来有些无辜。 “哎呀,小段也是咱们县城的小孩,当时他总来姥姥的诊所帮忙,久而久之,我们就熟悉了。”姥姥解释道。 听到这句话,夏一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和段既明是老乡。 “抱歉,我……我以为……” “没事的,哥哥,我独自一人来到h市打拼,只是太孤单了,想着找认识的熟人多聊聊天,否则我怕是扛不住大城市的压力,正好姥姥说今天你回来,想介绍你和我认识,姥姥希望我能在大城市有个熟识的人,至少遇到事情,能有个打电话的人。”说着说着,段既明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看起来,楚楚可怜。 姥姥叹了口气,也跟着心里不好受。 “小段啊,姥姥知道一个人打拼不容易,有什么事,你就联系一一,不要自己硬抗着,老乡就是要帮助老乡。” 夏一抿抿唇,场面实在太温馨,他不忍心打破。 那句“段既明,你都这么成功了,还能有什么难受的地方需要我解决?”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对了,你们两个有联系方式吗?” 段既明摇摇头,他看了一眼夏一,道:“还没有呢。” “快加上吧。” 闻言,夏一只好打开自己的二维码,让段既明扫。 反正在姥姥面前,得先把表面功夫做足,至于通过与否,那就是夏一自己的事儿了。 一顿饭吃的很融洽,段既明很会哄人开心,眼睛总是笑弯起来,无论谁说什么,他都耐心听完,然后嗓音轻缓地回答。 刚吃过饭,夏姗就回房休息了。 饭后,段既明手脚勤快地帮姥姥刷碗筷,谁拦着都没用,他刷完碗筷,又动作利索地收拾桌子、扫地拖地,完全是二十四孝好孩子,姥姥“哎呦哎呦”地阻拦他,段既明笑着让她去休息,道:“姥姥,我就当饭后锻炼了,您做饭太好吃了,我今晚可吃了不少啊,您就别和我争了,坐下歇歇。” 看着段既明勤快的样子,夏一摸不准他的想法。 干完活儿以后,段既明又陪着夏姗和姥姥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夏一在姥姥慈祥的注视下,只好硬着头皮将段既明送到门口。 “拜拜,哥哥。”段既明勾唇一笑,“是姥姥让我这么叫你的。” 夏一欲言又止,他挥了挥手,道:“路上注意安全。” “好。哥哥也早点休息。”说完,段既明在夏一开口前,立马转身跑出小巷子,跑出去十几步远以后,才转回身子,朝着夏一大力挥挥手。 夏一低下头笑了笑,年轻人果然有活力啊。 回到院子的时候,姥姥正坐在矮凳上绣十字绣。 见他回来,姥姥朝夏姗房间偏偏头:“你妈妈叫你。” 夏姗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听见门响,她睁开眼,看向夏一。 夏一坐在她的床边,道:“妈妈,您找我。” 夏姗偏头咳嗽几声,道:“一一,这几年,妈妈被这病折磨的不成样子,早先想不明白的事情,这几年也想明白了。” 夏一安静的听着。 “你喜欢男生也好,女生也好,妈妈不强求你了,现在妈妈只希望你能快乐幸福,不要孤零零一个人,我和你姥姥都很难再陪你多久,只希望在我俩走后,你在这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彼此依靠的人。” 夏一愣住了,他的嘴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看段既明对你就很有意思,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想到了白家那小子,”说到这,夏姗叹了口气,“哎,当年妈妈实在死脑筋,想着把你拉回正轨,妈妈错了,你会恨我吗?” 夏一摇摇头:“都过去了,您别自责,保重身体要紧。” “你觉得段既明怎么样?” “妈妈,我现在事业很忙,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 夏姗又叹了口气:“一一,妈妈知道你还在怪我,妈妈只希望在闭上眼睛前,能看到你身边有人陪着,不然,妈妈恐怕死不瞑目。” “妈,我现在过得很好。” “可你过得并不开心。”说完,夏姗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你看,作为母亲,我还是了解自己的孩子,一一,试着接受生命中新出现的人吧,譬如,段既明。” 待夏姗睡下以后,夏一才放缓动作离开。 姥姥仍旧坐在院子里,她叫住夏一,道:“一一,你不喜欢小段吗?” “谈不上,只是不太熟悉。” “可我看那孩子喜欢你喜欢得紧啊。” 难道是段既明表现得太明显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夏一摇了摇头,道:“或许就是一种同圈子的崇拜吧。” 姥姥笑了笑,不置可否。 “小段啊,是个命苦的孩子。”说完,姥姥叹了口气,“他爸爸嗜赌成性,爱喝大酒,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钱,最后被逼得自杀,他妈妈也跑了,小段不大点的时候,就和他爷爷相依为命,哎,可怜的孩子啊。” 听到这,夏一脚步一顿,他突然打消了回屋的念头,或许是出于好奇,又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总之,他最后鬼使神差地坐在姥姥对面。 “他爷爷年纪也大了,就靠卖点菜赚钱,小段小时候,是咱们那边出了名的小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改邪归正,再也不偷了,不过他开始打黑工、做点小孩间的生意,日子倒也勉强过得去。八年前,他爷爷腿摔断了,小段经常来诊所里拿药,那时候,我看他可怜,总是给他便宜不少,爷孙俩就靠点救济金生活,几年前,我听说他爷爷去世了,现在,小段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姥姥说着,忍不住擦了擦眼泪,一想到现在段既明生活的不错,也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夏一也感到欣慰不少。 对比来看,自己受过的苦,无非就是感情上的,他几乎从没为金钱感到烦恼,而段既明却早早就为了生计而奔波。 直到躺到床上,夏一的脑海里仍旧回想着姥姥说过的话,他打开手机,微信恰好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来自段既明。 段既明:哥哥,你真的不打算给我通过了吗? 后面跟着两个“快哭了”的表情。 夏一一顿,他抿抿唇,最后还是通过了段既明的好友。 段既明:!! 段既明:是手滑了吗? 即使只是一行文字,夏一竟然也能看出其中的小心翼翼。 夏一:不是。 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十分钟以后,消息终于发过来了。 段既明:你不会马上就要删掉我吧? 夏一本来想吓唬吓唬他,后来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没必要搞这么幼稚的“威胁”。 夏一:暂时不会,如果你语言过激,可能会。 段既明:放心吧哥哥,我会做个乖宝。 很难想象,段既明顶着那样一张精致的脸,竟然说着这么软萌的话,夏一嘴角抽动。 这段时间,夏姗病情急速恶化,夏一工作地点直接从办公室搬到医院病房,除了他以外,忙起来的还有段既明。 他几乎日日夜夜陪着夏一倒班照顾夏姗,夏一用过无数理由劝退他,他都笑嘻嘻地四两拨千斤,直接绕过话题。 又是一个深夜,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处理事情,夏姗打完针后就入睡了。 忽然,夏一放下电脑,转头问:“段既明,你没有工作吗?” 段既明“嗯?”了一声,回答道:“这不正在处理嘛。” 夏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热烈,段既明也看向他:“姥姥对我有恩,你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不是姥姥帮忙,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夏一深吸一口气,道:“好吧,但是今晚你不要再耍赖了,说好一人半晚,每次我睡着以后,你都不叫醒我。” “嗯。”段既明懒洋洋答应着,每次他都这样,答应得好好的,却不执行,有几次,夏一自己定好闹铃,还没等开始响,就被段既明摁断了。 “你听到没?”夏一用脚尖撞了撞他的小腿。 段既明一挑眉,道:“听到了啊。” 话虽如此,但是段既明当晚还是没叫他,夏一留了个心眼,定了两个闹铃,这才赶上换班的时间。 夏一挑眉看着段既明,道:“你去睡觉。” 段既明叹了口气,耍赖似轻手轻脚将折叠床抬到夏一凳子旁边,他懒洋洋支着脑袋,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一。 “闭眼。”夏一说。 “哦。”段既明听话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夏一。 两人正好对视了。 “你不睡觉,总看着我干什么?”夏一皱眉问。 “因为哥哥好看。”自打开始叫这个称呼以后,段既明时不时就这么叫两声,倒像是调情似的。 “要不要我拍个大头贴塞到你手机壳上,这样你天天都能看到。”夏一挖苦道。 谁知,段既明竟然眼睛一亮,道:“那可以放咱们两个的合照嘛?什么时候去拍?” 夏一感到一阵头疼,这股缠人劲儿,让他总是隐隐约约想起某一个人。 而那个人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了将近七年。 第90章 订婚 最后,段既明终于睡下了,他的眼下一片青黑,能看出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虽然夏一嘴上不说,但是打心底里,他是感谢段既明的,在这样灰暗的日子里,有一个人陪着他,其实他很感谢。 夏姗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午后,夏姗久违地恢复意识,她要夏一和段既明推着轮椅带她去外面走走,起初,夏一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段既明朝他使了个眼色,最后,夏一咽下要说的话,答应了。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虽然天气温暖,可夏姗仍旧觉得浑身发冷,她抬头看着阳光,微笑着眯起眼睛,神态有种说不出来的慈祥。 “小段,”夏姗的声音很温柔,“你在追一一嘛?” 夏一一愣,刚要替段既明反驳,段既明就率先回答道:“是的,阿姨,虽然这么说您可能会生气,但我确实在追夏一。” 夏姗没有生气,而是微微一笑,道:“一一,妈妈和你说过,对于同性恋的问题,我已经不反对了,如果是因为妈妈,你才不能接受小段,那现在,你可以放下一切负担,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夏一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夏姗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叹了口气,道:“人都会走向死亡,只是在走向死亡时,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就好。前段时间,我听其他同学说,白家那个孩子,小白,你记得的,他要订婚了,一一,连他都走出来了,你也可以。” 顿时,夏一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感官似乎在一瞬间停工。 白靳澜,要结婚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人的消息,没想到再一次知道那人的消息,竟然是结婚的消息。 夏一扯起个勉强的笑容:“是吗,那恭喜了,妈妈,我早就放下他了。” 忽然,夏一感觉到自己胳膊被托着,他转头看向段既明,那人的瞳孔里映着自己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庞。 “你还好吗?”段既明无声地问道。 夏一摇摇头,将手臂从他手掌里抽出。 这一下午,夏姗的精神状态都不错,可是令夏一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一种回光返照。 下午,夏姗突然想吃附近的一家小点心,见她很有精神头,夏一留段既明在病房,自己去买糕点。 刚到一楼,夏一一摸兜,忽然发现没带手机。 他只好重新返回楼上。 夏姗的病房在九楼,电梯门一打开,一阵不同以往的繁忙呈现在他眼前,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各个神色匆忙,路过的人似乎都在说着同一件事情。 忽然,夏一感觉心脏一阵钝痛,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他捂住心口位置,暗暗祈祷,大步朝着病房门口跑去。 然而,他看到了一台担架被抬出来,白布下是一个瘦小的身形,那人的手垂了下来,手腕上戴着一串翠绿色的珠子。 那是夏一去年在寺庙求来的保佑健康的珠子。 门口,段既明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地扶着门框,他若有所感地转身看向夏一,两人对视几秒,段既明扭过头擦了一把眼泪,而后慢慢走到夏一身边,无声地环住他的肩膀。 夏一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腿脚猛地一软,如果不是段既明扶住他,恐怕他会倒下。 那种对死亡的无力感,让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那天是九月二十一日,可是夏一却发现,自己的时间停在了九月二十日。 许久,他都无法接受夏姗真的离开了这个事实。 一切,在他眼前破碎,当他的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脑海、他意识到夏姗真的不在时,是在三周以后的一个下午。 那天,明明一切如常,只是因为一份豆腐汤而已。 段既明不放心他,总是时不时找理由和他待在一切,起初,夏一只是不理他,再后来,他竟然渐渐适应了。 那天下午,段既明像往常一样等在楼下接他去吃饭,两人坐在车里,段既明兴致很高地和他讲自己探店事情:“这家店不怎么火,但是味道特别好,而且老板和咱们还是老乡,我现在带你去尝一尝,他家的豆腐汤一绝,哥哥,你到时候……” “豆腐汤?走的时候可以给我妈打包一份,她很喜……” 忽然,夏一的笑容凝固了,段既明也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段既明笑着岔开话题道:“嘶——突然很馋火锅,去吃火锅吧,怎么样?” 夏一失落地低下头,眼睛酸涩无比。 原来,妈妈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只是,他的时间才刚开始重新转动。 今年的年,仍旧是三个人一起过。 只不过,夏姗不在了,换成了段既明。 在钟声最后一下敲起前,段既明搂着他的肩膀,两人站在烟花下,穿着同款红色毛衣。 段既明的眼睛亮亮的,他笑捂着夏一的耳朵,说:“哥哥,我爱你。” 夏一这次没有撇开脸,而是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忽然,他也笑了:“你是在表白嘛?” 段既明一愣,随即,一种隐秘的期待开始重新燃起,他借着开玩笑的口吻,说:“是啊,你要答应我嘛?” “好。” 与此同时,预示着迈进新一年的最后一声钟声敲响。 在白靳澜离开的第七年,夏一终于迈进一段新的感情中。 年后不久,夏一和段既明便订婚了,两人决定在六月份到西班牙领证。 杨铭久违地来到办公室,看起来愁眉不展的。 “又怎么了?嫂子终于决定和你离婚了?”夏一开口攻击道。 “这都是小事了,最近国外有一家音乐制作公司和咱们联系,希望能进军亚洲市场,同时,他也会给我们打开欧美音乐市场的大门。” 夏一点点头:“好事儿啊。” “不过,人家希望和你见一面,毕竟现在你是这家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了,而且也是音乐代表人,就算人家不说,你也应该主动和人家见一面。” “人之常情。”夏一同意道。 “那太好了,事不宜迟,你这几天就去吧。” “在哪儿?”夏一终于抬起头。 杨铭看了眼手表,似乎有急事:“一会儿发你邮箱,我老婆那边的事情还得我去处理,你先忙吧。” “嗯。” 没过五分钟,邮件就发过来了。 地区在美国纽约市布鲁克林区。 看到这个地区名字,夏一心里咯噔一声,有许多音乐唱片工作和艺术届大牛都在那个区,可不知为何,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人。 去年听到他快要结婚的消息,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吧。 夏一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将这个人踢出自己的脑海。 对于当年的事情,在自己以同样的手段戏耍过对方一次以后,他其实已经原谅了白靳澜。 只是,当年他们都太年轻了,没有人愿意真正低下头。 这几年,夏一也曾想过如果白靳澜回头找他会怎么样,或许他还会心软,毕竟他们之间的爱实在扭曲,像是一道丑陋的疤痕,永久地刻在心上。 然而,白靳澜没有回头,他也没有想过再去找白靳澜。 脖颈上的咬痕依旧在,只是有缘无份罢了。 去,还是不去? 他担心会遇到那个人,即使概率很低很低。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秘书突然敲门,道:“夏总,有一位黄小姐找您,她说她叫黄伊松。”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夏一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让她进来。” 黄伊松的模样比七八年前没什么变化,但气质上多了一丝成熟的感觉。 她笑着坐在沙发上,接过夏一递来的咖啡,道:“谢了,听说你订婚了,前段时间我在爱尔兰旅行,没来得及赶回来,对方怎么样?” “是个很有趣的小朋友。”一想到段既明,夏一勾起唇角。 “那真是好事成双,我妹妹黄伊乔最近也要结婚了,对了,结婚对象就是咱们贝斯社团当年的社长,廖端,他们打算在纽约那边结婚,希望你可以参加。” “纽约?” “嗯,对,应该是在布鲁克林区吧。” 一天间竟然听到两次同样的地名,而且这个地名还和那个人有关,夏一眉心一跳。 “怎么,这个地方不好吗?”黄伊松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身边都没有发展的对象,你不会还在等白靳澜吧?” 听到对方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个名字,夏一反而有些不自在。 “我不是订婚了吧,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你就更没必要逃避了,就算遇到也没关系,就当是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了。”黄伊松朝他笑了笑,放下一张请柬,“夏一,你是我少女时代的英雄主义,多数人都是因为你的脸而爱你,我当年对你不可自拔,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勇气具象化的样子。” 看着这张请柬,夏一沉默了。 “夏一,不爱了,就不要害怕,如果还爱,就大胆追求,这没什么好犹豫的,你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勇敢追爱,服从内心,顺其自然。 无端地,夏一忽然想起了当年贝斯社团的宣传语。 或许正是因为和贝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或许,他应该试着让自己彻底放下了。 因为他知道,白靳澜不会来找自己了,因为他和白靳澜都不是能三番五次回头的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0-93 第91章 布鲁克林 虽然夏一、段既明已经订婚了,但两人并没有举办特别隆重的仪式,反而更像是口头约定似的。 不过,两人在外人看来,算是官宣的一对儿。 夏一和段既明并没有同居。 刚在一起时,段既明就提出要同居,但被夏一以“太急了”为由一口回绝。 现在,段既明仍旧时不时耍赖想同居,夏一要么就无视,要么用开玩笑的方式拒绝。 以至于到现在,段既明依旧没能“得逞”。 夜里,夏一收到来自廖端的微信。 “一啊,哥们过段日子在纽约结婚,我让伊松给你带了请柬,记得要来啊。” 前几年,廖端终于摆脱学历专业禁锢,决定去国外发展,两人的联系渐渐减少,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在微信上说几句话,如今,廖端在国外事业有成,婚姻也有了着落,夏一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还不等他回答,那边打来语音电话。 “喂,一一,我是廖端,我听姐说你最近订婚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通知我?”廖端吊儿郎的语气一下子将两人几年未见的陌生感拉回来。 夏一笑着回答道:“嗯,订婚了。” “嘶——正好啊,你来参加我婚礼,我见见他。” “好。” “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廖端不确定地问道。 “嗯,过段日子见。”夏一笑了,“我什么时候戏耍过你?” “那倒也是,你又不是……”廖端欲言又止一瞬间,而后立马笑着接道,“你又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好了,先不说了,地点就在邀请函上。” 或许是因为老朋友的鼓励,对于这次布鲁克林之行,夏一渐渐开始平静的接受。 “过段时间,我要去布鲁克林出差,需要七八天才能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夜里别喝咖啡提神。” 客厅里,两人正看着一部老电影,名叫《乱世佳人》。 一听到这个地名,段既明顿时炸毛:“你去哪儿干嘛?” “参加老朋友的婚礼,还有工作。” “不行,你不许去。”段既明撇开脸,耍赖道。 夏一觉得他这个模样有些好笑,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反正你不许去。”段既明气炸了。 “因为白靳澜嘛?”夏一歪头看着他,直白地说出这个名字。 段既明一愣,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这个原因,他别扭地低下头,道:“你要去见他,然后旧情复燃,最后抛弃我,对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夏一头疼道,“我去纽约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们两个早就不可能了,他大概已经结婚了,而且,我也需要和过去彻底道别。” 段既明沉默了。 “阿明,如果我一直纠结过去,你也不会心安,对吧。”夏一平静地看向他。 “嗯。”段既明闷闷地回答一声。 “我希望拥有新的生活,所以我必须彻底根除掉那些曾经扎根在我心上的刺,不只是为了让你心安,更是为了让我自己心安,阿明,这样想,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段既明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夏一都不会动摇内心的选择。 “好吧,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以后,就会去布鲁克林等你,我会和你一起参加你好朋友的婚礼,到时候,你会和他们介绍我吗?” “会,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未婚夫。” 或许是未婚夫这个词取悦到了段既明,他慢慢勾起唇角偷笑,但很快又板着脸,道:“好吧,那我勉强支持你去了,不过你可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会去找你。” “好。”夏一拍了拍他的头,仿佛给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顺毛一样。 夏一飞纽约前一天晚上,段既明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帮他收拾东西,嘴里不停念叨着到那边要注意什么、穿什么,特像担心孩子的老父亲。 “段师傅,您别念叨了,我是快三十岁,不是快十三岁。” “你要是真十三岁就好了。”段既明幽怨地看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段既明开车送他去机场,又把昨晚叮嘱的话说了一遍,直到夏一登机以后,他仍旧站在机场,孤零零地看着起飞的飞机。 段既明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不安。 但愿他的猜想不要变成现实。 求求了。 刚一落地,夏一就被告知合作方因为私人原因暂时不能见面,等到晚上,合作方会在安排的酒店来见他。 作为补偿,合作方在布鲁克林订了总统套房,甚至全包夏一在纽约期间游玩的全部费用。 虽然夏一压根不缺这些,但对方的诚意实在太够,对于这段合作,他的态度比较积极。 夜里,夏一独自待在酒店,因为时差,他现在脑袋浑浑噩噩的,于是,他定好闹铃,决定睡一觉。 然而,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就在他迷迷糊糊转醒时,他感觉到大脑很沉重,卧室一片漆黑,而在他床边站着一个人,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见他醒来,竟慢慢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解下腰带。 皮带抽出的声音响亮,在安静的夜里尤为突出。 夏一愣住了,他错愕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七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的脸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身形比过去更高壮,而气质也多了一丝阴郁。 是白靳澜。 夏一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竟然都被绑起来了!一动都动不了! 看着夏一的神情,他耸肩笑了笑,声音又低又柔,宛如毒蛇一般逼近。 “一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嗯?就算不是我,也不可以是别人,我真不想对你发脾气,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混蛋,可我的心好痛啊,这都是因为你!” 夏一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抖,道:“白靳澜,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白靳澜笑了,“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我们不过是冷战了七年三个月零六天,该和好了吧,宝贝儿。” 夏一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先松开我。” 白靳澜慢悠悠坐在椅子上,问:“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没有。” “既然你回答没有,那我就不会松开你,你想让我松开你也可以啊,回答出让我满意的答案。”白靳澜目光一闪,脸上的表情狰狞一瞬。 夏一被他这种流氓似的态度激怒了,他喝道:“白靳澜,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你都是这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自以为高人一等,你以为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只有你在成长吗?” “夏一,你答应原谅我的。” “是吗?”夏一冷声回答,他努力保持镇定,“好,我没说怪你,那你现在先放开我。” “不行,一放开你就会逃走。”白靳澜咬牙切齿道。 而后,两人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无声地对视。 没人记得,是谁先释放出信号,待夏一再转回神时,白靳澜已经压着他重重亲下来。 他的双手被禁锢在头顶,动弹不得,白靳澜吻得很凶、很认真,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一次性弥补回来! 夏一的脖子扬起,被迫承受这一切,白靳澜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巨大的悲伤在两人之间蔓延开,这个吻竟是如此沉重,难捱!那一刻,夏一甚至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七年,无数个日夜,白靳澜等了一天又一天,他像是要把全部的思念发泄出来一般! 在一片寂静里,夏一听到白靳澜带着祈求的气音:“别和他订婚了,求你了……一一,求求你,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种莫大的悲伤涌入夏一的心底,让他难过不已。 夏一叹了口气,皱眉承受着对方的痛苦和委屈。 再次醒来时,夏一发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他一动,身体就像要散架似的,他站起来,姿势奇怪地赤脚走在毛毯上,这间屋子的装修非常梦核,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丛林小屋似的。 夏一走到床边,推开窗子,一阵凉爽的风吹进来,吹起他前额的碎发,他所在的大抵是三楼,外面的大院子里种满了玫瑰,在玫瑰花海间,有一架白色的秋千,还有一种灰白色的哈士奇坐在院子里,此刻,它正摇尾巴、伸出舌头看着夏一。 眼神里满是好奇。 夏一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忽然,他背后的门被推开,紧接着,白靳澜的声音响起。 “这是你理想中的‘家’的样子吗?”白靳澜从身后慢慢环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玫瑰花海,秋千,哈士奇,还有……我。” “你在哪看到的?” “当年在找你没抄袭的证据时,廖端给过我你在贝斯社团的全部录像资料,这栋别墅是在七年前装修完成的。”说到这儿,白靳澜笑了一声,“对,在赌约之前。” 夏一沉默了。 “一一,这是我为你打造的家,从此以后,你和我住在这里,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你和我,好不好?”白靳澜的声音很低柔,犹如毒蛇似的。 “白靳澜,如果我失踪了,你猜会不会有人找我?” “你会心甘情愿告诉他们,你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对姥姥做什么、说什么。” 闻言,夏一笑了:“白靳澜,你不会的。” 白靳澜环住他的胳膊霎时用力,将他抱得更紧了。 “是吗?” “所以你会这么做吗?”夏一反问道。 这一次,换白靳澜沉默了。 第92章 死心 “白靳澜,你知道我来这里是要工作的吗?如果我一声不响的消失了,你觉得合作方会怎么样?” “合作方当然不会多想,一一,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 “我和人家约定好昨晚见面,现在,你让我成了失信的人。”夏一叹了口气,语气不好的说道。 闻言,白靳澜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你没有失信,昨晚,你已经见到他了。” 夏一一愣,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就是合作方?” “是我,我想尽办法把你骗到这里,你知道我动用了多少人脉关系吗?我几乎把国内的人脉用了个遍,所以……我不会放你离开,除非你让你的小男朋友滚蛋,这场游戏里,我只接受两个人博弈。” 夏一被他这混蛋发言气笑了,更让他生气的是,白靳澜依旧使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冷冷道:“白靳澜,你的手段还是那么幼稚。别忘了,你自己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白靳澜一愣,他反问道:“谁和你说我结婚了?” 夏一也是一顿:“你……” 白靳澜咬牙切齿:“谁他妈这么能造谣?所以你是因为我结婚才打算结婚的?” 夏一沉默一瞬,而后慢慢开口道:“当然不是。” “我不信。” “……那你问的意义是什么?” 白靳澜将他软禁在这里,软禁倒也不准确,他不限制夏一出门的自由,不过他一定要跟着,甚至他也没有限制夏一和外界联系。 当然,他也要在旁边旁听。 尤其是接到段既明的电话时,他总是直勾勾看着夏一,待电话挂断以后,他才阴森森说:“这就是你新交的小男朋友?” 夏一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想听我俩的爱情故事,我不介意给你讲一讲。” 而后,白靳澜就再也不说话了,只是那背影看起来像是要杀人。 夏一相当于换了个工作地点,一切照旧,只不过身边多了条粘人的尾巴。 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有好几次,夏一忍不住问:“你不需要工作吗?” “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软禁你。”白靳澜懒洋洋回答道。 “……”夏一叹了口气,权当是陪一个胡闹的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白天,白靳澜出门上班,临走前,他叫了几个保镖看守在别墅,夜晚他回来时,保镖也会自动撤走。 其实这完全是多余的行为,工作没有对接完,,夏一不会离开,更何况他还要参加廖端的婚礼。 他权当是换个地方休息。 在被“软禁”的第三天,夏一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门口传来争执声,保镖似乎很忌惮来者,僵持半晌后,几个保镖将门让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步履生风似的,如同巡视一般踏进屋子,他鬓角泛白,穿着灰色西装,眉眼和白靳澜七分像,不怒自威,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大概就是白靳澜的父亲。 “你就是夏一?”白父声音又冷又沉,压迫感十足,饶是已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的夏一,此刻也不免感到一阵紧张。 夏一下意识站直,回道:“是,您好。” 白父点点头,道:“你不用紧张,我是白靳澜的父亲,也是你母亲的同学,当年你母亲曾救过我的命,这份恩情我始终铭记于心。我知道白靳澜那混小子又来招惹你,他做事确实够隐蔽,可我毕竟是他老子,斗法还是我更胜一筹,但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批评他,而是有另一件事……这件事,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夏一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紧张,那些他听说过的豪门狗血大戏此刻不受控制地跃上他的脑海。 “我儿子不是同性恋,请你离我儿子远点。”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然而,夏一没想到,白父聊的竟然是—— “夏一,我不是来强行分开你们俩的,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儿子,这些年,这小子发的疯我都看在眼里,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随着时间推移,七年过去了,人的新陈代谢都换一轮,可他还是没办法放手。”说到这,白父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悲伤地看着夏一,“他的坚持甚至打动了我。” 夏一现在的心情用“惊愕”已经不足以形容,用“震撼”都差点意思。 他无措的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夏一,你不用紧张,我说过你母亲是我的恩人,我不会任由白靳澜胡作非为,你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如果他再对你有任何过激行为,你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白父将名片递给夏一。 夏一茫然地接过名片,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接下来这番话,或许有为我儿子辩白的嫌疑,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我作为父亲并没有尽到塑造儿子正确爱情观的义务,他也因为我的失误而承受相应的代价,是你让他有了正确的恋爱观,所以,你甘心就这么放弃嘛?”白父叹了口气,“你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而这成果,也应该由你自己来享受。” 夏一的心脏仿佛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那是来自灵魂的震颤。 白父深深看他一眼,而后遣退所有保镖。 “你可以离开了,但我希望你能认真思考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话。” 说完,白父让开一条路。 他甘心吗? 直到拖着行李走到大街上时,夏一仍旧缓不过神来。 他不确定自己对白靳澜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有一点他肯确定,他选择走进一段新的感情的前提是“白靳澜结婚了”。 现在,这个前提已经被白靳澜亲自推翻。 其实夏一能理解夏姗为什么要骗他—— 因为夏姗先一步摸清他的内心,他仍旧没能放下白靳澜,即使他们把彼此都折磨得遍体鳞伤。 夏一轻吐一口气,忽然,他的电话响起,是段既明。 那人的声音懒洋洋地:“猜猜我在哪儿?” “纽约?”不然这小子的声音不会这么得意、轻松。 “哥哥神机妙算,”段既明低笑几声,“我去找你?” 夏一一顿,道:“你定酒店了没?” “嗯,怎么了?你不欢迎我嘛。” “不,我去找你吧,正好我现在没地方住了。” 闻言,段既明的声音都正经不少:“我先去接你,地址。” 明明段既明才是“客人”,两人此刻倒像是主客位置调换了似的,夏一坐在副驾驶,将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 所有的猜测都变成了现实,段既明感激他的坦诚,也憎恨他为什么不骗自己。 段既明握紧方向盘,手指捏的泛白,却面不改色道:“你还喜欢白靳澜,是吗?” 夏一摇摇头,道:“不是,而且我已经和你订婚了,我不会为了他……” “哥哥,直到今天我仍旧觉得你和我订婚的举动是出于一种冲动,而且我们也不是大张旗鼓地订婚,如果你想反悔,我同意。”说完,段既明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奢求真的得到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哪怕我知道给你幸福快乐的人本质是个混蛋。既然还爱他,就别……放手了。” 夏一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谢谢你,阿明。” “哥哥,”段既明将车停在酒店楼下,笑着看向夏一,眼里闪着泪光,“那咱们就从现在开始分手了,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人,不论我对你而言算什么,我都不会背叛你。” 看着少年硬撑的脸,夏一心里愧疚极了。 他慢慢抱住段既明,段既明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会继续照顾你,直到你彻底不需要我为止。” 忽然,车身一晃,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内的两人都是一惊。 夏一透过主驾驶位的车窗,看到白靳澜阴沉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开着车直直地撞向段既明这一侧。 刹那间,夏一知道,白靳澜是真的动了杀心。 还未等夏一反应过来,段既明打开车门,白靳澜也跟着打开车门,两个男人身高差不多、样貌都出众极了,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夏一赶忙下车要阻拦。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先动手的竟然是段既明。 段既明一拳挥向白靳澜,白靳澜反应速度极快,立马偏头闪开,而后不甘示弱地也挥出拳头。 两个高大的男人此刻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保安和夏一一起拉架,才堪堪将两人分开。 白靳澜指着段既明道:“怎么,插足别人感情很有趣吗?!你他妈胆子真肥,敢动我的人?!” 段既明嘲讽地笑了:“我不会像你一样三心二意、花名在外,你脏不脏?!” 白靳澜倒吸一口冷气,气的眼眶发红,好像要吃人:“你他妈记着,这事儿没完,收拾你就像捏死蚂蚁一样,你他妈给我记好了,老子迟早弄死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夏一赶忙扶住段既明的肩膀,摇了摇头。 看到两人亲昵的表现,白靳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四个保安才压住他! “走,我先送你上去,这边我处理。”说着,夏一搂着他的肩膀往酒店去。 在电梯里,两人无声的对视着,看着段既明脸上的伤,他问:“你怎么这么冲动?” 段既明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哥哥,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见过我吗?” 夏一愣住了,他看着段既明的双眼,想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电梯门在这时恰好打开。 段既明拦住夏一,道:“哥,你去找他吧,我自己就能处理这些伤,我小时候经常挨打,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而已。” 说完,段既明抿抿唇,眼底流出一丝失望,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93章 绑架 夏一刚坐电梯回去,就看到白靳澜脸色阴郁地坐在大厅里,双眼空洞的看着正前方,直到电梯开启,他才回过神慢慢看向电梯口。 白靳澜打架很厉害,此刻,他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印子,这是夏一为了拉开他,不得以才动手打的。 此刻,他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夏一蹲到他面前,摸向他的伤口,问:“疼吗?” 白靳澜的眼眶倏地就红了,他握住夏一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疼死了,你每次打我,我都要疼死了。” 说完,一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白靳澜,其实我已经原谅你了。”夏一深吸一口气,他实在是不会处理这种过于揪心、煽情的场面,于是,他开门见山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还爱着你。” 白靳澜猛地抬起头,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将他彻底吞噬,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也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阳光下,你爱而不得多年的人告诉你,他爱着你,就如你爱着他一样。 白靳澜的呼吸都在哽咽,他垂下头慢慢将脑袋搭在夏一肩膀上,肩膀起伏着。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白靳澜哑声道。 此刻除了感激,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因为他只有做梦时,才敢想象自己将眼前这人重新拥入怀抱。 而现在,老天爷终于看到了他的坚持,将夏一重新还给他。 “一一,你真的回来了吗?”白靳澜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他紧紧攥住夏一的手,生怕这只是他的又一场美梦,就如同他过去那样,美梦醒来,留给他的只剩地狱之痛苦! “我回来了。”夏一轻声呢喃,仿若隔世,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们最终还是纠缠在一起了。 就像是命运既定的轨迹一般,从他们戴上红绳的那一刻起,剧本早已谱写好。 夏一抱住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我需要过我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你戏耍过我,我也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赌约的事,我们两清了。” 白靳澜更用力地抱紧他,仿佛只要错过一眼,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一般。 夜里,白靳澜将毛茸茸的脑袋窝在夏一怀里,双臂环住他,像是迷失在雪地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一般。 “你不热吗?”夏一好笑道。 “不,我要抱着你。”说完,他抱得更用力了。 夏一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过段时间,我要回国交接工作,还有我姥姥……” “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在这边的事业怎么办?” “不重要了。”白靳澜抬起眼看着他,“一一,如果你想在国内定居,我就陪你回国,如果你想在海外生活,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不在乎在哪里生活,我只在乎是否能和你一起生活。” 看着白靳澜亮晶晶的眼睛,夏一表情一怔,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在这里等我吧,姥姥年纪大了,独自一人在h市生活不便,她早年有过留洋经历,而且……她很喜欢你。” “谢谢你,一一,无论是遇到你,还是现在,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白靳澜轻声说道,眼底的认真和执着几乎要溢出来。 夏一对接完这边的工作以后,决定在廖端结婚前夕回国一趟,这一次,主要是为了当面和姥姥说清楚目前的情况。 早点说清楚,他也能早点安心。 段既明在纽约只待了几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夏一送他到机场。 经过几天的调节,段既明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甚至在来的路上还能嬉皮笑脸地和夏一开玩笑。 这反而让一直拘谨的夏一放松下来。 年轻真好啊,哪怕受了情伤,恢复得也快。 “哥哥,我回国了,有时间回去约饭。” “好。” 段既明慢慢后退着走,他面对着夏一,勾起一个笑容,道:“谢谢你当时抓住我,我过得还不错,只是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再见了,哥哥。” 夏一怔愣地看着他,记忆深处,一个五官精致、额头宽亮的少年渐渐浮上他的脑海。 “我叫段既明。” 当时,那个孩子曾对着他的背影呼喊道。 夏一深吸一口气,命运太巧妙了,兜兜转转,该重逢的,总会重逢。 迎着大太阳,夏一走出机场,看着白靳澜发来的消息,他低头一笑。 【白靳澜:你已经五分钟没回复我了!你是不是和那个王八蛋回国了?】 【夏一:是啊,我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刚回完消息,他一抬头,恰好已经到地下停车库,忽然,一道刺眼的亮光照向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捂住眼睛,下一秒,他后脑勺一痛,意识渐渐消散。 在彻底晕倒前,他看到一双熟悉的、恶毒的双眼,那双眼如毒蛇的目光一般,紧紧锁在他身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的脖颈贯穿! 自打夏一回复完那条消息以后,之后他发的每一条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白靳澜皱着眉,他知道今天夏一没有工作,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对面都没接。 他心绪不安,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儿。 “阿迪,你去查一下夏一现在在什么位置。” 阿迪办事效率很快,他脸色苍白地闯进办公室,道:“不好了,白总,夏一最后出现在机场地下停车库,监控显示,他被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给带走了!” 顿时,白靳澜感觉自己的身体跟灌铅一样,血色瞬间从他脸上褪下来,他站了起来,又猛地跌坐回去! “监控!?给我调过来!” 白靳澜接过平板,眼神狠辣地盯着监控。 在监控里,夏一被强光刺到眼睛,这时候,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手里提着棒球棒,从后面偷袭夏一!夏一的身子晃了几下,就摔倒在地了。 白靳澜死死盯着蓝色衣服男人,他放大监控,蓝色衣服男人的脸也渐渐放大。 顿时,白靳澜睁大双眼,这人竟然是——姚慎之! 废弃工厂里,只有一盏老旧的灯在天花板上晃动,折射出昏黄、眩晕的光线。 夏一被绑在椅子上,手脚动弹不得,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的父亲,心底再无波澜。 “你想做什么?”夏一挣扎几下,知道是徒劳无功以后,他便不再动了。 姚慎之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比起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算得上是“风烛残年”,远比同龄人老的多,但在眉宇间,依稀能看得出当年的风采。 他吃吃笑了几声,笑着笑着,他捂住脸,竟然无助的呜咽起来:“如果不是你,我儿子就不会死!” “你什么意思?”夏一的声音也冷下来。 “当年我给你打电话借钱,你当时明明那么有钱了,你却不肯借给我!”姚慎之眼睛里充满着仇恨,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仇人,“那可是救命钱!” “他死了,是你的责任,是你无能!”夏一朝着他吼道,“你对不起所有人,最对不起的就是爷爷!” “是,我他妈谁都对不起,反正人生已经烂透了,老子拖死一个不亏,拖死两个是赚!”姚慎之被他激怒了,也猛地跳起来,朝着他怒吼! 说着,姚慎之举起刀就要刺向夏一。 夏一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双眼,他本以为姚慎之的底线已经低到不能再低,可眼前这个人总是给他新的惊喜! 原来对一个人彻底死心,是这种感觉。 这条命是你给我的,如今,你拿回去吧。 千钧一发之举,工厂大门被猛地推开,姚慎之一愣,扭头看向门口,就这一刹那的功夫,一把刀如箭一般飞过来,刺向他的手腕! 顿时,他整个身子一抖,匕首也掉在地上。 白靳澜喘着粗气,大步跑向夏一,身后还跟着当地的警察。 “一一,你怎么样了?!”白靳澜额头上布满汗水,连衬衫都湿透了,他嘴唇泛白,很明显,被吓得不轻,连解开绳子的手都在颤抖! “我没事。”夏一握住他的手安抚道,他看向姚慎之,姚慎之也恰好在看他。 只见姚慎之诡异地笑了:“夏一,你也喜欢男人,你妈知道吗?” “我不是你,我能坦荡面对自己的性取向,而不是骗女人结婚,姚慎之,你好自为之。”夏一冷声回答。 白靳澜扶着手脚发麻的夏一,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忽然,他们身后传来姚慎之古怪的笑声:“你以为你们能逃得了?” 说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烈火如柱一般直冲云天,白靳澜拉着夏一朝工厂外面跑,在火舌吞噬他们的前一刻,白靳澜咬咬牙,用尽全力将夏一推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夏一摔在工厂门口外,他下意识想回身拉白靳澜,一块木头猛地砸下来,挡在了门口,他绝望地看着工厂变成一片熊熊火海! 夏一腿脚一软,猛地跪下来,拼了命的扒开门前烧焦的木头,视线模糊了。 白靳澜……白靳澜……你一定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排山倒海的热浪从工厂方向袭来,医护人员拉着夏一的胳膊,将他远离现场,看着成了废墟的工厂,他拼了命的挣扎,心中慢慢升腾起绝望。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第94章 破局【全文完结】 第94章 破局 白靳澜很幸运,在工厂塌陷时,他敏锐地闪到了安全处,虽然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但至少性命保住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白靳澜,夏一握住他的手,既后怕,又庆幸。 很难不承认,在白靳澜推开自己的那一刻,他很感动,如果不是白靳澜,他现在或许生死未卜。 这一生中,很少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并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人们常说,在危险时刻,一个人下意识的举动会暴露很多东西。 白靳澜,你是傻子吗,你不怕死吗? 白靳澜脸色苍白,唇间血色褪尽,原先总翘起的嘴角,此刻没有任何生机和活力。 半夜,夏一扛不住,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梦里,他梦到白靳澜葬身于火海之中,那失去的痛是如此清晰,他看到白靳澜仰头倒在火海中,而他,无无能为力。 顿时,他被吓醒了,睁开眼时,白靳澜正看着他,眼神温柔极了。 “一一,你怎么在哭,我现在手臂抬不起来,没办法帮你擦眼泪。”白靳澜的声音很虚弱,他笑了笑,脸上又挂着那漫不经心的表情。 “疼不疼,我去叫医生!”夏一赶忙站起来,胡乱抹了把脸。 白靳澜握紧他的手,轻声撒娇道:“不要,你陪着我,我就不疼了,别走。” 夏一叹了口气,用额头贴着他的手掌,呢喃道:“你是傻子吗……” “我不是傻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才舍不得死呢。” 白靳澜身体素质很好,第二天就能下床了,两人参加完廖端的婚礼,打算一起回国。 几年不见,廖端的模样没什么太大变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比之前显得正经不少,可一开口就破功了。 他朝着白靳澜挤眉弄眼道:“这是……复合了?” 白靳澜会心一笑,道:“所以我给你这位大功臣包了个大红包。” 夏一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这次布鲁克林之旅纯粹是个套路。 白靳澜怕工作不足以撬动夏一,于是又让廖端来邀请他参加婚礼。 真是够心机的! 夏一无奈地笑了笑,七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岁月对他们还算仁慈,大家都成熟了,可本质上,他们还是他们。 手捧花又一次落到夏一怀中,他抬起头,正对上白靳澜温柔的视线,这一次,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远处传来廖端起哄的声音:“白靳澜,你什么时候求婚啊?!” 周围的宾客也跟着起哄,两人相视一笑,最后竟然大笑起来。 原来幸福这么简单,朋友、爱人、家人,好在,他都拥有了。 回国第一天,两人和姥姥说明情况,姥姥感慨万分,只要夏一幸福就好。 紧接着,两人先是去祭拜夏姗,再赶回县城祭拜爷爷。 做完一切以后,夏一累得精疲力尽,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地板上,夏一醒来时,白靳澜正单手支着下巴,一脸满足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太累了,我想让你多睡会儿。”白靳澜勾唇一笑,“走吧,我带你取个地方。” “哪儿?” “翠屏山。” 现在是工作日,游客很少,两人到翠屏山时,山上人不是很多,这个季节,石路两边的杜鹃花已经盛开,他们牵着彼此,走过长长的阶梯路。 夏一笑了笑:“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这里时,还装作体力不好,那时候你就是单纯想分开我和邬修眠吧。” 闻言,白靳澜也笑了:“是啊,我就是要又争又抢,他们觉得我是混蛋,那是他们的问题。” 古树下,白靳澜仔细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了两人当年系的红绳。 “你还记得当年许下的愿望吗?”白靳澜问。 夏一想了想,回答:“家人平安吧。你呢?” 微风轻轻吹拂两人的头发,白靳澜的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忽然,他单膝下跪,拿出一枚满钻的男士戒指,道:“一一,我想了很久要如何求婚,我知道你不喜欢太招摇,可我又想给你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所以,我决定将求婚的地址选在这儿。” “一一,过去我对你做过很多混蛋的事情、说过很多假话,未来,我会成为能让你依靠的男人,我会成为你的家人,嫁给我,好吗?” “有一年,我收到一条中国移动发来的短信,是你发的吧?”夏一问。 白靳澜沉默半晌:“……是我。” “我知道。” “当时太想你了,又不敢去见你。” “我知道。” 白靳澜抬头看着他,眼神更加认真坚定:“那你愿意嫁给我吗?娶我也行。” 佛寺钟声敲响,蝉声悠然。 夏一轻笑一声。 “我愿意。” 那年白靳澜在古树下许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 两人驱车回到县城,打算休息一天再离开,外面的饭菜实在油腻,两人逛超市,决定买点菜回去自己做饭吃。 “吃榴莲嘛?” “吃。” “来一整个?” “行。” “夏一?”两人同时回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遇到李天安。 “天安?”夏一也很惊讶,他和李天安没有联系了,不过听共友说过,李天安去了南方发展。 “好巧啊,你们……”他的眼神转到白靳澜身上,那人也眼神不善的看着他,“还在一起?” 白靳澜举起夏一戴戒指的那只手:“对,快结婚了。” 夏一看着李天安,他已经感受不到愤怒了,岁月的流逝带走的不只是容颜,还有曾经的情感。 “你想和我聊聊吗?”李天安看着夏一,开口道。 “好。” 白靳澜一挑眉,道:“我先回家等你?” “好。” 两人就近选了一家咖啡馆,对坐半晌,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李天安先开口:“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俩断不了,当时,赌约败露,你俩分手那阵,我去看过白靳澜,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追你和赌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就是纯粹好面子,他嘴硬,对你说了很多违心的话,其实我那时候也骗了你,白靳澜他早就爱上你了。” 说完,李天安耸耸肩:“当时看到白靳澜那颓废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栽了,彻底栽了。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啊,我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还有能制住白靳澜的人,不过……我真心祝福你俩。” “谢谢你。”听到第三人转述那段不为他所知道的时光,夏一感觉很奇妙,仿佛跨越时空,重新经历一遍。 “一一,你能原谅我吗?”李天安的神情很认真,握着咖啡杯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我早就不怪你了,只是,”夏一一顿,勾起一个笑容,“算了。” 李天安点点头。 一句算了,什么都没说,可又什么都说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李天安神情有些落寞,却努力撑起笑容。 “还不错。” “那就足够了。” 回想整件事情的开端、一切的起源,其实只是因为年少时代的嫉妒。 这份嫉妒烧成烈火,灼伤了每一个人。 阳光明媚,夏一出去的时候,白靳澜正靠在店门口前的树下等他,见夏一出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奶茶,说:“三分糖,少喝点不会胖。” 夏一勾唇一笑,此刻正是晌午,人流很多,不少人看向他们这对亮眼的帅哥。 他张开双臂,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跑向白靳澜,然后将人紧紧抱住。 白靳澜被这突如其来的主动吓一跳,但很快,他心情大好地回抱住,懒洋洋揶揄道:“终于肯给我个名分了?” “嗯。”夏一抬起头,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走吧,去纽约,订最早的机票。” 白靳澜一愣:“怎么了,那边有什么急事吗?” 夏一被他逗笑了。 “当然是去美国结婚了。” 白靳澜呼吸一窒,他声音不稳道:“你确定不反悔?” “嗯,我的各类证件,在回国的第一天就被你偷偷塞进行李箱,我要是不默许,你觉得你能偷走吗?”夏一捏了捏他的脸,眼神认真,“我确定不后悔。” 白靳澜深吸一口气,他一把横抱住夏一,眼眶通红,道:“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正午阳光刚好,人生很短,去爱、去创造,哪怕受伤、跌倒,我们最终也要一起燃烧。 爱是一种伟大的自私。 自此,白靳澜和夏一的故事结束,在另一个时空,他们的故事仍将继续。 只是,我就此收笔。 全文完。 2025年9月6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