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成小兵，我娶妻就变强》 第78章 护驾有功 第七十八章 护驾有功 一道寒光已然刺到。 那白色身影手中，挺着一杆不知从哪里夺来的，染血的制式长枪！ 枪尖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撕裂空气，直刺皇帝咽喉！ 又快！ 又狠！ 角度刁钻！ 变故来得太快！ 太突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赵铁头那蛮牛吸引，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速度快如鬼魅，下手狠辣决绝的刺客！ 目标还是皇帝！ “护驾！”夏公公的尖叫瞬间变了调！ 门口的御林军校尉反应最快，怒吼着拔刀就要挡！ 但根本来不及！ 那白色身影太快了！ 枪尖距离皇帝的喉咙，已不足三尺！ 皇帝刚刚经历了生死惊魂，此刻看着那索命的枪尖瞬间放大，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躲的反应都做不出！ 瞳孔里只剩下那一点冰冷的寒芒！ 龙云就在台阶下，离皇帝很近！ 他是第一个看清那白色身影冲出来的人！ 也是第一个看清那杆枪刺向皇帝的人！ 他来不及思考这声音是谁，这身影是谁！ 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 他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 皇帝现在还不能死！ 至少不能在他眼前被刺杀！ “陛下！”龙云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如同猎豹般猛地前扑！ 直接撞向吓傻了的皇帝，他要用身体把皇帝撞开！ 龙云的速度极快！ 肩膀狠狠撞在皇帝的侧肋上！ “呃！”皇帝被撞得一个趔趄，身体歪斜着向旁边倒去！ 那致命的枪尖，嗤的一声，几乎是贴着皇帝歪斜过去的脖子皮肤擦过！ 冰冷的锋锐感让皇帝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龙云撞开皇帝，自己就完全暴露在了那杆长枪的前冲路径上！ 他身体还保持着前冲的惯性，根本来不及躲闪！ 那白色身影显然也没料到龙云会突然撞开皇帝，更没料到龙云会把自己送到枪口下！ 持枪的手似乎本能地想要收力，但全力刺出的枪势哪里是那么容易收住的？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撕裂的闷响！ 那杆带着巨大前冲力量的长枪枪尖，狠狠的，结结实实地插进了龙云刚刚撞开皇帝，还来不及收势的左肩胛偏下的位置！ “呃啊！”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龙云的全身！ 他身体猛地一颤，前扑的动作被这凶狠的一枪硬生生钉住！ 鲜血瞬间从枪尖没入的地方飙射出来！ 剧痛让龙云眼前发黑，但他反应极快！ 在身体被枪势带得向后踉跄的瞬间，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死死抓住了枪杆！ 五指紧扣，青筋暴起！ 硬生生止住了长枪继续深入甚至把他捅穿的趋势！ 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猛地抬起头，顺着那染血的枪杆，看向那个握着枪尾的白色身影！ 他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 四目相对！ 龙云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握枪的人，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体的，沾着泥污的白色禁军号衣。 显然是扒来的。 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抹了几道脏兮兮的尘土油彩，刻意掩盖了原本的肤色。 但那双眼睛！ 那双即使被尘土掩盖，即使此刻充满了惊愕，慌乱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形状，龙云太熟悉了！ 张茹冰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穿着禁军的衣服？ 她怎么...她以为皇帝杀了他？ 所以来刺杀皇帝？ 龙云脑子里瞬间炸开！ 肩膀被枪捅穿的剧痛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冲淡了一瞬！ 张茹冰也彻底懵了。 她看着枪尖深深刺入龙云的肩膀，看着那瞬间涌出的刺目鲜血，看着龙云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却又死死盯着她的脸... 她握着枪杆的手瞬间僵住了！ 眼睛里的滔天恨意褪去，只剩下无边的震惊，恐慌和... 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超级恐慌！ “你...”张茹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是他？ 她明明看到他被御林军围着... 她以为... “大胆逆贼！竟敢行刺陛下！伤我巫医大臣！给杂家拿下！碎尸万段！！” 夏公公那尖利到破音。 “拿下！” 门口的御林军猛地反应过来，如同饿虎扑食，数把明晃晃的腰刀瞬间架在了还握着枪杆，僵在原地的张茹冰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死死压着她的皮肤！ 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兵猛地扑上去，粗暴地扭住了她的胳膊！ “呃！”张茹冰被巨大的力量扭得手臂剧痛，闷哼一声，手里的枪杆再也握不住，脱手掉落。 她被迫跪倒在地，肩膀上的伤口被扯到，疼得她脸色一白。 但她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肩膀还插着半截枪杆，血流不止的龙云！ 眼里全是恐慌。 皇帝被龙云撞得摔倒在地，此刻被近侍手忙脚乱地扶起来，惊魂未定。 他看着台阶下，龙云肩膀被长枪贯穿，血流如注，而那个差点捅死他的“刺客”已经被死死按住。 他再看看龙云那张惨白，冷汗涔涔却依旧死死盯着那“刺客”的脸... “巫...巫医大臣？”皇帝喘着粗气，指着被按在地上的张茹冰。 “给...给朕押过来！” “朕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龙云肩膀还插着半截枪杆，血顺着枪缨往下滴，砸在青砖上，吧嗒，吧嗒。 他看着被刀架着脖子，按跪在地上的张茹冰。 她脸上抹的灰被汗和血冲花了，露出一块块底下原本的肤色，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慌，还有一股子没散干净的狠劲，正死死盯着他肩膀上的伤。 龙云心里头那点火，蹭一下就起来了。 这傻娘们！ 闯宫？杀皇帝？她有几条命够这么挥霍？ 还连累他挨这一枪！ 但他脸上没露出来，只是吸了口凉气，压着肩膀那钻心的疼，扭头对还惊魂未定的皇帝开口。 “陛下。” 皇帝正被近侍扶着喘粗气，一听他开口，眼皮猛地一跳。 “这女人...”龙云用没受伤的右手，指了一下张茹冰。 “是臣的人。” “边军出来的，没规矩，脑子有病，以为臣被宫里拿了，活不了了，才犯浑闯进来。” “不是冲陛下您来的。” 他看了一眼皇帝，又补了一句。 “她是臣的刀。” “刀钝，惹了祸，是臣没管教好，臣回去，一定好好磨。” “请陛下，把她交给臣。” 第79章 我的刀 第七十九章 我的刀 皇帝没立刻说话，一双眼睛在龙云血流不止的肩膀，和被按在地上却依旧梗着脖子的张茹冰之间来回扫。 刚才要不是龙云撞那一下，他现在喉咙已经是个窟窿了。 这女人，下手是真狠。 但龙云这话里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这女人是他龙云的人，他龙云要保。 而且龙云刚救了他女儿，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巫术”还历历在目... 更何况，要不是龙云，自己已经被一枪捅死了。 尽管这个傻女人是龙云引来的。 夏公公尖着嗓子插话。 “陛下！此等狂徒，持械闯宫，惊扰圣驾，更是险些...” “闭嘴。”皇帝烦躁。 他盯着龙云。 “你的刀？” “是。”龙云迎着他。 “只听臣的话的刀。”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挥了挥手。 “松绑，交给龙校尉。” “陛下！”夏公公急了。 “嗯？”皇帝斜眼瞥了他一眼。 夏公公瞬间蔫了，低下头，不甘地对着那些御林军挥挥手。 架在张茹冰脖子上的刀撤开了，扭着她胳膊的力道也松了。 张茹冰猛地挣开桎梏，却没站起来，还是跪在那儿，眼睛却像是钉在了龙云身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龙云没看她，对着皇帝微微躬身。 “谢陛下。” 动作牵动了肩膀的伤口，他眉头狠狠拧了一下，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皇帝看着他肩膀那还在冒血的枪杆，嘴角抽了抽。 “赶紧...赶紧叫太医给你看看！” “谢陛下，臣自己能处理。”龙云说完，转身，一步步走到张茹冰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张茹冰仰着头，脸上花花道道，嘴唇紧紧抿着，那双眼睛里情绪翻腾得厉害。 龙云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自己肩膀上那截骇人的枪杆。 “看见没？因为你蠢，因为你没脑子。” “你给我记好了。” “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没我的准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我要你活，你就得喘气，我要你死，你也得死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你就是我的刀。” “刀...” “去死吧你！”张茹冰咬着牙打断他。。 她看着龙云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看着他肩膀上那个因为她而多出来的血窟窿，听着他那句句戳心窝子的话。 那股被压下去的恨意，混着屈辱。 还有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轰地一下直冲头顶！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唇瞬间被咬破了，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她猛地朝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谁他妈是你的刀？你也配？有种别躲在皇帝后面装神弄鬼，等我哪天逮住你，先割掉你的狗脑袋，再让你跪着求我放过！” 龙云没躲，那口血沫子啐在他衣襟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骂了句娘。 这女人... 他下意识地意念一动。 【叮！张茹冰好感度：90%】 【恨意值：100%】 【状态：极端情绪冲突】 龙云看着那面板数据，差点气乐了。 60%的好感？ 100%的恨意？ 这他妈是什么见鬼的组合？ 又爱又恨？ 恨倒是看得出来，这好感度是哪来的？因为他没让她被皇帝砍了？ 女人心，海底针。 他服了。 真服了。 皇帝看着这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尤其是张茹冰那恨不得生吃了龙云的眼神，心里那点疑虑反而消了些。 看来这女人脑子真的有病，好哄。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找回点帝王的威严，虽然现在形象实在不怎么样。 “今日之事。” “谁敢泄露半句，朕诛他九族！” 明显是要面子，想把这场闹剧捂下去。 “夏守忠，摆宴！朕要...要给龙校尉压惊！” 夏公公一愣。 “陛下，您的伤，还有公主那边...” “让你去就去！”皇帝不耐烦地吼道。 龙云现在没心思吃什么宴席，他肩膀疼得快麻木了，只想赶紧把这破枪杆子弄出来。 但他没拒绝。 他看了一眼地上还跪着的张茹冰，对旁边两个还傻站着的御林军一摆手。 “扔出去！别让她在这儿碍老子眼，让她滚！” “你再说一句，老娘就拿你脑袋当刀鞘！”张茹冰被拽起，仍梗着脖子还口，眼里全是火。 “有本事别让他们动手，你我单挑，死了算你本事！” 周围人齐齐一震。 御林军下意识攥紧刀柄，窸窣作响，却无人敢上前冒头； 夏公公脸色一抽。 皇帝眉心猛跳，想发作，却在触及龙云肩头血渍时生生按住火气，只烦躁地一甩袖。 两个受命的御林军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粗暴一拽，将张茹冰半拖半扛地往外轰去。 张茹冰被粗暴地拉起来，押着往下走。 她没挣扎，只是扭着头，眼睛依旧死死剜着龙云，直到看不见。 龙云这才对皇帝道。 “陛下，容臣先处理下伤口。” “准！快去吧！”皇帝现在看龙云，既忌惮又不得不倚重。 龙云捂着肩膀，跟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向偏殿附近的一处空置值房。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咬着牙，右手握住那截枪杆，试了试力道，卡得很死。 短短几个月。 身上新伤叠旧疤，刀砍箭穿，次次都是为她顶着挡着，跟条打不死的小强似的爬回来。 偏偏如今这一下，捅得最深，流得最多的血，却是她亲手给的，真他妈讽刺。 不过这枪能硬拔。 他意念沉入系统商城，飞快兑换了麻醉针，止血钳，缝合针线，消毒酒精和绷带。 舍不得用二级商城的东西，太贵。 积分也只剩下223了。 东西瞬间出现在他脚边。 他捡起麻醉针，看都没看，对着伤口附近就扎了进去。 药力很快生效，剧痛减轻了不少。 他拿起消毒酒精，拧开盖子，对着伤口和露在外面的枪杆，哗啦一下浇了上去。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枪杆，左手按住肩膀，猛地一发力！ “呃！”一声闷哼。 枪杆被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股鲜血。 他立刻用准备好的止血棉死死按住，另一只手熟练地穿针引线，借着酒精的灯光，快速缝合起来。 第80章 皇帝也怕？ 第八十章 皇帝也怕？ 龙云动作快得惊人，就好像那不是他自己的肉。 处理好伤口，打上绷带，他又吞了几片消炎药，这才感觉缓过一口气。 换了身干净衣服，遮住绷带，他推门出去。 宴席设在一个小偏厅，皇帝已经换了身衣服，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强打着精神。 菜式很精致，但没人有心思动筷子。 龙云坐下，直接开口。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讲。”皇帝端着酒杯，却没喝。 “倾城公主为何离宫多年？” 皇帝的手一抖，酒洒出来些。 他叹了口气。 “朕...也不知道。” “那孩子，性子烈...十三岁时，跟她母妃...也就是朕已故的端敬皇贵妃大吵一架，当晚就偷跑出宫，再无音讯。” “朕派了无数人去找，都石沉大海...直到前些日子，才...” 龙云打断他。 “臣认识她时，她在满月楼。” 皇帝猛地抬头：“满月楼？那是什么地方？” 龙云看着他的眼睛。 “一家酒楼，兼营歌舞。” 皇帝手里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桌上，酒液四溅。 他嘴唇哆嗦得厉害。 “妓...妓院？” 龙云皱眉。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是清倌人，只献舞，不卖身。” “化名顾倾城，后来才得知跟你姓叶。” 皇帝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跳舞...给人跳舞...朕的公主...给人跳舞...” 他猛地抓住龙云的手。 “还有呢？她还做了什么？她...” 龙云看着他几乎崩溃的样子，后面关于影阁刺杀，军需案，还有叶倾城暗中查案的事情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着皇帝那双惊惶失措的眼睛，知道卡点到了。 他闭上嘴，不再说话。 皇帝死死瞪着龙云。 满月楼，跳舞，清倌人... 这些字眼在他脑子里嗡嗡炸开，炸得他眼前发黑。 他宝贝了十几年，找了十几年的女儿，居然在那种地方，抛头露面，给人跳舞？ 龙云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再逼下去，这老皇帝怕是要当场厥过去。 他见好就收，闭上嘴，拿起筷子，夹了块看起来冷透了的酱肉，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味道一般，咸得发苦。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缓过一口气，他看了龙云一眼。 有感激，有后怕。 “她...” “她之前...跟你在一起吗？” “嗯。”龙云咽下嘴里的肉，又喝了口水。 “碰巧遇上几次。” 他没细说边军擂台，没提满月楼听琴，更没说黄土坡挡箭和客栈里那荒唐又要命的一夜。 那些事，现在抖出来这老皇帝的心脏估计承受不住。 “这公主...”龙云放下筷子，看着皇帝。 “挺不容易的。” “看着风光，心里头苦。” “还替我挡过刀。” 皇帝猛地攥紧了拳头。 “这次...这次她伤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 龙云抬眼看他。 “陛下不知道？” 皇帝脸色难看。 “朕只知道，她是在城里一条暗巷被发现的，浑身是血，就剩一口气了！” “几个穿着黑衣服，看不清脸的人追杀她！幸好...” “幸好当时有大内高手外出采买，碰巧路过，出手惊走了那帮贼子，才把她抢了回来！”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哐当作响。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 “竟敢如此猖狂！朕...” 龙云打断他的咆哮。 “大内高手？采买？碰巧？” 他这三个问句扎得皇帝后面的怒骂卡在了喉咙里。 皇帝张了张嘴，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囊，颓然道。 “人是跑了，没抓住...” “后来才发现，是朕失散多年的倾倾...” 龙云心里冷笑。 碰巧？ 京城这么大，大内高手什么时候需要亲自出门采买了？ 还偏偏就碰巧撞上公主被追杀？ 影阁的人出手，会留下活口让人轻易救走？ 这谎撒得可真不怎么样。 影阁... 永盛当铺的丁掌柜，龙涛密室里的账簿，淬毒的袖箭，还有叶倾城... 不，顾倾城那女人一直在查的东西... 追杀公主... 这得多大的胆子？ 多深的根基？ 龙云不再绕弯子，他盯着皇帝，直接开口。 “陛下。” “影阁，是什么？” 皇帝正拿起酒杯想压惊，听到这话，手猛地一抖，杯里的酒液泼出来大半，溅湿了他明黄的龙袍前襟。 他猛地抬头看向龙云，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虽然立刻被他强行压下，但没逃过龙云的眼睛。 “影阁？”皇帝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拉着。 “你问这个干什么？朕没听说过。” 龙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皇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强自镇定地拿起筷子，想去夹菜，手却抖得厉害。 筷子尖在盘子边上磕碰了好几下，都没夹起来。 “咳...”皇帝索性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龙爱卿啊，你那个药铺，筹备得怎么样了？” “朕可是准了你的奏的，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朕说。” 龙云心里明镜似的。 这老皇帝，果然知道点什么。 他在怕。 他在隐瞒。 但现在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逼得太紧，反而坏事。 龙云顺着他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陛下关心。” “药铺的事，麻烦很多，得一件件来。” “眼下，臣还有更要紧的事，得查。” 比如，谁要杀公主。 比如，我龙府那满地的血和失踪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但又更紧张了，最终只是含糊。 “嗯...查案要紧，查案要紧...” “但也要注意安危，朕可还指望你呢...” 龙云没再接话。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两人各怀心思，桌上的菜几乎没动。 皇帝也耗尽了力气，挥挥手。 “罢了...今日你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他才想起什么。 “明日早朝，你必须来。” 龙云抬眼看她。 皇帝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 “还有...把你那刀也给朕带来。” 龙云心里咯噔一下。 刀。 指的是张茹冰。 这老皇帝，果然还惦记着这事。 是怕那疯子再闹出什么乱子？ 还是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他龙云挨上一枪也要保下来？ 龙云面上没什么波动，只应了一声。 “是。” 第81章 回龙府住 第八十一章 回龙府住 宫门那两盏惨白灯笼底下，张茹冰抱着头缩成一团，肩膀一抽一抽。 龙云捂着肩膀走过去，血腥味混着夜里的凉气直往鼻子里钻。 脚步声惊动了她，她猛地抬头，脸上泪痕鼻涕糊成一团，眼睛通红。 “滚！谁要你...”骂声卡在喉咙里，她看见龙云肩头那一片洇开的暗红，布料底下还在往外渗，把捂在上面的手指缝都染透了。 那颜色刺得她眼皮一跳，到嘴边的狠话硬是噎了回去。 她别开脸，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挤出来。 “要死啊你？装都懒得装了？” 龙云扯了下嘴角，疼得嘶一声。 “不把你往蠢了说，你以为那老东西真能信你是犯浑闯宫？” “他坐那个位置，看谁都像憋着坏水。” “我说你是我没管好的刀，他才觉得...合理。” 张茹冰不吭声了，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破旧的军服袖子。 恨吗？恨得要死。 他当着皇帝的面说她是刀，是没脑子的疯狗。 可肩膀上那个窟窿...是她捅的。 真真切切的窟窿，血还在往外冒。 她心里头那点火气，被这血淋淋的事实浇得滋滋作响，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偏又冒不出烟来。 “那我们现在...”她嗓子眼发紧，后面的话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问不出口。 “算什么？”龙云替她说了。 “你是我的刀啊。” 张茹冰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他。 月光照着她半边脸，那点刚浮起来的心疼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被这句话刺出来的，带着血的失望。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呼地站起来。 两人都没力气再吵，沉默地往外走。 刚拐过宫墙阴影，一个铁塔似的身影就堵在路中间，是赵铁头。 龙云一肚子邪火腾地就拱上来了。 “赵铁头！你他娘的...”他几步冲过去，没受伤的右手一把揪住赵铁头的衣领，把他那魁梧的身子都拽得晃了晃。 “老子让你看住她！你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让她闯宫？” “让她差点把皇帝捅个窟窿？” 赵铁头那张憨厚的脸涨得通红，脖子被勒得梗着。 “大人...我...我打不过她啊！” 龙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瞪着赵铁头，再看看旁边冷着脸的张茹冰。 跟这俩货，真他妈讲不通道理。 “行，行！你打不过她！”龙云松开手，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指着赵铁头鼻子。 “那你不会喊？不会拦？木头桩子吗你！” 他喘着粗气，肩膀的伤一跳一跳地疼，眼前都有点发黑。 “滚！前面带路！回府！” 赵铁头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地跑到前头开路。 三人一路无话，只有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还有张茹冰压抑不住的，偶尔抽一下鼻子的声音。 龙府大门敞开着。 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隔老远就飘了出来。 灯笼昏黄的光投进去，前院那片青石板地，大片大片的深褐色污迹，泼溅的，拖曳的，干涸了也依旧触目惊心。 赵铁头熟门熟路地从门房摸出几盏灯笼点上。 光晕照亮了这片修罗场。 没人说话。 赵铁头闷头去后院找水桶抹布。 张茹冰僵在原地，眼睛扫过那些刺眼的暗色痕迹，手指无意识地蜷紧了旧军服的衣角。 龙云没看他们，径直走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洞下。 他蹲下身，手指在那最深的一洼血污边缘的泥土里捻了捻。 指尖沾上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粉末。 他凑近闻了闻，一丝极淡的，麻痹似的凉意钻进鼻腔。 寒毒草粉末。 影阁拖人用的玩意儿。 怪不得，那十个守卫连个响动都没，连带着尸体都消失了。 活人拖走，用这玩意就能让人僵着不动。 “愣着干什么？”龙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把指尖的粉末在裤腿上蹭掉，站起身。 “想弄点吃的，就先把这地弄干净。” “看着倒胃口。” 赵铁头吭哧吭哧提来了水，哗啦泼在地上。 张茹冰沉默地抓起一块抹布，蹲下去，对着那些凝固的血污，用力地擦。 她动作很猛，布料摩擦石板发出刺啦声，要把上面的东西狠狠抹掉。 龙云没动手。 他捂着肩膀，站在廊下阴影里看着。 看着赵铁头吭哧吭哧地刷地，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看着张茹冰跪在地上，背脊绷得死紧，那半截露出来的旧军服袖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院那片刺眼的污迹终于被冲刷得淡了，只剩下大片大片湿漉漉的水痕。 龙云抬脚往后院走。 “赵铁头，你住西厢靠门那间。” “张茹冰，你住东厢把头那间。” 赵铁头“哦”了一声，放下水桶。 张茹冰还蹲在那里，攥着那块脏污的抹布，没动。 龙云没管她，走向前院正房旁边一间不起眼的耳房。 那是离大门最近，也最容易被突破的位置。 他推开门，里面一股久无人住的灰尘味。 他反手关上门，没点灯。 黑暗瞬间吞没了他。 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他慢慢滑坐到地上。 肩膀的伤还在突突地跳着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皮肉。 皇帝怨毒的眼神，叶倾城惨白的脸，张茹冰捅过来的枪尖... 还有这满府散不掉的血气，混着寒毒草那点凉丝丝的味道。 他疲惫地把脸埋进膝盖，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 他太累了，骨头缝里都透着乏。 迷糊间，叶倾城那张脸又晃出来。 顾倾城？公主？操，这都他妈什么事儿。 明天还得去上朝，看那老东西脸色。 提到影阁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心里头肯定有鬼。 眼皮子越来越沉，脑子里那锅烂泥慢慢搅不动了。 就在他半睡半醒，身子往下出溜的时候“咔哒。” 门栓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 龙云一个激灵，汗毛瞬间全立起来了。 睡意跑得干干净净。 影阁？ 真他妈的阴魂不散！ 声音停了。 屋里死寂。 他屏着呼吸，躺在床上，右手悄没声地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短匕，冰凉的刀柄硌着手心。 龙云眼睛死死盯着窗户的方向。 月光被云层遮了大半，屋里黑得只能勉强看清轮廓。 窗户缝那里，一个白乎乎的影子，像片没骨头的布，悄无声息地滑溜了进来。 个子挺高，身形细长，是个女的？ 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谁？ 龙云浑身肌肉绷紧，那影子在黑暗里站了片刻，似乎在辨认方向，然后竟直挺挺地朝着他睡的床这边摸过来。 操，这么嚣张？ 龙云心里骂了一句，就等着那影子靠近给他致命一击。 那影子摸到床边，居然没半点犹豫，一把就掀开了龙云胡乱搭在身上的薄被！ 一股带着夜露凉气的风猛地灌进来。 龙云还没反应过来，那影子就像条滑不溜手的鱼，哧溜一下就钻了进来，带着一股子尘土的冷味，整个人直接撞进他怀里。 两条胳膊死死缠上他的脖子，腿也盘了上来，把他当棵树似的挂住了！ 第82章 晚上的小贼 第八十二章 晚上的小贼 龙云闷哼一声，肩膀的伤口被这猛地一撞一压，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他左手下意识去推搡，右手攥着匕首就想往上捅。 “龙云！” 一声低哑的，贴着他耳朵根炸开。 龙云浑身一僵。 这声音... 他猛地睁大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那点微弱的光，看清了挂在自己身上那张脸。 张茹冰脸上白天胡乱抹的灰被汗冲花了，东一道西一道，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头发乱糟糟地散着，有几缕还黏在汗湿的额角。 那双眼睛像烧着两团幽暗的火，死死锁着他。 “你...”龙云嗓子发干，刚吐出一个字。 张茹冰的脸猛地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我们现在。”她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到底算什么关系？” 龙云脑子里嗡嗡作响，怀里这女人滚烫的身体，她那眼珠子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白天在宫门口那股邪火，被皇帝逼着演的那出戏，还有她捅自己那一枪... 一股更邪门的火也拱起来了。 “算什么？”他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喉咙里滚出几个字。 “白天不说了吗？你是老子的刀！” 她瞳孔猛地一缩。 失望？ 不，比那更狠，像是最后一点念想也被他亲手掐断了，只剩下纯粹的恨。 “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下一秒，她像是彻底疯了，不管不顾地一口咬了上来！ 不是亲。 是咬。 牙齿狠狠磕在龙云的嘴唇上，带着血腥味的刺痛瞬间炸开。 龙云闷哼一声，下意识想把她掀开，可她那两条胳膊跟铁箍似的死死勒着他脖子，盘在他腰上的腿也用了死力。 他肩膀的伤口被剧烈地撕扯着，疼得他眼前发黑，手上那把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床下。 张茹冰根本没停，啃咬着他的嘴唇，下巴，脖子。 指甲抠进他后背的皮肉里。 龙云被她这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给震住了，推搡的手僵在半空。 混乱中，他也说不清是疼还是别的什么，反手也死死抱住了她，勒得她骨头都发出响声。 两人像两头发狂的困兽，在狭窄的床铺上无声地撕扯，啃咬，纠缠，滚作一团。 薄被被彻底踢到了床下，汗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蹭在发硬的床单上。 黑暗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还有皮肉被牙齿磕碰，被指甲刮擦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那场暴烈的撕扯才慢慢平息下来。 只剩下两个人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天光透过糊着厚厚尘土的窗纸，勉强渗进来一点灰白。 龙云是被浑身上下针扎似的疼给弄醒的。 眼皮沉得像挂了铅，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光线刺得他立刻又闭上。 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试着动了一下，身上到处都疼。 嘴唇火辣辣地肿着，破了口子。 脖子，胸口一片湿黏，不用看也知道是被咬破的地方渗出的血和汗混在了一起。 后背更是火燎燎地疼，肯定被那女人指甲抓烂了。 他咬着牙，一点一点把自己从这摊烂泥似的状态里拔出来。 刚撑起半个身子，一条胳膊就横着甩了过来，重重砸在他腰上。 “跑？”身后传来张茹冰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 龙云动作一顿，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扭过头，看着还闭着眼，眉头紧紧皱着，半边脸埋在乱糟糟头发里的女人。 “放屁。”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谁他妈跑了？不是你天天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跑得比兔子还快？” 张茹冰没睁眼，只是那条横在他腰上的胳膊又收紧了些。 龙云皱着眉，一点点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 这女人的寒毒好了，然后睡着的时候力气也大得惊人。 他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 捡起地上皱巴巴的里衣套上，遮住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抓痕和咬痕。 肩膀的绷带果然被血浸透了，湿乎乎地黏着皮肉。 他懒得管了，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吸进肺里让他昏沉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院子里静悄悄的，赵铁头那屋的门还关着。 龙云直接进了厨房。 灶台冰冷，角落里堆着些米面。 他前天让赵铁头备了些东西，居然还真有。 舀米，生火，锅里加水。 动作有些僵硬，肩膀的伤让他使不上大力气，火烧得有点慢。 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的水慢慢冒出热气。 米粒在滚水里上下翻腾。 龙云靠着灶台，看着那点微弱的火苗，脑子里乱糟糟的。 米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他又翻出几个干馒头，掰碎了扔进另一个锅里，加点水胡乱煮着。 等到粥熬得差不多了，馒头也泡软了，他直接连锅端了出来，重重放在院子里那张落满灰的石桌上。 “赵铁头！”他冲着西厢房吼了一嗓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赵铁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出来。 看到石桌上的锅，眼睛瞬间亮了。 “大人！您...您做饭了？” 他凑过来，吸了吸鼻子，又看到龙云苍白的脸色和肩膀上洇开的那片更深的暗红，愣了一下。 “您...您伤没事吧？” 龙云没理他，视线转向东厢房张茹冰那屋紧闭的门。 他走过去，也没敲门，抬起脚就踹在门板上。 “砰！” 门板震得嗡嗡响。 “起来！” 里面没动静。 他又踹了一脚。 “别他妈装死！给老子起来！吃饭！” 等了几息，房门才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张茹冰站在门口，身上胡乱裹着那件破旧的白色禁军号衣，领口歪斜着。 头发依旧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困倦。 她看也没看龙云，越过他，落在那口冒着热气的锅上。 龙云没再看她，转身就往那间耳房走去。 他进去翻腾了一阵，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件东西。 那是他在衣柜深处扒拉出来的，一件料子看着还行，但样式明显是女人穿的衣裳，颜色还算鲜亮，绣着些花鸟，只是放久了。 他走到张茹冰面前，看都没看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直接把那件衣服兜头丢了过去。 花花的布料糊了张茹冰一脸。 “穿上。”龙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张茹冰被那衣服砸得往后仰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把那堆布料从脸上扒拉下来。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件明显是女式的，带着腐朽味道的旧衣裳，又抬头看向龙云。 龙云没给她质问的机会，转身就往院子外走，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砸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收拾利索点。” “跟老子去面圣。” 龙云人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只留个后脑勺给她。 张茹冰攥着那件白衣服。 旧军服底下肩膀的伤一跳一跳地疼，提醒她昨晚的狼狈和捅出去的那一枪。 面圣？穿着这玩意儿？ 她胸口堵着一股邪火，想把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摔地上踩两脚。 她胡乱把沾着血污和尘土的旧衣服甩在地上，泄愤似的踩了两脚，才拿起那件白得晃眼的裙子往身上套。 第83章 面圣的准备 第八十三章 面圣的准备 厨房门口，石桌旁。 赵铁头捧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正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扒拉着泡软的馒头块，烫得直吸溜气。 龙云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稀烂的米粥，没什么胃口。 “大人，您...您真带那疯...带张姑娘去啊？”赵铁头咽下嘴里的东西，含糊不清地问，眼睛瞟着东厢房紧闭的门，带着点后怕。 “她昨天那架势...听你说的，差点把皇帝老儿...呃，差点把陛下都捅了...” 龙云眼皮都没抬，勺子在碗沿上磕了一下。 “刀钝了，不去磨磨，等着下次再捅自己人？” 赵铁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东厢房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铁头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 “哐啷！” 他手里捧着的那个粗陶碗，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石桌上。 碗没碎，但里面剩下的小半碗泡馒头汤水溅得到处都是，稀里糊涂地泼了他自己一手，还溅了几滴到他呆滞的脸上。 他保持着捧碗的姿势，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门那边。 龙云正皱着眉，忍着肩膀的不适，舀起一勺没什么热气的粥往嘴里送。 眼角余光瞥见赵铁头那副见了鬼的样子，心里正骂着这憨货又抽什么风，勺子刚递到嘴边，也随意地朝门那边撩了下眼皮。 然后，他整个人也僵住了。 递到嘴边的勺子停在了半空。勺子里的米粥晃了晃，有几滴落回碗里。 门口站着个女人。 一身全白。 不是禁军号衣那种粗硬的白，是像雪，或者... 像最上等的，没被任何人碰过的生丝，垂坠下来。 料子很软，服帖地勾出她高挑纤细的身形，腰收得极细，往下又自然地散开。 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面还残留着昨夜混乱留下的几道淡红抓痕，此刻在雪白的衣料衬托下，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 袖口宽大，遮住了手腕，只露出几根细长的手指。 脸上胡乱抹的灰土清洗掉了，皮肤很白，不是失血的那种苍白，是像最细腻的玉石，透着点刚洗漱后的微红。 下巴尖尖的，鼻梁挺直，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 形状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头发也简单拢过，用一根不知哪里找来的素色布条松松系在脑后，还是有些碎发散落在脸颊旁。 她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像一支误落凡尘的，带着露水的白荷。 院子里死寂一片。 赵铁头的嘴巴还保持着那个“O”型，下巴上还挂着刚才溅上去的馒头渣。 龙云手里的勺子彻底不动了。 他看着门口那个雪白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粥碗里那点热气也散尽了，凉冰冰地贴着他的手指。 眼前这张脸，这身形... 明明昨天还是那个灰头土脸，凶狠，捅了他一枪的疯女人！ 怎么洗把脸换身衣裳...就... 烦。 真他妈的烦。 他不再看门口，低下头，像是要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那碗凉透的粥上。 他粗暴地把停在半空的勺子塞进嘴里。 勺柄磕到了牙齿。 凉透的，糊成一团的米粥滑进喉咙，又黏又腻，像吞了一口冰冷的泥浆。 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烦她穿成这样？烦她顶着这张脸捅自己？ 烦赵铁头那副没出息的蠢样？还是烦自己刚才那瞬间不争气的晃神？ 他把勺子往碗里重重一扔。 “看个屁！吃你的饭！”他冲着还在石化状态的赵铁头低吼。 赵铁头被吼得一哆嗦，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去扶桌上歪倒的碗，结果又把剩下的汤水泼出来一些，弄得满手黏糊糊的。 龙云不再理会那边。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那碗凉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剩下的全灌了下去。 他重重地把空碗砸在石桌上。 然后站起身，看也没再看门口那个雪白的身影一眼，抬脚就往院外走。 “吃饱了？吃饱了就走！” “磨磨蹭蹭，等着皇帝老儿请你吃席吗？败家娘们！” “吃饱了？吃饱了就走！” 张茹冰攥着那雪白衣袖的手指猛地收紧。 那声“败家娘们”狠狠扎进她耳朵里。 她猛地抬起头，一声不吭，抬脚就跟了上去，雪白的裙摆拂过地上未干的脏水渍。 赵铁头还捧着泼了汤的碗，傻愣愣地看着那一前一后，气场冲得要命的两人走出院门，缩了缩脖子。 赶紧扒拉碗底最后一点凉透的馒头渣。 皇宫，宣政殿。 高大的殿门敞开着，里面乌泱泱站满了人。 天还没大亮，殿内点着粗大的牛油烛。 龙云带着张茹冰，刚迈进那高高的门槛。 “嗡！” 殿内原本低沉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 又猛地扬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 几乎所有的眼珠子唰地一下，全钉在了龙云身后的张茹冰身上。 “那女子何人？” “白衣...这...” 龙云脚步一顿。 他也愣住了。 不是因为那些大臣的眼睛。 而是因为，在那高高的，金灿灿的龙椅旁边，紧挨着皇帝，居然还设了一张稍小的，铺着锦垫的椅子。 椅子上坐着的是叶倾城！ 她穿着一身宫装，颜色是极柔和的藕荷色，衬得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昨天死人般的灰败强了太多。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簪着精致的步摇，脸上没什么表情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可她的眼睛。 那双曾经清冷的，后来只剩下空洞和绝望的眼睛，此刻正直直地，毫不掩饰地看向龙云的身后。 看向张茹冰。 没有感激，没有好奇。 是冰。 好像在掂量，在比较。 张茹冰显然也看到了叶倾城。 她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雪白的裙摆垂在脚边。 她微微抬着下巴，迎着叶倾城那冰棱似的美目，眼里那点倔强化成了更硬的东西，撞了回去。 两个女人，一个盛装坐在高处，一个白衣站在阶下。 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声音。 但有火星子在噼啪乱溅。 龙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头两个大。 心里暗骂一句，这都他妈什么事儿！ 他强压下那股烦躁，飞快地扫过高台上的叶倾城，心里咬牙。 行，等着，等这破朝开完了，老子再跟你这公主好好聊聊！ 他不再理会那无声的刀光剑影，拽了一下张茹冰的袖子，把她拉到自己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硬着头皮往前走。 “臣龙云，参见陛下。” 张茹冰也跟着僵硬地弯了下腰，没出声。 “嗯...龙爱卿来了。”皇帝在龙云脸上扫过，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他身后雪白的张茹冰。 就在这时，队列前排，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臣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张茹冰，突然失声道。 “张...张将军？” 第84章 流放的犯人 第八十四章 流放的犯人 “嘶...看着眉眼...莫不是当年镇守西疆，后来因贪墨军饷获罪，满门流放的...” “张茹冰？” “她没死？她怎么...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皇帝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龙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身，把身后的张茹冰更明显地让出来一点。 他没看那些大臣，只对着高台方向。 “陛下，诸位大人没看错。” “她是张茹冰。” “如今，是臣的刀。” “刀”字一出，整个大殿瞬间一静。 刀。 这个词砸在地上是不容置疑的份量。 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不是叙旧，不是翻案。 这是在宣告所有权，划清界限。 她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的工具。 过去种种，一刀斩断。 但这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荒谬！”穿着绯袍，留着山羊胡的老臣猛地踏出一步，手指几乎戳到龙云鼻子尖，气得胡子都在抖。 “黄口小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张茹冰乃朝廷钦犯！是戴罪之身！岂是你一句刀就能遮掩过去的？” “这是欺君！是罔顾国法！” “就是！” “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仗着点微末功劳，就敢在朝堂之上指鹿为马？张茹冰贪墨军饷，证据确凿！” “流放途中脱逃，更是罪加一等！你竟敢包庇此等逆贼？”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刀？我看你是活腻了！” “陛下！”有大臣转向高台悲愤。 “此子狂妄无状！公然袒护朝廷重犯，视国法纲纪如无物！” “请陛下速速将其拿下！” “连同那张茹冰，一并严惩！” “对！拿下他！” “严惩！” “此风断不可长！” 大殿里顿时像炸了锅。 群情激愤，矛头直指龙云。 他们只知道这个年轻人似乎有点医术，有点运气，却根本不知道养心殿偏殿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那根差点轰塌柱子的铁管子，不知道他刚刚才从鬼门关把皇帝和公主都硬拽了回来！ 龙云就站在那里，听着那些聒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是身后这个女人捅的。 他只觉得这些人的嘴脸，比伤口更让人烦躁。 他微微偏过头，像冰锥子一样扫过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臣子，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寡淡的弧度。 “我是谁？” 他往前踏了一步，那一步带着一股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戾气。 那几个被他盯住的大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老子是龙云。” “老子在边关擂台，把你们那个秦伍长揍得像条死狗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老子用酒精救活你们那些快烂掉的伤兵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老子在阴风峡，拿根破针缝肠子，拿烧红的刀子烙血管，救下五十条人命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他每问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最后几乎是在低吼。 整个大殿被他吼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他话里那些血淋淋，匪夷所思的内容震住了。 开膛破肚？ 脸盆大的针管子？ “现在。”龙云刮过那几个面无人色的老臣。 “老子站在这儿，告诉你们，她张茹冰，是老子的刀，老子用命换来的刀！” “你们也配在这儿跟老子指手画脚，唧唧歪歪？” “放肆！！”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猛地从龙椅上炸开！ 皇帝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他抓起龙案上一个沉甸甸的玉镇纸，看也不看，朝着刚才叫嚣得最凶的那个山羊胡老臣就狠狠砸了过去！ “咣当！” 镇纸擦着那老臣的帽翅飞过，重重砸在后面的金砖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那老臣吓得“嗷”一声，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都给朕闭嘴！”皇帝指着下面噤若寒蝉的群臣，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谁再敢对龙爱卿出言不逊！” “朕...朕诛他九族！九族！”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通红，还有一丝被刚才龙云吼出来的话勾起的，深入骨髓的后怕。 开膛破肚...灌血...那场景他亲眼所见！ 那是救命！ 是只有这个妖孽能干出来的救命！ 而现在，整个国家也得靠这妖孽救命了。 大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 所有大臣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大气不敢出。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叫龙云的年轻人，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 要恐怖得多。 高台之上，龙椅旁边。 叶倾城一直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直到龙云那句“老子用命换来的刀”吼出来，她的身体才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 她的眼睛，终于从张茹冰身上移开，落到了龙云身上。 看着他在群臣围攻下，像一匹被激怒的孤狼，悍然亮出獠牙，不顾一切地将那个白衣女子护在身后。 用最粗粝，最血腥的方式宣告他的占有。 “臣的刀...” 叶倾城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深深地掐进了身下锦垫柔软的面料里。 假的。 这话说得太假了。 那眼神，那姿态，那豁出去护住一个人的疯狂... 根本不是什么主人看刀。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而上的东西。 张茹冰站在他身后半步，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就在这时，穿着边军传令兵服饰的汉子，满身风尘，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报！八百里加急！” “北疆犬融国联合北狄，二十万大军猛攻阴风峡！” “段瑞大将军...段大将军身中三箭，重伤昏迷！大军死伤惨重，阴风峡...阴风峡快守不住了！” “大将军昏迷前最后军令！阴风峡若失，敌军将长驱直入，旬月之内，兵锋便可直抵...” “直抵皇城之下啊陛下！” 刚才还嗡嗡作响的议论声瞬间被掐灭。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兵锋直抵皇城？ 皇帝的龙袍袖子都在抖。 龙云心里咯噔一下。 段瑞重伤？阴风峡失守？皇城不保？ 他妈的！ 影阁的破事还没理清，药铺的摊子才刚有眉目，这又来了个天塌地陷的边关告急？ 他离开？ 影阁那些藏在暗处的耗子怎么办？刚摸到点边的线索怎么办？ 叶倾城这边刚开了个头怎么办？ 还有... 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头，余光扫过身后那抹雪白的身影。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带着点虚弱的声音，从高高的龙椅旁传来。 “父皇。” 叶倾城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似乎还因为虚弱而微微晃了一下，直直地望向殿中焦头烂额的皇帝。 “儿臣请命。” “随龙云一同，前往阴风峡。” 第85章 公主出逃的秘密 第八十五章 公主出逃的秘密 什么？ 整个大殿，包括龙云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皇帝更是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劈了叉。 “胡闹！” 他指着叶倾城，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身上的伤！鬼门关刚爬回来！御医说了没个半年根本养不好！” “你...你这是要朕的命吗？” 叶倾城站在那里，迎着皇帝暴怒的目光。 她甚至没有看龙云，也没有看张茹冰。 她的眼睛，只看着她的父皇。 然后。 在满朝文武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在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的当口。 叶倾城那苍白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对着皇帝的方向，翕动了一下。 没有发出声音。 但龙云站在殿中，那个角度，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口型。 分明是一个字。 “跑。” 那美目清清楚楚地在说。 你再逼我，我还跑。 这次，你绝对找不到。 皇帝叶琰看着自己女儿。 那张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这丫头真干得出来。 上次跑了几年，这次要是再跑... 他不敢想。 满殿死寂里，叶倾城动了。 她一只手死死捂着小腹，那里是昨天才被剖开又缝回去的地方。 每一步都挪得极其艰难，脚尖拖着地，身子晃得厉害，像随时要被风吹折的芦苇。 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额角往下滑，浸湿了鬓角精心梳理的发丝。 她没看任何人，眼睛就盯着台阶下的龙云。 还有龙云身后那抹刺眼的白。 张茹冰站在龙云侧后方半步，看着那公主摇摇晃晃走下高台，又烦又闷。 那公主的眼珠子带着钩子，冷冷地扫过她雪白的衣裙，扫过她站在龙云身边的位置。 张茹冰牙根咬得发酸，她当然明白。 谁稀罕？她恨不得扭头就走，可脚底下像生了根。 她看着那公主捂着肚子，疼得眉头都拧在一起了，还死撑着往这边挪，心里骂了句疯子。 可那疯子偏偏就挪到了龙云跟前，站定了，离得那么近。 龙云头皮都麻了。 公主陛下？ 这称呼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得说点什么，赶紧把这祖宗稳住。 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快气疯的皇帝，他不能发作。 “倾城...公主...” 龙云带着点自己都嫌烦的哄劝味。 “您...您先好好养伤，成不？” “伤养好了，我保证，一定...何况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他飞快地抬眼扫了下高台，给皇帝递了个眼色，那意思。 先应下来，糊弄过去再说。 “一定带上您。” “陛下说得对，您这身子骨，现在经不起折腾。” 皇帝叶琰正急得火烧眉毛，一看龙云递过来的眼色，赶紧点头如捣蒜，声音都变调了。 “对！对！倾倾啊，龙爱卿说得对！” “你先养着！好好养！养好了，半年...” “不！三个月！” “你想去哪，朕绝不拦着！” “绝不拦着！” 大殿里嗡嗡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他...他刚才叫公主什么？” “保证？带上公主？” “认识这么久了？他们...” 无数眼珠子在龙云和刚走下来的公主之间来回扫射。 叶倾城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父皇的话，也没理会那些嗡嗡声。 她只看着龙云，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凑近了一步，身子又晃了一下，几乎要靠在龙云身上才稳住。 她仰起脸，嘴唇几乎贴着龙云的耳朵，声音低得像一缕游丝，只有龙云一个人能听见。 “我再不跟着你走...” 她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瞟向龙云身后那抹刺眼的白。 “怕是你...都要跟别人定下终生了。” 皇帝叶琰脸上那点强撑出来的镇定彻底碎了。 他死死盯着女儿煞白的脸，和她捂着肚子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猛地一挥手。 “退朝！都退下！今日...今日到此为止！” 大臣们面面相觑，看着皇帝那张灰败的脸，再看看台阶下那三个气场拧巴得要命的人，谁也不敢多问，低着头潮水般退了出去。 偌大的宣政殿，只剩下皇帝，龙云，张茹冰，还有靠在龙云身上才能勉强站稳的叶倾城。 皇帝几步从高台上冲下来，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冲到叶倾城跟前，想碰她又不敢碰，急得直搓手。 “倾倾...你...你这...” “陛下。”龙云开口。 他得赶紧把这烫手山芋处理了。 “公主这伤，现在挪动都费劲，别说上战场了。” “强行上路，只怕人还没到阴风峡，就得...”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皇帝脸更白了。 “不如这样。”龙云飞快地组织着语言。 “先派信得过的将领，带兵火速驰援阴风峡，无论如何顶住！” “公主...先跟我回龙府。” “我那儿清静，也有药。” “我盯着，先把伤稳住。” “等她好些了，能做点准备，再动身不迟。” “现在这模样直接去，别说打仗，路上颠簸都扛不住。” 他又补了一句：“这样，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他指的是刚才朝堂上那些惊疑不定。 皇帝叶琰看着女儿疼得嘴唇都没了血色，冷汗还在往下滴，心里像被刀子剐。 再听龙云这么一说，确实在理。 强行带走，万一路上出事... 他不敢想。 龙府...虽然刚出了血案，但龙云现在是他唯一能指望稳住女儿的人。 他大概还觉得龙云死了龙涛，肯定也急着回去查清家里的事，平复心情。 “好...好！”皇帝连连点头。 “就依龙爱卿！朕立刻点将派兵！倾倾...” “倾倾就拜托你了！一定要看顾好她！” 他带着恳求，完全不知道龙云心里压着的，是对他亲爹的滔天恨意。 龙府。 那股子散不掉的血腥味和尘土气，被开门带起的风一搅，又扑面而来。 叶倾城几乎是半倚在龙云身上才挪进门的，每走一步都咬紧牙关，额头冷汗涔涔。 张茹冰跟在后面两步远，雪白的裙摆扫过前院地上残留的，没完全洗干净的水痕，留下灰扑扑的印子。 她看着前面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背影，一双美目冷得像冰渣子。 赵铁头听见动静从后院探头出来，一看这阵仗，尤其是看到龙云鬓角也渗着汗，扶着个脸色惨白，一看就贵不可言的姑娘。 后面还跟着个低气压，穿着白裙子的张茹冰，吓得他立马缩了回去，大气不敢出。 龙云没工夫管他。 他半扶半架着叶倾城，直接穿过前院，把她弄进自己昨晚住的那间耳房。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急，但避开了她小腹的位置。 “坐下。”他把她按在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自己也累得够呛，肩膀的伤又开始疼。 叶倾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看着虚弱极了。 张茹冰也跟了进来，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冷眼旁观。 第86章 时空悖论 第八十六章 时空悖论 龙云喘了口气，盯着叶倾城苍白的脸，没半点废话，开门见山。 “说吧。” “影阁，到底怎么回事？” “你堂堂三公主，金枝玉叶，皇帝老子拿你当眼珠子疼。” “你倒好，十三岁就敢跑？” “放着皇宫里的金山银山绫罗绸缎不要，跑出去当花魁？给人跳舞？” “还差点让人捅死？” 他往前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住椅子上的叶倾城。 “叶倾城，或者顾倾城，顾青璇？我不管你叫什么。” “现在，这儿没你父皇，没那些大臣。” “就咱们仨。”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冷着脸的张茹冰。 “你给我说句实话。” “你图什么？” 叶倾城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漂亮，她看着龙云，嘴唇动了动。 “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关在那个金丝笼子里。” “我想看看...外面...到底有多大。”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门口传来。 是张茹冰。 她抱着胳膊，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龙云也没信。 他盯着叶倾城的眼睛，那点虚弱的伪装后面，分明藏着东西。 “外面有多大？”龙云重复了一遍，带着点嘲讽。 “大到让你放着公主不当，跑去满月楼那种地方？” “大到让你查影阁查得自己差点送命？大到让你此刻，伤得爬都爬不稳，还要死命跟着我去战场？” 他俯下身，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把叶倾城困在椅背和他之间。 “叶倾城。” “现在。” “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 空气凝滞了。 叶倾城被迫仰着头，看着龙云近在咫尺的脸。 他眼睛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能看穿一切的通透，还有一丝... 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目光让她无处可逃。 她眼底那点伪装像被戳破的水泡，迅速消散。 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翻涌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粗糙的扶手。 沉默了几息。 再抬起头时，她眼里只剩下一种几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影阁...” 她吸了口气。 “不是外面的人。” “它...可能一直就在里面。” 龙云眉头猛地拧紧：“里面？” 叶倾城点了点头，越过龙云的肩膀，穿透墙壁望向皇宫的方向。 “它...很可能是父皇手里，最隐秘的那把刀。” “一个只属于皇帝的，阴影里的组织。” 龙云瞳孔微微一缩。 “但是...”叶倾城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这把刀...好像...失控了。” 她抬起眼，看向龙云。 “他们...或许连父皇的命，都想要。”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三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龙云撑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个！ 那个一直藏在暗处，像毒蛇一样盯着他，刺杀叶倾城，可能还和龙涛有勾结的影阁... 根源竟然在皇宫？ 在皇帝身边？ 甚至...可能威胁到皇帝本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公主。 十三岁... 才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 就因为她嗅到了这把刀的失控和危险，嗅到了她父皇身边潜伏的威胁... 就敢抛弃一切，孤身一人，一头扎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在满月楼那种地方周旋？ 在影阁的追杀下亡命？ 龙云喉头滚动了一下。 一股说不上是震惊，荒谬，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猛地冲了上来，堵得他胸口发闷。 他看着眼前这张苍白脆弱的脸，心里头那点烦躁和不耐烦，嗤地一下泄了大半。 “行。”龙云直起身。 “跟着吧。” “影阁这摊子烂事，算我一份。” 叶倾城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点点，一直攥着椅子扶手的手指也松开了些。 龙云没再看她，心里念头一动。 眼前瞬间浮现出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巨大光幕。 系统商城。 花花绿绿的图标晃得人眼花。 他直接忽略那些止血散，解毒丸，手指在意识里飞快地划拉着，目标明确。 武器区。 手枪。 图标还在，下面标注着型号：柯尔特M1911。 价格：250积分。 他扫了一眼自己可怜的积分余额：223。 操，不够。 他拧着眉，手指头在意识里又扒拉了几下。 找到了。 【新手特惠！经典款左轮（柯尔特蟒蛇型）限时折扣！仅需200积分！附赠子弹6发！】 就它了。 【叮！消耗200积分，兑换柯尔特蟒蛇左轮手枪（附子弹6发）*1】 【剩余积分：23点】 手里猛地一沉。 一把沉甸甸的的家伙凭空出现。 枪管粗短，带着点老式的硬朗。 龙云掂量了一下，还挺顺手。 他扯过叶倾城冰凉的手，把这铁疙瘩不由分说地拍在她手心里。 “拿着。” 叶倾城被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惊得一哆嗦，低头看着手里这个沉甸甸，怪异的铁家伙。 “这...是什么？” “皇城仙器。”龙云扯了下嘴角，随口胡诌了个名字，省得解释。 “保命用的。” 他抓着她握枪的手，动作不算温柔，强行把她的手指掰开，塞到该放的位置。 “握紧这里。” “这玩意儿叫扳机，想弄死谁，手指头用力抠这儿就行。” “枪口，别对着自己人。” “容易走火，平常别瞎比划。” 他语速极快地交代着，言简意赅。 叶倾城被他摆弄着，被动地握着那把陌生的仙器，感觉那冰冷的金属似乎要把她掌心的温度都吸走。 她看着龙云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有一种“教你用刀”般的简单直接。 就在这时…… 【警告！】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龙云脑海最深处炸响！ 【检测到宿主意图大规模扩散超时代武器（热兵器）！】 【严重违反时空平衡法则第壹柒叁条补充条例！】 【违规后果预测：当前时空历史进程崩坏率98.7%！因果链断裂！时空涟漪扩散范围：未来三百年至...哔……（数据紊乱）】 【禁令：超时代科技载体（含成品及核心图纸）在本时空存留人数：叁！】 【当前宿主占用额度：贰人（2）】 【请宿主即刻停止违规行为！否则将触发强制...哔...抹除程序！】 龙云脑子里嗡地一声！ 大规模扩散？ 他刚才就闪了一下给军队发的念头！ 这破系统连想想都不行？ 超时代武器上限三个？ 现在就两个人了？ 意思是他最多只能再给另一个人用现代武器？ 还他妈抹除？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补充提示：】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稍微温和了一点点。 【基于平衡法则，宿主可自由运用自身掌握的跨时代知识体系。】 【允许制造，改良符合当前时代背景技术上限的武器及工具。】 【例如：利用硝石，硫磺，木炭比例，制造初级火药。】 【改进冶炼工艺，提升钢铁强度，设计杠杆原理投石机等...】 【此类行为，不触发平衡禁令。】 龙云僵在原地，握着叶倾城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得她微微蹙眉。 不能大规模发枪... 但能用脑子里的知识... 造点...这个时代能理解的... 更厉害的东西？ 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过了好几息。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第87章 到处惹是生非的娘子 第八十七章 到处惹是生非的娘子 龙云那一下点头轻得几乎看不见，手指还攥着叶倾城握枪的手腕，捏得她骨头有点疼。 “疼。”叶倾城忍不住抽了口气。 龙云猛地回神，被烫了似的松开手。 那把沉重的左轮还留在叶倾城冰凉的手心里。 “收好。” “保命的东西，丢了就没了。” 叶倾城低头看着手里这冰冷的仙器，又看看龙云明显不对劲的脸色，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默默把枪往宽大的宫装袖子里塞，沉甸甸的坠手。 门口传来一声冷哼。 张茹冰抱着胳膊，后背倚着门框，脚尖一下下点着地。 那双眼睛，冷冰冰地在龙云脸上刮了一圈，又落到叶倾城塞枪的动作上。 “交代完了？” “交代完我走了。” 她说完真就转身，雪白的背影一点留恋都没有，直接往后院方向去。 “等等！”龙云喊了一声。 张茹冰没回头，就给他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弄点东西。”龙云语速很快。 脑子里还转着刚才系统那堆警告和“硝石硫磺木炭”。 “你跟我去趟回春堂，还有城西瓦罐张那儿，买几个厚点的陶罐子，要口小肚子大，封口严实的。” 张茹冰猛地转过身，眼里的火蹭地就冒出来了。 “龙云！你拿我当跑腿的？”她指着自己鼻尖，气得胸口起伏。 “我是你的刀！不是你的骡子！” “刀也得磨！”龙云心头那股被系统憋住的邪火拱了上来。 “磨刀石就是活儿！去不去？” “不去我让赵铁头去！” “你！”张茹冰雪白的手指头指着龙云，指尖都在抖。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又瞪了一眼旁边捧着枪不知所措的叶倾城，猛地一跺脚，雪白的裙摆甩出一道带着怒气的弧线。 “行！我去！” “买！买多少！买什么样的！你说！” 龙云没理她话里的刺，飞快地报。 “硝石，硫磺，上好的木炭粉，各十斤！陶罐子，要最厚实的，十个！” “再弄点细麻绳，桐油，还有找铁匠铺，打几根这么粗这么长的空心铜管，管壁要厚！” 他用手比划着尺寸。 “急用！现在就去！” 张茹冰死死盯着他记下，一个字没多说，扭头就走，步子踩得震天响，那身雪白很快消失在通往后门的走廊尽头。 叶倾城看着张茹冰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皱着眉，明显在强压烦躁的龙云，小声问。 “你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做点小玩意儿。”龙云随口答，心思根本不在这。 “有用的。” 他得赶紧试试系统那提示靠不靠谱。 硝石硫磺木炭？ 黑火药这年头已经有了，威力嘛。 也就听个响。 但他脑子里蹦出来的，是硝化甘油。 那玩意儿才是大杀器。 就是有点玩命。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肩膀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转头，看见叶倾城还捧着那把枪，捂着肚子的手也没松开。 “你。”龙云指了指屋子角落那张还算干净的木板床。 “躺那儿歇着，别乱动。” “伤没好透，再折腾死了，你老子得活剐了我。” 叶倾城抿了抿唇，没反驳，乖乖地挪过去。 躺下后，眼睛还看着龙云。 龙云没管她。 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硝化甘油的配方比例。 甘油这年头好像没有现成的？ 得用油脂皂化，麻烦！ 浓硫酸，操，这玩意儿更危险！ 他得找替代品，草木灰提碱？ 不行，纯度不够。 他烦躁地在不大的屋子里踱步。 没等他想出个头绪，赵铁头那大嗓门就在外面炸开了。 “大人！不好了！张姑娘她把回春堂给点着了！” 龙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什么？” 他一把拉开房门冲出去。 赵铁头一脸黑灰，指着前院方向，急得直跳脚。 “就在前面街上！火！好大的火！张姑娘还在里面跟人打呢！” 龙云拔腿就往前院跑，肩膀的伤被扯得撕裂般疼也顾不上了。 叶倾城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又跌了回去。 龙府大门敞着，外面街上已经乱成一锅粥。 隔着几十步远，回春堂那熟悉的铺面正往外冒着滚滚浓烟。 火苗子顺着门窗往外卷，舔舐着招牌。 街上的人尖叫着乱跑，端水救火的街坊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 混乱的中心，就在回春堂门口那片空地上。 张茹冰那身雪白的裙子，此刻沾满了黑灰和脏污，像块抹布。 她手里居然抓着半截烧火棍，舞得呼呼生风，正跟三个穿着短打，手里拎着柴刀棍棒的汉子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 “拦住她！别让这疯婆子跑了！她烧了孙掌柜的铺子！”一个汉子一边躲着烧火棍，一边嘶声大喊。 张茹冰凶得像要杀人，烧火棍狠狠砸在一个试图靠近的汉子肩膀上，砸得那人嗷一嗓子后退几步。 “放屁！是你们铺子里那破炉子自己炸的！赖我？” 龙云冲进人群，一眼就看见张茹冰胳膊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染红了脏兮兮的袖子。 他心头那股火噌地直冲脑门！ 这败家娘们！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龙云一声暴喝，如同炸雷！ 打架的几个人动作都是一滞。 张茹冰看见龙云，手里的烧火棍顿了一下，眼里的凶光敛去一点，但随即又被委屈取代。 那三个汉子也停了手，警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龙云和他身后赶来的赵铁头。 “怎么回事？”龙云冲到张茹冰身边，一把抓住她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力气大得吓人，眼睛扫过她胳膊上的伤，又狠狠瞪向那三个汉子。 “龙大人！您来得正好！”看着像是回春堂伙计的汉子认出龙云，指着张茹冰，又急又气。 “这疯...这位姑娘！她冲进铺子，非要买硝石硫磺！” “孙掌柜不在，小的说硝石是官府管制的，得有批文！” “她不听，硬闯库房！” “结果不知怎么弄的，碰倒了熬药的炉子，火星子溅到旁边的硫磺袋子上了！火一下子就...” “我碰倒的？”张茹冰气得浑身发抖，甩开龙云的手，指着那伙计鼻子骂。 “是你们库房那破炉子摆得不是地方！挡着道了！” “我说让开！你们拦着不让！推搡的时候你们自己人撞倒的！想赖我头上？” “门都没有！”她越说越气，眼睛都红了。 “不就想多讹点钱吗？姑奶奶烧了你这破铺子赔得起！” “你！”那伙计气得脸通红。 “行了！”龙云一声断喝，压住两边的火气。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败家娘们心急火燎地去办事，跟人起了冲突，出了意外。 火是意外，但这麻烦是她惹出来的没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掐死张茹冰的冲动，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看也没看就扔给那伙计。 “够不够赔？不够记我账上！滚！” 伙计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又看看龙云那张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还有旁边铁塔似的赵铁塔，缩了缩脖子，招呼另外两个同伴。 “走！” 几人赶紧溜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开，只剩下救火的街坊还在忙碌。 张茹冰还杵在那儿，胸口剧烈起伏，胳膊上的伤渗着血，脸上黑一道白一道，雪白的裙子彻底成了灰黑色，像个刚打完仗的泥猴。 她瞪着龙云，眼里还有烧过头的怒火。 龙云看着她这副惨样，一肚子的火骂不出口，憋得他肺疼。 他烦躁地一把扯下自己肩上那件还算干净的外袍，劈头盖脸地扔到张茹冰头上，罩住了她乱糟糟的脑袋和那双冒火的眼睛。 “败家娘们！东西呢？” 第88章 死里逃生 第八十八章 死里逃生 张茹冰手忙脚乱地把那件带着龙云体温和汗味的袍子从头上扒拉下来，头发更乱了。 她没说话，只是狠狠地，带着哭腔地吸了下鼻子，伸手指了指旁边地上一个滚倒的麻袋。 麻袋口松了，露出里面的硝石和硫磺块。 还有一个厚实的陶罐子滚在一边，没破，但沾满了灰。 龙云走过去，弯腰去提那麻袋，沉甸甸的。 他刚提起来一点，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回春堂旁边巷子口，那片被救火人群踩得乱七八糟的泥地里，似乎有一小撮极其细微的，颜色不太一样的粉末。 不是灰。 是黑色的。 很细。 和他昨天在龙府月亮门洞下血洼旁发现的，一模一样！ 寒毒草粉末？ 龙云的心猛地一沉！ 和龙府血案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回春堂门口？ 巧合？ 还是... 他脑子里警铃大作，也顾不上骂张茹冰了。 一把抄起地上那袋硝石硫磺，又拎起那个滚脏的厚陶罐，塞到旁边还愣着的赵铁头怀里。 “抱着！回府！” 张茹冰还裹着他那件脏兮兮的外袍，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龙云紧绷的侧脸，那股冲天的委屈被戳了个洞，慢慢瘪下去一点，只剩下沉沉的憋闷。 她低着头，拖着步子跟了上去。 回到龙府，前院那股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叶倾城靠在耳房门口，脸色依旧不好，捂着肚子，看着他们三个灰头土脸地回来，尤其是看到张茹冰裹着龙云的外袍，一身狼狈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龙云根本没心思理会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一把推开耳房的门，指着屋子中间的空地。 “东西放下！” 赵铁头赶紧把麻袋和陶罐哐当一声放地上。 龙云走过去，蹲下，粗暴地扯开麻袋口。 刺鼻的硫磺味和硝石特有的咸涩味瞬间冲了出来。 他抓起一把硝石看了看成色，又捻了点硫磺，眉头拧成了疙瘩。 纯度不行，杂质太多。 但现在没工夫挑拣。 “赵铁头！去！弄几桶冰凉的井水来！要快！” “啊？哦！好！”赵铁头虽然不明白要凉水干嘛，但看龙云脸色黑得像锅底，不敢多问，拔腿就往后院跑。 龙云又飞快地扒拉出麻袋里的木炭粉，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布铺在地上。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着硝化甘油的步骤，心脏怦怦直跳。 这玩意儿太危险，一点差错就得粉身碎骨。 他需要甘油... 这破时代上哪找纯甘油去？ 油脂皂化... 时间来不及！ 只能用最粗暴的办法... 他扫过墙角，那里堆着些前主人留下的杂物，有一小罐看着像是凝固的猪油。 他抓过来，又翻出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 “你...到底在干什么？”张茹冰看着龙云像疯子一样捣鼓那些刺鼻的东西。 “闭嘴！”龙云低吼一声，头也没抬。 他现在没空解释。 小心把一小块凝固的猪油挖进粗陶碗里，又倒了一点木炭粉进去，开始用一根木棍疯狂地搅拌。 油脂混合着炭粉，变成一团粘稠恶心的黑糊糊。 叶倾城捂着肚子，艰难地挪近了一点，靠在门框上，看着龙云的动作，苍白的脸上满是困惑。 她嗅着空气里越来越浓的硫磺和油脂混合的怪味，胃里一阵翻腾。 赵铁头吭哧吭哧提着两桶冰凉的井水冲了进来，水花溅了一地。 “大人！水来了！” “放边上！”龙云吼道。 他放下搅得手腕发酸的油炭糊，又抓起那个厚陶罐，把里面残留的灰土倒干净。 然后，他极其小心地，把麻袋里的硝石块和硫磺块，按着脑子里那个大概的比例，一层一层地交替放进陶罐里。 每放一层，他的心就往上提一分。 这玩意儿混合不好，磨擦过热都可能炸！ 汗水顺着他额角往下淌，混着脸上的灰，留下几道黑痕。 “龙云...”叶倾城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你小心点...” “知道！”龙云烦躁地应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陶罐。 他拿起一根木棍，想伸进去轻轻搅拌一下，让混合更均匀。 “哐当！” 一声脆响！ 张茹冰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站久了腿麻，也可能是心神不宁，脚下一滑，踢倒了旁边一个空的小木凳！ 凳子砸在地上，在死寂紧张的房间里，如同惊雷！ 龙云握着木棍的手猛地一抖！ 棍尖在陶罐里那堆硝石硫磺混合物里，狠狠刮了一下！ “嗤！” 一股刺鼻的，带着浓烈硫磺味的白烟，猛地从陶罐口冒了出来！ 龙云瞳孔骤缩！ 头皮瞬间炸开！ 操！ 要炸！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也不想，身体猛地向后弹开，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趴下！！” 他自己也顾不上形象，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朝着门口的方向扑去！ 赵铁头还没反应过来啥意思，但听到龙云那变了调的吼声，想也不想，庞大的身躯直接往地上一趴，双手抱头！ 叶倾城离得稍远，但也吓得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就往后缩，想蹲下！ 离那冒烟陶罐最近的张茹冰，脑子一片空白。 她看着那滚滚冒出的刺鼻白烟，听着龙云那声惊恐到极点的嘶吼，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完全忘了反应！ 一道身影比张茹冰的反应更快！ 叶倾城原本已经往后缩了半步，但在看到张茹冰僵直在陶罐旁，眼看就要被那喷涌的白烟吞噬的瞬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往前一扑！ 不是扑向安全的地方！ 而是扑向张茹冰！ 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张茹冰僵硬的身体上！ “呃！”张茹冰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向旁边踉跄几步，脱离了那白烟最浓的区域。 而叶倾城自己，却因为这一扑的惯性，加上身体本就虚弱，整个人收势不住，直接摔倒在地，就在离那冒烟陶罐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浓烈的白烟瞬间将她半个身子都笼罩了进去！ “咳咳...咳！”叶倾城被那刺鼻的烟雾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瞬间涌出，小腹的伤口被震动，疼得她眼前发黑。 想象中的剧烈爆炸并没有发生。 那白烟嗤嗤地冒了一阵，越来越小，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陶罐口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还有满屋子呛死人的硫磺和硝石燃烧后的臭味。 死寂。 房间里只剩下叶倾城压抑的咳嗽声，和张茹冰粗重的，带着后怕的喘息。 龙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后背全是冷汗。 他几步冲到那还在冒烟的陶罐前，屏住呼吸，用木棍极其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一堆烧焦的，结块的，黑乎乎的残渣。 没炸。 大概是混合不充分，或者杂质太多，只发生了剧烈的燃烧和冒烟。 龙云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脏还在嗓子眼狂跳，快要蹦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黑灰，刚想骂娘，扫过地上。 叶倾城还蜷缩在那里，咳得撕心裂肺，半边身子沾满了地上的灰土，藕荷色的宫装被蹭得一片狼藉，脸色比纸还白，捂着肚子的手都在抖。 而张茹冰，站在几步外，雪白的裙子上也蹭了灰，脸上还挂着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地上咳得蜷缩成一团的叶倾城。 龙云那股邪火噌地又上来了，但不是对着陶罐。 他猛地扭头，像头发怒的狮子，两步冲到张茹冰面前，一把揪住她沾着灰的前襟！ “你他妈瞎了？让你别动！别动！你耳朵塞驴毛了？踢什么踢？差点把大家伙全送上天！你想死别拖着别人！” 他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唾沫星子喷了张茹冰一脸。 张茹冰被他揪得一个趔趄，抬起头，看着龙云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睛里那毫不掩饰的怒火。 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想说是那破凳子绊脚，想说是他弄的东西邪门... 可看着地上咳得蜷缩的叶倾城，那些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委屈。 她猛地甩开龙云揪着她衣襟的手。 “对！是我瞎！是我该死！” “我就不该活着！碍你的眼！挡你的路！连累你的...你的公主殿下！”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狠狠瞪了一眼地上还在咳嗽的叶倾城，又狠狠剜了一眼龙云。 猛地转身，雪白的裙摆甩出一道绝望的弧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冲进了前院，消失在通往后院的走廊尽头。 “张茹冰！”龙云下意识喊了一声。 “咳咳...别...别管我...”叶倾城艰难地止住咳嗽，挣扎着想自己爬起来，手撑在地上，却又疼得跌了回去，额头上全是冷汗。 “看看...她胳膊...有伤...” 第89章 大结局 第八十九章 大结局 龙云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看着张茹冰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虚弱不堪的叶倾城，再看看旁边一脸懵的赵铁头和地上那堆失败的黑渣... 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翻倒的木凳上！ “操！” 那一脚踹在翻倒的木凳上，哐当一声响，凳子腿裂了条缝。 龙云胸口那股邪火没散出去半点，反倒堵得更厉害。 “大人...”赵铁头凑过来，瓮声瓮气地，看着地上咳得蜷成一团的叶倾城。 “这...这位姑娘...” “把她弄床上去！”龙云烦躁地一挥手。 “轻点！别碰着她肚子！” 赵铁头哦了一声，笨手笨脚地去扶叶倾城。 叶倾城疼得直抽气，额头上冷汗一层压一层，咬着牙没喊出声，任由赵铁头半扶半抱地把她弄到那张硬板床上。 龙云没管那边。 他盯着地上那堆冒着青烟的焦黑残渣，又看看旁边那桶冰凉的井水，还有自己手上沾着的油腻腻的猪油炭粉。 妈的！ 黑火药都搞不定？ 还硝化甘油？ 他烦躁地扯过旁边一块破布，狠狠擦着手上的污渍。 脑子里那点关于硝化甘油的模糊记忆碎片搅和成一团浆糊。 比例？温度？催化剂？ 没有纯硝酸！ 没有浓硫酸！ 连个像样的容器都没有！ 玩个屁！ 就在他几乎要把那块破布搓烂的时候，床上的叶倾城挣扎着侧过身，捂着肚子，艰难地从自己那件蹭脏的藕荷色宫装袖子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枪。 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边缘有些磨损的素色棉布帕子。 看着很旧了，洗得发白。 她手指颤抖着，把帕子朝龙云的方向递了递。 “给...给她...擦擦...胳膊...” 龙云擦手的动作顿住了。 他扭过头，看着叶倾城那张疼得煞白的脸，还有她手里那块旧帕子。 帕子很干净，和她此刻狼狈的样子格格不入。 给张茹冰？ 龙云心里那股邪火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嗤地泄了点气。 他盯着那块帕子看了几秒，没接，只是闷声闷气地骂了一句。 “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一把扔掉手里擦油的破布，转身就大步流星地朝着张茹冰消失的后院方向走去。 三个月后。 阴风峡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峡谷两侧的峭壁被鲜血浸透又冻结，变成一种狰狞的暗褐色。 尸骸堆积如山，残破的犬融国和北狄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招魂的幡。 峡谷最深处，一片被巨石环绕的空地上，硝烟还未散尽。 龙云拄着一把卷了刃的腰刀，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身上那件昭武校尉的轻甲早就破烂不堪。 肩膀，肋下，大腿，到处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破烂的甲片往下淌，在脚边积了一小洼。 他面前，躺着一具胸口被炸开巨大豁口的尸体。 尸体穿着犬融国大将的金狼皮袍，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幸存的边军士兵拄着兵器，看着龙云和他身边那几具同样伤痕累累的身影。 张茹冰半跪在不远处，身上的白衣彻底成了血衣，左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她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硝烟，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龙云和他面前那具尸体，胸膛剧烈起伏。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只剩一颗子弹的左轮。 叶倾城靠在旁边一块巨石上，小腹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脸色白得像死人，全靠一口气撑着。 她手里也握着一把枪，枪口还在微微冒烟。 她看着龙云，看着张茹冰，看着这片修罗场。 赵铁头像座血塔，杵在龙云身后，半边脸被刀划开，皮肉翻卷，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瞪着四周。 【叮！】 【主线任务“救张茹冰”完成度：100%】 【隐藏任务“拨乱反正”完成度：100%（影阁覆灭/朝纲肃清）】 【最终结算：张茹冰好感度+30%（当前100%），叶倾城好感度+65%（当前100%）】 【累计好感币：1，002，300点】 【三级商城权限解锁！】 【宿主是否立刻进入？】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在龙云死寂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甚至能看到眼前展开了一片浩瀚无垠，流光溢彩的庞大光幕。 全自动手术台！ 微型核聚变！ 单兵外骨骼装甲！ 星际穿梭舰蓝图... 100万点？ 他现在有100万！ 他赢了！ 他活下来了！ 他妈的！ ...... 紫宸殿。 龙床之上，皇帝叶琰枯槁如柴，眼窝深陷，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几个皇子跪在龙床前，有悲伤，有惶恐，更有掩饰不住的贪婪。 夏公公捧着圣旨，老泪纵横，声音颤抖着宣读。 “...朕...自知天命将终...皇三女叶倾城，聪慧刚毅，心系社稷，于国危难之际，不避刀兵，佐龙卿肃清奸佞，力挽狂澜...” “特...传位于皇三女叶倾城...继朕登基...为...” “女帝...” 圣旨念完，殿内死寂。 几个皇子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床上的父皇，又看向旁边侍立的龙云。 最后死死钉在站在龙云身侧，穿着一身素白孝服的叶倾城身上。 女帝？ 开什么玩笑！ “父皇！不可啊！”大皇子猛地扑到龙床边，涕泪横流。 “祖宗家法！” “父皇！三妹她...”二皇子也急切。 “都给朕...闭嘴...”皇帝叶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龙云。 “龙...龙卿...朕的倾倾托付给你了...护好她...护好这个国家。” 手指无力地垂下。 皇帝驾崩。 ...... 登基大典前夜。 新修的女帝寝宫，灯火通明。 叶倾城穿着繁复沉重的帝王衮服，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龙头扶手。 冕旒垂下的珠玉在她眼前晃动，映着烛光，晃得人心烦。 脚步声响起。 龙云走了进来，依旧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服。 “陛下。”龙云站在阶下。 叶倾城抬起头，冕旒珠玉碰撞。 她看着阶下那个一身风尘的男人。 这三个月，从阴风峡的血战，到回京后雷霆手段肃清影阁残余和几个勾结外敌的皇子，再到父皇驾崩... 是他，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刀，替她劈开了这荆棘密布的帝王路。 “龙云...”她不再是公主，也不是女帝，只是一个疲惫到极点的女孩儿。 “这里...好冷。” 她站起身，繁复的衮服拖曳在光洁的金砖上。 她一步步走下去，走到龙云面前。 仰起头，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 冕旒的珠帘被她伸手拨开，露出那张依旧美丽却带着浓重倦意的脸。 “带我走。” “这龙椅，这天下...我不要了。” 龙云看着这身沉重得能压垮人的帝王冠冕。 他扯了下嘴角，那笑容里带着点痞气，带着点如释重负，还有种无法无天的野性。 “巧了。” “车都备好了。” 他念头微动。 【三级商城】 【兑换：军用级全地形越野吉普车（加强防弹版）】 【附带：满油，基础维生包，车载武器系统（锁定状态）】 【消耗积分：1000000点】 【确认兑换？】 确认！ 【兑换成功！物品已投放至指定地点：西华门外】 【剩余积分：2300点】 【三级商城权限关闭】 ...... 西华门外。 夜色深沉。 一辆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城墙的阴影里。 张茹冰早已等在那里。 她换下了血衣，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 胳膊的骨折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动作还有些微的僵硬。 她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手里拎着一个长条形的琴匣。 是顾倾城那把琴。 她看着那辆从未见过的铁马，又看看大步流星走来的龙云，没说话，只是默默拉开了沉重的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叶倾城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在夜色中的皇城。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摘下了头上那顶沉重无比的帝王冕旒！ 咚！ 镶嵌着无数宝石珠玉的冕旒被她随手丢在冰冷的城墙根下。 她扯开身上繁复厚重的衮服系带，将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明黄色外袍也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龙云坐上驾驶位，握住了方向盘。 他看了一眼副驾沉默的张茹冰，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望着窗外的叶倾城。 “坐稳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 嗡！ 吉普车猛地窜出，撕裂夜幕，朝着远离皇城，远离权力，远离所有是非纷争的黑暗深处，狂飙而去！ 车灯劈开沉沉的黑暗。 龙云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窗外，对着身后那座越来越远的，象征着无上权力也代表着无尽枷锁的煌煌皇城。 比了个干脆利落的... 中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