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靖康,开局唤醒赵云英灵》 第一章金军南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宣和二年(1120年),东京汴梁。赵佶端坐于延福宫的画案前,笔锋游走,一只青鸾跃然纸上。殿外,朱勔正指挥着江南运来的“花石纲”,一块块奇石被工匠雕琢成仙山琼阁的模样,嵌进这座永不满足的皇家园林。可千里之外的江南,早已民怨沸腾。为了搜罗奇花异石,官府拆屋破桥,强征民夫。运河之上,运石的纲船连绵不绝,而两岸却是饿殍遍野。苏州一户商家,因被勒取丝竹花木,老人悬梁自尽,其子持刀冲入县衙,血溅公堂。南北,动荡不安。宋江聚众梁山泊,劫掠州县;方腊起于睦州,啸聚十万之众,攻城略地。朝廷派兵镇压,却因西军久戍边关,内地武备废弛,竟屡战屡败。最终,童贯调集陕西六路精兵,才勉强平定叛乱,可江南膏腴之地,已化为焦土。而大宋真正的劫难,却在北疆悄然酝酿。赵佶一意孤行与金人订立“海上之盟”,约定共灭辽国,夺回燕云。可当宋军北上时,竟被辽国残兵杀得大败。赵佶为掩败绩,竟以每年百万贯的岁币,向金人“赎买”燕京等空城。河北、山东百姓被横征暴敛,只为填补这场荒唐交易的亏空。为凑足“赎燕之费”,官吏剥尽了百姓最后一层皮。老农跪在龟裂的田埂上,看着被征粮队抢走的种粮,浑浊的眼里映着冲天火光——那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在烧衙署。朝堂上捷报频传,可边关将士都知道燕京那些城里连炊烟都没有,只有野狗啃食着无人掩埋的枯骨。而赵佶仍在艮岳赏雪,蔡京正为“丰亨豫大”的盛世奏章润色。此刻,燕山以北的寒风中,金人的铁骑正在磨刀。探马一次次飞报边境异动,却被枢密院扣下。直到那年冬天,金兵突然撕毁和约南下!整个宋王朝将为之倾覆!...宣和七年(1125)十一月中旬,河东路(山西)云中山的风裹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被钝刀割。李骁把冻得发僵的手缩进袖管,粗布袄子上的三个补丁根本挡不住寒气,那点可怜的暖意早就被风卷走了。他瞥了眼身后的李全武,老仆佝偻着背,背上的麻袋压得他直打颤,可那双攥着枣木拐杖的手,却稳得像钉在地上的石头。“阿郎,过了羊角崖就有山洞。”老仆的声音带着喘息,他跟了李家三十年,从成都府的绸缎庄到这鸟不拉屎的山路,脸上的皱纹里藏着的,是旁人看不懂的风霜。李骁没应声,喉结滚了滚。胃里空得发慌,半天前啃的半块窝头早消化干净,现在连唾沫都咽得心疼。他想起成都府的酒肆,想起怀里搂着的美人递过来的葡萄,那甜汁顺着喉咙滑下去的滋味,和现在嘴里的冰碴子简直是两个世界。痛、太痛了!“老爹的话,果然是对的。”他心里发苦。老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守着那点家底,平安过一生”,可他偏不信邪,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出蜀前在赵子龙墓前求了支上上签,老道说他“龙游浅水,遇风云方能化龙”,还做了个怪梦——千军万马中,银甲将军持枪跃马,身后烟尘滚滚。他以为这是贩马发达的兆头。十匹契丹马,是他从朔州找契丹人用仅剩的家产换来的。都是上好的战马,体型较小但耐力极强,适应严寒和艰苦环境,性子也烈,一路上没少惹麻烦。只要运到太原府脱手,至少能翻十倍利,到时候又是条响当当的好汉。说来可笑,在爬西岭雪山失足后,他醒来就躺在汉顺平侯赵子龙墓前,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再回想那个怪梦,此中稀奇根本不足为人道。好在此世家庭也是个蜀州富商家,本以为又能纨绔逍遥快活一世,白天跨马游街,夜晚青楼宴会,搂着小娘子讲圣人抡语故事...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说起来,这几年好似大梦一场。偌大的家业在苏杭应奉局贴个条子后,货物被扣押,称为“御前物”要送到汴梁去,好不容易花钱打通关节赎回来,还没喘口气,方腊又在江南起兵了,兵荒马乱的,生意又是雪上加霜。等西军南下平定方腊后,本以为世道会好转,哪儿料到西军对残破的江南再扫荡一遍,之后花石纲还是照样运,民不聊生。这下李家是完全失去了江南的生意,只能退回蜀地,可蜀地生意也是一天天不景气,那钱引滥发无数,官府就用此来打劫富裕商人,加上各地盗匪不断,商路难行,李家的生意是完全倒了。大梦一场空。李骁是欲哭无泪,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学识能够迅速在此世崛起,结果现实好好给了他两个大耳巴子吃,“啪啪”作响,让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真国家教育大计下的漏网之鱼啊,可以说啥都明白一点,又什么都不明白透彻,做啥都是半桶水响叮当,典型的眼高手低,简直是欲哭无泪。现在,他头发乱得像鸟窝,身上的汗臭混着马粪味,连痛骂一声“贼老天”都怕引来巡检司的人。“李东家,瞧见那块卧牛石没?”走在最前的耿固停脚,约莫三十出头,身材精瘦,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活像山里的狐狸,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杨无敌当年在这儿劈过山崖!”他自称走遍河东路的山山水水,哪条小路能避开巡检司,哪处山泉甘甜,甚至哪个村子的寡妇最漂亮,他都门儿清。李骁最初雇他只是为了带路,现在倒觉得这钱花得值,至少这漫漫山路没那么无聊了。他们这一行五人,除了他和老仆李全武,还有耿固和石家两兄弟护卫。十匹契丹马被分散拴在队伍中间,马蹄上裹了粗布,不容易打滑且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耿固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有天夜里辽军偷袭,杨无敌情急之下,一刀劈开山崖,那块石头就是当年崩下来的!”“吹吧你。”石勇嗤笑一声,“真那么神,还能被辽人擒了?”“你懂个屁!”耿固急了,“那是被奸臣害的!我爷爷亲眼见杨家后人来祭祖……”李骁听着他们斗嘴,嘴角微微上扬。耿固这人虽然满嘴跑马,但对这片山川确实了如指掌。三天前要不是他坚持走那条几乎被积雪淹没的小道,他们早就被巡检司的人逮个正着了。“嘘!”李全武突然低喝一声,拐杖重重顿在地上。所有人瞬间噤声,连那十匹契丹马都仿佛察觉到什么,不安地刨着蹄子。风里,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在这鸟不拉屎的云中山北段,炊烟比刀子还吓人。他们这趟买卖风险太大,从辽国境内私贩战马,一旦被查获,轻则没收货物,重则掉脑袋,但利润也确实诱人。若是走大路,首先就要取得茶马司的“马引”,那价格贵的不说,还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在契丹人那里买到战马后一路南下过关隘,又是一大笔钱给了官府,等到头一结算,辛苦一趟就赚个零头。所以才有人铤而走险专门走山路,和贩私盐是一个道理。耿固猫着腰爬上岩石,片刻后脸色煞白地滑下来:“是…是溃兵来的,看打扮像雁门关那边的。”李骁的心沉了沉,乱兵比山匪还可怕,没有一点道理可讲。雁门关离这儿百十里,怎么会有溃兵逃到这深山里?还没等他细想,一阵马蹄声碾过冻土,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不是商队的散漫节奏,是急促的、带着慌乱的铁蹄声。“躲起来!”李骁低喝,一行人拽着马钻进林子中。树枝刮得脸生疼,他却死死盯着山下,二十多个骑兵正往这边跑,盔甲歪歪扭扭,不少人甲叶上还挂着暗红的血,最前面那骑的腹心甲都凹了个大坑。“是禁军的甲!”石勇的声音发颤,“看旗号,是雁门关的守军!”雁门关的守军?众人瞳孔骤缩。那可是雄关,雁门关两侧山峰陡峭,形成天然屏障,仅有一条狭窄的峡谷(雁门古道)可供通行。关城修筑在山谷最窄处,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守军怎么会成了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莫非是内讧了?骑兵队没往山上走,慌不择路地朝南逃窜,马蹄扬起的冰碴子溅了一路。众人刚松口气,山下再次传来哭喊声,一群百姓疯了似的往南跑,老的少的挤成一团,有个老妪摔倒在冰上,后面的人只顾着往前冲,连回头扶一把的都没有。“我去看看。”石勇话音未落,人已经窜了出去。这莽夫,总觉得自己练过几年拳脚就多么了不起。等待的每一刻都像在油锅里炸,李全武从麻袋里摸出块冻硬的窝头,递给他,他却没胃口。那十匹契丹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一刻钟后,石勇连滚带爬地回来,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说!”“雁、雁门关破了!”石勇的声音劈了叉,“李嗣本将军战死,三千守军…全没了!”“什么?!”耿固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那关城修在山缝里,神仙都攻不破…”“是金人!”石勇急得直跺脚,“用辽国降兵打头阵,从侧边寨子摸上去的!屠、屠关了!”金人?李骁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想起在朔州听的传闻,今年二月四处逃跑抓迷藏的辽帝耶律延禧终于被俘,金国铁骑踏破了辽国五京…立国两百余年的大辽就这样亡了?他好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听几节国史课,导致现在云里雾里。没想到金人如蚁吞象立足未稳,转头就敢南下!“他们灭了辽国,现在冲着大宋来了!”石勇的声音里带着惊慌,“山下的人说,金狗见人就杀,连刚出生的娃都不放过…”话音未落,一阵更密集的马蹄声碾过地面,这次的声音沉而稳,像闷雷滚过。众人赶紧趴低身子,压低呼吸,唯恐发出动静,他扒开枯枝,死死盯着山下,二十多个金军骑兵,像黑色的潮水漫过雪地。他们的狐皮帽上沾着血,左衽的战袍敞开着,露出满是黑毛的胸膛,腰间的弯刀还在滴着血珠。领头的金将满脸横肉,骤然勒住马,皮靴往马腹上一踹,手里的长矛像毒蛇似的窜出去,精准地刺穿了一个奔跑的汉子的后心。那汉子“嗷”地一声,被挑在半空,双腿还在徒劳地蹬踢,血顺着矛杆滴在雪地上,像串红珠子。那领头的金将狞笑着,猛地一甩长矛,把尸体甩向路边的岩石。“砰”的一声闷响,血溅了一地。“看!这只猪跑得多快!”金人们用女真话狂笑,马鞭抽在百姓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绊倒在地,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金将勒住马,弯腰揪住孩子的头发,把那粉雕玉琢的娃娃拎到半空。孩子的哭声像小猫似的,他却用刀背拍了拍孩子的脸,忽然手腕一翻,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妇人满脸。妇人僵了片刻,猝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疯了似的扑向金将,却被对方一脚踹飞,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滚进雪堆。金将调转马头,马蹄狠狠踩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那片雪被染成紫黑。“痛快!”金人们哄笑着,解下酒囊往嘴里灌着烈酒,目光扫过那些跪地求饶的百姓,像在挑选牲口。白发老头举着布包跪在地上,里面是几枚铜板和半块窝头,大概是想献上家里最后的积蓄。他嘴里念叨着“好汉饶命”,可话音还没落地,金军就纵马冲过去,马蹄直接踏碎了他的脑袋。红的白的混着雪,糊了一地。有几个年轻后生不甘心,捡起路边的石头、木棍,想跟金军拼命。可他们赤手空拳,哪里是披甲骑兵的对手?后生才捡起石头,嘶吼着冲向骑兵,却被一箭射穿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血咕嘟咕嘟地从指缝冒出来。另一个后生被马撞倒,还没爬起来,就被马蹄踩断了腿,他在雪地里翻滚着惨叫,金将慢悠悠地走过去,用刀把他的胳膊一条条割下来,像是在处理牲口,嘴里还哼着古怪的调子。悲惨哀嚎声响彻四野。 第二章肆虐屠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山风卷着血腥味飘上来时,李骁的胃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死死抓住身边的岩石,指甲抠进了石缝里的冻土。山下那路已经变成了屠宰场,二十多名金军骑兵正在人群里来回冲杀,就像饿狼冲进了羊群,肆意屠杀。“那是……那是王家庄的人!”耿固的声音变得尖利,他指着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穿蓝布袄的那个!我上月还去她家吃过饭!”李全武一把按住想要站起来的耿固:“别出声!”老仆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扣住耿固的肩膀。李骁看见老人手背上青筋暴起,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却平静得可怕。“畜生……”石勇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骁感觉喉咙发紧。他见过死人,在汴京街头见过被斩首的江洋大盗,在边关集市见过病死的牲口贩子。但眼前这种赤裸裸的虐杀,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天杀的畜生啊……”弟弟石猛泪水纵横,手中的猎弓拉满又松开。以他的箭术,若是偷袭得当,至少能干掉一个金兵,但那就意味着暴露位置,所有人都会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所处的位置还算隐蔽,但难保不会被金兵的巡逻队发现。十匹契丹马太显眼了,女真人对战马的嗅觉非常灵敏,毕竟他们干的就是为契丹人养马的营生。“走!”李骁弯着腰,声音冷得像冰,“去山洞!”“现在?”耿固一愣,“山下……”“再晚就来不及了!”李骁的眼睛红得吓人,“金狗杀够了百姓,听着动静就该进山搜了!”他看了一眼那十匹焦躁不安的契丹马,又看了一眼山下那片炼狱:“得去报信,让后方的城池赶紧加紧防御。”石勇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朴刀:“李兄说得对!留着命,才能报仇!”李全武最后看了一眼山下,把那根枣木拐杖攥得更紧了。拐杖里的短刀,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在木头里微微发烫。一行人牵着马,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更深的山林。身后的哭喊声、笑声、马蹄声还在继续,像一条毒蛇,缠在每个人的心上。耿固一边走一边念叨:“造孽啊……这是造孽啊……”李骁没说话,只是脚步越来越快。山风骤然变大,卷着雪花和血腥味掠过尸横遍野的山路。远处,又一阵号角声隐约传来,这次比之前更近,也更密集。……山洞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着五张凝重的脸。铁锅里的热水将干饼浸泡得热乎,李骁把干饼掰成两半,递给老仆一半,自己却没胃口吃。洞外的风卷着雪粒子,呜呜地像哭,听得人心头发紧。耿固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饼捏得稀烂:“你们说……忻州能守住吗?”没人答话。哥哥石勇蹲在火堆旁,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划出的沟壑歪歪扭扭,倒像地图上的山川。石猛盯着洞外的黑暗,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雁门关都破了,那可是连辽人打了几十年都没啃下来的硬骨头,现在说忻州能守住,谁信?李全武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炸开,他叹了口气:“古人说河东路是‘表里山河’,外面是山,里面是河,山河杂间,天生就是挡刀子的地方。可这刀子真捅进来了……”他没说下去,只是摸了摸腰间的短刀。李骁开口:“耿固,你说你走遍河东路,知道这地形到底咋回事?”耿固愣了愣,抹了把脸,带着哭腔讲起来:“咱这地方,就像个大口袋,北边是口子,南边扎着底。北边那圈山,恒山、雁门山,就像口袋的绳,雁门关就是那绳结,现在绳结断了。”他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大圈,“东西两边是高墙,东边是太行山,陡得跟斧劈似的,就几个口子能过人,井陉关、飞狐陉啥的,都是嗓子眼大的道;西边是吕梁山,山高林密,黄河绕着山脚流,金狗想从那边绕,得会飞才行。”“中间呢?”李骁追问。“中间是平川,”石勇接过话头,他常年在汾河谷地赶马,熟得很。“从代州往南,滹沱河一路淌到忻州,再往南就是汾河,顺着河走,马跑三天就能到太原。那片谷地沃得很,麦子长得比别处高,可打起仗来……”他往地上啐了口,“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草原的骑兵最爱这种地。”“我当年在太原府当兵时,见过官府的布防图。咱河东路的防线,就像干饼,一层叠一层。最外头是‘外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这是第一道牙;雁门关里头是代州,代州往南是忻州,忻州再往南是石岭关,这三道是第二道牙;最后就是太原府,那是嘴里的舌头,没了它,整个河东路就成了漏风的嘴。”耿固连忙点头:“对对!我表舅在忻州衙役房当差,说忻州往北有阳武寨、云内寨,都是石头砌的堡垒,寨子里有弓弩手,还有滚木礌石,当年辽人想过滹沱河,就在阳武寨被打回去过!”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希望,声音稍稳了些,“还有楼板寨、徙合寨,都在山道上,金狗就算过了雁门关,想过这些寨子,也得掉层皮!”弟弟石猛却没那么乐观:“可雁门关都破了……那些寨子的兵,能比雁门关的守军厉害?”这话像盆冷水,浇得洞里又安静下来。李骁盯着地上的树枝地图,忽然指着“忻州”的位置:“耿固,你说忻州能挡住,凭啥?”“凭地形!”耿固急道,“忻州北边是忻口,那地方两边是山,中间就一条道,金狗的骑兵再多,到了那儿也得排成一队过!我军要是在山上设埋伏,往下扔石头射箭,金狗插翅也飞不过去!”他又指着石岭关,“就算忻口守不住,石岭关也能挡!那关在忻州和太原中间,两边是悬崖,就一个窄窄的关口,关楼上架着床子弩,能射穿三层甲,当年太宗皇帝打北汉,先攻石岭关攻了三个月都没攻下来!”李全武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关隘再险,也得有人守。刚才那队溃兵,看盔甲是禁军,连禁军都跑成那样……”“那是他们没骨气!”石勇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树枝啪地断了,“咱河东路的兵不一样!太原府的驻泊军、汾州的兵,哪个不是河东的好男儿?还有那些乡兵,都是山里长大的猎户,拉弓射箭比吃饭还熟练,金狗想过他们那关,得用命填!”话虽如此,可没人能真正松口气。耿固想起自己太原城外的家,爹娘还在田里种着冬麦,妹妹刚学会纺线,要是金狗真杀到太原,那土墙木房根本挡不住。他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可别破啊……石岭关可千万别破啊……”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洞外的风更紧了,像是有无数匹战马正在雪地里奔驰,蹄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李骁结合一路的见闻,对河东地形有了大概的印象。把最后一块柴扔进火里,火光渐渐暗下去:“别想了,明天赶路时,见了村子就喊,让他们往山里躲,往关隘附近躲。关隘再险,也得有人帮忙送粮送水;乡兵再多,也得有百姓帮着探路。”他看了一眼那十匹战马,“这些马,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耿固抬头看他,眼睛里有了点光:“李东家,你是说……咱们不光自己跑,还能帮人?”“不然呢?”李骁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总不能看着金狗把这‘表里山河’变成屠宰场。”火堆彻底灭了,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炭火。洞外的雪还在下,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洞口,发出沙沙的响。五人挤在一起取暖,没人再说话,可心里都在念叨着那些关隘的名字,忻口、石岭关、太原城……现在成了所有人的希望。他们不知道,此刻的忻口已经燃起了烽火,石岭关的守军正在连夜加固工事,太原城里的张孝纯正召集将领,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关隘,一字一句地说:“死守,哪怕剩一个人,也得守住!”可这些,山洞里的五人都不知道。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祈祷,祈祷那些关隘能像祖辈说的那样坚固,祈祷那些守军能比刚才的溃兵更有骨气,祈祷这“表里山河”,真能挡住那饿狼似的金狗。天快亮时,李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又见到了雁门关下的惨状,那些狂笑的金狗、奔跑的百姓、断裂的尸体……他猛地惊醒,冷汗湿透了后背。洞外的风似乎小了些。“该走了。”李全武已经起身,正在给马喂豆子,“天亮前赶到东侧山道,能多走些路。”耿固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拿起地上的树枝地图,小心翼翼地用雪盖住:“走吧,去提醒百姓……忻州一定能守住的,一定能。”他说得很轻,像是在说服自己。五人牵着马,悄无声息地走出山洞,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东方的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照亮了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那是河东路的脊梁,此刻正沉默地矗立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第三章初战金人(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五人顺着蜿蜒的山道往下走,每个人心里都像压着块冰砣子。十一月的风卷着山尖的寒意,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可谁也没心思裹紧衣襟。路边半山腰的村子里,炊烟正顺着茅屋顶的破洞往上飘。田埂上满是忙碌的身影,汉子们抡着锄头给冬小麦培土,霜气凝在麦苗上,被太阳照得泛着白,一锄头下去能敲碎土块里的冰碴子。有人正把一捆捆秸秆往地里埋,黑黢黢的泥土翻上来,混着枯草的气息,倒像是给土地盖了层厚棉被。“那婆娘编得好快!”石猛勒住马,指着村口的老槐树。树下几个妇人正围着秸秆忙活,手指翻飞间,竹条就成了箩筐的骨架,有的在织草帘,草绳穿过芦苇时发出沙沙的响,编好的草帘摞在一旁,能堆到半人高。“大哥,别瞅了!”石勇扯着嗓子喊,声音比山风还冲,“金狗南下了!雁门关都破了!要活命的赶快跑!”他一嗓子把村里的动静全喊停了。田埂上的汉子直起腰,手里的锄头还扛在肩上,眯着眼往这边瞅。织草帘的妇人停了手,怀里的秸秆滑落在地。“后生,你说啥?”有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拄着锄头喊,嘴角挂着笑,像是听见了啥稀罕笑话。“金狗杀人了!我昨天亲眼见的!”弟弟石勇拍着马鞍子,急得脸涨红,“就在东北道上,尸首都堆成山了!”话音刚落,村口瞬间热闹起来。汉子们扛着农具往这边涌,有人抄起墙根的砍柴刀,刀鞘在石头上磕出哐当响。有个精瘦的男人从屋里拎出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刀刃在太阳下闪了下冷光。“我看你们才是来抢东西的!”一个浓胡大汉往前跨了两步,手里的镐头往地上一顿,“冬天里带这么多马进山,不是强人是啥?”石勇刚要争辩,就见西边墙头上冒出个脑袋,手里的猎弓拉得满满当当,箭头正对着他们。“再往前挪一步,我射穿你喉咙!”“真的!是真的!”石猛急得直跺脚,“我们是来报信的,金狗马上就到——”“滚!”浓胡大汉吼道,“再敢胡咧咧,今天就让你们当箭靶子!”李骁扯了扯缰绳,马打了个响鼻。他看了眼那些人,又瞥了眼墙头上的弓箭。“走。”石勇还想再说,被李骁瞪了一眼,只好狠狠唾了口唾沫,跟着往山下走。马蹄踩在碎石上,身后传来村民们的怒骂声,还有人把土块往这边扔。“这群憨货!”石勇回头骂道,“等金狗砍了他们的脑袋,看他们信不信!”再往下走,山道宽了些。一刻钟后,再次转过一道弯,前头出现个村子,村口立着道粗木栅栏,碗口粗的树干并排扎在土里,上头还缠满了带刺的荆棘。栅栏后站着两个男人,手里握着长矛,矛尖磨得发亮。五人刚靠近,就听见“哐哐哐”的梆子响,跟敲在人心上似的。栅栏后瞬间涌出来十几个汉子,有的举着柴刀,有的拎着削尖的木枪,一个个瞪着眼,跟见了狼似的。“金狗南下了!想活命的快逃啊!”耿固扬声喊道,声音借着风传过去。栅栏后有人啐了一口:“骗谁呢?当我们好欺负?快滚!”跟着就有支箭“嗖”地飞过来,擦着耿固的马耳朵钉在旁边的树上,箭尾还在嗡嗡乱颤。“走!”李骁低喝一声,打马绕开栅栏。一路走下来,太阳渐渐偏西,五人嗓子都喊哑了。有的村子直接把寨门关上,任凭怎么喊都没人应;有的里正听了,派了两个后生往北边探路,却也没留他们;到了石窑沟,那里正(村长)倒是热乎,站在寨门口拱手:“几位好汉,进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耿固往村里瞥了眼,几个村民正盯着他们的马,眼神跟饿狼似的,当下冷声道:“不了,还有急事。”里正脸上的笑僵了下,刚想说啥,五人已经打马冲了过去。石猛回头看时,见那村里的汉子正往一起凑,手里还攥着家伙,不由得心里发寒。“这些人压根就不信。”耿固皱着眉,“毕竟山里经常有强人盗匪出没,看来是把我们当成那些人了。”李骁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山坳。风里好像带着点别的味道,不是草木的腥气,倒像是……焦糊味?正想着,就听见石勇“嗷”一嗓子,声音都变了调:“那是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山脚下的村子里,火光正冲天而起,红得像烧起来的晚霞。哭喊声顺着风飘上来,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紧。“恁他娘的!”石勇猛地一拍马背,抽出弓就冲了下去,“金狗!是金狗!”“石勇!”李骁喊了一声,可那汉子早就冲出去老远。弟弟石猛骂了句,也拨转马头跟了上去。李骁咬咬牙,看了眼旁边的岔路——那条道蜿蜒曲折,能绕到村子后头,实在不行还能退进山里。“走!”他低喝一声,策马追了上去。越靠近村子,血腥味就越浓。村口的栅栏倒在地上,被劈成了好几段,上面还挂着碎布条和暗红的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老人,有孩子,鲜血顺着石板缝往低处流,在结冰的地方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子。十个金军正提着弯刀在村里乱窜,甲胄上的鳞片反射着火光,映得他们脸上的狞笑格外狰狞。金军抓住个跑不动的老人,弯刀一挥,血柱子喷得老高,那老人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倒了下去。一个穿羊皮袄的汉子挥舞着柴刀冲向金兵,刀刃砍在那人的铁甲上当啷作响。金兵不躲不闪,反手一刀捅进汉子肚子,刀尖从后背透出来时还转了一圈。汉子挂在刀上抽搐,内脏破裂。旁边的金兵哈哈大笑,抬脚把旁边的孩子踹飞出去,孩子撞在墙上,没了声息。李骁猫腰趴在坡地上,枯草划过脸颊,带着冰冷的潮气,他数着底下移动的黑影,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十二个。”“村东四个,村里四个在追杀村民,村口两个把风的——都披了铁甲。”老仆李全武的声音像石头磨过,他眯着眼,皱纹里嵌着泥灰,“那甲片子缝得密,刀片子怕是难捅进去,我们这点家伙事干不过。”老人心里打了退堂鼓,这不是懦弱,而是没有一点胜算。无甲胄的壮勇和披甲坚兵几乎没有可比性。披甲士兵的刀剑、箭矢可轻易击穿壮勇的躯体,而无甲者的攻击若未命中甲胄缝隙(如关节、咽喉),则难以造成实质伤害。普通刀剑砍在札甲、鳞甲上,最多留下凹痕,而披甲者一刀即可斩断无甲者的肢体。话音刚落,村西传来孩子的哭嚎。三个小身影从麦秸堆后窜出来,最大的女孩拖着最小的男孩,跑两步就摔一跤,麻裤上沾着黑泥和血。追在后面的金兵像头熊,皮甲上的铜钉在火光里跳着红点,明明没骑马,两条腿却迈得飞快,手里的弯刀拖地,划出刺耳的“沙沙”声。“狗娘养的!你石爷爷在这里,金狗!”坡下炸响一声怒喝,石勇骑着马冲了出来,弓拉得像满月,“嗖”的一箭钉在那金兵背上。“当”的一声脆响,箭杆震得嗡嗡颤,却被铁甲弹开,掉在地上。那金兵猛地回头,尖顶头盔下的眼睛闪着凶光,喉咙里发出野兽似的低吼。“再来!”石勇红着眼,连珠箭似的射过去,箭头叮叮当当砸在金兵的盔甲上,溅起一串火星。金兵被惹得暴怒,也不追孩子了,从背上摘下弓就往石勇那边射。一支箭擦着石勇的耳朵飞过,钉在旁边的槐树上,箭尾还在疯狂摇晃。“蠢货!”李骁在坡上低骂。刚才那金兵离麦秸堆近,本可以绕到找机会偷袭,这下可好——村里的金兵听见动静,正纷纷往马桩那边跑,有两个已经翻身上马,看架势是要去追石勇。村口传来闷响。一个金兵刚转身要去追,斜刺里骤然飞出根顶门棍,盆口粗的硬木带着风声砸在他胸腹上。那金兵“嗷”地叫了一声,铁甲被砸得凹下去一块,像只被踩扁的铁皮盒子,直挺挺倒在地上。“找死!”另一个金兵反应极快,提刀就冲过去。打暗处窜出个短褂汉子,手里还攥着根顶门粗棍,见金兵扑来,竟把棍子舞得呼呼作响。棍风扫过地面,卷起尘土,金兵的弯刀劈在棍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再想劈第二刀,棍子已经缠了上来,逼得他连连后退。“好!”李骁看得眼睛发亮。那汉子的棍子专往金兵关节处捅,膝盖、手腕、脖子,虽然破不了铁甲,却让金兵动弹不得,只能举刀格挡,甲胄在棍风里哐当乱响,竟像是被捆住了似的。棍风呼呼作响,劈、扫、挑、戳,硬是把金兵逼得连连后退。“是个老卒!”李全武眼睛一亮。“走!”李骁翻身上马,朴刀在手里攥得发白。李全武抄起两块石头,也跟着冲了下去。那金兵见有人骑马冲来,吓得脸色煞白,想转身逃跑,却被棍子缠住了腿弯,“噗通”跪倒在地。李骁借着马速,朴刀带着千钧之力劈下去,正砍在背甲上。“铛!”震耳的脆响里,李骁只觉得虎口像被撕裂,朴刀差点脱手飞出,胳膊麻得抬不起来,胸口更是闷得发疼,像是被巨石碾过。再看那金兵,后颈的锁子甲被劈开个口子,鲜血正汩汩往外冒,他惨叫着回头,那短褂汉子趁机一棍子砸在他后脑勺上,“咔嚓”一声,金兵像袋麦子似的栽倒在地,眼珠凸出,七窍流血。汉子还不解气,抡起棍子一下下往他头上砸,铁甲被砸得瘪下去,血混着脑浆从缝隙里挤出来。“小心!”李全武大喊。刚才被顶门棍砸倒的金兵正挣扎着爬起来,头盔歪在一边,露出满是血的脸。老人扬手就把石头砸过去,正砸在他头盔上,金兵晃了晃,又倒在地上。老仆几步冲过去,捡起块带棱角的石头,按住金兵的头就往下砸,一下,两下……头盔渐渐变了形,红的白的溅得老仆满手都是。李骁看着那摊肉泥,胃里一阵翻腾,却觉得浑身的血都烧了起来,刚才的麻疼仿佛都消失了,握着朴刀的手反而更稳了。“好!”他低喝一声,第一次杀人的战栗里,竟裹着股说不出的兴奋。“穿上!”短褂汉子指着地上的铁甲,自己先抓起那顶变形的头盔往头上扣,“这铁壳子硬得很!”精铁打造的札甲,每片甲叶都磨得溜光,内衬还垫着层鞣制过的兽皮。李骁和李全武也赶紧扒金兵的甲。铁甲里还带着体温和血腥味,甲片磨得皮肤生疼,但扣上皮带的瞬间,心里竟踏实了不少。李骁刚把护心镜系好,就听见村东传来呐喊——六个金兵正举着刀冲过来,大概是听见了动静。“这边!”短褂汉子拽着李骁往旁边的巷子跑,“跟他们绕!”他朝四周民宅吼道,“没死的都出来!抄家伙杀鞑子!” 第四章初战金人(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散开跑”三人刚分道,巷口的冻土便被铁靴碾得咯吱作响。六名金人如移动的山岩撞入视野,一名络腮胡金兵手握弯刀,那双狼似的眼睛死死咬住李骁披甲的背影——根本不看四散奔逃的村民,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石子。李骁猛地踹开一扇院门,朴刀紧握在甲胄包裹的手中。“哪里跑!”络腮胡金兵的铁靴已踏入院中,四十斤铁甲下的身躯如熊般扑来,弯刀带起的腥风直劈面门。“当”的一声脆响,朴刀与弯刀碰撞的火星溅在李骁脸上,他被震得踉跄后退,甲片撞在石碾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喉头涌上的腥甜在齿间泛开。独眼金兵从另一侧翻墙而入,刀锋擦着李骁的甲胄划过,留下刺耳的刮擦声。李骁旋身挥刀,朴刀带着风声劈向对方腰侧,却被铁甲弹开。他借力后退,撞在谷草堆上,草屑簌簌落下,沾满甲片的缝隙。“死吧!”络腮胡的怒吼如雷,提着刀步步紧逼。李骁在谷草堆与农具间辗转腾挪,朴刀的寒光不时从甲胄下窜出,却始终难以破开金兵厚重的铁甲。络腮胡的弯刀如影随形,好几次刀锋都擦着李骁的护心镜劈过,甲片被劈得凹陷,震得他胸口剧痛。独眼金兵抄起墙角的铁锄,狠狠砸向李骁的后背。“哐”的一声,铁甲剧烈震颤,李骁如遭重锤,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撞向院墙,差点喘不上一口气。暴喝从院里传来,一块门板被人高举着如盾牌般猛地撞入,人扛着门板将金人撞倒在地,又死死架住了络腮胡的弯刀。那汉子双臂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门板在刀风下簌簌发抖,木屑纷飞如雪。李骁趁机回神,朴刀直刺络腮胡的腋下,那里是甲胄衔接的薄弱处,却被对方侧身躲过,只划破了外层的皮革。独眼金兵的弯刀已砍到眼前,李骁举刀格挡,弯刃与朴刀绞在一起,他双臂用力,甲胄下的肌肉贲张,却被对方压得渐渐弯腰。论力气,他根本不是这些辽东女真人的对手,若不是这些女真人之前就四处追杀村民,体力消耗严重,恐怕李骁早就败了。一道粪叉从斜刺里戳来,精准地顶在独眼金兵的咽喉甲片上——是耿固找准机会来偷袭了,粪叉上的秽物溅了金兵满脸。络腮胡怒吼着劈向耿固,扛门板的汉子猛地转动门板,硬生生将这刀挡下,门板上顿时裂开一道深痕。李骁趁机抽回朴刀,猛地整个人往前撞,连人带甲撞在对方身上,将其撞得踉跄后退。“杀!”李骁嘶吼着挥刀,朴刀与独眼金兵的弯刀再次碰撞,火星在两人之间炸开。耿固举着粪叉不断袭向络腮胡的面门,逼得对方连连后退。那汉子则死死顶着络腮胡的退路,门板与铁甲碰撞的闷响不绝于耳。独眼金兵渐渐不支,李骁的朴刀越劈越急,终于在一次碰撞后找到破绽,刀锋顺着对方的弯刀滑下,劈开札甲的缝隙,深深刺入他的大腿。金兵惨叫一声,踉跄着撞向谷草堆,李骁紧随而上,朴刀直取心口,却被对方用手臂死死夹住——铁甲下的肌肉竟有如此蛮力。“砸!”李骁会意,猛地将刀身砸向独眼金兵的头盔,“咚”的一声闷响,金兵的手臂顿时松劲。他抓住机会,朴刀用力前送,整把刀几乎没入对方胸膛,鲜血顺着刀身喷涌而出,溅满了他的甲胄。解决掉独眼金兵的瞬间,络腮胡见同伴死了,猛地发力撞开二人的阻拦,弯刀带着狂怒劈向李骁的后心。李骁猛地转身,朴刀横挡,却被震得脱手飞出,剧痛让他眼前虎口破裂流血。金兵的动作顿了顿,李骁趁机用尽全力踹向他的膝盖,对方踉跄着后退。那汉子扑上去,用身体死死将其顶在墙上,耿固的粪叉再次落下,砸在金兵的铁盔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李骁挣扎着捡起朴刀,冲到近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刀刺入络腮胡的咽喉。刀锋破开甲片的脆响里,金兵的身体剧烈抽搐,铁靴在地上蹬出深深的痕迹,最终轰然倒地,甲片碰撞的声响渐渐平息。李骁瘫坐在地,甲胄沉重得让他难以动弹,朴刀从手中滑落,刀刃上的血顺着刀尖滴在冻土上。那汉子靠在墙上大口喘气,门板上的刀痕触目惊心;耿固捂着流血的胳膊,粪叉扔在一旁,脸上溅满了血污。“还剩四个。”耿固的声音嘶哑,望向院外,厮杀声仍在继续。李骁望着两具金兵的尸体,他们的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甲胄下的肌肉似乎仍在贲张。他缓缓站起身,朴刀再次被握紧,铁甲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风裹着血腥味掠过,对金人的强悍认知,再次上了一层楼。“咳……咳咳……”他猛地咳出几口血沫,溅在身前的雪地上,瞬间融出几个暗红的小洞。视野收窄,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周围的声响都变得遥远——那汉子靠在岩壁上喘气的粗重声,耿固包扎伤口时布条摩擦的窸窣声,都像隔了层厚厚的冰。耳鸣声越来越响,紧接着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倾斜。倒下的瞬间,他最后摸到的是雪的冰凉,比身上的铁甲更甚,然后意识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李骁在黑暗中听见哭声。那哭声像一根细线,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缠绕在他的意识上,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一点点拉回。先是女人的啜泣,断断续续,夹杂着呼唤某个名字;然后是老人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最后是孩子的啼哭,尖锐而绝望。他睁开眼睛的瞬间,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身上的伤痛似乎被冻麻了,只剩下骨头缝里的寒意。我还没死……这个念头像颗火星,在意识的灰烬里忽明忽暗。他想抬手摸摸胸口,那处被劈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连蜷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李骁眨了眨眼,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流下,像是眼泪。他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独轮车上,身下垫着粗糙的麻布,随着车子的颠簸,后背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李东家醒了!”耿固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的左臂用布条草草包扎着,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那张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嘴此刻干裂苍白,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逃出来了?”李骁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逃是逃出来了,可后面...”耿固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山路,那里已经被飘雪覆盖,看不出任何痕迹。“刚上这山道,就听见山下马蹄声轰隆隆的,怕不是有两三百金兵杀来了。那铁蹄子震得山都在抖,石老大说再晚一步,咱们这队人都得成肉泥。”独轮车猛地颠簸了一下,李骁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推车的汉子低声咒骂着,和另一个人一起将车子抬过一道沟壑。李骁这才看清,他们正行走在一条狭窄的山脊上,一侧是陡峭的岩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队伍拖得很长,二十多个幸存者像一条伤痕累累的长蛇,在雪地里缓慢蠕动。最前面是几个拿着柴刀的汉子,中间是老人、妇女和孩子,最后面是背着粮食的青年。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昨夜的屠杀带走。“石家兄弟呢?”李骁艰难地问道。“在前面探路。”耿固指了指,忽地有些悲伤道:“那人...他穿上你的甲胄又杀了回去。等我们找到他时,已经...”他没有说完,只是摇了摇头。李骁闭上眼睛。他记得最后看到的画面——那汉子靠在墙上,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血顺着门板上的刀痕流到地上,都来不及问他姓甚名谁。风大了起来,卷着雪花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李骁抬头望去,远处的山脊如刀削般陡峭,裸露的岩石在雪中呈现出铁灰色。更高处,一只金雕在铅灰色的天空中盘旋,它的翅膀几乎不动,只是借助上升气流在高处巡视。翅膀展开足有丈许宽,在灰云里时而隐现。那羽毛在雪中泛着暗褐色的光,盘旋的姿态从容得可怕,锐利的眼睛一定早就盯上了这片山谷里移动的活物。那金雕像支黑箭般俯冲而下,掠过对面的山壁。片刻后,李骁看见它抓着只挣扎的野兔腾空而起,野兔的血滴在雪坡上,画出一道长长的红线。金雕在高空盘旋着,锐利的目光扫过雪地。李骁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们不就像那些被盯上的猎物吗?金兵就是那些盘旋在高处的猎手,随时可能扑下来给予致命一击。自己是猎物!“我们...要去哪里?”队伍中的老妇人问道。她的声音颤抖着,怀里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包袱——那里面可能是她最后的家当,也可能是某个亲人的遗物。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家已经没了,亲人已经死了,宋军在哪里?能不能挡住金兵?谁也不知道。独轮车又颠簸了一下,李骁看见路边一株枯死的虎榛子,枝干扭曲如老人的手指,上面挂着几颗干瘪的红果,在风中摇晃。更远处,一片白桦林伫立在雪中,苍白的树干上布满黑色的树疤,像无数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支逃亡的队伍。“前面有处避风的崖洞。”走在最前面的老汉停下脚步,老迈的声音在风中打着颤,“先歇歇脚吧,孩子们快冻僵了。”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下来。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加快脚步,只是默默地、机械地向那个可能的避难所移动。他们已经没有力气高兴了,甚至连希望都不敢有。李骁望着越来越近的山洞,黑黝黝的洞口像一张饥饿的嘴。人们不知道里面是否安全,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金兵追来,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太阳升起。天空中的金雕又出现了,它盘旋得更高了,几乎消失在云层里。但李骁知道它还会出现在那里,就像金兵的威胁一样,还没有消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水,流进嘴角,又苦又咸。 第五章惶惶不安气氛惊(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太原城内,朔风卷着砂粒抽打在城墙的箭垛上,发出呜呜的嘶吼,像极了北地传来的鬼哭。河东安抚使衙署的正厅里,安抚使兼太原知府张孝纯一把将案上的塘报扫落在地,青瓷笔洗在青砖上砸出清脆的裂响,混着他粗重的喘息,惊得廊下侍立的亲兵浑身打颤。“白眼狼!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攥着拳头往案上猛捶,指节泛白如霜,“义胜军!我早说过这些辽地降卒靠不住,靠不住啊!”案上摊开的河东路舆图被他捶得发颤,墨迹勾勒的朔州、武州已然被他用朱笔圈出,两个鲜红的圈像淌血的伤口,正往南蔓延。放眼望去,那舆图上从云中(大同)到太原的一线,密密麻麻标着关隘堡垒,此刻却像被虫蛀过的桑叶,处处是破洞。朔州与云中同处一盆地,本该是钉在金人眼皮底下的楔子;西南的武州踞于群山之上,俯视着通往雁门关的要道,可就在之前,塘报接连传来:朔州守将孙翊刚出城接战,城内义胜军便扯了降旗,孙将军力战至最后一箭,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武州更干脆,守将还在城头督战,义胜军已在城门后摆好了迎接金人的酒宴。“奸贼!可恨的奸贼!”张孝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谭稹当年招降这伙人时,本官就上书说过,辽人降卒心向故土,岂能为我所用?偏要给他们披坚执锐,粮饷比禁军还厚,连各地将士都眼热!如今倒好,养出一群掘墓的贼!”正骂着,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参军跌跌撞撞闯进来,衣袍上沾着雪沫:“使君!代州急报,三天前,义胜军将领攻破代州城!”“轰”的一声,张孝纯只觉天旋地转,扶住案沿才勉强站稳。雁门关一破,代州便成了暴露在金军刀下的羔羊,而代州之南,便是忻州,那是太原最后的北门户啊。他猛地想起代州塘报里的话:“义胜军反,一夜而陷”,墨迹未干,竟已应验到这般田地。此时的太原城,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街面上冷风卷着枯叶,打旋儿掠过紧闭的店铺门板,偶有几家开门的粮铺,门前挤满了攥着铜钱的百姓,价码牌上的数字一日三涨,糙米已卖到了一贯钱一斗。“听说了吗?朔州城破时,金兵见人就杀,尸首都堆到城墙根了!”“我家亲戚在武州当差,前日逃回来,说那群汉儿引着金兵抄家,连老弱都不放过……”宋人将燕云十六州的汉人骂做汉儿。窃窃私语像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有人捂着脸哭,有人扛着包裹往南城门跑,守城的士兵拦也拦不住,自家的亲眷早在昨夜就托人往洛阳送了。城根下的窝棚里,卖炭的老汉正往独轮车上捆行李,他那在禁军当差的儿子三天没回家了,只托人捎来一句话:“爹,往南走,别回头。”远处的校场上,禁军士兵正披着薄甲操练,寒风里冻得脸色青紫,却没人敢懈怠。他们都瞧见了,昨日有个小兵偷偷抹眼泪,被队正一鞭子抽在脸上:“哭啥?城破了,老家的爹娘妻儿谁护着?”有个老兵红着眼吼:“义胜军顿顿有肉,我们啃了三天糠麸!这城守着还有什么意思?”队正举着鞭子要打,却被一群士兵拦住,推搡间,有人竟把头盔摔在地上:“要守你们守!老子要回家护着妻儿!”那队正自己别过了头,眼角湿润。更让人揪心的是街面上的动静。从清晨起,南城门就排起了长队,有马车的富户赶着牲口往南跑,没车的百姓背着包袱徒步赶路,哭喊声、车轮声、牲口嘶鸣声搅成一团。安抚使衙署后宅,张孝纯的夫人正指挥仆妇往箱笼里装细软,见他进来,眼圈一红:“官人,要不……让孩子们先去汾州避避?”张孝纯没应声,只是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枝桠光秃秃的,像极了此刻河东的防务。这三晋大地,该何去何从?“夫人,”他声音沙哑,“让管家带孩子们去南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告诉孩子们,爹是太原知府,太原在,爹就在。”转身往外走时,他的脚步比来时沉了许多。穿过喧闹的街巷,百姓们见了他的仪仗,都慌忙跪倒,有人哭喊着:“使君公,北边能守住吗?我一家老小该怎么办啊。”他勒住马缰,想说些安抚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般。街角酒肆里,几个商人正围着一个从北方逃来的货郎,听他讲金人如何屠城,义胜军如何引路,吓得面无人色,当即拍板:“连夜走!去汴梁!就是卖房卖地,也得把家眷送过黄河!”童贯的府邸在太原城最阔气的地段,此刻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忙碌。门房见是张孝纯,不敢拦,只是低声道:“使君,郡王正在收拾行装……”“收拾行装?”张孝纯心头一沉,推门便闯了进去。正厅里,几个仆役正往锦盒里装玉器,扛着箱笼往马车上搬,几个姬妾打扮的女子正抹着眼泪,童贯背对着他,穿着一身紫袍,腰间挂着金鱼袋,那是六月刚封的广阳郡王仪仗。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堆着惯常的笑容,只是眼底藏不住的慌乱。“永锡来了,”童贯捻着胡须,语气轻松,“何事这么急?”“郡王!”张孝纯拱了拱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朔州、武州、代州接连陷落,雁门关已破,金军离忻州只有百里!你身为河东河北宣抚使,总揽北方军务,此刻不整军备战,却在收拾行装?”童贯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打了个哈哈:“永锡稍安。老夫这几日偶感风寒,腿脚不便,正想回汴梁调养几日,防务之事,有永锡在,老夫放心。”“放心?”张孝纯往前踏了一步,几乎是吼出来的,“郡王可知城内百姓惶惶不安?可知禁军士兵饿着肚子守城?王爷家中钱财堆成了山,军中欠饷多日,却不肯发下去充作军饷;你让义胜军守关隘,却对他们通敌的传闻视而不见!如今北面防线全垮了,就指望忻州能顶一阵,你若此时南逃,军心民心必乱,太原旦夕可破!”童贯的脸色沉了下来,拂袖道:“永锡此言差矣。老夫是朝廷重臣,身系天下安危,岂能困于一城?太原有你主持,足够了。”他指了指墙上的舆图,“再说,金军不过是小股骚扰,待老夫回汴梁,请官家调兵,定能将他们赶回去。”“我来主持?”张孝纯往前一步,指着门外,“郡王可知那些义胜军是如何养肥的?是你和谭稹力排众议要招降他们,给他们比禁军还厚的粮饷,纵容他们在朔州、代州作威作福!宇文虚中早说过‘义胜军不可靠’,你听了吗?如今他们反戈一击,北边防线全垮了,你倒要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高,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忻州一破,石岭关便是最后一道坎。那关隘上义胜军也不少!你让我怎么守?”童贯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涨红了脸:“放肆!老夫是朝廷封的郡王,轮得到你教训?太原守不住,自有国法处置!”他猛地一甩袖子,“来人,备轿!”张孝纯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张脸无比陌生。这就是那个自称“收复燕云”的功臣?那个被官家封为王的童大帅?他张了张嘴,想说“忻州贺权素无战心”,“石岭关的义胜军已蠢蠢欲动”,“再调兵就来不及了”,可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走出童贯府邸时,暮色已浓,太原城的谯楼上传来悠长的鼓声,一下,又一下,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寒风卷着雪籽落下,打在张孝纯的脸上,冰冷刺骨。他抬头望向北方,忻州的方向,此刻应该还亮着灯火吧?他默默念叨着:忻州,一定要守住啊……可他不知道,此时的忻州城内,知州贺权正对着金军的劝降书犹豫不决。...“禀告府尊,诸位官人已到二堂。”书吏轻声禀报。张孝纯整了整幞头,大步流星走向议事厅。推门而入时,十余名文武官员齐刷刷起身行礼。烛火摇曳间,他看见通判王逸青白的脸色,太原兵马副总管兼胜捷军统制王禀铁铸般的面容。“诸位请坐。”张孝纯抬手示意,声音沉稳得不像三日未眠之人,“事态紧急,闲礼免了。”王禀率先开口,声如洪钟:“末将已命胜捷军全城戒严,四门加派双岗。”这位老将军虽年过五旬,眉宇间的杀气却比年轻人更甚。王禀一身锁子甲尚未卸去,他往前一步,铁靴踏在地上发出闷响:“末将担保,便是拼到最后一人,城门也不会让金人踏入半步。”他眼角的刀疤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那是征方腊时留下的,此刻倒像是专为这场死战而生。“王统制辛苦。”张孝纯微微颔首,转向文官一列,“王通判,粮秣清点如何?”王逸起身拱手,声音有些发颤:“回府尊,官仓存粮六万石,按现有人口,仅够三月之用。下官已命人征调城中富户存粮...”“不够。”张孝纯打断道,“金虏若围城,必是持久之战。着即按户等强征,一等户出粮二十石,二等十石,三等五石。抗命者,以通敌论处!”满堂寂静。录事参军手中的毛笔啪嗒掉在砚台上。“冀钤辖。”张孝纯目光如电,射向武官太原兵马钤辖冀景,“石岭关现有多少守军?”冀景霍然起立:“回府尊,原有驻军八百,今日又调去五百。”“太少。”张孝纯手指重重敲在沙盘边缘,“金虏若破忻州,石岭关便是太原最后屏障。着你即刻率八千精兵增援,死守十五日!”冀景脸色一变:“可太原守军...”“太原自有王统制坐镇。”冀景浓眉一挑,却未反驳:“末将领命。”“录事参军,”张孝纯目光扫过文职列,“粮米配给按军二民一发放,富户私藏者以通敌论罪,账目须一日一报,断不可让士兵饿着肚子守城。”录事参军忙躬身:“下官已让户房连夜造册,明日起按坊巷发粮票,军民凭票领粮,绝不敢有差池。”他身后的官员捧着几本簿子,那是各坊巷壮丁的名册,昨夜已按“五户出一丁”的规矩点了乡勇,此刻正等着分派守城段落。“报——”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冲进来,“忻州急使!”来人满身血污,扑倒在地:“贺知州命我禀报,金虏前锋已至城下,忻州...忻州恐难撑过三日!”张孝纯猛地站起,案上茶盏翻倒,茶水在军报上洇开一片暗红。“传令!”他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着保甲兵全部上城,增建防御工事。”“末将明白。”王禀已经披甲在身,“这就去安排守城部署。” 第六章惶惶不安气氛惊(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当更鼓敲过三响,张孝纯独自登上北门城楼。“诸位。”张孝纯的声音压过北风的呼啸,“今日起,太原城进入战时状态。”他展开一幅城防图,地图在风中哗啦作响。“王统制负责东、北两面城墙,张都监护卫西门,南门由杨震将军把守。”毛笔在图上划出一道道墨痕,“所有城门外侧加筑,城垛间悬挂湿毡防火箭。”“明天征发全城壮丁,按坊甲编排,抗拒者以军法论处。”“喏!”众人齐声应道。天刚蒙蒙亮,太原城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蜂巢。在城东,数百民夫喊着号子,将粗大的原木拖上城墙。王禀亲自监督建造,不时厉声呵斥动作迟缓的工匠。张孝纯立于箭楼之上,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民夫队列,沉声道:“王通判,今日起,全城分作三等役。”“一等役壮丁筑墙,二等役伐木烧砖,三等役妇孺煮饭送水。抗命者死,全城民夫都要尽力调动起来。”王逸捧着账册躬身应道:“府尊放心,下官已让巡检司分片督办,城西民夫已于卯时到齐,城东还差三十余人,正在挨户搜捕。”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十几个民夫被弓手押着走来,为首的老汉挣扎着哭喊:“俺实在没力气……”张孝纯冷冷瞥了一眼:“让他去护城河凿冰。”转头对王禀道,“王统制,城墙加高之事,今日必须动工。”王禀抱拳领命,转身对身后的队正们喝道:“胜捷军出五百人督工,城砖不够就拆民房,夯土要掺麻筋,外层抹三层泥浆,每层都得掺碎铁片,这城墙要能挡得住金军的砲车,谁要是偷工减料,老子劈了他!”城根下顿时响起震天的号子声。民夫们踩着结冰的木梯往城墙上运土坯,匠户们拿着抹子往墙皮上涂泥浆,寒风里,有人冻裂的手沾着泥,却没人敢停。王禀骑着马在各段城墙间巡查,看见有个民夫偷奸耍滑,一鞭子抽在他背上:“城破了,你家婆娘孩子能活?”那民夫不敢再躲,抱起土坯踉踉跄跄往梯子上爬。“张都监!”张孝纯朝西门方向喊。张灏正指挥士兵拆卸北门的门板,听见呼喊连忙跑来:“府尊有何吩咐?”“北门、东门的门板,今日必须包上铁叶。”张孝纯指着城下堆积的铁皮,“让铁匠铺日夜赶工,不够就拆庙里的铁钟,门后要填足沙袋,至少三尺厚,防得住金军的冲车。”张灏领命而去,转身对匠户们吼道:“都给老子快点!这铁皮要包得密不透风,铆钉间距不许超过三寸,谁要是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皮!”南门瓮城内,张孝纯看着工匠们将湿沙填入双层门板。三百斤铁钉被锻造成门扇上的狼牙钉,守军教保甲兵往沙袋里掺铁蒺藜——这是《武经总要》里记载的守城古法。护城河沿岸更是一片忙碌。民夫们挥舞着镐头凿冰,河水溅在身上瞬间结成冰碴。汾河岸边的景象令人心惊:保甲兵们正在活生生拗断鹿角柴。这些带着尖刺的树杈被沉入拓宽的河床,与河底原先埋设的“铁菱角”(三棱铁刺)形成死亡矩阵。上游水闸处,有人正用斧头劈开最后一道拦河坝。“放水!”混着冰碴的河水咆哮着冲进人工渠。录事参军带着账房先生清点物资,看见有个民夫偷偷往怀里塞干粮,当即喝令拿下:“军法处置!”那民夫哭喊着求饶,却被弓手拖到岸边示众。“府尊,”王逸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张图纸,“这是将作监画的马面战棚图样,每隔五十步建一个,上设弩台,您看是否可行?”张孝纯接过图纸看了看:“可行,让匠户们先建三个样板,午时我来查验。”他望向城北二十里的阳曲镇方向,“陷马坑挖得如何了?”王禀策马过来:“末将已派张灏带人去了,坑深五尺,底埋尖木,上面铺草皮伪装,预计今日能挖两千个。”他压低声音,“只是那些溃兵不太听话,说宁愿去守城也不愿挖坑。”“那就让他们去守西门。”张孝纯毫不犹豫,“告诉他们,城破之时,谁也跑不了。”城北平原上,三千民夫挖出纵横交错的沟壑。每坑深六尺,坑底倒插着削尖的枣木。老军校带人用草席虚掩坑口,撒上薄土伪装。午后,天空飘起了雪花。张孝纯踏着积雪巡查城防。护城河已经拓宽到四丈,河底插满了锋利的竹签。“按这进度,护城河六日内便可完工。”一名官员指着远处的崇善寺,“厢军指挥使已带人去拆佛像了,预计能得铜十万斤。”张孝纯望向崇善寺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告诉厢军指挥使,佛像要拆得彻底,一点铜都不能浪费。”他顿了顿,“另外,让录事参军统计全城的神臂弓和步弩,不够就去民间征集弓箭,哪怕是猎弓也要收上来。”今晚以后的太原城,成了一座带满锋刺的堡垒,来来往往的脚步掩盖了街道上的车辙,也掩盖了无数人彻夜未眠的叹息。城头上的守军裹紧了铠甲,望着漆黑的北方,仿佛已听见金军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十一月十七日,代州城破的血腥气顺着滹沱河飘到崞县时,代州西路巡检使李翼正站在县衙的石阶上磨箭。他的铁胎弓已用了十五年,牛角弓梢被汗水浸得发亮,箭头在青石上蹭出火星,映得他眼角的刀疤像条活过来的蜈蚣。“李巡检,城西的粮窖已加固好了。”县丞王唐臣抱着账册跑来,官袍下摆还沾着泥,他刚领着百姓把最后一批粟米搬进地窖,用砖石封了入口。话音未落,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个溃兵滚下马背,有人指着北方只说了个“金”字,便栽倒在地。李翼猛地站起身,铁弓“啪”地拍在石阶上:“折裨将!”“在!”折可与从校场奔来,甲胄上还沾着训练时的尘土。这位年轻人虽只是裨将,却带着折家世代相传的悍勇,腰间的横刀还是他父亲攻打西夏时用过的。“末将已把两千守军分到四个城门,民壮也按户抽丁,每户出一丁上城。”“不够。”李翼扯下腰间的箭囊,往石阶上一倒,三十支狼牙箭滚出来,每支箭镞都闪着寒光,“去告诉百姓,金狗破了代州,正在四处掠粮,想活命的就拿起家伙守城。”县衙外的鼓楼上,知县李耸正敲着梆子召集百姓。他那身青色公服在乱民中格外显眼,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道:“知县大老爷,咱们降了吧,听说代州降了的都活下来了!”“降?”李翼骑马赶到,声音像淬了冰,他张弓搭箭,箭头直指北方,“看见那片黑云了吗?那是金狗的马队,他们要的是粮食和活人,降了也是被剥皮填沟壑!”百姓们吓得噤声,折可与怒声道:“俺折家世代守边,祖父死在灵州,父亲死在横山,就没听过‘降’字!愿意守城的,跟俺来!”城外的田野上,逃难的百姓如蝼蚁般溃散,哭嚎声撕碎了初冬的寒风。有人背着老母,拖着幼子,更多的人空着手,只是麻木地奔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确实有恶鬼。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金军骑兵如潮水般漫过山丘。铁蹄踏碎冻土,长刀映着寒光,他们的皮帽上结着冰霜,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雾。这不是西路军的主力,而是一支由悍将完颜拔离速率领的偏师,奉命扫清通往太原的障碍,但即便是偏师,对这座小城而言也是灭顶之灾。十八日黎明,金人的先锋骑兵到了崞县城下。三百多匹战马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绕着城池大声嘶吼,意图用恐吓,吓破城里守军的胆子。“放箭!”李翼大吼一声,城墙上的民壮纷纷放箭,箭雨如蝗,射得金军退避。折可与在西门看得清楚,金兵的主力还在后面。金军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在城外扎营。夜幕降临,金营的火把连成一片血海,照亮了半边天空。城内的百姓缩在屋里,听着风中传来的号角声、马蹄声,还有……惨叫声。金军在扫荡周边村落。“他们…他们在杀人…”一个逃进城的老农瘫在地上,裤裆湿透,“张家村…全没了…女人被拖走,孩子…孩子被挑在枪尖上…”县衙内,知县李耸面色惨白,县丞王唐臣双手发抖,县尉刘子英与监酒阎诚不停地灌着烈酒。“我们…我们是不是该…”王唐臣声音发颤。“投降?”折可与,这位折家年轻将领冷笑一声,“金人破代州时,四处抢夺钱财不说,女人充为营妓,你确定要降?”堂内一片死寂。 第七章奋力拼杀无望生(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俄顷,外面传来喧哗。“金狗派使者来了!”金使是个汉人,穿着锦袍,满脸倨傲。他在城下高喊:“城内守将听着!大金国猛安拔离速仁慈,只要开城,保尔等性命!若顽抗便死...”李翼没等他说完,气沉丹田,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金使瞪大眼睛,捂着喷血的脖子,栽下马去。城上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疯狂的吼声——“杀得好!”“死也不降!”折可与大笑,拍着李翼的肩膀:“李巡检,这一箭痛快!”但李翼笑不出来。他看见,金军阵中,完颜拔离速缓缓举起了手。下一刻,战鼓震天,金军的云梯、箭雨,如黑云般压来。第一波攻城开始了,明显做义胜军打扮的担当了攻城兵,而女真人连带着契丹、奚人、渤海人在后方看热闹,时不时射杀某个想逃跑的汉儿。对于女真人来说,他们本族人口少,所以每个都很金贵,攻城送死等差事都是用仆从军。“兄弟们冲进去发财啊!”义胜军将领大喊。骑兵列成三排,马蹄踏在冻土上的轰鸣让崞县的城墙都在震颤。第一排骑兵下马举着铁皮盾牌冲锋,第二排张弓搭箭,第三排扛着云梯紧随其后,这些降兵像潮水般涌向城墙。“放箭!”李翼的吼声撕破寒风。城头上的神臂弓、床弩同时发射,箭矢穿透盾牌的闷响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被钉在地上,尸体叠着尸体,很快就堆成了矮墙。折可与在东门挥舞着横刀,将爬上城头的敌人脑袋砍飞。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瞬间冻结成冰,他却像是没察觉,只是嘶吼着:“推云梯!把火油倒下去!”民壮们颤抖着将盛满火油的陶罐往下砸,火把扔下去的瞬间,城墙下腾起熊熊烈焰,义胜降兵的惨叫声比北风还要凄厉。李耸和王唐臣在南城组织百姓运送滚石。有个老汉扛着石头刚爬上城头,就被流矢射穿了胸膛,尸体从城墙上摔下去,砸在金军的冲车上。“杀!消灭他们的弓箭手!”李翼的吼声里带着血腥气,三十步外,义胜军降兵被神臂弓射穿咽喉,箭镞带着血沫子从后颈穿出,尸体栽倒,后面的人踩着他的脊梁骨继续往前冲,铁盾碰撞的脆响里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折可与劈翻了第三个爬上城头的降兵,“倒金汁!”他嘶吼着一脚踹开攀上来的手,城墙上立刻传来铁锅碰撞的叮当声——壮勇们正抬着滚开的粪水往城下泼,金汁落在义胜军身上,烫得他们像疯狗般乱撞,有个降兵的皮甲被烫得粘在肉上,撕扯间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拽了出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李巡检!西门快顶不住了!”张忠辅的吼声从城垛另一侧传来,他的左臂被斧刃劈开,露出森白的骨头,却还用右手抡着铁锏,将一个试图攀上城墙的敌人砸倒在地,“这帮降兵疯了!后面的女真狗用箭射他们的脑袋!”李翼瞥向城外,那里的义胜军攻城者,像被赶入屠宰场的猪群,前排的人被滚石砸得脑浆迸裂,后排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往上爬,有的甚至用牙齿咬着云梯的木杆往上挪。一个小校被金汁浇了满脸,瞎着眼睛爬上城头,却被一脚踹回城下,坠落时正好砸在他同伴的头上,两人的头骨撞碎的闷响,在厮杀声里格外清晰。南城墙下已经堆起丈高的尸山。李耸带着百姓搬运滚石时,看见乡兵正用草叉将爬上城头的敌人推下去。那人腹部插着半截断枪,肠子拖在城砖上,却还在机械地重复着刺杀动作。“老家伙小心!”王唐臣猛地将李耸扑倒,流矢擦着文官的幞头飞过。李县令刚要道谢,却见长矛从垛口刺入,将旁边运送箭矢的青壮钉在了敌楼柱子上。那人临死前还死死抱着那捆箭。午时,城下义胜军的尸体已经堆得几乎与城墙齐平。后续的进攻者就踩着这些软塌塌的“肉梯”往上冲。断了腿的守军突然暴起,抱着两个登城的敌人滚下城墙,三具躯体在尖锐的木桩上串成了糖葫芦。如此惨烈的死法自然吓退了一部分降兵,他们本就是四处飘摇的“乞活军”,在辽朝活不下去自然投靠宋朝,眼看投靠金人也免不了一死,所以有人转身掉头逃跑,一人逃便带动十人逃,接着是百人,任由将领怎么呼喊都不管用。“违背军法!该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女真骑兵举着弯刀冲了过来,不是攻城,而是朝着退下来的义胜军砍去。那些降兵瞬间被杀死在地,血喷在雪地上,像绽开的红梅。髡发女真谋克勒住马,用生硬的汉话嘶吼:“后退者,死!”眼见后退也是死,义胜军里爆发出哭嚎,有人扔掉兵器跪地求饶,却被一箭射死。李翼看着这一幕,将断矛插进地里,对城头上的军民吼道:“看见没有?这就是降金的下场!咱们死也死得像个样子!”暮色降临时,金军暂时退去。李翼站在城头清点人数,两千守军一天就死了三百人,民壮死了近千,何其惨烈!城墙下的尸体堆得像座小山,断肢残骸堵住了护城河的水流,暗红的血水在冰面上漫延,冻结成诡异的花纹。城墙上自然也是如此,尸体层层叠叠,李耸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城头,官靴踩在黏稠的血浆中,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妇人们正跪在尸体堆里翻找自己的丈夫,每翻过一具尸体,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当家的!”妇人扑在尸身上,颤抖的手指抚过那熟悉的粗布衣裳,“这……这是俺给你缝的补丁啊……”她发疯似的扒开尸体的衣襟,瞧见熟悉的疤痕,终于崩溃地瘫软在地。“都搭把手!把张屠户家的老三抬下来!”李耸扯着嗓子喊,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青壮,一个个脸膛被血污糊得看不清模样,只有眼睛亮得吓人。穿粗布袄子的汉子刚抓住尸体的胳膊,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那尸体的肚子被豁开,冻硬的肠子挂在城砖上,像串暗红的冰棱。“张大哥,是俺爹……”少年扑在尸堆上,抱着具尸体哭嚎。那尸体的左手还攥着半截扁担,指关节上的老茧李耸认得,是城东卖豆腐的王老汉,早上还给他送过热豆腐,此刻半边脸已经冻成了青紫色,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还在看城头上的烽火台。县令李耸别过脸,不敢再看。他让王唐臣带着几个文吏去清点人数,自己则指挥百姓搬运尸体。瞎眼的老妇人摸索着爬上城头,手里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平安符,那是给她当民壮的儿子绣的。“俺儿在哪?俺儿在哪?”她的拐杖在尸堆上敲得“笃笃”响,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只有哭泣声,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地响。医馆早就挤得像口塞满了肉的蒸笼。十多个郎中围着伤兵团团转,用烧红的铁钳烫伤口,往溃烂的皮肉上撒草药,惨叫声此起彼伏,盖过了窗外的风雪声。几个被派来帮忙的妇人正用布巾蘸着酒水清洗伤口,酒液碰到断骨处,伤兵们疼得像疯了似的挣扎,有个伤兵死死咬住牙关,直到咬出血来才松口,自己却在抽搐中没了气息,眼睛还望着窗外。角落里,阎诚正给伤兵灌药酒。断了腿的老兵抓住他的手腕:“阎监酒……给个痛快……”阎诚的手抖得厉害,酒坛“咣当”摔碎在地。县令李耸站在医馆门口,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觉得喉咙里发腥。他读了三十多年圣贤书,从《论语》到《孟子》,字字句句都教他仁义道德,可此刻他只想抓起地上的刀,冲到金军大营里杀个痛快。“唐臣,你说咱们读这些书有什么用?眼睁睁看着百姓送死,却连弓都拉不开。”王唐臣正给伤兵喂水,闻言苦笑一声,眼眶却红了:“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帮女真狗连畜生都不如!烧杀抢掠,视人命如草芥,简直是逆天而行!”夜风卷着火星掠过城头,像是在为死去的亡魂指路。守军望着漆黑的北方,那里的金军大营灯火通明,像头蛰伏的巨兽。更鼓敲过三响,不知谁家女子唱起了《蓼莪》,哀婉的曲调在血腥的夜风中飘荡:“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降兵在金人眼中命如草芥,怎么送死都不心疼,于是义胜军依然冲在攻城第一线。如此艰难守住三日,二十一日,金兵用投石机攻城。巨石砸在城墙上,砖石飞溅,许多民壮被砸得脑浆迸裂。李翼被碎石砸中胸口,吐了口血,却还是站在箭楼指挥。“把房子拆了,木料石头运上来。”他对身旁儿子喊道,“就算拆了祖宗牌位,也得守住!”李二郎落泪应道。 第八章 奋力拼杀无望生(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与此同时,战火蔓延整个忻代盆地。五台山佛寺,寒雾裹着血腥气从北麓漫下来时,晨钟还未敲响,真宝禅师便睁开了眼睛,耳畔似有万千冤魂哀嚎。脖子上的法器猝然崩断,一百零八颗佛珠滚落禅房。山门外,知客僧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积雪。“方丈!金兵……杀来了!”真宝缓缓起身,袈裟上的金线在晨曦中泛着血色。从禅窗望去,山脚下五台县城已升起狼烟。官道上的景象更令人胆寒,披头散发的汉人百姓被皮鞭驱赶在前攻打城池,后面契丹弓箭手的铁箭抵着他们后背,那些生女真战士正用弯刀拍打着马鞍,发出饿狼般的嚎叫。“阿弥陀佛。”老禅师合十的双手青筋暴突,佛珠竟在掌心碾成齑粉,“擂金刚鼓,点武僧堂!”他拖着铁禅杖冲进大雄宝殿时,杖尾在石阶上刮出串串火星。三百武僧早已列阵,将《金刚经》撕成布条缠在手臂上,把香炉灰抹在脸上作修罗相。铁禅杖杵地闷响。“金虏破杀戒,我辈当现忿怒相!”真宝的吼声震得经幡猎猎作响。老禅师撕开袈裟,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那布满戒疤的脊背上,用朱砂刺着青面獠牙的降魔金刚,此刻随着肌肉抖动竟似活了过来。县尉赵师旦带伤闯进山门时,正看见僧兵们迈步下山。“禅师!”他单膝跪地,伤口渗出的血染红石阶,“县城缺箭少油,求借……”“不必借。”真宝扶起县尉,将一串佛珠套在他脖子上,“五台山与县城,本就是一体菩提。”五台县已经陷落大半。一名宋军都头(百夫长)左臂齐肩而断,却仍用牙齿咬着佩剑,死守在街口。当他看见后方涌来的僧兵时,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光彩。“禅师!”他吐出口中血剑,“百姓……百姓都在文庙……”真宝铁禅杖横扫,三个正在施暴的奚人阿里喜(杂役士兵)脑浆迸裂。“施主且歇。”老僧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些畜生,交给老衲超度。”他带着武僧冲入街巷,平日诵经的嘴唇此刻念着“阿弥陀佛”,手中铁杖却招招夺命。一个年轻沙弥被金兵长矛刺穿,临死前竟抱住敌人滚入火堆,火光中传来最后的诵经声。完颜拔离速在城楼上看得真切,这个女真悍将眯起眼睛:“这些秃驴倒有几分血性。”他转头对副将道:“传令,活捉那个老和尚。”金军阵型突变。契丹弓箭手停止放箭,汉人降兵被驱赶着上前送死。“大师!”赵师旦的吼声里带着血沫,他抬手劈开一个扑来的金兵,刀光映出自己胸前的箭簇,“东门失守了!张虎带着猎户在文庙死守,我这就去接应!”“县尉且守此处。”真宝的铁禅杖横扫,将两个金兵的腿骨砸得粉碎,“贫僧去文庙。”在刀枪中奋力拼杀出一条路。“师父!”弟子法澄浑身是血地杀到近前,“赵县尉……圆寂了!”真宝望向县衙方向,只见浓烟滚滚。老禅师大笑:“善哉!赵施主往生极乐了。”奋战良久,寡不敌众,僧兵们退守文庙,院墙外,金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百姓们已在僧兵的掩护下奔逃。真宝禅师端坐大殿,手中铁杖已经弯曲变形。“法澄。”“弟子在。”“怕吗?”年轻武僧摸了摸光头上的伤口:“怕。但想到能多超度几个金狗,就不怕了。”真宝微笑颔首,殿门被撞开,完颜拔离速带着亲兵闯了进来。“老和尚。”完颜拔离速用生硬的汉话说道,“降了本将,封你做个僧官,比在这破庙强。”真宝缓缓起身,铁禅杖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狰狞相:“女真畜生!老衲今日就送你们去无间地狱!”铁杖如龙,瞬间击碎两个亲兵的天灵盖。完颜拔离速大惊失色,慌忙后退。真宝步步紧逼,杖风呼啸间,又有三个金兵毙命。“师父小心!”法澄扑来,用身体挡住射向真宝的冷箭。年轻武僧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十余支长矛同时刺入真宝的后背,鲜血从口中涌出,他却笑了。老禅师用最后的力气结印,诵道:“……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拔离速惊魂未定,见老僧沾血在额前画下血符:“女真畜生,老衲在无间狱等你们!”老禅师盘坐而逝。杀戮之花在三晋大地绽放,四面扫荡的金军人马势不可挡,诸多城池一连串陷落。“金人代州分兵掠繁峙、五台,皆陷。大军南下猛攻忻口寨,忻州巡检使王兆戍忻口,力战死,王兆等残部退守寨内粮仓,点燃火焰自焚。”十一月下旬,左路大军前锋已到忻州。……忻口寨子的最后一缕炊烟被北风卷散时,西路军先锋都统完颜银术可正用靴底碾着地上的血污。城寨的旗杆倒在他脚边,断裂处还挂着半面宋旗,被冻成硬邦邦的破布。“这寨子的汉儿倒有几分骨头。”他扯下沾血的狐皮帽,呵出的白气里混着血腥,“传令下去,把尸体堆起来烧了,让后面的人看看,抵抗就是这个下场。”亲兵刚要应声,一个探马从南边驰来,马蹄踏在结冰的河面上打滑:“都统!忻州方向没见狼烟,秀容县城门大开,像是……像是在迎我们?”银术可眯起眼睛。之前攻破代州时,那些宋兵还敢在巷子里放冷箭,怎么到了忻州反而如此顺当?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弯刀:“带三百骑跟我去看看,其余人把抓来的百姓捆结实了,要是有诈,就用这些人填护城河。”秀容县城门的轮廓在暮色中越来越清晰。奇怪的是,城楼上既没有弓手,也没有滚石,反而飘着几面黄绸旗,在寒风里摇摇晃晃像招魂幡。更让金军骑兵诧异的是,城门口竟传来吹吹打打的乐声,细听竟是汉人的《迎宾曲》。“都统,不对劲。”副将斜里勒住马,“莫不是宋人设了埋伏?”银术可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看见城门下站着一队穿官袍的宋人,为首的那人穿着绯色公服,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拱手,动作夸张得像戏台子上的丑角。“是知州贺权!”有降兵认出人来,“他……他这是要投降?”话音未落,那文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十几个文官也跟着齐刷刷跪下,动作整齐得像是排练过。贺权高举着个红绸包裹的木盒,扯开嗓子喊起来:“大金天兵驾到,忻州知州贺权率全城官吏百姓,恭迎王师入城!”走调的唢呐声里,司仪颤抖着念出早已备好的迎词:“忻州士民,久慕王化……”金军骑兵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有人摘下头盔敲着玩,用马鞭指着城门口的宋官,用女真话骂着什么,笑声震得城砖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银术可慢悠悠地策马上前,靴尖挑起贺权举着的木盒。红绸滑落,露出里面的铜印,印钮上的“忻州之印”四个篆字还沾着朱砂。他一扬手,铜印“当啷”砸在贺权面前的冻土上,裂开一道缝。贺权的脸瞬间白了,却硬是挤出笑容,膝行几步捡起铜印,用袖子擦着上面的泥:“小人知罪,小人知罪!该亲自为大帅捧印……”“你的兵呢?”银术可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辽东口音,像钝刀子割肉。贺权连忙磕头:“回大帅,厢军已经解甲,保甲兵也都遣散回家了!小人怕他们冲撞天兵,特意收缴了所有兵器,连菜刀都登记在册了,只等王师检验!”他指了指城门两侧,那里果然跪着黑压压的人群,有脱下甲胄的士兵,也有戴头巾的学子,个个低着头,肩膀抖得像筛糠。老卒的手被冻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旁边的宋官立刻抬脚去踹,嘴里骂道:“作死的东西!敢在王师面前乱动!”银术可大声笑了,笑声粗嘎得像破锣。他翻身下马,踩着贺权的背走到城门下,伸手拍了拍那面崭新的宋官袍:“你倒识时务。”“不敢不敢!”贺权的声音带着哭腔,“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小的以为,保全百姓性命,方是大仁大义!昔年微子降周,史书称贤,小的……”“少废话。”银术可不耐烦地打断他,“酒肉准备好了吗?”“备好了!备好了!”贺权像是得了大赦,连滚带爬站起来,“城里最大的院子已经摆好了宴席,都是本地的好酒好菜,还有……还有几个会唱曲儿的姑娘……”他话没说完,就被金军士兵推搡着往前走。那些文官连忙簇拥上来,有人给完颜银术可牵马,有人给亲兵递水囊。金人入城第一时间收缴了兵器甲胄,街道两旁的百姓把头埋得更低了。有个妇人想往后缩,被维持秩序的宋兵一把揪住头发,狠狠掼在地上:“老实点!惊扰了王师,砍了你全家!”妇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将地上的泥往自己脸上抹。 第九章血雨伴腥风(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大院子里果然灯火通明。贺权让人把仓库里的存酒都搬了出来,桌上摆满了熏肉、蒸饼、鲜鱼,甚至还有两盘蜜饯,都是寻常百姓过年都吃不上的东西。贺权亲自给银术可斟酒,肥硕的手一抖,酒液洒了满桌,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被对方一脚踹开。“说,你们的皇帝赵佶,是不是言而无信?居然敢收留张觉,这是忤逆我大金国!”银术可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贺权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何止言而无信,昏君!十足的昏君!”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那赵佶整天就知道画画写字,修什么艮岳,搜刮天下奇石,害得百姓家破人亡!小的早就看不惯了!”旁边的通判连忙接话:“上官说得是!那童贯、蔡京之流,更是祸国殃民!我等在大宋为官,真是如履薄冰,早就盼着大金天兵来解救百姓了!”“对对对!”主簿把小本子往怀里一塞,也跟着喊,“大金伐宋,那是替天行道!我等归顺,正是践行孔孟仁义之道,保全百姓为仁,归顺天命为义,迎接王师为礼,识时务者为智,永不背叛为信!”这番话听得女真将领们哈哈大笑。银术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把抓住贺权的衣领,将他提溜到面前:“你倒是会说。本都统就保你继续做忻州知州,干得好了,以后还会升官。”贺权喜出望外,“噗通”又跪下了,磕得头连连作响:“谢大帅提拔!谢大帅提拔!下官一定为大金效犬马之劳,把忻州治理得妥妥帖帖!”宴席吃到半夜,贺权让人找来了几个歌姬,都是忻州城里有名的行首。女子们穿着单薄的纱衣,冻得瑟瑟发抖,强颜欢笑地弹唱。猛安一把将歌姬搂进怀里,伸手去扯她的衣带,贺权见状连忙笑道:“将军尽兴!尽兴!这些都是小地方的薄礼,等大军到了太原,保管有更好的!”窗外,金军士兵已经开始在街上撒欢。有的踹开百姓的家门,把粮食往马背上搬,且抓住女子拖进巷子里撕扯,事后拖着人在街道上耀武扬威。哭喊声、惨叫声、大笑声混在一起,像一把钝锯在锯着每个人的神经。贺权的亲随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贺权脸色微变,随即又堆起笑对银术可道:“大帅,城西有几个刁民想逃跑,下官已经让人抓起来了,您看……”“杀了。”银术可正啃着一只肘子,头也没抬,“挂在城楼上,让那些不听话的看看。”“是是是!”贺权连忙应声,转身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对着亲随低声呵斥,“手脚麻利点!别脏了王师的眼!”天快亮时,贺权送银术可出院落。他看见街道上躺着几具百姓的尸体,在这寒冷腊月冻的冰凉。贺权皱了皱眉,对身后的衙役道:“赶紧清理干净,别让大帅看着心烦。”银术可停下脚步,指着城楼上新挂的头颅问:“那是些什么人?”贺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是几个不知好歹的刁民,说要抵抗王师,被下官拿下了……”北风卷着雪沫子掠过城楼,把挂在上面的头颅吹得晃晃悠悠,贺权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棉袍。银术可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屋梁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他一巴掌拍在贺权肩上,力道重得让对方踉跄了几步,却硬是没敢哼一声。“好!好个贺权!”银术可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唾沫星子喷了贺权一脸,“本都统看你很不错!还有你们都很有用,往后就是我大金国最忠心的臣子,比那些废物强百倍!”“都统,这些南人软羊太好笑了,哈哈哈!”谋克完颜习古乃揪住贺权发髻,女真话混着辽东腔喷在脸上,“兀那南蛮听着!俺们从混同江杀到今天,还没见过你这般懂事的羊羔!以后跟着俺们,带你也去汴京教训教训那鸟皇帝。”这话听得旁边的通判、推官、主簿们眼睛发亮,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宠。罗通判连忙抢步上前,袖子擦着并不存在的灰尘,跪地连磕三个响头:“我等能为大金效力,是三生有幸!愿为都统大人牵马坠镫,万死不辞!”“对对对!”主簿掏出小本子又开始记,“我等生是大金人,死是大金鬼!”银术可被这群宋官逗得更乐了,他扭头冲身后喊了声女真话,一个健壮的男子应声而入,身披女真甲,腰间悬着柄嵌玉弯刀,正是他十九岁的儿子完颜彀英,刚从辽地战场回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眼神却凶得像头恶狼。“彀英,”银术可用女真语吩咐,“带五十骑去看着这些南人,让他们把城里的粮草都搬到石岭关去。告诉他们,少一粒米,就砍一个脑袋当球踢!”彀英啪地捶了下胸口道:“阿玛放心,保管一粒不少!”随即用汉语对贺权等人吩咐。贺权见立功的机会到了,连忙抢话:“大帅放心!押运粮草乃是下官分内之事,责无旁贷!罗通判,你我各带一队衙役,亲自去仓廪督运!”罗通判忙不迭应着,一群文官簇拥着完颜彀英往外走,各种奉承话不断。银术可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对副将斜里撇嘴:“这些南人,比契丹狗还会摇尾巴。”斜里用女真语笑道:“摇得好就留着,摇不好就杀了喂狼。”没过半个时辰,秀容县的街道就乱成了一锅粥。金兵把衙役编成队,拿着水火棍挨家挨户砸门抢粮。老妇人死死抱着米缸哭喊:“这是俺们一家三口的过冬粮啊!求求官爷留口吃的……”衙役头目一脚踹翻米缸,米麦混着冰碴撒了满地:“瞎嚷嚷什么!这是给大金天兵的军粮,耽误了行程,砍你全家的头!”金兵在一旁抱臂冷笑,女真蒲辇(五十人的将领,全称蒲辇勃极烈)用鞭子指着老妇人:“南人就是贱,给他们放点血看看就老实了。”说罢一鞭子抽在老妇人背上,打得她像虾子似的蜷起来,连着好几鞭打下去,当即去掉了半条命。贺权站在仓廪门口,看着民夫们扛着粮袋往车上装,完颜彀英带着骑兵冲过来,他指着仓廪的账簿:“这里登记的粮草比实际少了三成,是不是有人私藏了?”贺权的脸瞬间白了,慌忙道:“少将军明鉴!是…是去年旱灾,账目没改过来!下官这就让人凑齐!”他扭头对亲随吼道,“快去我家后院,把地窖里的粮食全搬来!”完颜彀英带人刚走,就听见巷子里传来哭骂声:“贺权你个卖国贼!你把粮食都给了金狗,是要逼死我们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贺权脸色铁青,对衙役道:“把那乱喊的刁民拖去打死再喂狗!贱命一条。”接下来的三天,秀容县成了人间地狱。金兵和衙役像疯狗似的抢粮,连观音庙里的供米都刮得一干二净。有户人家把粮食藏在棺材里,被搜出来后,金兵当场把人拖出来扔在雪地里活生生打死,让那户人家眼睁睁看着粮食被拉走。“这些南人跟地里的虫子似的,抽几鞭子总有粮。”金兵们互相打趣,笑着,“等抢够了粮,就去太原抢女人!”十一月下旬的北风像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贺权和罗通判亲自押着粮队往南走,民夫们被鞭子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老汉走不动了,刚要坐下喘口气,金兵的鞭子就像毒蛇似的缠上来,抽得他背上血肉模糊。“快点!别像娘们似的磨蹭!”那金兵是个辽东汉儿,用汉话吼着,靴底踢在老汉腿弯上。老汉扑通跪倒,喉咙里嗬嗬作响,一口血喷在雪地上,再也没起来。粮队刚过滹沱河,就见路边的树林里闪过几道黑影,有个金兵嗤笑:“是狼。”众人定睛看去,果然有三只野狼正叼着具民夫的尸体撕扯,血溅在白雪上,红得刺眼。女真人大笑,“软羊太多了,杀了这么多,还有一大群,根本杀不完。”“才走这么点路就倒下了!”女真押粮官啐了口唾沫,转头对同伴骂道,“记得打黄龙府那会儿,咱们顶着箭雨背粮上山...谁喊过一声累?”完颜彀英勒住马,看着粮队像条长蛇往石岭关延伸,对贺权命令道:“这点粮不够我大军塞牙缝的。告诉后面,再征集十倍,不然就把你们的肉割下来当军粮。”贺权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让通判带人回秀容县,连百姓藏在炕洞里的米麦、地窖里的咸菜都搜刮出来。忻州推官在一旁冷笑,对着身边的书吏低声骂:“当初让你们上城守着,一个个装病躲懒。现在知道厉害了?这群贱种,冻死饿死都是活该!”书吏没敢接话,只是看着被鞭子驱赶的百姓,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与此同时,粘罕带领的西路军大军正在代州休整,城里已是人间炼狱。完颜希尹捧着从秀容县送来的文书,用狼毫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嗤笑道:“南朝文士,手无缚鸡之力,口诵孔孟而膝行求生。”“宋臣见利则趋,临难则避。每破一城,文官率先献户籍图册。”帐内的将领们个个摩拳擦掌,大将完颜娄室拍着桌子用女真语喊:“银术可那边都得手了,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南下打太原过黄河攻汴京,再晚了,东路军的那帮小兔崽子该把汴京的好东西抢光了!”完颜活女年轻气盛,拔出弯刀往地上一戳:“阿玛说得对!我带三千骑先冲,保证三天拿下石岭关!”原辽国天德军节度副使郭企忠接话:“还是小心为妙,听说太原的张孝纯是个硬骨头。”“硬骨头?”活女用马鞭敲着自己的金盔,“再硬的骨头,也能给它嚼碎了!我杀了那么多南人,还没见过真正不怕死的!”希尹放下文书,脸色复杂,用女真语慢悠悠道:“我原以为中原是块硬骨头,现在看来,不过是块软豆腐。”当初他们还是部落联盟时,认为大宋是中原大国,在女真人心目中具有极高的地位。正式建国后,金使入宋时对宋朝的繁华惊叹不已,纷纷议论:“南朝宫殿之壮丽,非吾辈所能想象。”结盟攻辽时,太祖阿骨打对宋使赵良嗣(马植)说:“大宋天子仁德,吾等愿共灭契丹。”双方签订“海上之盟”那时他们将大宋当做对等的盟友。希尹曾对部下说:“南朝(宋)地大物博,兵甲百万,不可轻犯。”可今天看来,完全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作为女真智者,他不禁感叹南人这群样子货装的还真像回事,要不是他们主动去攻打辽国残军被杀的大败,恐怕大金国还真得掂量下要不要伐宋。完颜宗翰也就是粘罕一直没说话,此刻一拍案几:“好!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全军开拔!娄室带左翼攻石岭关,活女从右翼包抄,银术可率精骑为先锋!本帅要在半个月内拿下河东路(山西),然后直捣汴京!”将领们轰然应诺,帐内的火把被震得摇晃,映得他们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等进了汴京,让儿郎们十日不封刀,尽管撒欢的干!看上什么就抢什么!”娄室大笑。“我要把那些公主抢来当婆娘!”完颜活女晃着弯刀。“该将他们的国库搬空,让子孙后代都不愁吃喝!”左路军元帅粘罕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不过却摆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大帅英明。”众人放声大笑。帐外,寒风卷着雪粒子呼啸,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伴奏。而在通往石岭关的路上,被驱赶的民夫们还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有人倒下就再也没起来,很快被风雪掩埋。只有山林里的饿狼,还在暗处盯着这支长长的队伍,等待着下一顿饱餐。 第十章血雨伴腥风(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云中山南麓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在人脸上生疼。李骁拽了拽破烂的衣襟,露出的胳膊上结着层薄冰,那是昨夜在山涧取水时溅上的,此刻早已冻得麻木。身后传来石猛的咳嗽声,这小子前天摔了一跤,却硬是咬着牙没掉队。一行人躲进山中半月,此时粮食都吃光了,且山上越发寒冷,根本待不住。“阿郎,再这么走,马都要啃树皮了。”李全武拄着枣木拐杖,喘得像风箱。他身旁的契丹马耷拉着脑袋,原本油亮的鬃毛纠结成一团,沾着草屑和冰碴。这半月在山里绕来绕去,别说豆料,连准备的草料都被啃得干干净净。有个村民昨晚偷偷去摸马,被老仆一拳头打翻在地,才算保住了这十匹金贵的马。李骁蹲在雪地里,抓起把冻硬的土块捏碎。二十多张嘴把从村里带的粮食啃得精光,连预定藏马料的山沟都不敢去,前天远远望见那里飘着炊烟,八成是被占了。他扫了眼身后的队伍,十六个老弱妇孺里,有三个走几步就要跌倒,全靠旁人架着胳膊,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呼出的白气都带着颤音。“卢大哥,你看那村子。”李骁朝斜坡下努嘴。山坳里的村落冒着几缕青烟,土坯墙在雪地里泛着灰黄色,看着倒像是没被兵火染指的样子。被称作卢疯虎的汉子正用布巾擦他那根顶门棍,他便是那位棍法超绝的老卒,闻言抬眼望去。这三十多岁的汉子原本是猎户也当过兵,之前在山中打猎,家人都死在金人屠村那天,现在硬是把名字改成了卢疯虎。此刻他眉头拧成个疙瘩,木棍在手里转了个圈:“看情况。”“耿固,你带三个人去看看。”李骁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仅剩的百文铜钱,“买点粮食,打听清楚这是哪。”耿固苦着脸接过钱袋,他那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被冻出了冻疮,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李东家,这山里的村民都野得很,怕是……”“少废话,”石勇把刀往雪地里一插,震得雪粉四溅,“拿了钱还不给粮,就抢!”“不可。”卢疯虎赶忙阻止,木棍往地上一顿,“咱们现在要的是活路,不是结仇。”他盯着耿固,“好好说,就说你们是逃难的,买点粮食就行,不进村。”耿固带着三个村民溜溜达达下了坡,临走时还回头望了眼,那眼神活像要去闯狼窝。李骁让其余人往密林里退了退,只留精壮在坡后盯着村口。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太阳爬到头顶时,村口传来骂骂咧咧的声响,夹杂着摔碎东西的脆响,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惨叫。李骁心里一紧,刚要让石家兄弟下去看看,就见耿固带着人跌跌撞撞跑上来,脸憋得通红,嘴里用河东路的土话骂骂咧咧:“恁他娘的这群土匪!真是活见了鬼!”“咋了?”石猛急道。“给钱了!”耿固把钱袋往雪地里一摔,空袋子沾着泥和冰碴,“收了爷们的钱,就给了碗掺雪的凉水!”随即将事情说了一通。另一个村民也跟着骂:“还拿锄头赶俺们!要不是跑得快,腿都得被打断!”李骁捡起钱袋子,入手冰凉,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只是这次更加恶劣。他站起身:“别骂了,至少问清了路,下面有条道,过了三个村子就是乐水镇。”“乐水镇?”李全武脸色一变,“会不会已经被攻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李骁望着坡下的路,“先到下一个村子再说,总得让老弱们喝口热粥。”九名青壮在前开路,老弱跟在后面,踩着前人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没走多远,陡然听见前方传来马蹄声,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李骁猛地挥手,众人牵马跑进林中,扒开枯枝往外看。五名宋军骑兵正疯了似的往这边跑,铠甲上全是血污,有个骑兵的马肚子被划开道口子,血顺着马腿往下淌,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后面二十多个追兵骂骂咧咧地追赶,穿的甲胄看着怪诞,辽式铁札甲的柳叶甲片混搭着宋军的皮甲,手里的骨朵和马刀闪着寒光,身后背的竟是契丹弓,嘴里却说的是燕云汉话。“是那群辽地汉儿!”石勇咬着牙,“看甲胄是契丹人和朝廷混编的,之前就见过他们,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宋廷为安抚义胜军,默许其欺压汉民,还依仗边防军身份强征粮草,所以河东路百姓多厌恶之,矛盾非常激烈。且金人没打过来之前,义胜军就纵兵剽掠村落,民有拒者辄诬以通金,导致河东路北部百姓多弃田庐南逃。那些追兵眼看要追上,最前方那人张弓搭箭,一支狼牙箭正中最后那个宋兵的后心。那骑兵惨叫着摔下马,没等爬起来,就被追上来的马蹄踩烂了身子。其余四人吓得魂飞魄散,催着马往山坳里钻,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林中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直到追兵的马蹄声远去,石猛才低声骂道:“这群废物!被人追着射杀,连还手都不敢!还当什么兵,吃什么粮!”“就是,卡着关隘收钱的时候倒是积极,恨不得剥下一层皮来!”耿固回应。“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卢疯虎的声音压得极低,木棍在雪地上划出浅浅的沟,“义胜军果然叛了,此时到了这儿,说明金兵主力离得不远。咱们要是就这么下去,跟那几个宋兵没两样。”“那咋办?”有个村民带着哭腔,“粮食没了,再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找粮食。”卢疯虎的眼睛在枯枝后闪着光,“刚才那村子看着有粮,现在这些人杀过去了,等会儿瞧瞧情况。”没多久,山坳里的村落就炸开了锅。先是铁器碰撞的铿锵声,像烧红的烙铁砸在冰上,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有男人的怒吼,也有女人尖利的哭嚎,混着义胜军粗嘎的咒骂,隔着半里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半月在山里躲躲藏藏,耳朵早就对这种声音敏感到了极点,铁器声越密,说明厮杀越烈;惨叫声越短,死的人就越多。他瞥了眼身旁的张麦囤,这汉子死死攥着砍柴刀,指节白得像雪,嘴唇哆嗦着,眼泪顺着冻裂的脸颊往下淌。“跟那会儿一模一样……”“俺们就是被这群杂碎……”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变成了野兽似的呜咽。石勇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要抽弓,被一把按在雪地里:“你作死啊!”“放开俺!”他挣扎着,眼睛红得要滴血,“这群狗娘养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坐下!”李骁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他转头看向卢疯虎,这汉子正侧耳听着村里的动静,眉头却慢慢舒展开来。“听动静,义胜军没占到啥便宜。刚才那二十多人,现在吆喝的只剩十几个了,人已经分散开了。”耿固愤愤不平:“这村子的人硬得很。”“硬才好。”卢疯虎的木棍在掌心拍了拍,“硬骨头才肯跟义胜军拼命,咱们正好浑水摸鱼。”他转向李骁,“李兄弟,老弱妇孺留在这儿,咱们九个去看看。义胜军被缠住,正是机会。”石勇立刻叫好,“要去就去杀义胜军!”卢疯虎摇头,“这群杂碎跟金兵勾连着,若是金兵的大队人马追过来,咱们带着老弱,跑得过马?”老仆李全武点头附和:“他说得是,咱们只有九个能打的,四副甲,人家二十多号人都是骑兵,硬碰硬就是找死。”他摸了摸怀里的弯刀,那是金人的制式刀,吸收了契丹草原的特点,刀柄还带着血腥味。“那咋办?”张麦囤抹了把眼泪,“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李骁没说话,只是盯着村口。那里冲出几个村民,举着锄头扁担往山里跑,后面跟着个义胜军,手里的刀闪着寒光。没等追出几步,村头的土坯墙后射出几支箭,正中义胜军的后心,可惜卡在盔甲缝隙间,没杀死人。李骁眼睛一亮,“这村子藏着好手。”...韩七的刀尖还滴着血,他歪着嘴笑,右脸上那个烙铁印子皱得像条蜈蚣,那是十年前顶撞契丹百夫长时,被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如今倒成了义胜军里的招牌,弟兄们都喊他“破脸韩”,他听着反倒舒坦。从乞活军到义胜军,再到今天,他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屋里那小娘子缩在墙角,衣裳被他扯烂半边,露出雪白的肩膀。外头哭喊声一阵阵传来,他手底下那帮兄弟正撒着欢呢。“爹!娘!”女子哭喊声尖利得像锥子,韩七不耐烦地回头踹上半掩的木门。穿蓝布袄的小娘子正扑在两具尸体上哭,她爹娘的胸口各有刀伤,鲜血浸透了炕席,顺着炕沿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哭什么哭!”韩七扯住女子的头发,把她拽到地上。这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眼睛哭得通红却死死瞪着他,那眼神像极了被夹住的野兔子,凶狠里藏着绝望。韩七顿时来了兴致,反手抽出腰间的刀,用刀背拍了拍姑娘的脸:“小娘子,知道老子是谁不?在辽国时,契丹贵人的女人都得给老子倒酒,到了宋国……”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女子一口唾沫啐在脸上。韩七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粗野的大笑:“好!够烈!老子就喜欢骑你这种胭脂烈马!越烈越好。”他一把撕开姑娘的袄子,露出里面粗布亵衣,“你爹娘不识抬举,敢拿扁担打老子,死了也是活该。你要是乖顺点,老子保你……”“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女子挣扎着要咬他的手,被韩七反手一巴掌扇在脸上,打得她嘴角淌出血来。屋外传来弟兄们的哄笑和女人的哭喊,夹杂着砸东西的脆响。二十多个义胜军如狼进了羊群,抢粮食的、拖女人的、翻箱倒柜找铜板的,闹得像过年。他舔了舔嘴唇,“胭脂烈马老子来了!” 第十一章血雨伴腥风(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刚要伸手去扯姑娘的亵裤,就见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撞翻了门口的水缸,冰碴子撒了一地。“头、头儿!”亲兵的声音抖得像筛糠,“野…野人来了!”韩七的手僵在半空,猛地回头:“你说啥?”“是、是女真郎君!”亲兵慌忙改口,脸都白了,“四个,骑着马往这边来了!”韩七骂骂咧咧,女真人怎么会来这些荒僻山村,不是都交给他们了么。入城后,抢劫的顺序是女真人先抢,契丹、渤海、奚人第二轮,汉儿最后。另外就是好地方归女真人,没人要的烂地归汉儿。韩七当即骂亲兵你看清楚了么,那真是野人?女真人没有发达前,辽地的人都是叫他们为蕃奴或北蕃、野人、马奴,百般瞧不起。亲兵吓一跳,小声道可千万不能这么喊,刚才他也是口快了。韩七骂了句娘,狠狠踹了亲兵一脚:“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来!”他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屋外走,路过炕边时又踹了姑娘一脚,“老实待着!敢跑,剁了你喂狗!”屋外的雪地里,四个女真骑兵正勒马而立。他们的盔甲看着有些破烂,黑沉沉的铁札甲上沾着干涸的血渍,有个骑士的护肩还缺了一角,露出里面的皮袄。但那胯下的战马都是草原良马,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混着味,离老远就能闻到。韩七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小跑着上前,膝盖在雪地里弯了弯,在辽国跪惯了契丹人,在宋国又被文官指着鼻子骂“北地蛮夷”,如今对着女真人还是这套,膝盖都跪熟悉了。“小人韩七,见过大金郎君!”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眼睛却飞快地扫过为首那女真骑士的马腿,“不知郎君大驾光临,是有什么吩咐?刚才我们还在追代州的残兵,说不定就有漏网的藏在这村子里……”为首的女真骑士“恩”了一声,声音像磨盘碾石头。他没看韩七,只是勒着马缰四处张望,目光扫过被推倒的柴门、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韩七刚出来的那间土屋,耳朵动了动——里面传来压抑的哭泣声。韩七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笑道:“郎君是听见动静了?里面是个不知好歹的村姑,小人这就把她揪出来,给郎君们解闷!”女真骑士咧嘴笑了,露出黄黑的牙齿,又指向院子外的另一处土屋,那里也传来女人的哭喊。意思显然是——那里的一起带来。韩七的脸瞬间僵了。那屋里是他刚才看中的另一个妇人,双峰挺,屁股圆,样子勾人的很,本想留着自己享用,慢慢品尝其中快活滋味。可他看着女真骑士腰间的弯刀,那刀鞘上还有干涸的血迹,那女真人还时不时回望身后。韩七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对亲兵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郎君的话?把所有娘们都带来!一个个磨磨蹭蹭,想找死啊!”亲兵们不敢怠慢,慌忙四散开来,踹门的声响、女人的尖叫,整个村子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再次沸腾。韩七陪着笑,弓着腰站在女真骑士马前,心里却在暗骂:这群刚从林子里钻出来的野人,懂个屁的滋味!老子在辽国时玩过的契丹娘们,比这村姑强十倍!等老子跟着大金军混出个名堂,迟早要你们好看……他正盘算着,眼角忽见一道刀光闪过,后颈冰凉。多年在刀光剑影里混饭吃的本能让他猛地想低头,可动作还是慢了半拍,一道冷风顺着他的脖子劈砍而下,带起的碎肉混着血珠飞了起来。嗬~~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见刚才那个咧嘴笑的女真骑士正收刀,弯刀上的血珠滴在雪地里,像绽开的红梅。“扑通”一声,尸体栽倒在雪地里。他的后颈被砍掉了大半,脑袋歪向一边,眼睛还瞪着,似乎想看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三个女真骑士几乎在同一时间动手。他们抽出弯刀,动作快得像闪电,没等离得最近的两个义胜军反应过来,就被割断了喉咙。鲜血喷在他们的铁札甲上,和原本的血渍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有个义胜军终于反应过来,举着骨朵就冲过来。可他刚跑出两步,就被一支飞来的羽箭射穿了胸膛,箭尾的雕翎还在微微颤动。射箭的是那个护肩缺了角的女真骑士,手里拿的正是女真反曲弓。屋里的姑娘听到动静,吓得缩在炕角。她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破脸韩”倒在血泊里。姑娘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忘了哭。五个村民把韩七等人的尸体拖进院里,又把扒下来的盔甲穿在自己身上,两个女真人将血迹掩盖在雪下,随即站在院子外面冲着抓女人而来的义胜军招手。外面的义胜军们刚从各个民房出来,却奇怪的没有见到头儿,却听见那院子里传来畅快的大笑声,有人还笑道:“韩头儿这就跟大金郎君搭上了?等会儿可得赏咱们几杯酒喝!”“太好了,看来头儿攀上关系了,咱们也跟着享福啊,跟对了人果然一帆风顺。”身为处在金人军队中最底层的汉儿,没有点关系就是受欺负的命,脏活儿累活儿全是他们干,再苦命点就是攻城送死的活,他们可不想死的冤枉,快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于是各自嬉笑推搡着抓来的女人,往院子里走。此时院子中,有人朝躲在门后的姑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她慢慢站起身,从炕洞里摸出一把剪刀,那是娘给她陪嫁的嫁妆,本想等嫁了人做针线活。此刻,她紧紧攥着剪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里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污言秽语。雪还在下,落在院子里的血洼上。义胜军们挤挤搡搡走来,手里的女人被拽得踉踉跄跄,粗布衣裳被撕破大半,胳膊和脖颈大片肌肤裸露。“郎君们里头请!”领头的义胜军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伸手就把身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往前推。那妇人的袄子被撕得稀烂,肩头在寒风里冻得发红,却被那汉儿伸手一把抓住,狠狠揉搓着:“瞧瞧这皮肉,比咱那浑家还要嫩多了!山里娘们就是禁折腾,摸着手感就是不一样!”周围的淫笑声浪几乎要掀翻雪幕。另一人抓住个年轻妇人头发,迫使她仰起脸,另一只手顺着敞开的衣襟往里探,妇人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直到那只手捏住她的双峰狠狠拧了一把,才疼得闷哼出声。“哟,还挺倔?”那义胜军狞笑一声,扬手就甩了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妇人被打得歪倒在地,嘴角立刻渗出血丝,眼神里的倔强瞬间被恐惧取代。“别吓着了大金郎君的兴致!”先前那个讨好的汉儿慌忙呵斥,转而对着女真人弓腰笑道,“郎君您是没瞧见,刚才在溪边追这娘们儿时,她跑得上气不接,粗布衣裳全湿透了,贴在身上跟没穿似的!那腰细的,一手就能掐过来,屁股却翘得跟山尖子似的,啧啧,光是看着就让人腿肚子转筋!”他边说边拽过一个挣扎最凶的妇人,猛地撕开她的裤腰,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妇人尖叫着要去捂,却被他狠狠踹在膝弯,“噗通”跪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粒粘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她抖得像片落叶,却被那汉儿按住后颈强迫抬头:“你看这身段,是不是比城里那些娇滴滴的强!”门口的女真人没应声,只是侧了侧身,示意他们进院。义胜军们顿时眉开眼笑,和贵人拉关系的机会来了,于是推搡着十几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往院里涌。狭窄的院门像个漏斗,前前后后堵了个严实。矮个子义胜军急着邀功,伸手就去扯最前面那妇人的裹胸,想让等急了的女真郎君看得更清楚些,嘴里还污言秽语不断:“让郎君瞧瞧你的本钱!等会儿伺候好了,赏你口热汤喝!”女真人眼睛盯着涌进来的义胜军,数着人数:一个、两个、三个……直到前方义胜军跨过门槛,中间的卡在门槛上,后方还没进去。他大喊一声:“动手!”话音未落,他手里的弯刀已经劈了出去,正砍在最后面那个义胜军的肩膀上。那人手里还攥着女人的头发,惨叫一声就倒在雪地里,鲜血溅了女人一脸。义胜军后路被断,前面尚不知发生何事,后排已觉寒意。“怎么回事?”“女真人疯了?!”惊呼声此起彼伏,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回答他们的是一声暴喝!“杀!”院子两侧的柴垛后猛然窜出五个汉子,个个举着兵器,为首的正是卢疯虎,他手里的顶门棍横扫,瞬间砸断了两个义胜军的腿骨。“有埋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进了院子的义胜军想往后退,却被挤在门口的人堵住,进退不得。有个机灵的想往墙上爬,刚蹬上两块砖,就被石猛一梯子砸在腰上,像条破麻袋似的摔下来,撞翻了旁边的水缸,冰碴子混着血水溅了一地。“退出去!快退出去!院子里地方小!”院内的义胜军头目声嘶力竭地大喊,想挤开人群向外冲。“退个屁!门口被堵死了!动不了啊!”中间人群同样惊恐万状,后面的想去砍假女真,前面的想后退躲开院子里的杀神,力量往截然不同的方向撕扯,挤得人几乎窒息。“辽地来的狗杂碎!”弟弟石猛扛着粗木梯子撞进人群,像头暴怒的黑熊猛冲猛撞,梯子横扫过去,顿时扫倒三四个义胜军,骨裂声混着惨叫此起彼伏。人群如风吹的麦子倒地不起,这粗笨的家伙在他手里竟成了利器,左挥右砸,义胜军们被撞得东倒西歪,有个举着骨朵的刚要动手,就被梯子拍在脸上,门牙混着血喷出来。有人想爬起,被梯子当头拍下,整个人陷进雪地,口鼻喷血。“痛快!”石猛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屋瓦簌簌落雪。院子中央,卢疯虎的枣木棍舞得风雨不透。他时而用棍梢点刺,时而用棍身横扫,招式大开大合,却又带着股巧劲。义胜军举着弯刀劈过来,被他用棍尾一格,顺势一拧,弯刀“当啷”落地,紧接着一棍砸在对方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堵住他们!”李骁在院门口大喊,手里的刀刺穿了想逃跑的义胜军的后心,大哥石勇更是猛然前冲,几十斤盔甲连人撞进人群,冲击力斐然,撞倒一片人。哎呦!还有十个义胜军挤在门口,后方有他们二人把守着,那朴刀挥舞得像风车,每一刀都带着风声,义胜军们进退不得,前后失据。“往哪跑!”李骁一脚踹倒一个义胜军,刀光闪过,对方的胳膊就掉在了雪地里,“刚才抓女人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那断臂的义胜军在雪地里滚着惨叫,血染红了大片积雪。他的同伴们吓得魂飞魄散,有的举着兵器乱挥,干脆抛出女人,却被人推搡着往前后涌,整个门口乱成了一锅粥。“快退出去!”有个义胜军小头目嘶吼着,举着骨朵往石勇头上砸。石勇侧身躲过,朴刀反手一刺,正中对方的小腹,肠子瞬间流了出来。那小头目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直挺挺地倒下去。院子里的义胜军被卢疯虎和石猛、李全武等人分割成了几股,根本无法合力。棍影连绵,大开大合。挑、劈、扫、崩,每一击都带起血雨。义胜军想拔刀,却被棍头震得虎口发麻;想后退,又被身后同伴挤得动弹不得。 第十二章血雨伴腥风(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别跑了!跟他们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残余的义胜军像疯了似的拼杀。有个家伙急了,一把抓住身边的女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都别动!再动我杀了她!”卢疯虎的木棍停在半空,眉头皱成了疙瘩。那女人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敢哭出声。“放我们出去!”那汉儿嘶吼着,刀又往女人脖子上压了压,“不然我真杀了她!”“贼杀才!你还是个带把的?拿女人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石猛扛着那架撞断了腿的梯子,从死人堆里一步步挪过来,梯子上的血珠顺着木缝往下滴,在雪地上连成一串红点子。他那双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压根没看那把架在女人脖子上的刀。“找死!”就在这时,石猛扛着梯子冲了过去,根本没管被劫持的女人。那义胜军吓得往旁边躲,手里的刀却没敢动。石猛趁机将人扫落在地,然后抡起拳头,一拳砸在那人脸上。“你敢!”他惨叫着,刀下意识地往下砍,却被女人猛地抱住了胳膊。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他愣了一下,石猛的第二拳已经到了,正打在他的太阳穴上。那人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手里的刀“当啷”落地。“好样的!”石猛拍了拍那女人的肩膀,转身又要去收拾其他敌人,却见院门口有两个已经冲了出去。那两个侥幸冲出去的义胜军根本不敢回头,踩着同伴的尸体往村外疯跑,皮靴在冻土上蹬出“噔噔”的响,像催命的鼓点。“狗娘养的别跑!”石猛扔下梯子就要追,却被卢疯虎一把拽住,顶门棍往地上一顿:“院里还有活口!”李骁摘下背上的反曲弓,这弓是从金兵尸体上剥的,桦木弓胎裹着鹿筋,牛角贴片在雪光里泛着冷光。他左手刚握住弓臂,伤口就猛地抽痛,之前被金兵伤到的身子还没好利索,此刻一使劲,痂皮全裂开了,血顺着袖管往弓上渗。箭矢带着风声飞出去,却与那义胜军擦边而过,扎进路边的雪堆里,箭尾的雕翎还在乱颤。“该死!”李骁低骂一声,这弓的拉力比他惯使的猎弓强太多,刚才激战耗空的力气根本撑不住,手腕酸得像要断了。他咬着牙再次搭箭,手指刚扣上弓弦,就见那两个义胜军再跑几步就会钻进密林,距离太远根本没戏。村西头的屋顶“哗啦”一声响,积雪砸下来的瞬间。“咻!”“咻!”箭矢像两道白虹,一前一后钉在逃跑者的腿弯上。惨叫声刺破雪幕,跑在前面的义胜军踉跄着扑倒在地,怀里的刀甩出去老远;后面那个被射中膝盖,单腿跪在雪地里,刚要爬起来,李骁的第三箭已经到了。这一箭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箭矢穿透那人的喉咙,带着血沫子从后颈穿出,尸体“咚”地砸在冻硬的车辙里,再也没动弹。“好箭!”石勇拍着大腿叫好,却见李骁晃了晃,手里的弓“哐当”掉在地上。他捂着流血的臂膀蹲下去,指缝里不断有血往外涌。那被射倒的义胜军正拖着伤腿往林子里爬,石勇已经追了上去,朴刀往他脖颈上压:“再动砍了你狗头!”他吓得瘫在雪地里,裤裆湿了一大片,嘴里连喊“饶命”。石勇抬脚踩着他的后背,往他后脑勺踹了一脚,那家伙哼都没哼就晕了过去,找来麻绳三两下就捆了个结实,院子里的厮杀这时才算真正平息。卢疯虎拄着木棍站在尸堆里,木棍上的血顺着往下滴,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他数了数地上的尸体,又看被石勇踩晕的活口,粗声道:“加上之前死的一共十七个,院里的都没跑脱。”二弟石猛正往义胜军尸体上啐唾沫,听见这话笑了:“还是卢大哥的棍子厉害!打死这些狗贼。”卢疯虎没接话,只是往屋顶瞟了眼,那是一老一小二人。龚家父子正从房顶上往下爬,儿子手里的箭囊已经空了,冻得通红的脸上沾着雪:“爹,俺这两箭准不准?”“准个屁!”老父龚弘昌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要是准,就该射穿他们的咽喉,哪用得着再补箭?”李骁靠在院墙上,感觉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想起刚才那两箭的角度,从屋顶斜射出去,正好卡在两个逃跑者的必经之路,显然是算准了轨迹。这两名猎户看着木讷,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屋里还有动静。”李全武指着身后那间土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穿蓝布袄的女子正蹲在韩七尸体旁,手里的剪刀“噗嗤噗嗤”往尸体上戳,每一下都用尽全身力气。韩七的脸已经被戳得稀烂,眼窝成了窟窿,嘴唇被剪得像烂布条,血和脑浆冻在胸口的皮甲上,看着触目惊心。耿固想上前阻拦,却被李骁拉住。“让她发泄吧。”李骁的声音有些血腥味,“她爹娘都死在这伙人手里。”女子似乎没听见,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戳刺的动作,眼泪顺着下巴滴在尸体上,很快冻成细小的冰珠。直到剪刀“当啷”掉在地上,她才瘫坐在雪地里,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哇”地哭出声来。一声撕心裂肺、混合着极致痛苦、恐惧、绝望的嚎哭猛然爆发出来。那哭声凄厉得不似人声,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尖利地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直刺心底最深处。几个躲避在角落里的妇人,再也忍不住,跟着低声啜泣起来。石勇往灶房抱了捆柴,往地上一扔:“先烧点热水,伤号得处理伤口。”他刚要生火,就被李全武按住了手,“不能生火!烟囱冒烟,十里八里都看得见!想招金兵来把我们一锅烩吗?”“诸位好汉,还有三个尾巴没甩掉!就是之前追杀我们父子那三个狗腿子!带他们兜了几个山坳子才甩开,这会儿指不定闻着味儿就摸过来了!”龚弘昌四处张望。“那三个追杀你们的…”李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村外传来的马蹄声打断。嘚嘚嘚...三匹战马越跑越远,马背上的义胜军根本不敢回头,缰绳勒得死紧,马腹几乎贴着雪地飞。“是他们!”龚弘昌攥紧了手里的弓,“逃的真快,现在肯定是要去报信!”石勇两兄弟想去牵马走几步路气喘吁吁。“别追了。”李骁眼前阵阵发黑,“咱们都没力气了。”众人望着那三匹战马消失在山路,谁都没说话。雪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却没人觉得冷,那女子的哭声已经停了,只是呆呆地爹娘的尸体。“他们会往哪跑?”耿固的声音带着颤音。“找人!”李骁吐出两个字。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危机感如同沉重的铅云,瞬间笼罩了整个残破的村落,压得人喘不过气。“动起来!不想死就动起来!”李骁猛地站直身体,手臂的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但他嘶哑的吼声却如同惊雷!“搜刮干净!所有能吃能穿能用的东西!一粒粮食,一块布头都不能落下!一刻钟时间!然后立刻撤走!”“被子、毡子、哪怕是破袄,都卷起来带走!这鬼天气,冻死人比金狗的刀还快!”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伤痛和疲惫,人群如同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猛地转动起来。女人们强忍着恐惧和悲伤,在熟悉又陌生的废墟里翻找。砸碎的米缸底刮出最后一点黍米粒;被踩烂的腌菜坛子捞出发黑的咸菜疙瘩;幸存的陶罐瓦盆被迅速收集;火炕上冰冷的、浸染了污秽的破被也被用力扯下卷走…每一口吃的,每一寸能御寒的布,在此刻都是续命的稻草。男人们则如同饿狼扑食,扑向地上那一具具尸体。“呸!什么破烂玩意儿!”张麦囤费力地扒下一件还算完整的札甲,手指捻了捻那粗糙、发脆的熟铁甲片,又掂量着轻飘飘的分量,“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你看这铁皮薄得能透光!他们这是拿硬纸板糊弄事呢?”这些甲胄确实简陋,铆接处歪歪扭扭,有的甚至用麻绳捆着,显然是辽人仓促组建乞活军时的应急货色。1120年辽金两国拉锯时期,契丹人在辽西地区(锦州、阜新一带)设立显州、乾州等要塞,试图阻止金军向辽西和燕云地区推进。这一带是辽国连接辽东和幽燕的通道(后世著名的宁锦防线也是此地),只要把金人锁在辽东山林里,大辽依然还能存在,于是在此布置奚族、汉军防守。契丹人当年拿这帮人去堵住防线,好铁都舍不得用。因为北方的铁矿多在海东渤海国旧地,失去了此地,契丹人的盔甲铁器质量数量疯狂下降,结果便是契丹人无力阻拦金人铁鹞子的冲击,防线崩溃,辽帝西逃。 第十三章字字泣血无人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队伍扩大了,村里幸存的加上之前逃难过来的,拢共有四十多个。大多人神情麻木,衣衫褴褛,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怀里紧紧抱着包裹,里面或许是旧衣、或许是半块硬饼。几个年迈的老人死活不愿离开,枯坐在自家门槛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飘落的雪片。李骁沉默地给他们留下了过冬的黍米,再无二话。此去生死难料,留下,或许还能多熬几天。柴门“吱呀”一声,又被风雪推回去,阿妍仍跪在爹娘尸旁,剪刀深深插在韩七咽喉,刃口卷了。两个婶子架她,她像木头人,脚尖拖在雪里,划出一条长长的沟。“阿妍,走啊!”她眼珠动了动,目光穿过众人,穿过残墙,仿佛爹娘还坐在门槛上对着她笑。她回头剪下爹娘的衣角碎布,像抱住最后一点温度,这才踉跄迈步。“走!”队伍艰难地蠕动起来,如同一条在雪地里挣扎前行的伤蛇。三十多个老弱妇孺,掺杂着十个疲惫带伤的汉子,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村外的风雪。山路崎岖,积雪没踝。低低的啜泣声在队伍里此起彼伏,又迅速被风声吞没。谁能想到,仅仅两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一个虽不富足却安宁自足的村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转眼间,已是家破人亡,亲人永诀,被迫踏上茫茫风雪中未知的亡命之途。有人在恍惚间依旧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场噩梦,只盼着下一刻便能惊醒,回到那熟悉的泥坯屋、暖和的火炕。耿固和龚弘昌父子警觉地走在队伍最后,不时回头张望,眼神锐利如鹰隼,提防着任何可能尾随的威胁。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毡毯,沉沉地压了下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背风的陡峭山坳,众人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倒在地。几块残破的土布被匆匆拉起,勉强遮挡一点风雪。一小堆篝火被小心翼翼地生起在凹陷的石窝里,火焰微弱,只敢冒出一点点青烟。这点微光带来的暖意,是此刻唯一的慰藉与奢侈。几个妇人支起一口铁锅,将白天从那几匹死去的宋军战马身上割下来的、已经冻得僵硬的马肉块扔进去,又加入几个冻得硬邦邦的萝卜和芜菁(蔓菁),最后撒进一把珍贵的盐粒和几疙瘩腌得发黑发硬的芥菜疙瘩。雪水在锅里慢慢融化、沸腾,一缕混合着肉香、土腥气和咸菜特有朽味的古怪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荒山野岭,风雪交加,这混杂着奇怪气息的炖煮,便是活下去的指望。篝火的火苗舔着锅底,将李骁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明忽暗像团跳动的鬼火。他手里的铜质腰牌被体温焐得发烫,这是从宋军尸体上搜来的,他指腹反复摩挲着正面的刻字——“代州沿边安抚副使史”,背面则是“宣和四年五月初五”“这位史某,怕是位大人物。”李全武拄着拐杖凑过来,老仆的睫毛上结着冰碴,说话时呵出的白气立刻凝成雾,“安抚副使,那可是能管一州(如代州)兵马的官。李骁对朝廷的官阶不太了解,大致只知道知县、知州、知府,接着便是三省六部的官员,最高者是东府政事堂的宰执相公,人臣之巅。接着便是西府枢密院的枢密使、枢密副使等等。因为大宋的官阶十分复杂,若是什么秦汉唐朝的,只是看一看就大致了解,而大宋的,不是官场人或者有意做官的人,根本搞不清楚那些弯弯绕绕。事实上,自宋神宗元丰改制后,关于官阶、勋爵、差遣就有了较大的简化,之前的情况还要复杂的多。元丰改制后,安抚使成为常设职务,统管一路的军事、治安、边防守备,并兼管民政(如赈灾、安抚流民)。在边境地区(如河东、河北、陕西),安抚使权力更大,可节制本路驻军,但重大军事行动仍需朝廷批准。安抚使主军政,转运使主财政,提点刑狱使(提刑)主司法,形成“三司分立”的地方治理模式。安抚副使,便是辅助安抚使,分管部分军务,形成牵制。在边境地区,安抚副使可能独立负责某一州。通常由从五品至正六品文官或武将担任,如朝请大夫(正五品)、朝散大夫(从五品)。如范仲淹、韩琦就担任过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协助主帅夏竦(陕西经略安抚使)负责对西夏防务,那时便是李元昊正式称帝大举入侵宋朝的时候,著名的好水川、三川口、定边寨战役就发生在那时。宋人三战全败,死伤数万精锐,关中家家户户挂白幡,哭喊声响彻秦川。“信…还没看?”龚弘昌抱着弓箭蹲在火堆另一侧,他儿子正啃着块马肉,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李骁手里的信纸。李骁的拇指按在信封口。那封口是用红泥封的,上面的印戳已被血浸成黑团,盖着安抚司的大印。他知道这信的分量。代州沿边安抚副使,既然能管一州的兵马,这样的人物亲笔信,里面藏的绝不会是家常话。“打开看看吧。”石勇急切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姓史的要是真有要事,说不定就写在信中?万一我们能活着回去,也好将消息带到,不然搞丢了信就麻烦了。”李骁打开了信封,只见里面前后三份信,众人围上前来一起观看,上面写道:宣和七年九月二十,代州军衙灯下谨呈。官家在上,朝廷诸公钧鉴:某近三阅边境,频接边报,金人异动已非寻常。此非抗初言也。自去岁至今日,抗于代州城头望北境,金人虎狼,其迹昭昭,其心昭然,抗已多次具札上奏,今再沥血陈词。云州方向哨马回报,完颜娄室部骑兵万余,自上月起每日在桑干河沿岸操练,甲胄映日,尘烟蔽天;蔚州榷场忽闭,往日往来的女真商队尽散,唯余细作伪装僧侣,在代州、忻州间描绘地形,某已擒获三人,搜出的地图上,雁门关、石岭关等隘口皆注红圈,旁书“急取”二字。更令人心惊者,义胜军中近日逃兵渐多。前日捕获的降卒供称,金使已三至其营,许以裂土封侯、子女玉帛。某亲往营中查验,见其甲胄虽齐却眼神闪烁,已非我军模样。某去年冬曾上书言边事,未蒙批复,本年八月以来已是第十封,金人粮草已屯至云州,细作潜入如织,小规模袭扰朔州边境者无算,皆掠走粮秣而退!此非寻衅,乃探我虚实也!臣日观金人狼子野心,夜察胡马动向,凡具本多次上闻,皆如泥牛入海。今云、蔚二州,金人聚兵已逾三万,战马五万有余,粮秣堆积如山。细作往来如梭,屡擒获者皆供称金主已定南侵之期...今金人磨刀霍霍,河东路如累卵之危。抗虽驽钝,愿以残躯守此国门,然孤掌难鸣。伏望官家与诸公,速发京畿禁军、麟府劲旅驰援,再拨粮秣百万石、甲胄五千副,加固太原、雁门关防线。否则,一旦城破,抗死不足惜,然河东千里江山,数千万生民,将尽入金贼之手矣!代州沿边安抚副使史抗叩上李骁等人看得目眦欲裂,原来早有人将金贼的动向禀报上去。耿固猛地一拍大腿:“狗娘养的!多次上奏!朝廷那帮文官是瞎了还是聋了?金狗都堆到家门口了,还他娘的装聋作哑!”朝廷该有准备的,可为什么还是被人一击攻穿了,众人接着往下看第二封信:宣和七年十月初五,灯下再呈。官家、三省相公钧鉴:某之前所呈边警,想必已达天听。抗前已累疏,言金人南侵之兆,今不复赘言。唯念边军积弊太深,若不速改,纵有援兵,亦难御敌,故再冒死进言。然今日再次所书,比金人更令人齿冷,代州军实已不堪一战。军饷拖欠半载,禁军每日口粮仅二升粟米,杂以沙土谷壳,士兵多有饿晕于校场者。昨日巡营,见一老兵蜷缩于漏风营房,身上单衣补丁叠补丁,冻得青紫如茄,见某竟泣道:“将军,某愿战死,只求死前能饱食一餐。”甲胄库中,一万套甲,能披挂者不足三千。某亲验之,有的铁甲片锈蚀如泥,抬手即落;有的胸前要害竟以硬纸板糊漆充数。弓弩十张有六张断弦,箭矢多是陶制,涂漆冒充铁镞,射三十步便坠。更甚者,代州十八寨烽燧,十有九废。宁化寨望楼坍塌,守卒竟拆木柱煨火;连接各寨的驿道桥梁,半数冲垮,粮车难行。某上月令修缮雁门关,将官竟盗卖木料换酒,只以茅草覆顶搪塞,如此工事,金人一推即破!代州守军虽扩至万余,实则多是流民充数,多日未曾操练。某提刀验其武艺,竟有大半人握刀不稳。问及“若金贼至,敢战否”,皆低头不语。存者多是老弱,年逾五旬者过半,十五岁童子亦充数,拉弓不及五斗,执枪难稳。前次,抗欲加固代州城垣,求拨砖石,转运使答曰“国库空虚,暂候”;求发冬衣,吏曰“先供内廷”。边民见此光景,皆曰:“官军不如盗匪,金贼来了,或尚能活。”民心如此,何以死守?抗每念及此,寝食难安。金贼眈眈,边军如朽木,若朝廷仍视若罔闻,不发粮、不换甲、不惩贪、不增兵,一旦金骑南指,河东必土崩瓦解。抗愿以死明志:所言句句是实,若有虚言,甘受腰斩!某每夜登城,见北方星火渐密,知金人旦夕必至。然军无饷、甲无片铁、卒无斗志,某纵有三头六臂,亦难挽狂澜。伏望官家泣血奏请,发内帑充军饷,调良匠修器械,否则河东路必为金人牧马之地!史抗再叩——字迹至此,忽见数点晕染,似泪痕又似血渍。“该死的狗朝廷,我杀你全家!”石勇听人念出来后愤怒异常,眼睛通红。众人皆是气愤难耐!一时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每个人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史抗的焦急,他们懂,可朝廷的冷漠,更让人心寒。李骁接着看第三封信:宣和七年十一月初十,代州城破前一刻。稽古、稽哲吾儿:展信时,父恐已在阵前。今晨金贼攻城,炮石如雷,城堞崩摧。某登楼而望,见义胜军竟在东门竖降旗,引金骑入城,某早知其不可恃,却奈朝廷不听,痛哉!汝母已自缢,勿悲。爹守代州三载,上言百次,终无援至。非爹不力,实朝廷抽尽边骨,徒留空壳耳。今士卒持木棍迎敌,饿极啮雪,冻极抱石。他们在死战,为大宋,为百姓,爹岂能独生?某少时读《春秋》,知“君辱臣死”;今为宋臣,守土有责,断无屈膝之理。汝二人突围,若有幸得脱,切记:勿念家仇,当念国恨。金贼残暴,所过之处白骨盈野,汝等若能南奔,见张孝纯府尊,可告之代州之失,非战之罪,实乃积弊难返,军无饷则散,器不精则溃,吏贪腐则民叛,此三者,非一日之寒也。某占卜六壬,知今日必殉国。然死得其所:生于斯,守于斯,葬于斯,乃吾幸也。汝等若遇南逃士卒,可告之史抗虽死,代州尚有热血未冷。若朝廷能幡然醒悟,整武备,黜奸佞,终有驱金贼之日。刀声已近,不多言。汝等切记:生为宋人,死为宋鬼,勿负家国!汉人之骨,不可弯;大宋之土,不可失。若有来日,必复我河山!父史抗绝笔(信末有血指印) 第十四章山河险地(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十二月五日,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雪粒,打在完颜银术可的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尽管早已习惯这样的天气,可一路的粮草押运还是拖慢了攻伐时间。身后,三千金军精锐骑兵在狭窄的谷地中排开,铁甲摩擦的声响低沉压抑。这位金国名将勒马驻足,望着眼前这座号称“河东咽喉”的石岭关,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此地地处系舟山与云中山夹缝,关口两侧崖壁陡峭,通道最窄处,双轮推车不可并行;南北落差300米,形成天然“漏斗”地形。寒冷的冬季,汾河支流湍急,冬季冰面厚达1米仍难渡,可谓涧水淬剑,立断马骨。石岭关,就扼守在这条被自然之神用巨斧劈出的缝隙里。“斜里,”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副将,声音在呼啸的北风中显得格外凝重,“听说几百年前,北周武帝在此折损了不少人马,尸骨填平了山涧。”“辽国的上京,我们踏着血烟冲进去时,我未曾如此心悬,可面对如此地势,实在有心无力。”银术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十年灭辽铸就的狂傲,在这天地铸造的杀阵面前,第一次发出细微的裂响。副将斜里顺着主帅马鞭所指望去,只见两座陡峭山崖如同巨兽獠牙,死死咬住中间那条不足两丈半(八米)宽的狭道。崖壁上结满冰凌,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都统所虑极是,”斜里咽了口唾沫,“这鹰嘴崖上若埋伏弓弩手,我军就是插翅也难飞啊!”银术可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崖顶,身下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山崖上设有十二处悬楼射击台,可此刻却静得出奇,太静了,这反而让他后背发凉。人在这巨大压迫的自然奇观前,渺小得如同蝼蚁。“派三个攀岩好手上去看看,”银术可沉声下令,“要以前捕海东青的那几个,活要见宋兵踪影,死也要摸清那悬楼虚实!”三个精瘦的汉子解下铠甲,只带着短刀开始攀爬。他们像壁虎一样贴着近乎垂直的崖壁向上移动,都曾是白山黑水间最出色的采鹰人,徒手攀援峭壁如履平地。不时有碎冰从他们脚下滚落,此等本领也是不得已磨炼出来的,为捕海东青上贡辽国贵族,不知女真各部死了多少好手在野山沟里。一人刚踩上一块凸石,脚下看似稳固的岩石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化作齑粉簌簌落下。他惊险万分地荡回,死死抠住另一道石缝才稳住身形。寒风在崖壁间尖啸,卷起冰屑雪尘扑面而来,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向上攀爬时,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身影在巨大的岩壁上渐渐化为几个缓慢移动的微小黑点。终于,一个黑点登上了鹰喙般的崖顶。他紧贴着冰冷嶙峋的岩壁,警惕地四下张望,小心翼翼地挪向最近那座悬空的木构哨楼(悬楼)。楼身依着岩壁榫卯悬空嵌入,他猛地拉开虚掩的破旧木门。吱呀~~陈腐的木屑味扑面而来。没有弩手,没有刀光。角落里,几只箭头崭新的箭簇散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箭簇旁,是几口沉重的木箱,箱盖缝隙处露出的箭羽完好无损,上面封条的朱砂印泥甚至还未干透似的,刺目地写着“太原武库”字样。哨楼深处,靠着冰冷的石壁,竟歪着一个小小的红泥炭炉!炉内炭火早已熄灭,但炉边三个粗陶酒瓮尚有微温,瓮口散发着浓烈酒气。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灰雀,正啄食着酒瓮边散落的饭粒碎屑。攀崖者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探身向崖下,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堆没拆封的箭和温热的酒坛子!”银术可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崖顶倾泻而下的箭雨。听到上方喊声,银术可和斜里面面相觑。这太反常了。按照宋军布防图,这样的战略要地至少该有上百守军!只要上百人,就可阻挡千军万马。“定是诱敌之计,”银术可冷笑一声,“传令,分兵三队,每队间隔百丈,前队遇伏,后队立即接应!”“全军过崖!我倒要看看,这宋人在搞什么把戏!”金军如临大敌地列成三队,银术可亲率中军。战马再次不安地打着响鼻,骑兵们紧握长矛,眼睛不断扫视两侧山崖。他们穿过鹰嘴崖时,甚至能看清崖壁上人工开凿的滚石槽痕,却仍不见半个宋兵踪影。就这样在惊恐中,一路有惊无险过了险途。“都统,前面一里地就是石岭关城门了,”斜里声音发颤,既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难以置信。当三千铁骑终于来到关前时,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女真勇士们都惊呆了。两丈(六米多)高的城墙上,几个宋军士兵正手忙脚乱地往城楼上爬,有人失足摔落,发出凄厉的惨叫。城门外挤满了溃逃的士兵,他们互相推搡践踏,有人甚至被活活挤死在铁蒺藜网上。更可笑的是,城楼上居然对着自己人大打出手,双方混战到一块。“这……这是唱的哪一出?”斜里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银术可忍不住笑出声,笑声中充满嘲讽:“宋人!这就是号称带甲百万的宋人!”他猛地抽出弯刀,“儿郎们,给我……”话音未落,城门洞开,再次让女真骑兵临阵以待。一队穿着辽国式样皮甲的士兵押着几个宋军将领走了出来。为首那人单膝跪地,高声道:“义胜军统制耿守忠,愿献关投降!”银术可端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脚下这个卑微如虫豸的身影,又缓缓扫视着城门洞内狼藉的景象和那些争先恐后跪倒的叛军。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他,那不是胜利的狂喜,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荒诞感。鹰嘴岩顶温热的酒坛,万人敌(砲车)发射位上无人问津的石弹,拐子门悬而未落的铁闸……这一切荒谬的碎片,最终拼凑成了眼前这唾手可得的雄关。银术可眯起眼睛:“你就是那个联络大金的义士?”“正是小人,”耿守忠谄媚地笑着,“太原防务虚实,末将一清二楚。那张孝纯派来的冀景早就逃了,现在关上全是我的弟兄!”斜里凑到主帅耳边低语:“都统,小心有诈……”“哈哈哈!”银术可指着城楼上歪歪斜斜的旌旗,“你看看这些废物,也配用诈?”他翻身下马,一把揪起耿守忠的衣领:“说!太原还有多少兵?”“回大帅的话,”耿守忠眼睛滴溜溜直转,“名义上有五万,实际能战的不足八千,就是个空架子!张孝纯那老儿,手下没几个能战的兵!城墙看着唬人,好几处都塌陷了还没修!粮草……粮草也空了七八成!只要天兵一到,城里那些人,保管望风而降!小的愿为前锋,替大金叩开太原城门!”银术可眼中精光暴涨,泼天的功劳就在眼前。他转身对全军高呼:“儿郎们!太原城里的金银财宝、美酒女人都在等着我们!这些汉儿打头阵,明天我要在太原府衙喝酒!”金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些刚刚投降的义胜军士兵,脸上瞬间褪去了谄媚,被一种急于证明的狂热取代。他们爬起来,飞快地捡起丢弃在地上的兵器,甚至为了争夺几柄还算完好的刀枪而互相推搡咒骂。转眼间,这群前一刻还在冲击自家城门的溃兵,竟在耿守忠的催促下,乱哄哄却又带着一股亡命徒般的亢奋,率先涌向了南下的道路。他们要赶在金军主力前面,用血染红自己在新朝的台阶。银术可看着这支滑稽的队伍,想起方才自己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摇头苦笑。“斜里啊,”他拍拍副将的肩膀,“早知道宋人是这等货色,咱们何苦一路小心?”“都统,这真是难以预料。末将打了一辈子仗,那契丹再不经打也要打过才知道,这宋人实在是……”斜里摇摇头,一脸沉思,“若说野战不敌大金,何以天险都不守?”夕阳西下,石岭关“山河隘口”的石碑旁,歪歪斜斜地插上了金军的狼旗。关内仓库里,成箱的箭矢连封条都没拆,旁边散落着几个温热的酒坛。银术可踢翻一个酒坛,琥珀色的液体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传令下去,连夜进军。我要让大帅看看,太原城朝夕可下!”一连串的胜利,已经让他完全认清了宋人的虚实。灰暗的天空下,石岭关依旧沉默地躺在两山夹缝之中,它厚重的城垣、幽深的瓮城、险峻的鹰嘴崖,勾勒出令人生畏的轮廓。可峡谷里,已经闻不到一丝宋军的气息,只有金人的欢呼和马蹄声,朝着南方大好河山而去。崖顶的鹰嘴崖依旧悬在半空,像个张着嘴的巨兽,却连一只鸟都没抓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不速之客,轻松踏过了这道本该让他们粉身碎骨的天险。 第十五章山河险地(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石岭关失陷的消息传入太原,童贯立刻加紧了转运财宝的动作。豪华府邸前,张孝纯带着数十名文武官员阻挡在此处。这位太原知府的官帽歪斜着,情绪十分激动:“童大王!你是河东、河北宣抚使兼枢密使,可全权统率这两路的军事力量,此时南归,军队没了统一指挥,河东必失啊!”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太原地势险要,军民劲悍,只要...”朱漆大门洞开,童贯一身轻装便服大步走出,身后亲兵抬着十几个沉甸甸的箱子。这位统领大宋沿边两路禁军的宣抚使,此刻脸上写满了不耐。“张知府,”童贯尖细的嗓音里透着冷意,“本王受命宣抚,并非守土。若事事都要本王亲为,朝廷养你们这些地方官作甚?”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抽气声。一个年轻武将忍不住喊道:“可金人已破石岭关,大王一走,军心...”“放肆!”童贯身旁的宇文虚中厉声打断,“军国大事,岂容你等置喙?童大王是要回京面圣,请调援军!”这话说得漂亮,可谁看不出童贯那发颤的手指和不断瞟向南门的眼神?十几个箱子里装的哪里是什么军报文书,分明是这些年在河东搜刮的奇珍异宝!已经前后送出去多批了。“报——!”一骑快马冲入街口,马背上的斥候浑身是血,“金军先锋距城六十里!”街边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卖炊饼的老汉瘫坐在地,喃喃道:“完了...听说金狗破城后要屠尽男丁...”童贯的脸色瞬间煞白,再顾不上体面,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走!立刻走!”他尖利的声音从车帘后传出,“取道潞州回京!”当那队豪华车马在两百亲兵护送下冲出南门时,不知是谁第一个扔出了烂菜叶。转眼间,臭鸡蛋、石块雨点般砸向车队,百姓的怒骂声响彻云霄:“阉狗!”“平日作威作福,临阵跑得比兔子还快!”“阉贼!就知道刮我们的血,现在金狗来了就想跑!”“我儿还在胜捷军当差啊!你这杀千刀的!”马车里的童贯死死拉紧帘子,对车外的宇文虚中低吼:“快!再快些!这些刁民要造反不成?”人群里的怒骂还在继续,对着马车的方向吐唾沫,跪在地上磕头,求老天保佑太原。寒风里,不知是谁唱起了三晋大地的民谣,调子悲得让人心里发紧。胜捷军大营内,气氛比坟场还死寂。士兵们三三两两聚着,默默擦拭长枪,更多人呆望着营火出神。不知是谁猛然砸了饭碗,瓷片迸裂的声音惊得几人一哆嗦。“都听说了吧?”满脸伤疤的老兵冷笑道,“童大王带着他的金银细软跑了,把咱们留给金狗当肉盾!”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一人蜷缩着,手里攥着半块刻着“平安”二字的木牌——那是他今早刚从城里寺庙求来的:“我不想死啊,我还有爹娘要赡养,我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呜呜...”平时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时哭得一塌糊涂。营门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士兵们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铁甲鲜明的亲兵鱼贯而入,为首的中年将领身披山文甲,腰间悬着一柄厚重的环首刀。最令人吃惊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同样顶盔贯甲,眉眼间与将领有七分相似。“是王总管!”有人惊呼,“他带着少将军来了!”王禀大步走到校场中央的火堆旁,火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如同刀刻。他解下佩刀重重插在地上,金属与青石的碰撞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弟兄们!童贯跑了,可太原还在!”老将军扯开甲胄,露出左肋一道箭疤——那是征方腊时留下的:“某跟童贯征战十年,他贪他的财,某守某的土!你们看看这太原城,南控洛阳,北扼云朔(大同、朔州),金狗要是占了这儿,一路南下就能到汴京!到时候你们的爹娘妻儿,都得成金狗的奴隶!”“我王禀,”他举起大刀,刀尖直指苍穹,“今日在此立誓,与太原共存亡!我儿子王荀,也在此地,与我同生共死!”营房里陆续有人走出来,很快校场上就挤满了人。王禀的儿子王荀默默走到父亲身侧,解下自己的佩剑,与父亲的刀并排插在一起:“老将军说的对,胜捷军的兵,死也得死在城墙上!”年轻人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却像把烧红的锥子扎进每个人心里。“金狗破了石岭关,可他们破不了太原!”王禀猛地提高声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里有我大宋最悍勇的儿郎!有你们!”角落里传来一声哽咽:“可...可童大王都跑了...”“他算什么大王?”王荀开口,年轻人清亮的声音里满是鄙夷,“不过是个没卵子的阉人!我们胜捷军的威名,是诸位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不是那腌臜货色赏的!他只不过是窃取了你们的功劳!”这话说得太狠,校场上瞬间鸦雀无声。“解气!”魁梧将领排众而出,手中铁锏重重顿地,“杨可世愿随总管死战!某家三代从军,没见过临阵脱逃的孬种!今天就把话撂在这,某杨铁锏在哪,胜捷军的旗就在哪!”“张致远也算一个!”另一个将领摘下神臂弓搭箭上弦,一箭射断三十步外的旗绳,“金狗来一个,我射一个!”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校场上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士兵们红着眼睛捶打胸甲,甚至割破手掌将血抹在战旗上。那个原本哭泣的汉子站了起来,狠狠擦掉眼泪,把平安符塞进了箭囊。王禀深吸一口气,突兀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全场再次寂静。“王某代太原、汴京百万百姓,谢诸位高义!”他重重抱拳,“只要我们拖住金狗一日,朝廷就多一日备战时间。太原,就是钉在金狗咽喉的一根刺!”“死战!”“死战!!”“死战!!!”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连营外聚集的百姓都跟着呐喊起来。王禀看着眼前的景象,再次提高声音:“杨可世!”“末将在!”杨可世上前一步,铁锏顿地,“愿领左厢弟兄守北门!”“张致远!”“末将在!”张致远挺直腰板,“右厢弟兄跟我守东门,神臂弓保证让金狗靠近不了城墙!”“王荀!”“末将在!”年轻人声音响亮,“愿带亲兵队,守最险的西北角楼!”王禀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满营的士兵,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颓丧,眼睛里燃着光,像雪地里的火种:“好!”他猛地转身,大刀指向城门的方向,“随我上城!让金狗看看,大宋的兵,还有骨头!”“杀!杀!杀!”呐喊声震得营地上的积雪都在颤,士兵们跟着王禀往城头涌去。杨可世的铁锏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张致远的神臂弓已经搭好了箭,王荀紧跟着父亲,脚步沉稳。白发老妪颤巍巍地捧着热粥递给守营门的士兵:“孩儿啊,喝口热的...老婆子我明儿个就上城墙搬擂石去!”此时的太原城头,早已站满了百姓。富户能牵牛架马逃走,可他们走不了。他们的家就在太原,离开了太原,他们也就成了孤魂野鬼。白发苍苍的老人搬来家里的门板,往城墙上堵;妇人抱着孩子,给士兵们递上滚烫的姜汤;半大的少年扛着石块,一趟趟往城楼上送。有人在城砖上凿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我想活”三个字,刻得又深又急。暮色降临时,最后一批斥候带回更坏的消息。王禀站在北门城楼上,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渐渐连成片的火把。那些火把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像是无数猩红的眼睛在黑夜中逼近。“最多半个时辰。”王禀沉声道,“传令,北门重兵把守。王荀,你带三百弓手钉在箭楼。”他抱拳领命,临走前突然回头:“父亲,母亲和妹妹...”“今早已经送出去了。”王禀的声音有些发涩,“走的是西边山路。”王荀明显松了口气,年轻的脸庞在火把映照下竟露出笑容:“那就好,孩儿去了!”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王禀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城下,百姓们正忙着用沙袋加固城门,几个工匠还在紧急修理盔甲。北风里传来一阵隐约的号角声,从北方的天际飘来,像狼在嚎叫。城头上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往北看。远处的地平线上,卷起一道白色尘烟,越来越近,越来越浓,仿佛一条钢铁洪流,正朝着太原城扑来。“来了……”有人低声说,声音发颤。更远处,金军的火把已经能看清排列的阵型——那是女真人最擅长的“凿子阵”,先锋骑兵率先凿穿敌人的阵型。“总管!”杨可世提着染血的铁锏跑来,“抓到三个奸细,说是耿守忠派来劝降的!”王禀冷笑:“砍了脑袋,用砲车扔回去。”当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划过夜空飞向金军大营时,太原城的钟声轰然响起。王禀拔出佩刀,刀尖直指越来越近的火把海洋:“诸位!”他的吼声压过了渐起的北风,“今夜,我们要让金狗记住——”“三晋豪杰的骨头,比他们的刀更硬!”城楼下的金军中,完颜银术可正用马鞭指着城楼,对副将斜里笑道:“童贯跑了,这城该唾手可得了。”斜里刚要应声,猝然听见城楼上爆发出一阵呐喊,震得雪沫子从枝头往下掉。那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烧红的铁似的滚烫!“死守太原!”“与城共存亡!”“死战!”王荀的声音清亮,像一道闪电划破云层。“死战!死战!死战!”士兵和百姓的呐喊混在一起,压过了北风的呼啸,压过了远处金人的号角。城头上的“宋”字大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像是在回应着这震天的誓言。银术可的笑容僵在脸上。而城楼上的王禀,正死死盯着金人领头将领:“等你们良久了!”他的身影像座焊在城砖上的铁闸。雪又下大了,落在胜捷军的甲胄上,很快融化,像层刚凝的血。 第十六章山河险地(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云中山的雪越下越密,把逃难人群的脚印填得满满当当。李骁踩着前面人的脚后跟,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雪窝,怀里的半块冻饼硌得肋骨生疼。耳边全是咳嗽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咒骂,骂金狗,骂宋军无能,骂这没天理的世道。张麦囤从前面挤回来,胡子上的冰碴随着喘息簌簌掉落:“李头儿,好不容易问清楚了!忻州降了,现在南边全是金人的马队!”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狗日的当官的,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听说是大开城门迎着进去的!”“再往前走就是黑风口,过了口就是徒合寨,刚才听逃难的老丈说,那寨子现在只剩些饿死的尸首。”毫无疑问,宋军丢失了寨子。卢疯虎骂道:“饿死也比被金狗抓去强!”耿固闻言一拳砸在枯树上,震得积雪簌簌落下:“我家可怎么办啊!”这个平素最能说会道的人此刻眼珠通红,腰刀在鞘中嗡嗡作响。他家便在太原治下的清源县,现在忻州投降,太原又该怎么办?石家兄弟更是像困兽般来回踱步。正说着,前面的人群像被冻住的河停了下来。尖叫声顺着风滚来,李骁站在高处,看见远处三十多个手持刀枪的汉子横在路中央,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手里拎着柄生锈的鬼头刀,刀穗上还沾着黑糊糊的东西。“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独眼龙把刀往地上一顿,震起一片雪雾,“老子是黑风寨的‘下山虎’张彪!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他身后的喽啰们跟着哄笑,一个个歪戴帽子斜挎刀,有个瘦得像麻杆的家伙,手里把玩着根铁链,链环上还挂着半只破鞋:“虎爷说了,钱要,粮也要!识相的赶紧掏,不然别怪爷爷的铁链子不认人!”人群里一阵骚动,前面的哆哆嗦嗦掏出个钱袋,刚递过去,就被个满脸横肉的喽啰抢了去,还被踹了一脚:“就这点?打发叫花子呢!”“真的没有了!”那人趴在雪地里哭,“金狗占了我家,家产都被抢光了,就剩这点逃命钱……”“放屁!”张彪一脚踩在他背上,独眼瞪着后面的百姓,“都给老子听着!铜钱、粮食、女人,通通交出来!不然这老东西就是榜样!”他的鬼头刀往那人脖子上压了压,雪地上立刻渗开一小片红。百姓们吓得大气不敢喘。有个牵孙儿的老者往雪地里一跪:“好汉爷,行行好!这是俺们祖孙俩最后的口粮,交了就真活不成了!”布包里露出半袋粟米,颗粒间还混着沙土。“活不成?”张彪身后的“刀疤脸”笑起来,一脚把老者踹翻在雪地里,“这世道,活着不如死了痛快!”他抢过布包,满脸阴狠:“不过老子就喜欢这世道——抢了白抢,杀了白杀,做什么都舒坦多了!”“以前抢个东西还怕官差,现在金人把官差都杀了,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疤爷说得对!”喽啰舔着嘴唇,“依我看,不如投靠金人算了!到时候咱们也能穿官服,天天抢女人喝酒!”“屁!”另个喽啰啐道,“金人能比咱们自在?现在咱们想抢就抢,想杀就杀,这才叫快活!”他们正笑闹着,远处蓦地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像闷雷滚过雪地。“马队!是金人的马队!”有人撕着嗓子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了锅,刚才还跪地求饶的百姓,此刻疯了似的往两边的山沟里钻。有个人被挤倒,后面的人踩着他的背跑过去,他挣扎着伸出手,很快就没了动静。黑风寨的喽啰们吓得魂飞魄散。“麻杆刘”扔了铁链就跑,没跑两步就摔在雪地里,被自己的链子绊倒;“刀疤脸”想往树林里钻,却被树枝挂住了衣袄,急得直跺脚。张彪比谁都跑得快,独眼瞪得溜圆,连鬼头刀都扔了,嘴里喊:“快逃!金人杀人不眨眼!”马蹄声越来越近,十多骑转眼就追上了跑在最后的几个喽啰。刀光闪过,几声惨叫,那几个喽啰就倒在雪地里,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很快就在雪地上冻成了暗红的冰。“麻杆刘”刚爬起来,就被一骑追上,马上的人反手一刀,削掉了他半个脑袋,红的白的溅在雪上。刀疤脸吓得瘫在地上,抱着头喊:“金爷爷饶命!小的愿意投降!愿意给大金国效力!”马上的人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长矛往前一送,从他胸口穿进去,又从后背透出来。刀疤脸的眼睛瞪得滚圆,嘴里涌出的血沫在雪地上泡出个小坑。张彪跑得最快,眼看就要钻进山坳,却听见身后传来怒喝:“匪也有匪道,一点道义都不讲的东西,也配活?”他回头一看,一骑灰马已到身后,马上的人举刀就砍。张彪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在雪地里,独眼望着马靴上的马刺,磕头如捣蒜:“小的降了,降了。”“呸!”马上的人啐了一口,声音里满是鄙夷,“你若是只当宋人的匪,说不定爷爷我还能饶你一命!”“啊?”刀光落下,张彪的独眼最后看见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十多骑很快解决了所有喽啰,雪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三十多具尸体,血腥味混着风雪的寒气。“都起来吧!”百姓们缩在山沟里,不敢动弹。直到那十多骑摘下头盔,为首的正是李骁,脸上还沾着刚才溅到的血。那个被踹进雪沟的老汉,由儿子扶着爬起来,望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骁翻身下马,雪地里的血沾湿了他的靴底。他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叹了口气:“快赶路吧,天黑前得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这些粮食……”有人指着地上散落的粟米,声音发颤。“捡起来带着。”李骁道,“往后的路,还得靠这点东西活命。”卢疯虎踢了踢张彪的尸体,啐道:“这伙杂碎,死了也干净。”“可杀了这拨,前面还有多少黑风寨?”李骁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被风雪吞没的山路。逃难的人群慢慢聚拢起来,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有人捡起地上的粮袋,背着受伤的亲人,脚步在雪地里踩出深深的坑。那个丢了粮袋的老汉,蹲在雪地里,一点点捡起散落的粟米,哪怕是混着血的,也小心地揣进怀里。“这世道……”耿固的声音很低,“活着比死难。”“难也得活。”李骁把刀收回鞘里,“走,走山路南下。”南下的官道已经被金人给占据了,他们想过去,除非绕一个大圈子去走天门关,可显然粮食撑不到那时,只能选择仍旧走山路,横穿云中山。马蹄声再次响起,十多骑绕开逃难人群,慢慢消失在风雪里。黑风寨喽啰的尸体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像从没存在过一样。只有那些散落的粮袋、断裂的铁链,还在雪地里无声地诉说着,这乱世里,人命比草还贱。...云中山南麓山道,孙翊的铁枪在雪地里拖出道深痕,枪缨上的血冻成了紫黑色。他回头望了眼,三百多个残兵败将像条冻僵的蛇,在山道上蠕动。最后方那个人的腿不自然地撇着,裤管里渗出的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线,走着走着突然一歪,栽进雪窝没了声息。没人停下,甚至没人回头,这一个月来,这样的事见得太多了。“将军,弟兄们实在走不动了。”指挥使丁良才盔甲上的血渍已经发黑。“再歇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孙翊满脸疲惫,盯着远处的山坳。一个多月前,他还是河东第七将,差遣是朔州防御使,麾下五千兵马(实则三千二)驻守朔州一线。金兵杀到城下时,他为鼓舞士气以便更好守城,提着枪喊“跟我杀”,可刀刃刚撞上金兵的甲胄,身后就传来了喊杀声。义胜军倒戈了,韩彦昌那厮正站在城头,对着金兵挥手。“死全家的畜生!我杀你全家!”孙翊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枯树上,震落的雪灌进甲胄,冻得伤口生疼。他想起韩彦昌递过来的酒,想起那厮拍着胸脯说“将军放心,某等与宋同生死”,想起城破时,义胜军的刀是如何捅进弟兄们后心的。自己错信了他吗?不,是自己错信了朝廷,那些人可都是朝廷招来的!残兵们瘫坐在雪地里,往嘴里塞雪块,抱着伤腿直哼哼。老兵解开盔甲,露出肋下的箭伤,箭杆断在肉里,周围的皮肉肿得发亮,他咬着牙想把断箭拔出来,手指刚碰到箭杆就疼得直抽抽,最后头一歪,靠着石头睡着了,谁都知道,这一睡可能就醒不来了。“将军,快看!”丁良才指向山口。十多骑黑影从风雪里钻出来,牵的是契丹马,手里的弯刀在雪光里闪着冷光。更扎眼的是,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扛着包袱的百姓,老的老,小的小。“戒备!”孙翊猛地挺枪,残兵们挣扎着爬起来,抓着断矛,捡起破刀,伤口被扯裂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怪异的组合,让人拿不准动向。那队人马越走越近,却停了下来,竟从背后的背篼里掏出盔甲往身上套,黑沉沉的甲片,狰狞的护心镜,分明是女真兵的装束!“金狗追来了!”伤兵红了眼,举着断刀就要冲,被孙翊一把拉住。他眯起眼,看见对方阵里有人交相挥手示意,还派出一人前来。没多久,斥候连滚带爬地回来,手里攥着块铜牌,“他们说,说是史安抚麾下,甲胄是从金狗身上扒的!”孙翊的手抖了。史抗,代州沿边安抚副使,那个每次议事都拍着桌案骂“金人狼子野心”的硬汉子。他接过腰牌,指腹摩挲着正面的“史”字,背面的年月刻痕还清晰,这是真的。“让他们过来。”孙翊的声音有些发哑。两拨人在山道对峙。对方阵里一个汉子跨马而出,盔甲歪歪扭扭,行的军礼也不伦不类,开口却是地道的河东口音:“俺叫耿固,这是史安抚的信。”信封上的火漆裂着缝,史抗的字迹力透纸背,却带着赴死的决绝。“史安抚,”看完信后,孙翊的铁枪“哐当”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双手插进雪地里,指节捏得发白。去年冬天,史抗在代州城头给他斟酒,说“孙兄,这世道,咱们守不住城,就得守住这口气。”原来,那时的他便有先见之明,现在,那口气散了。“将军节哀。”孙翊抬头,看见个满脸胡茬的汉子,眼神却亮得惊人,面相粗犷,可听声音至多二十多岁。他身上的女真甲胄明显不合身,有些破旧变形。“我们是杀出来的山民,准备南下的。”孙翊鼻头发酸:“史安抚总说,河东的百姓比兵硬,现在信了。”他指着身后的残兵,“朔州城破时,俺们有甲有枪,却没地方去,你们…”“我们有刀。”李骁拍了拍腰间的刀,“还有这些人。”孙翊捡起铁枪,枪尖对着南方:“太原城还在。”李骁点头:“一路杀出来的兄弟,得陪他们回家,还得安置他们。”他指了指石家兄弟和耿固,以及那些村民。残兵们慢慢站起来,互相搀扶着。孙翊看着这队人马,忽然觉得,这把冻硬的骨头,或许还能再撑一阵。山坳里的雪,没那么冷了。 第十七章咽喉之刺(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十二月中旬的太原,北风卷着鹅毛大雪砸在城墙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三丈多高(10米)的夯土城墙上是严阵以待的守军。城外三里处,金军的“长围”土城已经筑到了第七天,营寨连绵十里,炊烟混着焚烧村庄的浓烟,在雪白一片的天地中尤显怪异。“总管!金狗又在赶百姓填护城河了!”城头的哨兵嘶吼着。王禀拄着那柄磨得发亮的大刀,站在北门城楼。他的战袍上凝着暗红的冰碴,那是昨夜夜袭时溅的血,甲胄的缝隙里塞满了雪,冻得像块铁。顺着哨兵指的方向望去,护城河对岸的雪地里,黑压压的人群被皮鞭赶着往前挪——都是没来得及疏散的周围村民。左厢都指挥使杨可世的铁锏往垛口上一抽,“贺权那降贼,连运粮的百姓都往死里逼!”他指着远处雪地里的粮车,那原忻州知州贺权正指挥着民夫卸粮,那些民夫冻得手指发紫,稍有迟缓就被辽地汉儿兵用刀柄砸头,倒下的立刻被拖到一边,很快就冻成了僵硬的雪雕。张孝纯望着被驱赶的百姓,手指掐进城墙的砖缝:“上个月就发了告示,让他们往南逃,可谁舍得祖祖辈辈的田地?”道理就是如此,富人大不了一走了之,饿不死,穷人无处可走,赖以生活的田地都在此处。许多百姓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园,抱着侥幸心理留了下来,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如此残酷的命运。说话间,对岸爆发出一阵哭喊。银术可的副将斜里骑着黑马,手里的狼牙棒指着护城河,几个渤海兵把一个挣扎的老汉扔进了壕沟,溅起的水花瞬间冻成了冰碴。宋军每日派士兵用铁锤、长矛凿开关键区域的冰层,还从城墙倒油点火,烧毁柴草并融化冰面。“填!”斜里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女真口音,“天黑前填不平河道与壕沟,你们都得下去陪他!”百姓们像被赶进屠宰场的牛羊,哭着、喊着,被皮鞭抽打着往河里扔冻土块、破门板、甚至自己的身体。弓箭手瞬间站满了垛口,五百把长弓同时绷紧,箭头在雪光里闪着冷光。“放!”随着张致远一声令下,箭雨像黑云般掠过河面,正赶人的辽地汉儿兵与百姓倒下一片,惨叫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百姓被驱赶着扑向冰冷刺骨的护城壕,壕沟早已冻结实了表面一层薄冰,下面是冻土混着泥水。无数赤裸的、冻得青紫的脚踩上去,冰面咔嚓碎裂。惨叫声此起彼伏,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像下饺子一样滚进冰冷浑浊的壕水里。有人挣扎着想爬上来,立刻被后面督战的长矛捅穿,尸体成了下一块踏脚的垫子。城上宋军的箭矢、石块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砸在这片蠕动的、绝望的肉体上。壕沟的水迅速被染成了黏稠的暗红,尸体层层叠叠,竟渐渐在几处地段垒起了一道血肉堤坝!左路军先锋都统,完颜银术可裹着厚厚的貂裘,骑在一匹雄健的黑马上,远远望着这人间地狱。斜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都统,这些南人挖的壕沟真深啊,填进去几百人了,那壕沟还没见底。”银术可面无表情,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复杂掠过。前天夜晚,太原城内那个叫王禀的宋将一次次带着轻骑冲杀出来,在他眼皮底下砍翻自己前锋勇士又扬长而去的背影。“骨头硬,那就打断它。”他声音冰冷,“传令,让勇士们四处去抓人,那些运粮冻死的尸体也丢过来填沟。”贺权与罗通判正顶着寒风,驱使着一串串骨瘦如柴的百姓,推着吱呀作响、满载粮草的大车,在冰雪泥泞的路上艰难跋涉。不时有人力竭倒下,监工的女真骑兵鞭子立刻呼啸而至,抽得皮开肉绽。一旦倒地不起,便被拖到路边,剥掉身上勉强御寒的破布,赤条条地冻毙在雪地里,很快就会被拖走,还有的则是沦为了野狗野狼的食物。斜里毫不在意,指挥签军百姓继续送茅草木板填河,挥手示意后面的义胜军上前。他们已被收编为仆从军,编制还是按照猛安(千夫)、谋克(百夫)、蒲辇(五十人)、什级、伍级来安排,当然为防止作乱,金人打散了其将领,派了些渤海、奚人加入。这些穿着辽军与宋军混合旧甲的降兵,此刻红着眼往前冲,举着云梯,推着冲车,嘴里喊着“杀进城就有富贵荣华”。他们的身后,契丹骑兵举着弓,谁要是后退,立刻就会被射杀:“冲!填平壕沟!城破有酒有肉!”十几架巨大的冲车,裹着厚厚的生牛皮,皮上还钉着铁叶,像一头头披着铁鳞的巨龟,在叛军和签军的簇拥下,顶着箭雨、礌石,缓缓靠近城门。义胜军使用冲车撞击城门,巨大的冲车在多名士兵的推动下,一次次狠狠地撞击在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城门在冲车的撞击下,摇摇欲坠。“猛火油柜!”王禀的大刀指向最前面的冲车。城头上的士兵扳动机关,铁管里喷出的火油在半空炸开,变成道火墙,瞬间将冲车裹了进去。牛皮“噼啪”作响,里面的义胜军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浑身是火从车上滚下来,在雪地里打着滚,很快就变成了焦黑的一团。“梯子上来了!”杨可世的铁锏横扫,将一个刚爬上垛口的义胜军士兵脑袋抽得粉碎,脑浆溅在旁边人脸上。那是被征召的民壮,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抱着手里的石头,在老兵的嘶吼声中往下砸。护城河与壕沟已经被填出好几条路,更多的义胜军踩着冻尸往前冲。“想填壕?本总管请你们烤火!”王禀眼中寒光一闪。他猛地一挥手:“点火!”弓弩箭上被裹上厚布,随即剧烈燃烧,其上还有油脂味,被抛射向远处。“轰!”奇迹般的景象出现了!金军辛辛苦苦推进到壕边的柴草堆,瞬间被天上抛射而来的火箭点燃。烈焰冲天而起,裹挟着浓烟!靠近的签军、叛军连同几架笨重的冲车,瞬间被卷入火海。凄厉的惨嚎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人肉焦糊味。战斗从清晨打到午时,雪地里的血冻了又化,化了又冻,在城墙下积成道暗红的冰棱,不过太原城仍不见被攻破的迹象。银术可的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废物!”他低吼一声,眼中最后那点复杂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传令!砲车!给本都统砸!砸平它!”数十架巨大的梢砲(投石机)被推上前阵。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巨大的梢杆被拉下,斗大的石块被装上抛兜。“放!”呜~~沉闷的破空声撕裂寒风。巨石如同陨星,狠狠砸向太原城墙!轰隆!一声声砸在城角,震得城楼都在晃。斗大的石弹擦过城头,砸在北面的女墙上,迸裂的砖石带着碎冰碴飞溅,将两个正在加固木栅的士兵掀翻。杨可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右肩的旧伤被震得发麻——那是昨日在城头砍杀登城金兵时,被狼牙箭划的口子,现在还在渗血。“义胜军这帮狗娘养的,跟疯了似的往上爬!”只见云梯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人。那些穿着破烂甲胄的士兵,红着眼,像饿狼扑食般攀着梯绳,哪怕被滚石砸得脑浆迸裂,后面的人还是踩着尸体往上涌。“用猛火油!”杨可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风雪里炸响。两个士兵推着猛火油柜跑到垛口,铁管对准最前面的云梯。油柜喷出的火舌像条火龙,瞬间舔上云梯,裹着牛皮的梯身“轰”地燃起大火,上面的义胜军士兵惨叫着往下掉,身上着火,摔在城下的雪地里,还在翻滚哀嚎。“这宝贝玩意儿还真是好用,可就是太少!”杨可世不免叹息。猛火油柜,铜制柜身储油,以活塞加压,经铜管喷出,配合火石点火,形成数米长的火舌,可直接焚烧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甚至能点燃水面漂浮物。可惜猛火油主产于陕北延州(今延安),需经黄河漕运输往太原,这些年来储量不见增加,根本没有达到应有的储存量。城头上的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得积雪簌簌往下掉。滚木、礌石像暴雨般砸下去,砸在冲车的牛皮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猛火油柜喷出的火龙舔过云梯,将上面的义胜军烧成火人;张致远的弓弩队在箭楼里不停放箭,每一支箭都精准地射穿金兵的咽喉。可金军的攻势像潮水,一波退了,一波又来。义胜军的士兵还在疯了似的爬云梯,他们的甲胄上溅满了自己人的血,却像不知道疼似的,嘴里喊着“杀进城有赏”,眼里只有贪婪的光。最激烈的时候,城墙上双方士兵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你砍我杀,互不相让。宋军被砍掉了手臂,却依然用另一只手拿着武器战斗;被刺穿了胸膛,却依然死死地抱住敌人,不肯松手,最后猛然前冲一起掉落下高墙。 第十八章咽喉之刺(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夜幕降临时,金军的攻势终于歇了。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是民壮们在搬运尸体,一名厢军靠在垛口上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截断矛,嘴角挂着冻成冰的涎水。张孝纯站在北门城楼,手指划过城砖上的刻痕,那是士兵们每日记录守城天数的记号,已经刻到了第七条。城外金军的营火像撒在黑夜里的鬼火,连绵十里,把半边天都映得发红。“王总管,”他的声音裹着寒气,“粮草还能撑,可猛火油……”王禀正低头检查城防,闻言直起身,甲胄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油柜里还剩最后五十桶,掺了桐油,省着用,能多撑会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下民房,“就怕撑不住的不是粮草,是人心。”话音刚落,城下传来一阵吆喝。只见城楼下站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被绳子拉着箩筐吊着,慢慢往城头升。“是劝降的。”张致远搭箭上弦,箭头对准箩筐,“总管一声令下,某这箭就能穿他个透心凉!”“且慢。”王禀按住他的弓,“听听他要说什么。”箩筐越升越近,那人的脸渐渐清晰,约莫四十岁,颔下留着山羊胡,虽面带惧色,却强装镇定。他看见城楼的张孝纯,上前作揖:“张知府别来无恙?在下忻州学正席书翰,特来为知府和全城百姓指条活路。”张孝纯的眉峰猛地一跳,忻州学正?那是掌管一方教化的读书人,竟甘为金狗做说客!“我与你非亲非故,何来‘活路’?”张孝纯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活路倒是找的好啊,忻州城破时你若能率生员死守,也不至于有今日为本知府找活路。”席书翰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强笑道:“知府明鉴!大金银术可都统说了,只要太原开城归顺,既往不咎!不仅不屠城,还保百姓安堵如故——”“安堵如故?”王禀发笑,声音在城头上回荡,“让百姓做金狗的奴隶,也算安堵如故?上个月朔州城破,金狗把三岁孩童串在长矛上取乐,你当我们不知道?”席书翰被问得缩了缩脖子,却从袖中掏出卷纸:“金帅有誓书在此!承诺封张知府为云中郡王,王总管为太原留守,世袭罔替!金银财帛,美女玉帛,要多少有多少!”“呸!”杨可世的铁锏重重砸在垛口上,飞雪溅了席书翰一脸,“你这读孔孟的,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吗?”席书翰被吓得一哆嗦,却咬着牙喊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原城被围得铁桶似的,援军在哪?朝廷早把你们忘了!何苦让全城百姓跟着送死?”他指着城下的金军大营,“大金的铁骑能踏平辽国,难道踏不平一个太原?你们守到最后,不过是尸积如山!”这话像根针,扎在每个人心上。城头上有片刻的寂静,连风雪声都清晰起来。有士兵低下头,手在发抖,他昨夜梦见了爹娘,在代州老家,不知是否还活着。“好一个尸积如山!”张孝纯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你可知太原,不,应该说是晋阳二字的份量?”“战国时,赵襄子守晋阳,智伯引汾水灌城三月,城垣浸塌半丈,百姓悬釜而炊、易子而食,却无一人开门降敌!最终反杀智伯,赵人立国;隋末,刘武周引突厥铁骑十万围晋阳,唐将李仲文率残兵死守,突厥人在城下堆的尸山比城墙还高,愣是没能踏入城门半步!最终等到了解围!”他指着城砖上斑驳的箭痕,那些深嵌在砖石里的锈迹,是百年前对抗契丹时留下的:“你看这些凹痕!都是当年辽人南下时,用狼牙箭凿的!可晋阳的城墙,从来没向蛮夷低过头!”“尽管此城不是那座老晋阳城,但河东第一坚城依旧在此!如此雄城,若是降了,你让我们有何颜面去见前人?岂不是空得耻笑?”席书翰被骂得面如死灰,却还嘴硬:“可…可金帅说了,不降就屠城!到时候…”“到时候便死!”王禀的刀出鞘,刀光映在席书翰惊恐的脸上,“我王禀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我儿王荀就在此地,他若敢说半个‘降’字,我先劈了他!”“爹!我绝不降!”远处传来王荀的喊声,清亮得像号角。“不降!”杨可世的铁锏在城砖上划出火星,“死战!”“死战!”张致远的神臂弓队齐声呐喊,箭羽在风中作响。城头上的士兵们醒了似的,挺直了腰杆,抹了把脸,把弓箭握得更紧。席书翰彻底慌了,语无伦次地喊:“你们疯了?现在城下的不过是前锋,若是等大军到了,配合投石机攻城怎么办!你们的猛火油快没了!粮食也快没了!守下去就是死啊!”“死也死得干净!”王禀一把揪住箩筐的绳子,猛地往外一推,“回去告诉银术可,太原城的城门,是用我们的骨头撑着的!想进来,踩着我们的尸体过!”箩筐猛然下坠,席书翰吓得尖叫,手脚乱蹬。王禀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今天饶你一命,再敢来劝降,就不是推你下去这么简单了!”金军阵前的银术可看着箩筐落地,席书翰被人扶着,瘫在雪地里直哆嗦。他嘴角的冷笑慢慢僵住,城头上的呐喊声顺着风飘过来,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耳朵疼。“都统,”斜里低声道,“这太原怕是难攻。”银术可没说话,只是望着城头那面破烂的宋字旗。风雪里,那旗子被吹得猎猎作响,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城楼上,张孝纯望着渐渐走远的金军使者,转身对着全城军民高声道:“父老乡亲,弟兄们!金狗能毁我们的家,却毁不了三晋好汉的骨头!”王禀举刀响应,刀光刺破暮色。呐喊声震得城砖都在颤,躲在巷子里的百姓都涌了出来,对着城头磕头,举着手里的树皮,捧着挖草根的篮子,嘴里喊着“死守”。因为这是他们的家,除此之外无处可去的家!王禀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里的火又旺了些。他转头对张孝纯笑道:“你看只要人心没散,这城就破不了。”张孝纯望着城下的金军大营,点了点头。炊烟虽稀,可这满城的骨气,比任何粮草都金贵。夜色渐深,太原城头的火把重新燃起,比刚才更亮了。王禀知道,更残酷的厮杀还在后面,但只要这口气不散,太原就还是大宋的太原。而城下的惨叫与哭喊,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混着风雪,成了这残冬里最凄厉的调子。谁也不知道这城能守多久,只知道每多撑一天,就得多流一天的血。河东各地仅能自保,毫无解围太原的能力。一切都在等朝廷的调兵令。...雪,下得愈发紧了。种师道站在长安城墙上,苍老的手指紧紧攥着斑驳的城墙砖。冷风拍打在他脸上,那刺骨的寒意却比不上他心头万分之一冷。“兄长,回去吧。”种师中为他披上大氅,声音低沉,“你已在此站了半个时辰,当心着凉。”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河东方向,战事越发糜烂,诸多险要关隘根本挡不住金人大军。“报——!”亲兵快步奔上城楼,单膝跪地,“太原急报!金军先锋完颜银术可已合围城池,王禀、张孝纯闭门死守,多次打退敌人进攻!”种师道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太原城头那面残破的宋字大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折家可有动静?有没有截断金人的粮道?”他声音嘶哑。折家在河东的西北方(陕西神木),若是往东派出军队,进入大同朔州盆地,是有机会截断金人粮草的,这样就足够拖慢金人南下的脚步,给太原更多的喘息时间。“回大帅的话,府州折可求按兵不动,夏人最近在横山增兵,折家不敢轻举妄动...”横山是宋夏之间的燕云十六州。种师中挥手让亲兵退下,低声道:“兄长息怒,非是折家不愿救,实在是朝廷体制所限。没有枢密院调令,私自调兵是灭族大罪。”在大宋动兵有严格的规定,要求皇帝的诏令与枢密院签押的文书齐备,这样才能合法合规调动兵马。“战机稍纵而逝,前方已经在血战了!”74岁的老人剧烈咳嗽。种师中连忙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老人声音颤抖:“太原城里,王禀在用骨头撑城门!而我们在干什么?在等一纸调令!在等汴京那群酒囊饭袋的批示!”风雪中,种师道的白发凌乱飞舞。回到府邸,种洌已备好热酒。厅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寒意。“叔父,”种洌为老人斟茶,“西军各部已做好准备,只等朝廷。”“等?”种师道将茶杯重重砸在案几上,“三年前伐辽时,我们也说等,在幽州城下等,等来什么?二十万大军在燕京城下溃不成军!还不够吸取经验教训吗?”屋内一片死寂。种师中知道兄长又想起了那两场耻辱的败仗——宣和四年(1122),宋军两次进攻辽国残部,却被耶律大石、萧干打得丢盔弃甲。“你们知道那一仗我们是怎么败的吗?”种师道目光扫过在座的子侄将领。种洌率先开口:“辽人狡诈,耶律大石...”“狗屁!关辽人什么事!”种师道厉声打断,“是我们自己败给了自己!”老人猛地站起,走到厅中央,火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墙上。“第一败,败在童贯那个阉人瞎指挥!老夫主张先取易州、涿州,稳扎稳打合围燕京。他却强令杨可世轻骑突袭燕京,结果中了埋伏!三千精锐,活着回来的不到三百!”种师道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要穿透这重重风雪,直达汴京皇宫。“第二败,败在朝廷把西军当叫花子打发!二十万大军,真正能战的西军不到五万,其余都是河北那些没见过血的杂兵!行军路上,老夫亲眼看见河北禁军士兵连马都骑不稳!”“还有刘延庆那蠢货,见了辽军的疑兵就吓得烧营逃跑,把粮草辎重全丢了,十万大军一夜之间溃散,你们说,这样的仗,怎么赢?”种师中默默点头。他记得当时军中流传的笑话:河北禁军上马要三个人扶,下马要五个人接,那种兵怎么打仗!“第三败,”种师道的声音低沉,“败在我们这些将领骨头软了,明知童贯是乱命,却不敢抗旨,杨可世...临行前还来找我,说大帅,此去凶多吉少。我...我竟只能拍拍他的肩,送他上去..”老人的声音哽咽,屋内众人无不低头。沉默良久,种洌小心翼翼地问:“叔父,那如今太原?”“如今?”种师道苦笑又无奈,“如今比当年更糟!”他掰着手指一一数来:“西军精锐在伐辽时折损大半;种家、折家、姚家互相猜忌;朝廷拖欠军饷,士兵连饭都吃不饱。”老人抄起案几上的酒杯狠狠砸向墙壁,瓷片四溅。“最可恨的是官家还在修他那劳什子艮岳!金人都快打过黄河了,他还在搜罗奇花异石!”这一声怒吼用尽了老人全部力气。祸国殃民惹得江南造反的花石纲,竟然只是暂停,等方腊之乱过去后,又重开苏杭应奉局,可见那官家根本没有把民生放在眼里。而那些满口为国为民的文官,何时站出来阻止过?若是都将圣贤书读进心中,恐怕现在的朝廷该是无一人做官才是!“我种家世代为将,忠君报国,可这大宋,已经病入膏肓了。”“指挥混乱,赏罚不明,武人被猜忌,文官只知敛财…这样的朝廷,就算西军拼光了,又能怎么样?”老人满脸热泪,这是种家子弟第一次见这位铁打的老人流泪,“我这辈子,跟夏人打,跟辽人打,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老人踉跄两步,被人扶住,众人这才发现,这位曾经令西夏人闻风丧胆的老将,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第十九章天下瞩目(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夜深了。种师道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摊着一幅北疆地图。太原的位置被他用朱砂画了一个血红的圈。门外传来脚步声,种洌端着一碗药汤进来,“叔父,该用药了。”种师道没接药碗,而是指着地图问:“你看这像什么?”种洌凑近看去,只见代表金人东西两路大军的黑色箭头已从四面八方指向大宋,如同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像...像一张网。”“不错,一张大网。”种师道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大宋就是网中的鱼。三年前伐辽之败,已经让金人看透了我们的虚实,如今危矣!”种洌慌忙为他抚背,却被叔父抓住手腕,老人的手力道却大得惊人,指向桌案上一块旧砖,“这是青涧城的砖。”“当年你高祖亲手所砌,一砖一瓦,皆是为了挡住西夏的铁蹄。”那是当年(1040)种世衡奉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范仲淹的命令,在陕北大地上施展“筑城固守,步步为营”的战略,修筑城堡形成防御链,遏制西夏骑兵的机动性。而青涧城位于延州以北的无定河畔(今陕西清涧县),地势险要,可扼守西夏南下通道,自此成为前线重要堡垒。清涧城是种世衡军事生涯的起点,也是种家将的起点。老人抬起眼,目光如炬:“种家将,从不是靠朝廷的恩赏立足的,是靠血、靠骨、靠一座座边关的城墙,靠一代代战死的亡魂,才挣来的名声!”种洌心头一震,低头不语。种师道身形虽佝偻,气势却如山岳:“洌儿,你记住,种家的宿命,就是战!守国土,战边关,守到最后一兵一卒,战到骨断筋折,也不能退!”“如今金人南下,太原危在旦夕,朝廷昏聩,西军凋零...”老人声音微颤,却字字如铁,“可就算如此,种家也不能砸了这块招牌!不能给先人丢脸!”种洌眼眶发热,单膝跪地:“侄儿明白!种家儿郎,宁可战死,绝不辱没先祖之名!”老人凝视着他,缓缓点头:“好…好!”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疲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去睡吧。明日...明日我亲自写奏章,请命出征。”“可是叔父,您的身体...”“我七十四岁了,早该马革裹尸,与其老死榻上,不如战死沙场。”......与此同时,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金宋战争。千里之外的汴京城,恐慌如瘟疫般蔓延,皇宫内,面对日益逼近的金军人马,赵佶整日坐卧不安,连最喜爱的书画都失去了兴趣。心里计划着自己带着心腹南逃,可皇帝不战而逃,这个骂名自己不好背啊,该怎么办才好?望着那个唯唯诺诺的太子,他顿时找到了方向。朝堂上,主战派李纲怒斥主和派白时中:“金人贪得无厌,今日委屈求和,明日就要汴梁!”依旧是战和不定!每天都在打嘴仗,主战派要求死战不退,主和派坚持打仗就是祸国殃民,要求效仿澶渊之盟的故事。街头巷尾,百姓拖家带口涌向城门,车马堵塞了御街,有人哭喊:“金兵要来了!”太学生们则聚集在宣德门外,高呼:“诛六贼!抗金兵!”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甚至焚烧了主和派大臣的府邸。兴庆府(今银川)的西夏王宫里,李乾顺把玩着一封金国送来的信。“兀卒(皇帝),金人已围太原,宋人撑不了多久了。”大臣嵬名安惠低声道。李乾顺冷笑:“让他们咬,咬得越狠越好。”他望向南方,目光贪婪:“传令边境,若太原陷落,立刻出兵夺取横山!”西夏的骑兵已在边境集结,像一群嗅到血腥的秃鹫,只等宋金两败俱伤,便扑上去撕下一块肥肉。宋哲宗修建的平夏城,以及平夏城大战,让大白高国一蹶不振,是时候讨回血仇了!漠北,可敦城。寒风呼啸,耶律大石站在城头,望着南方的天空,遥望故乡。“林牙,金人主力都在宋国,国内空虚!”副将萧斡里剌兴奋道。这里太过偏僻了,哪怕双方开战两三个月了,消息才刚传过来。大石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转身走向地图,手指划过辽国故地:“让金人和宋人继续耗,我们等待结果!”“传令下去,让七州十八部的骑兵做好准备。”“等金宋两败俱伤,就是我们复国的时机。”帐外的辽军残部齐声呐喊,声震雪原,他们的目光仿佛能越过千里戈壁,死死盯着太原城头的每一次攻防,那是他们复国的唯一希望。万里大辽,怎甘就如此亡国?大理国的五华楼上,段和誉正摩挲着宋廷送来的鎏金印。印上“云南节度使”五个字被摩挲得发亮。楼下的茶马古道上,刚从邕州回来的商队正在卸货,带来了金人南下的消息。段和誉望向窗外的洱海,湖面结着薄冰,倒映着苍山的雪。金宋战争,未必不是大理国再进一步的机会。“大理山高水远,自保尚且不暇。”他想起祖辈留下的祖训:“守境安民,不与中原争雄。”但他还是下令,让滇东三十七部加强戒备,盯着南北方的动静,宋朝若破,广南西路(广西)会不会成了交趾人的猎物?这盘棋,他可以不掺和,却不能不看。开京(今朝鲜开城),高丽王宫。权臣李资谦拖着病体,“传令边军,若金人败退,立刻北上,夺回曷懒甸(朝鲜咸镜南道咸兴市)!”高句丽的故地让高丽人垂涎三尺,手中的刀早已磨得锋利。除此之外,升龙府的李朝、雪山高原的吐蕃、东海的日本、西域回鹘都陆陆续续得到消息,可以说,金宋战争或多或少与他们牵连在一起,都纷纷筹划着该如何参与进去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除了汴梁以外,他们的目光被一座城池所吸引,那就是太原,一城便挡住了金人左路大军。暮色笼罩,太原城头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太原军民在城砖上磨着刀。城下,金军的投石机又在调整角度,石块与空气摩擦的尖啸,像恶鬼的哀嚎。风雪更紧了,把城头上的呐喊、城下的咆哮、远方的算计与期盼,都揉进这无边的寒夜里。太原城像一颗被千万只眼睛盯着的火种,在宣和七年的岁末,燃得悲壮而炽烈。...太原西北天门关,此地把守着从宁化军(宁武)、宪州(静乐县)进入太原盆地的通道,李骁等人一路翻山越岭,终于从此地得到了补给,这里的守将早已风声鹤唳,若不是金人还没来攻打,恐怕早已经跑光了。孙翊亮出身份从此地得到了一百多匹战马,而问及太原情况时,只知道那里全是金人,时不时就有金人骑兵四处扫荡,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张麦囤带着那群老弱妇孺从山上走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块干饼,脸上有了点活气。这一路从云中山逃来,死了六个老人,五个孩子,剩下的人眼睛里都蒙着层灰,只有提到“去陕西”时,才会闪过一丝光。将老弱妇孺送到了此地便算是完成了任务,从这里向西渡过黄河可去陕西,翻过吕梁山走西侧,也可绕开金军。“李家大哥,这就走了?”张麦囤把两副锈迹斑斑的义胜军甲胄往背上一捆,甲片碰撞的声音在关城上空回荡。他弟弟张秋栓正帮一个老妪系紧包袱,那老妪手里总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窝头。李骁点头,从怀里摸出孙翊写的文书:“拿着这个,过黄河时交给守渡口的兵,说是天门关守将与孙将军签押的。”他瞥了眼一脸沧桑的张麦囤兄弟,忍不住皱眉,“你们俩都快三十的人了,别叫我大哥,听着别扭。”张秋栓咧嘴笑,露出两排黄牙:“你是领头杀过金贼的,比咱有担当,叫大哥咋了?等安顿好乡亲,俺们就回来找您,到时候还叫大哥!”李骁被这话堵得没脾气,转头看见阿妍站在人群后,手里还攥着那把磨得发亮的剪刀。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她死死攥着那把剪刀,在无数个噩梦里被她握得发烫。爹娘惨死的画面夜夜折磨着她,让她时常在睡梦中尖叫惊醒,好几次剪刀差点戳到人。一路上也算熟悉了,或多或少说过几次话。此刻她望着李骁等人,像淬了火的钢针。“李大哥。”她骤然开口,声音哑得不似女子,一步步走到李骁马前,张麦囤想拦,被她甩开了手。“啥也别说了,”李骁抢先开口,从包袱里摸出半匹布,“拿着这个,到陕西做件新衣裳,忘了那些糟心事。”阿妍却没接布,只是死死盯着他:“我爹娘死的那天,我看见那人(韩七)笑了,笑得很快乐。”她举起剪刀,刀尖对着自己的胸口,“我没本事报仇,你帮我多杀几个仇人,行吗?”李骁心里一沉刚想说话,就见她跪了下去,剪刀“当啷”掉在地上:“我没什么值钱的财宝,谁若帮我多杀几个敌人报仇,我愿为奴为婢报答他!”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冰窟窿,关城上瞬间安静下来。守兵们忘了缩脖子,张麦囤兄弟张大了嘴,连李全武都愣住了。众人看着跪在雪地里的阿妍,她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决绝,像是把所有的活气都赌在了这句话里。“你这是……”李骁的舌头打了结,他知道这姑娘是被仇恨攥住了,把报仇当成了唯一的指望。“我等!”阿妍打断他,捡起剪刀别在腰间,转身就走,“三年后你们若没消息,我就自己去找金狗报仇,死了也甘心。”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株被风雪压弯却没折断的野草,跟着人群慢慢走出关城,消失在山道尽头。李骁望着那背影,心里堵得发慌,李全武在旁边叹气:“这女子还真是,是当成念想了。”“什么念想?”李骁扯了扯缰绳。“有些念想,跟你是谁没关系。”全武叔拍拍他的腿,“她爹娘没了,心里的火快灭了,总得抓住点啥让火继续烧着。谁帮她报仇,谁就是那点火星子。”李骁忍不住抱怨:“全武叔,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不过是想贩马东山再起,回巴蜀乐乐呵呵过自己的好日子,白天跨马游街,晚上青楼宴会,怎么就成今天这样子了,像什么话?”可这乱世之中,哪还有什么安稳生意可做?金人的铁蹄已经踏碎了所有人的美梦。 第二十章 天下瞩目(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关隘西侧传来一阵甲胄碰撞声。孙翊给三百多残兵整理盔甲,有的兵甲胄上还留着箭孔,有的胳膊吊在胸前,却都挺直了腰杆,望着太原方向的狼烟。那一百多匹从天门关借来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白气。“李兄弟,”孙翊带来一封信,“这信,就拜托你了。”蜡封上还带着体温,“这是我给朝廷的奏疏,你若能到汴京,务必亲手交给朝廷。”李骁接过信,只觉得那纸沉甸甸的。“孙将军,你这又是何苦?”他忍不住开口,“三百人,就算都是铁打的,冲去太原又能顶什么用?不如跟我去清源县,先搬出救兵,再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孙翊话语中满是悲凉,“朔州城破那天,我就该跟弟兄们死在城头上。可韩彦昌那厮打开城门时,我看见城楼上还有弟兄在射箭,嘴里喊着‘将军快走,留着命报仇’——我这条命,早不是我自己的了。”他指着身后的残兵:“你们问问这些弟兄!他们想逃吗?想!可逃到哪去?逃到天门关,被守将当金狗探子?逃到汴京,被文官指着鼻子骂败军之将?我告诉你们,军人之所以被人瞧不起,不是因为贼配军的骂名,是因为打了败仗!是因为连自己的家国都守不住!”孙翊走到一个士兵身边,那士兵胳膊上缠着裹伤布,脸上还有块没愈合的伤疤,是在朔州被金人的箭擦到的。“这人叫王二柱,家乡是汾州的,说自己没有挡住敌军,怎么回去见家乡人。”王二柱听见这话,挺了挺胸膛,却没忍住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你看我们这伙人,”孙翊又指向一个瘸腿的老兵,“老张,戍边十年,辽人没打进来时,他总说朝廷欠他一年的军饷,说等退伍了就去告官。可现在...”老兵咧嘴笑,露出没牙的牙床:“告啥官?金狗都打到家门口了,命都快没了,还惦记那点饷钱?”孙翊的眼圈红了,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悲愤:“李兄弟,你以为大宋的兵都是孬种?可你知道吗?我手下的兵,半年没领到饷钱了!文臣们在汴京争着弹劾谁的字写得不好,武将们在营房里克扣军饷养小妾!咱河东路的兵,穿的是破烂甲,拿的是生锈刀,吃的是掺沙子的粮,可临到打仗,还得往前冲!”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正是之前藏着的史抗的绝笔,两封信被他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发白:“史安抚在代州死战,麾下弟兄饿着肚子扔滚木;我们在朔州拼杀,城里的义胜军却在背后捅刀子,这不是一两个人的错,是这朝廷烂透了,是这军法军纪败坏透了!”“百姓骂咱是贼配军,说好男不当兵,为啥?因为他们看见的兵,要么抢他们的粮,要么见了敌人就跑!可总得有人让他们看看,军人不是这样的!”“孙将军,”李骁想说什么,被孙翊挥手打断了。“我们的血不能白流,要么流在战场上,要么流在朝堂上,总得溅起点水花,让那些醉生梦死的人醒醒!”孙翊的语气悲凉,“现在水花溅不起来,那就用血泼!泼在太原城墙上,泼在金狗的脸上,让天下人看看,大宋还有不跑的兵!”他翻身上马,三百多残兵跟在后面。孙翊拔出刀,刀尖指向太原方向:“走!让金狗知道,咱大宋的军人,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咬他们一口!”“喏!”马蹄声在关城响起,带着股沉甸甸的决绝,一步步消失在通往太原的山道上。李骁看着那队越来越小的身影,喉咙发紧。“全武叔,”他翻身上马,“去清源。”“不等天亮?”“不等了。”李骁一抖缰绳,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声。天门关的风还在刮,城楼的裂缝里塞着的枯草被吹得呜呜响。...一行人又回到六人,分别是李骁和老仆、石家两兄弟、耿固和卢疯虎,人虽少但装备十分精良,每人装备盔甲、反曲弓,两匹战马换着骑,都是之前的契丹马加上收缴义胜军的,其余的都交给孙翊与张家兄弟了。越接近家乡,耿固情绪越是难耐,好不容易从逃难者口中得知清源县还未陷落的消息,他才冷静下来,但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消息了。阳曲镇西北的平原像块被冻裂的铁板,残阳把雪地染成诡异的暗红色。李骁一行躲在一道土坡后,手里的缰绳攥得能滴出水来,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仗。二十多个金军骑兵像黑色的闪电,在三百多宋军周围盘旋。他们身着轻甲,弯弓拉得如满月,箭矢嗖嗖地扎进宋军队列,每一声惨叫都像鞭子抽在人心上。孙翊的部下被甩在身后,竭力想追击金人,却冲不破那层由箭矢织成的网。“邪门了!”卢疯虎咬着牙,“这哪是打仗?是打猎啊!”他说得没错。金军根本不近身,就保持着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三骑一组,一波射完立刻拨转马头退到后面,另一波马上补上来,箭雨连得密不透风。一名宋军骑兵想冲出去,没跑出两步,就被一支斜飞来的箭射穿脖颈,那金军骑手明明已经转过身,竟能反手回射,动作快得像鬼魅。那是抹鞦射,女真骑手能在全速冲锋时急速转身射箭,辽军称其为“鬼箭”!耿固声音发颤,“女真人打小在马上长大,能背对着跑射落雁,咱大宋的弓手站着都射不准这么远!”李骁的目光死死盯着一个金军斥候扎也孛堇,那是金人对于斥候的称呼,扎也是探路侦查、孛堇是长官的意思,全称便是侦查队长,相当于宋军的“探马都头”。那家伙戴着獭皮帽(水獭颈部最厚实的皮毛),每次射箭都不用瞄准,弓弦一响必有一人落马。他的战马像通人性,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停下,让主人稳稳射出一箭,再迅速跑出宋军的反击范围。三十步外,一个宋军举着盾牌想掩护同伴,那孛堇忽然换了支破甲箭,弓弦嗡的一声,箭簇竟穿透盾牌,从宋军的喉咙里钻了出来。“那箭!”石勇倒吸一口凉气,“是专门制作的破甲重箭!”话音未落,金军骤然变阵。十骑往左,十骑往右,像两道黑色的弧线绕到宋军侧后方。孙翊大喊着“结阵”,可宋军的阵型早就乱了,有人想往前冲,有人想往后退,乱糟糟地挤成一团。金军的箭雨立刻变密,专门盯着马腿射,倒下的战马又绊倒一片人,惨叫声此起彼伏。孙翊指挥的宋军试图结阵防御,可金人骑兵如幽灵般在四周游走,专挑阵型的薄弱处下手。他们射出的箭矢仿佛长了眼睛,总能精准地找到甲胄的缝隙——咽喉、面门、腋下,每一箭都带走一条性命。当宋军鼓起勇气冲锋时,金人骑兵立即后撤,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而当宋军精疲力尽想要撤退时,金人又如同附骨之疽般追杀上来。那些金军骑手,嘴里嚼着肉干,马背上挂着马奶囊,时不时喝一口,仿佛这场屠杀只是场狩猎后的消遣。一名金军骑兵甚至没回头,反手一箭射倒了放箭的宋军,然后对着同伴大笑,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李骁抬手看看自己穿的女真甲,皮革里嵌着细密的铁片,轻便又结实,远非宋军那些锈迹斑斑的札甲可比。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配合。二十多人分散开来,却像长着同一双眼睛。哪个方向有空当,立刻有金军补上去;哪个宋军想突围,立刻有三支箭同时瞄准他。有个金军的弓断了,旁边立刻有人扔过来一张备用弓,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这哪是探骑?”李骁的后背全是冷汗,“是精锐里的精锐!”十骑可破百宋!这些人不是在打仗,是在展示一种碾压性的力量,他们的骑术、射术、战术,甚至对战场的把控,都远远甩开了宋军。三百多宋军被二十多人遛得团团转,像一群待宰的绵羊,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些女真骑兵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穿梭,他们身披轻便皮甲,背负长弓,胯下战马矫健如龙,在宋军阵前来回游弋,始终保持着二十步——三十步的距离,(30——45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对普通弓箭手来说已是极限,可对自幼在白山黑水间狩猎的女真人来说,却是最熟悉致命的射程。石勇红着眼,举着刀想带头冲锋,刚跑出几步就被李全武拽了回来。“你疯了?”李全武压低声音,“冲出去就是活靶子!”“那怎么办?看着弟兄们死光?”“不能硬拼。”李骁对卢疯虎和石家兄弟打了个手势,“我们绕到他们侧后方,专射他们的马。”卢疯虎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早该这么干了!” 第二十一章天下瞩目(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李骁六骑踏过积雪,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六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正悄无声息地逼近那二十多个分散游弋的金军探骑。嘴里呼出的白气刚飘到嘴边就散了,他手里的反曲弓已经上了弦,箭头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卢疯虎攥着刀柄的手沁出了汗,石家兄弟并排策马,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正在整理箭囊的金军。距离越来越近,五十步,四十步…金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们头上的皮帽、脸上的笑意,甚至有人正往嘴里塞着肉干,动作慵懒得像在自家牧场。“扎也按班!忽鲁!忽鲁!(斥候急报!快!快!)”李骁扯着嗓子喊出那句从义胜军俘虏那学来的女真语,声音刻意压低,模仿着金军斥候急报时的粗嘎腔调。六骑同时加速,马蹄声骤然变密。前方的果然有了反应,几个正在放哨的金兵转过头,脸上露出警惕。留着单辫的金军皱起眉,似乎在分辨这口音的古怪,但更多人只是习惯性地绷紧了弓弦,战场上的急报太常见了。“再近些!”李骁低声催促。就在这时,那个站在队伍最前头的斥候孛堇阿鲁补,他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李骁等人的头顶,猛地抬手直指:“不对!是南人!他们的头发……”女真髡发特有的青皮前额在帽檐下若隐隐现,而李骁一行虽然戴着同样的头盔,头盔下露出的却是汉人束发的鬓角,那整齐的黑发在雪地里格外扎眼。“敌袭!”阿鲁补的吼声像炸雷般响起,他腰间的弯刀“噌”地出鞘,“放箭!”可已经晚了。李骁等人借着这最后的冲刺,距离已经缩短到二十步,这正是反曲弓的最佳射程,六支箭已经离弦,像六道黑色的闪电直奔金军面门。“噗!噗!噗!”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金军刚举起弓,就被石勇一箭射穿喉咙,鲜血顺着箭头汩汩涌出;另一个正扭头呼喊同伴的金兵,被李骁的箭钉在眼眶上,箭尾还在嗡嗡颤动;卢疯虎的箭更狠,直接穿透了金兵的胸膛,从后背带出一串血珠。三个金兵像被砍倒的木桩,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下来,积雪被砸出三个血色的坑。“杀!”李骁拔出腰间的弯刀,刀身在暮色里闪着寒光。阿鲁补气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南朝人敢用女真语伪装偷袭。“杀光他们!”他嘶吼着策马冲上来,手里的短刀劈向最近的石猛。石猛早有准备,“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石猛只觉得手臂发麻。此时双方已经绞杀在一起,李骁六人身披铁甲,在对拼下占了便宜,而且金人队形分散,来不及集结。卢疯虎打法刚猛,刀刀劈向金军的要害,金兵的头盔被他劈开,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脸,他却咧嘴一笑,反手又是一刀。“噗嗤!”石勇的刀从金兵的肋下捅进去,他往外拔刀时,带出的肠子缠在了刀身上,那金兵还在马背上挣扎,石勇干脆一脚将他踹下去,马蹄瞬间将其踏成了肉泥。金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打懵了,又被铁甲护着的李骁等人缠住,一时间竟落了下风。但他们毕竟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很快稳住阵脚,剩下的十五人分成两组,一组对付李骁他们,一组试图找方向逃走,他们的任务是探路,没必要在这里死拼。“想跑?”李骁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对着西侧大喊,“孙将军!速速围杀!”孙翊见金人被缠住了,听到喊声立刻拔剑:“弟兄们,杀金狗!”骑兵像决堤的洪水冲了出来,马蹄声震得雪地都在发抖,四散包围开。金军这下彻底慌了。前有李骁等人死缠烂打,后有宋军主力冲锋,腹背受敌的滋味让他们瞬间崩溃。“撤!”阿鲁补眼看再拼下去就要全军覆没,咬着牙下达了撤退命令。他一刀逼退卢疯虎,策马奔逃,剩下的金兵如蒙大赦,纷纷跟着阿鲁补逃走。“射马!”李骁大喊着瞄准一个金兵的坐骑,弓弦响处,那战马应声倒地,将金兵甩在雪地里,瞬间被冲上来的宋军乱刀砍死。石家兄弟也跟着放箭,又有两匹战马倒下。但金军骑术确实精湛,亡命飞奔,只留下几具尸体在雪地里抽搐。阿鲁补回头望了一眼平原,雪地上已经铺满了尸体,有金人的,也有宋人的,鲜血染红了白雪,像绽开了一朵朵诡异的花。他捂着被石猛砍中的胳膊,眼里喷出仇恨的火焰,对着后方嘶吼:“南人,我阿鲁补定会回来报仇!”喊声回荡老远。厮杀声渐渐平息。李骁拄着刀站在雪地里,胸口剧烈起伏。他的铁甲上溅满了血,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顺着下巴滴在雪地上,瞬间冻结成冰。卢疯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手里还攥着半块从金兵身上搜来的肉干。石勇兄弟靠在一起,检查着彼此的伤口,石猛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血还在往外渗。李全武默默地用布擦拭着短刀上的血迹,刀身映出他布满皱纹的脸。孙翊策马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眼眶一热。他翻身下马,对着李骁深深一揖:“李兄弟,今日若非你搭救,我等恐怕……”李骁摆摆手,指着那些倒在地上的金军尸体:“他们是斥候精锐,跑了八个,后患无穷,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现在四方都是这种战力的斥候在游荡,若是下次敌人多一点,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暮色渐浓,风雪越来越大。幸存的宋军开始打扫战场,收集还能用的兵器盔甲和箭矢。李骁站在雪地里,望着金军逃窜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这一战虽然胜了,却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女真人的可怕。他们不仅单兵战力惊人,而且在遭遇突袭时的应变能力、在劣势下的战斗意志,都远非常人可比。“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将伤员送回天门关”孙翊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劲,“剩下的人,跟我继续走!”一战下去,才杀了16个金人,而宋军的伤亡是60多人,若不是偷袭得当,只怕伤亡比会更大,大到令人绝望。至少,他们赢了这一场。...太原城北三里的金军营地,篝火像只只红眼饿狼,在雪夜里舔舐着冻硬的土地。阿鲁补带着七个残兵跌跌撞撞冲进营门时,巡逻的金兵差点把他们当成宋军细作,这八个浑身是血的斥候,皮甲被砍得七零八落,坐骑瘸了三匹,有的肩膀上还插着半支箭,箭杆随着喘息轻轻颤动。“将军!是我!阿鲁补!”他扯掉被血糊住的獭皮帽,露出光秃秃的前额。主营帐里的完颜斜里闻声掀帘而出,这位留着双辫的女真猛安眉头紧锁,手里的马鞭“啪”地抽在雪地上:“你的人呢?不是让你带二十骑探查天门关吗?”阿鲁补“噗通”跪倒:“遇袭了!南人好几百人充当诱饵,还有数十人穿着咱们的盔甲伪装,弟兄们……”他喉咙哽咽,指节抠进冻土,“他们的铁甲太厚,我们拼不过,十六个弟兄都没回来!”帐外的金兵瞬间骚动起来。女真军营里,斥候的命比金子还金贵,这些人是从千军万马中挑出的猎场老手,能在暴风雪里辨方向,能在百步外射穿野兔眼睛。可现在,十六个精锐斥候竟折在一群南人手里?“废物!”完颜斜里一脚踹在阿鲁补胸口,“连南人的头发都分不清!他们束发藏在帽子里,鬓角会露出黑丝,你们瞎了吗?”他对着军营大喊,“传令下去!再派五十骑斥候,方圆五十里搜查!发现可疑踪迹,格杀勿论!”军营内很快传出甲胄碰撞声,五十名金兵披挂整齐,每人背弓装箭,箭囊鼓鼓囊囊塞着百支箭。他们跨上最健壮的战马,马蹄踏碎薄冰,像道黑色闪电消失在夜色里,这就是女真的规矩,斥候折损,必须用十倍的力量把场子找回来,既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保住“战场耳目”的尊严。“哼,走吧,跟我见都统!”完颜斜里这才掀帘进帐,阿鲁补跟在后面,看见主位上坐着个脸膛黝黑的女真将领,正是先锋都统完颜银术可。这位曾跟着完颜娄室率领女真勇士向五万辽兵的中坚力量冲击,共九次陷入敌阵,都边战边突围,终于把辽军打得大败的猛将,正用刀尖拨弄着一幅羊皮地图。那战又称达鲁古城之战,之后紧跟着便是护步达冈之战,正是女真人重创辽军的转折性战役。“折家军动了?”银术可头也没抬。稍微能让他瞧得上的对手便是占据麟府丰三州的折家,那些汉化的党项人,既懂汉人的城防,又会游牧的骑兵战术。阿鲁补皱眉道:“这些人刀法凌厉,箭法狠辣,身上还穿着我军的铁甲,末将说不准他们的来历。”“那看来多半是了?”银术可刀尖戳在天门关的位置,“能杀我十六名斥候绝非常人,斜里,元帅的大军还有几天到?”完颜斜里躬身道:“大军的粮草和攻城器械还在后面,最快两天。”银术可眯起眼睛,他们这三千先锋是孤军深入,要是折家军真从天门关杀来,后路被断,就算女真骑兵再能打,也得困死在这太原城下。可他随即又想起两年前与夏人的战役,那时耶律延禧要逃去夏国,夏人派大军来接应,那铁鹞子何等凶悍,双方在草原上爆发大战(今内蒙古巴彦淖尔至宁夏石嘴山一带),来势汹汹的晋王李察哥还不是被女真勇士给杀得尸横遍野?折家军再厉害,难道比西夏人还难对付?“不必等大军。”他猛地拍案,案上的马奶酒晃出大半,“继续攻城,让义胜军给我死命填!折家军要是敢来,我就在太原城下宰了他们,给元帅当贺礼!”斜里犹豫道:“可义胜军已经死伤过半了……”“死伤过半才好。”银术可嘴角勾起一抹狠笑,“汉儿军就是用来填沟壑的,命如草芥,死不足惜,他们死光了才不会想着反叛。”女真人数量太少,以少御多,所以得讲究策略,完颜阿骨打竭力拉拢渤海人,宣扬女真渤海是一家,且渤海人与女真同姓者,视同一等。在渤海故地(今黑龙江宁安)设“渤海军节度使”,由渤海人自治,所以此时的金国,大致便是女真人第一等,接下来便是渤海人,再是契丹、奚人,最后才是数量庞大的汉儿,这样一层层分级下去,才有利大金的统治。 第二十二章天下瞩目(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此时的太原城下,正上演着一场血腥的绞杀。耿守忠提着刀站在雪地里,看着手下的义胜军像潮水般涌向城墙,又像被礁石撞碎的浪花般坠落。城头上滚木礌石呼啸而下,金汁泼在人身上,“滋滋”冒着白烟,惨叫声能刺穿人的耳膜。“大哥!不能再攻了!”满脸是血的小校扑过来,他的胳膊被箭射穿,“弟兄们快死光了!再上就是填命啊!”耿守忠一脚把他踹开:“不攻?女真郎君就在后面盯着,退一步就是死!”他指着城墙大骂,“张孝纯你个老东西!识相的就赶紧开门投降!非要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吗?”城头上没有回应,只有一支冷箭呼啸而来,擦着他的耳朵钉在后面的雪地里。“张孝纯你个驴日的!缩在城里当王八羔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单挑!”耿守忠摸了摸耳朵,满手是血,火气顿时涌了上来:“都给我上!第一个爬上城墙的,赏钱千贯!”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死水,几个饿得眼冒金星的义胜军对视一眼,抱着云梯又冲了上去。他们大多是辽东汉人,在宋军里受够了克扣军饷的气,听说投靠大金能吃香喝辣,才跟着耿守忠反水。可现在才明白,金人的吃香喝辣,是让他们拿命换的。“依我看,不如挖地道!”豁了门牙的叫喊,“咱们从地道摸进去?”“挖地道?”耿守忠冷笑,“你当太原城里的都是傻子?王禀那老东西在城根埋了几十口大缸,你刚刨第一锹土,人家就听见了!”“那怎么办,还要兄弟们去送死吗?”人群里有人嘀咕:“当初大哥说,跟着大金走,女人随便玩,钱财随便花……”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心里。耿守忠的脸“腾”地红了,一拳砸在旁边的断矛上,矛尖的冰碴溅了满脸:“我当初怎么说的?我说宋人把咱们当蛮夷,动不动就打骂!我说大金能让咱们当人!现在后悔了?想回去继续被那些文官指着鼻子骂‘虏人’?”“可金人也没把咱们当人啊!”壮实的汉子站起来,“昨天我看见女真兵把咱们弟兄的尸体拖去喂狗!他们说‘汉儿的肉,狗都嫌柴’!”“你他娘的找死!”耿守忠拔刀就劈,却被周围的人死死拉住。那汉子也不躲,梗着脖子喊:“砍啊!有种砍死我!反正早晚都是死在城下,不如让你给个痛快!”“大哥,要不咱跑吧?”亲信凑到耿守忠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往夏国跑,那边说不定能有条活路。”耿守忠苦笑一声,朝身后努了努嘴。金军的监军帐就在三百步外,十几个金兵骑在马上,手里的弓拉得满满的,谁要是敢后退,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跑?战马都被金人收了,咱们这两条腿,能跑过他们的骑兵?”金人为了预防义胜军再次倒戈叛乱,所以对他们监视很严,将战马盔甲等控制在手。正说着,城头上泼下一大桶金汁,刚好浇在最前面的义胜军身上。那汉子惨叫着滚下云梯,浑身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掉,眼睛却还圆睁着,死死盯着城墙的方向。耿守忠别过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他从辽东带出来的兄弟,当年一起在雪地里杀过人,说好要一起在这个动荡的天下“乞活”。“烂羊头!这什么鸟世道!”有义胜军扔掉手里的刀,坐在雪地里大哭,“宋人不给活路,金人也不给活路!老子反了!”这话一出,立刻有十几个士兵跟着扔掉兵器,哭喊声此起彼伏。耿守忠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捂住那汉子的嘴:“作死啊!你想让弟兄们都死吗?”可已经晚了。监军帐里的斜里听到动静,带着一队金兵策马而来,手里的弯刀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耿猛安,你的人在吵什么?”耿守忠连忙踹了那哭喊的汉子一脚,挤出笑脸:“没事没事,弟兄们杀敌心切,在给自己鼓劲呢!”他转身冲义胜军大吼,“都给我打起精神!再攻一次,拿下城墙,每人赏个婆娘!”斜里马鞭指着城墙:“俺刚才跟都统说了,你要是能在大军赶到前拿下太原,就让你升万户。到时候别说婆娘,就是宋国的帝姬,也能赏你一个。”“告诉你的人,拿下太原,每户赏一个宋人女子,再给十亩地,钱财无数。”耿守忠连忙点头哈腰:“多谢将军提携!弟兄们,听到没有?加把劲!”斜里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策马回营了。耿守忠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等女真骑兵走远,耿守忠把刀狠狠摔在地上,“都看见了?”他吼道,声音里带着哭腔,“退也是死,进也是死!不如拼一把!”他捡起地上的刀,朝着城墙的方向大吼:“都给我上!谁他娘的敢退,老子先劈了他!”义胜军们像被抽打的牲口,又一次涌向城墙。他站在雪地里,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弟兄,忽然想起在辽东时,娘给他算过一卦,说他这辈子能封侯拜相。可现在,他连让弟兄们活过明天都做不到。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城下的血迹,却盖不住那刺鼻的血腥味。耿守忠的眼睛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恨张孝纯,还是在恨斜里,还是在恨当初那个劝弟兄们投降的自己。他只知道,必须往前冲,不然身后的女真监军就会把箭射进他的后背。只有城头上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像在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残酷。残阳如血,耿守忠带着残部退回营寨。“我日你祖宗张孝纯!”断臂的士兵跪地哭骂,“早投降能死吗?非要拉老子垫背!”咒骂像瘟疫般蔓延,此刻用最恶毒的辽东土话诅咒着:“挨千刀的酸儒!老子做鬼也要把你家小娘子卖进窑子!”“等破城那天,老子要拿你的心肝下酒!”他们不敢骂女真人,昨日有个喝醉的百夫长抱怨银术可,天亮时就被发现钉在辕门上,浑身插满箭矢像个刺猬。深夜,当最后一波义胜军被打退时,耿守忠坐在雪地里,清点着人数。两千多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八百,从怀里摸出块干硬的饼,塞进嘴里慢慢嚼着,饼渣混着泪水咽下去,又苦又涩。营帐里弥漫着血腥和汗臭味。十几个将领围坐在油灯旁,灯芯噼啪爆响,映得他们脸上的伤疤忽明忽暗。“大哥,今天又折了三百弟兄!”满脸刀疤的汉子把头盔砸在地上,“南门那段城墙下堆的尸体,都快够着垛口了!”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耿守忠抬眼望去,是他从辽东带出来的老兄弟赵五,昨天攻城时,赵五的亲弟弟被城头浇下的金汁烫得皮开肉绽,现在还在营外哀嚎。“哭个屁!”耿守忠一脚踹翻矮几,“当初在辽阳府挨饿的时候,死的不比现在多,现在倒嫌死人多?”帐内死一般寂静,瘦高个儿阴恻恻开口:“耿大哥,金人给的猛安官职,就是用咱们兄弟的命换的吧?”他指着帐外,“你听听..”夜风送来此起彼伏的惨叫,那是伤兵营的方向,没有郎中,没有草药,只有等死的辽东儿郎。“大哥,明天还攻吗?”亲信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没说话,只是望着太原城头那微弱的火光。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还得逼着弟兄们冲上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因为他身后,是金人的屠刀;身前,是不投降的太原城。这世道,早就没了退路。...雪粒子刮过脸颊,阿鲁补紧了紧獭皮帽的系带,帽檐下露出的青皮前额冻得发疼。三百多名斥候在他身后列成松散的队形,马蹄踏过冰封的地面,像极了白山黑水猎场里追逐麋鹿时的动静。“十人一队,间隔三里。”“左翼十队沿断云岭推进,右翼十队搜山梁,中路随我走官道。发现踪迹就放响箭,见大军立刻回禀,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把消息塞回去!”五十名女真儿郎齐声应和,声音震得枝头积雪簌簌下落。他们是从猛安谋克中挑出的猎手,个个能在暴风雪里辨方向,能从马蹄印的深浅判断猎物的重量。剩下的两百多人虽说是各族混杂,但也都是熟悉山地的老兵,手里的弓磨得发亮,箭囊里塞满了涂过油脂的箭矢,这是女真斥候的规矩,宁可多带箭,也不能让弓弦冻裂。队伍很快像折扇般散开,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轨迹。阿鲁补望着最左侧那队消失在密林里的身影,想起在果勒敏珊延阿林(长白山)打猎时,阿玛就教过他:“散开的网才能捕到大鱼,但网眼得密,不然狐狸会从缝里溜掉。”现在这三百人撒出去,方圆百里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他带着中路队沿着官道前行,眼睛像鹰隼般扫过路边的每一寸雪地。奚族斥候蹲下身,用刀鞘拨开积雪,指着地上模糊的蹄印:“孛堇(长官),这是宋人战马的痕迹,掌纹比咱们的马浅。”阿鲁补俯身细看,果然,女真战马常年在山地草原驰骋,蹄子磨得厚实,而这蹄印边缘光滑,显然是养在马厩里的宋马留下的。他用刀在雪地上量了量:“一日前留下的,往北去了。”行至午后,右翼传来一声响箭。阿鲁补策马奔过去,见十几个斥候正围着一片被翻动过的雪地。拨开积雪,三具赤裸的尸体露了出来,皮肤冻得青紫,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狰狞。“是咱们的人!”女真斥候嘶吼着扑上去,却被阿鲁补拦住。他认得其中一人,是前几日随他出巡的家伙,那人的箭术在谋克里能排进前三,此刻却被剥得精光,连耳后的小辫都被人扯掉了。“可恨!”阿鲁补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枝桠断裂,“南人竟敢如此羞辱勇士的尸体!”在女真的规矩里,死者的衣物要随葬,不然灵魂会在风雪里冻得发抖。这群宋人连块遮羞布都不留,是在往整个女真部族的脸上扇耳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追踪受伤的黑熊时那样,仔细观察四周。雪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延伸到官道南侧的山林里,还有几处被踩扁的枯草,敌人是往北走了,而且有脚印,走得不快。“他们在掩饰踪迹。”阿鲁补舔了舔冻得开裂的嘴唇,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但雪下得不够厚,总会留下味道。”他示意斥候们散开,像猎场围猎时那样呈扇形搜索。 第二十三章天下瞩目(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半个时辰后,斥候在溪边发现了几块带血的布条,还有一堆熄灭的火堆灰烬。“孛堇,他们在这里歇过脚,人数不多,大概几百人的样子。”阿鲁补捻起那块布条,上面的血迹已经冻成了黑紫色。他忽然笑了,像抓到猎物踪迹的猎人:“几百人,还有步兵……就是他们了。”在果勒敏珊延阿林(长白山)打猎时,遇到受伤的鹿群,最好的办法就是追着血迹跑,它们跑不快,还会因为恐慌而暴露踪迹。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门关,关楼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他们想退回关内躲着?”阿鲁补啐了口唾沫,“没那么容易!”他翻身上马,抽出弯刀指向前方,“加快速度!在他们入关前截住!剥了他们的皮,给弟兄们报仇!”五十名女真儿郎齐声怒吼,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他们的战马在雪地里疾驰,鼻孔喷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像条白色的长龙。猎物受伤后总会往熟悉的地方跑,但那条路往往是死路。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模糊视线。但阿鲁补和他的斥候们像不知疲倦的猎犬,在雪地里搜寻着任何蛛丝马迹。一人忽然勒住马,指着前方一片被风吹散的雪雾:“孛堇,那里有动静!”阿鲁补眯起眼睛,果然,雪雾中有黑影在移动,看轮廓像是溃散的宋军。他心里一阵狂喜,握紧了手里的刀。在白山黑水间,最让人兴奋的不是打到猎物,而是看着走投无路的猎物在雪地里发抖,那会刺激猎人的情绪。“分两队包抄!”他低声下令,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兴奋,“别让他们靠近关隘!”五十名女真骑兵立刻分成两队,悄无声息地绕向那片雪雾。他要在关下宰了他们,剥了他们的皮,让所有人都知道,羞辱女真勇士的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马蹄声在风雪中越来越响,阿鲁补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白山黑水赋予他的狩猎本能,此刻正熊熊燃烧,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只有最强的猎手,才能活下去。“放箭!“随着一声嘶吼,密集的箭雨划破晨雾。“金狗来了!”宋军残兵组成的防线瞬间被撕开缺口,满脸血污的士兵刚举起武器,就被三支重箭贯穿胸膛。他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正在装填弩箭的同袍。“稳住阵型!“都头王虎声嘶力竭地大喊,手中长枪挑落一名金军骑兵。但转眼间,又一波箭雨袭来,他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弟兄接连倒下。短暂的厮杀很快过去,在女真儿郎的刀箭下,宋人依旧不堪一击,阿鲁补勒住马,看着雪地里横七竖八的宋人尸体,眉头拧成了疙瘩。八十多具,大多带着旧伤,还有几具冻得硬邦邦的,一看就是死了很久。“孛堇,这南人军队还真是弱的可怜。”女真斥候刚要继续说,就被阿鲁补抬手制止。他翻身下马,靴底踩在结冰的血泊里。宋人尸体旁的雪被踩得乱七八糟,脚印重叠交错,乍一看像是有几百人在此停留,可仔细一数,真正的人连一百都不到。“搜!”他猛地挥手,女真骑兵立即散开搜查。很快,斥候在灌木丛后发现了端倪:数十根绑着破靴底的树枝,在雪地上拖出杂乱的痕迹,更远处,还有刻意踩踏出的脚印。阿鲁补一脚踹在旁边的雪堆上,“这是障眼法!他们故意弄出这么多痕迹,就是吸引住我们么!”“分两队!”阿鲁补的声音带着怒火,“一队去天门关,看看有没有大军动向;一队跟我往南搜!找不到人,都别回来见我!”斥候四散而开,阿鲁补望着南方的天际线,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狩猎了。...太原城西北的山岗上,从此看去一望无垠的平地,太原城就矗立在此处,好一座坚城!只见它形为矩形,周回十里二百七十步(5.94公里),城墙高三丈余(10米),夯土筑城,外砌砖石,城门设瓮城,城角有角楼,城墙每百步设“马面”(突出墩台)。护城河宽五丈至六丈(15-20米),引汾水支流灌注,羊马墙紧贴护城河内侧,距离城墙约1丈(3米),作为护城河后的第一道防线,阻挡敌军直接靠近城墙。护城河外缘及城门外侧,满是拒马,想必地上都洒满了铁蒺藜,城外交通要道或金军可能的进攻路线上还有陷马坑,深约一丈多,坑底插尖木桩或铁刺,城外满是密密麻麻的壕沟阻挡进攻。城头搭建木制战棚,覆盖湿牛皮防火,供士兵轮换防守,床子弩、七梢炮等就布置在此。太原城堑深险,楼橹雄壮,城上弩砲并发,滚木礌石如雷而下,金兵死者枕藉。“好,终于见到坚固可守的雄城了!”李骁裹紧了袄子,数九寒冬的冷天,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花。远处的金军大营像条黑色的巨蟒,从城北向两侧延伸,几乎要把整座城池围起来。寒风里飘来隐约的哭喊,他眯起眼睛,隐约看见百姓被金兵用鞭子赶着,在营外夯土筑墙,冻裂的手握着沉重的木槌,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上。“这是要困死太原啊。”老仆李全武在身后叹道,手里的枣木拐杖重重戳在地上。众人盯着那座被战火笼罩的城池,心情激荡,太原就像河东路的咽喉——北面是忻代盆地,南面是汾河谷地,守住这里,金军就过不了太行山;丢了这里,整个河东就成了敞开门的院子,金人能顺着汾河南下,直扑关中,甚至南下威胁汴京。难怪金人拼了命也要拿下,连尸体都堆成了山。城头上忽然腾起一阵烟尘,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金军的攻城车又一次撞上城墙,木石飞溅,隐约能看到宋军在城头挥舞着长戈,像狂风中摇晃的野草。砲车发射的石头砸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每一声都让山岗上的人心头一紧。“李兄,就此别过了。”孙翊拱手一礼,甲胄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他身后的一百三十名骑兵也整装待发,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连成一片。李骁一愣:“你要干什么?”“我辈的职责,就是守土。”孙翊拔出刀,刀尖指向太原城,“太原城破,我等合该殉国。”他看了眼身后六十名没有战马的宋军,“这些弟兄就拜托你了,带他们去清源吧,将来记得给我们垒土一堆。”“你疯了!”李骁抓住他的胳膊,“就凭你们一百多人,冲上去就是送死!”“我们是兵,是朝廷养的兵。城破的时候,总得有人马革裹尸,让城里的百姓看看,宋军不是都跑光了。”他扯开嗓子大喊,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弟兄们,还记得朔州的血吗?今天,咱们把血洒在太原城下,洗刷战败的耻辱!”“洗刷耻辱!”骑兵们齐声呐喊,声震山谷。他们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太原城走去,马蹄踩在积雪里,留下一串串沉重的脚印。只有走到离城池不远的地方,他们才会翻身上马,发起最后的冲锋——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马背上。“疯子……一群疯子!”李骁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又急又堵。他想不通,明明可以活着,为什么非要往死路上撞?他贩马是为了赚钱,为了回蜀州过逍遥日子,可这些人,好像把死看得比活着还重要。“走了,阿郎。”李全武拉了拉他的衣袖,“再不走,金兵该发现我们了。”李骁狠狠瞪了一眼太原城的方向,调转马头:“去清源!”队伍默默南行,谁都没说话。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李骁看着漫天飞雪,喃喃自语:“全武叔,你说我们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李全武叹了口气:“世事难料啊。”“李家当年在蜀州多风光啊。”李骁的声音带着自嘲,“花石纲闹起来,老爹为了赎回货物,把商铺卖了;方腊一动乱,西军南下征剿,李家的货又被血洗一空;朝廷滥发钱引,那纸片子越来越不值钱,剩下的家底全被掏空了……”他苦笑一声,“我来河东贩马,就想赚点钱,回蜀州买个小院,白天逛荡跨马游街,晚上青楼听曲逍遥快活,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他想起前世,自己在西岭雪山探险,一脚踩空摔死了,醒来就成了这个时代的李骁。本以为能继续当逍遥公子哥,游遍名山大川,可现在,大概心愿要破碎了。“贼老天,你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吗?”李骁对着天空骂了一句,雪花落进嘴里。“阿郎,别想了。”李全武劝道,“咱们就头也不回地南下回蜀州!管他外面金人铁骑踏破天,打破地!咱们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不信那些金贼能打破陕西,能翻过秦岭,能攻破剑门雄关,打进咱天府之国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咱们另寻商路,照样能把日子过起来。”“回蜀州,”李骁重复了一句,心里却空落落的。他望着北方的天空,太原城的喊杀声还在隐隐传来,像根刺扎在心里。他模糊记得,历史上宋朝好像是败了,太原最终失守了,可具体怎么败的,他这逃课逃惯了的纨绔哪记得清?只恨当初没多听几节课。“听说河北那边还有一路金兵,真定府、大名府怕是也难保了。”石勇叹口气。“真定府可是大城啊。”卢疯虎接道,“城墙高三丈,周长三十里,当年契丹人打了半年都没打下来。”“那是以前。”原朔州军指挥使袁振海叹了口气,“现在的宋军,守不住了。”他望着太原,眼里还能见到战友的背影,满是痛惜:“大好河山,就要落在异族手里了。”众人都沉默了。寒风里似乎传来了河北的厮杀声,真定府的钟鼓楼、大名府的护城河、河间府的烽火台,这些只听说过的名字,很快就要变成废墟了。“说起来,”李全武忽然嘀咕了一句,“咱们蜀州大邑赵侯爷的家乡,好像就在真定府,东汉时候叫什么?对了,是叫常山真定,唉,真定府要是也遭了兵祸,赵侯爷的家乡,怕是也要变成金贼铁蹄下的废墟了。”“赵侯爷?谁啊?”石猛挠挠头。“你还真是孤陋寡闻,没听过说书的么,三国名将赵子龙啊!那位汉昭烈帝手下的五虎将!”“常山真定?”李骁猛地勒住马,浑身一震,震得差点摔在雪中。他死死盯着李全武,眼睛瞪得滚圆,呼吸都忘了。“阿郎?你怎么了?”李全武被他吓了一跳,“是不是冻着了?这儿离金人太近,可不能出岔子啊!”李骁脑子里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轰鸣。“我不知道啊,只感觉浑身发热!”寒风呼啸,可李骁却感觉不到冷,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比太原城的砲声还要响,只觉得眼前的风雪忽然变了样子,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和这片破碎的山河,紧紧缠在了一起。 第二十四章天下瞩目(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李全武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赵子龙的故事,石猛的憨笑混在风雪里,可李骁的耳朵里,却响起了另一种声音,是金戈相击的脆响,是战马喷鼻的嘶鸣,是千军万马踏过的轰鸣。他的视线模糊,眼前的雪山在旋转,雪粒子变成了飞溅的沙尘,耿固焦急的脸和石勇的惊呼声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容,卧蚕眉,丹凤眼,白袍银枪,正勒马立于一座城头,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乱兵。“家乡…”陌生的声音在喉咙里涌动,却带着穿透骨髓的滚烫,“又要遭兵祸了吗…”那是光和七年(184)的冀州常山郡,他看见少年时的自己,站在常山郡的田埂上,黄巾军踏碎刚熟的麦浪,乡亲们的尸体被野狗拖走。“天下大乱,黄巾无道”,县尉招募乡勇的鼓声震得他心口发颤,他攥紧了那杆磨尖的木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贼,护家,让这乱世早一日平定,要让这乱世,再也吃不掉一个安稳的家。后来,他追随玄德公,跨过高山,渡过江河。长坂坡杀进杀出,怀里护着的不仅是孩子,身后更有百万曹兵,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孩子,再尝一次家破人亡的滋味;汉水旁空营退敌,枪尖挑着的不仅是曹营的旗帜,更是对“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执念。他以为,只要马不停蹄地杀下去,总能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可白帝城宫墙,先帝托孤的手在颤抖,他跪在地上,额头磕出血来:“臣定当竭尽所能,护佑大汉…”可最后...最后,他站在北伐的军帐里,鬓角已染了霜,五丈原的秋风吹冷了渭水,他站在空荡荡的营帐前,手里的龙胆枪重逾千斤。玄德公的理想、丞相的追求,他的夙愿,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天下依旧分裂,百姓依旧流离,这乱世,像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野火,烧了一辈子也没烧尽。他望着太行山外的常山,想着家乡的麦浪,终究是没能回去看看。乱世里一丝微弱的希望破灭了。“胡虏…又要踏我家乡…”当听到“金人要踏平常山”时,那股沉埋了近千年的执念,骤然就破了土,他没能护住汉末的乱世,难道还要看着异族的铁蹄,再踏碎一次家乡的麦浪?悲愤在他心底嘶吼,那声音带着河北汉子的厚重,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千年前,他为了平定乱世走出常山;千年后,竟要眼睁睁看着胡虏,将刀砍向故土的父老?手指猛地攥紧缰绳,指节发白。他的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云中山的风雪,而是长坂坡的血色残阳,是汉水的粼粼波光,是常山郡熟悉的田埂和炊烟。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家乡,是他少年时立志要守护的地方,绝不能让胡人的铁蹄玷污!体内有团烈火猛地炸开,顺着血脉窜遍四肢百骸。那是属于不散执念的滚烫——是那个跨马提枪,在百万军中杀出血路的勇毅;是那个年逾七旬,仍要请战北伐的赤诚;是那个终其一生,都在为“平定乱世”四个字燃烧的赤魂。“呵……”一声轻笑从李骁嘴角溢出,带着无尽的苍凉。脑海中,千军万马奔腾的梦境与现实重叠,他猛地扯过甲胄披上,铁片碰撞的铿锵声惊得众人一怔。李全武瞪大眼睛,只见那纨绔弟子翻身上马,竟还牵了匹备用战马,那架势分明是要去拼命。“阿郎!你疯了吗?”老人的破锣嗓子都喊劈了。袁振海一把拽住缰绳:“李兄弟!留得青山在...”“青山埋战骨,落日染旌旗。风嘶铁甲冷,血热马蹄疾!”李骁放声大笑,枪尖挑开袁振海的手,他猛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冲了出去,雪沫在蹄下炸开三尺高。卢疯虎的双眼陡然放光:“他娘的!这才够劲!原来李家兄弟这么有种!我老卢跟了!”说着抢过两匹马追去。“你们真是...”老人骂咧咧地跃上马背,竟比年轻人还利索,袁振海臭骂一声“疯子”,也换马跟上!其余人再是想跟也没有战马了,无奈只能南撤。四骑八马在雪原上狂奔。陡然,苍凉的蜀地戏腔刺破寒风:“我站在城楼~观~山~景~~”李全武的花白胡子沾满冰碴,唱腔却愈发高亢,“只见得~千军万马~血~浪~滚~~”卢疯虎闻言哈哈大笑,粗犷的晋腔随即如惊雷般炸响:“汾水咽啊~旌旗裂~”这是晋地流传数百年的《汾水谣》,唱的是当年大唐将士面对突厥的袭击,死守晋阳的壮烈史诗,“晋阳儿郎~骨如铁~”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迸出来的血块,在寒风中凝结成冰。四骑八马如离弦之箭,很快追上了正欲上马冲锋的孙翊所部。一百三十余骑见李骁等人竟折返杀回,先是一愣,随即被那交织的戏腔点燃了血性。孙翊驾马大笑:“李兄来得正好!且听我这陕西老腔!”他扯开嗓子,关西秦腔如黄钟大吕撞碎风雪:“金汤固啊~鬼神愁~”这是秦川流传的《出征谣》,“血染征袍~志未休~”李长武的蜀腔接得愈发苍凉:“剑门关~虽万里~忠魂夜夜~绕汉中~”百余人的唱腔在雪原上翻涌,竟压过了风雪声。此时金军大营已清晰可见,斜里在帐前掀帘而笑,对身边的夹谷吾里补道:“这群南人是唱着丧歌来送死的?”夹谷吾里补是一名世袭谋克,在灭辽大战中多次立下功劳,距离那猛安只差临门一脚。他抽出腰间弯刀,刃光映着他贪婪的眼:“正好!用他们的血染红我的猛安前程!”他骑上战马,身后数百名女真骑兵如黑潮般涌出军营,长弓在疾驰中拉成满月,箭簇在雪光下泛着死亡的冷芒。从高空俯瞰,两团移动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靠拢,西边是李骁等人掀起的雪尘,东边是夹谷吾里补的女真骑兵,像股翻滚的黑潮。风雪在他们之间撕扯,却挡不住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两块烧红的烙铁即将在冰原上碰撞出滔天火光。城头上的惊呼声刚起就被金铁交鸣声淹没。“少将军!援军!是援军!”满脸血污的厢兵指着北方,眼里迸出狂喜的光。王荀提着染血的长戈,眯眼望了片刻,一脚踹在垛口上,冻土簌簌往下掉:“恁个狗屁!那点人塞牙缝都不够!”他的吼声震得旁边的民夫一哆嗦,“金狗又爬云梯了!还不把滚木推下去!”长戈挥出的弧线划破寒风,正劈在一个刚露头的义胜军脸上。那义胜军惨叫着坠下云梯,尸体撞在下面同伴的头上,两人一起摔进尸堆里。王荀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转身扛起一根碗口粗的滚木,吼道:“咱们就是根骨头!断了也得扎进金狗喉咙里!”城下的耿守忠被这声吼惊得抬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北方的异动。亲信趴在雪地里,哆嗦着拽他的裤腿:“大哥,他们好像真有援军……要不咱撤吧?”耿守忠双眼红得像要渗血,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撤?往哪撤?女真监军就在后面!敢后退一步就是死!”他指着城头堆积的尸体,声音嘶哑,“看见没有?只有攻上去才有活路!”“活路?”亲信喃喃重复着,望着云梯上不断坠落的弟兄,俶尔哭出声,“可弟兄们快死光了!”“死就死!”耿守忠抓起一把刀,狠狠插进身边一个后退士兵的后背,“谁再敢退,这就是下场!”他拖着尸体往云梯下扔,“都给我看清楚!要么爬上去,要么被自己人砍死!”义胜军们被这股狠劲逼得绝望,云梯被尸体压得咯吱响,有的地方已经断了,他们就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攀。城头上的箭雨像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每一轮齐射都能扫落一片人,可后面的人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箭矢如飞蝗般在城墙上下穿梭,宋军的床子弩发出沉闷的嗡鸣,铁箭穿透三人身体还钉进雪地中;义胜军的弓箭手趴在尸堆后回射,箭簇擦过城头的砖缝。咚!一架攻城车撞在城门上,震得城楼都在晃。王禀的吼声从城中心传来,如雷贯耳:“把金汁抬上来!浇他娘的!”民夫们颤巍巍地揭开木桶,滚烫的金汁冒着白烟,在寒风中腾起一道雾气。“倒!”随着王禀的怒吼,金汁如瀑布般泼下,攻城车的木板瞬间冒着青烟塌陷,下面的义胜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皮肤像融化的蜡油一样往下掉。云梯上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义胜军的尸体在城墙下堆成缓坡,后来的就踩着同伴的尸骸往上爬,滚烫的金汁从垛口倾泻而下,沾到的顿时皮开肉绽。有个被烫瞎双眼的士卒还在攀爬,直到被擂石砸成肉泥。银术可望着城头拉锯战,“让汉儿营再上两千!”这些天死的汉儿军已经超过四千,几乎是死完一批就接着送上一批。能攻下最好不过,不能攻下也能消耗守城储备,这些天猛火油用的越发少了,可见宋人储备不丰。两千义胜军被女真监军用刀逼着往前挪,脚踩在结了冰的尸堆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最前面的那人,他望着城头流淌的金汁,蹲在地上哭了:“俺不想死啊,俺还想活着回家。”“哭个屁!”他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前走。“往前冲!冲上去说不定还有条活路!”耿守忠的声音发虚,连自己都骗不过,这些天死在城头下的弟兄,哪个不是抱着“说不定能活”的念头往上爬?“射!谁敢磨蹭,往死里射!”女真监军的吼声在后面响起,箭矢擦着义胜军的头皮飞过,钉在前面的尸堆上。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有人抓起地上的盾牌挡在头顶,有人干脆闭着眼往上爬,嘴里的脏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喷。“入你娘的金狗!把爷们当猪杀啊!”“这狗屁世道!早知道还不如死在锦州!”“张孝纯你个狗娘养的!赶紧降了吧!老子不想陪你一起死啊!”惨叫声此起彼伏,新上来的义胜军踩着前人的尸体往上爬,有的人刚抓住云梯往上爬,就被城头上的长戈捅穿了手心;人好不容易爬到一半,脚下的尸体猝然塌陷,连人带梯摔进尸堆里。一个义胜军在坠落的瞬间,用辽东话发出最后一声咒骂,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更密集的惨叫里,奔赴死亡的勇气驱动着他们,暂时压制了理想,可这口气也很容易断掉。北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两波骑兵在雪原上越靠越近,两百步、一百八十步,百二十步,已到弓箭射程的临界点。卢疯虎猛地扯开嗓子,晋腔粗砺调子混着骂声炸响:“狗杂碎们!看爷爷射穿你的卵蛋!”双方弯弓拉箭就等再近些。冲在最前的李骁猛拽缰绳,胯下战马发出一声惊嘶,硬生生拐出一道弯,竟直奔城墙而去!孙翊等人一愣,随即咬牙跟上,马蹄在雪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将夹谷吾里补的女真骑兵甩在侧后方。“懦夫!哪里跑!”夹谷吾里补的怒吼裹着箭矢飞来,拇指扳指扣动弓弦的脆响刚落,一支箭羽已穿透宋军骑兵的胸口。那骑兵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从马背上栽落,雪地瞬间绽开一朵暗红的花。“追!统统留下来给勇士们祭旗!”夹谷吾里补狞笑着,双腿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他身后的女真骑士们发出嗜血的嚎叫,纷纷张弓搭箭。女真骑兵的箭雨随即倾泻而下。他们左手持弓,右手拇指戴着刻血槽的兽骨扳指,三指紧扣弓弦的汉人射法在他们面前显得笨拙不堪。零下十度的严寒里,女真弓依旧弹力十足,箭矢破开风雪,精准度竟丝毫不减。一支吊射的箭矢以七十度角掠过天际,下落时带着尖啸,竟穿透了一名宋军骑兵的铁甲,从前胸入后背出,箭尾还在嗡嗡颤动。“二十息五箭!北虏怎么这么厉害!”袁振海骂着矮身躲箭,甲胄被流矢擦过,火星溅在他冻得通红的脸上。宋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个接一个惨叫着栽落马背。女真人的箭矢刁钻狠辣,破风的尖啸如同死神的低语。而反击的宋军箭矢,或因力道不足,或因风雪影响,往往歪歪斜斜地从女真骑士身侧掠过,少有命中。双方的伤亡差距,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急剧拉大。“呼呼...软羊们没吃饱饭吗?射出的箭都像娘们儿的绣花针!”夹谷吾里补低头避开一箭,放声大笑。呜!呜!他身边的女真骑兵开始表演连珠箭,扳指上的血槽渗出鲜血,却丝毫不影响射速,箭矢如飞蝗般连绵不绝。宋军骑兵一个个坠马,惨叫声被风雪吞没,而女真阵营里竟只有两人中箭,还都是擦伤。在女真人压倒性的骑射技艺下,宋军伤亡惨重,人数锐减。孙翊目眦欲裂,眼看身边同袍一个个倒下,悲愤之下刚想抽刀准备最后的白刃冲锋。“笑!”李骁伏身避过一支冷箭,反手一箭射出。他的“抹鞦射”虽不及女真精锐,却也刁钻狠辣,正中一名狂笑的女真骑兵面门。那骑兵惨叫着摔下马。“谁!!!”夹谷吾里补的狂笑瞬间凝固,化为暴怒的嘶吼!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箭矢来源——是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家伙!他毫不犹豫,闪电般抽箭搭弦,朝着李骁的背影就是一记凶狠的报复!李骁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伏身贴紧马颈!凌厉的箭矢“嗖”地一声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好箭法!”卢疯虎看得热血沸腾,一箭射死敌人的战马,那女真人瞬间被扑倒在地的战马甩飞老远!孙翊、袁振海也各有斩获,宋军残存的骑兵借着这股劲,疯了般冲向攻城的义胜军。 第二十五章天下瞩目(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前方再次冲来数十名金人。“蜀州李骁在此!胡虏匹夫,敢挡我路否!”李骁挺枪大喝,声音在混乱中穿透风雪。嗖!嗖!几支利箭破空射出,瞬间射翻两人!那十多名金人骑兵哪里见过如此悍勇决绝的冲锋?更想不到这伙狼狈奔逃的宋军竟敢直冲大阵!仓促迎战,阵型瞬间被李骁这雷霆万钧的一枪撕开!长枪舞动如银龙出海,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架势悍勇无比,枪尖所指之处,迎面敌人被扫落下马。他身后仅存的百余骑如同决堤的洪水,紧随其后,以李骁为锋矢,狠狠地凿穿了这薄弱的拦截线,一头撞进了攻城义胜军那混乱嘈杂的大后方!混乱!彻底的混乱!原本正麻木地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在军官皮鞭下嚎叫着攻城的义胜军士卒们,猛然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喊杀声!回头一看,魂飞魄散!只见一彪凶神恶煞的骑兵,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杀神,当先一人跨马挺枪,枪尖还在滴血,正朝着他们猛冲而来!那气势,简直就是恶鬼扑面而来!“敌袭!骑兵袭营啊!”“是金人……不,是宋军!宋军杀来了!”“快跑啊!挡不住了!”有义胜军认出宋军旗号,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断。惊恐的尖叫瞬间压过了攻城的喧嚣!这些本就军心涣散、饱受死亡折磨的义胜军士兵,心理防线在这突如其来的冲阵下彻底崩溃!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攻城?瞬间像炸了窝的马蜂,丢下器械,哭爹喊娘,亡命地向四面八方溃逃!整个攻城阵地的北侧,顿时陷入一片无法控制的混乱海洋!人与人互相推搡、践踏,场面混乱到了极点!夹谷吾里补带着女真骑兵追到,见义胜军溃散,气得哇哇大叫,他们正好撞上这股溃逃的洪流!溃兵如同惊涛骇浪,裹挟着一切,狠狠地撞上了追击的女真骑士!挥刀砍翻几个挡路的汉儿,却怎么也杀不出一条直路。“滚开!尼堪!”夹谷吾里补怒不可遏,挥刀劈砍着挡路的溃兵,“杀!杀过去!别让那南蛮子跑了!”女真骑士被迫挥舞兵器,砍杀出一条血腥的道路,追击的速度被严重迟滞。李骁趁机换上另一匹战马,长枪一指金军中军大营:“把他们往金狗窝里赶!”众人瞬间会意!残余的宋军骑兵不再向溃兵深处冲杀,而是如同牧羊般,挥舞兵器,大声呼喝,驱赶着更大群的、失去理智的溃兵,朝着金军设立在攻城阵地后方不远的中军大营方向冲去!耿守忠躲在尸堆后看得目瞪口呆,他想指挥残兵截杀,可嗓子喊哑了也没人理会。死亡的阴影早已压垮了这些士兵心中最后一根弦。连日攻城送死的恐惧、金人不把他们当人看的屈辱,在战马的冲击下彻底爆发!此刻,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太原城、离金人、离这修罗场越远越好!谁还管他娘的姓耿的?任凭耿守忠喊破了喉咙,甚至拔剑砍倒了两个逃兵,也无法阻止这崩溃的洪流!绝望之中,他愕然发现,连自己的亲信都趁着混乱,偷偷牵了他的备用战马,头也不回地溜了!更猛烈的风暴,席卷了金营!此时,处于中军大营的完颜银术可也收到了急报。他冲出帅帐,只见营门方向,黑压压一大片如同无头苍蝇般狂奔而来的人潮,正是他麾下的汉儿军!他们哭喊着,推搡着,完全失去了建制和理智,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向营门!“守住大营!”中军帐前的斜里拔刀怒吼,金兵慌忙列阵,却被溃逃的义胜军冲得七零八落。这些汉儿兵早已失去理智,营门的拒马和鹿角瞬间被冲垮!汹涌的溃兵洪流势不可挡地冲进了大营!撞翻营帐、踩倒篝火。许多还在营帐内休息、刚刚披甲的女真士兵冲出来,迎面撞上的就是满营乱窜、惊恐尖叫的溃兵!他们根本分不清敌我,只看到到处都是乱跑的人影,惊骇之下,下意识地拔刀就砍!“啊!别杀我!我是自己人!”“金狗杀人了!快跑啊!”惨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践踏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混乱指数级飙升!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营内蔓延,甚至开始波及到左右大营的女真军队。就在这极致的混乱达到顶点时,李骁、袁振海、卢疯虎、孙翊等浑身浴血的骑兵,如同破开水面的利刃,驾驭着战马,踏着溃兵的头顶和空隙,凶悍无比地杀入了金营的核心区域!真正的血战,在混乱的营盘中爆发!袁振海的大刀劈开一名金兵的头盔,红的白的溅了他满脸,他却咧嘴一笑,反手又是一刀。孙翊的骑兵结成小股,专挑金兵落单者下手,营帐间的通道里很快堆满了尸体。他们就像投入油锅的冷水,在金营的核心炸开了!所到之处,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女真士兵的怒吼、宋军决死的咆哮、濒死的哀嚎、兵器的激烈碰撞、战马的嘶鸣……各种声音在金营上空汇聚成一首血腥残酷的交响乐!“在那里!围住他们!杀!”混乱中,完颜银术可的铠甲与身边的亲卫暴露了他的位置。“擒贼先擒王!”李骁眼中精光暴涨,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他猛地一夹马腹,挺枪直指银术可所在的方向,“随我杀过去!抓住那金将!”吼!残余的宋军爆发出最后的怒吼,不顾一切地朝着银术可的亲卫队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杀了他!”银术可厉声下令。他身边的亲兵护卫队,是真正的女真精锐!他们装备着沉重的铁骨朵、锋利的长柄战斧,嚎叫着迎了上来!铁骨朵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砸向李骏的马头,长柄战斧凶狠地劈砍他的身躯!铛!李骁长枪急舞,枪杆与沉重的铁骨朵、战斧猛烈碰撞,爆出刺眼的火星!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酸麻,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染红了枪杆!他奋力拨开一记重斧劈砍,反手一枪刺退持骨朵的亲兵,但另一侧的斧刃已经呼啸而至!他勉强侧身,冰冷的斧锋擦着他的胸甲划过,留下刺耳的刮擦声和深深的凹痕!力量与技巧的巅峰对决,更是一场意志的比拼!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斧山骨朵林中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袁振海、卢疯虎等人更是陷入苦战,被数倍于己的精锐死死缠住,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放眼望去,闯入这核心区域的宋军身影越来越少,如同狂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杀进去!”夹谷吾里补带着人杀到,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几名宋军骑兵瞬间被砸成肉泥。左右大营的金兵援军也陆续赶到,他们组成盾阵,将溃逃的义胜军成片砍倒,包围圈渐渐缩小。“哈哈!困兽之斗!给我把他们剁成肉泥!”“狗娘养的!跟他们拼了!”卢疯虎的战马被射死,他索性弃马步战,大刀抡得像风车,硬生生劈倒眼前金兵。可金兵越涌越多,宋军骑兵一个个倒下,李骁的虎口被震得撕裂,鲜血顺着枪杆往下淌。敌人如潮水般涌来,铁骨朵、长柄战斧交替袭来,逼得连连后退。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接着是冲天的火光。数十个陶罐划破天空,砸在金兵阵中。啪嚓!啪嚓!那是陶罐碎裂的声音!一股刺鼻的、浓烈的、带着硫磺和油脂味道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四下飞溅,沾染在营帐上、士兵的身上、地上。带火的箭羽接踵而至,油火瞬间燃起熊熊烈焰。烈焰冲天而起!瞬间爆燃!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一切沾染了猛火油的物体!帐篷化作巨大的火炬,猛烈燃烧!被淋了一头一脸黑油的女真士兵,瞬间变成了惨嚎翻滚的火人!那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根本无法扑灭!他们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疯狂地冲向身边的同伴,试图寻求帮助,却将更多的火苗带给了身边的人!“啊——!救我!”“火!火啊!!”金人惨叫着满地打滚,火人在营帐间狂奔,营地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乱。“好机会!”李骁眼睛一亮,长枪猛地一挑,将身前的金兵挑向火团。袁振海趁机砍开一道缺口:“冲出去!”众人跟着往火光最盛处杀去,枪影刀光在烈焰中交织。完颜银术可的怒吼、金兵的惨叫、火油燃烧的噼啪声混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混乱而惨烈的战歌。李骁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宋军已不足三十人,可他握紧长枪的手却更紧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第二十六章天下瞩目(八)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几乎要撕裂耳膜!李骁刚劈翻一个扑上来的金兵,长枪还卡在对方碎裂的肋骨里,就听到一声炸雷般的咆哮,穿透了烈火与惨嚎的喧嚣,狠狠砸在混乱的战场上空:“河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王禀在此!女真蛮夷,屠我城池,戮我黎民,今日教你等血债血偿!受死!”“是王总管!是援军!”袁振海一抹脸上的血污,嘶声狂吼。密集如蝗群的箭矢!带着尖啸,从营地外攒射而入!噗噗噗噗噗!箭簇入肉的闷响、铁甲被凿穿的刺耳摩擦、濒死的惨叫瞬间连成一片!不少金兵身上插着数支箭矢,抛射的箭羽对铁甲来说并不致命。“冲!往外冲!”李骁猛地拔出带血的长枪,指着箭雨袭来的方向。完颜斜里挥舞着弯刀,大吼:“稳住!大金勇士们!举盾!弓箭手还击!谋克给我顶上去,堵住缺口!杀光他们!”他的声音在混乱中犹如磐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金人的恐怖组织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混乱仅仅持续了数个呼吸。那些被火油灼烧、被箭雨射懵的女真士卒,在各自谋克、蒲辇(十夫长)的厉声呵斥甚至刀背抽打下,如同被鞭子抽打的狼群,迅速恢复了凶性。“哈!”一声沉闷的齐吼。“弓弩退回!重甲上前!”指挥声在乱军中响起,竟丝毫不乱。前排的弓箭手迅速后撤,后排的重步兵顶了上来,他们身披铁甲,手持长矛和骨朵,组成一个个紧凑的方阵,靠近外围的金兵,无论是否带伤,迅速聚拢。前排的刀盾兵猛地举起厚重的长方形立牌(厚木镶铁边的大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瞬间组成一道参差不齐但极具压迫力的盾墙!盾牌的缝隙间,尖锐的长矛如毒蛇般探出,闪着寒光。后排幸存的弓箭手发疯似的弯弓搭箭,也不瞄准,朝着箭雨袭来的方向盲射回去。营地大门处,火海熊熊,烈焰冲天,数十个浑身是火的金兵在哀嚎翻滚,将混乱蔓延。但在盾墙之后,金军的核心却像一块冰冷的铁砧,开始凝聚反击的力量。营地外,喊杀声如同怒涛拍岸!“神臂弓!前置三步!射!”张致远冷冽的声音穿透战场。嗡!又是一片更加沉重、更加致命的弩矢破空声!它们带着强弩特有的穿透力,狠狠凿在金人仓促组成的盾墙上!木屑、铁片、甚至盾后的手臂被巨大的力量撕扯下来!盾墙剧烈晃动,出现了更大的缺口只有此等利弩,才能穿透金人的重甲!“选锋军!跟老子压上去!剁碎这些狗鞑子!”杨可世那标志性的咆哮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鼓,地面都在微微震颤!只见一群如同钢铁堡垒般的宋军重步兵,在杨可世的亲自带领下,肩并肩,踏着同袍的尸体和燃烧的瓦砾,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壁,狠狠撞进了盾墙的缺口!他们身上披的便是步人甲,全身披挂重型甲胄(约今30公斤)的步兵称“步人甲士”,对士兵的身形体能有严格的要求,瘦弱者根本穿不动。杀!刀光斧影,瞬间在火光的映照下爆开!铁器撞击的巨响、骨肉碎裂的闷响、垂死的嚎叫混杂在一起,谱写出最残酷的乐章!杨可世挥舞着沉重的铁锏,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断金碎玉的力量。一个金兵举狼牙棒格挡,只听“咔嚓”一声,棒头竟被硬生生砸断,铁锏余势不减,将他的半边肩膀连同甲胄砸得稀烂!喷涌的血雾染红了杨可世狰狞的面甲。他身后的步人甲勇士,长枪攒刺,战刀劈砍,悍不畏死地挤进敌方阵列,用血肉和钢铁硬撼金人的铁甲步卒。战场瞬间被分割成内外两块炼狱。营内,李骁、卢疯虎、袁振海等人如同被困在囚笼的猛虎,正竭力撕咬着内圈的敌人,想要冲开血路与援军汇合。“休想逃走!留下性命!”夹谷吾里补!这员金军猛将浑身浴血,状若疯魔,挥舞着那根沾满脑浆和碎肉的沉重狼牙棒,蛮横地撞开挡路的金兵,直扑李骁!铛!李骁的长枪勉强架住那泰山压顶般的一棒!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顺着枪杆传来,虎口早已撕裂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瞬间染红了枪杆!李骁只觉得双臂剧痛欲折,胸口气血翻腾,长枪险些脱手!他踉跄着连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土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李兄弟!”孙翊目眦欲裂,一声怒吼,合身扑上!他闪电般劈向夹谷吾里补的脖颈!铛!铛!铛!孙翊的刀快如狂风,夹谷吾里补的狼牙棒却势大力沉,每一次格挡都震得孙翊双臂发麻,气血翻涌!狼牙棒带起的恶风刮得人脸生疼。孙翊完全是拼命的打法,不顾自身,刀刀不离对方要害。夹谷吾里补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怒吼连连,狼牙棒横扫竖砸,势若千钧!噗!孙翊硬接了一记重击,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溅了夹谷吾里补一脸!但他竟不退反进,任由狼牙棒沉重的棒柄擦过肋部,带飞一片甲叶和血肉,手中的环首刀却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向对方的腰腹!“呃!”夹谷吾里补闷哼一声,腰间的链甲被刺穿,鲜血涌出。剧痛激发了他的凶性,他咆哮着抡起狼牙棒,誓要将眼前这个顽强的宋将砸成肉泥!营外,王禀的心沉到了谷底。胜捷军这支太原最后的精锐,此刻竟被金人死死挡住!杨可世的步人甲虽然勇猛,但金人的反击如同潮水,源源不绝!金兵战术娴熟得令人胆寒。“立牌手!举!”每一个谋克有条不紊下达命令,盾墙在指挥下不断重组。“弓手!抛射!压制后方!”箭矢越过前线,落入宋军后续阵列。“铁斧军去左翼!凿穿他们!”数十名身披厚重铁甲,如同钢铁怪兽的金军重步兵,在谋克的指挥下,手持长柄重斧或狼牙棒,排成密集的楔形阵,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捅向杨可世步人甲军阵的左翼!“顶住!不许退!”杨可世怒吼,亲自带人迎了上去。残酷的近身绞杀瞬间爆发!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长矛折断,战斧劈砍在厚重的步人甲!不时有宋军重步兵被巨大的力量砸倒,头盔凹陷,口鼻喷血。金军的飞斧更是如同索命的镰刀,呼啸着飞来,往往能绕过盾牌,狠狠劈入宋军士兵的脖颈或肩胛!惨叫声不绝于耳!胜捷军虽然悍勇,但在金人这种恐怖的组织度和悍不畏死的冲击下,阵线开始松动,伤亡急剧增加,两翼摇摇欲坠!王禀浑身浴血,左臂被骨朵砸了一下,麻木得几乎抬不起来。他环顾战场,心在滴血。金军的韧性远超他的想象!本以为袭击加上火油突袭,足以打垮银术可的前锋营,没想到转眼间对方就组织起如此可怕的反扑!胜捷军是保卫太原的核心战力,再这样硬啃下去,就算能冲进去,也剩不下几个了!“传令!准备……”一个“撤”字在王禀喉咙里滚动,充满了不甘和悲愤,同时对那陷入敌营中的同袍说了声抱歉。千钧一发之际!“让开!快让开!”儿子王荀叫喊声刺破喧嚣,从后方传来!伴随着的,是地面剧烈的震动和无数惊恐的牛吼!王禀猛地回头!只见火光映照下,尘土飞扬!王荀和他带领的一群衣衫褴褛但眼神狂热的乡兵,正驱赶着十几头惊恐万状的黄牛,发疯似的冲了过来!那些黄牛尾巴上竟然绑着燃烧的布条!火光跳跃,灼烧着皮肉!“刺!”王荀一声令下!几杆绑着锋利长戈的简陋木杆,被乡兵们狠狠捅进跑在最前面的几头牛的屁股!哞!!!剧痛和火焰的双重刺激下,黄牛瞬间彻底疯狂!它们赤红着铜铃般的巨眼,鼻孔喷着粗重的白气,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完全失去了理智,四蹄如飞,朝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分敌我地狂冲而来!目标直指金军那看似坚固的盾墙!“散开!快散开!”王禀瞳孔骤缩,嘶声大吼!宋军士兵连滚带爬地向两侧扑倒。金军前排的刀盾兵也看到了这噩梦般的一幕!他们训练有素,本能地想要结阵硬扛,巨大的立牌被死死抵在地上,长矛如林般刺出!哞!!!血肉之躯如何能与陷入极致疯狂的千斤巨兽抗衡?第一头火牛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撞在最厚实的一面立牌上!巨大的盾牌应声而倒!持盾的金兵整个人倒飞出去,飞上天空,胸腔塌陷,鲜血狂喷!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十几头燃烧着、惨嚎着的巨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头撞进了金军看似严密的盾墙阵列!嘭!嘭!嘭!骨断筋折的声音密集得如同爆豆!盾牌碎裂声、士兵被撞飞的惨叫声、牛蹄践踏人体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坚若磐石的盾墙阵列,如同被巨浪拍击的沙堡,瞬间四分五裂!火牛冲势不减,裹挟着巨大的动能,在密集的金军人堆里犁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通道!沿途所过,金兵或被撞得筋断骨折,横飞出去;或被牛角开膛破肚,内脏横流;或被沉重的牛蹄踩断腿骨,碾碎胸膛,惨嚎着在泥泞中被后续狂奔的牛群踩成肉泥!整个金军的前沿防线,被这十几头疯狂的巨兽彻底搅成了血肉磨坊!金人毕竟精锐,很快就反应过来,谋克们嘶吼着指挥士兵砍牛,斧头劈在牛头上,疯牛倒下的瞬间,后面的金兵立刻填补缺口。“好!好!好!!”王禀看得热血沸腾,狂喜得连叫三声好!所有的犹豫瞬间消散!“杨指挥!压上去!全军压上去!给老子杀穿他们!”“胜捷军!杀鞑子!”杨可世咆哮着,带着步人甲重步兵,踩着地上破碎的盾牌、残缺的尸体和燃烧的牛尸,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灌入那片被疯牛撕开的缺口!“杀啊!”就在胜捷军发起决死冲锋的同时,后方震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如同狂潮般涌来!那不是正规军!是太原城内的厢军、乡兵!是自发拿起武器的保甲民壮!他们武器简陋,锄头、草叉、削尖的木棍,甚至还有菜刀和扁担!但他们的眼神,却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太原若破,他们的所有都将被掠夺!生命被屠杀、财富被抢劫、妻女被侵犯,容不得不以命相拼! 第二十七章天下瞩目(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最令人震撼的是队伍前方!几十名彪悍的汉子,分成四五人一组,竟然用粗大的绳索扛着、抬着、推着二十多根巨大的、被点燃的树木!那些巨木足有合抱粗,前端裹满了厚厚的油脂布,此刻正熊熊燃烧,烈焰冲天!“撞!”“撞死这些鞑子!”乡勇们怒吼着,如同抬着攻城锤,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少量厢军刀盾手的掩护下,悍不畏死地冲向刚刚被疯牛冲散、还在竭力重组、惊魂未定的金兵防线!“挡住!快挡住!”一名金军蒲辇惊恐地尖叫,试图组织身边的士兵举盾。晚了!带着焚城灭地之威的燃烧巨木,被几十条汉子用血肉之躯推动着,狠狠地撞进了金兵最密集的地方!轰!轰!轰!无法形容的撞击声!持盾的金兵首当其冲,连人带盾被撞得倒飞出去,筋骨寸断!沉重的巨木带着恐怖的惯性和灼热的高温,在人群中翻滚、碾压!烈焰瞬间点燃了金兵的皮袍、毛发!被巨木边缘扫到的金兵,轻则筋断骨折,重则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飞!那些被正正撞中胸膛的,甚至来不及惨叫,整个胸腔就塌陷下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和内脏混合物在空中形成血雾!啊!金人的惨叫声达到了顶点!整个营地的核心区域彻底崩溃!阵型?指挥?通通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燃烧的营帐、狂奔的火牛、翻滚的巨木、疯狂砍杀的宋军士兵和陷入彻底混乱、各自为战、被恐惧吞噬的女真士兵!营内,刚刚还威风凛凛、将孙翊逼入绝境的夹谷吾里补被这惊天动地的变故惊呆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如同地狱般的混乱中心。“看哪里!”孙翊眼中凶光暴涨!趁着对方分神,强提最后一口真气,一个懒驴打滚躲过狼牙棒,同时手中环首刀毒辣无比地向上撩去!噗嗤!刀锋精准地从夹谷吾里补没有重甲防护的大腿内侧划过!深可见骨!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呃啊!!!”夹谷吾里补发出惨嚎,巨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地!孙翊挣扎着爬起,正要补刀,却被旁边冲来的卢疯虎一把拉开:“快走!汇合援军!”战场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王禀的战刀早已卷刃,他夺过一把长刀,身先士卒,如同猛虎下山,在溃散的金兵中奋力冲杀!“杀!一个不留!”杨可世率领的重步兵如同铁流,将残余的金人集合点一个个碾碎!张致远的神臂弓手向前推进,精准地点杀着任何试图组织抵抗的金人头目。乡勇和保甲兵们更是杀红了眼!他们三五成群,如同疯狂的狼群,围住落单或受伤的金兵,锄头、草叉、扁担劈头盖脸地砸下去!一个满脸是血的金兵刚从被巨木撞倒的废墟中挣扎着爬起,还没看清方向,一柄沉重的锄头就带着风声狠狠刨在他的天灵盖上!咔嚓!红的白的瞬间迸溅!旁边一个断了腿的金兵惨叫着挥舞弯刀,却被一个保甲兵用削尖的铁棍狠狠捅进了眼眶!另一处,几个乡勇在胜捷军的合力下将试图反抗的金兵扑倒在地,手里的家伙疯狂地往他头脸上招呼,直到那具身体再也不动弹!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燃烧的火焰、流淌的鲜血、弥漫的硝烟和浓烈的血腥气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金人引以为傲的精锐、严密的组织、悍勇的战意,在这突如其来的、由疯牛的野蛮冲撞、燃烧巨木的毁灭性碾压、以及无数怀着刻骨仇恨的平民所组成的死亡洪流面前,彻底崩溃了!他们从凶残的猎手,变成了被无情围猎的猎物!银术可在亲兵拼死护卫下,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那面在火海中桀骜飘扬的太原战旗!这混乱的溃败,怎能困住他这头从白山黑水里杀出的恶狼?当年达鲁古城,面对辽帝耶律延禧七十万大军(实二十余万),他银术可不过区区一个谋克!那时的完颜女真,本部健儿不过两三千,余者皆是各部生女真联军与降卒杂兵!就这样东拼西凑的两万人,可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硬是带着他们这群被辽人视为“林中野人”的生女真,杀穿了辽国皮室军如林的刀枪!他永远记得,皇帝阿骨打就是站在高岗上,指着辽军松散的阵型说“此易破耳”,他们跟着宗雄、娄室,像把钝刀似的在辽军阵里来回切割。他记得那刺骨的寒风刮过脸庞,记得手中沉重的狼牙棒每一次砸入辽兵血肉时传来的黏腻触感!他银术可,曾亲率铁浮屠重骑,在辽军浩瀚军阵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战马嘶鸣,铁甲铿锵,狼牙棒带起腥风血雨,硬生生在辽人看似坚不可摧的军阵中犁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通道!辽兵肝胆俱裂的哀嚎,至今仍是他最酣畅的战歌!今日这点混乱,这点火牛,这点燃烧的木头,这点拿着锄头的南蛮子,算什么?“大金巴图鲁们(勇士)!”银术可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用女真语大喊,“阿布凯恩都里(天神)的子孙!让这些南人看看什么是雄鹰!什么是暴熊!跟我冲!”他的声音蕴含着一种近乎蛮荒的原始力量,那是白山黑水间与野兽搏杀出来的。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带着亲卫队剩余的数十骑,撞开混乱的人群,直扑向战场外围与拐子马队伍(轻骑兵)汇合。“呜哩呀——!曼达嘎啦——!”(女真冲锋战吼,意为“天神助我!杀尽仇敌!”)“萨满保佑!撕碎他们!”狂热的女真战吼如同狼群的长嚎,瞬间压过了宋军的喊杀!原本混乱、溃散的女真士兵们!恐惧被狂热的战意取代!靠近首领的谋克、蒲辇们率先呼应,用刀背抽打着身边的士兵:“起来!杀!乌勒恩都里(长白山山神)看着我们!”“为了大金!”散落在营帐废墟间、雪泥血泊里、燃烧木料旁的三三两两金兵,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开始疯狂地向彼此聚拢!他们丢弃残缺的盾牌,捡起地上的弯刀、骨朵、战斧,甚至捡起燃烧的木棍!眼睛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重新组成一个个虽不规整却杀气腾腾的小型战团,迎着胜捷军的锋芒,如礁石般死死顶了上去!“放箭!射穿他们!”银术可指向宋军侧后方!早已重新集结、如同鬼魅般在战场边缘游弋的拐子马轻骑闻令而动!这些女真最锋利的獠牙,终于再次亮出了寒光。一时间马蹄如雷!数百拐子马分成数股,如盘旋的猎鹰,在宋军阵线的两翼高速掠过!他们人马一体,在颠簸的马背上展现出令人胆寒的技艺!强韧的反曲弓被拉成满月!嗡!密集如蝗的箭矢狠狠地泼向宋军步兵侧翼!这些箭矢角度刁钻,力道强劲!噗噗噗!正高举长矛准备刺击的宋军士兵,后颈突然炸开一团血花,箭簇带着碎骨从前喉穿出!他瞪大眼睛,无声地倒下。一群聚集在一起,用草叉围攻一个落单金兵的乡勇,瞬间被侧面袭来的箭雨笼罩!数人惨叫倒地,围攻阵型瞬间瓦解!“举盾!举盾!”宋军阵中响起声嘶力竭的呼喊。后方的宋军刀盾手慌忙举起盾牌,试图遮蔽。“抛射!吊杀!”银术可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拐子马闻令,控马侧身,手中弓弦再次震动!这一次,箭矢以惊人的高度抛射而出,越过前排的盾牌,从天而降!嗖嗖嗖!羽箭贯穿了那些躲在盾牌后、正奋力为神臂弩上弦的弩手天灵盖!他身体一僵,软软倒在自己的弩机上。乡勇捂着脸惨叫,指缝间插着一支尾羽还在颤动的箭杆!精准!高效!冷酷!拐子马的每一次齐射,都在宋军的阵列中收割着生命。他们绝不恋战,一击得手,便在银术可精准的号旗指挥下猛地拨转马头,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避开宋军稀疏的反击箭矢,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发起箭雨洗礼!银术可的指挥如同最精密的乐器,每一次号令,都让这些致命的轻骑在战场上奏响更凄厉的死亡乐章!宋军的伤亡数字肉眼可见地飙升!刚刚因火牛冲阵和燃烧巨木而高涨的士气,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开始动摇,恐惧再次爬上士兵们的脸庞。那“杀金狗”的怒吼声,在精准致命的箭雨下,变得有些稀拉和力不从心。“弓弩!弓弩手!给老子还击!”王禀双眼赤红,嘶声怒吼!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被一片片射倒,心如刀绞。幸存的宋军弓弩手咬着牙,在盾牌兵拼死掩护下,移动到阵前。神臂弩沉重的机括声、步弓拉开的吱嘎声响起。“放!”一片箭矢勉强射向高速移动的拐子马群。然而,拐子马的速度太快了!他们的皮甲和精湛的骑术,让大多数箭矢落空,即便击中,也往往难以造成致命伤。而宋军的弓弩手一旦暴露位置,立刻会引来更密集、更精准的报复性攒射!每一次齐射,都换来宋军弓弩手倒下数人!“弓箭社的兄弟!射死那些骑马的鞑子!”有乡勇头目绝望地嘶喊。几个来自民间弓箭社的汉子,凭借个人勇武,奋力向掠过的拐子马射箭。其中一人确实射中了金兵的马腹,那战马悲鸣着栽倒。但下一刻,数支狼牙箭呼啸而至,将那弓箭手和他身边的两人钉死在地上!银术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眼中凶光暴涨,发出了命令:“冲锋!凿穿他们!杀!”拐子马群爆发出更狂热的战吼!他们不再满足于外围骑射,前排的骑士猛地收弓,拔出寒光闪闪的弯刀!整个马队如同一个收紧的拳头,在银术可精准的指挥下,划出一个诡异的大弧线,看似要冲击宋军左翼!杨可世怒吼着让重步兵结阵举矛!就在双方即将猛烈碰撞时!前排的拐子马猛勒缰绳!战马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发出痛苦的嘶鸣,整个马队以不可思议的灵巧和高超的控马技术,如同奔腾的河流撞上巨石,轰然向右侧分流!恰恰避开了严阵以待的步人甲锋芒!“不好!右翼!”王禀的心瞬间沉入冰窟!这群致命的轻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狠狠扑向了猝不及防、主要由厢军和乡勇组成的宋军右翼!那里刚刚被一波箭雨洗礼,阵型散乱!杀!弯刀劈砍!马蹄践踏!脆弱的防线瞬间被撕开无数道血淋淋的口子!断肢残臂飞起,惨叫声震天动地!屠杀!这是一边倒的屠杀!拐子马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凝固的牛油,在人群中犁开一条条血肉胡同!他们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残尸和喷溅的血雾! 第二十八章天下瞩目(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宋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般的打击彻底震撼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无数士兵眼中充满了绝望,脚步开始踉跄后退。胜利的天平,在银术可这头受伤猛虎的疯狂反扑和拐子马可怕的战术执行力下,竟似要再次逆转!“跟他们拼了!!”绝望催生出了最惨烈的抵抗!一个被弯刀劈开肩膀的宋军士兵,竟狂吼着用最后的力量合身扑向疾驰而过的金兵!两人一同滚落马下,被后续的铁蹄瞬间踏成肉泥!断了手臂的厢军,眼看着同伴被铁骨朵砸碎了头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低头用染血的额头狠狠撞向旁边金兵战马的眼睛!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金兵甩落,立刻被周围红了眼的乡勇扑上去乱刃分尸!“狗鞑子!爷爷跟你一起走!”战马撞飞的乡勇,在落地前竟死死抱住了马腿上凸起的皮甲带子!战马吃痛狂奔,将他拖行在布满碎石和尸体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至死没有松手!惨烈!无以复加的惨烈!每一个女真骑兵的倒下,几乎都需要数名宋军用血肉之躯去填!尸体层层叠叠,残破的兵器和断裂的肢体混杂在泥泞的血泊之中。宋军在用最原始、最绝望的方式,消耗着金骑的锋芒,每一寸推进,都浸泡着滚烫的鲜血!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陡然从战场西北方的深处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与惨叫!不是火牛的奔腾,不是燃烧巨木的滚动,而是更加沉重、更加密集、更加令人心悸的铁蹄叩击大地的声音!轰隆隆隆……!一支骑兵!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尽头!他们没有女真铁浮屠那如山岳般的压迫感,坐下的战马身形明显矮了一截——那是来自两次伐辽大败后残存的河曲马和西南山地的矮脚马,肩高不足,冲刺速度更是远逊于金人的草原骏马。马上的骑士,铠甲陈旧,甚至有些破损,但这支为数仅六百余骑的队伍,却散发着一股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当先一骑,正是太原城中硕果仅存的骑兵统领石頳!他手中那马槊高举向天,映着战场熊熊的火光!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碎寰宇的咆哮:“太原骑兵在此!杀贼报国!”“杀!”六百余骑,如同六百支离弦的染血之箭,没有任何花哨的迂回,没有任何战术的试探,带着决死的意志,对准了正在宋军右翼肆虐的拐子马群,狠狠撞了过去!这是太原城最后的战马,是王禀压箱底的本钱,更是此刻唯一能打断银术可死亡镰刀的利刃!“找死!”银术可瞳孔一缩,虽有惊愕,但更多的是被挑衅的暴怒!他立刻调整指挥,号旗挥舞,命令一部分拐子马转向迎击!石頳的骑兵,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他们根本不在乎自身的生死,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手中的刀枪送入敌人的身体!轰!!!两支骑兵洪流,狠狠地对撞在一起!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声!战马濒死的惨烈嘶鸣!金属撞击的刺耳刮擦!人体被巨力撞击抛飞的闷响!无数声音混合成一股毁灭的音浪,席卷了整个战场!宋军骑兵被女真人的弯刀劈中了面门,半个脑袋飞了出去,但他手中的长矛也借着战马的惯性和自身的重量,狠狠捅穿了对面金兵的胸膛,两人几乎同时坠马!石頳的马槊连续砸死两个金兵,他死死夹住马腹,反手劈断了刺向马颈的攻击!李骁看得浑身燥热,他从侧翼杀入混战的中心!手中那杆长枪如同活了过来!枪影重重,快如疾风骤雨!噗!枪尖从金兵的后颈精准刺入,喉结处穿出!嗤!回枪横扫,锋利的枪刃切开另一个金兵仓促格挡的手臂,顺势划开他的咽喉!他枪法刁钻狠辣,专攻要害,每一次刺击都伴随着金兵凄厉的惨叫。在混乱的敌群中反复冲杀,目标只有一个,死死缠住银术可的拐子马!不让他们再次发挥机动骑射的优势!“拦住他们!给我拦住那个使枪的!”银术可暴跳如雷,指着在己方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李骁狂吼。几名悍勇的女真人立刻挥舞着狼牙棒和重斧扑了上去。李骁毫不畏惧!枪尖与狼牙棒猛烈碰撞,火花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迸裂,鲜血染红了枪杆。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精妙的枪法与悍不畏死的气势,竟硬生生在数名强敌的围攻下暂时稳住阵脚!每一次格挡反击都险象环生。座下的战马也在嘶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场骑兵之间的惨烈绞杀,足可见两方的差距,要知道金人骑兵早已冲杀良久,气力消耗很大。宋军骑兵在数量、马匹、骑术甚至装备上都处于绝对劣势,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那股抱着必死决心、要拉垫背的疯狂!每一刻都有宋骑坠马,每一息都有金兵倒下。鲜血染红了马蹄下的雪地,汇聚成粘稠的溪流。尸体和马尸纠缠在一起,堆成了小山。斜里浑身浴血,冲到银术可身边:“都统!事不可为!儿郎们死伤太惨了!我们陷进去了!快撤吧!”他指着周围,原本三千先锋精锐,如今只剩下不到四百骑在苦苦支撑,且浑身是伤,被数倍于己、陷入疯狂的步兵和这支搏命的骑兵死死拖住。银术可环顾四周,火光映照下,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残破的旗帜被踩在泥泞里,宋军士兵如同无穷无尽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用牙齿、用拳头、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撕咬着他们最后的阵线。他引以为傲的拐子马,在这片绝望的泥潭里,已失去了速度和空间,变成了被围猎的目标。他知道,斜里是对的。啊!可恨!银术可发出一声不甘到极点的嘶吼,几乎咬碎了牙齿,“撤!随本将撤!”“敌将休走!”李骁一直死死盯着银术可的大旗!见其拨马要逃,胸中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一磕马腹,座下战马长嘶一声,脱离了混战的中心,死死咬住银术可撤退的方向追去!石頳带着还能动的紧随其后!“拦住他们!”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原追杀骤然爆发!银术可的残兵在前方亡命奔逃,李骁、石頳率领的宋军骑兵在后面穷追不舍!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如同刀割!双方不断地挽弓搭箭,在颠簸的马背上互相攒射!嗖!一支狼牙箭擦着李骁的头盔飞过!他反手一箭,前方金兵应声落马!噗!石頳身边同袍被箭矢射中后心,一声不吭地栽下马去,战马犹自狂奔。一人的战马显然已到极限,口吐白沫,速度骤减。距离在追击与反追击、射杀与规避中逐渐拉近!石頳甚至能看到银术可背上那狰狞的熊皮大氅在风中狂舞!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从马鞍旁摘下锥箭!双臂灌力。“中!”心中默念,手指一松!嘣!弓弦震响!撕裂风雪,直射银术可座下那匹神骏战马。箭簇破空的尖啸声中,那支锥箭精准贯入战马眉心,从后颅穿出时带出大团红白相间的脑浆。神骏轰然栽倒的瞬间,银术可被惯性甩飞,他凭借野兽般的本能翻滚卸力,熊皮大氅在雪地上拖出十丈长的血痕。“都统!”斜里大喊,亲卫们竟同时勒马回旋,战马前蹄在雪地上犁出深沟。这些女真巴图鲁完全不顾背后袭来的箭矢,用血肉之躯在银术可周围筑起人墙。“往哪儿跑!”石頳狂笑着收起硬弓,他身后百余骑呈楔形突进,链锤扫过两名金兵头颅,爆开的脑浆洒在雪地上。刀枪如林,瞬间将残余的金兵围在中间。那些金兵此刻也红了眼,明知不敌,却没人后退,他们是将领的亲兵,主将战死而自己溃逃,回去也是千刀万剐的下场,倒不如死战搏个免罪。“杀!”斜里挥舞着狼牙棒冲在最前,一棒将长枪砸开,棒梢带起的劲风刮得石頳脸颊生疼。雪地里瞬间炸开一片混战。银术可挣扎着站起,看着身边的亲兵接连倒下,低吼道:“南人软羊,是我小看了你们!”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此地,何等悲哀!一阵苍凉的狼啸从远方传来。银术可的眼睛猛地亮了!那是女真大军的联络信号!他立刻扯着嗓子回应,声音嘶哑却带着狂喜。李骁等人心头一紧。他看见斜里等人脸上爆发出的狂热,远处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狼旗正破开雪雾而来。“不好!是金兵主力!”“杀了他再走!”石頳红着眼,再次带人冲杀。可斜里像疯了般扑上来,用身体挡住枪尖,“想伤都统?先踏过我的尸体!”其余金兵也纷纷效仿,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防线,哪怕被砍断胳膊、刺穿胸膛,也死死抱着宋军的腿不放。“来不及了!”石頳一眼瞥见远方奔来的铁骑,数量少说也有数千,“撤!”李骁狠狠一咬牙,长枪回撤,挑翻金兵,勒转马头,宋军且战且退。“有种别走!”银术可捂着流血的肋下,对着他们的背影用汉话怒吼,“我完颜银术可发誓,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李骁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银术可的身影狼狈却依旧凶狠,那些赶来的金兵已经举起了弓箭,他大笑,声音在旷野里回荡:“你听着!今日放你一马,不是怕你!”他猛地挺枪指向天空:“我乃蜀州李骁!谁人敢杀我?谁人能杀我?匹夫安敢夺志!他日战场相逢,尽管来寻!看是汝能碎我尸,还是吾能取你头!”话音未落,长枪向后一挥,格开射来的冷箭,马蹄扬起雪雾,带着残部疾驰而去。“记着!你的头骨会成为我的酒器!”银术可还以颜色,人群远去。“蜀州李骁……”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伤口里。赶来的金兵将领勒马在他身边,听见这个名字,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离去的方向,那道身影在风雪中越来越小,那话却被他们记住了。雪还在下,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二十九章遍地狼烟(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原西南路招讨使,如今契丹军猛安耶律怀义翻身下马时,狐皮帽上的雪沫簌簌落在银术可脚边。他内里穿着一身金国赐予的紫罗袍,腰间蹀躞带上面挂着的玉柄短刀,还是三年前阿骨打在西京(大同)外的草原上收下他进奉的御马赏赐的旧物,这被他常常挂在身上。“末将来迟,都统受惊了,这就命人前去追杀!”耶律怀义弯腰行了个女真礼,右手按在左胸,动作标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身后的亲兵立刻递上皮囊,里面是温热的马奶酒,乳白液体腾起的热气瞬间被北风撕碎,还有一卷浸过烈酒的裹伤布。银术可瞥了眼那皮囊,没接,他用女真语冷冷道:“见本都统如此狼狈,恐怕你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吧?”耶律怀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却依旧堆着笑:“都统说笑了,我等既已归降大金,自当肝脑涂地。”“肝脑涂地?”银术可没来由笑了,“希望如此!”他喉结滚动,终究没碰那皮囊,眼珠扫过契丹人憋屈发青的脸。若是抬头看,分明见到那眼神里淬着冰渣般的鄙夷,他转身跃上牵来的战马,连句“多谢”都没说,带着残部收拢尸体往后方大营去了。狼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人群跑远。“败军之将,神气什么!”耶律神独斡愤愤不平,这二十出头的契丹宗室,还留着辽人特有的髡发,只是头顶的青皮上,早已没有了当年象征尊贵的金箔装饰。“若不是我们来得快,他早成了南人的枪下鬼!还给咱们脸色看!”“住口!”耶律怀义的马鞭子突然挥出,带着风声抽在儿子背上。神独斡踉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头:“父亲!我说错了吗?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卑贱的羊!这是对我们的侮辱!”“若今日躺在这雪地里的是你我父子,他银术可的马蹄会为契丹人停一瞬吗?”“啪!”又是一鞭,比刚才更重。“你还知道自己是亡国之人吗?”耶律怀义的声音气得发抖,“大辽亡了!你以为还是当年皇帝驾临捺钵,万部朝贺的时候?人家凭什么正眼瞧你,你算什么东西?”神独斡被打得连连后退,却梗着脖子喊:“亡国又如何?我耶律氏的血,总比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贱种干净!风水轮流转,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模样!”“逆子!”耶律怀义拽着儿子的衣领,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雪地里的冰碴子硌得神独斡龇牙咧嘴,父亲的鞭子却像雨点般落下,“我让你嘴硬!让你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啊~~神独斡在雪地里翻滚,皮袍被抽得裂开,血痕一道叠着一道。可他偏不认错,反而嘶吼道:“我说错了吗?银术可刚才看我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会喘气的牲口!这就是你要的归降?这就是你要的日子?”周围的亲信纷纷跪下来求情。“家主息怒!”花白胡子的家生子扑在神独斡身上,硬生生挨了一鞭,“小郎君年纪轻,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不懂事?”耶律怀义的鞭子停在半空,雪落在他花白的鬓角,瞬间化成了水,“他再不懂事,就得掉脑袋!”“你想死便滚去草原!别拖累全族陪葬!”他指着远方银术可消失的方向,“你以为人家为什么不杀你?不是他仁慈,是因为我们还有用!等哪天契丹人没用了,他会像宰羊一样宰了我们!”神独斡不哭了,只是趴在雪地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围拢的亲兵们喉头滚动,浑浊的泪冻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他们是世代依附耶律家的家生子,血管里流着松漠河的水,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主的骄傲被冰冷的现实鞭挞成齑粉。风雪扑打着耶律怀义深陷的眼窝:“醒醒吧…白马青牛的子孙。”话语从他干裂的唇齿间艰难挤出,带着血沫,“那是天神与地神的血脉…你我亡国之人,早已不配祭拜木叶山下的祖陵,不配仰望太祖皇帝的画像…”天神骑白马踏破九重云,地神驾青牛犁开万载土!这句话像针,扎得所有人都闭了嘴。神独斡趴在雪地里,肩膀剧烈地颤抖。他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带他去祭拜太祖陵,那时的他穿着华贵裘服,骑着白骆驼,听着萨满念诵“白马青牛”的传说——契丹人的先祖,是骑白马的天神与驾青牛的地神,他们的子孙该是草原上最骄傲的鹰。可现在,他们连抬头看女真人的勇气都没有。耶律怀义猛地指向西北方,手指因激动而颤抖,“滚!滚去可敦城!去那残存的契丹孤岛!在那里,你仍是宗室贵胄,仍是草原上无人敢直视的骄阳!纵马高歌,饮酒射雕,契丹八部的风依旧吹拂!滚啊!投敌卖国的骂名,我耶律怀义一肩担了!”“我知道…我知道大辽亡了…”儿子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绝望,“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年太祖阿保机横刀立马,谁敢小看我契丹?如今…如今我们却要给贱种牵马坠镫…”他仿佛又看见上京城的宫阙连绵如云,看见捺钵大猎时万骑卷过草海的烟尘,看见太祖皇帝跨着烈马擎起白狼旗,那些辉煌如同鞭影里的残像,抽一鞭,碎一重。“太祖?我们还配提起他老人家吗!”耶律怀义的鞭子掉在地上。他想起天辅六年(1122年)那个雪夜,西京的城墙在金军的猛攻中摇摇欲坠,他跪在耶律延禧面前,额头磕得鲜血直流:“陛下!只要你留下,臣愿率全城军民死战!哪怕全城的儿郎死光了,也不能丢弃契丹人的尊严骄傲!”可那位昏君,满脑子想的都是逃跑,临走前还不忘丑态毕露,丢尽了皇族的脸面,辇车里的昏君只慌乱地催促驭手,车轮无情碾过街道…淹没在满城绝望的哭嚎里。昏君逃跑时掀开车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彻底碾碎了所有契丹贵族最后的脊梁。大家看见原来太祖阿保机的子孙这一副懦弱样子,连与敌接战的勇气都没有,凉透了愿死战的契丹豪杰热血。未战先溃!未战心死!“那个该死的昏君!”神独斡俶尔嘶吼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若不是他只会逃跑,我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葬送了大辽!葬送了我们所有人!”“他该死,他才该撞死在太祖陵墓面前!”耶律怀义浑身一震。是啊,那个只会打猎、酗酒、宠幸奸佞的皇帝,才是葬送大辽的罪魁祸首,自己等一众人回天乏术。“父…父亲…”年轻人喉咙里发出受伤哀鸣,猛地扑过去抱住耶律怀义冰冷的马靴,“儿错了!儿子糊涂!”脸颊死死贴着冰冷的皮革,“从今往后,儿子就是大金的子民…是…是拴在马桩上的鹰犬,任由女真贵人驱使鞭挞。”他蹲下身,摸了摸儿子渗血的后背:“上药。”再不看地上的儿子一眼。目光投向南方太原城灰暗的轮廓。雪片扑打在脸上,融化的冰水滑进嘴角,苦涩如胆汁。喉结艰难地滚动,无声的嘶吼在胸腔里冲撞:战啊!南朝皇帝!让你的子民挺直脊梁!让我这亡国奴看看——汉家的骨气,能否比契丹弓折得更慢一些!让我等知道,究竟谁才是中国!...风雪在元帅帐外呼啸,粘罕端坐于铺着整张黑熊皮的主位,铁铸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帐内兽脂灯吞吐着浓浊的烟雾,映照着陆续抵达的西路大军核心人物的脸:彪悍凶戾的突合速,沉稳如山岳的完颜娄室,目光深邃如古井的完颜希尹(谷神),以及面色铁青、肋下裹伤的银术可,他虽战败,但作为开国名将,依旧有资格列席。帐门紧闭,隔绝了寒风,却隔绝不了弥漫的血腥气与失败的阴霾。粘罕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银术可脸上,声音低沉如滚石:“三千精锐,折损殆尽。银术可,你让皇帝赐给你的白狼旗蒙尘了。”银术可豁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刚欲开口,却被粘罕抬手止住。“按老规矩。”粘罕站起身,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河浴议政!把脑子洗干净了说话!”帐内众将神情一肃,这是白山黑水间流传的习俗,部落贵族们在江河里洗澡游泳议事。胡俗旧无仪法,君民同川而浴,肩相摩于道。《松漠纪闻》载:“酋长受事,必浴沐剃发,裸身入帐,示无兵刃之藏。”还有与之等同“国有大事,适野环坐,画灰而议”的记载,即遇到国家大事,众人到野外围坐,在地上画灰来讨论,且讨论内容保密。十几名亲兵上前,引着元帅和将领们走向帐后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溪流,寒气刺骨,冰水混合着碎冰碴。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赤裸的身体,即使是久经沙场的猛将也不由得倒吸冷气。粘罕第一个沉入水中,冰冷河水漫过他虬结筋肉上的旧伤疤。突合速紧随其后,冰冷的刺激让他发出一声低吼。银术可咬着牙,肋下的伤口被冰水一激,痛得他肌肉抽搐,但他硬是一声不吭,将头埋入水中。娄室神色平静,动作沉稳,缓缓浸入水中。完颜希尹最后一个入水,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受水流,也似乎在整理思绪。冰水刺激下,所有身份、地位的差异似乎暂时消弭。 第三十章遍地狼烟(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短暂的静默后,最年轻的将领按规矩首先开口。一名隶属突合速麾下的谋克抹了把脸:“先锋虽败,但宋人主力孱弱如羊是实!河东州县,闻我大军将至,官吏逃窜,百姓惶恐,开门投降者比比皆是!都统遇上的,不过是少数者。”紧接着,徒单合喜接口,语气带着轻狂:“正是!南人女子皮肉滑嫩,金银堆积如山!破了太原,洛阳、汴梁就在眼前!都统不过是…是轻敌了!”他不敢说得太重。轮到突合速。他从水里猛地站起,水珠顺着他粗壮的胸膛流淌,便肆无忌惮地大笑道:“哈哈哈哈!说得对!宋人?软骨头!某家带兵南下,那些穿红袍绿袍的官儿,一见我大军到了,跪得比兔子还快!裤子都湿了!南朝的皇帝老儿,只知道躲在宫里玩女人画鸟!银术可厄宁(兄弟)这次是运气差点,碰上个敢咬人的兔子。无妨!明日大军齐发,碾碎了太原!里面的财宝女人,任儿郎们取用!某刚抢的那几个宋女,柔是柔了,不经玩,还是得多抢些烈性的才够劲!”他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引得徒单合喜等人一片附和哄笑,空气里弥漫着施暴者对猎物的轻蔑。粘罕面无表情,目光投向完颜娄室。完颜娄室缓缓从水中站起,冰水滴落,他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他没有看突合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笑声:“兔子急了会咬人,狼掉以轻心也会被兔子蹬伤眼。”他转向银术可,“三千精锐,非一日可练成。告诉我,宋军何人主将?如何布阵?如何交锋?太原城防士气如何?”银术可脸色更加难看:“太原王禀,部下亡命,非是寻常宋军!他们敢与我军近身搏命!以火牛冲乱我军防线,且百姓跟从,太原城头箭矢擂石充足,守军未见动摇!”娄室眼神微凝,点点头:“王禀能让你银术可吃此大亏,能令三千铁骑覆没,绝非等闲。此非‘兔子’,乃是一头潜伏的恶虎!太原守军士气未堕,更非待宰羔羊。”他环视众人,尤其看向突合速,“突合速一路劫掠顺利,所陷城池,非是守将无能,或是宋廷中枢混乱,调度无方,或是守军本就羸弱、毫无战心。太原不同!此乃河东脊梁,宋人必拼死以守!先锋之败,绝非意外!”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我军连胜,轻敌之气弥漫全军!今日之败,正是一记警钟!若再视太原如无物,视宋军如羔羊,继续轻兵冒进,或只知劫掠、不顾身后,只恐还有更大的挫败!”他看向粘罕和希尹:“元帅,谷神(完颜希尹)。某以为,太原须围!断其粮道,疲其军心。一面扫清外围据点,一面打造攻城重械。待其粮尽兵疲,再以雷霆之势破之!方是万全之策。此时置气强攻,徒耗勇士性命!”他的话掷地有声,如一盆冰水浇在突合速等人的狂热上。粘罕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谷神身上。这位创造了女真文字,深谙汉、契丹文化的智者,一直闭目沉思,此刻才缓缓睁开眼。他并未直接回应娄室,而是用一种洞察万物的平缓语调开口:“银术可三千铁骑的鲜血,染红了汾河之雪,确实令人痛惜,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扫过众将,“此败,不过是我大金巨轮碾过南朝朽木时,迸溅起的一小块碎片。无关大局,动摇不了我灭宋的根基。”他踏出溪水,早有亲兵送上干燥的布巾和皮袍。希尹一边从容披衣,一边走回大帐。众将也纷纷出水,冰冷的皮肤接触到空气,更显肃杀。回到帐中,希尹走到巨大的河东地形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太原的位置。粘罕沉声道:“谷神,依你之见?”谷神转过身,眼神锐利,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元帅,诸位将军。此败,是轻敌之过,亦是宋廷气数未尽前的一点回光返照。然其根本,正如娄室所言,在于未能洞察宋之虚实,未能贯彻我既定方略。”他手指地图,条分缕析:“其一,太原乃锁钥,破则河东崩。太原坚城,强攻乃下下策。当行‘锁城法’。令猛安精骑,扼守各城门,使其一粒粮、一兵卒不得入太原!再分兵扫清榆次、寿阳等外围,孤立太原。城中粮草,最多支撑三月。届时,军民离心,不攻自溃!何必以我女真健儿之躯,去填宋人的深沟高墙?”“其二,东西钳形,锁死汴梁。此乃灭宋根本!西路军破太原,扼太行陉、轵关陉,兵锋威慑关中,让宋廷西逃无路!东路军此刻应已横扫河北,兵临黄河。待我军肃清太原外围,即刻南下,沿汾河直扑河中府(永济市),威逼洛阳,与东路军会师汴梁城下!太原之得失,时间在我!何必争一时之快?”“其三,宋之必亡,亡于腹心溃烂!”谷神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其军制腐朽至极!兵员缺额,军饷贪墨,器械朽坏。汴京禁军,不过充门面之豚犬!其朝堂党争酷烈,君臣猜忌。童贯、蔡京之流蛀空国库,将西北精锐置于饥寒!其民心离散,苛政猛于虎。我军破城,只需略施恩惠,宣布废黜宋廷苛捐杂税,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我军!其地方无权,州县孤立。太原被围,河东路可有州郡敢来援?无!”他环视众将,“如此千疮百孔之躯,纵有十个王禀,百个太原,又能支撑几时?先锋之败,不过疥癣之疾,岂能动我灭宋之大计?”“其四,攻心为上,破城为下。”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王禀此獠,勇则勇矣,然不过一人之力。其背后,是宋廷将帅离心、兵无斗志的大势!我军当晒腐,将宋廷丑闻诸如童贯贪墨、蔡京乱政广布河东,刻于木牌,射入城中!让守城军民知其为何人卖命!利诱,号令全军,凡献城投降者,保其家产官爵;凡杀宋官来投者,重重有赏!尤其招抚燕云汉儿,许以优厚待遇,使其反戈!断信,严密封锁消息,焚烧驿道,让太原成为孤岛盲城!可伪造汴京陷落、宋帝投降檄文射入城中,瓦解其心志!诛忠,悬重赏取其首级!并散布王禀拥兵自重、意图割据之谣言,借宋廷之手除之!”等宋人觉得抵抗是死,投降也是死,他们才会真正害怕——怕到忘了自己是宋人,只想着怎么活下去。”“这才是灭国的法子。他总结道,语气斩钉截铁:“故,先锋之败,不足为虑!按既定方略行事:围困太原,扫清外围,休整士卒,打造器械,静待其毙!同时,遣精锐游骑,南下哨探,为大军直驱洛阳、汴梁扫清道路!粘罕元帅,诸位将军,宋室江山,已是我囊中之物,何必因小挫而乱方寸?”啊?众人都听傻了。大老粗们根本听不懂是啥意思,还是身旁有人多次解释方才知晓是何意,早就听闻谷神是智者,多次给太祖献计,平时还不觉得什么,这时人家站在高处分析两国战局,当真让人听得咋舌。粘罕听着希尹抽丝剥茧、宏大深远的分析,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他大步再次走向寒冷的溪流,众将紧随其后。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没身体。粘罕深吸一口气,寒冬腊月的河水包裹着他,他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溪谷中回荡:“谷神之言,乃破国正论!银术可轻敌之败,当为全军之戒!待养好伤鞭刑二十,罚没此战所掠财货半数,以儆效尤!”。“突合速,尔等劫掠所得,分三成,抚恤阵亡将士家眷!”“娄室!”“末将在!”“围困太原、扫清外围、打造器械之责,交予你!务必锁死此城!”“末将领命!”“其余诸将,整军备战!待太原粮尽,便是我大军踏破河东,饮马黄河之时!”他最后看向南方,眼中燃烧着滔天的野心:“传令各猛安谋克:宋廷腐朽,天命在我大金!太原之血,要用整个南朝来偿!待擒了那南朝皇帝,用他的金冠,盛酒祭奠我战死的儿郎!”话音未落,粘罕猛地俯身,用尽全身力气,双掌狠狠拍击在冰冷的河面上!“啪!!”巨大的水花溅起,冰冷的河水如同誓言四散飞射!“击水为誓!!”众将齐声咆哮,纷纷效仿粘罕,用尽力气击打水面!“啪!啪!啪!!”沉闷而巨大的击水声在冰河上轰然炸响,混杂着猛兽般的怒吼,盖过了风雪的呼号,宣告着金军这台战争机器,将按照更加冷酷而高效的轨迹,继续向南碾压!粘罕赤着上身,水珠在虬结的肌肉上滑落,他盯着水面下自己扭曲而凶戾的倒影,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太原坚城?不过是通往汴梁龙椅上,几块需要用力踏碎的绊脚石罢了。 第三十一章遍地狼烟(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粘罕的金色狼头纛如同沉重的铁幕,死死压在太原城灰暗的天空上。腊月十八日的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女真左路军连绵不绝的营垒上,发出呜呜的悲鸣,女真大军正式开始围城。太原被冰冷的铁链层层锁住,深壕如巨蟒缠绕,诸多咽喉被扼断,锁城法如同巨兽的獠牙,要将这座不屈的雄城连骨带肉磨碎吞尽!太原以北,三晋大地已是修罗炼狱。楼板寨、云内寨、阳武等寨子或破或降。崞县的血迹还未干透,忠魂的怒吼仿佛还在风雪中回荡,代州西路都巡检使李翼与县令李耸、县丞王唐臣、县尉刘子英、监酒阎诚、将官折可与同死之。五台山的梵音被屠夫的狂笑彻底淹没。雁门县、崞县、五台县、繁畤县,一座座曾经人烟稠密的县城在金兵的铁蹄下化为焦土。屠城!五台县的街道被尸体堵塞,崞县的井水染成暗红。百姓如同牲畜被驱赶着填平护城河,守城者的尸体被肆意肢解悬挂,寺庙千年铜像被粗暴熔铸成杀人利器,晋祠的守护神祇在烈火中扭曲哀鸣!金人铁骑四处扩散,攻伐阳曲县、太谷县、榆次县、寿阳县、盂县、交城县、文水县、祁县、清源县、平晋县等地,各地狼烟四起。就在这片浸透鲜血的焦土上,反抗的火种从未熄灭,反而在绝望中爆发出惊心动魄的力量!甚至超乎了智者谷神的预料。崞县守城战中,铁匠张铁锤熔尽最后一块农具铸成的长矛,带着滚烫的仇恨刺穿了三个敌人的咽喉,才在一片雪亮的刀光中被剁成肉泥!太行山的沟壑间,梁兴散尽家财,毁家纾难,联络着猎户、农夫、溃兵甚至江湖豪客。山林成了他们的猎场,金兵的补给队、斥候队频频遭遇致命的冷箭和伏击,每一次成功的袭扰,都让金兵暴跳如雷,也让绝望的河东百姓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更多的无名英雄涌现,猎户的毒箭从树冠悄无声息地射出,江湖客趁着夜色抹掉哨兵的脖子,农夫在井水中投下致命的毒药,将闯入家门的金兵引入布满尖刺的陷阱。整个太原谷地,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村落,都变成了庞大凶兽脚下布满尖刺的荆棘丛!每一天,每一刻,都有金兵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倒下,每一车粮草被焚毁,都让粘罕南下汴梁的时间推迟一刻!粘罕,这位灭辽战争中淬炼出的女真头号统帅,他麾下的左路军,是金国真正无可争议的“铁拳”!这是十年灭辽淬炼出的百战铁军!每一个猛安谋克战士,都是自幼在白山黑水间与虎狼搏杀的精锐。统帅粘罕,冷酷如冰,嗜血如狼,用兵狠辣无情,尤擅攻坚,意志如铁石般坚硬。帐下将领堪称可怕——完颜娄室指挥入神,每一次用兵堪称经典;完颜银术可悍勇无畏,如出匣的凶刃;谷神智计百出,如幽深的寒潭;还有凶残暴戾的突合速、完颜活女,这支军队的核心,是真正的女真本部精锐,远非东路军可比!他们本该如同下山猛虎,直扑汴梁,撕碎那个繁华而腐朽的王朝心脏!可现在,这只猛虎被死死地拖在了河东的血沼泥潭之中!粘罕的烦躁几乎肉眼可见。他能感觉到,这只所向披靡的铁拳,每挥动一次,都陷入粘稠的血肉泥潭,被无数看不见的坚韧藤蔓缠绕、撕扯、消耗。每日的伤亡报告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实实在在削弱着他的锋锐!那些泥腿子、贱民的抵抗,如同附骨之疽,让他的大军动弹不得!南下汴梁?太原未下,遍地烽烟,如何能走?分兵?那只会让河东的抵抗之火燃得更旺,甚至可能反噬他这条深入的大龙!粘罕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憋屈的愤怒,这不是面对辽国皮室军堂堂之阵的压力,而是被无数蝼蚁撕咬、鲜血不断流淌的持续虚弱感!他只能将怒火百倍倾泻在那些敢于反抗的州县和百姓身上,用更疯狂的屠戮来震慑,却只能激起更顽强的反抗!粘罕的精锐左路军,被河东军民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筑起的血肉长城,死死钉在了太行山、吕梁山下!动弹不得!而东路的完颜宗望(斡离不),这位“二太子”率领的所谓右路军,其战斗力与西路军相比简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宗望的六万大军,看似旌旗招展,铁骑如云,实则外强中干!核心女真铁骑有多少?不过区区万余!其余皆是裹挟而来的契丹降兵、渤海、奚人、高丽仆从,以及那臭名昭著、唯利是图的郭药师常胜军!这些军队打顺风仗、劫掠奸淫时如狼似虎,一旦遭遇硬仗、伤亡惨重,极易崩溃甚至倒戈!更致命的是,为了追求兵临汴梁的速度快感,宗望犯下了兵家大忌,孤军深入,后方空虚!他的前锋确实已抵达黄河北岸,遥遥威胁着汴梁,但他的根基呢?河北广袤的土地,他根本没有力量真正控制!只是像蝗虫一样席卷而过,留下几个象征性的降兵维持秩序,脆弱不堪!他的补给线如同一条被拉长到极限的细线,从燕京经由真定、邯郸一路蜿蜒南下,漫长而脆弱!每一寸都暴露在攻击之下!而他真正能用于围攻汴梁的核心机动兵力,经过沿途分兵驻守、损耗,早已大打折扣,绝非纸面上的六万之众!此刻!就是此刻!粘罕被河东军民用命拖住!大宋举国之力,只需专注对付宗望一路!而且是对付最虚弱、最致命的这一路!有远见的人已经望到这一幕,皇城司探子拼死传递消息,也有诸多不甘心亡国的契丹人在暗中伸出援手,将足以扭转乾坤的消息送上赵佶案头。金宋两败俱伤,便是他们复国的时机!汴梁皇宫大殿上,李纲的双眼通红,手指重重砸在地图上宗望那条细长的补给线上:“官家!粘罕困于河东,寸步难移!宗望孤悬河北,后路空虚!若他敢渡河,此乃天赐良机!千载难逢!”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西军!速调西军!”他指向地图上的潼关,“种师道老将军!姚古将军!尽起我大宋最精锐的秦凤、泾原、熙河劲卒!星夜兼程,出潼关,直插洛阳!然后,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向宗望的后路,直奔黄河北岸渡口!断了他的退路!把他这只瘸腿的狼,锁死在黄河南岸!”西军哪怕再是伐辽失败,其战力也绝非汴梁禁军可比!“河北!点燃河北!”李纲的手指又重重戳向河北大地,“多少忠贞义士仍在抵抗!告诉他们,朝廷没有忘记他们!烧金贼的粮草!断金贼的道路!杀金贼的走狗!让宗望的屁股后面,处处烽火,夜夜惊魂!”“汴梁!”李纲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御座上的赵佶,“官家!此刻当乾纲独断!任命臣总揽城防及城外战事!集结京城所有禁军、厢军、敢勇民兵!打开武库,武装百姓!我汴梁百万军民,同仇敌忾!只待西军兵锋逼近,河北烽烟四起,宗望军心大乱之际,臣当亲率大军,出城迎战!与西军前后夹击,将完颜宗望这头纸老虎,连同他那支乌合之众,彻底碾碎在黄河岸边!”李纲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殿宇嗡嗡作响,“此战若胜,宗望授首,东路军灰飞烟灭!粘罕闻讯必胆寒!河东之围自解!我大宋国威重振,中兴可期!官家!此乃扭转乾坤,再造社稷之战!不可犹豫啊官家!”朝堂之上,立刻喧闹!主战派热血沸腾,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然而,阴影无处不在!中书侍郎(副宰相)张邦昌那张白胖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尖利的嗓音几乎要刺破屋顶:“李纲!你…你这是要陷官家于万劫不复!金兵势大,野战无敌!粘罕虽一时受阻,破太原只在旦夕!宗望大军就在河北,渡河旦夕可至!你让西军精锐远离根本,长途奔袭,万一有失,陕西危矣!让将士们出城浪战?万一…万一汴梁有失,谁来担这泼天大罪!你这是祸国!是拿江山社稷做赌注!”赵野等主和派如同应声虫,纷纷附和,涕泪横流地描述着金兵破城后的惨状,好似李纲的方略才是毁灭的根源。宰相(首相)王黼更是忧心忡忡地补充:“西军乃国之柱石,若倾巢而出,西夏趁虚而入,又当如何?此计太过行险!”门下侍郎(副宰相)白时中,反对组织抵抗,主张立刻求和,振振有词表示开战就是祸国殃民,只有求和才能致太平。(赵佶在政和二年(1112年)改革官制,仿照《周礼》更改宰相名称——太宰原“尚书左仆射”居首相之位,总领政务。少宰原“尚书右仆射”副首相,协助太宰。门下侍郎、中书侍郎等都是三省长官都是副宰相。)澶渊之盟成事在前,宋真宗被他夸上了天,俨然比汉武唐太还光耀史书,毕竟那些皇帝是真会打仗的。而作为百姓的良心,拜读仁义礼智信的士大夫,孔圣人的门徒。那是千万不能开战致使民众承受战争的苦痛!浪子宰相,时任少宰的李邦彦甚至在唱戏曲,咿咿呀呀,曲意都是息兵罢战,共享太平。唐恪、赵野等人再三喝彩,纷纷要求朝廷派人前去犒军议和,誓死不开战,要求严惩主战派!一天到晚只知道打仗,根本不知道兵锋过处,何等惨状,不能让那群贼配军祸害百姓!主和派势大,几乎占据了宰执位,而李纲只是个太常少卿(正四品,掌管礼乐祭祀)。这种官职立主开战,怎么看都有些莫名其妙。赵佶脸色在龙椅上变幻不定,书案下,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这些天来,连画画写字的心情都没了,每晚必要找妃嫔缓解焦虑担忧...李纲描绘的胜利宏图让他有一瞬间的心驰神往,但张邦昌描述的“汴梁有失”、“泼天大祸”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粘罕…粘罕的大军真的被拖住了吗?万一他明天就破了太原呢?西军离开陕西,西夏人打过来怎么办?宗望真的像李纲说的那么弱吗?万一…万一战败了…他好似看到了汴梁城破,自己像那位好兄弟耶律延禧一样仓皇逃窜的丑态,甚至被金人掳走的可怕景象!不…不行!太冒险了!比起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胜利,眼前的“平安”更重要…还是赶紧实施计划吧!官家的恐惧和摇摆,成了主和派最锋利的武器。朝堂之上,唾沫横飞,忠奸难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立场。时间,就在这无休止的争吵、攻讦、恐惧和算计中,一息一刻地飞速流逝!而此时,十二月十八,河北东路军大营内,金军抵达保州(河北保定),不克,此地已在河北腹地,背后就是所谓的宋辽防线,即雄州、霸州等。十二月二十一,金军围攻中山府(河北定州),不克。且斥候带回的消息让完颜宗望很是犹豫,河东抵抗激烈,粘罕进展缓慢!南下会师的计划破灭了。他这支孤军,深入数百里,后方全是未真正降服的宋人和此起彼伏的义军!补给线越来越长,越来越脆弱!营中契丹降兵的眼神开始闪烁,郭药师那厮又在打什么算盘?莫不会再次倒戈吧?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爬上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突进产生了强烈的质疑,探子将每一天宋庭内部的消息传递过来。若是宋廷此刻真按李纲说的,西军出关,河北截路,那该如何是好?他私下已密令心腹,若是情况不妙,做好随时北撤的准备!他宗望,可不是粘罕那个一根筋的疯子!潼关之下,白发苍苍的种师道全身披挂,西军健儿刀枪如林,战马嘶鸣,士气如虹!他们翘首以盼,只等汴梁一道圣旨,便可如猛虎出柙,扑向东路军那致命的后心!老兵们摩拳擦掌,眼中燃烧着洗刷耻辱、建功立业的火焰!“大帅!快请旨啊!战机稍纵即逝啊!”副将焦急地催促。种师道望着汴梁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深深的忧虑,他预感到,那道期盼的圣旨,恐怕不会来了……太原城中,死守的张孝纯、王禀,他们看着南方,眼中满是期盼与焦虑:“朝廷…汴梁…你们看到了吗?我们还在打!粘罕被我们拖着!动手啊!快动手啊!别辜负了河东的血!”而河北各地抗金力量此起彼伏,狼烟四起!宣和末年的大宋仍有扭转乾坤的机会,一切只在于两河百姓的死战死守! 第三十二章遍地狼烟(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金军即将南下汴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城池,还有权贵们将要大举南逃的消息四散。汴京的御街上,卖胡饼的张老汉正往饼上撒芝麻,听见“金人南下”四个字,手里的铜铲“哐当”掉在铁板上,烫得他直跺脚。“怎么可能?前几个月还见着金人使者在樊楼喝花酒,说要跟咱们永结盟好呢!”“盟个屁!”旁边挑着担子的货郎啐了口唾沫,担子里的瓷碗晃得叮当响,“我表哥在边军当差,半年前托人带信说,金人的骑兵在云州城外操练,黑压压的望不到头。他预感不妙,让我帮忙安顿家人,这些事情有人却让地方官捂着不准说!”人群越聚越多,很快就堵了半条街。有老儒生气得用拐杖戳地:“蔡京那帮子奸贼!把军饷拿去盖艮岳,把兵器卖了换古玩,这下报应来了!”“还有王黼!”有人高声喊,“这伙奸臣,就知道搜刮我们的钱,该杀!”“对!杀奸臣!”“备战抗金!”喊声越来越响,像滚雷似的往皇宫方向涌。太学的牌坊下,陈东正站在石阶上,手里举着张写满字的白布。这位三十九岁的太学生,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襕衫,袖口磨破了边,却挺着腰杆,声音清亮得能穿透嘈杂的人声:“诸位父老!诸位同窗!”陈东振臂高挥,白布上“诛六贼”三字在风中猎猎作响,“金人叩关,非天之降祸,乃此辈奸贼祸国也!”他戟指蔡京那座开封豪华府邸,声裂金石:“蔡京老贼,致仕犹乱朝纲!结党营私,误我大宋二十年有余!剥军饷以筑艮岳,盗军器以易古玩,边卒冻馁如犬豕,他府中珠玉堆积如山!此贼不除,军无战心!”转身指向童贯府邸方向,目眦欲裂:“童贯阉竖,握兵柄而怯战!昔联金灭辽,坐拥十万众却被残兵打得狼狈而逃!丧师辱国!私通金人,枉送民财只得空城,暗送军情,此辈掌兵,何异开门揖盗!”“可怜我河北百姓冻死饿死者无法胜数!流民千里,何其惨烈!”“王黼匹夫!”陈东猛地顿足,石阶震落三两片霜,“以花言巧语惑上,以苛捐杂税虐下!卖官鬻爵,自节度使至县令,皆标定价钱!百姓膏血被刮尽,他却日掷千金宴歌妓!金人未至,民已先反,皆此贼所致!”周围百姓大声叫好,情绪越发激动。提及梁师成,他冷笑一声,声如冰锥:“此阉伪称‘隐相’,窃弄威权!代笔拟诏,篡改圣意,朝臣欲进忠言,必先贿此奸宦!庙堂之上,竟容阉竖弄权,纲纪何在?”“好,说的好,陈兄真乃吾辈楷模!”“如此才不负读书人风骨,锄奸剿贼!以血明志!”太学同窗义愤填膺,大声叫好。“朱勔恶贼!”陈东指向东南,怒色更炽,“花石纲之祸,流毒千里!强拆民宅,掘人祖坟,只为搜求奇石异木!江南百姓被逼得易子而食,他舟船首尾相接,绵延百里,运石入京!天怒人怨,皆由此起!”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挤出个缺了条胳膊的老汉,朝着太学牌坊“咚”地跪下:“陈郎君说的是!俺是湖州人,当时朱勔的人来搜花石,为了块破石头,把俺家三间瓦房全拆了!俺那刚满周岁的娃被埋在瓦砾里,俺婆娘抱着尸身哭了三天,最后投了河,这都是朱勔害的啊!”诸多深受其害的百姓纷纷哭诉。穿粗布袄的妇人往前扑了两步,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哭:“俺男人是两浙厢军,当年被朱勔的人抓去运花石,寒冬腊月只穿单衣,活活冻死在运河里!官府连具尸首都不肯还,说‘贱命一条,不如石头金贵’!”妇人说着大声流泪,连带着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陈东最后提及李彦,他声音陡然低沉,却更含刺骨之恨:“此獠掌括田所,夺民田三万顷!焚民屋,掠民财,流民死于沟壑者十之七八!民皆咒其‘活阎罗’,如此酷吏,安能容于世?”白布被他挥得猎猎作响,唾沫星子溅在阶前霜上:“此六贼,盘根错节,噬国如狼!今日金人南下,皆因边备废弛、民怨沸腾,非金人之强,乃此辈自毁长城!”瞎了左眼的乞丐摸索着往前挪:“俺是大名府人,三年前李彦的人来括田,说俺家三亩薄田是‘皇家禁地’,不仅抢了地,还放火烧了俺的草屋!俺爹娘没跑出来,烧焦的身子都抱不起来啊!”他朝着陈东磕头,额头撞在冻土上渗出血:“求陈郎君替俺们做主,杀了这活阎罗!”喊冤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淹没了太学牌坊。抱着亲人牌位的老妪,举着被强征土地文书的农夫,展示被打断胳膊的工匠,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六贼留下的伤疤,每个人的哭诉都像刀子,剐着在场所有人的心。陈东看着这些断胳膊瞎眼的百姓,喉结滚动着,将白布往石阶上一摔,声音比北风还烈:“诸位听听!这就是六贼造的孽!江南百姓为花石纲家破人亡,河北父老被括田所逼得易子而食,边军将士冻饿而死,他们的家人却连尸首都见不到!”陈东走到百姓中间,对着众人深深一揖:“陈某今日才算明白,六贼之恶,比蛮夷更甚!他们刮尽百姓的骨髓,掏空大宋的根基,如今金人叩关,他们倒想脚底抹油!”他转身,朝着皇宫方向振臂高呼,声音里带着血味:“我们今日伏阙上书,不求别的,就求朝廷把这六贼交出来,让这些苦主,亲手剐了他们!”“杀蔡京!”有人振臂响应,声如惊雷。“剐童贯!”“烹王黼!”数万人的怒吼汇成洪流,撞得太学牌坊嗡嗡作响。陈东高举白布,背影在寒风中如劲松挺拔:“愿诸位随我伏阙,恳请朝廷除此六贼!贼除,则民心安;民心安,则金人可退!若天不佑宋,陈某愿血溅宫墙,以醒世人!”“好!”数百太学生齐声应和,举着写满“杀六贼”“抗金人”的白布,跟着陈东往宣德门走去。路过酒肆时,掌柜拎着两坛酒追出来,往他们怀里塞:“喝了这酒,壮壮胆!要是朝廷敢拦,俺这酒肆的伙计都跟你们去!”百姓簇拥如潮,砖石瓦砾在脚下碾作碎粉。北风卷着他们的怒喝,穿透重重宫墙,直逼那歌舞升平的紫宸殿,那里,正是六贼盘踞之地。宣德门外,皇城司亲事官正带着人拦路,看见涌来的人群,吓得脸色发白,举着刀喊:“官家有旨,聚众闹事者斩!”陈东往前一步,把白布顶在头上,直面着刀光:“将军看看这上面的字!蔡京祸国殃民,童贯私通金人,王黼卖官鬻爵!这些事你敢说不知道?你每月领的饷钱,是百姓辛苦流汗种出来的,是民脂民膏!现在金人要来了,你不护着我们,反倒帮着奸臣挡路?”“你!你敢违抗圣旨?”亲事官刀抖得厉害。“圣旨?”陈东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若圣旨是让奸臣当道,让金人践踏中原,那这圣旨就是废纸!”他身后的太学生们跟着喊:“诛杀六贼!保我河山!”皇城司亲事官担忧惊扰贵人,于是举着鞭子驱赶人群,却被陈东一把抓住:“你敢打百姓?此地皆是大宋的赤子忠臣!”“就是!”妇人往脚边扔了块冻硬的土块,“我男人在边军当差,上个月来信说军饷两个月没发了,每天吃的都是清汤寡水,你们管过吗?”喊声像滚雷,震得宫墙都在抖。很快,数万人围了过来,扛着锄头的农夫,拄着拐杖的老兵,他们的喊声撞在朱红的宫门上,溅起一片片愤怒的回声:“还我饷钱!”“该死的恶贼!”“杀六贼以谢天下!”他们的喊声汇成一股洪流,撞在朱红的宫门上。“官家!醒醒吧!”“杀奸臣,保家国!”宫墙内,紫宸殿的争吵还在继续。赵佶被外面的喊声惊吓到,只露出双发抖的靴子。王黼和白时中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快派兵镇压”,李纲却猛地推开拦路的内侍,大步冲向殿门。“官家!”他的声音带着忧愤,对着御座上赵佶喊道,“听听外面的声音!那是百姓的心声!再不下决心,大宋社稷何存啊!”又一个宦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封刚从蔡京府邸送来的信:“官家!蔡太师的信!”“蔡京?”赵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抢过信就拆。可看着看着,他的脸又白了,信上写着:“金人势大,不如暂避锋芒,迁都江宁(金陵),以图后计。”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大叫出来:“竟让朕迁都!”“迁都?”李纲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抢过信纸撕得粉碎,“蔡京这老贼!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逃跑!官家!你要是敢迁都,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外面请愿的百姓?”外面的喊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禁军的呵斥和百姓的怒骂。王黼偷偷拉了拉白时中的袖子,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趁着赵佶发愣的功夫,悄悄往后退,显然是想溜。李纲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缩在御座上发抖的赵佶,再听听外面震耳欲聋的喊声,觉得一阵绝望。他猛地跪倒在地,对着北方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金砖上,渗出血来:“臣李纲,愿以死明志,恳请官家诛杀奸臣,整军抗金!若官家不应,臣今日便死在这紫宸殿上!”“臣,吴敏亦然。”给事中吴敏跪地响应。“臣,许翰,求官家整顿兵马,抗衡金人!”中书舍人许翰第三个出列。台阶下的文武百官们,此时各有选择,或响应李纲等人抗金、或请求派人求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呆愣楞看着。还有的秉持着不做便不会错的原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很快,几方人互相争吵,不时可听见几句儒家经典,诸如“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兵灾祸结,动摇社稷。”他们的声音穿过殿门,混在外面百姓的呐喊里,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可回应他的,只有赵佶惊慌失措的面色和王黼、白时中慌乱的脚步声。冷风,还在刮着,带着塞外的寒意,也带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笼罩着这座繁华却脆弱的都城。朝廷两派争论不休,在主战和主和之间来回拉扯,下不定决心,而最好的时机已然错过。没有人知道,这场风暴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只知道此刻的汴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第三十三章各有稻粱谋(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雪粒子被风卷着,砸在皇城东南角太子府紧闭的雕花窗棂上,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声响,像是金人越来越近的铁蹄。窗内,烛火被门外灌入的冷风扯得东倒西歪,映得太子赵桓的脸色青白不定。他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裘,却依旧觉得寒气如同活物,从脚底心钻上来,顺着骨头缝爬满全身,每一寸都透着冰凉。“殿下?殿下?”耿南仲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块投入寒潭的石子,试图在赵桓混沌的心湖里激起一点波澜。这位太子右庶子、试太子詹事、宝文阁直学士,此刻微微前倾着身子,烛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那双眼睛却亮得慑人,“开封牧!官家昨日明旨,晋你为开封牧,总掌京畿!此事非同小可,此乃继大统之先声啊!”他将“继大统”三个字咬得极重,按照大宋规矩,储君会担任一段时间的开封府尹。赵桓抬起眼,目光惶惑地在耿南仲脸上扫过,旋即又慌乱地垂下。众人知道,赵桓的性格又发作了!恰好太子妃端着碗参汤走过来,轻轻按住他的手。她穿着素色锦裙,眉眼温顺,指尖却带着安抚的暖意:“殿下是大宋的太子,百官和百姓都看着呢。再说,有耿学士在,总能想出办法的。”“老师,”赵桓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厌恶的轻颤,“金贼…金贼已至何处?真定府当真破了?那中山府…”他眼前已经看到女真骑兵狰狞的兽面盔和滴血的弯刀。“金贼虽凶,然汴京尚有坚固城池,百万军民!”一旁的宦官邵成章忍不住开口,声音尖细却带着一股难得的硬气。他穿着青色内侍服,身形瘦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此刻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侍奉多年的太子,“殿下万不可先自乱阵脚!若连储君都失了方寸,那满城百姓又将何所依凭?”邵成章的目光扫过旁边侍立的几个东宫属官,他们都紧张地垂着眼,不敢与他对视。耿南仲微微颔首,对邵成章的话表示认同,但随即话锋一转:“殿下忧虑金人,人之常情。然依老臣之见,眼下更大的贼,却在宫内!”他眼中精光一闪,手指下意识地搓动着袍袖的边缘,“官家已在密召童贯、蔡攸!府库车驾,调动频繁!今日宫门进出之箱笼,远超常例!殿下,你说,他们这是在做何打算?”赵桓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雪还要惨白,嘴唇哆嗦着:“逃…南渡?父皇他要丢下汴京?”巨大的惊恐攫住了他,父皇若南逃,留下他这开封牧在这即将陷落的孤城里?那岂不是替死的羔羊?“正是如此!”耿南仲斩钉截铁,身子更往前倾,几乎要凑到赵桓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敲在赵桓心上,“官家一旦南狩,殿下便是汴京唯一的主心骨!此乃天赐良机!然此‘机’,亦是滔天巨浪!若应对不当,便是灭顶之灾!”他稍顿,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殿下,此刻唯有迎难而上,方可化险为夷!明日大朝,料定舆情汹汹,太学生、汴京百姓,必再聚宫门死谏!所求为何?必是请官家留下,整军抗金!官家若何?以老臣观之,他必是吓得魂飞魄散,绝不敢答应!他要的是逃!是保命!”邵成章在一旁连连点头:“耿学士说得是!老奴傍晚听人说,太学的学生都在起草请愿书,要请太子监国呢!”耿南仲的嘴角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这便是殿下登天之梯!老臣当连夜奔走,联结李纲、吴敏等主战清流!明日朝堂之上,内外呼应!我等百官,连同宫外呐喊的万千军民,一同叩阙死谏!所请者何?非止于抗金!更要请官家—禅位于太子殿下!”“禅…禅位?”赵桓浑身剧震,像被滚雷劈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蹦出来。“不可…万万不可。”他下意识地喃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父皇尚在岂能…此为僭越…此为…”“殿下!”耿南仲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压过了赵桓的嗫嚅和窗外的风雪呼啸。“此非僭越,乃承天命、顺民心、挽狂澜于既倒!官家御宇多年,沉溺享乐,信用奸佞,致令国事糜烂至此,强敌压境而无策!民心早已离散!殿下请看!”他猛地指向窗外,尽管隔着厚厚的窗纸,但隐隐约约的、如同海潮般的呼喊声似乎正穿透风雪而来,“这便是民心!他们呼号的不仅仅是抗金,更是对官家的失望!他们盼的是一位能担起江山社稷、能带领他们守土御侮的新君!”他越说越快,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已经看到了那唾手可得的相位:“主战派如李伯纪(李纲),性情刚烈,忠直敢言,久受蔡京、王黼之流排挤,心中郁积块垒,恨不能一扫朝堂阴霾!此等锋锐之器,正可为殿下登基鸣锣开道!明日我等只需稍加引导,将抗金大义与拥立新君捆绑一处,李纲必振臂一呼,万民景从!此为借力打力,以‘忠义’之名,行鼎革之实!”“主和派如白时中、李邦彦之流,鼠目寸光,只知苟且偷生。此刻官家惶恐欲逃,正是他们摇尾乞怜、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殿下不必急于剪除,只需登基后,手握大义名分,掌控禁宫兵马,此辈如墙头之草,风吹两边倒,到时或贬或囚,皆在殿下反掌之间!”“至于民心,”“殿下继位,第一道旨意,便是昭告天下—罢朱勔花石纲,废蔡京祸国苛政!开放国库,犒赏守城军民!擢拔李纲、种师道等忠勇之士,委以重任,统领汴京防务!竖起抗金大纛,号令各路勤王之师!此一举,足以收尽天下民心!殿下便是众望所归、力挽天倾的圣主仁君!届时,莫说金贼,便是官家亦只能认命!”耿南仲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亢奋光芒。赵桓的心跳得飞快,既害怕又有些隐秘的激动。他想起三弟赵楷,那个被父皇宠上天的郓王,几年前还中了状元,平日里见了他,眼神里总带着几分轻蔑。若是自己当了皇帝,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可…可父皇偏疼三弟,万一他想传位给赵楷呢?”“绝无可能!”耿南仲斩钉截铁,“赵楷是个只会吟诗作赋的公子哥,主战派不会认他,百姓更不会服他。再说,只要明日朝堂上官家一提南逃,我们就立刻发难,逼着官家传位给你!”他掰着指头分析,条理清晰得像在算一笔账:“主和派想跑,但他们不敢担骂名,必然会推你出来挡,这正好,我们就借着他们的‘推’,顺势接过皇位,再把主战的帽子戴牢。李纲他们缺个领头的,你给他们权,让他们去守城,打赢了,是你这位新君的功劳;就算打不赢,你至少占了民心,也有立足之地。”赵桓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老师…这会不会太冒险?”“冒险?”耿南仲冷笑一声,“殿下觉得,现在还有退路吗?官家南逃,你留下做开封牧,金人破城,你第一个死;跟着官家逃,将来金人退兵,他复位,你照样是个受气的太子,赵楷说不定还会找借口废了你。唯有继位,唯有主战,才有一线生机!”“不可犹豫!”他环视着屋内那些被他这番谋划惊得目瞪口呆的东宫属官,以及那面色苍白、眼神慌乱却又透出一丝隐秘渴望的太子赵桓,最后的目光落在一直静静侍立在赵桓身侧的太子妃朱琏身上。朱琏亦是脸色凝重忧虑,但当她察觉丈夫投来的、如同溺水者寻求浮木般的无助目光时,心中不禁一痛。她深吸一口气,柔软的素手轻轻覆在赵桓冰凉微颤的手背上,传递着她所能给予的全部温暖和力量。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眸子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掌心传来的微薄暖意和妻子无声的支持,让赵桓那颗悬在万丈深渊边缘的心,终于有了个勉强落脚的支点。他反手用力攥住了妻子的手,冰凉的手指甚至有些用力过度。他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每个字都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依赖:“一切皆依老师所言去办吧!”他闭上眼,长长地、带着颤音的叹息淹没在窗外骤然加大的风雪呼啸之中。“老臣领命!”赵桓点点头,又突然拉住他:“老师,若是,若是打不过金人怎么办?”耿南仲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时,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殿下,做皇帝,有时候拼的不是能不能打赢,是敢不敢扛。只要你扛住了,天下人就认你这个皇帝。”他步履沉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转身退出了这间气氛沉闷压抑的书房。推开厚重的房门,一股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猛地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门外,天地间一片混沌苍茫,风雪如怒。远处御街的方向,那隐约传来的、如同滚雷般连绵不绝的“誓死守城!请官家抗金!”的呐喊声,此刻在他耳中,却已变成了新皇登基时最雄壮的礼乐!他望着深邃不可测的夜空,脸上终于毫无保留地绽开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低沉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语在风雪中消散:“好风、好雪,好一个改天换地的时辰!”那身影没入府邸回廊的阴影深处,留下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唯有那份炙热的野心,已在冰冷雪夜里悄然燎原。书房内灯烛摇晃,赵桓依旧死死攥着妻子的手,目光怔怔望向虚空,透过风雪看到了龙椅上冰冷的轮廓。朱琏拿起披风,轻轻给赵桓披上:“殿下,别想太多了,先歇会儿吧。”赵桓没动,只是望着窗外的风雪发呆。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无数只手指在挠。他想起小时候,父皇总爱抱着赵楷画画,对他却总是淡淡的;想起被立为太子后,宦官们尤其是那梁师成监视的眼神;想起刚才耿南仲说的“唯有继位,才有一线生机”。“阿朱,”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声音带着惊慌,“我怕,我真的怕…”妻子把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怕,有臣妾陪着你呢。”风雪里,汴京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即将惊醒的困兽。而这头困兽的新主人,此刻还在妻子的怀里发抖,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被推上怎样一条血路。 第三十四章各有稻粱谋(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汴梁城内的恐慌像冰水一样渗进每个角落,纷纷攘攘,而皇宫深处的偏殿,却比腊月里的汴河还要喧闹呛人。殿内炭火烧得通红,也驱不散这群帝国最高官员身上的寒意和彼此喷溅的唾沫星子。“不够!万万不够!”童贯那张被西北风霜刻满沟壑的老脸涨得发紫,他穿着紫袍,佩着枢相的印信,此刻却像个斤斤计较的商人,手指几乎戳到蔡攸脸上,“光是官家的仪仗、御用、各宫娘娘的妆奁就要塞满三十辆大车!你算算,算算!这还没算上必备的粮秣辎重!蔡学士,你那点子车马,打发叫花子么?”他心底一股邪火往上拱,恨声道:“若非某人侵夺军营,以广私第,老夫何至于一把年纪还要护着官家南狩!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这话一出,坐在他对面的高俅摸着保养得宜的下巴,瞬间坐不住了:“童大王,你老这话说的。你可是堂堂郡王爷,掌着天下兵马的枢密使!金人都打到鼻子底下了,你不思如何调兵遣将拱卫京师,倒在这里跟咱们计较车马够不够拉你的家当?啧,怪不得人都说,枢密院的威风,都用在排场上了。”他正盘算着怎么把自己这些年搜刮的宝贝古玩塞进车队,知道童贯这话只不过是想让他放弃些马车,哪能答应?那不是放弃钱财吗?“还有联金灭辽可是你老人家亲自主持的‘丰功伟绩’!官家面前的香饽饽!这会儿金人真来了,你倒怨起旁人了?”高俅心里门清,童贯这老阉货仗着军功,向来不把他这个靠蹴鞠起家的殿帅(殿前都指挥使)放在眼里,此刻看他焦头烂额,正好落井下石。“高太尉!”蔡攸(蔡京之子)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反驳,因为他就是领枢密院事,高俅这话岂不是连他一起骂了?他素来看不惯童贯跋扈,更厌恶高俅这靠蹴鞠起家且幸灾乐祸的嘴脸,“你还有脸说童枢密?你掌管殿前司禁军!金人还没过河呢,你的人呢?是都缩在营里筛糠,还是忙着往你太尉府的地库里搬银子?这会儿倒来充好汉了?官家的安危不靠我们这些忠心臣子筹措,难道靠你高太尉那两脚花绣?”他越说越气,矛头又转向角落里衣着华贵、面皮白净但眼神闪烁的胖子,“还有朱防御使!你那花石纲可真是功在社稷啊!把江南刮得天高三尺,逼得方腊造反,元气大伤!如今好了,官家要驾幸东南,万一那些刁民还记得你的‘恩德’,路上给你我捅几个窟窿,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你那些从江南榨来的奇珍异宝,怕是也要便宜了乱民!”众人一想对啊,南下时万一跳出些被朱勔逼得家破人亡的乱民怎么办,岂不麻烦,于是纷纷对他发难。朱勔本来缩着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此刻被蔡攸点着鼻子骂,顿时也炸了毛。他在东南一手遮天,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羞辱?何况这群人谁屁股底下干净?“放屁!”朱勔跳起来,脸上的肥肉都在抖,指着蔡攸、高俅,声音尖利:“姓蔡的!你贪的比我少?高俅!你不过是个玩球的!靠着逢迎官家爬上来,也敢在此大放厥词?你们一个个,枢密使!太尉!领枢密院事!都是主官朝廷兵马的大员!金人来了,不想着如何退敌,倒在这里怪我,怪我一个采办花石的了?你们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件拿得出手?”“哼!”一声冰冷的嗤笑从梁师成那边传来。这位“隐相”一直端着架子没说话,此刻终于开口,声音又尖又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官家安危当前,不思同心戮力,只顾着些阿堵物和口舌之争?”他拂了拂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轻蔑地扫过高俅和蔡攸。“高太尉,护卫事宜是你份内事,可有章程?莫不是只会踢那风流眼,连兵马都调度不来了?”他话锋一转,带着刻意的悲悯,“唉,想当年苏学士(苏轼)何等风骨…”他习惯性地又要提他那“显赫”身世。“护卫?哼!”高俅被梁师成刺得面子挂不住,梗着脖子道,“梁都知说的轻巧!开封城内外的禁军,被你们这群人七扣八扣,吃空饷、占役使,十停里能有三停实额就不错了!剩下的,多是些市井无赖充数,吓唬百姓还行,对付谁?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老天爷开眼!能调几百个堪用的殿前班直已是勉强!再多?难道让那些连刀都拿不稳的废物去送死,平白耽误官家行程?”高俅不满他们都将腌臜事都怪在自己身上,军营中那些事,谁没有参与,谁家院子不是禁军免费修的?“几百个?开什么玩笑!”童贯第一个咆哮反对,“金虏游骑已近滑州!几百人?塞牙缝都不够!老夫至少得调两千护卫中军!加上官家亲随、内侍、宫眷所需护卫,没有一万精兵,休想安稳抵达扬州!”他盘算着,自己得带西军走,既是保护,也是自己保命的资本和将来在东南立足的本钱。逃离太原时,他带走了一部分胜捷军。“一万?童枢密,你当这是去郊游踏青?”蔡攸嗤之以鼻,“京畿防务还要不要了?都抽走了,汴梁城直接开门投降算了!依我看,三千精兵足矣,轻车简从,速速南下方是上策!带那么多兵,是怕金人追不上吗?”他恨不得立刻飞到江南温柔乡去。“蔡学士倒是轻巧!万一路上有变,三千人顶个屁用?官家龙体安危,岂是儿戏!”朱勔想到可能的乱民,立刻站到童贯一边,没人比他清楚江南人有多恨他,说是恨不得吃他的肉,拆他的骨都是轻的了。争吵再次爆发,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利益最大化而嘶吼,互相指责着对方是这场危机的罪魁祸首。联金灭辽引狼入室的是你!刮地三尺激起民变的是你!贪墨军饷致使武备废弛的是你!只知道弄权敛财蛊惑圣心的也是你们!“一帮子什么粗俗人,尽是闹心事!尤其是你朱勔,路上敢有百姓来拦路,都是你干得好事!”梁师成阴恻恻骂道。“你又怪我!给你的钱少了么?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朱勔怪叫一声打断梁师成,脸上全是夸张的讥笑,“梁都知,你今儿个又想起自己是苏大学士的遗腹子了?啧啧,这认爹的本事,大家真是拍马都追不上!你倒是说说,苏学士在天之灵,知道他老人家还有了你这么一位权倾朝野的隐相吗?啊?哈哈哈哈!”朱勔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梁师成最忌讳也最引以为傲(自欺欺人)的身世之谜。这话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就是!一个来历…”蔡攸刚想接话,被高俅抢了先:“梁都知这爹认得好!苏学士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活过来,再写几首词骂骂你!”高俅也早看这个掌控诏书、处处掣肘的阉人不顺眼。童贯也冷笑补刀:“呵,梁都知出身高门,难怪能执掌诏命,深得圣心啊!”那“高门”二字说得阴阳怪气,因为他是从底层小黄门打拼上来的。梁师成那张保养得宜的白脸瞬间涨红发紫,如同猪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朱勔的手指颤得不成样子:“朱勔!你你这粗鄙小人!安敢…安敢辱及先贤!我…我…”他平时那份装出来的儒雅荡然无存,只剩被戳穿老底的羞愤欲狂,憋了半天,却连句像样的反驳都骂不出来,只能呼哧呼哧喘粗气。偌大的偏殿,弥漫着贪婪、恐惧和互相憎恶的恶臭气息,哪里还有半分朝廷重臣议事的样子,倒像是一群红了眼的鬣狗在争抢最后一块腐肉。就在这吵得不可开交,眼看要上演全武行之际,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更深的寒气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郓王赵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颤巍巍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裹着厚重的貂裘,正是权倾天下二十载,如今已七十八岁高龄的太师蔡京。他身旁还跟着他的第五子,时任徽猷阁待制的蔡绦(tao)。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方才还唾沫横飞、恨不得撕了对方的权贵们,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脸上迅速换上或敬畏或谄媚的表情,齐齐躬身:“太师!”“老太师!”只有蔡攸满脸的不屑,他与蔡京的关系十分紧张,甚至是很差,尤其不喜蔡绦,多次奏请官家杀他。蔡京浑浊的老眼缓缓扫过殿内一张张熟悉面孔,那目光似乎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龌龊。他没理会众人的问候,只是在赵楷和蔡绦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上首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喘息平复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痰音,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压倒一切的平静:“吵够了?金虏还没到黄河边呢…咳咳…自家窝里倒先乱了阵脚…官家忧心如焚…尔等便如此分忧?”没人敢接话。蔡京闭了闭眼,似乎积蓄了一点力气,才慢慢抬起枯枝般的手。蔡绦立刻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文书,恭敬地双手捧到蔡京面前。蔡京没接,只是用眼神示意。蔡绦便展开文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念了起来:“一、护卫兵力:殿前司精锐班直一千五百骑,侍卫马军司选锋两千步卒,童枢密西军亲卫一千,合四千五百人。分前、中、后三军,各设统制官,昼夜轮值,互为犄角。”“二、车马舟船:御用龙舟一艘,大官船十艘,已泊汴河待命。车驾:御辇三乘,各宫嫔妃、皇子车乘,随行大臣及紧要物品车十乘。其余仆役、次等物资,征用民船民车随后。”“三、行止路线:离京首日,出南薰门,宿陈留驿;次日,经雍丘、襄邑,宿拱州;第三日,趋亳州;休整一日后,顺涡水入淮,至扬州;再渡江,驻跸镇江府金坛行宫。沿途州府接应粮秣、更换马匹事宜,文书皆有明细。”“四、财物押运:内库金银绢帛、御用珍宝、书画典籍,分装百箱,由内侍省专人押运,随中军行动。大臣私产各自约束,若因累赘延误行程或生变乱,严惩不贷!”最紧要的离京时间,这条写在纸上,只能交于他们几人手中,且每个人都知道每一条消息都是紧要中的紧要,容不得半分泄露。……文书条理清晰,事无巨细,甚至连沿途驿站补给多少草料,换多少匹马都写得明明白白。显然,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逃亡方案!方才争吵不休的众人,听着这详尽得过分的计划,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惊愕,有恍然,有松了口气的,更多的是被看穿心思后的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凭什么这老东西事事都先走一步?)。童贯张了张嘴,想对兵力分配提出异议,但看到蔡京那浑浊却深不见底的眼眸,话又咽了回去。高俅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怨毒。蔡攸则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朱勔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梁师成微微颔首,心中暗叹姜还是老的辣。蔡京似乎耗尽了力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按此速办…这是官家的旨意,不得有误。”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谨遵太师钧令!”众人不敢再有异议,齐声应道,纷纷接过蔡绦分发的文书,一个个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脚步匆忙地消失在殿外的风雪里,各自去抢运自家的金山银海了。殿内只剩下赵楷、蔡京父子及几个侍立的宫女太监。赵楷脸上挤出最温良恭俭的笑容,殷勤地凑到蔡京跟前,低声道:“老太师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小王佩服之至。小王已为太师备下了最稳妥舒适的暖车,内里铺垫了西域厚绒毯和上好的锦被,颠簸最小。车上还备有百年老参汤,最是养心活血。这一路风霜,你老定要保重万金之躯,大宋还仰仗你老这根擎天玉柱呢!”蔡京费力地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年轻的郓王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嘲弄,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枯槁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声音气若游丝:“殿下有心了…老臣惶恐…尽忠…王事而已。”说罢,便在蔡绦和婢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缓缓向外挪去,那佝偻的背影在摇曳的灯火下,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直到蔡京一行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赵楷脸上那谦恭温良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怒容。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挫败:“老狐狸!滑不留手!本王如此厚待,竟连句实在话都不肯吐!”他想要的表态,想要的拥戴,蔡京这老东西,依旧是滴水不漏,滑不溜手。风雪更急了,吹得殿外檐角的风铃发出急促而凄凉的呜咽。 第三十五章各有稻粱谋(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夜深得像墨泼过一般,唯有李纲书房的油灯还倔强地亮着,在窗纸上投下一个伏案的、孤直的剪影。窗棂被寒风撞开了一条缝,雪花打着旋卷进来,落在李纲奋笔疾书的手背上,冰凉一片,他却浑然不觉。笔尖在粗纸上飞快移动,墨迹淋漓,全是刀兵、城防、粮秣、军心——《御戎五策》。每个字都像砸在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吱呀”一声微响,门被轻轻推开。妻子张氏端着一碗滚烫的姜茶,看着丈夫被寒风吹得发僵的背影,心头猛地一酸。她默默走过去,先把那扇透风的窗用力合上,插好木销,隔绝了外面呜咽的风雪,这才把茶碗轻轻放在堆满卷宗的书案一角。“伯纪…”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和疲惫,在这深夜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夜深了,寒气重,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吧。”她瞥见案头那墨迹未干的字句,“抗金”、“击退”,张氏的心瞬间揪紧了。李纲抬起头接过茶碗,暖意顺着手心蔓延开一点点。“有劳夫人了。”张氏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些力透纸背的文字,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忍住:“伯纪,我是个妇道人家,朝廷大事原不该多嘴。”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可朝中位高权重的相公们何其多?枢密使、太宰、少宰…他们哪个不比你这太常少卿位尊权重?为何偏偏是你…要这般跳出来,一力主战?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连我这深宅妇人都懂,你饱读诗书,历经世事,难道就不明白吗?”她看着丈夫熬得通红的眼睛,语气里既有心疼,也有不解,更有深深的恐惧。李纲放下茶碗,碗底在案上轻轻一磕。望着妻子忧心如焚的面容,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动摇。“夫人,为夫并非不明白。”他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明哲保身,趋利避害,官场沉浮的规矩,我何尝不知?只是…”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些写在粗糙纸上的字迹,“只是这滔天的危机已然压到眼前了!金虏铁蹄即将踏过黄河,汴梁城百万生灵悬于一线!这等关头,总要有人站出来扛!若人人都只顾着‘出头的椽子先烂’,都只想着随大流保全自己,或是嘴上喊着忠君爱国,背地里却盘算着如何装模作样、敷衍塞责…那这大宋的江山,这汴梁城的百姓,又指望谁?”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追忆,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夫人可还记得,我少年时随父亲在延安府?那年夏人围城,情势比今日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满城惶惶,人心浮动。城中僚属的子弟们,一个个被安排‘戍守’城头,不过是做做样子,站在安全之处,便能记功领赏。”李纲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那笑容里有对少年时光的怀念,也有对世事的洞悉,“那时父亲任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我却不肯学他们那般去‘登城受赏’。但我也不愿躲在府衙深处,每日只是读书。我便骑上父亲给我备的小马,绕着城头一圈圈地跑,看那烽烟,听那角声。”“那时主持鄜延路的,是吕惠卿吕公。有一次在瓮城巡视,他勒住马,指着我对他身边的将领说:‘此子胆气不凡,他日必为骁勇之材!’这话,我记了一辈子。”李纲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崇敬,也有深深的感慨。“后来,我渐渐长大才真正了解了这位吕公。他早年追随王荆公(王安石)锐意变法,是熙宁新法的得力干将。可元祐更化,新法尽废,他也被打为‘奸邪’,流放贬谪…待到哲宗亲政,绍述新法,他复起,在河东、鄜延经营边事,数次挫败夏人的进犯,何等功业!可惜哲宗皇帝早逝,端王(赵佶)继位…吕公晚年,又遭变故,儿子被流放沙门岛,他自己也再次被贬斥监管。”仿佛回到了十余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傍晚。“大概是大观三年(1109年),我曾在庐州(合肥)见过吕公一面。那时他已垂垂老矣,须发皆白,住在一处简陋的院子中,身边只有一两个老仆。我去拜望他老人家,谈起国事。”“老人拉着我的手,那双曾经挥斥方遒的手已然枯瘦嶙峋,却紧紧攥着不肯松开。他说:‘伯纪啊,老夫这一生一直在败,年少时庆历新政败了,中年时熙宁变法也败了…如今蔡京等人主持的所谓‘新政’,老夫冷眼旁观。”老人浑浊的眼中满是悲凉和洞穿世事的清醒,“从中,我看不出半点富国强兵、兴利除弊的真心!有的,不过是借着安石公的名头,行伪变法真敛财之实!只为满足官家那无边无际的奢靡享乐!”李纲的声音微微发颤,复述着那位饱经沧桑的老臣最后的肺腑之言:“吕公说:大宋的弊病,早已深入骨髓!土地兼并如虎狼,达官贵人高利贷如同附骨之疽,官商勾结盘剥百姓,军队武备废弛…积重难返啊!我们这些人终究没能扭转这颓势,最后,老人仰天长叹,那叹息声里有无尽的遗憾和悲愤:‘王介甫啊王介甫,当年我们共谋民不加赋而国用饶、重塑士人精神的志向,何以,何以竟走到了这般田地?嗬嗬…’他凄凉地笑着,如今太学中那些所谓的新学门徒,又有几个敢堂堂正正说出自己是介甫兄的门生?人人讳莫如深!曾经的雄心壮志,欲改天换地的万丈豪情,终究…终究被这世道碾成了尘埃!”李纲闭上眼,还能感受到老人手上传来的冰凉和绝望的颤抖:“吕公最后对我说:‘天下已到了倒悬之际!未来如何就看你们这一代人的脊梁能不能挺直了!’说完,他便颤颤巍巍地走回他那破败的小院,口中还在喃喃念叨着那些故人的名字,介甫、子厚(章惇)。”书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张氏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为那位晚景凄凉的老臣,也为丈夫此刻背负的沉重。李纲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夫人,我李纲出身邵武李家,父亲官至龙图阁待制,一生清廉刚直,曾浴血延安抵御夏人入侵!李家家训便是忠孝节义!自幼诵读圣贤书,深知家国一体!我年少时便崇敬唐代死守睢阳的张巡、许远,仰慕本朝范仲淹公戍边抗夏、忧乐天下的风骨!他们是文死谏,武死战的千古表率!”他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洞察:“如今这汴梁城,这大宋朝堂最大的危机是什么?不是金虏铁骑!是人心丧乱!是风气大坏!仁义道德、圣贤经义,在这些豺狼眼里,早已没了底线!他们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富贵,毫无顾忌地把大宋的江山社稷、百万黎民当作礼物,拱手送给金人!”李纲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墨汁飞溅,“可笑白时中、李邦彦之流!整天把澶渊之盟挂在嘴边,妄想靠花钱买平安!他们懂什么?澶渊之盟,那是真宗皇帝在寇莱公(寇准)力主下,亲临澶州督战,我军射杀了辽国大将萧挞凛,挫了辽军锐气,双方旗鼓相当之下才缔结的和约!是打出来的盟约!不是摇尾乞求得来的!如今我大宋从未与金人真正交锋过,连一场像样的防御战都没打过,哪里来的资格奢望什么盟约!”“那李邦彦不过是个商贾之子,他说的什么?保富贵比保国家重要!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整个朝廷内外,多少所谓的文人雅士,沉溺于书画、奇花异物,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丰亨豫大!李邦彦、高俅等贼自称‘赏尽天下花,踢尽天下球’!他们怕什么?怕的是金人打破汴梁,夺了他们穷奢极欲、醉生梦死的生活!为了保住这份奢靡,他们宁愿刮尽天下民脂民膏去喂饱金人的胃口,也不愿拿起武器,堂堂正正一战!”“伯纪!”张氏再也忍不住,哭着打断他,“你说的都对!可你想过没有?今日朝廷,早已不是真宗那时的朝廷了!你站出来做这个寇准,会有好下场吗?你忘了寇准最后是怎样凄凉的结局吗?你忘了范公(范仲淹)几度浮沉吗?你忘了吕公晚景如何吗?李家百年清誉,阖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难道…难道你就不顾了吗?”她的话如同刀子,戳破了李纲慷慨激昂背后的巨大风险。李纲看着妻子泪流满面、惊恐无助的模样,胸腔里亦是翻江倒海。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妻子冰冷的、颤抖的手。那手心里,有常年操持家务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冰凉一片。“为夫岂能不知?岂能不惧?寇公非是安然终老啊。”“但值此危局,汴梁城就缺一个寇准!一个能在君王动摇时叩马死谏,能在强敌压境时力挽狂澜的寇准!若人人都畏缩不前,都只想着保全自身,不敢做这个出头的椽子,不敢担这份敢为天下先的风险。”他望向窗外穿透风雪看到了城墙上摇曳的烽火和汹涌的金戈铁马,声音里带着一种预见性的悲凉,“那汴梁城,百万生灵,便是第二座睢阳!甚至连睢阳都不如!那时,我们李家这点清誉和性命,又算得了什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拿起笔,在纸上重重写下“死战”两个字:“就算将来跟寇公一个下场,我也认了。总比眼睁睁看着金人进汴京,看着百姓遭殃强。”张氏看着丈夫眼中那份近乎殉道者的光芒,心中最后一点劝说的力气也耗尽了。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个少年时便敢骑马上城头巡视的人,这个视张巡、许远、寇准为榜样的男人。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泪水汹涌而出,那是绝望的眼泪。她指着案上那写满“抗金”、“军民”字迹的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她只是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书房,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深沉的黑暗里,只留下那扇门在寒风中无助地晃动。书房里,只剩下李纲一人,孤灯只影。望着妻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案头那碗姜茶的热气早已散尽。外面风雪更大了,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坐回案前,提起笔,指尖因寒冷和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支饱蘸浓墨的笔,再次重重地落在纸上,一行行字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刻在石碑上的血誓,无声,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第三十六章各有稻粱谋(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腊月二十三日,延福宫玉虚殿。此处是赵佶号称仙家清修、风雅集会之所,此刻却成了大宋王朝生死存亡的角斗场。宫内各处园林环绕着耗费无算,从江南千里迢迢运来的巨型太湖石,叠成万岁山的雏形;雕龙嵌玉的青砖地面光可鉴人,反射着殿外人工湖(曲江池)那被衬底映照出的诡异水光;暗渠巧妙引入的“殿内流泉”淙淙作响,与角落里铁笼中珍禽异兽的鸣叫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炼丹药石的古怪气味和地板镂空中填塞的昂贵香料“暗香”。整个延福宫奢靡得令人窒息,扭曲的铜镜(镜殿)将这片末世繁华折射出无数重叠而虚幻的倒影。百官肃立,压抑不安。御座之上,教主道君皇帝赵佶,未着帝王衮冕,仅戴一顶浮华道冠,手中刻意把玩着一柄象征着“超然物外”的玉如意。他面色苍白,眼神飘忽,极力想维持那份“太上”的仙风道骨,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今日还是朝议如何退却金人的问题,这些天来,始终没有商讨出办法。“臣,太常少卿李纲,有事启奏!”李纲的声音如同金石相击,率先发难,他无视周遭奢靡的幻景,目光灼灼,直视着御座上那道恍惚的身影。“金虏狼子野心,已攻保州等地未克!其下一步,无非二途!”李纲语速极快,气势如虹,根本不给旁人插嘴喘息的机会,“其一,转攻河间(河间市)、真定(石家庄)、中山(定州市)等河北坚城!此等雄城,兵精粮足,金虏欲克,必付尸山血海之代价!待其师老兵疲,正是我大宋雷霆出击、断其归路、犁庭扫穴之良机!”他话音刚落,一个微弱的反对声刚起:“李少卿此言未免...”“其二!”李纲猛地提高音量,声震殿宇,硬生生将那反对之声压了下去,“便是绕过河北坚城,孤注一掷,强渡黄河,直扑我汴梁城下!”“此乃取死之道!金人东路军区区六万之众,其中女真本族兵不过一万,其余皆是各族仆从!千里悬师,孤军深入我大宋腹地,其兵锋之锐,能支撑几日?其补给之线,脆弱不堪!我大宋河北、京师,可征召之兵达四十万之巨!纵有缺额,亦是绝对优势!只需严守黄河险隘,实行坚壁清野之策,断其粮草,这六万金虏便是瓮中之鳖!”他踏前一步,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惊慌或鄙夷的同僚:“金虏不过是虚张声势,妄图恫吓!如今之计,非但不是畏缩避战之时,反而是天赐我大宋聚歼强敌、扭转乾坤之机!其一,严令河北诸路,死守坚城,焚毁城外粮草,绝不给金虏一粒米!其二,即刻以八百里加急,急召西北名将种师道老将军,率十万百战西军星夜东援!其三,整顿汴梁禁军,加固城防,发动城内百万军民,同仇敌忾,誓死守城!金虏若敢渡河,我军半渡而击,必使其片甲不得回返!其四,金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西路粘罕受阻太原,东路宗望孤掌难鸣!且仆从军中契丹多有异心,奚人暗自不稳。其五,哪怕是拖延时日,待得天气回暖,金人不适暖和天气,军中疫病必现端倪!拖延下去,其势自溃!”李纲一口气抛出《御戎五策》的核心方略,条理清晰,掷地有声:“此乃破虏制胜之机!若朝廷上下齐心,扼守天险,召西军勤王,汴梁城下,便是金虏葬身之所!”大殿内一片死寂,旋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好!李伯纪真乃国之柱石!”给事中吴敏激动得满脸通红,第一个高声喝彩。“句句切中要害!此策可行!”中书舍人许翰也立刻站出来,声援李纲。“荒谬!狂妄!祸国殃民之言!”王黼因为隐瞒金人动向,治国不当被弹劾罢官,太宰首相交到了白时中的手中。白时中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尖声厉斥,他脸上肥肉抖动,指着李纲,“金人铁骑横扫河北,势如破竹,郭药师5万常胜军尚且不敌而降!你李纲区区太常少卿,懂得什么军国大事?纸上谈兵,徒逞口舌之利!你这是要拿官家的安危,拿汴梁百万生灵的性命去赌你那虚无缥缈的‘战机’吗?”他转向御座,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腔调,熟练地搬出祖宗成法:“官家!谨记真宗皇帝澶渊旧事啊!当年若非真宗圣明,审时度势,采纳贤良之计与辽国议和,何来我大宋百年太平?当此危局,就该效法祖宗,暂避金人锋芒!与其议和,待其内部变乱!这才是老成谋国之道!求和纳币以纾祸,总好过玉石俱焚!”“白相此言差矣!”李纲怒发冲冠,厉声打断,“澶渊之盟是因我军射杀辽大将萧挞凛,真宗皇帝亲临澶州督战,双方旗鼓相当之下达成!是打出来的盟约!不是摇尾乞求得来的!今日金虏未损一兵一卒越过黄河,以何资格与我谈和?避战南逃,只会动摇国本,令河北军民寒心,天下解体!此乃误国误民之邪说!”“李纲!你休得血口喷人!”少宰(副相)李邦彦捧着戏腔唱曲:“咿~我大宋礼义邦~何必动刀枪?赏些金银帛~夷狄自退让~李纲无知太猖狂~赌社稷~博虚名~害得万民遭殃~!”“狗屁!”李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邦彦的鼻子痛骂,“伶人何扰?礼义之邦?金人贪得无厌,如虎似狼!今日予其财货,它明日便会索要更多!后日便会要我宗室为质!步步紧逼,永无餍足!你这套戏子伶人嘴脸,只会将大宋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千古罪人,说的就是你等!”中书侍郎张邦昌阴沉着脸,语重心长接话了:“李少卿,你太过偏激了。孔夫子亦云:‘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保民为仁政之本啊!官家仁德,难道忍心为了一个英勇的虚名,让汴梁城百万无辜百姓惨遭兵燹,生灵涂炭吗?”吏部尚书王时雍(绰号“卖国牙郎”)立刻帮腔,他对着御座躬身,声音带着市侩的算计,却努力披上儒雅外衣:“陛下!《周易·系辞下》有云:尺蠖之屈,以求信(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此乃圣人之教也!当此强敌压境,汴梁城太大,人也多,粮秣供应、城防调度皆非易事,万一有失,社稷倾危啊!不若暂忍一时之屈,允其岁赐、通其商旅,以和待时。正合先贤所言:小不忍则乱大谋。待兵力齐聚,国力稍复,再图伸张不迟!此乃存身之道,制胜之谋!”礼部侍郎冯澥则摇头晃脑,引经据典:“官家!《孟子·梁惠王下》有言:惟仁者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只有具备仁德的君主,才能以大国的身份去侍奉小国。因此,商汤曾侍奉过葛国(夏朝的小诸侯国),周文王曾侍奉过昆夷(西周初年的游牧部落)。)此乃王者气象!金人虽强,亦是化外之民,需以仁德感召。罢战议和,非怯懦也,实乃以我上国博大之仁心,怀柔远人,使其沐我王化。《礼记》亦曰:柔远人则四方归之。若官家能赐予金主厚礼,彰显天朝恩泽,彼必感恩畏威,永为藩屏。此乃上应天心,下合仁政之举,必能消弭兵祸,泽被苍生!”一套套圣人经典,被他们随手拈来,好不自在。“一派胡言!狗屁不通!”李纲气得须发皆张,双目赤红,“尔等枉读圣贤书!《春秋》大义何在?夷夏之防何在?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何在?先贤若在,必诛尔等卖国奸佞!”他转向御座,声音悲愤,“官家!此等言论,尽是亡国之音!与金人媾和实乃不智,前车之鉴,血泪斑斑!岂能效法?议和?金人志在灭我社稷,亡我种族!绝非索取财货那么简单!李邦彦、张邦昌、白时中等人!尔等名为议和,实为卖国!为保尔等自身的荣华富贵,尔等不惜将祖宗江山、千万黎民拱手奉送豺狼!他日史笔如铁,必判尔等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李纲的怒斥,如同惊雷,炸响在奢靡的殿堂。“李纲!你血口喷人!”“狂悖之徒!妖言惑众!”“你才是祸国殃民的罪魁!”主和派众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群起而攻之。吴敏、许翰等主战官员也据理力争,毫不退让:“白相!你身为首相,不思退敌,只思逃避,对得起朝廷俸禄吗?”“李邦彦!你商贾本性,只知破财消灾,国家主权在你眼中值几文钱?”“王时雍!冯澥!尔等摇唇鼓舌,曲解圣贤,为投降张目,实乃士林之耻!”“出去听听百姓们的心声,究竟是谁在逃避畏战?”朝堂之上,顿时乱作一团。昔日道貌岸然的衮衮诸公,此刻撕下了所有伪装,如同市井泼妇般唾沫横飞,互相指着鼻子对骂。或是慷慨激昂、赤胆忠心的泣血呐喊,或是巧言令色、贪生怕死的卑鄙诡辩。“懦夫!”“奸佞!”“祸国!”“卖国!”等词句在奢华的殿堂中激烈碰撞。在这片震耳欲聋的争吵声中,御座之上的赵佶,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他手中的那柄象征着超然的玉如意,“当啷”一声,失手掉落在冰冷华丽的地砖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神空洞地望着下面争吵的群臣,巨大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他听不清具体的争论内容,只听到“金人”、“铁骑”、“渡河”、“围城”、“玉石俱焚”这些字眼像锥子一样刺进他的脑海。“够了…够了。”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完全淹没在鼎沸的争吵中,此时皇宫外又有诛杀六贼,保卫家园的喊声传来。他只想逃离,逃离这可怕的现实,逃离这随时可能被金兵攻破的城池。什么教主道君,什么大宋社稷,此刻都抵不上一个“活命”的念头。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走!快走!离开这里!南边,去江南,那里安全。他对着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神。 第三十七章各有稻粱谋(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就在这骂战正酣之际,殿外石阶一串沉重踉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喘息和变了调的呼喊:“急报!河北八百里加急!!!”殿内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殿门。一名通进司官员,官帽歪斜,满面尘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嘶声力竭地重复着:“急报!中山府…中山府!”领枢密院事蔡攸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过那皮筒塘报。他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呈至御座之下。御座之上,这位以风流蕴藉、书画双绝闻名的帝王,正带着满脸的惶恐,待看过塘报,瞳孔骤然收缩,血色顷刻间从他那保养得宜的脸上褪尽。“中…中山府破了!”一声惊呼。他猛地从宽大的紫檀木御座上站起,身体剧烈晃动,带倒了案几上那只价值连城的汝窑天青釉莲花茶盏。一声脆响,名器化作满地晶莹碎片,如同破碎的江山。“金人!金人安敢如此!”“蔡卿!不意金人…金人敢尔啊!”话音未落,赵佶喉头一阵剧烈的咯咯作响,双眼翻白,“隐相”梁师成眼疾手快扑去搀扶,却见官家袍袖巧妙一拂,整个人竟从九级御阶翻滚而下。“陛下!!!”“官家!!!”惊呼声、器物碰撞声、脚步声瞬间炸开。李纲最先反应过来,他捡起急报,手指划过墨迹未干的字,那笔迹张扬得不像军情,倒像是哪个书吏急着交差的敷衍之作。“不可能!”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中山府城高池深,守将素有威名,怎么会!”“传太医!”“快传太医!”殿内乱作一团。入内内侍省都知梁师成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扶起赵佶;宰相白时中、张邦昌等人也慌忙围拢上来。太医局的医官们被连推带搡地召进殿,一阵掐人中、灌参汤、施针灸的忙乱。火炉里的龙涎香灰被带起的风卷起,纷纷扬扬,落在帝王沾满尘土的龙袍和群臣惊惶的脸上。一番惊险万分的施救,赵佶终于悠悠转醒。他面色惨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用颤抖的手指,指向内侍捧来的澄心堂纸。梁师成慌忙奉上御笔朱砂,赵佶的手抖得厉害,朱砂在纸上游走,勉强成字:“朕病笃,殆将不起,何以视事?”字迹歪斜扭曲,墨迹淋漓,尤其是“笃”字,全然没有以往的大家书法。宰相们凑上前,看清了这行字,面面相觑。偌大的玉虚殿内,方才还如沸鼎般的争吵,此刻只剩下压抑的死寂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能爬到这权力金字塔尖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历经宦海沉浮、练就了一双洞悉人心的火眼金睛?官家这番气塞昏仆再苏醒留字的戏码,未免太过流畅,太过戏剧化。那御座滚落时看似狼狈,动作实则巧妙避开了台阶下最尖锐的铜鹤装饰;那“病笃”的字迹虽颤,笔画深处却隐隐透着力道。疑云如同殿外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官家,怕是在装病吧?然而,无人敢点破。点破皇帝装病避敌,是何等大逆不道?此时此刻,谁出头,谁就可能接下这烫手的山芋!白时中眼观鼻,鼻观心,入定老僧;李邦彦低头研究着自己靴尖上的尘土;王时雍喉咙滚动,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大家看着地上那滩参汤渍痕,仿佛能看出花来,满殿朱紫闭口不言。赵佶躺在临时挪来的软榻上,喘息稍定,目光在死寂的大殿中巡梭。那眼神,虚弱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他再次抬手,梁师成立刻会意,又奉上纸笔。朱砂笔尖悬停,赵佶气若游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诸卿国事,危殆至此,朕已无能为力…尔等何以教朕?”他将球踢给百官。众臣的头垂得更低了,殿内空气凝固得几乎令人窒息。“朕想静休..养病,属意太子兼开封牧处理政事,诸卿何意?”这是打算干嘛?让太子出来顶事吗?那官家你又打算做什么?百官不禁心里暗问。“官家不可!”依旧还是李纲站了出来,“官家圣体既已难支,当效天宝故事,以安社稷!”这一句天宝故事,如同在滚油中泼进冷水,瞬间炸开了锅!玄宗仓皇幸蜀,肃宗灵武(灵州)自立,这几乎是赤裸裸地预言亡国奔逃与权力更迭的血腥!李纲无视背后的骚动与抽气声,继续昂首陈词,字字如凿,句句似刀:“金虏猖獗,已破中山,汴京门户洞开!天下安危,悬于呼吸!官家此刻若仅命太子监国,是守常礼而忘大义!太子名分未正,以储君之身暂摄国事,何以号令四海?何以聚天下勤王之师?官家难道还能指望,自身居深宫避位,便能令前线将士舍生忘死,挽狂澜于既倒?此乃痴人说梦!唯有即刻内禅,传位太子,使新君名正言顺,承继大统,方可收天下将士民心,以天子之威,号令各方,死守社稷!否则!”李纲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逼视御榻,“否则,待到胡骑踏破汴水,玉石俱焚,那时就不是官家愿不愿退位,而是能不能保全性命宗庙的问题了!”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朝堂上虚伪的沉默和装聋作哑的迷雾!引玄宗旧事更是诛心之论,暗示若不主动退位,结局只会更加不堪。殿内落针可闻,群臣被这大胆至极却又切中要害的言论震得失了魂魄。几个老臣的貂蝉冠微微颤动,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软榻上的赵佶,身体僵硬了一瞬,藏在道袍下的手却悄然握紧又松开。李纲的话,字字句句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却也给他指明了一条体面的退路,也罢,原本他是不愿意禅位的,可眼前再不禅位就没有逃走的机会,万事保命为上,权利还有夺回来的机会。瞬息间想明白这一切,他那双因“病笃”而显得浑浊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挣扎掩盖。他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叹了口气。他再次颤抖着抬起手,朱砂笔蘸满了浓墨,在澄心堂纸上缓缓拖动,这一次,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皇太子…可…即皇帝位。”八个字,重若千钧。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拉开了另一场荒诞大戏的序幕。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过重重宫墙,直抵东宫。太子赵桓,这位素来以温良恭俭著称储君,正在书斋中临摹其父最得意的《腊梅山禽图》。听闻父皇急召,他心中已是不安,待传旨的内侍省押班蓝从熙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念出那“可即皇帝位”的诏命时,赵桓手里那支上好的兔毫笔“啪嗒”一声掉落在绢素上,浓黑的墨汁迅速晕染开,将那傲雪寒梅污成了一团绝望的墨渍。“不!不!!”赵桓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中衣后背瞬间湿透。他推开案几,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书房,不顾内侍的劝阻,一路狂奔向玉虚殿。入得大殿,只见所有人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父皇!父皇!”赵桓扑倒在赵佶的软榻前,涕泪横流,额头在砖地上磕得砰砰作响,每一下都清晰可闻,“儿臣德薄才鲜,不堪大任!父皇春秋正盛,偶染微恙,只需静养,不日便可康复!儿臣愿割股煎药,侍奉汤药,求父皇收回成命!万万不可禅位啊!此乃不孝!”哭嚎之声,情真意切,闻者无不动容。赵佶躺在榻上,看着儿子这般“孝心”,心中滋味复杂,喘息着且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赵桓,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力发声。这“父子情深”的一幕,却深深刺痛了殿外回廊阴影里的一双眼睛。郓王赵楷,赵佶第三子,素来得宠,聪颖伶俐,善解父皇心意,尤精绘画书法,深得其父风骨。他手按腰间代表皇城司兵权的蟒纹佩玉令牌,檀木镶边的冰冷触感也无法压下他心头的滔天怒火和不甘。皇位!那触手可及的至尊之位!父皇明明最宠爱的是自己!为何!为何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大哥?!他死死盯着殿内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赵桓,恨不得冲进去将他拖开。“殿下!不可!”侍卫班直统领张迪横戟拦住几欲冲出的赵楷,声音压得极低,“局势太糟,不宜妄动!”大殿中没有一个提起他的,都在呼喊官家、太子。赵楷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不甘心!他目光如鹰隼般扫向殿内那些平日里与他交好、收受他无数珍宝书画的重臣。赵楷几步冲进殿内,一把抓住罗官员衣袖,用力拉扯,急切地用眼神示意他站出来说话,甚至低声唤道:“罗侍郎!罗侍郎!”那罗侍郎被扯得一个趔趄,腰间悬挂的银鱼袋玉带扣“咔嚓”一声竟被扯断。这位老臣反应奇快,顺势“哎哟”一声,重重瘫跪在地,以袖掩面,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厉无比:“先帝啊!列祖列宗啊!臣恨不能以身代官家受此病痛啊!苍天无眼啊!”那哭声情真意切,盖过了殿内赵桓的哀嚎,也将赵楷的暗示彻底淹没。其他被赵楷目光扫到的官员,要么立刻转身加入“哭灵”队伍,要么赶紧低头,悲痛得无法自持,身体抖如筛糠。赵楷孤立地站在一片震天的哭嚎声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枚沉甸甸的皇城司令牌,此刻只烫得他手心发痛,成不了事。殿内,几个健硕的内侍在赵佶的示意下,捧着那件刚刚从库里取出来,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火红龙袍,走向赵桓。“殿下,不,官家,请更衣!”赵桓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跳起来,连连后退,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衣襟:“不!我不穿!本太子岂能不孝!”“岂能有违天理孝道!”赵桓的情绪愈发激动,他先是“昏厥“在地,被灌醒后又开始认不得人,连自己的太子妃都装作不认识。当宦官们强行给他套上龙袍时,他挣扎得像条上岸的鱼,龙袍的右衽都被扯开了线。大有当年堂祖赵匡胤陈桥之态。“汝不受,则不孝矣。”赵佶躺在软榻上,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赵桓披着龙袍跪着向前蹭了几步,中衣膝盖处磨出两个大洞,上前拉住赵佶的手就是大哭:“臣若受之,是不孝矣。”赵佶冠氅衣(道袍),神色惨沮,执太子手曰:“我性慕清虚,倦于万几,汝可代我。”此时居于深宫的郑皇后也走入大殿劝说赵桓,称:“官家老矣,吾夫妇欲以身托汝也”她说着,眼圈也红了。“母后,皇儿安敢如此!”赵桓哭得更凶了,身子一挺,蓦然向后倒去,直挺挺躺在地上,没了声息。“太子殿下!”百官看傻了眼,寻思着三辞三让也该够了吧,怎么还晕过去了?太医们刚把赵佶安顿好,又赶紧去救赵桓,掐人中、灌汤药,折腾了好一会儿。混乱之中,赵楷再也按捺不住,借着混乱人群的遮掩,如同鬼魅般挤到近前,乌皮靴那包裹着铜皮的靴尖,带着积压许久的怨毒和疯狂,狠狠地、迅疾地踹在了赵桓的小腿胫骨上!一下!两下!位置刁钻狠辣!嗷~~赵桓猝不及防,剧痛钻心,一声压抑的痛呼被淹没在更大的哭喊喧闹声中。他身体一软,痛得蜷缩下去。赵楷一击得手,迅速后退。赵桓的“三辞三让”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刺激下,达到了新的高峰。他再次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如同羊角风发作,紧接着便“气绝”倒地,人事不省。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太医再次上前,掐人中、灌汤药,赵桓醒后再次坚决不从皇位。可皇位是你不答应就能推辞的?宦官们再也顾不得体统,谁都想要这个从龙之功,在百官的指挥下,七八个健壮内侍一拥而上,半扶半架,几乎是抬着哭喊挣扎不休、时而“昏厥”时而“痴傻”的赵桓,强行离开玉虚殿,直奔举行大典的大庆殿。宰相白时中、李邦彦等一众大臣,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大庆殿内,龙椅孤高地置于丹墀之上。内侍们趁赵桓又一次“昏厥”之机,七手八脚将那件撕破又被草草缝补过的龙袍套在了他身上。赵佶这位即将卸任的帝王,也被抬到了现场,接着命人当即写禅位诏书,深怕耽搁,迅速让殿中文采最好的翰林学士们共同出力,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赵佶的传话下没多久便完成了诏书。礼部官员捧过诏书,百官跪拜,念道:“朕以祖宗福德,获奉宗庙,赖天地之灵,方内乂安二十有五年矣。恭惟累圣付托之重,夙夜祗惧,靡遑康宁,乃忧勤感疾,虑壅万几,断自朕心,托以大计。皇太子桓聪明之质,日就月将,孝友温文,闻于天下。主鬯十载,练达圣经,宜从春宫,付以社稷。天人之望,非朕敢私,太子桓可即皇帝位。凡军国庶务,一听裁决,予当朕以道君号退居旧宫,皇后为太上皇后,予体道为心,释此重负,大器有托,实所欣然。尚赖文武忠良,同德协心,同底予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一番抑扬顿挫的念诏,为大宋迎来了第九位皇帝。“文武百官恭请天子圣安!”白时中带头高呼万岁,群臣拜见新天子!百官愕然,有泣下者,随即回过神来,高呼官家万岁圣寿无疆。“父皇啊,皇儿...”此时木已成舟,躲不过去了,最终,在百官的万岁声中,赵桓不得不接受这个他极力推拒的皇位。而赵楷,只能站在殿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看不起的大哥坐上龙椅,自己则与皇位擦肩而过。 第三十八章各有稻粱谋(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中午,宣德门的铜环还没被冻透,就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眨眼间就飞过了御街。“道君皇帝内禅了!”卖胡饼的王二把铁鏊敲得叮当响,唾沫星子混着白气喷出来:“新天子是皇太子!听说今早已经在大庆殿登基了!”买饼的人大喜过望:“当真?那六贼呢?蔡京、童贯他们还能得意?”“得意个屁!”旁边驾车的老张头啐了口唾沫,车把手上的麻绳磨得发亮,“昨儿个我拉着个太学生,人家说新天子一上台,头一件事就是拿奸贼开刀!”这话像火星掉进了干柴堆,胡饼摊瞬间围拢了黑压压一片人。有挑着菜担子的农夫,筐里的萝卜沾着泥;穿绸缎的商户,手里还攥着刚算好的账册,人们纷纷攘攘,大声呼嚎。“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圣人出,天下安矣!”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千百张嘴跟着喊起来。百姓苦六贼久矣!尤其是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道,金军南下途中,在河北、河东等地烧杀抢掠的消息早已通过逃难百姓传到汴京。逃来的难民哭诉“金狗见人就杀,妇女被掳,房屋烧尽”,甚至有“婴儿被挑在枪上取乐”的传闻。这些消息让汴京百姓陷入巨大恐慌,尤其是底层民众,深知一旦城破,自己将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街对面的绸缎铺里,掌柜的正指挥伙计把绫罗往地窖里搬。“动作快点!”他压低了嗓子,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把账本也藏好,万一真打进来,这些都是祸根!”伙计们手忙脚乱,绸缎摩擦的窸窣声里,能听见街面上“打倒六贼”的喊声,掌柜的脸白了白,又往地窖深处瞥了眼,那里藏着箱碎银,是准备随时往南方老家运的,只是现在根本找不到车船,都被权贵们抢夺完了。山雨欲来,富户与官僚子弟纷纷托关系找门路,或逃往江南,或躲进郊区的庄园,每个城门每天都是络绎不绝,禅位前后的半个月里,从汴京南门逃出的马车日均达数千辆,多是携带金银细软的权贵家眷。然而,各家自有各家愁。街面上的米铺前,又吵了起来。“凭什么这么快又涨价了?前天不还五百文吗?”那个汉子挥着扁担,米价牌上的“五百一斗”被盖住了一半,又被人扯出来。掌柜的缩在柜台后,举着算盘喊:“市价如此,若是嫌贵可去别家看看!”可没人听他的,混乱里,不知谁把米缸掀了,白花花的米撒在雪地上,被踩成泥。此时汴京米价一日三涨,“斗米千钱”,不少人因抢粮发生斗殴,官府虽派兵弹压,却屡禁不止。另外便是盗窃打架层出不穷,外城内城趋向治安混乱。邻里厢坊认识的百姓纷纷结社自保,“邻里社”的汉子们提着木棍在家坊巡逻,能看见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用木板顶着。走在街头,可听见流传民谣:“打破筒(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还有人在城墙上贴匿名诗:“花石纲车未停轮,金戈已到黄河滨”。“金腰带,银腰带,赵家世界,朱家坏”,该谚语直指“六贼”之一的朱勔。...大庆殿的龙涎香还没散尽,赵桓坐在那张雕龙椅上,屁股底下像垫了块烧红的烙铁。简陋登基大典上的三呼万岁还在耳边嗡嗡响,可他盯着阶下那片黑压压的官帽,只觉得喉咙发紧,这大宋的江山,就这么砸到了他手里。既然如此,该他做的就得干了。“传朕旨意。”“司马光、文彦博、苏轼等诸公,当年蒙冤者,一律平反昭雪,恢复名誉。”阶下先是一静,随即响起细碎的骚动。有老臣摘下冠带,额头抵着地砖,肩膀微微发颤。赵桓看在眼里,心里清楚,这一步走对了,新党旧党斗了几十年,如今金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再窝里斗只能是死路一条。右司谏陈过庭往前跨了一步,激动得袍角都在颤:“官家圣明!此乃安定士心之举啊!”赵桓抬手压了压,殿内的骚动渐渐平息。他看着阶下那些或激动或审慎的面孔:“还有,即日起,太学生、民间士人,凡有安邦之策、抗金之见,皆可上书言事。登闻鼓院不得推诿,须当日呈朕览阅。”这话一出,阶下的骚动更甚。有年轻官员眼中闪过惊喜,也有老臣面露担忧。赵桓却不管这些,他心里清楚,如今大宋已是危在旦夕,只有广开言路,才能集思广益,找到抵御金人的良策。果然,太学生陈东便带着数百名学子伏阙请愿。他们跪在宫门外,高声呼喊着“杀贼、拒和、抗金、保京”的口号,声震朝野。赵桓站在宫墙上,听着下面的呼喊,心中五味杂陈。他虽有犹豫,担心此举会引发不必要的动荡,但看着学子们一张张充满热血的脸庞,还是让人传出话去,接纳了他们的诉求。消息传开,汴京士民抗金热情被极大地激发了。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着如何抵御金人,不少民间士人也纷纷提笔写下自己的抗金良策,送到宫中。解决了言路的问题,赵桓又将目光投向了财政。道君留下的烂摊子,让国库早已空虚。没有充足的军费,抗金便是一句空话,谁给你饿着肚子打仗?“传朕旨意,裁撤应奉局、造作局等机构。”赵桓在朝堂上宣布,“这些机构耗费民脂民膏,如今国难当头,再留着已是无益。”应奉局和造作局是蔡京为满足赵佶奢靡生活而设立的,负责搜罗奇花异石、制作精美工艺品,耗费巨大。裁撤这两个机构,虽能节省一些开支,但对于庞大的军费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赵桓并未气馁,他又下令停止艮岳工程,艮岳是赵佶耗费巨资修建的皇家园林,里面奇珍异宝无数。停止这项工程,民心军心皆得。紧接着,赵桓开始着手调整军事部署,要抵御金人,必须有强大的军队。“传朕的旨意,拟一道圣旨,快马送往河北各城,真定、河间、庆源(赵州),凡守将,务必死守城池,寸土不让!”身后的东宫旧人邵成章愣了一下,赶紧应道:“老奴这就去办!”“等等。”赵桓叫住他,眉头拧成个疙瘩,“告诉他们,朕在汴京等着他们的捷报。粮草、军械,朕会尽快调拨。若有临阵退缩者,斩!”之后,多匹快马从汴京北门冲出,马蹄踏碎了路面的薄冰,溅起的雪沫子糊了马夫一脸。为首的骑士怀里揣着密封的圣旨,黄蜡封的边角被体温焐得发软,那是送往真定府的,守将刘韐(ge)是员老将,当年在西北跟夏人打过仗,赵桓对他寄了厚望。“快!再快点!”骑士甩了一鞭子,马嘶鸣着加速,桥上的冰滑得厉害,马差点失蹄。赵桓连着三天召见大臣,李纲第一次进殿时,袍角还沾着雪,开口就说:“官家,当务之急是守汴京!城墙得加固,粮草得囤积,还得召天下兵马勤王!”“准!”“启用李纲为兵部侍郎,负责汴京防务。”赵桓的声音多了一丝坚定,“召种师道入京,任同知枢密院事,命天下兵马勤王。”李纲和种师道都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启用他们,让汴京的军民看到了希望。随后,赵桓又下令急调陕西、南方等地的驻军驰援汴京,并下令整顿禁军,加强城防。那天下午,李纲带着工匠登上北城墙,指着那些松动的城砖骂:“这就是道君皇帝花石纲换来的防务?”骂归骂,手下的活却没停,征调民夫的告示贴出去,不到半日,城根下就聚了上千人,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抡着斧头的木匠,连瓦子里的杂耍艺人都来了,说要给守城的士兵表演解闷。“新天子是个办实事的!”卖胡饼的王二蹲在城墙根,给干活的人递饼,“你看李侍郎,亲自搬石头呢!”汴京的百姓和禁军接到命令后,纷纷行动起来。他们齐心协力,修缮城墙,增筑垛口、瓮城,挖掘壕沟。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人们忙碌的身影。有百姓主动将家里的铁器拿出来,送到铁匠铺,熔铸为砲石、弩箭等守城器械。为了募集兵力,赵桓下令“天下勤王”,号召各地驻军、乡兵驰援汴京。粮草也是个大问题,赵桓强令汴京富户捐献粮食,“括京师蓄积”,同时开放官仓赈济贫民。只有稳定了城内的秩序,才能让军民一心,共同抵御金人。富户们虽有不舍,但在国难当头之际,也只能含泪拿出粮食。贫民们得到赈济,心中对新君充满了感激,抗金的决心也更加坚定。赵桓继位后,整个汴京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结束党争、启用主战派、筹备防务,一系列的举措让大宋颓势有了扭转的迹象。汴京军民的抗金士气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提振。赵桓坐在大庆殿的龙椅上,看着阶下官员们忙碌的身影,听着宫外传来的阵阵操练声,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汴京城的风,好像真的没那么冷了。 第三十九章 各有稻粱谋(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腊月二十四日,金军东路军大营(真定府附近),帐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抽打着牛皮大帐,发出沉闷的呜咽。帐内则是一片灼热的争论,东路军将领们激愤或沉思的脸庞。刚才领兵攻打真定府又没能拿下来,完全没有预料中的顺利。东路军元帅,二太子斡离不于是抛出了他的想法:“真定府再次顽强抵抗,久攻未克,损耗不小。与其在此硬啃骨头,不如见好就收,先派使者南下汴梁恐吓勒索一番,收取些岁币财帛,待西路粘罕拿下太原后,两军再合兵一处,稳扎稳打直捣汴梁。”话音未落,副统帅完颜阇母猛地站起身。他是太祖阿骨打的异母弟,身份尊贵辈分高,性情向来刚猛激进。粗壮的手掌重重拍在铺着地图的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斡离不!你这是什么话?骨头硬点就缩回去了?南人不过是仗着城墙耍威风!我看人家是看你畏缩才更猖狂!”他手指狠狠戳向地图上的汴梁方向:“等粘罕?粘罕在太原被绊住脚了!宋人现在就像是撞了树的傻鹿子,魂都没回来!河北这些城看着硬,里头早就烂透了!就该趁着他们国政糜烂,朝廷还在掐架,咱们直扑汴梁!擒了他们的鸟皇帝,这花花江山,要什么没有?”他眼中闪烁着对速胜和巨大战利品的渴望。“阇母厄赤(叔叔)说得对!”年轻气盛的行军万户、四太子兀术霍然起身,声如洪钟,充满了初生牛犊的锐气,“宋人都是软骨头!看那汴京城里的皇帝整天只知道玩什么书画,能有什么主意?边地这些城再硬有什么用?只要破了汴梁,抓住了皇帝,整个大宋立刻就得趴下!费劲打这些边城作甚?咱们铁骑如风,直捣中枢才是正理!”另一位元老级人物完颜昌(挞懒)也沉声附和,他是阿骨打堂弟,虽不如阇母辈分高,但同样是宗室重将,影响力巨大:“二太子谨慎是好,可眼下确是千载难逢之机。南朝朝政混乱,蔡京、童贯等人当道多年,河北防线早成了筛子。他们那都城看着大,里面的兵比羊还温顺!咱们兵锋指处,保管吓破他们的胆!此时不取,更待何时?难道等他们缓过气来,把勤王的兵都召齐了?”帐内顿时一片嗡嗡声,多数将领都点头称是,脸上写满了对富庶汴梁的贪婪和对宋军的蔑视。众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角落里那位气质沉静的谋士,刘彦宗。刘彦宗,出身辽国累世高官门第,家中祖上多宰相,自己更是辽国进士,见识远超帐中这些勇猛但未必深谙南朝内情的女真将领。他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起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洞悉世事的冷静:“诸帅稍安。二太子欲待粘罕元帅,自是稳重之策。然,战机稍纵即逝。”他缓步走到地图前,指向汴梁,“南朝之弊,非在边城之坚,而在中枢之朽!赵佶奢靡,任用六贼,耗尽国力民财,尤使河北防务几近废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宗望、阇母、兀术,“我军克燕京等地,如入无人之境,南朝上下早已胆裂魂飞!此非虚言,此乃实情!”他手指果断划过黄河:“此时,正应乘胜深入!真定、中山诸城未克?无妨!兵法云‘攻其所必救’,汴梁,便是南朝必救之心腹!何须一城一池苦争?当效雷霆之势,舍坚城而趋要害,绕过未下之城,直扑汴梁城下!南朝内部主战主和争论不休,君臣上下猜忌丛生。只要我军兵临汴梁城下,不需强攻,其朝廷必然震恐,河北诸城顿成孤悬之地,届时传檄可定!此乃上策!”刘彦宗的分析,精准地戳中了宋朝的致命弱点,中枢的恐慌和低效。他进一步补充:“我军渡河,亦有十足把握。据可靠情报:黄河沿岸守军,怯懦无能,士卒老弱,听闻我军至,必望风而溃!且今值隆冬,黄河部分河道冰封,骑兵通行畅快,所谓天险,实不足恃!”他环视诸将,语气斩钉截铁:“南朝,未必有备!宜乘胜深入!汴梁一颤,天下可图!若迟疑等待,待其君王稍定人心,西军拼死突破粘罕元帅阻截来援,或各地勤王之师陆续汇集,则战机尽失矣!”“对!南朝肯定没准备好!”帐中响起一片呼应。“那些南人将领完全就是软羊!”“黄河算个鸟?冬天就是给咱们骑兵铺的路!”“那帮阉货,看到咱们马刀就得尿裤子!”“就该听刘彦宗的,直接杀到汴梁城下,吓死那赵家小儿!”将领们纷纷叫嚷,情绪激昂,郭药师提供的关于黄河防线极度空虚、汴京防卫松弛的情报,以及刘彦宗对宋廷心理崩溃的预判,成了他们坚持速进、敢于孤军深入的勇气来源,当然最根源的信心还是宋军攻残辽两次大败。河北坚城无关大局,真定、中山抵抗激烈,不过是孤城困守,宋廷根本无力组织强大的野战军反击或有效救援汴梁。分散的河北兵力不足为惧。围攻汴梁威慑力巨大,都城陷落的恐慌足以瓦解宋朝抵抗意志,要么逼迫其投降,要么能勒索巨额财富(远超停滞不前能获得的岁币)。勤王军远水难救近火,一部分西军被粘罕的西路军拖在太原战场,分身乏术。其他地区的勤王军仓促集结、调动缓慢,等他们赶到,汴梁早就尘埃落定。宋廷内部的混乱(主战主和之争)只会进一步拖慢其反应速度。黄河天险徒有虚名,冬季利于通行,守军极度不堪,尚且被辽人残兵打的屁滚尿流的宋人,怎么会是大金勇士的对手!“够了!”斡离不被帐内几乎一边倒的激进声浪吵得心烦意乱。他承认刘彦宗的分析极有道理,阇母、兀术的勇猛也令他心动,但粘罕西路受阻的阴影和孤军深入的风险仍让他难以决断。他烦躁地挥挥手:“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再想想,还需与粘罕互通消息,再做定夺!都退下吧!”众将闻言,脸上无不露出失望与不满。阇母冷哼一声,兀术狠狠瞪了二哥一眼,完颜昌面带忧色,刘彦宗则微微叹息,默默行礼。将领们带着满腹的不甘和焦躁,鱼贯退出大帐,留下斡离不一人对着跳跃的火光,陷入深深的沉思。帐外的寒风似乎更紧了,预示着一条充满冒险但也可能通向巨大胜利的道路,正等待着他最终的抉择,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将领们离去时留下的一腔热切与不甘。...寒风吹过东侧这片被严密圈禁的营地。风卷着残雪,刮得帐篷呼啦啦作响,却刮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这里没有常胜军往日的喧嚣与跋扈,只有金人巡逻队沉重的皮靴踏雪、刀甲碰撞的金属摩擦声,声声入耳,敲打着营地里每一个被监视者的神经。战马被牢牢管控,唯有出征号角响起时才会配发,这是对一支军队最赤裸的羞辱。曾经五万剽悍常胜军,裹挟十余万依附的辅兵,雄踞燕云,何等煊赫!如今,精锐的五千被完颜昌直接攥在手心,如剜去了心腹;一万五千次等兵被拆得七零八落,塞进金军各万户充当仆从兵;剩下的三万,被打发回燕京屯田,美其名曰休养生息,实则成了分散圈养的绵羊。而统领这三万“绵羊”的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等原常胜军将领,手中最后一点兵力更是被金人的“掺沙子”手段玩弄于股掌之间。渤海将领、女真监军掺杂其中。将领调不动兵,兵不识将帅,昔日如臂使指的常胜军主力,早已被这温水煮青蛙般的毒计彻底瓦解,变成了金人砧板上随时可取的鱼肉。大帐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郭药师,如今被赐姓完颜,手持金国御赐的象征性金牌,他端坐案后,灯火将他失意沉郁的脸映照得晦暗不明。金牌冰冷的质感硌着掌心,完颜的姓氏,此刻更像一道屈辱的烙印。“哗啦!”帐帘猛地被掀开,寒风裹着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闯了进来。郭天女一身劲装未除,她大步流星走到帐中,胸膛剧烈起伏,柳眉倒竖,一双眉眼因愤怒而灼灼逼人,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爹!外面全是金人的巡逻队!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拿咱们当囚犯、当贼一样看着!”她满腔的愤愤不平,“咱们多少铁州(辽阳南之海城)老兄弟被硬生生拆开了!张令徽那个窝囊废缩在他的窝里屁都不敢放!刘舜仁那老狐狸更是巴不得舔金人的靴子!就这样了,他们还他娘的不放心!非得把咱们生吞活剥了才罢休吗?爹,你说句话啊!难道咱们就这么忍了?当一辈子缩头乌龟?”郭药师抬起眼,疲惫的目光落在女儿因激愤而涨红的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桀骜与不甘。“天女,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郭药师带着一种认命的苍凉,“你大哥安国已被送往辽阳府为质了。”“名为加官授爵,实为囚笼,老父我已是别无退路。”老父的话刺穿了郭天女所有的愤怒与侥幸,大哥郭安国,那个同样勇武的汉子,已被送往女真人的老巢做了人质!“啊!我好恨”郭天女狠狠一脚跺在地上,低声骂道:“张令徽!刘舜仁!两个狗贼!鼠目寸光的无耻小人!”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恨意,“若非他们临阵倒戈,在金人面前摇尾乞怜,出卖我父,咱们何至于此!爹,你放心!只要让女儿寻到机会,定要亲手砍下他们的狗头!剁碎了喂狼!”“噤声!”郭药师猛地低喝,眼神凌厉地扫过帐门方向。“隔墙有耳!如今不比当年在燕京了!张、刘二人,哼,自有天收,但你给我记住!”他语气陡然转为严厉,“谨言慎行!不要生事!莫要再凭意气用事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一步踏错,便是灭顶之灾!牵连的不仅是你我,更有咱们全家的性命!” 第四十章各有稻粱谋(八)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盆炭火爆裂的微弱声响。郭天女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意渐渐被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所取代,“爹,难道我们,我们就这样认命了吗?”她的目光扫过帐外巡逻士兵晃动的影子,“做那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被人呼来喝去,像防贼一样严加看管,爹,你看看这营里,看看外面那些盯着咱们的眼睛!山林蛮夷根本没把我们当人!咱们,咱们随时都可能像条野狗一样,被他们找个由头就杀了!女儿,女儿不甘心啊!”“不甘心…”郭药师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边,掀开一线缝隙,望向外面被金兵把守得如同铁桶般的营地,目光变得悠远而迷离。“是啊不甘心!”“你可还记得何为怨军?”“记得!怎么不记得!”郭天女握拳道,“辽东饥民,怨恨一切不让我们吃饱饭、不让我们过好日子的人!契丹人招募我们,打着‘报怨女真’的旗号,却拿我们当填壕沟的鬼!一天两顿稀粥,饭都吃不饱,败了就要掉脑袋,还要挨鞭子受辱骂,所以,我们反了!我们报了仇!”契丹人把辽东饥民编成军时,发的“军粮”是掺着木屑的霉谷,铠甲是用麻绳捆扎的破皮子。夜里宿营,总有人再没醒来,不是冻死就是饿死的,第二天就被推进壕沟当填埋物。后来耶律淳当皇帝没多久就死了,他的妻子萧普贤女接管了朝政。萧普贤女对非契丹族人深怀疑虑,郭药师的常胜军实力非凡,且成员均为非契丹族人,这自然使得他们成为了她的心头之患,她打算调集兵力,意图将他们彻底消灭。感觉危险的郭药师,为了自保决定投降。“她不给我们活路,只能投了大宋。”郭药师叹气道:“那宋官家待我们,也真是不错了。”他闭上眼,那些奢靡到令人眩晕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赵佶在汴京延春殿亲手扶起跪拜的自己,天子近在咫尺,龙涎香的气息若有若无。那声“朕得药师,如得长城”的赞誉,犹在耳边。珠袍披肩,金盆沉重坠手,皇帝的体温还留在上面。让他这个辽东饥民何等荣幸?常胜军士兵,月俸三贯!普通的宋军禁卒只有一贯不到!自己的俸禄更是高的没边,是太师蔡京的十倍!甚至允许他们截留部分燕云地区的赋税自用,那是金山银海堆砌起来的底气。燕京城外,上千顷良田被强行划为“勋田”,世代耕种,赋税全免,怨军老兄弟们多在燕京、涿州等地拥有私产,形成了“衣食无忧,家资丰裕”的局面。郭药师被赵佶封为“太尉”“燕山府路宣抚使”,位列三公,与宋朝中枢大臣平起平坐。且汴梁城里,宋皇赏赐占地宽阔的府邸,堪比辽国行宫!象征着泼天的富贵与恩宠。自署官吏,掌控一方生杀;部属犯法,地方官府无权过问;身着紫金蟒袍,仪仗仿效契丹十二旌旗,几乎就是国中之国!时人称之为大宋安禄山。这支从辽东饥民中闯出来的怨军,是何等的威风快活!五万精锐,十万辅兵,兵强马壮。甲胄精良,武器配发,常胜军的武器、战马均由宋廷优先配备,“甲仗鲜明,过于禁军”,连战马都多为北方良驹,远超宋军其他部队的装备水平。老兄弟们穿辽服(左衽),喝美酒,吃肥肉,在燕京城里横着走!哪个敢管?哪个敢问?龙椅上那位神仙官家,对他们有求必应!那才是真正的活着!怨军的兄弟们,从辽东的饿殍,一跃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肆无忌惮也最富庶的骄兵悍将!“快活,呵呵。”郭药师脸上的追忆之色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嘲讽和深不见底的悲凉。“反复小人!”“辽国的叛贼,宋国的奸贼,到了金国也不过是条喂不熟的狗!”这些话,自他领着常胜军放下武器那天起,就没断过。起初他还想辩解,想吼一句“时势如此”,可到了后来,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了。他知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尤其是从那些曾经“自己人”嘴里喷出来的。投降金人之初,有探马来报,说岩州营那帮老兄弟,就是当年跟着他从怨军里一起杀出来的汉子,竟瞒着他收拾了行囊,趁着夜色往南去了。领头的王宽,当年在咸州城下(辽宁开原)替他挡过一箭,胳膊上留着碗口大的疤。如今他却对人说:“郭头儿?他早不是咱们的头儿了!跟着他,干那吃人家饭砸人家碗的勾当,老子干不出这种事,祖宗八代的脸都要被丢尽!”吕颐浩更狠,当着两军将士的面,把他当年在福宁殿哭着说“臣在虏,闻赵皇如在天上”的话翻出来,冷笑连连:“如今天上的赵皇还在,你却趴在地上给金人当狗!郭药师,你这膝盖是泥做的?见谁都能弯!”最让他如芒在背的是金人的眼神。那吴乞买给他赐了姓,给了金牌,可每次议事,女真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条随时会咬人的蛇。有次他献计说汴梁城防的薄弱处,完颜昌当即打趣:“你对宋国的事倒是熟,莫不是还想着回去当你的太尉?”连那些同样投降金国的辽兵,见了他都绕着走,嘴角撇着,那眼神里的鄙夷,比看汉儿还甚,在他们眼里,他郭药师连当辽奸、宋奸都当得不纯粹。郭药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情绪,走到女儿面前伸出粗糙的大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最终却只沉重地落在她紧绷的臂膀上。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洗不清了。从怨军到宋军再到金军,他像粒被风吹着走的沙子,哪儿能落脚就往哪儿滚,可滚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连被人踩的资格都快没了。“天女,收起你的脾气。”他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莫要再轻易打骂士卒,以为爹还能像从前一样护着你?爹如今自身难保。”他拉着女儿坐到炭火旁,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两张同样写满风霜与不甘的面孔。“爹给你讲个旧事。”“那是很久以前,在契丹大辽的事了。”当年辽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皇长子耶律倍,本该继承辽阔的帝国,却因母亲述律平偏爱幼子耶律德光,在血腥的权力倾轧中,被生生夺走了储位!他被远远打发到渤海故地(东丹国)为王,名为国王,实为囚徒。母亲和兄弟的猜忌如影随形,势力被寸寸削弱。他每日如履薄冰,连呼吸都带着恐惧的气息,时刻担忧着那来自至亲的致命一刀。最终,这废太子为了活命只能抛下一切,仓皇渡海,投奔异国后唐。可命运何其残酷?即使远遁中原,也未能逃脱来自故国的阴影。他的兄弟辽太宗耶律德光支持的儿皇帝石敬瑭攻打后唐末帝李从珂,最终流亡的废太子被杀害!“你看,”郭药师带着无尽的苍凉,看着女儿震惊而迷茫的眼睛。“堂堂皇太子,辽太祖阿保机血脉,天命所钟之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兄弟相残,漂泊异乡,最终身首异处!连葬身之地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悲惨!”郭天女呆呆地坐着,父亲口中那个废太子耶律倍的命运,像一块巨石砸在她的心上,尊贵如皇太子,在命运的碾压下也不过是蝼蚁。相比之下,她一个乱世女子算得了什么?“三姓家奴?反复无常的小人?”郭药师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近在咫尺的女儿才能勉强听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子。“骂得好啊,骂得真对。”郭天女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从未想过会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词。郭药师看向那风雪肆虐、杀机四伏的无尽黑夜,投向那早已覆灭的辽东故土,投向汴梁如梦似幻的宫殿,也投向如今这禁锢着他一切的金营牢笼。“可他们谁又知道,我们这些辽东出来的苦哈哈为了活命,什么都敢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埋于骨子里的、跨越了数十年的饥饿与恐惧,“当初拿起刀枪,把头别在裤腰带上,钻进死人堆里拼命,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过是在这该死的乱世里,活下去!能吃饱一口饭!能穿上一条不打补丁的裤子!能让跟着我们的老兄弟们少饿死几个!”“谁给口饭吃,就给谁卖命,契丹人要我们当怨鬼…反了!宋人拿金山银山买我们的刀,我们砍!金人的刀子更硬,为父尚且敢一拼!”“我们不是忠臣良将,我们只是不想当饿死鬼啊!这世道,哪有不被怨恨的活法?”那块象征着他“完颜”身份的金牌,从松开的手中滑落。“活下去,不惜一切活下去,天女!”郭天女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活下去…三个字,在此刻的绝境里,比千斤还要重。 第四十一章各有稻粱谋(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当天,斡离不在女真贵族的压力下,最终还是命令大军继续南下,三日后,待到了庆源府,也就是赵州桥所在的赵州,赵佶禅位于赵桓的消息传到了大营中。斡离不手指敲着案上的舆图,目光在汴梁二字上凝了许久,帐内的女真将领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见主帅又在犹豫,当即却已按捺不住,完颜阇母把佩刀往地上一顿:“二太子还犹豫什么?赵佶禅位正好,新君立足未稳,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帐内顿时一片附和,“南下”的呼喊声几乎要掀翻帐顶。斡离不眉头紧锁,他不是不想打,只是赵桓继位的消息像根刺扎在心里,新君临危受命,会不会比那个沉迷书画的老子更难对付?正思忖间,他招手道:“传完颜药师。”帐帘被掀开时,郭药师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身上那件赏赐的袍子沾着雪。见了宗望,他行了个女真礼,眼角的余光瞥见帐内将领们敌意的眼神,这些女真贵族从来没正眼瞧过他,可此刻,他们的贪婪却藏不住,像饿狼盯着羔羊。“你去过汴梁,也见过赵桓。”斡离不开门见山发问,“如今他继位,南朝会不会有备?”郭药师心中猛地一紧,他知道这句话里藏着刀。若说宋朝有备,便是质疑他之前的情报;若说毫无防备,万一受挫,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就是他。他定了定神:“太子郎君多虑了,药师在南朝时,曾随赵佶入过皇宫,那宫城是锦绣堆成的,宫里的地砖都嵌着宝石,可守城的禁军呢?多是市井无赖,拉弓连箭都射不穿皮甲。赵桓虽是新君,可药师见他脸上毫无英勇气,向他敬个酒也是连连推辞,这样的人见了大金铁骑,腿都得软。”他往前凑了两步,手指点在舆图上的黄河:“药师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黄河北岸此刻定是空的!南朝的百官们还在忙着给新君送礼,守河的兵卒不堪一击,腊月的黄河结着薄冰,骑兵一冲就过!”“汴梁的富,是燕山府的百倍不止!赵佶藏在宣和库里的珠宝,堆得比艮岳的假山还高;后宫的美人,比北地的雪莲还娇。那些大臣家里的金银,足够全军将士吃穿十年!”帐内的女真将领们呼吸顿时粗重三分,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且一个个对郭药师脸色好了几分。郭药师看在眼里,面上却更恳切:“药师知道郎君担心后路,可中山、真定那些城,不过是些空壳子,他们的兵连出城追袭的胆子都没有!只需派少量骑兵牵制,主力昼夜兼程,不出十日就能兵临汴梁。到时候,要么逼着赵桓割地赔款,要么直接冲进去把财宝抢光,如何选择皆在二太子手中。”此话像盆滚油,把斡离不心里那点犹豫烧得噼啪作响,郭药师这样的人固然不可信,却最懂南朝的软肋。“你所言句句属实?”斡离不抬眼,目光如刀。郭药师猛地单膝跪地,声音掷地有声:“若臣有半句虚言,任凭郎君处置!臣在南朝待了三年,太清楚他们的底细了,文官爱钱,武将惜命,新君赵桓唯唯诺诺,走路轻声轻脚,什么都不会!郎君要是信臣,就该趁着这股劲冲过去,等他们反应过来,再难找这样的好机会!”帐内众人目光炙热,欲望暴涨,死死盯着二太子,大有再不答应,他们便换个人当主帅的想法。斡离不猛地一拍案:“好!就依你说的办!”郭药师低头谢恩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完颜阇母等人脸上的得意,也瞥见斡离不眼底那抹依旧未散的疑虑。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可若是金人就此北撤,那他郭药师就真的是个笑话了,河北诸城皆不克,唯他投降,那叫什么事?况且,他还有笔账要和刘延庆、王安中算算。“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拔营,直奔黄河!”郭药师随着众将退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女真将领们的欢呼,那些粗犷的笑声里,藏着即将被战火吞噬的汴梁百姓的哭嚎。他裹紧了身上的左衽袍,把脸埋进风雪里。...李骁醒时,胳膊上的伤布浸了些药油,腥气混着窗外飘进来的硝烟味,往鼻子里钻。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胳膊里的筋像被生生扯断了似的,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才想起四天前追着金人杀时,自己像头红了眼的疯牛,长枪刺得太猛。那股子狠劲是从哪儿来的?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当时只觉得浑身气血逆流而上直冲脑子,脑子直冒热气,烧得他眼睛发花,整个人在浑身发热下做了失去理智的事,简直就是喝酒上了头,酒壮人胆。那真是全身都不听使唤,只顾着往前劈、往前砍,什么生死什么退路全忘了,现在想来那股冲动劲儿,简直浑身上下都是胆,事后却连自己姓什么都快记不清了。“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冷风夹着雪沫子灌了进来。卢疯虎大摇大摆闯进来,满脸胡上还挂着冰碴,嗓门比外面的风声还响:“你们懂个屁!知道咱爷们都是谁吗?个个都是西楚霸王转世!”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大笑声传来。卢疯虎却不管不顾,大马金刀地站在屋子中央,挺起胸脯,努力把肩膀架得宽宽的,学着戏文里武将的模样,粗着嗓子念:“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念到兴头上,他还攥起拳头往掌心一砸:“瞧见没?这就是气魄!当年霸王被三十万汉军围着,手里就剩二十八骑,照样敢冲敢杀,斩将夺旗!咱上百个弟兄,那战力是丝毫不差,直奔金人大营!”说着他又唱上了:“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咋样,咱爷们比他项羽如何?他敢闯汉军大营么?咱爷们就敢!要是给咱十万兵,什么天下拿不下来,还能被人打杀了?忒不是好汉了!”身后的笑声更明显了,打趣道:“卢大哥,你还是先说说,昨天是谁被金狗的骑兵追得丢了头盔,抱着马脖子才逃回城的?”“就是,才听来的戏文就用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念过几天书呢!”哈哈哈哈,众人大笑不止。“那是放他们一马!”卢疯虎脖子一梗,却依旧梗着嗓门辩解,“老子那是诱敌深入,给大家创造机会!再说了,人家是西楚的霸王,咱就是河东的霸王,床上躺着那位就是蜀州的霸王!”他这才瞥见床上睁着眼的李骁,顿时眼睛一亮,几步就冲到床前,满嘴的酒气喷过来:“嘿!是说霸王霸王就醒!李家兄弟,你可算醒了!”他伸手就想去掀李骁的被子,脸上堆着促狭的笑:“快让哥哥瞧瞧,胳膊腿儿都还利索不?前些个那么猛,别是把下面那宝贝疙瘩给闪着了,那可就坏了啊,哈哈哈!”李骁那能容得这种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膈应的很,赶紧抬脚虚踹了一下:“滚一边去!此等宝贝可是你等凡人有幸能窥见天颜的?”“哟,还能开玩笑,看来是没事了。”卢疯虎嘿嘿笑着收了手,却依旧凑得很近,打趣道,“说真的,平时都没发现李家兄弟原来是大宋第一有种,男人中的男人!真是绝了!咱老卢跟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跟着你干这么一遭,那真是人生不白来,痛快!”“说不定啊,咱老卢将来也能写在地方志中,说书的戏台上加咱一位!”“有没有种不是你个搓脚大汉该说的,我真是求你别说了!”李骁赶紧打断他,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就是,这话要楼里的美娇娘来说那是浑身舒坦,你么,差点让咱吐出早晨咽下去的饭,恶心啊!恶心!呸!”身后袁振海作嫌弃状,低头干呕。“去你的,咱老卢看你是想娘们想疯了,吃不着肉,睡不着吧!”众人发笑。李骁感觉自己还能躺在这里,听着他人的笑骂,还能感觉到胳膊上那真切的痛感,日子还得过下去。“走走走,吃饱了饭,咱又得为说书人添点谈资!免得将来人记不住咱老卢。”这是座三进的院子,青石板路上积着半尺厚的雪,没人扫,只留着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猜测是主人逃难时仓促留下的。西墙根的树早落光了叶子,枝桠上挂着冰棱,倒像把把倒悬的小刀,树底下堆着些没来得及搬走的瓷器碎片,想来是主人逃难时慌里慌张打碎的。正房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绿被冻住,摸上去又硬又滑。“啧啧,这院子,搁平时够咱哥几个当十年兵的。”人群中有人东瞅瞅西看看,颇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你想的倒是美,十年就想赚出这套院子?我看百年都不止!”“你看那窗棂,雕的是啥?凤凰吧?天老爷啊,金人要是闯进来,准得把这木头劈了烧火。”众人之前都是底层士兵,平时哪有机会进这种地方?因此看什么都是稀奇。“别看了,这家人跑得比兔子还快,金银细软全带走了,就留些破烂给咱们当营房。”卢疯虎把众人那点念想全掐断了,好几个还是不信,毕竟这种财主都是将钱财藏起来的,就等着他们来挖。前厅里倒还算整齐。八仙桌上铺着块褪了色的红绸,上面摆着粗瓷大碗,一盆炖得酥烂的羊肉,油花在汤面上凝成金圈,像层琥珀。旁边是半只酱牛肉,筋头巴脑的,显然是从谁家酱缸里翻出来的。糙面馒头堆在竹篮里,还有两坛没封严的劣酒,闻着冲鼻子。“张知府够意思啊。”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咧嘴笑,他叫马小五,正往嘴里塞着馒头,说话含糊不清,“昨儿个我在城头看见,给当官的送的饭也就多了盘酱菜,咱这待遇,赶上将军了!”李骁刚坐下,卢疯虎就拎起酒坛,往他面前的粗瓷碗里倒了半碗,酒液浑浊,还漂着点渣子。“喝点,活血化瘀。”他自己先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着,大喝“爽!管他天老爷的,有酒喝还管恁他娘的那么多干嘛!”李骁试着用右手去够筷子,胳膊刚抬到一半就疼得抽了口冷气。那瘦高个眼疾手快,把筷子塞进他左手,又给他舀了勺羊肉汤:“悠着点,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说真的,要不是那天你回马一枪挑了那金狗,我这条命早交代在金营里了。”“屁!”马小五嚼着牛肉含糊不清,“要不是我把你从马底下拖出来,你现在早成山里野狼拉下的粪了!不知道滋润哪颗树呢!”他挤眉弄眼地凑过来,“不过兄弟,你前些个砍那金狗时,那股狠劲,莫不是想着家里有俊俏婆娘等着?咱还以为城里有你相好呢。”满桌人都笑起来,瘦高个周铁笑得最欢:“我猜是!不然哪来那么大劲?我看见那些官老爷家女眷,那细皮嫩肉,小腿儿小胳膊,那标致样儿,柔柔弱弱,要是真有个在城里等着咱,没说的,别说什么大营了,就是刀山火海,咱老周也敢去闯!”“娘的!”李骁笑骂着把一块骨头扔过去,被瘦高个伸手接住,“老子家乡的婆娘,个个都比那些娇小娘们强!能扛锄头能喂猪,晚上还能给你焐脚!”“哟哟哟!可不得了!”满脸不怀好意的孙石头来劲了,“大哥快说说,你们那儿的姑娘都梳啥样的发髻?是不是跟画里似的,插着珠花?”人们对他地的人物形象,便是来源于各种印象的叠加。蜀锦是各地贵人追捧的奢侈品,人们看到精美的蜀锦,自然联想到织造者的灵巧,逐渐形成“蜀女善工”的印象。此外,成都女子贩卖蜀茶、蜀酒的场景,通过商客转述,成为“蜀女勤劳干练”的佐证。且因蜀地湿润少风沙,女子肤色较白皙,汴京文人戏称“蜀女如雪,吴女如月。”名声就这样传开了。“珠花算啥!”李骁喝了口酒,酒液辣得喉咙发烫,倒把胳膊上的疼压下去不少,“咱蜀州的姑娘,头上插着杜鹃花,红得跟火似的。当年我邻居家娶媳妇,那新媳妇...”“打住打住!”卢疯虎赶紧摆手,故意板起脸,“再说下去,弟兄们晚上该睡不着了!”他往嘴里塞了块骨头,自己倒是想美事,“说真的,等打跑了金狗,我就回老家,娶个会做莜面的婆娘,生三个娃,一个放牛,一个种地,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跟你似的,满嘴浑话!”周铁抢过话头,逗得满桌人笑个不停。正闹着,院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房梁上的灰都掉下来,桌上的陶碗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是砲车又开始砸城了,紧接着就是守城士兵的呐喊,还有弓箭破空的尖啸。满桌人都顿了顿,随即又笑起来,比刚才更响亮了。“挨千刀的玩意儿,吃饭都不让人安生!”周铁抓起酒瓮往碗里倒,酒洒了一身也不在意,“等吃完饭,咱去城头扔几块石头,给他们也吃吃!”“算我一个!”孙石头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抹了把油乎乎的嘴,“昨儿我看见那攻城车,木头做的,多大,直往城门撞!”“说真的,”马小五喝了口酒,呛得他咳嗽了两声,“那天冲得太猛,现在想起来还后怕。那可是金兵主营,要是被围在里面,十条命都不够填的。”“怕个逑!”卢疯虎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咱都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金狗要是敢进城,咱就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接着喝酒吹牛皮!”“卢大哥说的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李骁看着眼前这些汉子,都是当时一起闯金人大营幸存下来的。周铁的腿还肿着,是被狼牙棒砸的,还有个一直没咋说话的黑脸汉子,耳朵上缺了块肉。卢疯虎举起碗:“干了这碗!活着,就不能让金狗瞧扁了!”九只粗瓷碗“哐当”撞在一起,酒液泼洒在褪色的红绸上。 第四十二章长烟落日孤城闭(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吃完饭后,李骁走在大街上,人手紧缺,其他人被安排防守城池去了。此时李全武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老人腰上挂着个酒壶,边走边抱怨:“唉!你倒还有闲心遛弯!十匹上好的契丹马!能蹚过汾河冰面的铁蹄马啊!不是那些见了雪就打哆嗦的驽马。”两人踩着满地碎瓦走上南大街时,青石板缝隙里正渗着血水,被石砲砸塌的胭脂铺废墟上,半幅“苏杭绸缎”的幌子斜插在梁柱间,让风扯得猎猎作响。老人掰着指头抖落冰碴:“孙将军那边你借了两匹,那可是肩高四尺六寸的好种,当初买的时候花了三十贯一匹!那天你非要去拼命,回来倒好,两匹瘸了腿,一匹被流矢射穿了肚子,当场就没了!现在就剩下那五匹,还浑身带伤,要是成了驽马,这趟生意简直是血本无归啊!”“你是崽卖爷田心不疼,那钱可都是你爹攒下的家底,再说我们一路风餐露宿,累死累活图的啥?”“我老人家还指望存点钱养老呢!”老人碎碎念,手指头在袖口里飞快地动,像在拨算盘:“若是成功转手,一匹赚十五贯,十匹就是百五十贯;到洛阳避开巡检司,一匹还要多赚五贯以上,那就是两百贯往上!”他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可现在?金狗把城围得跟铁桶似的,别说运出去,我们能不能冲出去都难说!”老人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夹杂着满心的困惑,大好的钱财就这样让它飞了?若说在大宋做什么生意赚钱,除了传统的盐铁酒布茶,那数得着的,利润比这些还要厚的,便是贩卖战马了。由于燕云十六州的丢失,中原缺失养马地。燕山一地是传统的优质战马产地,气候凉爽、草原与山地结合,适合培育耐力强、爆发力足的战马。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北养马地又被夏人占据,西北的灵州(灵武)、河西走廊是重要养马区,唐朝曾在此设陇右牧马监,年产马数万匹。但李元昊立国后,这些地区被夏人控制,宋与西域的联系被切断,失去了从河西走廊获取战马的渠道。宋人也想过自己培养,例如宋初曾效仿唐朝设立“牧监”(国营养马场),分布在河北、河南、陕西等地。但到了仁宗朝,牧监沦为低效的官僚机构,官员贪污腐败,虚报马匹数量、侵吞饲料经费,甚至将马匹私下倒卖,导致实际存栏数远低于账面。且中原与南方就不适合养马,黄河中下游、长江流域以农耕为主,气候湿润,土地被大量开垦为农田,且南方多水田、丘陵,战马难以适应。即使勉强饲养,也多是“驽马”(体型小、耐力差),无法满足骑兵作战需求,虽然将青塘(西宁)收回来了,但时间太短,产量根本满足不了偌大的军队需求。所以从辽国夏国倒卖战马一直是发财的路子,老人还指望着这一趟大赚特赚,带着这笔钱回蜀州东山再起呢。“还有!那天是咋回事?”李骁正望着城头飘动的残破军旗,闻言侧过头。“你那枪法!”李全武的声音发颤,“我教你那套开山枪,你平时练得跟耍棍子似的,叫人笑话。那天你一枪挑飞金兵头盔,枪尖转得跟车轮似的,那叫一个利落!还有你那箭法,隔着二十步射穿甲缝,那准头!你啥时候有这身手了?”老人年轻时就是个练家子,一手枪棒功夫着实不弱,李骁的刀法箭术都是他手把手教的,自家弟子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平日里练枪,能把枪杆舞圆了就不错,那天却跟换了个人似的,一手好枪法耍出来,直让人看得发愣。李骁抬手掸了掸肩头的雪,嘴角勾出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天闯金营时,手里的枪像是有了灵性,枪尖往哪儿扎,手腕往哪儿转,全不用过脑子,好似练了几十年的熟手。他总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非但解释不通,反而辱没了自己的英勇表现,更让老人觉得自己是在糊弄他。“全武叔,”他负手而立,目光越过残垣断壁,叹气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着相了。”“看个屁的相看!”李全武瞪他,“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底谁不知道?”“武道一道,在朝夕苦练,更在厚积薄发,一朝悟道,鱼跃龙门。”李骁声音不高,闭上双眼在感觉什么,“你教我的是招式,是枪怎么握,箭怎么搭,但真正的武功在心里,在气里,在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练十年也是个花架子,捅破了,或许就是一瞬间的事。”“吾之道,正如逆水行舟,亦如草木逢春。往日是侄儿是没开窍,近日来遭此大变,反倒勘破了玄关。”李全武愣住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听起来确实有那么三两分道理。“你以为武道是什么?”李骁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点老人看不懂的深邃,“是把力气练大,把枪耍快?错了。真正的武道,讲究的是‘气与神合,神与意合,意与境合’。就像养马,你只看到马的肩高蹄厚,却不知好马通人性,能感知战场的杀气,武功也一样,形是马骨,气是马血,神是马魂,三者合一,才能踏雪无痕,冲阵不败。”他抬手虚虚一握,握着无形的枪杆,手腕轻轻一转,指风带起的雪沫竟在空中划出个圆润的弧。用脚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就像这圆,你练的是圈里的招式,我如今站在圈外,看的是整个圆。千法万法,到头来不过是‘攻防’二字,悟透了这个,刀也好,枪也罢,不过是顺手的家伙什。”老人听得发愣,嘴里嘟囔:“可,你连招式都没练会,便在外面了?我老人家练了几十年手上功夫反而还在里面?我白活了?““唉,这便是你的狭隘偏见了。”“你教我的开山枪,招式是死的,就像圈养的马,看着壮实,跑起来却没根。可那天我眼里只有国破家亡,千秋大义,那枪自己就知道该往哪去,这就是意。当你的意足够强,气就会跟着走,力就会顺着气来,所谓千法通万法通,不是练会了所有招式,而是悟透了为什么要出这一枪。”“正所谓非常之人,必待非常之时。我这些年看似浑浑噩噩,实则是在积蓄力量。如今国难当头,武道境界自然水到渠成。”“算了,你老读的书还没我多,天将降大任你听过吧?”李骁一副要拥抱山河的模样。老人听得直眨巴眼,酒壶在手里转了两圈,愣是没插上话,喉结滚动着,半天挤出一句:“那你这道,也太玄乎了。”“玄乎?”李骁仰头大笑,碎成一片回声,“这才是武道的真意!初境练形,再境练气,高境练意,化境练神。形是枪棒拳脚,气是丹田内劲,意是心念如铁,神是与天地同息。你老停在气的境界,自然看不透意的玄妙。就像井里的蛤蟆,天天瞅着巴掌大的天,哪知道外头还有江河湖海?”“什么,我老人家是坐井观天?”老人气的满脸涨红,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手指着逆徒说不上话来。“咳咳,你老也别沮丧。”李骁见他这模样,放缓了语气,“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教我的那些招式,是根基,没这根基,我也悟不了道。就像盖房子,你垒的是地基,侄儿不过是恰逢其会,往上多盖了几层楼而已。”“你这怕不是从话本故事听来的吧,咱老人家怎么觉得还有点道士的味道,你去鹤鸣山玩耍时听牛鼻子念经说的?”老人越听越迷糊,什么神意气的,陡然醒悟过来,想他也没少听戏剧话本,怪不得越听越熟悉。“朽木不可雕也!”李骁痛心疾首,转身就走,老人赶紧追上,又絮絮叨叨念叨战马的事了。走在南城大街上,整个城池颇显败落,行人寥寥,一声沉闷的轰鸣从东北方向传来,那是砲石砸进城了,而且是接连不断。“嗡——轰!!”大地震颤!碎石和灰土簌簌落下,惊起一片凄厉的哀嚎,街角一间本就摇摇欲坠的茶棚应声垮塌半边,扬起漫天烟尘。“又来了!又来了!”“天杀的!砸到谁家了?”躲在屋内的百姓像受惊的蚂蚁,瞬间炸开,惊恐的叫喊和孩子的哭嚎混杂在一起。“让让!让让!”一队民夫扛着沉重装满碎石的箩筐,在巡城士卒的呼喝下艰难前行,街边碎石都有人负责清理,否则让其堵塞了交通就坏事了。寒冬腊月做这种重体力活,可见有多难了,因此推着板车的汉子走十步便要歇一歇。“作死啊!误了时辰,当心军法从事!”押队的兵卒焦躁地吼着,手里的藤条在空中虚抽,眼见人手不够用,干脆自己也去帮忙运碎石了。“天杀的贼人!俺的铺子,俺一辈子的心血啊!”街边,老妪瘫坐在一堆废墟前,怀里抱着个裂开的陶罐,几粒粟米撒在雪地上。她浑浊的眼睛悲痛地盯着被砲石砸塌的房子,那里曾是她的杂货铺子,承载着她半辈子的回忆。就,就轰一声,全没了。旁边同样遭遇的人麻木地拍着她的背:“王阿婆,算啦,人活着就好。官府说了,以后重建时还你一座新的。”这话说得毫无底气,谁都给不了准确话。李骁踩着碎瓦往南大街深处走,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带着股草药混着烟火的气。街角拐过去,是家没塌透的药铺。门板卸了两块,露出里面昏黄的油灯,药香混着血腥味从门里漫出来。铺前围了二十来号人,有捂着胳膊的士兵、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断了腿的民壮,拄着根木杖往门里挪。穿青布袍的老郎中正蹲在门槛上写方子,毛笔在麻纸上划过,留下歪斜的字迹,旁边两个学徒蹲在地上捣药,石臼撞得“咚咚”响,把外面的砲声都压下去几分。“刘郎中,我家娃烧得直哆嗦。”妇人往前挤了挤,怀里孩子的小脸通红。刘郎中给孩子把脉压舌:“许是惊吓过度发烧了,烧艾草的能缓一缓。”他往铺侧指了指,三个火盆正烧着艾草,烟气腾腾,几个病人蹲在旁边熏,咳嗽声此起彼伏。大冷天气,又是朝不保夕,别说孩子了,身体差一些的成人都扛不住。另一个郎中正给民壮处理伤口,那民壮疼得龇牙咧嘴,郎中头也不抬:“忍忍!箭头带锈,不剜干净要烂膀子的。“李骁的目光越过药铺,落在对面的布庄。布庄里丝绸锦绣早空了,只剩个伙计蹲在柜台后,正把麻布往粗麻包里塞,此时涌过来一群妇人,身上衣裳满是干透的血,慌忙道:“快点快点,伤兵营急缺裹伤布,都找些赶紧的带回去。”妇人们分开搜寻,将柜子里来不及带走的苎麻布料全都抱走,分开裁剪便可以做裹伤布用了。苎麻布料透气、吸脓血,且易煮沸消毒,是军队最常用的裹伤材料,先以软布(如生绢)贴伤口,外层缠紧苎麻布固定。战时还会拆用军服衬里(素白麻布)、粮袋内衬,甚至撕扯死人衣物,用草木灰直接按压止血。另外关于消毒等学问,成书于宋初的《太平圣惠方》载“疮帛须煮令极熟”。 第四十三章长烟落日孤城闭(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再往前是条窄巷,巷口堆着半人高的木料,几个木匠正埋头凿着什么,旁边有一队士兵站岗。领头的是个豁牙老汉,手里刨子推得飞快,木花簌簌落在雪地上,混着木屑的白。旁边的年轻人在给盾牌包铁皮,铁锤敲在铁面上,“砰砰”声震得人耳朵发麻。这里热闹些,旁边铁匠铺的风箱“呼嗒呼嗒”响,张铁匠光着膀子抡锤,火星子溅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这五十出头、筋骨如老树根虬结的老铁匠,此刻上身精赤,只系着一条被火星燎出无数窟窿的黑皮革围裙。古铜色的皮肤上密布着汗珠,在通红的炉火映照下油亮发光,又被刺骨的寒风一激,腾起缕缕白汽。他每一次抡起那柄油光水滑、沉甸甸的枣木柄大锤,肋下和背脊的肌肉便如蟒蛇般贲张扭动,发出沉闷的“嘿!”声。他儿子正往淬火的水盆里扔箭头,“滋啦”一声冒起白烟:“爹,城上要的三棱箭够数了不?”张铁匠“嗯”了一声,锤头像砸在砧子上:“多打三百支!敌人甲硬,普通箭头穿不透。”儿子刚把一摞淬好的箭头码齐,闻言直起腰:“不就是比普通箭头尖些?前儿个给西城墙送的,不也用的这路数?”“放屁!你当金人穿的是纸甲?什么箭都能射透?”他捡起块巴掌大的铁片子扔给儿子,“你瞅瞅这个。”那铁片子边缘带着锯齿,是专门送来的金军铁札甲,小张掂了掂,比同尺寸的宋甲片轻了两成,用指甲刮了刮,连道白印都没留下。“你爷爷当年说夏人的冷锻甲就够硬了,可金人这甲,是把铁烧红了反复捶打,硬得跟石头似的。咱晋地的铁,韧性是好,可论这硬碰硬的劲儿,真不如人家。”他捡起那支三棱箭,指尖在锋利的棱上划了划,“就得靠这玩意儿,攒着劲往甲片缝里钻,不然射上去也是白搭。”“这帮蛮夷。”张铁匠喃喃道,声音里夹杂着痛恨,“铁是真他娘的好!”儿子挠了挠头,“难道比咱交城的铁矿还好?”“矿是一方面,火候啥的更邪乎。”张铁匠往火炉里添了块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眼里发红,“你没见金狗的箭头?黑沉沉的,淬了火跟墨石似的,射穿咱的皮甲跟捅窗户纸似的。前儿个送来的,我熔了看,铁水都比咱的稠,估摸着是里头掺了啥门道。”“别以为咱大宋的铁就天下第一,金人能把辽人打跑,手里的家伙事不含糊。就说他们那小锤头(铁骨朵),看着笨,抡起来能把咱的步人甲砸出坑来,那不只是蛮力,是铁够硬,够韧!”渤海铁利府(黑龙江阿城)出铁,工于锻甲,女真灭辽后吸收渤海工匠,建立“铁匠户”制度,白山黑水间林子里有的是好木头烧硬炭,专造兵器铠甲,以往宋人只以为他们都是山林里闯出来的野人,结果一交手就让宋军吃了个大亏,再也不敢以野人看待。两人踩着碎瓦往前走,青石板路上的血渍冻成了暗红色,不知是士兵还是百姓的。街角处,民壮们正费力地抬着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往一处运,按规矩,尸体要集中焚烧,可如今砲石不断,走在街上就有丧命的风险,尤其是靠近东城与北城。草席下露出只穿着破烂草鞋的脚,鞋跟上还沾着城砖的碎屑。老人往旁边努了努嘴,只见三个乡勇正背着门板大小的盾牌往城上运,盾牌上用墨汁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大概是想求个平安。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腿有点瘸,是前儿个摔下来的,此刻一瘸一拐地踩着雪,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阿妹你莫等我,哥哥去守城楼,嗨嗨呦呦,早死早回头...”“用盾牌挡碎石。”李全武望着乡勇们的背影,“上头让人把庙里的神像都拆了,木头做盾牌,铁皮包着,能顶一阵子。”往前拐过两道弯,南城城隍庙的山门露了出来。这处算是城内少有的坚固所在,高大的庙墙挡住了大半风雪,成了临时的避难处。七八根碗口粗的竹竿支着块褪色的蓝帆布,帆布上打了好几个补丁,风一吹就鼓鼓囊囊,像只喘着气的破口袋。帆布下垒着三个土灶,都是临时挖的坑,上面架着豁了口的大铁锅。锅里的粟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腾腾地往上窜,在冷空气中凝成白蒙蒙的雾,裹着淡淡的米香飘得老远。三个差役正轮流往灶里添柴,柴火是拆了庙里旧神像的供桌腿,烧得噼啪响,火星子溅在冻土上,瞬间就灭了。小吏站在锅边,袍角沾着泥,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勺,脸冻得发紫,说话时嘴里直冒白气:“排好队!按户领!一家一碗,多领的别怪我不客气!”他嗓门不算大,眼睛扫过排队的人群,看见有孩子往前挤,就用勺柄敲了敲锅沿:“叫你娘来领!”排队的人沿着庙墙根站成歪歪扭扭的长队,足有几十号人。最前头是个裹着破袄的老妇人,怀里揣着黑罐子:“官爷,俺家老头子病着,他走不动道,能多领一碗不?”小吏没看她,只是往陶碗里舀了勺粥:“规矩就是规矩,没见着人不给,等会儿带人跟你回去一趟。”老妇人接过碗双手捧着,指尖冻得通红开裂却舍不得松手,转身往庙里挪,里面靠墙根铺着些干草,躺着十几个人等着粥。民夫想插队,刚往前迈了两步,就被旁边的差役按住了:“回去排队!没瞧见都是老弱?”那民夫梗着脖子想说什么,看见差役腰间的刀,又悻悻地退了回去,蹲在地上,盯着自己手里的空碗发呆。远处传来轰隆一声,是砲石又落了,排队的人瞬间僵住,孩子吓得扑进娘怀里,哭声在寂静的庙门前格外刺耳。小吏皱了皱眉,提高了嗓门:“怕啥!敌人打不进来!快领了粥回屋去!”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让队伍慢慢松动起来。人们又开始往前挪,只是脚步更快了些,拿到粥的人都低着头往庙里钻,没人再说话,只有喝粥的“唏溜”声,混着远处隐约的喊杀声,在寒风里打着旋。继续南行,北风卷着焦臭的烟灰四处散开。刚拐过街角,那股混杂着油脂和焦骨的气味就钻进鼻腔,呛得他下意识挡住了鼻子。只见一处空场上,三堆火正烧得旺,焰头窜起丈高,把大雪天映得发红。最外围堆着劈碎的门窗木料,是从被砲石砸塌的民宅里拆来的,上面还沾着没烧尽的窗纸。十几个民壮踩着没膝的雪,沉默地把裹着草席的尸体往火里送。草席遇火“噼啪”炸开,露出底下或蜷或伸的肢体,还穿着破烂的短衣,火苗舔过布料时,那些衣裳先是皱缩,然后鼓起,最后化为灰烬,露出的肢体在火里渐渐发黑、蜷曲,像有无数只焦黑的手在火里徒劳地抓挠。露天焚烧的法子很有讲究,底层铺木柴,尸体与燃料交替码成“井”字形,每具尸体间隔都塞着油脂和干草,确保火能烧透。可越是这样“规整”,越让人心里发寒。每添一具尸体,火堆就“轰”地腾起一阵黑烟,卷着火星飘向下风。“南无阿弥多婆夜……”老和尚敲着木鱼,每一下都像砸在冻土上,沉闷得让人心头发紧。小沙弥捧着《地藏经》,嘴唇冻得发紫,经文念得磕磕绊绊:“……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是地藏王菩萨名字……”风卷着他的声音往火里钻,刚出口就被焰头吞了去。一对父母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个用布包着的小尸体,那布早被血浸透,妇人盯着火堆,眼神茫然无神,忽地就朝着和尚们磕头,额头撞在冻土上“咚咚”响:“师父,求求你,让她走得干净点,她才五岁,连糖都没吃过。”“哆他伽多夜……”老和尚闭着眼,口里经文比往日更加虔诚。西侧的道士却显得利落些。青袍道人甩着幡子,手里铜铃“叮铃铃”响,另一只手抓着把朱砂,往火堆里扬:“太乙救苦天尊!尘归尘,土归土,莫恋阳间路!”他踏罡步斗,脚踩七星方位,黄纸符烧化的灰烬粘在他的胡须上,倒像是结了层霜。“那是我男人!”凄厉的哭喊划破经声,披头散发的妇人从人群里冲出来,疯了似的扑向刚被抬上火堆的尸体,那尸体的胳膊还露在外面,手腕上缠着块绳结,是她亲手绣的平安结。“你们不能烧!他答应我的!他答应过我的!”昨天丈夫被征为乡勇上城守着,一天的工夫就战死了,官府派人来通知她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倒在地上。两个兵卒赶紧拉住她,妇人拼命挣扎,嗓子喊得嘶哑:“张五郎!你睁眼看看我!你说打完仗就给娃买个拨浪鼓,你回来!”火堆里的平安结化成灰烬,她蓦地瘫坐在雪地里,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破布包,里面是半块窝头,她往火边递了递,声音轻得像梦呓:“五郎,你饿不饿?俺给你揣了半天,还温着呢…”周围的哭嚎声一下子涌了上来。“俺的儿啊,你怎么就去了!”老汉捧着儿子的遗物哀嚎。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大声哭喊,指着火里一角青布:“那是大哥的袄!那是大哥的袄!”他家人眼圈红了,把她往人群外抱,小姑娘却在父亲怀里拼命蹬腿,哭喊着“我要我哥”,声音细得像根线,却一下下割着人的耳朵。瘸腿的青年,拄着根木杖,望着火堆里的一具尸体直抹泪。那是他弟弟,昨儿个替他去搬礌石,被砲石砸中了腰,当场身死,“都说让你躲着点…”他喃喃自语,抓起木杖往火里捅,“你个憨货!让你别逞能!”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烫出燎泡,他也没缩手。老和尚的木鱼声越来越急,小沙弥的诵经声里混进了哭腔,“尔时世尊,告阿难言…”道人念诵,“东方玉宝皇上尊,南方玄真万福尊...救苦天尊遍十方,常以威光救群品。”经文与妇人的哭嚎、老汉的念叨缠在了一起。铜铃摇得更响,想盖过这漫天的悲声,可朱砂撒进火里,只换来一阵更旺的焰头。李骁站在人群外围,脚像钉在雪地里,没有刀光剑影,只有火焰吞噬骨肉的焦臭,只有活着的人对着灰烬哭喊。哭喊声里,有未说出口的承诺,有没来得及实现的念想,有刚开头就被掐断的日子。那些平日里为几文钱计较的百姓,那些在市集上讨价还价的妇人,此刻都成了捧着骨灰的可怜人。雪落在火边就化成水,混着血和泥,在地上积成一滩滩黑褐色的污渍。有片雪花落在李骁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湿了眼眶。“走吧。”全武叔在他身后拉了拉袖子,声音也哑了,“这地方,看不得。”走出很远,那股焦臭味还跟着,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在跳动,像这座城正在流的血。雪越下越大,想把这一切都盖住,可有些东西,烧了,哭了,人的思念仍然汹涌。这座城里最痛的,从来都不是城墙被砸出的裂缝,而是这些碎在火里、飘在风里、永远也圆不了的人心。 第四十四章长烟落日孤城闭(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西城军营的冻土被往来的军靴踩得邦硬,拆毁坊市后露出的断墙残垣间,临时搭起的中军帐像座被狂风摇撼的孤舟。帐外的铜锣声刚落,张孝纯的朱笔已在城防图上划出第三道红痕:“北城的垛口塌了多处,让人带两百民夫去补,天亮前必须筑牢!”帐内的烛火被穿堂风扯得歪斜,映着案上堆成小山的公文。最上面的军报墨迹未干:“金军在东门新增两座砲车,昨夜击毁箭楼两座”,下面压着户房的呈文,用蝇头小楷记着各坊每日征调的青壮人数,城南三坊共出了三百十七人,城西两坊只凑齐一百九十四人,旁边用红笔批着“催!”。“府尊,仓曹的册子核完了。”书吏捧着账簿小跑进来,下摆沾着冰碴,“东城仓库的礌石只剩九百二十六块,滚木四百一十根,按每日的消耗,顶多撑半月。”他话音未落,另一个书吏撞开帐门,手里举着张纸条:“工房说修补城墙的米汁用尽了,能不能用黄土代替?”张孝纯的指节在案上叩出急促的声响,目光扫过帐外,十几个传令兵正捧着令牌排队。“让他们用麸皮混石灰,”“告诉王通判,把西城墙的预备队调一半去东门,那里的砲声最密!”帐外的文武官员、书吏们像被抽打的陀螺,忙得连轴转。“民壮扛不动礌石了!”录事参军带着雪水闯进帐内,账簿在怀里颠得哗哗响,“昨日发的半升粟米根本不够,有个后生饿晕在城墙上,差点被砲石砸中!”张孝纯捏着朱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瓮城需补箭楼”的字样上洇出个墨点。“开第二号粮仓,给民壮加发两合麦麸,掺着雪水熬成糊糊也行。”话音未落,医官掀帘进来,药箱上的铜环叮当作响。“金疮药见底了,”他解开染血的布包,露出里面几撮干枯的草药,“更要命的是冻疮膏,今早又有弓箭手冻坏了手,连弓都拉不开。”“你把相关药材全收了,再传令下去,谁家有储存的猪油,拿过来换粮食,熬成药膏先给弓箭手用。”金人攻城愈急,需要调度指挥的物资就越多,粮食、铁、药材之类的,等等一系列物资,更重要的便是每处城墙的防守力量,需要及时调动人去安排布置这一切,他忙得是脚不沾地,每时每刻都有公务送来。城内禁军仅余五千,需临时征调民壮、乡勇补缺、金军砲车连续轰击城墙,需组织修补,城内民心恐慌,贫民抢粮,作奸犯科者比比皆是,需稳定秩序。诸多事情,牵一发便动全身,皆是千头万绪,一点也不敢疏忽。亥时末(晚上11点)的烛火渐渐微弱,张孝纯趴在案上打盹,头下枕着未看完的军情简报,嘴角还沾着冷粥的米渣。帐外传来的吆喝声、砲石爆炸声,混在一起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坏事!坏事了!”粗粝的喊声撞开帐帘,裹挟着满身风雪的杨震踉跄闯入,甲片上的冰碴簌簌落在地上。他怀里紧紧揣着卷染血的麻纸,不等张孝纯睁眼就嘶吼道:“我们太小瞧敌人了,他们的攻城力度十分猛!器械齐备,完全是区别于我等对于胡人的印象。”在中原人眼中,胡人野战冲阵厉害,但攻城嘛,那就抓瞎了。张孝纯猛地坐直,“说清楚!”他伸手去抓那份军报。“他们的砲车!五座并排摆在城外!”杨震眼球上布满血丝,“我方才在北城墙亲眼见的,七梢砲的木架比城楼还高,拽索的金兵黑鸦鸦站了一片,鼓声一响,斗大的石头跟流星似的砸下来,我们按《武经总要》说的张青布幕、设索网。可根本顶不了什么事,人家那七梢砲扔七八十斤的石头,连带着索网和后面的楼柱一起砸烂!今早瓮城的箭楼,就是被一砲砸成两半,士卒躲在垛口后,被崩飞的砖片削掉了半个脑袋,血溅了我一脸!”“他们的砲手,打完几轮就换位置,咱们的反击砲刚瞄准,人家早挪地方了。这哪是蛮夷?比咱们的军械官还懂调度!”“可恨我们的砲车受限于城内布置,没有其灵活,难以砸到对方!”抛石之战,即凭借人力、利用器械装置抛掷石弹的交战。其装置由抛射架、梢竿、绳索等组成,以石为弹,原作“礮”或“礟”,也称“抛石机”“抛车”等,后习称为“砲”。作为冷兵器的抛石战器,历史上早已有之。尤其是在城池攻防战中,抛石装置成为远距离攻击的重器之首。麻纸“哗啦”展开,上面用炭笔画着器械的模样,旁边注着潦草的字。杨震的手指重重戳在一张图上:“还有这撒星炮,一座能同时扔出五块石头!今早东北城墙的弟兄就是被这玩意儿扫倒一片,死的伤的摞在一块儿,连收尸都得等砲声停了才敢上前!”金人的砲石攻击,使得城上宋人军械难施,楼橹遭毁,官赏不灵,伤亡惨重,即使应急搭建的砖石灰棚也难逃飞石之劫。他再指着图上像房屋的东西:“还有这洞子车,三辆排着队往壕沟冲!上锐下阔,跟合掌似的,外面裹着铁皮,还钉了铁叶!里面藏着几十个兵,推着往护城壕挪,金兵往外倒土!我们往下扔滚木,它纹丝不动;浇铁汁,流到上面就凝固;连神火飞鸦(火箭)都烧不透!只有扔火油,烧着了一辆,剩下的照样填,不到一个时辰,壕沟就平了!”“你不知道,那些车推进时,里面的金兵还在笑!叫嚣说填平了沟,就轮到拆我们的城墙了!”所谓洞子,就是板车上另架设像屋状的木板块,外罩铁皮牛皮,并用铁条固定,防止宋兵由城楼用弓、石攻击。麻纸的另一角画着个昂首的巨兽,是鹅车。“两丈多高!快跟城墙齐头并进!”杨震的声音发颤,“铁皮包着车身,我们往下扔礌石,砸上去就滑下来!车顶上的瞭望口伸出箭来,专射搬石头的民夫!今早有个后生被射中了眼睛,手里的礌石砸在自己脚上,疼得嗷嗷叫,接着就被第二支箭穿了胸膛。”鹅车,顾名思义,鹅车形状像鹅,也是用车轮转动,外包牛皮用铁条固定,每辆鹅车都由数百名金兵推动。“形如巨兽,铁裹其身”“夏人也用过鹅车,”张孝纯沉声道,“被咱们用钩镰枪拉翻了七辆。”“金狗的不一样!”杨震扯开自己的甲叶,露出胳膊上青紫的瘀伤,“这是被鹅头撞城的震动弄的!他们的鹅头是铸铁的,里面藏着绞盘,靠近城墙就上下‘啄’,每一下都像地动!铁壳子厚得能当盾牌!”他喘了口粗气,雪水顺着发梢滴在图上的云梯车:“还有这梯车,架起来快比城楼还高,数十人推着跑!顶端的火梯一靠近就烧,我们泼金汁,他们就用盾牌挡着,硬往上爬!有个金兵都快爬上来了,被一斧劈下去,后面的马上又补上,跟疯了似的!”张孝纯的目光落在纸页边缘,那里写着“尸砲”两个字,“他们,他们把染了病的尸体往城里抛。”“昨日午时抛进来三具,都是被俘的弟兄,医官说会染瘟疫,让赶紧烧了,咱们难受啊。”“金人不仅器械精良,军法十分严酷!攻城队以十人为一甲,设血牌一面,一甲退,全队斩;一队退,一翼斩。督战队持大刀压后,退者立劈于阵前,末将亲眼见一人怯阵欲逃,被督战的一刀挥作两段,我们的弟兄,北城墙今早抬下来的,能认出模样的不到一半!”他抬起头,满脸血污混着惊愕:“他们浑身都透着狠劲!那金狗根本不是咱们想的胡人!器械有章法,砲车的射程比咱们的还远,鹅车和洞子的配合比禁军演练的还熟!弟兄们都说,这哪是攻城?是在跟一群披着胡服的巧匠打仗!”“张知府,女真之砲,已非昔日胡人野攻,其械之精、律之严、心之狠,百倍于辽,千倍于夏!太原若仍以旧法守之,恐撑不过一月!非止一城之失,实乃天下之危!”杨震言罢,神色悲愤,拱手长揖。张孝纯没说话,只是抓起案上的朱笔,在那份军报的空白处重重画了道竖线,两个字“甚急”。烛火照在他脸上,映出沟壑般的皱纹里,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忧虑。帐外的砲声又起,这一次,听起来格外近,像是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金人撕裂根深蒂固的旧认知。守城法,必须做出相应改变!且这份军情经过抄录,不仅散发到各处城墙负责人手中,还有其更重要的使命!...夜色像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把太原城裹得密不透风。行人踩着冻硬的雪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咯吱作响的黑暗里,火把的光晕在他脚边缩成一团,照见雪地上散落的碎片,那是白天被砲石砸烂的民宅遗物。巷口的树下,两个黑影正蹲在雪地里撕扯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件羊皮裘,两人拽着袖子往两边扯,裘衣撕裂的脆响里,混着压低的咒骂:“这是俺先扒的!”“放你娘的屁,昨儿个就该归俺!”那人掏出把匕首,寒光在阴影里一闪,另一人骂了句脏话,撒腿就跑,雪地上留下串踉跄的脚印。焚尸场的余烬还在冒烟,衙役们围着炭火打盹。街对面的废墟中,四个黑影正围着个麻袋,麻袋里有东西在蠕动。“一斤麦,换这丫头。”沙哑的声音讨价还价,“她能干活,总比老的强。”另一人踹了踹麻袋,里面传出呜咽声,“成交,给粮!”于此同时,阴影泼在观音寺的残垣上,十几个人影在雪地里扭动,像被狂风撕扯的破布。为首者披着件说不清是皮是布的破烂斗篷,手里举着块黑沉沉的木牌,牌上用猪血画着个扭曲的符号,像只睁着三只眼的鬼。举着根白骨当笛子,“呜呜”地吹,调子歪歪扭扭,另几个用石块往墙上划,血手印混着黑字:“天罚!都得死!”“罪人们!看见城外的火光了吗?那是天烧罪人的火!金军是天遣!烧了你们的罪,才能进极乐!”周围的人跟着磕头,有虔诚的跪在木牌前,“我把粮献了,能洗清罪不?”“不够!得跟着本教洗清贪嗔痴。”“你们都在罪里泡着!”那人直起身,双臂张开如展翅的乌鸦,“住瓦房的,挤占了寒风的路;囤粮食的,堵死了饿死鬼的门;就连哭,都哭得比丧钟还难听,扰了老天爷的清净!”“极乐之下,众生皆过客,天地只留一条缝,缝外是无边寒狱,缝内是你们用瓦、用粮、用布、用钱堵死的罪墙。”有人不懂,颤颤巍巍问道其中有什么罪。“住瓦房的!你以为青砖灰瓦是福气?那是你占了寒风的道!风本该穿堂过巷,自由自在,偏被你那三间瓦房堵着,只能拐进穷人家的破草棚,把老人孩子冻得直抖,天爷能容?”他猛地转身,矛尖指向东边富厢坊方向:“所以金人的砲石专砸瓦房!砸得好!砸塌了,寒风才能顺顺当当穿过去,不再欺负穷人!”“还有囤粮的!你粮仓里的粟米堆得比山高,以为能熬过这场劫?错了!那是你堵死了饿死鬼的门!他们本可以寻点残羹冷炙,偏被你那粮仓拦着,只能钻进穷人家的嗓子眼,把娃娃们饿得啃墙皮,天爷能饶?”“人多的家也有罪!你们占了阴司的名额,让别家断了香火,天爷就派刀斧手来匀一匀,砍得你家跟别人家一样清净!”人群里有细碎的响应声,偷偷看旁边穿得稍厚的人,眼神里渐渐生出怨毒,嘶喊:“俺懂了!这些人活着就是罪!占了本该让别人活的气数!”怪人左臂缠着铁链,链头垂着一只铜铃,每走一步,铃声像催命,右手高举木牌,声音沙哑却带奇异的韵律:“砲石是天锤,砸碎你们的贪!雪刃是天镰,割断你们的嗔!饿火是天炼,焚尽你们的痴!唯有献罪,方可往生极乐!”“天火将合,金砲停击,凡未焚壳者,皆化血泥,只有教徒可踏火径,直入极乐世界。一片永不饥饿、永不寒冷的琉璃世界。为验证此期,每日夜观砲火:砲声每响一次,便往火堆里添一截人骨,火舌蹿高,即曰“天火加一丈,期日近一日。”蛊惑之音越来越高,混着野狗的吠叫和疯子的哭喊,在夜空里荡得老远:“烧吧!杀吧!等把这城里的罪都烧干净了,咱们就踩着血进极乐世界!”一处坊户区的墙根下,传来女人的啜泣声。借着城头飘来的火光,便看见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给巡逻兵搭腔:“官爷行行好,就半块饼,奴家快饿死了。”兵卒皱着眉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妇人刚要道谢,兵卒拽住她的胳膊往阴影里拖:“跟俺来,有好东西给你。” 第四十五章长烟落日孤城闭(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李骁仰面躺在床上,屋外砲声停了,却留下更深的寂静。风从屋脊缺口灌进来,他睁大眼睛,黑暗里浮现的不是黑,而是无数具体而锋利的画面,一幕幕往他脑海里闯。这些画面不是零散的,是串在一根线上的蚂蚱,那线就是“苦”,从生下来就系在人身上,到了这乱世,线被拉得笔直,一扯就断,断了的人就成了别人嘴里的肉、脚下的泥。“道德?律法?乱世下,一切秩序都崩碎了。”乱世把人性撕成两半:一半成了狼,龇牙抢食;一半成了羊,跪地待宰。饥饿会剥去人性,恐惧会扭曲道德,活到最后的人,往往已忘记何为“人”。史书真轻啊,轻飘飘几个字便是埋不尽的血泪,背后是无数百姓的血泪与绝望,是人性被碾碎后的残渣,是文明在黑暗中挣扎却无法挣脱的绝望。后人偶尔翻到会皱下眉的“千里无烟,白骨蔽野”,可这乱世里的每一天,对活着的人来说,都是熬不尽的黑夜,连哭都不敢大声,怕引来更坏的东西。“乱世里,善良是种奢侈,而残忍,只是本能。”每当此时,宗教和漫天神佛便是人性在绝境中试图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人生在世,无尽的苦难吞噬着人们的理智与尊严,当生存都成为奢望,道德与律法便如纸糊的屏障,一戳即破,人们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感到无比的绝望,置身于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找不到出路。儒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儒家对人生的追求和理想。可铁蹄刀枪下,儒家的道德和伦理观念被彻底摧毁,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抛弃了那些所谓的道德和伦理。儒家倡导的仁爱、礼义、忠信,在这乱世中,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人们看到的只是人性的丑恶和自私,看到的只是生存的竞争和厮杀。儒家的理想,在这乱世中,如同空中楼阁,遥不可及。而佛教的“因果轮回”和道教的“承负劫数”就像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光,给人们提供了一种解释,让他们相信这无序的苦难并非毫无缘由,而是前世孽缘或天道循环的结果。这种解释虽然无法改变现实的残酷,但却能让人们在心理上找到一丝慰藉,让他们更容易接受这悲惨的命运。宗教提供现世之外的希望:佛教的“西方净土”、道教的“羽化登仙”,让人们在肉身毁灭前,仍能怀抱灵魂得救的期待。且因宗教肯给人一个“来世”,肯把“苦”解释成“劫”,把“死”解释成“渡”,把“吃人”解释成“消业”,于是活着的人可以闭眼,可以对血肉模糊视而不见,可以告诉自己“这不是终点,前面还有莲花、还有天庭、还有羽化登仙”。闭上眼睛,黑暗里全是光,焚尸堆的光,砲石炸开的光,还有人眼里最后那点凶光,他想,人这一辈子,或许就是在等一个能好好哭一场的日子。...天还没亮透,雪花裹着寒风往人脖领里钻。可倒霉蛋们被冻得一哆嗦,睁眼便看见卢疯虎蹲在雪地里,对着军营辕门的方向骂骂咧咧。进进出出营帐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就像走马灯似的。“急急忙慌的!赶着投胎啊这是?”他冻得直搓手,嘴里接着放话,“大清早把老子从被窝里拉起来守到现在,眼皮子还没粘一块儿。”“嘘!”马小五赶紧拽他胳膊,往营里努嘴,“没长眼啊?没看见那进出的都是带刀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军营辕门内跟翻了锅似的。捧着文书的小吏缩着脖子小跑,怀里的卷宗捆得像砖头,被风刮得哗哗响;披甲的士兵扛着长矛来回穿梭,甲片碰撞的脆响混着呼喝声,在雪地里撞出回声。最显眼的是个穿绿袍的文官,捧着个红漆木盒慌慌张张往外跑,脚下一滑摔在雪地里,木盒“哐当”开盖,滚出几卷黄纸。他连滚带爬地捡起来,顾不上拍身上的雪,抱着盒子就往远处的马桩跑,竟连句“有辱斯文”都顾不上骂。“里面吵啥呢?”马小五踮着脚往营里瞅,“听着跟杀了人似的。”果然,营内帐篷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混账!泼皮杀才!本官砍了你的头!”“蠢材!再点不齐人马,本官先砍了你祭旗!”接着是东西砸在地上的脆响,辕门外两个站岗的士兵直挺腰板见怪不怪。众人缩着脖子等了快半个时辰,脚都冻麻了,才见一队骑兵踏着雪过来,将领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稳稳地停了下来。领头的那个身披甲胄,马鞍上挂着柄虎头刀,不是石頳是谁?“嘿!可算把你们盼来啦!”石頳翻身下马,铠甲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张开双臂就往众人跟前凑,瞧着是要挨个来个拥抱。卢疯虎也不含糊,敞开怀抱迎上去,俩人“嘭”地撞在一起,拍着后背哈哈大笑。“石统领,你这可是不够意思!”卢疯虎揉着被撞的肩膀,“藏了这么多天,可算肯露面了?”“这不是忙着给弟兄们请功嘛!”石頳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骁身上,咂着嘴直摇头,“兄弟啊,咱们亏大发了,那天可真是放跑了条大鱼啊!”他往营里指了指,“那金狗先锋官,要是能抓回来,哪怕当场捅死也好,咱老石至少升六级!可惜啊可惜…”“请功?”袁振海眼睛一亮,搓着手笑,“这么说,该给咱哥几个分点好处了?”“窝了这些天,总该赏点实在的!咱立的功劳不小啊。”“可不是嘛!”马小五赶紧接话,拍着胸脯道,“我看队将那位置就挺合适,以后我马小五也是带兵的了!”众人哄笑,有人学着他尖声尖气地喊“都给老子站直喽”,更有人撺掇他先把自家婆姨操练起来。“呸!”卢疯虎照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没出息的货!”“队将咋了?”马小五急了,脸涨得通红,“总比你这只会砍人的糙货强!老子当了队将,先让你天天给老子擦甲!”“我看你俩先把冻裂的嘴补补吧!”李全武蹲在雪地里抽旱烟,烟杆上的雪化成水,顺着杆往下滴,“你是白身,出身啥的都没正经着落,能给个啥官?”“李老头,你就别操心了!”老卢凑过去,嬉皮笑脸地给他递了块干饼,“你都七老八十了,还当啥官?不如把功劳都让给咱,以后我给你养老,给你当亲儿子,顿顿有肉吃!”“你这泼皮黑厮!”李全武抬手就敲他脑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货色,恁全家都七老八十!”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连石頳都跟着乐。辕门内的吼骂声还在继续,文书传递的哗哗声、甲胄碰撞的叮当声没停过,可这堆人挤在雪地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数着可能到手的好处,倒把军营的紧张气氛冲淡了不少。哪怕这盼头,还裹在升官发财的玩笑里,升官也好,发财也罢,此刻先让美梦在雪里飞一会儿。不多时终于到他们了,引路亲兵掀开帐帘时,燃着油灯的营帐里弥漫着汗味、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气息。李骁等人便看到了那位身着绯袍却难掩憔悴的官员——张孝纯。他眼窝深陷,浓重的黑眼圈像是用墨染过,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更显蜡黄,连那身象征权位的官袍都挂在他骤然消瘦的身架上。他见众人进来,深吸一口气,想把疲惫压下去,脸上努力挤出笑容,竟上前一步,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声音嘶哑却带着豪爽:“诸位江湖豪杰!让诸位久等了,原谅则个,张某感激不尽!太原危城,得蒙诸位仗义出手,解燃眉之急,此恩此德,太原军民铭记于心!”场面话说得虽快,却字字清晰,显是强打精神。卢疯虎最吃这套,哈哈大笑,声震营帐:“张知府客气了!我辈习武之人,讲的就是个‘义’字!金狗猖狂,屠戮百姓,烧我房屋,抢我钱财,但凡还有点血性,哪能袖手旁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分内之事!”他大喇喇地受了礼,接着话锋一转,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张孝纯:“咱老卢是个粗人,也不绕弯子。这回兄弟们脑袋别裤腰带上,砍了那么多金狗脑袋,立下这么大功劳,朝廷该赏个什么官儿当当?”他大手一挥,满脸嫌弃地补充,“先说好啊,那些个咬文嚼字的文官儿咱可不稀罕!憋屈!”他这直白劲儿,引得孙石头、马小五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死死憋住,脸都涨红了。张孝纯脸上那豪爽的笑容纹丝未动:“卢壮士快人快语!赏功,朝廷自有法度!”他一摆手,旁边一个同样眼窝深陷的书吏立刻捧上一叠盖着红印的文书,另一个小吏则吃力地搬来一个不算大的木箱,放在地上时发出沉闷的钱币碰撞声,分量显然还算丰厚。张孝纯指着文书和钱箱,却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窘迫:“诸位请看,此乃诸位奋勇杀敌的功劳文书,已按实情详细记录在案,并有安抚使司大印及本官、王副都总管等文武官员画押为凭。这箱薄财,亦是城中军民紧衣缩食凑出的心意。国家危难,太原困守,府库空虚,按律本当厚赐…实不相瞒,如今也只能聊表寸心。”“他日若能解围,诸位持此功劳文书亲赴汴京朝廷衙门,朝廷必有厚赏补足!”他语速加快,显然事务繁冗至极,再次拱手行了个江湖礼:“军情紧急,张某失陪,诸位慢走!”那送别的姿势带着江湖气,却掩盖不住他身体的虚浮摇晃,众人连忙还礼退出帐外。出了军营,紧绷的气氛陡然松弛。马小五咂咂嘴:“嘿,还别说,这张大官儿,看着累得快散架了,说话倒挺大气,没啥架子。”孙石头立刻接腔,带着几分恍然:“是啊!你看他那黑眼圈,走路都打晃儿!先前咱们还嘀咕人家怠慢,看来是真忙得脚不沾地,连喘气儿的工夫都快没了!”这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孙石头早已迫不及待地展开了自己那份文书,借着清早天光细看,他找来认字的李全武帮忙看看,于是老人帮他读了一遍。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参与的战斗:某月某日何处杀敌,斩杀金兵某某,砍翻敌方某某,斩首几何,负伤几何…时间、地点、人物、战果,详实无比,后面赫然盖着河东安抚使司的鲜红大印和几个潦草却有力的画押签名,张孝纯、王禀都在其中。“看!看这儿!”孙石头指着文书末尾,兴奋地叫出声,“保义郎!还是太原骑兵,队将?队将!哈哈,老子是队将了!”旁边几人也纷纷打开文书,找来老人就帮忙念,惊喜的叫声此起彼伏:“我是成忠郎!还是个押队?”“忠翊郎!”“咱是忠训郎!和你那个大差不差。”“押队!也叫队正!手下也有二三十号兄弟啦!”差遣(实际职务)也写得明白:队将(正九品)、押队(从九品)。虽然都是最低阶的武官官阶,但这终于算是个名头的身份,勉强入了流品,瞬间点燃了这群底层小兵的热情。周铁、马小五等人激动得脸色通红,互相捶打着肩膀:“看见没!老子是队将了!管人的!”“你小子以后得听老子调遣了!”众人你一拳我一掌,嬉笑打闹,乐不可支,仿佛身上的疲惫伤痛都一扫而空,只剩下对“官身”的巨大满足感。李骁也展开了自己的文书。不同于他人的兴奋喧闹,他目光落在官职描述上,瞳孔微微一缩——武将阶官:修武郎,权发遣太原骑兵部将。“部将?”李骁心中茫然。他对大宋军制懵懂,只知道古话里“百夫长”、“千夫长”之类的称呼。“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诗句闪过脑海,这“部将”是个多大的官?他不动声色,正琢磨着,旁边的袁振海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只一眼,老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扭曲,眼睛瞪得像铜铃,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响亮的“啪”声,声音都变了调:“俺滴老天爷啊!修武郎?部将?!”他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老袁我…我拼死拼活十年,才混上个部将啊!你这,你这刚来上手就是!天理何在啊!”他捶胸顿足,看着文书上自己那“官阶升两阶,差遣依旧”的记录,只觉得索然无味,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他淹没。袁振海这一嗓子,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瞬间炸开了。马小五、孙石头等人“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看清李骁文书上的字迹,个个倒吸一口凉气,惊呼连连:“修武郎?”“骑…骑兵部将?!”“娘诶!李兄,不,李头儿!李大哥!”马小五反应最快,一把抱住李骁的胳膊,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以后你就是咱们大哥!水里火里,但凭吩咐,兄弟们跟你混了!”周铁和孙石头也跟着起哄,吵着要牵马坠镫。李骁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挤出笑容,顺势套话:“停停停!吵什么!咱现在好歹也是个‘部将’了,手下总不能就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吧?都给我去拉人!招兵买马,懂不懂?”谁知他这话一出,刚才还激动无比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哄笑。“噗,哈哈哈!”孙石头笑得直不起腰。“哎哟咱的李大部将!”马小五抹着笑出的眼泪,“招兵?没问题!你要多少兄弟,咱去给你吆喝!可...可这马呢?至少五百匹战马?咱就是把太原城翻个底儿掉,把骡子驴子全算上,也凑不齐你要的数啊!”旁边的周铁也起哄道:“就是!李头儿,要不你先试试骑黑驴子冲锋?你要是骑着驴子能砍翻一个金狗铁骑,你以后逛窑子的钱,兄弟们全给你包圆了!”“对!包圆了!”众人七嘴八舌,嘻嘻哈哈,一片插科打诨,尽是拿驴子当马、骑驴打仗的荒唐笑话。就在这片哄笑和调侃声中,李骁从他们半真半假的解释和相互补充里,终于勉强弄懂了这复杂的大宋军制。原来大宋军队两套体系并行:一套是老旧的“厢—军—营—都”制(都指挥使、都虞候、指挥使、副指挥使、军使、都头、副都头);另一套则是熙宁变法后推行的新将兵法:“将—部—队”三级(统制、正将、副将、准备将、部将、队将、押队)。在河东、陕西这样的前线战区,主要推行“将兵法”。他这部将,是军队下面的中低级指挥官,统管约五百人,相当于旧制里的指挥使!随自己高兴叫,是个正儿八经快摸到了中层武官边沿的位置。修武郎(正八品寄禄官)位列五十三阶中的第四十四阶,进入大使臣范围,忠训郎、成忠郎之类的便是小使臣,分别是第47、49级。另外大宋武官官阶足足有五十三阶啊,于政和二年(1112年)在武阶体系改革中确立,那比老秦人的砍人升官发财的二十级功勋爵还翻了两番多,并且人家那个赐田、赐宅、赐配奴隶,还能降等传给自己儿子。相比之下,大宋武阶53级只是“虚衔”,完全无法提供同等级的物质激励,没法相比,也真是怕武将升到了头,硬生生造出53阶来。而袁振海那“官阶升了,差遣没动”的失落,也终于有了解释,没有实权的差遣,再高的阶官也是虚的,只能算是多领点俸禄。“驴球马蛋!老子要这空头官衔有屁用!”而老人更惨,只有小使臣官阶没有差遣,气的他连连捶打胸口,直呼自己是廉颇老矣。李骁捏着那张薄薄的文书,指尖能感受到安抚使大印的微凉。骑兵部将,五百人的头儿?在这座被铁桶般围困、随时可能倾覆的危城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官身”,未免有种荒诞感。他看着身边还在为“队将”、“押队”身份欣喜若狂又拿他打趣的家伙,又看了看远处灯火稀疏、死寂中透着绝望的太原城墙,心中那乱世轮廓,再一次如此清晰又沉重地压了下来。战时赏官,能是好事?端的是凶险万分! 第四十六章长烟落日孤城闭(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木桌上的铜盆还冒着热气,前厅开饭时特意多送了些牛羊肉过来,一群人吃的是嘴角冒油,大快朵颐,生活好似转弯了,好肉好菜,赏官赏钱,若不是在这封闭的城里,恐怕真是时来运转了。最后一块羊肉被卢疯虎囫囵塞进嘴里,油顺着下巴滴落,他伸出舌头舔了个干净,又抄起锤子对着羊骨头“哐当”砸下去。骨髓混着油星溅在他手背上,他舌头一卷就舔了个干净,“直娘贼,这玩意儿比金子还金贵!”骨碴溅得满桌都是,周铁伸手抢了块带筋的,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眼里的红血丝比盆里的肉汤还艳,贪婪地咀嚼着骨缝里残留的最后一点油花和骨髓,他闭着眼,喉结剧烈滚动,脸上是一种近乎痛苦的享受表情。“不怕兄弟们笑话,”他睁开眼,“好几个月了,肚里的油水早被舔干净了!这两天才算吃顿好的,上回闻到正经肉味,还是人家义胜军军营里啃大肉,那香气飘过来…啧啧。”他狠狠嘬了一口骨头,发出“滋溜”一声响亮的吸吮。众人各自伸手一抓就送到嘴中,那些带着锋利棱角的碎骨渣,用后槽牙细细地磨,贪婪地吮吸那一点点渗透出来的骨髓油脂,脸上全是近乎痴迷的享受。“谁说不是呢!咱刚才差点把舌头吞下去!这骨头渣子,真比神仙肉还香!”马小五含着骨头含糊不清地吼,“咱当兵五年,头回见这么厚实的肉!”他吐出块碎骨渣,指缝里还嵌着肉丝,“往常过年才见着点肉星子,还是臭的,后来才知道,是把病死的马肉混在里面!”孙石头正用牙撕着骨头上的筋膜,闻言嗤笑一声,露出黄黑的牙:“你那算啥?前两年军里发的肉干,咬开一股子骚味,当时我还奇怪呢,仔细一瞧,原来是把老鼠剥皮晒的!”他往地上啐了口,“当官的酒桌上炖着牛羊肉,咱只能嚼鼠肉干,这叫啥世道?”又狠狠咬了口骨头,“咔嚓”一声脆响,“咱河东军的粮册上写着月供三肉,可去年一年,咱见着肉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五天。那时候咱就琢磨,军法中规定的伙食费都去哪了?”袁振海正用刀尖挑着骨缝里的肉丝,闻言哼了一声:“还能去哪?童贯那老贼的府里呗!听说他一顿饭要杀十只羊,咱那五百人的营,半年见不着一口荤腥!”“为啥啊?”李全武忍不住问,老人对军队中的事情不甚了解,“朝廷规矩不是还在吗?三日一肉,五日一肉?”“规矩?”马小五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疤都显得狰狞了几分。“规矩是给上头官老爷们看的!是写在奏疏里互相糊弄的!咱这钱粮肉食,从汴梁城出来时就得先过那些官员的手,再到河东路转运使衙门过一遍,然后是将军、都监,最后落到指挥使、都头手里。”他像报菜名一样数着层层关卡,“一层扒一层!雁过拔毛!等落到咱这些大头兵碗里?”他指着桌上狼藉的骨头渣子和空碗,“就剩这点汤汤水水骨头渣子了!还得是上头贵人们开恩,或者像这样立了大功才行!”“还有来咱营里抢功劳的将门子弟,人家顿顿有酒有肉!大家都亲眼看见,那亲兵抬进营帐的烤全羊,油光锃亮,香气能飘十里!那羊肉,咱闻闻味儿都算过年!”“咱平常吃的啥?糙米!掺了沙土麸皮的陈麦!酱菜!盐?量好了,一人一勺尖,多舔一口都算偷!”他越说越激动,“想吃肉?行啊!营门外有挑担子卖熟肉的,六百文钱要不要一条羊腿!咱一个多月军饷,不吃不喝才够买一条腿!只能七八个兄弟凑钱‘打平伙’,一人啃两口,解解馋虫罢了!”“神宗爷那会儿多好!听老兵说,三日一肉,半斤羊肉炖得烂烂的,连汤都能泡三碗饭!”“朝廷规定日给陈米二升半,盐一勺,一个月给钱少得很,十多文吧,折成市价也就只能买两斤青菜,买不到一两肉。灾年、围城、欠拨的时候,连陈米都要掺糠,营里都传唱着‘三日不见青,五日不见糠,七日锅底响,十日拆屋梁’的顺口溜。”“哪怕元祐年当兵,五日一肉是少了点,可好歹能见着油花!到了咱这,狗屁!”原来,官方规定得倒是挺好,河东禁军作为前线,理论上每日应有2升米/麦,能做5-6张大炊饼,每3日有1次约4两的肉,每日有酱菜/盐保证体力,每月还有1升酒,边防军还有干粮储备,战时还有“口食钱”用于就地采购,理想状态下,士兵每月能吃10次肉、还有酱菜盐醋,能维持较强的战斗力。可理想扎不下根,由于贵人克扣军饷、地方官吏贪污、运输腐败,普通士兵的日常饮食惨不忍睹。主食吃的是虫蛀、发霉的存粮,煮粥时能捞出死甲虫,或者是掺入麸皮、豆渣做成的“黑糊饼”,士兵们戏称这为“铁饼”。副食根本见不到肉,名义上的“三日一肉”变成了三月一肉,而且还是病马肉、死狗肉,甚至有守军记录“食死马,疫者过半”。盐酱也常常断绝,士兵们只能淡食无力,甚至舔兵器上的铁锈味解馋,只能挖蒲公英、苦苣等野菜充饥,还因此导致腹泻。官员阶层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掌管后勤的文官每日有肉,还有羊肉、鲜鱼,每年发放绢、绫、绵等布料...仗打赢了有赏赐,打输了也没有惩罚,旱涝保收,合着都是贼配军冲杀,死活无论。底层士兵为了生存,只能卖兵器换粮,一张弓换饼,甚至还有偷盗百姓,夜闯民宅抢鸡鸭,或者与夏辽金走私贩交易,用情报换粮食的。铜盆里的肉汤已经见底,浮着层白花花的油,映得众人脸上又是满足又是愤懑。“别骂了!”卢疯虎啃完最后一根骨头,把手指挨个吮干净,“以前跟着那些混蛋,喝西北风都得看脸色!”他拍着李骁的肩膀,“以后跟着咱李家兄弟!”他自己先哈哈大笑,“保管天天有肉吃!别说砸骨头,咱炖整只羊!”“对!跟着李大哥!”众人立刻附和,重新捡起块小骨头往嘴里塞,“以后咱军帐里,天天飘肉香!”孙石头挤眉弄眼地笑:“到时候李将军大口吃肉也好,咱也能跟着啃骨头。”话没说完就被马小五踹了一脚,俩人滚打在一处,众人在一旁起哄。袁振海把最后一块骨头咽下肚子,抹了把油光锃亮的嘴,猛然拍着大腿站起来:“吃饱喝足,走着!”他往窗外瞟了眼,雪花正往墙上堆,“明天便是腊月二十四小年了,俗话说逢年过节得过好日子,哥几个揣着赏钱,不打算做点啥么?”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朝众人挤眉弄眼。“如此好时节,咱去妙语楼贺贺喜,让那小娘子给咱哥几个唱《十八摸》!”“去你的妙语楼!”马小五刚从地上爬起来,裤腿沾着泥也不顾,“那地方太贵!何况现在这时节,依我看,还是去北巷的半掩门,那儿的红姐儿浪得很,前天我那个嘿嘿...她还一个劲儿往咱怀里钻呢。”“呸!就这点出息,她束腰带松得跟啥似的,金人没打进来,她先让全营兄弟都攻过城了!”孙石头笑得直不起腰,“要我说,都这鬼样子了,拿着钱不花干什么,不如去瓦子巷的仙魂勾栏,人家可会弹琵琶唱小曲,比那些窑姐儿有滋味。”他压低声音,“前天我见着个新来的,那小腰细得,细得能一把攥住,唱曲儿能把人骨头都唱酥了...听说是当官的跑了,没来得及带走。”“要我说,等打退了金狗,咱把那几个当官的小妾抢来,让她们给咱捶腿捏脚!”他往李骁那边挪了挪,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腰,“李大哥,你说是不是?”李骁正用布擦着手上的油,闻言皱眉:“使不得使不得,我读春秋的,从不涉足那些地方。”“读春秋?”袁振海骤然爆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李兄弟别装了!男人嘛,谁不知道谁?谁看到那娇媚美人眼睛不直!古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就是胸大腰细,好逑就是哄到就上。”“就是!”周铁也过来拉他,“这城谁知道能守到什么时候,现在不乐呵乐呵,难道等金狗把你脑袋砍下来,带着那点念想进地府?”“明儿小年,明儿死,后儿投胎,今晚先快活。”李骁被他们拽得一个踉跄,帐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金军的砲石砸在了城墙上。灰尘从房顶簌簌落下,落在众人油亮的脸上,可谁也没松手。“听见没?金狗在催咱呢!走!去晚了,红姐儿就被别的兵痞抢了先!”“粗俗、粗俗,我辈人士怎能与你等为伍!”李骁被他们半拖半拽地往外走,冷风灌进领口,带着硝烟和血腥气。“那你们去吧,咱老头子吃饱了就要睡大觉。”老人晃晃悠悠回去睡觉了。走在大街上,还在感叹这次发的赏钱是真厚也是真的不经用,此时城里什么都贵,一贯钱(官方是1千,但多为770文。)当过去十文钱用,过几天物价就会暴涨一次,简直就是钱不是钱,那是沙土。“李大哥,我跟你说。”马小五凑到他耳边,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那红姐儿有绝活傍身..倒浇蜡烛、老树盘根、仙人上树...你见识过就晓得呐。”话没说完,又一声砲响,震得脚下的地都在颤,众人哈哈大笑:“还敢打扰爷们快活!等回来再收拾你们!”李骁被他们裹挟着往前走,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像一群醉汉,街边房子里,可见到苦难的百姓正在搭设祭台。小年最核心的活动是“祭灶”,祭祀的对象是“灶神”(又称“灶王爷”“灶君”)。人们认为灶神掌管家庭祸福,每年腊月会上天向天帝汇报一家善恶,因此需在此时祭祀,祈求灶神“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小年是春节前的倒计时,人们会开始集中采购、制作年货,为除夕和新年做准备。可太原城里的风,吹过断墙残垣,连灶王爷的影子都卷不起来。街角一间塌了顶的土屋,漏出点昏黄的光。瞥过去,见个老婆婆正蹲在三块拼起来的破瓦片前,手里捏着半截炭条,在瓦上画得歪歪扭扭。那该是灶神像,眉眼画得太急,嘴角撇着,倒像是在哭。她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颤巍巍打开,里面是半块糠饼,碎得能当粉撒。“灶王爷,”她的声音比风还轻,哈出的白气一下就散了,“今年没糖,就这点吃食...您将就着,求您让金狗别破城,求您让这娃活下去...”旁边缩着个小丫头,头发枯黄得像堆乱草,眼睛却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那糠饼。老婆婆摸了摸她的头,手背上的冻疮裂着血口子:“这是给灶王爷的,等开春了...”巷口的院落中,女子正用石头碾着一小捧带壳的小米。她手里攥着半根银钗,是陪嫁的物件,其它的刚换了这把米。她想给病榻上的家人熬口稀粥,这便是她能备下的“年货”,远处砲声轰隆,她手一抖,小米撒了半把,慌忙用冻裂的手指去拢,血珠滴在米上,像撒了把红豆。“糖!我有糖!”童声刺破雪天,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围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举着块沾泥的糖渣,兴奋得脸通红:“给灶王爷吃!甜的!”她小心翼翼舔掉泥,露出点发黄的糖色,孩子们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忘了肚子饿,也忘了昨夜巷子里的哭喊。此时城内传来民谣声,那是百姓们往年都会唱的,调子跑没了边,带着哭腔,却渐渐有人跟着哼。混着远处的砲声、风声,竟也有了点“年味儿”——是苦的,是冷的,却透着点互相依偎的热气:“二十三,糖瓜粘;灶王爷的嘴儿甜。麦芽糖拉成丝,甜到心里蜜样滋。二十四,扫房子,蛛蛛网儿全扫光。窗明几净迎新年,神佛欢喜降吉祥。二十五,磨豆腐,浆水白白像牛乳。捏成方块藏缸底,除夕端出敬先祖。二十六,去割肉,肥瘦相间挂梁头。孩童踮脚盼红烧,馋得口水顺嘴流。二十七,杀公鸡,红冠金爪摆宴席。鸡毛拔净留尾羽,插在门楣辟邪气。二十八,贴花花,桃符新写好人家。神荼郁垒把门守,鬼魅见了忙逃煞。二十九,打年酒,新酿米酒缸里浮。先敬天地再敬友,喝得脸红暖乎乎。三十夜,盼五更,灶王爷回府显灵。糖果摆上灶台面,来年五谷保丰登。”有人跟着哼,人们唱着唱着就哭了,哭声混着咳嗽,风从破门灌进来,把歌声撕成碎片,混着咳嗽声、呜咽声,在断壁残垣间打旋。城里没有糖瓜,没有饺子,没有灯火,只有无尽的饥饿、寒冷和恐惧。人们用最卑微的方式,维系着一点点对“年”的念想,在绝望中,祈求着能多活一天。一行人心情沉重,但那早已豁出去不怕死的心态,又能直面更多苦难。“到了!”马小五喊了一声,指着前面那排低矮的房子,红灯笼在风雪里摇摇晃晃,像鬼火,妖艳打扮的女子们争相拉人,娇声浪语,李骁被他们推搡着往里走,鼻尖钻进一股脂粉味,混着劣质酒气,让他一阵恶心。“今儿咱请客!”袁振海拍着胸脯,声音在喧闹的屋里格外响,“谁也别跟咱抢!”看着他们涌进去,听着里面传来浪笑和打骂声。李骁靠在门框上,望着外面漫天的雪,和远处城楼上微弱的火光。或许他们说得对,在这朝不保夕的太原城里,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死?而生命在逼近的恐惧面前会丧失理智,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跨过门槛。 第四十七章长烟落日孤城闭(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红灯笼在风雪里晃得厉害,红绸被冻成硬壳,倒像是谁把血泼在了布上。李骁刚要抬脚,就被那阵急促的奔跑声钉在原地。“等会儿!等会儿!”丁良才的身影撞破雪幕,冰碴子簌簌往下掉,他一把攥住李骁的胳膊,掌心烫得像火:“可算找着你们了!就知道袁振海这老东西准带你们来这儿!”李骁脸上发烫,刚要解释,丁良才却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份卷得紧实的军报。蜡封的火漆在灯笼下泛着冷光:“明天小年夜,上头要给金狗来下狠的,且有一些重要军情送出去,这里有大致的安排。”他顿了顿,耳朵扫过屋里的浪笑:“你们虽授了官,军阵上的勾当终究生涩,但那天冲营的狠劲真是天生的开路先锋料子。”李骁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摆手拒绝,丁良才却先笑了:“别慌,不是让你们再闯金营。”他把军报塞进李骁手里,“张府尊说,你们是来解围的客人,哪能让你们陷死在城里?特意调拨了一队人马,帮你们明天突围出去,能不能杀出去搏条活路,就看你们自己了。”“活路?”李骁捏着军报,他想起张孝纯案上那碗结了冰的粥,此人真有这么好心,见他们是出了力的客人便要帮忙送出去?哪有把“活路”塞给外人的道理?丁良才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军务繁忙,李兄明天酉初(下午五点)城门口见。”那眼神深不见底,转身时披风扫起的雪沫子溅在李骁靴上,瞬间冻成了冰。屋里的浪笑还在继续,叠浪翻被。突围?该从哪个方向突?北方是金人来的方向,铁桶似的围着;东边去平定军(阳泉)的路,通过井陉关可去河北;西边汾河结了冰,可直接跃马而过?南门倒是布防稍松的地方,可那是故意留的口子,等着人往里钻吧?风卷着雪灌进领口,李骁打了个寒颤。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不忍心陷死客人”,八成是城里兵力实在撑不住了,找他们这群“亡命徒”去当诱饵,成了,情报送出去,他们是功臣;败了,正好消耗金人的锐气,还能省下几份军粮。明天小年夜,本该是杀公鸡、贴桃符的日子,他们却要提着脑袋往金人的刀阵里钻。这哪是活路?分明是把他们这群人,当成了给灶王爷上供的祭品。等众人快活回来时,李骁把军报拍在桌上:“明天酉时,送我们突围。”屋里瞬间静了,只有烛火噼啪响。“突围?”卢疯虎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过军报,“张知府这是要放咱们走?”“放咱们走?怕不是让咱们去给金狗送菜吧?”“拨多少人马?”周铁最关心这个,“有多少战马?弓箭够不够?”“管他多少人马。”袁振海一拍桌子,眼里闪着狠劲,“总比在城里等死强!老子这条命,早就该丢在城外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笑声又起来了,带着点豁出去的疯狂。...小年酉初,李骁扶着西城垛口的冻冰,往外望时睫毛都凝了霜,城下的雪地被踏出无数条黑褐色的路,像给白茫茫的大地划开了一道道血口子,那是金军围城第七天的模样,粗粝,生猛,还带着股未完成的凶相。“看那边!”袁振海的手指戳向远处,“黑鸦鸦的一片,怕有十几座营盘了。”李骁眯起眼,最远处的主营刚搭起木寨墙,土夯的墙基还泛着湿色,寨门挂着面狼旗,被风扯得猎猎响。“汾河那边的营盘最糙,昨儿个我还看见他们在河边凿冰取水,帐篷都没拉齐。”实际上,这只是金军包围圈的一部分。此时,金军已在城外筑造了十余座大营,呈环形包围之势。每座大营驻兵1000-2000人,东营扼守通往河北的要道,南营阻断与平阳府(临汾、霍州等地)的联系,西营防备陕西宋军增援,北营截断折家的援兵——太原城,已成孤岛。城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一群裹着皮袄的金兵正驱使抓来的签军百姓抡着镐头挖沟,土块和冰碴飞溅,衣衫褴褛的百姓被绳子串成一串,在雪里蹒跚,铁锹、镐头碰撞出叮当声。那道壕沟刚成型,也就丈余宽,半丈深,沟底零星插着些削尖的木桩,歪歪扭扭的,像没长齐的牙。沟边堆着新挖的冻土,被风一吹冻成了硬疙瘩。“这才第一道。”“看样子要挖三道,现在连第一道都没挖完。”有人指着壕沟外侧,金兵正拖着树木往地上铺,枝桠间还缠着些破绳,“这就是他们的鹿砦?糊弄鬼呢!”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闷响。只见东北方向的土坡上,七八座刚搭起的木台晃了晃,台上的金兵正拽着绳索往下放什么东西,“咚”的一声,磨盘大的石头砸在离城墙百步外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雾。“是旋风砲。看着还没调校好,准头差得远。”那些砲台是用原木搭的框架,连蒙皮的生牛皮都没盖全,风一吹就能看见里面忙碌的人影。金人正赶着一群驽马往营里拉,马车上堆着些茅草,大概是用来垫帐篷的。“巡逻的倒勤。你们你看那队骑兵,刚过去又来一队。”果然,一队骑兵裹着黑裘,沿着营盘外围的雪路慢跑,马蹄踏在冰上“咔咔”响。他们腰间挂着弯刀,背上的弓梢还沾着雪,经过那道新挖的壕沟时,特意勒马看了两眼,像是在检查沟挖得够不够深。“他们在搭望楼。”只见东南营盘里竖起个木架子,也就一丈来高,顶端站着个金兵,正往城里望。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众人缩了缩脖子。城下的金军营地还透着股仓促劲儿,壕沟断断续续,砲台歪歪扭扭,鹿角没削尖,壕沟没灌叉,但那片蔓延开的营盘,那道正被一点点挖深的壕沟,还有远处不断运来的军械,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已经显出了勒人的力道。“才七天就已经这样了。”李骁低声说,喉结滚了滚,“再等些日子...”后面的话被风刮走了。城下列队的金兵爆发出一阵呐喊,大概是又开始挖第二道壕沟的拐角,看着那些在雪地里蠕动的人影,让人觉得脚下的城墙都在发颤。这围城的网,才刚刚织起第一缕线。下城墙的石阶结着冰,每一步都听得见冰碴碎裂的脆响。刚下到城根,一股热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十几个土灶支在空地上,铁锅咕嘟咕嘟煮着什么,白汽腾腾的,在寒风里凝成一团团雾。六十多名骑兵汇聚而来,皮甲上的霜被热气熏得往下淌水,滴在地上冻成小小的冰珠。“来了!”一个洪亮的嗓门炸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铁塔似的汉子站在灶前,盔下一张方脸,胡上挂着冰碴。“本将杨震,管着这南门防务!”马小五凑到李骁耳边:“听说过他,前几年在西北跟夏人拼过命,一刀劈翻过三个!”杨震显然听见了,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别听这小子瞎吹!咱会砍砍杀杀不提,这双眼睛也放的亮。”“上头说让你们从南门突,算你们走了狗屎运!金狗那点换防的猫腻,全在老子眼里装着呢!等会儿抖露给你们。”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牙:“早就听说咱骑兵营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今儿个咱不喝寡水,来点开春的烈酒!”转身掀开锅盖,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漫开来。酒液是浑浊的黄色,在铁锅里翻滚着,气泡碎在水面,溅起的酒星子落在雪地上,滋滋地冒白烟。“杨将军客气了。”“走着,还有酒喝。”“都来上一碗。”杨震大手一提铁锅边沿把手,抄起旁边的粗瓷碗,给满满舀上,递到众人面前,“这酒是本将自己藏着的,还打算过年时喝,今儿个就当给弟兄们壮胆!”接过来,碗沿烫得灼手,仰头灌上一大口,烈酒滑过喉咙,像火烧似的一路燎到肚子里,没多久就从骨头缝里冒出热来。“痛快!”汉子早就抢过一碗,喝得直咂嘴,“比城里那掺水的米酒带劲多了!”众人纷纷找地方坐下,有的靠在箭楼根,干脆坐在雪地上。骑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少人李骁都有点印象,那天大致都见过。此刻他们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净,但眉骨、颧骨上的伤疤还在,在火光下明明暗暗。“杨将军,”一人喝得脸颊通红,举着碗嚷嚷,“你放话说金人换防的虚实都摸透了?可得给咱透个底,别让咱一头撞进金狗窝里!”杨震哈哈大笑,也找了块石头坐下,酒碗往地上一墩:“放心!南营那拨金狗,是奚人降兵,看着凶,其实怂得很!每日换防时要吹三遍角,这时候他们的游骑离得最远。”他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咱就从这儿冲,穿过两道壕沟,那边的鹿砦我让人偷偷拆了个口子,保准顺顺当当!”“将军英明!”众人起哄,“不过光说这些没劲,得来点乐子!咱哥几个说不定明天就见不着太阳了,不得听个笑话乐乐?”“就是!”“给咱来段荤的!不然这酒喝着没滋味!”众人跟着喊,“杨将军给说一个!说得不好,咱可不去了!”“就是!”人们跟着起哄,断指敲着碗沿,“要是说得不好,咱哥几个就赖在这儿,不走了!”杨震被缠得没法,灌了口酒,抹了把胡子:“行!就说个我早年在汴京听的笑话,你们知道西瓦子里的说书人刘麻子不?那老小子最会编排苏轼的笑话!能把人笑断气!”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捏着嗓子学刘麻子的腔调:“话说苏学士当年去拜访老友,见人家新纳了个小妾,年方十八,长得跟朵花似的,水灵得跟刚摘的桃儿一样,可那老友呢?八十多了,走路都得拄拐!”一马脸大汉“噗”地喷了口酒:“驴日他娘哎,这能行吗?”众人都笑起来,嚷嚷:“这老头可不地道!”“可不是嘛!”杨震拍着大腿,“苏学士看了,当场就赋诗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才接着念,“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好!”有点读书底子的当先拍了桌子,“这‘压’字用得绝了!”“那老东西的头发白得跟梨花似的,小妾嫩得像海棠,那‘压’下去,啧啧!”“绝个屁!”络腮胡骑兵骂道,“那小娘子得多受罪?十八配八十,这不是糟践人吗?气死俺了!”“快说快说!那小妾乐意?是我不给这老东西两个大耳巴子吃?打的他地下的老娘都认不出这龟孙来!”“谁说不是呢!”杨震眉飞色舞,“听说那小妾是被家里逼的,老爹欠了赌债,把她卖给老头当第八房姨妾。洞房那晚,老头那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喘得跟破风箱似的,折腾到后半夜,连灯都没敢吹,还非要逞能。”“为啥没吹灯?”“笨!”旁人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吹了灯黑灯瞎火的,他哪找得着地方?”众人顿时笑翻了,有拍桌子的,有捶地的,还有笑得直咳嗽的,老兵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我看那老东西是不行!折腾半宿也是白搭,可惜了那姑娘!给咱多好!”“就是!”粗狂汉子梗着脖子,酒劲上来了,嗓门也大了,“换了咱哥几个,保管让那姑娘七上八下…”知道他底细的人当即打趣:“你小子也就敢在这儿吹!真见了那样的姑娘,怕是腿都软了!还七上八下,我们还不知道你那几下?就在那北门窑子中...”“住嘴,休得污蔑!”粗狂汉子当即上去拼命。“狗屁,俺说的谁不知道?”那人立马就逃。杨震故意压低声音,“刘麻子说,那小妾夜里偷偷哭,说还不如嫁个杀猪的,至少有力气。”“哈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马小五笑得直捶地:“那老头行不行啊?我看是‘梨花’没力气,‘海棠’受委屈!”“换了咱哥几个,保管让‘海棠’笑开花!”杨震也笑,又给众人续上酒:“刘麻子还说,苏学士讲事情时,旁边好友们都笑疯了,有个太学白胡子博士气得直骂‘斯文扫地、成何体统’,结果苏学士还跟他对饮,说‘人生在世,图个乐子,较什么真?’”“后来才有人说,那白胡子博士还以为苏轼在点他呢,他家里的小妾也是风华正茂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哎,你们说,”有人一脸坏笑,“姓苏的咋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偷偷趴在人窗户上听墙根了?”“肯定是!”旁人拍板,“不然咋连‘鸳鸯被里’都知道?我看他就是想自己上,没捞着机会,才编首诗泄愤!”“这苏轼我知道啊,文曲星下凡嘛,看着斯文,没想到是这号人!”“文曲星里的登徒子。”“这才叫真性情!换了咱,早把那老东西打趴下了!”众人越说越起劲,骂那老头不是东西,又打趣苏轼不解救人家小娘子,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甚至有人编起了后续,说那小妾后来跟着个年轻书生跑了,把老头气得吐血;还有人说苏轼后来又去拜访,见那老头拄着拐骂街,当场又续了两句诗。李骁坐在一旁,听着这群糙汉子的荤笑话,手里的酒水抿着抿着已经空了。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眼睛都亮得很,像是忘了城外的金狗,忘了可能赴死的命,看着这群即将去拼命的汉子在这儿插科打诨。酒气混着汗味、血腥味,在寒风里蒸腾,竟生出股说不出的痛快。“行了行了,”杨震笑着摆手,“再笑下去,金狗都听见了!”他站起身,将碗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弟兄们,这笑话听了,酒也喝了,等会儿咱就给金狗来个措手不及!”“好!”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呐喊,惊飞了箭楼上栖息的鸟雀。站起来时肚子里的烈酒还在烧。寒风卷着远处金军营地的刁斗声,风还在刮,但好像没那么冷了。铁锅里的酒还在咕嘟,白汽腾腾地往上冒,像给这绝望的孤城,笼上了一层暂时的暖意。 第四十八章马作的卢飞快(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酉时过半(晚上六点)的风裹着雪沫子,李骁踩着马镫翻身跃上契丹马时,铁甲片碰撞的脆响惊得马打了个响鼻。他低头拽了拽手臂上的红布,在女真铁扎甲上格外刺眼。“都给老子把马遛活了!”“等会儿冲起来,别让金狗看了笑话!”战马都嚼着干草,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暮色里凝成一团团雾,差不多快出发了,众人越发紧张,此去多半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寥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北而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个小山似的汉子披着鎏金错银山文甲,肩吞兽口怒张,甲叶上的雪被体温烘成细流,在腰腹处汇成小水洼。他手里拎着柄斩马刀,刀穗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笔直,王禀的脸膛被战火烤成了紫铜色,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劈到下颌,却丝毫不减英气。身后是五百人骑兵队还有千余步兵,石頳便在其中,加上上次战后收拢治疗金人的战马,身后怕就是整个太原仅剩的骑兵了。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像夯锤砸在地上,身后跟着的骑兵甲叶叮当,步兵的铁矛拖地,在冻土上划出深深的痕。“奉张府尊令!”他嗓门比城楼上的号角还响,震得人耳膜发颤,“这是给朝廷的急信,谁能送出去!”命人分发给众人,“朝廷自有重赏!银五十两,官升三级!”人群里起了阵骚动,五十两银子啊,那得是多少钱啊,大家平时只用到过铜钱,早就听说银子值钱的很,一把铜钱都换不来一两银,苦哈哈那里能算五十两银有多少?至于官升三级便让众人忽略了。送情报原来就是这个,这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是求援军,还是告急信?呜~~呜~~城外响起金军的号角声,绵长而尖锐,像狼嗥。王禀猛地抬头,刀疤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时候到了!开门!本将为诸君开路!”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刺破黄昏。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被雪覆盖的战场。王禀翻身上马,斩马刀直指金营:“儿郎们,跟我杀!”“杀!”骑兵的铁蹄踏碎残雪,甲叶碰撞声、马蹄声、呐喊声混在一起,像惊雷滚过大地。李骁拽着缰绳紧随其后,他这队伍里有自己的五匹契丹好马,所以他没有选择穿皮甲,而是依然穿着铁扎甲,每隔数里路就换一次战马,铁蹄踏在冻土上“咚咚”响,溅起的雪沫子打在甲叶上。手臂上的红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是他们约定的记号,免得天黑被自己人误伤。原本他还在想为啥不等天黑?夜里不是更隐蔽?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大部分宋军每到夜晚就眼晕,月亮底下连马缰绳都抓不住,看不清路,而多日出城交战,已经证实过了金人就少有此病。营里的老兵说这是“雀目”,其实就是饿的,天天啃糠饼子,别说肉了,连油星子都见不着,眼珠子早就熬坏了。“看见没?他们冲上去了”老兵指着前面,王禀的骑兵正绕开金军新挖的壕沟,那些沟虽然没挖完,却也够深,掉进去就别想爬出来,这时候天没全黑,还能瞅见路。等真黑透了,都得栽倒在里面。说话间,王禀的骑兵已经冲到了奚人营地前,那些奚人士兵正围着篝火取暖,见宋军杀来,匆匆上马拔刀出营迎战。王禀的斩马刀抡得像风车,一刀下去就劈开了个奚人的脑袋,红的白的溅了满身,他却毫不在意,嘶吼着往里冲,城墙上随时派人准备接应。“就是现在!”负责带队的老兵声音从侧方传来,“跟我走!”李骁拽转马头,一行六十多人跟着他往侧翼冲。他听见身后传来箭羽破空的“嗖嗖”声,还有金军的呐喊,王禀的佯攻显然奏效了,大部分金兵都被吸引了过去。这也是守城的战术之一,时不时出城袭击截杀对方,提振守城的士气,要是能趁着敌人放松警惕,能火烧了大营更好。暮色越来越浓,远处的火把像一颗颗跳动的鬼火。“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过金人封锁线!”战马的铁蹄踏在雪地上,这场突围,才刚刚开始。“驾!”老骑兵头子姓陈,他猛地一甩马鞭,战马吃痛,四蹄翻飞,驮着他往金人南营那些空隙冲去。身后的六十多人紧紧跟上,刚冲过第一道鹿砦,左侧传来一阵尖锐的牛角号,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头皮发麻。李骁眼角余光瞥见,一座土黄色的营寨里冲出百多骑,皮质札甲在火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多层牛皮压合,关键部位嵌着铁片,既减轻了重量,又保证了防御力。骑士们头上是尖顶皮盔,盔后飘着的狼尾随着马匹的颠簸上下翻飞——那是奚人的图腾崇拜,象征着凶悍与野性。“是奚人!”老陈眼角猛地一缩,手里的弓瞬间拉满,“他们的箭涂了毒!要小心。”话音未落,一阵“嗖嗖”声已经破空而来。“低头!”老骑兵的吼声刚落,箭雨就“嗖嗖”地掠过来,擦着李骁的铁盔飞过,钉在后面的马臀上。那匹战马痛得人立起来,把背上的士兵甩出去三丈远,没等落地,就被两支追射的箭钉在了雪地里。李骁下意识伏在马背上,一支箭擦着他的铁扎甲飞过去,钉在旁边一匹战马的脖颈上。那马痛得人立而起,将骑士甩在雪地里,还没等那人爬起来,又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咽喉,血沫子喷在雪地上,像朵骤然绽开的红梅。“别硬拼!跟我跑!”各处金营里,号角声此起彼伏,显然更多的金兵正在骑马赶来围追堵截。果然,下一息,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马蹄声!“左侧!”前方大吼,“有敌人冲过来!”只见左侧的黑暗中,一队骑兵冲了出来,刀光闪烁,直奔宋军而来!“右前方!”另一名宋兵尖叫,“还有!”“陈老头!怎么办?”那粗壮汉子惊恐地喊道。老兵咬牙,目光如电,扫视四周,猛地一指前方:“前面有一片沼泽地!冲进去!那里能拖住他们!”“往西北边那片河流跑!”李骁立刻拽转马头,战马灵敏地躲过一块石头,南边潇河、文峪河流域,冬季河流部分结冰,但冰层薄厚不均,河岸多芦苇荡、冻土沼泽,利用上是能摆脱大队金人人马的。东南方向还有连绵起伏的黄土丘陵,沟壑纵横,局部有红崖峡谷等险隘,植被稀疏,冬季积雪覆盖,路径难辨。他回头望去,奚人骑兵像一群饿狼,嗷嗷狂嚎,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不断放箭。他们的角弓在暮色里闪着暗光,箭羽密集得像飞蝗,时不时有宋军骑兵惨叫着坠马。“又吹号了!”前人喊了一声,远处的金营里,牛角号声此起彼伏,一座接一座地传下去,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李骁抬头望去,只见东北方向又冲出一队骑兵,皮甲在暮色里闪着冷光,看样子是契丹骑兵,比奚人更难缠。“来人掩护左翼!”老骑兵的声音穿透箭雨,一名好手当即从背上摘下长弓,三支箭同时搭在弦上,手腕一翻,三支箭射出。最前面的那个奚人骑兵应声落马,狼尾盔滚到雪地里,露出张被箭羽穿透的脸。“好箭法!”袁振海大喊,手里的弯刀劈断一支飞来的箭,众人手中还有小型圆木护盾,绑在手上,能防住少许箭。却撞见前方女真弓骑拦路,箭雨斜泼,人嚎马嘶,血点溅在雪地如朵朵腊梅,更多的箭涌了过来,又有好几个骑兵中箭,其中一个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被后面的战马踩成了肉泥。李骁握紧手中的长枪,铁扎甲的重量让他有些吃力,但护住了不少要害。这些天他不断回想冲营那天的感觉,枪尖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仿佛还在耳边。此刻他虽没了那时的悍勇,脑海里的枪招却还记得清楚,斜劈、横挑、回抽,铁枪与箭羽碰撞的脆响格外刺耳。“前面有壕沟!”老骑兵突然嘶吼,只见前方雪地里横着一道深约丈余的壕沟,沟底隐约能看见尖木桩的影子。幸好沟不算宽,众人双腿一夹马腹冲锋过去,前蹄落在对岸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后面的骑兵纷纷效仿,有两匹马力气不足,掉进了沟里,惨叫声瞬间被奚人的箭雨淹没。过了壕沟,暮色更浓了。老骑兵却不往河流去。只见右侧雪坡冒出一队黑影,狼头盔连成一线,老骑兵猛拉缰绳,硬生生把队伍折向他方。“走废渠!”他记得这条干涸的水渠,渠底碎石嶙峋,马踏上去火星四溅,奚骑追至渠边,马蹄打滑,队形顿时乱成一团。废渠出口的冷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众人刚把半个身子探出渠口,就看见远处火把连成的光带在雪地上游弋,那是金人的游骑在巡逻。听见动静,三十多骑黑影贴着地面掠过来,皮甲在火把下闪着细碎的光。“是拐子马!”老骑兵的慌忙道,“趁乱冲过去!”这些轻骑穿的是多层牛皮压合的皮甲,甲片边缘涂着黑漆,既轻便又坚韧,最适合这种穿插突袭。他们的战马都是辽东矮脚马,看着不起眼,跑起来却像贴着地面飞,刚才在渠里竟没听见半点动静。“猎物舍得钻出来了!”“儿郎们围猎啊!” 第四十九章马作的卢飞快(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拐子马已经分成两队,像把张开的布袋往两翼包抄过来。左侧那队的骑手齐刷刷拉弓射箭,箭羽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寒光,宋军前方轰然倒地,骑士被甩在雪地里,还没爬起来就被右侧冲来的拐子马踏成了肉泥。宋军怒吼回击,可拐子马的速度太快,箭矢刚离弦,对方已经冲到眼前,马刀带着风声劈了过来。老骑兵大吼道:“跟我冲过去!他们的软肋在中间!”他手中环子枪横扫,带起的劲风逼退两个试图合围的拐子马兵,“别被他们缠住!”李骁紧随其后,铁枪平端如箭,他终于看清了拐子马的战术,前排骑手用长矛捅刺,后排则不断放箭骚扰,两翼的骑兵像毒蛇吐信,时不时窜出来咬一口就走。“铛!”铁枪与一支长矛撞在一起,李骁感觉手臂震得发麻。那拐子马兵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猛拽马缰,战马竟在原地打了个旋,长矛顺势劈向李骁的腰侧,李骁横枪挡住,那矛头竟顺着枪身划过,亏得铁扎甲够厚实,又被挡住了不少力,这才硬抗了下来。“别跟他们缠斗!往前冲!”老骑兵的吼声里带着血沫子,他的左臂被一支箭擦过,皮甲被划开道口子,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可拐子马哪会给他们突围的机会,左侧的骑兵集体转向,像道黑色的潮水兜向众人后方,右侧的则放慢速度,用箭雨不断压制。前后夹击的势头刚形成,中间的拐子马遽然加速,马刀组成的刀墙压得人喘不过气。有人慌了神,拨马想冲出去,刚跑出两步就被箭钉在马背上,那是拐子马的“锁喉箭”,由打猎的好手射向要害,专破慌乱中的防御。“跟着我钻缝!”老骑兵前方开路,拐子马收势不及,阵型露出个缺口。他环子枪一挑,拨开迎面的刀光,竟从那缝隙里钻了过去。众人紧随其后,李骁铁枪在身侧舞成个圆,挡开两支偷袭的矛头,回头一瞥,只见没跟上的五个骑兵已经被拐子马围在中间,马刀起落间,血雾像红梅似的绽在雪地上。最前面的那个宋军绝望地举起武器,却被三个拐子马兵同时用长矛挑住,像放风筝似的举到半空,又重重摔在地上。“别回头!”老骑兵愤怒嘶吼,他的战马屁股被马刀划开道深沟,血顺着后腿往下淌,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拐子马的号角声在身后响起,用不了多久,这些轻骑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重新整队追上来,一行人不断在围追堵截中寻找那空隙,夺得一线生机,在将黑的时分惊恐逃跑。东南方向又响起急促马蹄,金骑如洪流分三路包抄,箭矢从三面呼啸而来,宋军不断有人中箭落马,雪径瞬间被尸体与热血染成暗红。金人布置的巡逻骑,早就在各个重要的位置安排了布置。风雪里全是马蹄声,像密集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钻,身后的人只管死死跟着,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连成一片,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追兵的。拐子马的号角声始终在身后追着,时而远时而近,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有时左侧亮起一片火把,众人慌忙往右拐,刚躲开没多远,右侧又传来马刀劈砍空气的风声,只能硬生生勒转马头,往更黑的暗处冲去。李骁手中铁枪早就不知道舞成了什么模样,只知道机械地挥着,挡开那些冷不丁从暗处刺来的矛头。身旁跟着的人越来越少,有时跑着跑着,身边空了一块,回头只看见一片迅速被黑暗吞噬的血迹,连是谁掉了队都来不及看清。不知亡命逃跑了多久,天彻底黑透了,连星星都被云遮住。皮甲摩擦声、马嘶声、呼喝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敌人包围了,只剩下脚下这条不断延伸的逃亡路。又不知跑了多久,连马蹄声都变得麻木。幸存者只知道跟着前面那团晃动的黑影,老骑兵的背影,风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夹杂着汗水,成了这黑夜里唯一清晰的味道。“我们逃出来了!”拐子马的号角声似乎远了些,没人敢停,只是拼命地跑,在这片被铁网笼罩的土地上,寻找着那一线生机。战马再也跑不动了,老骑兵指着前方一座破败的村子:“进村子!”村子里的房屋大多塌了半边,残垣断壁。李骁等人冲进村子,立刻分散开来,利用房屋作掩护,哪怕追兵的箭雨追到村口,也会被断墙挡住,只能在外围盘旋。“喘口气!”老骑兵靠在一堵断墙上,胸口剧烈起伏,“他们不敢轻易进来,这村子地形复杂,不利于骑射。”李骁勒住马,环顾四周,“还没到放心喘气的时候。”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但他们就像掉进了猎人设下的围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惊魂未定的众人数了数人数,哪怕早有预料还是心沉到了谷底,只剩二十三骑了,且各个带伤,战马跑了这么久,根本没有气力了,换言之,众人暂时只能被困在这里,马小五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悲伤道:“程三菜、孙破罐、周铁,他们去了!”程三菜便是那位一直没咋说话的黑脸汉子,耳朵上缺了块肉,瘦高个周铁跑着跑着就没影了…逃跑途中,意外频发。战马被暗处的陷阱绊倒,骑手瞬间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生死未卜;或是战马被金人的箭射中要害,哀鸣着倒下,将背上的骑兵甩落在地,随即被后续冲上来的金兵砍杀;还有的战马在疯狂奔跑中失蹄,陷入雪堆里,怎么也拉不出来,骑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兵逼近,却无能为力。众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死离别,在这残酷的战场上,多活一天便是赚的,死亡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算不了什么。陈姓老兵强忍着悲痛,迅速安排起来:“大家先别慌,咱们得想办法撑过这一晚。”“先照料战马,找个地方给休息,前面要能防,后面要能跑。”人群分别去寻找草料喂食,去查看周围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老兵又接着说:“我们最后别在一个方向上集中,就怕全覆灭了。”他指着东西两头,“柳旺你就带五人守东头,那边房屋多,墙缝能藏人;索飞带五人守西头,那边废墟垛子多,能打伏击;剩下的跟我守中路,谁也别扎堆!”“钱老憨,你带两人上北屋顶!”他又指向那间没塌顶的土房,“扒松了,金狗要是爬墙,就往下砸!”“吴癞子,你最机灵,”陈老兵盯着那个梳着歪辫的瘦猴,“带人摸去村南头,把那几棵枯树推倒堵路!记住,动静小点!”他抓住李骁的胳膊,指腹敲了敲他的铁扎甲:“你这身硬家伙是好东西,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你就顶在前面,咱们从两边抄后路,金狗骑射厉害,但进了这村子,马跑不开,箭也射不准!”李骁没想到自己会被寄予厚望,目光扫过那些残垣断壁。矮墙、柴堆、塌了一半的土炕,处处都是能藏人的地方,也处处都是能绊倒人的陷阱。刚才冲进来时,就有个骑兵被门槛绊倒,差点摔断腿。“记住了!”陈老兵转了一圈回来,“别硬拼,就跟他们绕!东头的院房有三道门,绕到最后能从猪圈的洞钻出去;西头的柴火垛子底下是空的,能藏两个人。”“咱们若是能在这里撑过一个晚上,明日还有活路。”众人分别散落到村庄四周,眼睛紧紧盯着周围的动静,心里不停地祈祷:“杀千刀的金人别找来。”但都心里都清楚,那是太不可能的情况了,地上有马蹄有血迹,顺着找总能找过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雪花飘落,天色来到辰时初(七点),天色将亮未亮,朦朦胧胧的。阿剌不花勒住战马,狼尾盔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是奚人谋克带着三百余正兵,都是原来辽国奚六部大王萧干手下,萧干也被称为奚回离保,就是他和耶律大石联手以残兵击退数倍于己的宋军,打得童贯、刘延庆等人惶惶然不知所终。可惜金军南下,燕京失守,萧干和耶律大石发生分歧,耶律大石率军往夹山(阴山山脉中部)投靠辽帝耶律延禧,保大三年正月(1123年)萧干在奚族故地自号大奚国神圣皇帝,改元天复元年,没想到南下攻郭药师失败,萧干为其部下白得歌所杀,首级被献于宋,匆匆建立的奚国八个月就亡了,他们奚人又只好投靠金国去了。在辽朝建立后,奚人被契丹征服,成为辽朝统治体系的一部分(如被编入“奚王府”,部分贵族获封官职)。但奚人并未完全丧失族群认同,反而在契丹的统治框架下保留了一定的自治权。金国建立后,奚人被进一步分化瓦解(编入猛安谋克体系,与女真、汉人杂居),族群独立性逐渐丧失,建国诉求随之消解。但阿剌不花有更大的野心,凭什么同样作为被征服族群,女真人能夺得天下,他们奚人却只能屈居其下?成何道理?甚至奚人活的还不如辽朝时期,所以他要夺得战功往上爬,坐等时机看那风云变化,现在便是他夺取战功的时候。一队宋人骑兵逃出包围,他顺着线索摸来,看样子是躲到了前边的村子里,他瞧着村子地形复杂,像一头伏在地上的困兽。 第五十章马作的卢飞快(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阿木尔,”他用带着契丹味的奚语开口,皮靴上的马刺轻轻磕了磕马腹,“你说这群南人躲在里面,像不像雪地里的野鹿钻进雪中?”“还是把这里当成狐狸洞了?让猎人抓不出来?”身旁的副将阿木尔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阿剌说得是!不过野鹿灵活跑的快,这些南人可比不上,就是钻地缝,咱们也能把他们抠出来。”阿剌不花哼了一声,摘下背上的弓。这张自制的牛角弓在火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弓梢还刻着只展翅的山鹰,那是他自己刻的,象征着他的名字,也象征着他要像山鹰一样俯视这片土地。“五十人一队,”奚语的呼喝在夜风中格外刺耳,“第一队沿东边巷道推进,第二队走西边,第三队跟我走中路!其余人守住各个要道出口。”他的目光扫过列队的奚人士兵,“留活口,我要亲自问问他们,!”四队奚人士兵立刻散开,像草原上围猎的狼群,迅速占据了村庄四周的要道。他们的甲胄在火把下闪着暗光,手里的弓箭随时准备拉满,每队之间再分出小队,相隔百步,既能互相呼应,又不会拥挤在狭窄的巷道里。靴底踩着积雪的“咯吱”声压得很低,这是他们围猎时的规矩,靠近猎物时,连马蹄都要裹上毡布。一旦发现动静,立刻吹响口哨,短促的一声代表“发现目标”,两声代表“敌人有武器”,三声则是“准备围杀”。村庄西头的小队由一个叫乌恩的年轻奚人带领。他举着弓箭,示意身后的人放慢脚步,自己则猫着腰,像只警惕的狐狸,贴着墙根往前挪。路过一间塌了半边的土屋时,他停下脚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只鞋。嗬~~乌恩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号,同时举起手臂,指向土屋后方的巷道。身后的奚人立刻会意,两人守住门口,其他人跟着他绕到屋后,弓箭始终瞄准着可能藏人的柴堆和断墙。巷子里散落着些破旧的桌椅,一张断腿的木桌横在路中间,像块碍眼的石头。乌恩用弓梢推了推桌子,没什么动静。他吹了声短促的口哨,两个奚人立刻上前,一人一边,猛地将桌子掀翻,底下空荡荡的,只有些结冰的泥水。“孛罗,你带两人去屋顶!”乌恩低声命令,自己则贴着墙根,慢慢靠近一扇虚掩的木门,门轴上结着冰,轻轻一碰就发出“吱呀”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屋顶上的奚人很快传来信号,清脆的敲击声,那是“安全”的意思。乌恩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木门。屋里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灶台上还摆着个豁口的陶罐,地上散落着些麦秆,墙角的土炕上甚至还有一床破旧的被子,仿佛主人只是刚离开不久。“搜!”他挥了挥手,奚人立刻散开,翻着墙角的木箱,用长矛戳着麦秆,掀开了那床破被,下面空空如也。这时,屋外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号。乌恩心里一紧,冲出去一看,只见一名手下正指着地上的血迹,那血迹从屋门口一直延伸到西边的巷道。“追!”乌恩低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这血迹就如草原上猎物留下的蹄印,只要跟着它,总能找到猎物的踪迹。与此同时,阿剌不花带着第三队走进了村庄中央的空地。这里有棵老槐树,树干上还拴着根断了的缰绳,他勒住马,抬头望了望树顶,吹了声悠长的口哨。四周的巷道里立刻传来回应,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像一群夜鸟在鸣叫。这是他们在草原上狩猎时约定的信号“这些猎物啊,”阿剌不花抚摸着弓上的山鹰雕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为躲在这些破房子里就能逃过一劫?他们不知道,我们奚人在草原上追了一辈子猎物,最擅长的就是把猎物从洞里赶出来。”他身后的奚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火把映出一张张兴奋而狰狞的脸。东边传来连续的短音口哨,阿剌不花的眼睛一亮,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身边的士兵,“阿木尔带一半人去东边看看,我去西边。记住,别把他们逼得太急,慢慢玩。”阿剌不花提着弯刀,大步走向西边的巷道,他的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双方已经刀兵交接,如一首来自草原的狩猎之歌。今夜这场狩猎,不仅能让他获得战功,更能让女真人看看,他们奚人不是只会摇旗呐喊的仆从军、探路军。总有一天,他要让奚人的狼尾盔,像女真的铁盔一样,在这片土地上耀武扬威。巷道深处,一扇破旧的木门后,李骁握紧了手中的铁枪,他听见了奚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那些奇怪的呼号和口哨声,像一张无形的网,正一点点收紧。双方已在村庄中各个地方拼杀开来,宋军这二十三人面对足足三百多人的奚人追兵,几乎陷入了绝望。废弃建筑成了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北方村庄的土坯房虽已破败,但结构尚存,被宋军迅速转化为攻防节点。房屋掩体发挥作用,土墙能抵御箭矢和刀剑,藏身于窗后、门框侧,通过缝隙观察敌人动向,趁其靠近时冲出砍杀,利用房屋狭窄空间限制敌人数量,避免被围攻。屋顶成了制高点,一名宋军埋伏在上面,待敌人经过时,扔石头砸击,重伤敌人的头部,或者从房梁跳下突袭背后。院落阻隔也被利用起来,院门被加固后作为临时屏障,用石块、断木顶住门轴,延缓敌人进入;院墙则成了隐蔽线,宋军匍匐在墙后移动,用长矛或弓箭从墙缝偷袭敌人腿部,使其失去行动力。巷道伏击中,巷口堆放断木作为“路障”,迫使敌人单列通过,然后埋伏在巷道两侧房屋的门后,待敌人经过时,从两侧同时用长杆将其推挤到墙上,再用大刀刺杀。然而,奚人毕竟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他们按照草原狩猎的战术,分成小队,迅速占据村庄四周的要道,相互呼应,逐步压缩宋军的生存空间。宋军能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厮杀声渐渐响亮又低沉,每一次敌人的冲击,都像是一阵狂风暴雨,冲击着他们的防线。李骁带着袁振海、老人李全武、孙石头等人相互配合,在多处复杂的院落地形内与奚人展开搏杀。老头是练家子,他以气推动学了个口哨,吹出的哨声和奚人的哨声极为相似。他们这一队利用这一点,在奚人的包围下不断闪转挪移,用口哨声吸引敌人,然后出其不意地偷袭。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扛不住奚人人多势众。而且从上空看,整个村子就像炸开了锅,到处都是人在战斗奔跑,宋军渐渐体力不支,人数在逃亡交战中越打越少。陈老兵的声音还在巷口回荡,柳旺已经带着四个弟兄钻进了东头那片房屋,最靠外的是间塌了半面墙的土房,墙缝宽得能塞进拳头,柳旺自己就缩在最宽的那条缝后,手里的弓始终拉着半满。“记住,听我号令再动。”他低声说,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没过多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奚人贴着墙根走过来,狼尾盔上羽毛随风摇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刚经过墙缝,柳旺的箭就射穿了他的咽喉。剩下的转身,房里的弟兄已经冲了出来,另一个敌人被当场捅穿肚子。可这动静引来了更多奚人。口哨声从巷口炸响,三声是围杀的信号。柳旺知道不好,拽着弟兄们往深处退,躲进一间带院的瓦房,用断木死死顶住院门。奚人的箭像雨点似的射穿门板,木屑混着血沫子飞溅。有个弟兄刚探身想射箭,就被一支箭钉在门框上,惨叫着咽了气。柳旺红着眼,从门缝里往外瞅,只见院墙外已经围了十几个奚人,正提刀杀来。“拼了!”他吼着,率先踹开侧门冲出去。弟兄们跟着他扑向敌人,锄头、长矛和弯刀绞在一起,柳旺劈倒一个,却被身后的奚人用矛刺穿了肚子,当厮杀声平息时,东头地上是五具尸体。西头的索飞队藏在废墟堆后,五个人都缩在半截土墙后,眼睛盯着巷口。索飞的腿在突围时被射中,此刻正疼得钻心,他用眉尖刀支着身子,额头上全是冷汗。“来了。”他低声说,奚人地走进巷口,军靴踩在碎砖上沙沙作响,他打了个手势,四个人悄悄绕到废墟另一侧,只留一个在原地。等奚人走到土墙前,索飞喊了声“推”,宋军猛地推倒半堵土墙,把奚人埋在下面,趁机上前挨个杀死。没等他们喘口气,屋顶射来冷箭,一名宋军惨叫着倒下。索飞抬头,看见两个奚人正趴在房梁上射箭。他刚举起眉尖刀,腿上的旧伤一阵剧痛,踉跄着差点摔倒。“走!”一个弟兄扶住他,自己却被箭射穿了胸膛。巷口又涌进来十几个奚人。索飞咬着牙,拖着断腿爬到路障边,用尽最后力气推倒了旁边的矮墙,乱箭射过来时,他正咧着嘴笑,至少拉了几个垫背的。北屋顶上,钱老憨带着两个弟兄蹲着,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着,他把袍子裹得更紧了些,手里攥着块大石块。“瞅准了再砸。”他对那两个年轻的说,“别惊动了其他地方的。”墙下的奚人刚露出脑袋,钱老憨就把石块砸了下去,当场头盔凹陷,倒地不起。可屋顶光秃秃的,藏不住人。一个弟兄刚站起身想搬石块,就被一箭射穿了脖子,从房梁上直挺挺摔下去。钱老憨骂了句,自己则顺着房梁往后爬,一支冷箭就射穿了他的喉咙,砸在结冰的院心里,没了声息。另一个弟兄吓得想跳墙,刚探出身子就被乱箭射成了筛子。巷口传来奚人得意的呼喝,口哨声在村庄里回荡,像在为这场狩猎庆功。 第五十一章马作的卢飞快(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陈老兵把糠饼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抓起地上的枪,朝着巷口冲了过去,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至少得让敌人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此时,村东头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奚人那种细碎的踏雪声,而是铁蹄碾碎冻土的闷响,像远处滚来的雷。紧接着,一声破云的呼喝炸响,“杀啊!”陈老兵浑身一震,嘴里的雪都忘了咽,只见巷口的奚人正慌乱地往村口跑,狼尾盔挤成一团,如惊飞的乌鸦。村东的厮杀声瞬间炸响,金铁交鸣的脆响里,夹杂着奚人惊恐的呼号。恰好此时晨光落下,就见东边的雪地里冲出一队骑兵,黑盔黑甲,像道铁流撞进了村口的奚人堆里。最前面那员偏校尤其扎眼,胯下墨玉黑马,手里一杆丈八铁枪,枪尖裹着红缨,甫一冲阵就把一个奚人蒲辇挑得倒飞出去,尸体撞在矮墙上,骨头碎响隔着半条巷都听得见。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碎半块冻硬的土坯,被挑飞的奚人蒲辇还没落地,他的枪尖已经转向左侧,手腕轻抖,枪缨裹着劲风扫向一个举弓的奚人,不是杀招,却精准地抽在对方握弓的手上。那奚人惨叫着松了手,弓还没落地,就被偏校身后的平定军骑兵一刀劈倒。“左路绕后!”偏校吼声混着马蹄声炸响,他的枪尖往斜下方一沉,竟从两个奚人坐骑的缝隙里钻过,枪杆顺势一旋,“咔”地撞在右侧奚人的马腿上。那马痛得人立,将骑手甩进雪堆,铁枪早已回抽,枪尖点地借力,整个人从马背上跃起半尺,避开身后劈来的弯刀,同时一枪刺穿了另一个奚人的咽喉。平定军的骑兵像早就练熟了这套章法。听到“左路绕后”的指令,立刻有十骑脱离主阵,沿着巷口的矮墙边缘飞驰,他们的马蹄裹着破布,在雪地上几乎听不到声响,等奚人发现时,这队骑兵已经绕到了侧后方,手里的短斧劈向马腿,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中路跟我突!”偏校枪尖挑起一面掉落的奚人旗帜,反手掷向斜前方的柴草垛。那旗子刚落地,他的黑马已经踩着雪沟冲了过去,铁枪平端如箭,硬生生在奚人阵中撕开道口子。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长矛组成的铁阵像把锥子,顺着他撕开的缺口往里扎,将奚人的阵型劈成两半。阿剌不花在圈外看得眼眦欲裂,他认出那是平定军的黑盔黑甲,可他没见过这么疯的将领,寻常宋军将领哪有自己带人上的?这人竟像头不知疲倦的豹子一马当先杀入阵中,枪尖上的血珠甩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坑。狼尾盔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撕裂阵型的黑甲洪流。他咧嘴笑了,前后八十多骑?后方没人了,就这点人就敢在他面前撒野?“阿尔木!”他用奚语嘶吼,“左翼弓手压上!抛射!”二十名奚人立刻催马向左侧迂回,他们的角弓在马上张开如满月,箭头裹着狼毒草,泛着幽光。“哈剌!”(放箭!)随着一声呼喝,箭雨如蝗,斜斜地掠过半空,朝着平定军的中路阵形罩下来。“举盾!”宋军吼声与箭雨破空声撞在一起,骑兵纷纷竖起左臂的小圆盾,“叮叮当当”的脆响连成一片,箭杆断成碎片,却有两支箭穿透盾缝,射中了战马。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把骑手甩进雪堆。阿剌不花又喊:“兀都!右翼锥阵!”三十名奚人骑兵突然收拢阵型,像支锋利的矛,直插平定军左路绕后的那十骑。他们弯刀斜指地面,马蹄踏碎地面的声响整齐划一,竟是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突阵”。左路的平定军骑兵立刻变阵,不再分散袭扰,而是收拢成小团,短斧反手护住马颈。为首的宋军刚劈翻一个冲在最前的奚人,就被侧面冲来的另一骑撞中腰侧,两人抱着滚进雪沟,瞬间被乱刀淹没。“都随我冲!”阿剌不花亲自拎着弯刀,带着百名亲兵冲了上来。他看得清楚,那黑甲偏校是这队宋军的胆,只要斩了他,剩下的就是待宰的羔羊。偏校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墨玉黑马突然加速,铁枪不再横扫,而是直挺挺地指向阿剌不花。枪尖的红缨在风里狂舞,竟带着股慑人的气势。两马相交的刹那,阿剌不花的弯刀劈向敌人的头颅,他算准了对方要么回枪格挡,要么俯身躲避。可宋人将领偏不,他猛地一夹马腹,黑马竟人立而起,前蹄朝着阿剌不花的马头踏去。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阿剌不花慌忙收刀格挡,手腕却被马蹄带起的劲风扫中,弯刀脱手的瞬间,铁枪已经到了眼前。枪尖擦着他的狼尾盔划过,带起一蓬血珠,阿剌不花惊出一身冷汗,在马背上打了个趔趄,险些坠马。“杀!”铁枪没有追击,反而顺势一沉,枪杆横扫,将两名扑上来的奚人亲兵扫落马下。他的黑马落地时,恰好踩在一个奚人的胸口,那声骨裂的脆响,让周围的奚人竟下意识地顿了顿。就在这片刻的停顿里,已经冲到村口的平定军骑兵猛地调转马头,像道黑流卷了回来,他们不再恋战,而是直扑奚人左翼的弓手阵地。那些弓手正忙着搭箭,哪里料到会被反冲,前方抵挡不住,瞬间被劈倒一片,剩下的慌忙拨马逃窜,箭雨的压制顿时瓦解。“弓手补位!”阿剌不花的怒吼带着惊惶。他发现这黑甲偏校的打法根本不按常理——明明人少,却敢分兵反击;明明该稳守,却偏要以攻代守。尤其是那杆铁枪,时而如游龙穿梭,避开合围;时而如惊雷破地,硬砸硬撞,竟让他的“狼突阵”几次冲撞都落了空。一名奚人蒲辇带着骑兵退回来,惊恐道:“谋克,这南人是属虎狼的!俺们拿他不下!”阿剌不花看着自己的阵型被一点点蚕食,心疼得滴血,三百余人对八十人,本该是碾压的战局,却被对方搅得像锅烂粥。那黑甲偏校的眼睛亮得吓人,总能提前看透他的战术,他想合围,对方就分兵袭扰;他想箭雨压制,对方就冲散弓手;他想斩将,对方就以命搏命,根本不给他半点机会。偏校铁枪又挑飞了一名蒲辇,他的战袍已经被血浸透,却越杀越勇,当他注意到奚人“狼突阵”出现松动,立刻嘶吼道:“跟我冲!”十余名平定军骑兵如影随形,跟着他的铁枪撕开的口子猛冲。偏校自己则带着主力继续往前冲,铁枪舞成个圆,枪风扫得雪花乱飞,竟让靠近的奚人近不了身。有个老奚兵看出了门道,扯着嗓子喊:“他枪路走的是巧劲!别扎堆!”可话音未落,铁枪突然变招,枪尖不再直来直去,反而像条蛇般蜿蜒着探向他的咽喉。老奚兵慌忙举矛去挡,却被枪尖缠住矛杆,手腕猛地一翻,铁枪带着矛杆往回一带,老奚兵被拽得脱离马鞍,在空中就被一枪穿心。“头儿这枪…是真邪门!”跟着冲阵的骑兵啧啧称奇,手里的长刀劈开一个奚人的同时,不忘再看一眼。只见那偏校在乱阵中穿梭,时而策马疾冲,铁枪横扫如墙;时而勒马急停,枪尖点刺如星,每一次变向都恰好避开敌人的合围,反而把奚人引向平定军布好的口袋。阿剌不花终于慌了。他原以为凭着三百人能把这队宋军碾成肉泥,敌人骑兵像把淬了火的刀,不仅没被碾碎,反而把他的阵型割得七零八落。那枪尖始终指着奚人阵型最薄弱的结合部,那里是弓手与骑兵的衔接处,防御最乱。他的铁枪时而刺向马眼,时而挑向人喉,逼得奚人不得不分神防御,阵型的缝隙越来越大。阿剌不花眼睁睁看着那道黑甲洪流穿透了右翼,又从左侧杀回来,枪尖上的红缨像团燃烧的火。他猛然明白,自己碰上的不是寻常宋军将领——这人身手比草原上最勇的猎手还狠,脑子比最老辣的萨满还灵,八十骑在他手里,竟发挥出三百骑的威力。“撤…”阿剌不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着雪地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三百人的队伍已经折损过百,而对方还剩下三十多骑,但偏偏这些都是他本族兄弟,存身立世的本钱啊,哪怕杀完对方,自己麾下儿郎死完了怎么办,女真人补给他吗?怕是给一群汉儿吧,他可不能真将命抵给女真人。那黑甲偏校的铁枪依旧稳稳地指着他,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奚人慌忙引马撤退,惊慌失措。偏校没有追击。他勒住马,看着奚人如潮水般退去,铁枪缓缓垂下,枪尖滴落的血珠砸在雪地上,身后的平定军骑兵纷纷喘着粗气,黑甲上的血冻结成冰,却没人敢松懈,他们都知道,刚才那一战,赢得有多险。“岳承信…”亲兵的声音带着颤抖,“差点就撑不住了!”承信郎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太原城的方向。那里的早空,正被战火映得通红,他握紧了那杆丈八铁枪,枪杆上的血迹已经冻硬,却还在发烫。陈老兵小心往村口挪,肩膀上的箭伤还在出血,雪地里的血痕弯弯曲曲,刚挪到村边的树下,他就看见这辈子没见过的景象。一个身后披着青灰色战袍的年轻战将,正提着杆丈八铁枪在奚人堆里冲杀,活生生以寡敌众,杀到敌人退兵。 第五十二章马作的卢飞快(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陈老兵看着那个年轻偏校翻身下马,亲兵递上块布让他擦血,他却摆摆手,径直走向那些还能动弹的宋军伤兵,声音洪亮:“于飞,带人警戒四处要道!五里内见游骑就撤,别让他们给悄悄摸近!”一个矮壮的骑兵应声“喏”。“王牙子,”偏校的目光扫过废墟,“带两人搜遍地窖,找烈酒、干净布条,越多越好!灶台上的破锅也拎过来!”一个高瘦的亲兵立刻领命,带着人钻进一间间塌了顶的土屋,撬地窖的声响混着寒风传来。“赵大牛!”偏校最后点了个塌鼻子,“劈柴生火,多架几堆!动作快点!”塌鼻子瓮声应着,捡起地上的断矛就去劈柴,火星溅在雪地上,瞬间灭了。指令下得又快又脆,像他枪尖劈砍的节奏。陈老兵看着他单膝跪在一个伤兵面前,那兵的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裤管早已被血浸透。“咬牙。”偏校说着,从腰间解下酒囊,猛灌一口,对着伤口就泼了下去。伤兵惨叫一声,浑身抽搐,偏校却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捡起根金兵遗落的箭杆,咔嚓一声撅成两段,垫在伤腿两侧,又撕下自己战袍的下摆,死死缠了几圈。“轻伤的自己挪到火堆边,”他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酒气,“中箭的先拔箭,箭头带倒钩的喊我!”王牙子这时从地窖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个酒坛子,手里还拎着捆麻布:“岳头儿!找到两坛烧酒,还有些腌菜!”偏校眼睛一亮:“把酒倒在锅里煮热!赵大牛,火再旺点!”他转向那些被箭射穿胳膊的伤兵,“过来,用热酒洗伤口,再用这麻布裹上,这是金人旗上撕的,比咱们的粗布干净!”有个伤兵肚子被划开道口子,肠子隐约可见,脸色惨白如纸。偏校蹲下身,从死去金兵身上剥下件相对干净的内衬白衣,蘸了热酒,小心翼翼处理伤口,又撕下门板当担架,让两个轻伤兵抬到火堆旁。“王牙子,把你那枪头借我用用。”那枪尖还泛着暗红,偏校接过,在火上又烤了烤,直到通红,才对那肚子受伤的兵说:“忍着。”滋滋的灼烧声响起,混着伤兵压抑的痛呼,陈老兵看得头皮发麻,偏校却面不改色,直到血止住,才用布条紧紧缠住,又灌了他一口酒:“这东西能止痛,撑住。”最角落里,一个年轻骑兵已经痛得脸色难看,他左手插着支断箭,偏校走过去,解下自己身上的皮袄盖在他身上,低声道:“撑住。”“箭头穿骨了?”孙二疼得脸都拧成了团,点了点头,声音抖得像筛糠:“岳…岳头儿,箭头带倒钩…”偏校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捏住箭杆轻轻一旋。孙二“嗷”地叫了一声,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别动。”偏校说着,手里拿过热酒,倒了半碗,又示意递过一把短刀,刃口还很锋利。他把短刀在火上烤得发烫,又用烧酒淋了一遍,才对孙二说:“会有点疼,忍过这阵就好了。”话音未落,短刀已经顺着箭杆划开了皮肉,动作又快又稳。陈老兵看得眼皮直跳,他见过军中郎中取箭,不是硬拔就是乱割,像这般精准的手法,倒像是个老道的郎中,又快又少出血。“咬住这个。”偏校把一团布塞到孙二嘴里,趁孙二咬紧的瞬间,他左手按住伤口周围的皮肉,右手猛地捏住箭杆,向上一挑,同时用短刀在另一侧轻轻一撬。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带倒钩的箭头竟被完整地取了出来,伤口渗出的血反而比刚才少了许多。“好!”旁边的伤兵忍不住低呼。偏校没抬头,迅速把烧酒泼在伤口上,孙二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枪缨没叫出声。等血沫子冒泡的声音停了,偏校又拿起那根烧红的枪头,在伤口上方虚晃了两下,才快速烙了上去。“滋滋”的声响里,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这是止血的药粉,我老家的法子,管用。”药粉撒在伤口上,又用金兵的内衬白衣层层裹紧,最后用布条勒住,松紧恰到好处。“能抬动吗?”他扶着孙二的胳膊试了试,见对方还能用力,才松了口气,“去火堆边靠着,给他舀碗热酒。”一个趴在地上的伤兵痛苦呻吟,他的右腿被马蹄踩过,裤管下的骨头已经错位,肿得像根发面的馒头。偏校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腿,又捏了捏脚踝:“帮我按住他。”那兵吓得直摇头,偏校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了沉:“想以后还能骑马吗?按住了!”两人赶紧按住伤兵的身子。偏校深吸一口气,双手分别握住伤兵的膝盖和脚踝,猛地一拉一推,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伤兵惨叫着晕了过去,错位的骨头却已经归位。偏校迅速用劈开的箭杆做了副简易夹板,固定好伤腿,又往伤兵嘴里灌了点烧酒。过了片刻,那兵悠悠转醒,看着自己不再扭曲的腿,眼里涌出泪来。“哭啥?”偏校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伤好了,还得跟我杀敌呢。”他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战袍下摆已经被血浸透,冻得硬邦邦的,旁人递过来块干净的麻布,他胡乱擦了擦手,又走向下一个伤兵。陈老兵看着他的背影,发觉这年轻人的肩膀格外宽。火堆噼啪作响,此时天色快放亮了,烟气遮掩不住,李骁扶着矮墙,带着最后几个能走动的弟兄从村西头挪出来。“谁?”一声低喝如冰锥刺破空气,那偏校猛地转身,右手已经搭上了背后的弓,左手稳稳按住箭囊,黑亮的眸子在李骁身上凝住,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身后的平定军骑兵也瞬间绷紧,手按刀柄,气氛骤然冻结。“别动手!是自己人!”陈老兵赶紧指着解释,“他们是从太原城里冲出来的弟兄,穿这身甲是为了混过金狗的哨卡!”“原来如此,差点酿成大错。”偏校的手从弓上移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枪尖,上下打量着他们。李骁也在看他——这人站在那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杀气若隐若现,好似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杆被烈火淬炼过的精铁长枪,身形笔挺,肩宽背厚却无半分赘肉,腕骨棱角分明,一看便知是常年握枪的手。褪色的战袄领口磨得发白,袖口却扎得紧实,露出的小臂筋肉贲张,透着一股悍勇。尤其那双眼睛,沉黑如墨,此刻映着火光,像两簇压在灰烬下的火星,随时能燎原。“你们都是太原突围的?”偏校开口,声音比刚才处理伤口时沉了几分。李骁点头,解开铁甲的系带,露出里面宋军号服:“正是,在下蜀州李骁,隶属太原骑兵。”他侧身让出身后的人,“这些都是同袍,拼死才从金狗的围城里杀出来。”“太原城…怎么样了?”偏校往前踏了一步,急切之色压不住地从眼底翻涌,刚才处理伤兵时的沉稳荡然无存。谁知他这一问不要紧,原本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陈老兵哭了,不是嚎啕,是那种压抑的、抽噎着的哭,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城…快守不住了…”他抹了把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金狗的砲石跟不要钱似的往城里砸,一天能砸坏十几处城墙,咱们的兵越打越少,百姓更是…更是没法活了啊!”“城东那片民房,被一砲石掀了半条街,压死了百十来口…”陈老兵的声音哽咽着,“粮食快没了,草根树皮都挖光了,我亲眼看见那人抱着冻硬的观音土往嘴里塞…”“还有伤兵,”袁振海接过话,他的胳膊脱臼刚被接好,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快没药没布了,伤口烂得流脓,活活疼死的比战死的还多,你们是没见城里那光景,走在路上,脚底下不是冰就是血,偶尔能踩着半截孩子的鞋!”偏校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连带着那杆靠在墙上的铁枪都微微颤动。他猛地转头望向太原方向,那里的早空依旧红得刺眼,像块烧红的烙铁。“可恨!”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力,“我等在井陉等关隘要道清扫金人游骑探子并打探太原城消息,却连城里的百姓在遭这般罪都不清楚。”“井陉?”“正是。”偏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我等是平定军的,奉真定刘韐(ge)刘安抚之命守这井陉道。”井陉道是太行八径里最险的一条,从太原经榆次、平定军,过娘子关、获鹿县(石家庄鹿泉区),就能直抵真定府。当年韩信背水一战,走的就是这条路。背水一战发生在井陉口外的绵蔓水畔,他派两千人拿着红旗藏在山上,等赵军倾巢出动,就占了对方的营寨。赵军回头一看,营里全是汉军的红旗,当场就溃了——不是打不过,是这道太窄,败兵往后退的时候,被自己人挤下悬崖的比被砍死的还多。“如今金狗想把太原和真定分割开,就靠这条道传递消息。我带弟兄们来,就是要清剿沿途的游骑信使,让他们断了这根线。”“只是,”他自嘲地笑了笑,“上头的钱都头说身子不适,推了三回,最后只好让我这个承信郎偏校来领这差事。”承信郎属于第五十二阶,偏校是50-100人无正式品级协助指挥、训练小队临时差遣,非朝廷正式武官。可看他刚才冲阵的悍勇、处理伤兵的沉稳,哪里像个不入流的偏校?陈老兵地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一层层解开,露出里面信纸:“看这个!”“这是?”偏校接过信纸,借着火光细看,眉头越皱越紧。“是太原城里的文武官联名画押信!”陈老兵激动道:“上面写了重要军情!只要能送到朝廷,据说能得五十两赏银,还能官升两级还是三级来着!”卢疯虎也赶紧摸出自己怀里的:“我这儿也有一份!给你们了,多带一份,就多一分希望!”偏校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指腹抚过信封中那些画押,火光在他脸上跳动,能看见他下颌的旧疤绷得紧紧的。“赏银官爵倒是其次。”他眼里的火星又亮了,“重要的是,这信能让朝廷知道太原还在苦撑。”他将两封信仔细叠好,塞进贴身的衣袋,又解下自己的皮囊递给众人:“里面有水和干肉,先垫垫,等天亮,我们一起回返平定军。”偏校吩咐赵大牛:“再烧些热水,给太原出来的弟兄们擦擦伤口。”只是他转身时,悄悄抹了把脸,不知是抹掉了雪水,还是别的什么。火堆依旧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风里,似乎还能听见太原方向隐约的砲声,但此刻,这残破的村庄里,却因为这意外的相遇,重要军情多了送出去的概率。 第五十三章马作的卢飞快(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天色已亮,偏校让人将战死的弟兄尸体都找块地方,一一用土墙推倒掩埋住,土墙轰然倒塌时,雪地里的尸体被埋得严实。偏校蹲下身,用手将散落的箭杆插进土堆边缘,算作简易的标记。“岳某无能,今日只能以此墙为棺,送你们一程,委屈弟兄们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等太原解围,我亲自来给诸位迁坟,让你们魂归故里。”游骑斥候疾驰而回:“报!东北五里发现金军游骑,正往这边搜!”没有时间哀悼了。偏校豁然起身:“绑人,上马!”伤兵被麻绳牢牢捆在战友背上,有人腿骨断茬刺出皮肉,腹部的箭伤在颠簸中渗出血沫,却死死咬着木棍不吭一声,留下是死,走,或许还能活。孙二的箭伤刚包扎好,被勒得“嘶”了一声,偏校回头看了眼,伸手将他背后的绳结松了半寸:“忍忍,到了平定军就好了。”马蹄踏在霜雪淹没的官道上,陈老兵冻得鼻尖通红,他拱手道:“承蒙诸位兄弟搭救,还没请教尊姓大名,某大名陈全栓,入伍已七年,军中袍泽唤我一句陈老栓就是了。”又转向李全武等人,感慨道,“咱们能在这血堆里爬出来,就是过命的交情,往后谁要是有难,我陈老栓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说的是!这乱世里,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才是真兄弟!”孙石头在一旁咋咋呼呼地接话:“俺孙石头,宪州静乐人,家里就剩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啥都不用操心,痛快!”他笑得露出两排牙,好似身上的伤口根本不存在。卢疯虎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俺卢疯虎,代州山沟里的,老爹老娘今年被金狗杀了,现在也是光棍一条,就想着什么时候娶媳妇留个血脉,毕竟咱现在怎么也算个官儿了,祖坟冒青烟了!得有人给俺记着。”“某赵大牛...”轮到李全武时,老人重重叹了口气,盯着跳跃的太行山山脉,话匣子打开了闸门,先是介绍了自己的跟脚,随即臭骂道:“成都府蜀州人,李记绸庄!几代人的心血啊!狗厮鸟的毁在贼人手里!那花石纲,船队过境,官府征调民夫,征李家的货船!不仅船没了,连货也给贴上封条上贡了。”“后来打点几番,说是给钱引补偿…狗屁的钱引!”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我们巴蜀人命太苦了,当年用铁钱,沉甸甸的压死人!买匹布得用扁担挑钱,去趟市集肩膀磨出血泡!好不容易有了交子,轻便又实在!可朝廷非要饿杀鬼搞钱引…那玩意儿擦屁股都嫌硬!入他娘!说好三十六万贯本钱押着,转头就被那些狗官挪去修艮岳!修他祖宗十八代的仙宫!纸片片满天飞,米价飞上天!强迫蜀地百姓用交子换钱引,转天去买米,连半升糙米都换不到了!军饷发这玩意儿?糊鬼呢!蔡京老贼!生生把钱引搞成了催命符!就因为这破钱引,多少蜀地人家百年家业毁于一旦!这世道,就是被这群狗官搞烂的!”“可怜我老人家本已是坐家养老的年齿,现在大冷天四处奔波。”老头捶胸顿足,把朝堂骂了个狗血淋头。众人听着老人痛骂,都觉得解气,纷纷附和着骂了几句。风雪中,那偏校静待听完,待李全武骂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风声:“某和诸位一样,也是贫苦人家出身,相州汤阴人,姓岳名飞。”“打小穷得叮当响,租韩家几亩薄田糊口。偏我生来饭量大,一顿能干掉旁人好几个的,把我娘吓得直念佛,说我再长下去,缸底得天天见底,幸好力气也跟着长,就帮着家里租了更多田种,常替富户放牛、打短工,可吃的越多,家里就越穷。”“十三岁那年,村头碾盘我一人掀得翻,把碾轱辘当铁环滚着玩,吓得先生说我‘力大如牛犊,日后得吃军粮’”他自嘲地笑了笑,“去年河北大水,家里揭不开锅。没法子,我揣着三个麦饼投了军,跑到这河东平定军,当了骑兵效用士,混口饭吃。后来…侥幸被提了个偏校。”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属于年轻人的赧然,“伙头军见我一人吃五个军汉的饭,还以为来了营贼,结果我把营门口石锁一手举过顶,他们才知道这饭钱不白花。说来惭愧,也就这一身力气,在军中总算…总算没白吃那么多饭。”短暂的沉寂后,哄笑声猛地炸开!孙石头笑得差点从马上栽下去:“岳兄弟!怪不得你那么能打,原来都是吃出来的力气啊!你这力气何止没白吃!简直一头牛都不够你吃的!杀起敌人,一杆枪顶我们十条命!”卢疯虎也拍着大腿粗声笑:“没错!下次打仗,岳兄弟你只管往前冲!我们跟你后头捡功劳就行!保管让你吃得饱饱的!”紧绷的弦断了,连日血战的阴霾仿佛被这粗豪的笑骂驱散了些许。笑声在寒冷的雪夜里回荡,虽然短暂,却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众人心头,顽强地跳跃着。哨骑的马蹄声带着寒气撞进队伍时,岳飞正勒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给伤兵裹紧布条。王三从马上滚下来,雪沫子顺着甲缝往肉里钻:“岳头儿,榆次官道上全是金狗的马蹄印,城头上飘着他们的狼旗,县城怕是没了。”众人皱眉望向东北方,那里的天际线被硝烟染成灰紫色。来时榆次城头还飘着大宋的旗,不过三天,竟已陷落。他掂了掂手里的铁枪,枪杆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回平定军的道被堵死了,要么闯过去,要么往南走。”“闯不得!”陈老栓开口,他扶着马鞍直起身,“东边关隘多,金狗只要守住要道,咱们就是瓮里的鳖。不如往南去,沿着汾河南下。”众人一商量纷纷觉得可行,于是转道南下,他们一路上以哨骑在外围探查,一旦发现金人的动向立刻避开。彼时,清源县凭借丰富的水利资源,农业颇为兴盛,葡萄种植更是远近闻名。汾河从其境内蜿蜒而过,滋养着这片土地。河面上商船往来,运载着粮食、丝绸等物资,运往各地。队伍刚拐进清源县地界,就见官道旁的村落成了焦土,残破尸体倒在道路上,许多村庄都被洗劫过了。躲在荒僻处的村民哭着说,县城前天被攻破,金狗抢了两天,现在正往交城去。众人绕着县城外郭走,村庄里葡萄沟的枯藤在风中抖落雪沫,摸着藤上的老茧,听见县城方向传来马蹄声,赶紧钻进藤架深处。过了清源,交城县的山影在雪雾里越来越近,此地设大通监(官营)工匠达二千户,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大通监改隶太原府。交城大通铁冶监为全国四大铁监之一,是名副其实的冶铁中心,为大宋提供了重要的铁器资源。卦山天宁寺的钟声断断续续飘来,住持慧明和尚在山门外搓着手接待众人:“县城正在被攻打,铁冶沟的矿工在山里结了寨,他们专打落单的金兵。”伤兵在这里处理了伤口,他给众人指了条穿山路,能绕开要道直抵文水。文水县内山脉众多,子夏山原名隐泉山,因孔子弟子卜商设教西河、游憩于此而得名,其石壁峭立,古迹繁多,“商山叠翠”“悬崖瀑布”“隐泉春水”“石门浪雪”均为文水古八景之一。文水县外的文峪河结着薄冰,河对岸的则天圣母庙飘着香火,正被太原被围的阴霾死死笼罩,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金兵的铁蹄还未踏破城门,但小规模探查的马蹄声、逃难者带来的血色消息,已让整座城浸在恐惧与慌乱的漩涡里。消息顺着官道的信使,像冷水泼进热油般炸开的。起初,百姓还抱着“太原城坚,金兵打不下来”的侥幸,但三日后,从太原外围逃来的难民(多是城郊农户,衣衫褴褛,带着被劫掠的伤痕)带来了更具体的惨状:“金兵围了太原,昼夜攻城,箭如雨下,城外的庄子全被烧了”“小股金兵往南窜,见人就杀,见粮就抢”。更让人心惊的是,有乡兵在县北十里的文峪河渡口,撞见了十几个骑马的金兵,他们没攻城,只是沿河岸窥探地形,射杀了两个试图靠近的村民,留下几具尸体后策马北返。这“试探性的杀戮”像一块巨石砸进文水:“金兵要来了”不再是遥远的传闻,而成了悬在头顶的刀。白日里,县城的街巷比往日空旷了一半。往日喧闹的市集上,粮铺、布庄的门板关了大半,剩下的几家也把粮价抬得老高,籴米的百姓攥着铜钱骂骂咧咧,却不得不咬牙买下,谁都知道,再往后可能连高价粮都买不到。傍晚时分,家家户户早早插了门,往日的炊烟稀稀拉拉,只有巡逻的乡兵铠甲摩擦声、打更人“小心火烛,严防奸细”的沙哑吆喝,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文水知县是个年近五十者,此刻正被两面夹攻:一面是太原知府的急令“死守文水,为太原屏障,不得让金兵南下一步”,一面是县衙外逃难的百姓。他能做的,只有急调全县的壮丁(按保甲法,每十户出一丁),凑了两千多乡兵,给他们分发铁刀、长矛,甚至削尖的木棍,让他们去加固城墙,文水城的夯土城墙本就不高,此刻正被乡兵们用黄土、碎石加高,城门口堆起了拒马,四个城门只留南门供人出入,盘查极严,稍有可疑就捆起来审问。同时,县吏带着差役挨家挨户“征粮”,名义上是“支援太原守军”,实则更多是留给文水自己的储备,有百姓藏粮被搜出,当场就被按在地上打,哭喊声传遍街巷。富户们早已动了逃的念头。城西子夏山脚下的乡绅,连夜雇了车马,把金银细软、家眷往更南的平遥、介休送,那里离太原更远,且有山地可守。中等人家则在“守”与“逃”间纠结:逃吧,车马钱、路上的盘缠不便宜,家里的田地怎么办?且官道上未必安全;守吧,文水城能不能守住?有户开布庄的人家,男主人带着儿子去加固城墙,女主人则在家把布匹、粮食往地窖里藏,一边藏一边哭:“要是守不住,这些东西也是给金兵留的”。最苦的是穷户,他们没粮没车,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城能守住”上,有老汉牵着牛、背着铺盖,带着一家老小往西部的子夏山、柏茆山逃,“山里有窑洞,金兵骑马进不去,总能活下来”。连日来,往西部山区逃难的人络绎不绝。山脚下的村庄挤满了外来者,村民的窑洞被占,柴火、水源成了新的矛盾点,甚至为了争一个能藏身的山洞打起来。而东部平原的村庄,更显凄凉,青壮年多被征去守城,剩下的老弱妇孺,要么锁了门跟着往山里走,要么抱着“听天由命”的念头,在家门口摆上香案,对着北方磕头,祈求金兵绕路。恐慌之外,也有零星的、被压抑的愤怒。文水人自古尚武,城西有个叫“武家堡”的村子(传说是武则天家族的远亲后裔),村里的族长召集了百十个壮丁,带着祖传的刀枪,在村口竖起了“保家护院”的木牌。有老兵痞子拍着胸脯骂:“金兵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真来了,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们糟蹋咱的地!”但这样的硬气,更多是绝望中的自我鼓劲。更多时候,人们只是在沉默中煎熬:守城的乡兵望着北方太原的方向,能隐约看到天边的烟火(那是金兵焚烧城郊的火光);夜里,城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都会让全城惊醒,家家户户亮起油灯,直到确认不是金兵来了,才敢重新吹灭。文水县的空气里,除了凛冽的寒风、汗水的酸臭味,还有一种更浓的味道——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无力。金兵还没到,但这座城,早已提前进入了“战时”:每个人都在等,等那最终的马蹄声,踏碎最后的侥幸。 第五十四章马作的卢飞快(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李骁一行人抵达文水县城外时,简要说明了太原被围的困境,当提到金兵的凶猛攻势和城外的火光时,守城的乡兵们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恐惧。知县还想再问详细些,陈老栓却摇了摇头:“我等身负重任,不能在此久留。”一行人再次启程南下,众人回头望了眼文水城,夯土城墙上,乡兵们正用黄土、碎石加紧加高城墙,城门口堆起了拒马,四个城门只留南门供人出入,盘查极严。“这文水城,怕是守不住啊。”李全武叹了口气。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抵达汾州西河县。西河的酿酒业历史悠久,可追溯至先秦。据《礼记》记载,汾水流域早在周代就有“酒礼”传统;到隋唐时,汾州酒已声名远播,唐代诗人杜牧“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诗句,虽未明指西河,但汾阳杏花村属古汾州地界,可见当地酿酒业的兴盛。张能臣《酒名记》中记载“汾州甘露堂最有名”,该酒便是杏花村酒在宋时的代表。西河地处太原以南、汾河中游,是北方难民南下的必经之地。随着太原被围的消息扩散,北面的忻州、代州等地百姓率先南逃,大量难民涌入西河,让这座中等县城瞬间变得拥挤不堪。商铺里的粮食被抢购一空,物价飞涨,普通百姓即便家中有余粮,也不敢轻易拿出。治安也变得混乱起来,难民中混杂着溃兵、流民,甚至有趁乱劫掠者,西河的里正、巡检不得不组织乡勇巡逻,夜晚街巷间再无往日饮酒欢歌的热闹,只剩紧闭的门户和零星的哭泣声。偶尔有士人、官吏聚饮,席间再无“把酒临风”的诗意,而是讨论如何加固城防、如何安置难民、如何向汴梁求援。酒入喉,是辛辣,更是焦虑。普通百姓即便有酒,也多是偷偷喝几口,驱散寒意与恐惧。一行人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客栈掌柜端上一壶酒,叹了口气:“这世道,能喝上口热酒都是奢侈了。”李骁端起酒杯,酒液辛辣,却带着一丝甘甜,那是西河土地的味道。客栈里的气氛十分清冷,窗外冷风时不时拂动门窗,映着满屋子人惶恐的脸。邻桌忽然“啪”地拍了下筷子,一个穿青布衣的后生梗着脖子骂:“呸!朝廷养的这帮杂碎,真是中看不中用!金人都打到太原了,连个响屁都不放,倒让咱老百姓跟着遭罪!”李骁等人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那后生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股悍气,腰间别着柄仆刀,看打扮像是当地的庄户。旁边有人搭腔:“可不是咋地!当年辽人再猖狂,也没说围了太原,扫荡周围吧?哪像现在…”“别提了!”后生猛地打断,“我等每年交的赋税可不少,就盼着朝廷能中用点!可看看这群当兵的,嘿。”他眼睛扫向李骁一行人,嘴角撇出冷笑,“呵,穿着这身皮,怕是急急忙慌逃下来的吧?拿着朝廷的俸禄,宰起百姓来比谁都狠,见了金人倒像耗子见了猫!”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商人摇着头:“前儿个还有兵痞在南关设卡,见了商队就抢,说是‘军需’,呸!都给他家主子抢的!”“平日里在官道上设卡子,刮起地皮来那叫一个‘阎王不嫌鬼瘦’!如今金兵来了,嘿,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咱们这些草民垫背!真真应了那句‘官字两个口,吃人没个够’!”“说各地关隘禁军见了金兵影子就跑,连军械都留给了人家!”“有些玩意儿呐,拿着朝廷俸禄,吃着百姓血汗,真到了拼命的时候,怕是裤裆里的黄泥都能吓出来,披件皮就在西河晃悠,羞不羞?”“守不住城,只会欺负咱老百姓,算什么好汉!”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讽刺。“也不知道是护着百姓呢,还是忙着给自个儿寻个安乐窝?”旁边几个行脚的、堂倌也跟着七嘴八舌附和,话越说越难听,什么“耗子扛枪窝里横”、“只晓得剥百姓的皮”…矛头直指李骁这群风尘仆仆、甲胄沾血的军汉。马小五“噌”地站起来,手里的酒碗重重砸在桌上,汤水溅了一地:“兀那小子!放你娘的臭狗屁!你哪只狗眼看见爷们是逃跑的了?嗯?”堂内瞬间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马小五胸膛起伏,手指都快戳到那后生鼻尖上了:“告诉你!十八日正午!就在太原城北!是哪个带了一百多爷们杀进金狗大营,把银术可那狗娘养的三千先锋杀得哭爹喊娘,丢下两千六百多具尸体,连滚带爬跑了数十里?要不是驴日的金兵来得快堵了咱退路,银术可那狗头早挂在太原城楼上了!你以为是哪个?嗯?”这番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太原外围金兵先锋大败的消息,确比太原被困的消息早几天传到西河,坊间都传是朝廷调来了神兵天将,知耻后勇,打了场难得的翻身仗。此刻竟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所有人都懵了。满屋子瞬间静了。那后生抹了把脸,瞪着眼:“你胡吹什么!金狗那么厉害,就凭你们?”“厉害?”那商人更是张大了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莫…莫非…是…是壮士你们干的?”马小五环视一圈,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巴一扬,带着点得意,:“当然…不...”唉,还以为要说什么呢,人群讽笑。“当然,不全是俺!”马小五冷笑一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伤疤,“看见没?这是金人大将银术可那狗娘养的亲卫划的!那天咱们弟兄抱着必死的心,从午时杀到半夜,斩了金狗两千六百余颗脑袋!银术可那厮被追得丢了头盔,差点被咱们兄弟一枪挑落马下!”“你说的...是真的?那金人大将叫银术可?”“还能有假?”马小五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露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瞅瞅!这是太原张孝纯张安抚亲笔写的赏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斩敌数!看看上头鲜红的大印!看看这功劳是真是假!看看俺们兄弟是不是孬种!”人群“呼啦”一下围上来,有人念出声:“朔州兵将马小五从百余骑破敌先锋,斩馘两千六百余、将校十三人...追亡逐北三十里,重创贼势…功在社稷,忠勇可嘉…俟解围之日,当奏请朝廷,优叙升赏。”念到末尾,声音都发颤了,“真…真杀了这么多?”“你算个逑,骗你有什么好处?”马小五把赏信拍在桌上,“咱爷们身上的甲,都是从金狗尸体上扒的!这可是女真精兵的铁甲,不是杂兵的破烂!”他敲了敲李骁身上的甲胄,“听听这声儿!”那商人第一个回过神,对着马小五和李骁等人连连作揖,脸红脖子粗:“哎哟!瞧俺这张臭嘴!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真龙当草蛇’!好汉爷莫怪!莫怪!小的该死!该死!”“误会!天大的误会!”“壮士们为国杀敌,九死一生,我等鼠目寸光,惭愧惭愧!”“真真是‘扁担挑水两头塌’——错怪了好汉!言语冒犯,还请恕罪。”刚才附和着骂人的几个,脸涨得通红,纷纷拱手:“好汉恕罪!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出门撞了邪,还请原谅则个!”“好教各位军爷知道,咱们西河有句老话,宁得罪阎王,莫辱没忠良...”那后生看完后更是“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响亮:“该打!我狄某人瞎了眼,竟把真英雄当成了逃兵!”他转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揖,“各位好汉,刚才的浑话你们别往心里去!今日这酒饭,全算我的!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就当我赔罪了!”孙石头撇着嘴:“早知道厉害了吧?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太原骑兵营的李部将,当天就是他领头冲杀在第一个!这位是平定军的岳将军,武力无双,杀得金人胆寒!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知斩了多少金人头颅,可不是你说的软脚虾!以后把招子放亮点!”人群一听这些名号,尤其是“阵斩两千六百金狗”的猛人就在眼前,更是轰动。消息像长了腿,飞快地传了出去,客栈外都开始有人探头探脑,“快去告诉街坊,杀金狗的英雄在这儿呢!”岳飞眉头一皱:“此地不宜久留。”此地已成是非之地,久留恐生变故。李骁点头,刚要起身,那狄家后生却拦住了:“好汉留步!我狄家庄还有几十号壮丁好马,想跟着诸位杀金狗!值此国难之际,俺狄怀朴不愿坐等当亡国奴!恳请诸位好汉收留,让俺跟着诸位杀敌报国!上阵杀敌,绝不拖后腿!”他身后人义愤填膺:“可不能丢了河东男儿的脸。”李骁打量着他结实的身板和不似作伪的热切眼神,又看看岳飞、陈老栓。后者微微颔首,眼下他们损兵折将,正是缺人的时候,此人既有心报国,更兼庄上有马,正是急需的助力,正好拉他入伙。“好!”李骁果断点头,“狄怀朴兄弟既有此心,我等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收拾妥当,即刻随我等出城,去狄家庄!”“得令!”狄怀朴大喜过望,脸上露出真切的激动笑容,“诸位好汉稍待,这就去牵马招呼庄丁!”他动作麻利地转身冲进后堂吩咐伙计备马。一行人牵着马出客栈时,街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狄家后生在前面开路,嘴里喊着:“让让!让让!英雄要去咱庄上!”挤出越聚越多的人群,在狄怀朴和他几个闻讯赶来的精壮庄丁引路下,牵马匆匆穿过混乱的西河县城街道,朝着城外狄家庄的方向疾步而去。身后,那座陷入混乱与恐慌的县城,连同那些惊愕与崇敬的目光。 第五十五章马作的卢飞快(八)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经过交谈,众人这才得知,原来狄怀朴是大名鼎鼎的狄青后人,可他似乎有所避而不谈。狄怀朴紧了紧腰间的刀,自嘲地笑了:“让诸位见笑了,先祖那般人物,子孙却只守着这几亩薄田过活。”陈老栓勒住马,热切道:“狄兄弟不必妄自菲薄,狄武襄公的威名,我等自从军起就常听老兵说起。”狄青因功追赠“武襄公”,这是时人对他最敬重的称呼。马小五忍不住又问:“既是武襄公的后人,怎么不去投军?凭着这名号,官府少说也得给个正将、统制当当,哪用得着在庄子里窝着?”袁振海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少胡说!”狄怀朴却摆了摆手,神色黯然下来:“不怪这位兄弟疑问,先祖平侬智高,破夏人,何等风光?可晚年…唉,功高震主,朝廷里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他望着远处的汾河,声音低了下去,“先祖临终前给儿孙留了话:‘咱狄家靠沙场血拼挣来的功名,也可能因沙场功高招来祸事。往后子孙,能守好家业、平安度日就好,不必再求做大官、当大将。’”“这是什么道理?”孙石头咋舌,“不当大官大将那当啥!总不能啥也不要吧。”“先祖是怕了。”狄怀朴苦笑,“人生最后那段晦暗日子,他说自己一辈子跟夏人拼命,身上的伤能数出几十处,却抵不过朝堂上的几句谗言。他让儿孙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狄家不图富贵,只求代代平安。”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刀:“这刀是先祖用过的,传到我手里,也只敢用来劈柴、防身。要不是金人打到家门口,我连庄子都不会出,祖宗的规矩,不敢破啊。”李全武叹了口气:“武襄公是真疼子孙,他见过刀光剑影,也见过人心险恶,才会说这话。”岳飞一直没说话,这时感慨道:“守规矩是孝,可国难当头,能拿起刀保家卫国,也是对先祖的告慰。”狄怀朴眼睛一亮,猛地攥紧刀柄:“岳将军说得是!我爹临终前也说,‘先祖的话是保平安的,可真到了胡人入侵份上,再守规矩就是怂包’!所以我才想跟着诸位,哪怕做个马前卒,也不能让金狗踏了咱狄家的地!”说话间,远处已经能看见一片庄子,围墙上插着几面褪色的旗帜,上面隐约能认出个“狄”字。狄怀朴指着庄子笑道:“那就是狄家庄!庄里有百多个壮丁,三十多匹好马,虽比不得军中战马,跑路冲杀却也够用!”马小五拍着他的肩膀:“这才像狄武襄公的后人!咱们给武襄公的坟上磕个头,告诉他,他的子孙没孬种!”狄怀朴翻身下马,对着庄子大喊:“都出来!我把杀金狗的英雄请来了!”然而,庄里却没有热情的回应,片刻才有个老人走出来诧异道:“五郎,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好汉是谁?”狄怀朴笑道:“保石叔,这些都是我在城里认识的好汉,个个以一当百,悍勇无比。”说着奇怪问道,“对了伯父他们呢?”老人神色难看,往庄子后面的山上努努嘴,那里便是狄青墓所在。于是他正好带着好汉们去祭拜先祖,狄青墓在汾河平原与吕梁山过渡带,背山面水,是典型的风水宝地。往西北的山走去,越靠近那片林地,空气里就越浓地飘着松脂与香烛的味道。“到了。”没多久,狄怀朴的声音压得很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墓园坐落在山坳里,背靠苍黛色山,面朝蜿蜒的虎踞水。中轴线上,墓冢像座沉默的土丘,覆着层薄雪,神道两侧的石像生精雕细琢。先是石望柱一对,八棱柱身缠卷草纹,标识神道入口。神道两侧,象征着墓主生前威仪与死后哀荣的石像生,沉默地伫立着。文翁仲石人冠服齐整,进贤冠长袍,双手捧笏,武将石人甲胄森严,兜鍪锁甲,左手按剑。石羊垂首温顺,屈膝跪卧,卷角贴脊,石虎怒目圆睁,蹲踞昂首,獠牙外露。虽历经近七十多年风雨,刀凿的棱角仍透着股雄浑气。最尽头的神道碑高达丈余,碑额“宋狄武襄公之碑”七个大字是宋仁宗亲书的篆体,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碑身的碑文密密麻麻,是当年翰林学士王圭奉诏所写,3000多字记着狄青平侬智高、拒西夏的赫赫战功。祠堂飞檐在松柏间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倒让这墓园更显静穆。此刻,碑前的祭台早已摆好三牲祭品,墓冢前的空地上早已跪满了人,十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跪在蒲团上,为首的几位年过五旬,看辈分该是狄青的曾孙辈,都穿着深色襕衫,神情肃穆得像石雕。手里捧着个黑漆木盒,里面盛着狄家祖传的鬼神面具——那是狄青早年征战时戴过的,边角已磨得发亮。“宣和七年己丑月甲戌日,高祖考武襄公在上,嗣曾孙守业,率阖庄不肖子孙人等,谨以杯水寒食,泣血告祭于显高祖考宋故枢密使、同平章事、武襄公讳青之神位前:胡骑破雁门,烽燧及汾州。子孙不肖,不能执干戈以卫社稷,今议遣幼弱南渡,存续血脉。留此朽骨,誓守先茔。刀斧加身不移寸步,虏骑踏地不离尺土。伏惟公英灵不昧,护佑南迁骨血。他日若闻虏退,当率童稚北归,重修祠宇,再奉血食...哀哉尚飨!狄氏阖庄守墓老幼,伏地叩首,涕泣再拜!”其余老人跟着低声附和,声音在风里打着颤:“愿遣妇幼南避,留我老骨守坟茔…但求血脉续…”祭文念到动情处,有老人抹起了眼泪。他们商量着要把庄里的孩子、妇人都送到南方去,留下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守着祖坟,守着这片狄家世代居住的土地。狄怀朴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为首的老人身后跪下:“大伯,侄儿回来了。”李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泥土与松柏的气息涌入肺腑。他们目光扫过那些饱经风霜、此刻却挺直了脊梁守护先人寸土的白发老人,扫过那沉默矗立、仿佛仍在无声诉说主人一生功业与后世沧桑的石虎、石羊,扫过那镌刻着辉煌与荣耀、如今却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高的神道巨碑…那位以“面涅将军”之身登顶枢密、却又在猜忌中郁郁而终的传奇名将狄青的一生,在这肃穆而悲凉的墓园中徐徐展开。李骁整了整满是征尘和血迹的衣裳,走到神道碑前,对着那巍峨的碑身,深深一揖到底。众人紧随其后,对着墓冢的方向,整齐地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军人最郑重的礼。此时李骁望着那道墓碑,眼神越看越晕,脑子里晕乎乎的,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被人猛地推入无尽深渊。他踉跄着,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意识随即坠入无边的黑暗,李骁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眼前是间烟雾缭绕的书房。下方,几个身着紫袍、绯袍的身影围坐在檀木案几旁,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鬼魅。为首者,须发半白,面容清癯却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宰相文彦博,旁边坐着那位名满天下的文坛魁首,此刻却捻着胡须,眼神闪烁不定——欧阳修。还有几位御史台的官员,如同闻着血腥味的秃鹫。“文相公,这狄青实在不像话!”尖利的嗓音像冰锥扎进耳朵。“诸位,狄汉臣(狄青字)如今官拜枢密使,掌天下兵符,出入宫禁如履平地…你们可还记得陈桥驿那袭黄袍?”“就凭这个黥面的丘八!凭靠着砍人头爬上来,竟敢坐在我辈读书人的头上!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就是怕这些武将尾大不掉,他现在掌着枢密院,让满朝进士脸往哪儿搁?太放肆了!”空气骤然凝固。欧阳修轻咳一声,虽然表面公道,实则字字诛心:“狄青其人,勇则勇矣,然起于行伍,目不识丁,只知军阵杀伐,焉知圣人之道?治国如烹小鲜,岂是匹夫之勇可担纲?更可虑者…”他刻意顿了顿,扫视众人,压低了声音:“士卒只知有狄家将军,不知有官家!此乃倾覆社稷之始也!昔年朱温、安禄山,哪个不是先得军心,而后行篡逆?”一名御史立刻接口,声音尖利:“正是!下官已命人留心,狄府近日有异象!其家犬头顶生角,此乃‘兵戈之兆’,《谶纬》有云‘犬生角,国有兵,主将凶’!此天意示警,不可不察!”“狄汉臣…区区一介面涅军汉,竟高踞枢府,与吾辈共议国是?岂非颠倒乾坤,辱没斯文!”尖利的声音响起,是御史中丞王举正,他捋着稀疏的胡须,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穿绯色官袍的老者正拍着桌子,案上摊着奏折,墨迹未干的字里满是狰狞,“狄青掌枢密,如莽、卓在汉,祸国不远矣!”“是啊。”旁边穿着紫袍、面容清癯却眼神阴鸷的官员(贾昌朝)凑近当朝宰相文彦博,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含恨:“枢密使何等清贵!掌天下兵符,调度禁军,位同宰执!这位置,向来是进士及第、诗书传家者居之。狄青算什么东西?脸上刺着金印的下贱贼配军!他坐在那儿,就是对我等士大夫的羞辱!每年朝廷俸禄、恩赏,就那么多,打仗是个无底洞,他狄青开口闭口‘整军备战’,要钱要粮要器械,可想过我们各部开支、京官体面?还有那些赏赐、祭典?”文彦博捻着胡须,笑得阴恻恻:“何必动怒?官家本就疑他,只需再加把火。”“天象示警,物证亦有。京师大水,皇城被淹,此水者,属阴;兵者,亦属阴!枢府掌兵权者,焉能脱得了干系?此乃上天警示,狄青久居枢密,引动阴气失衡,祸及天子!”他摩挲着玉带,“武将得军心,便是原罪。你看他平侬智高归来时,东京百姓沿街跪拜,连禁军都呼‘狄爷爷’,这等威望,留着过年?”他从袖中摸出张画,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条生角的狗,“昨夜狄府狗生角,此乃兵象,我已让人传遍汴京。”“还有相国寺的事,”欧阳修再加一句,“他竟敢在佛殿留宿,士兵还呼万岁,这不是僭越是什么?”王举正折扇轻摇,扇面绘着秋江独钓,落款却是“武人不识风雅”。他轻声补刀:“太学生那边已打好招呼,《赤星谣》今夜贴满御街。童谣朗朗上口,孩童一唱,妇人便信。”文彦博正色道:“我们并非要构陷忠良,而是要‘为国除患’!狄青若真有忠君之心,自当避嫌退位,以安天下!否则…”他眼神扫过众人,寒光迸射,“便是心怀叵测,其心可诛!当年杯酒释兵权,正是防患于未然!今日我等,不过是效仿祖宗之法,行雷霆手段,护佑大宋江山!”“然也!”众人齐声附和,脸上挂着为国除害的“凛然正气”。 第五十六章马作的卢飞快(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唐军逐渐后退回营,回营之后便不在后撤,与追击的高句丽将士在辽河岸边对峙,天空的下雨朦胧,双方在这一瞬间十分安静,均在等待一道出兵的命令。“别废话。”聂远方感觉,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影,越加沉重了,甚至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现在的七彩石集团,由于在航天航空领域,特别是在太空领域,远超世界其他国家的企业,甚至就连美丽国以及北极国都无法与之相比,所以现在他们七彩石集团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探索太空方面的领头羊。作为一名法师,可德吉法师之所以这么孜孜不倦地进行它的研究,除了为异物尽忠之外,其实更多的,也是有它的私心,它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获得异物世界的最高奖项,得到整个异物世界的认可,得到无上光荣。同时,在航天局中,他们国家也展示出了他们国家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机器人技术,超高精密数控机床技术,等等一系列的高阶段技术,来增强他们国人的自信心。“真的是!要说说一姐才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么暗想着,雏田打定主意,这个爆发查克拉的技巧,不可以随随便便的使用,使用也行,要控制好力度,注意方寸。答应不行,不答应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八云紫继续交谈下去,现在聊天框中,唯一都很少和八云紫说话,不是不想说,是每次一说,八云紫总会有意无意,暗示着能力的事,这让唯一非常心累。“……你怎么确定的?说不定只是人家妹妹,亲戚之类的。”星仔听罢呵呵一笑。“你这有电脑么!我先查明一下你以前的歌。看看有什么歌曲能适合你演唱的。”李琳琅内心留了个心眼,免得写出来的歌曲跟李荣昊以前创作的歌曲重复了,这样就十分的尴尬了。万一被怀疑了就不好了。“那!那,唯一!生日咱们也过的吧,还记得一次,你给我唱的那首老婆老婆我爱你吗?旋律我到现在还记得喔!”橘井娲。突然,在黄巾军的后面,出现了黄巾军的援兵,足足有2万多人。黄巾军的援兵的出现,完全出于程昱的预料之外,令他大吃一惊。他当即详细地讲述了:怎么被敖海抓到了化龙岛陪他儿子修炼,又是怎样杀掉了那半妖!其中自然隐瞒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这样的结果,更是让袁绍和曹操等人预想不到,不由得目瞪口呆!没有人能想到,堂堂的河北名将,一个回合不到,就被打下马去。这夏枫的武力也太过妖孽了。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本来残存的意识只是暴戾的初始意识,根本不足以思考问题,只是一味的吞噬,才会被炼化在魔魂钉上。韩清芸接过丹药,就倒出来的是一枚五品丹药神元丹,立即给夜天瑜喂下。黄巾军的第一次进攻,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被打退了。但是,惨烈的战斗过后,官军也减少了数十人。“妹妹……”苏线线一张脸挂着关心,眼角扫到一旁手足无措的田春芳,还有一个身穿戎装的男人衣角,登时眼里便全是恶毒和算计。高平爬起来就跑。黄忠又瞄准了他,但是匪徒太多,总有人挡在高平的身后。黄忠也不管那么多,只是瞄准高平一箭射去。赵云等了半天,也不见黄巾军再派人出来,只好策马回到了本阵。医生只以为沈清歌是因为孩子性别高兴,也就没放在心上,对沈清歌细细交代了一些产后注意事项后,就随着乔一离开了。昔日大秦的天下第一美人风采依旧…只是一眼便让人终生难以忘记。纯爱吧“老卢”以微弱的票数优势成功击败了牛头人吧“不牛不要玩”。朱标不禁多看了一眼这季伯鹰,于天子盛怒之前而面色不改,光是这份心性气度,便是胜过那朝堂多少衮衮诸公,就算抛却这真假不知的预测未来能力不谈,也是难得一遇的人才。惟一不美的是,她束缚成干练的马尾和肃穆专注地神情微微冲淡了她的美感。“大师姐,你先服用营养棒稳定伤势再说,何必为难自己?我还等着你恢复之后,带你去见我新找的道侣呢。阿莫斯塔转身来到盥洗室中央,站在那个黝黑地,从内里向外喷涌着腥风的管子面前,他目光中透着欣赏,魔力视角下,他看见了维系着这个管道存在的魔力节点和整座城堡浩瀚地魔力源纠缠在一起。宋濂白眉皱起,眼中并没有欣喜,皆是疑惑,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首辅是什么玩意,从不记得本朝官职中有这么一道。李敖这边,首节打满,全程肉搏,是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但那是短时消耗太大,休息了半节时间回来,又生龙活虎了。定睛看去,哪里有什么虫子,她挥舞手臂拍打着的也只是面前的空气。但陈落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他们,这并不是猜测,而是真正存在的。秦凡一直没和他怎么联系,但王福年却得了陈半诚的关照,知道秦凡似乎掌握了某些强悍的力量,所以猛然得了秦凡的联系,知道秦凡并不想亲自出手,这下子,自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水童子这话说的郑重,高阳听得自然也是有些心惊了起来,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是不好再说些什么了,点了点头之后,高阳这才是推门走了进去,他前脚刚走进去,身后的门忽而又是被水童子给关上了。 第五十七章马作的卢飞快(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听镇北王说,草原上出现一种新的武器,会不会就是这些大匠研究出来的?盛怒之后,谢明远感到一阵后怕,怕被人再给两个大嘴巴子,也不敢再嚣张放狠话。王权只是撇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刘丹走上前,见王权在翻看奇物志。车宝宝落下了劳斯莱斯的车窗,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明显也有些惊吓过度。但用不了多久,德克斯特就会用运气,向他们证明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彭遇一拍桌子,对尹若君大声道:“你不能吃。”他表情急迫,似乎尹若君吃了红烧肉之后,天地就会猛然变色。眼角挂着泪珠的邹氏回头看了一眼马云山,然后被马大壮推了一把,催促着向外走。就连虚空也被长剑一分为二,猎猎作响,剑气逼人,狂风骤雨突至。陈昆逃出包装车间,没有人发觉,就当若无其事,未发生过的事情。苏星落决定要亲自去找纪旻川问个清楚。她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她签字。他和倪算求还是隔了十丈的距离,两人看着他等了数个呼吸,一看的确没事就招了招手,示意他扔过来。“各位兄弟,既然官兵不给咱们活路,要把咱们斩尽杀绝,咱们就索性反他娘的!”赵离冲着身后的家丁吼叫道。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能活到现在,并不是什么侥幸,他本就知道那人不会轻易放了他,却没想到这件事,会从云墨嘴里说出来。“就让她去我办公室,我给她先讲讲咱们公司的以往设计项目吧。”宫健赶紧走到了乔普拉身边,拉着她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原因很简单,因为有明星就会有狗仔队,无孔不入的狗仔队将影响这里主人的生活。这里的主人非富即贵,其身份地位都是跺跺脚香江都得震三震的狠角色,又岂能让这些下九流阶层的人打搅到他们的宁静私密。红袖的声音响起,云墨从走神的状态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又有什么放不开的?这样对大家都好,与其以后互相折磨,那长痛不如短痛。说弃都弃国乃千古大耻,但几乎史上所有王朝都皆有南北之分。从今后,李氏江山可能变成南乾,北乾,但绝对不会再是大乾,除非李氏族人能率大军重新打下天下,但卞石之和朱岘都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宣延帝办不到。若是有人知道慕容宁风的想法,必定会一口口水吐到他脸上,你丫还要点脸不?人都被你杀了,你还嫌弃人家死的太惨,吓到了你徒弟,你还是人不?众人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屏幕一样,接下来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了。而此时此刻,乌龟半神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眼睛朝着前方看了过去。他还大口的喘息着,第一次发现,能够呼吸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丑态,此时尽量缩着身体,生怕那个后生仔和自己计较。一条血色的大蛇虚影,咆哮长空,在他身后浮现,展现无与伦比的狂暴神威。在星主府的异动传来后,他们为此派出的探子,一共一百七十五人之数,可以说,每一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前辈那我就告辞了,过几天再来拜访。”凌渡宇就想告辞走人了。片刻之后,天空中的两条巨蛇,就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了一头五丈来长的灵蛇。这名血衣卫沉声应道,身体猛的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陈铮眼前。伴随着叫做秦十七双掌按在水晶球上,金属性石柱上的复杂纹路开始向上蔓延,直达顶峰。刘天浩真的生气了,他真没有想到,为了家族势力的进一步扩展,自己放弃爱情,努力的在追求自己并不喜欢的吕宝君,但是自己的人却在背后拆自己的台。“待会,我有一件比猎龙更刺激的事情要去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够获得许多宝药和龙族血肉。”萧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屠龙战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果你敢杀了我们少主,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救地了你。”下一刻,两道身影降落在了战台之上,对萧羿厉声斥喝掉。“不会,那对于我来说只是一段曾经。只是为了告别而已,打开心结。如果他说是,我会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没有和她一直走下去。如果是有苦衷,也只是叹息彼此的错过。我只是不甘心,就那么不清不楚的结束。”古欠道。解说夕阳看着屏幕之中迅速联动起来的gnr全队,不由暗赞了一下gnr这支老牌战队在游戏前期的这种惊人凝聚力。本局游戏的蓝门提示仍以古诗的形式出现,此时马车停在荒郊野岭的官道上,于是众人纷纷跳下马车透透空气。只见一名面容邪俊的长发男子带着另一拨武士进入庭院,这名长发男子便是樱三十八的二师兄忠十郎。他也收到师范已死的消息,担心铁扇鬼捷足先登,于是便带人来到春江道场。 第五十八章马作的卢飞快(十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这下子阿豪终究是忍不住了,一脚把阿强给踢飞,根本不在乎被别人发现了,反正别人都避过身体了,哪会知道发生了什么。门打开了,沈雨穿着蓝色的睡衣站在门口,她先是楞了一下,接着扑到了楚云的怀里,将她的头埋在了楚云胸脯中,楚云一时半会有点不知所措,右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后,摸了摸沈雨的后脑勺。关好门窗,他神秘的将玉佩放置于桌子上。然后,他拉着云里雾里的柳诗妍上前查看。而叶檀则是呵呵一笑,没有转身,只是抬头看着黑色的天空里的星星,这里看星星真的非常的不错,很有感觉。“那师傅,我要干嘛。”任珠珠问起了九叔,她是有点想留在这看王靳的。李察闭上眼睛仔细思考着。不是说这个计划的应用性,而是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周围的大骑士和指挥官,先是被阿雷斯凶猛的力量和速度吓了一跳,然后纷纷长大无法怒吼的嘴、举起武器向他围了过去。只是不知道是圣雷贝斯之狐要死了炎神,还是炎神烤熟了圣雷贝斯之狐?然而,他没有跑出去多远,车突然戛然而止。喉部的鲜血如同一股水柱喷射而出!他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两声“咔咔”,便软绵绵的倒在了驾驶位置上,再也不动了。在长时间的并肩战斗和相处中,这对老战友发展出了天衣无缝的配合技术。玉灵询问着,现在卖菜明显赚不了多少钱,没有空间的协助,主人的生意也不过尔尔,她不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先让空间恢复,再谈其它吗?策划这么好的一出撕逼大战,不仅赚得了掌声,还赚得了口碑,现在更是把苏瑶背后的经纪公司唐艺影视都逼出来道歉,他们竟然开除了这个直接策划人?听到张麟儿的话,赵无极抬起头来看过去,那双深沉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意。她到了这会儿才明白刚刚南峥嵘突然问她有没有两块钱并在她将钱拿出来之后他直接索要的原因,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看到对方没有动作。我忽然想起在伏魔寺里,听灭度老和尚说的那番话,他说尸魔已经外强中干,所以见到他才会不战而退。似乎想到什么,徐浩远拿过手机给梁湛拨打了过去,没一会儿,那端接了电话。若是真能让王爷满意,到时候倒是可以私底下跟他说说瑶儿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请他亲自赐婚,到时候不管于望龙再怎么厉害,总不能违抗王爷的旨意,来抢亲吧?顾辉可不像顾言那么乐观,会以为父亲真能慢慢将这些工作做两个月。会所这种地方,从来都是白天大门紧闭,晚上才对外开放,至于其目的,不言而明。而且排除一些一线大咖,有名的资深老戏骨,苏瑶这一辈的年轻演员中,极少有像她这样专研演技的。境璇也是找上了一名六阶后期的暗灵,随手便是招来一道道天雷轰击而去,那境璇便是找上了以为六阶后期的梦族之人,毕竟都是精神力强横之人,境璇也想试一试这梦族之人究竟有何手段。梦瞳瞧得那些星辰仿若一个个恶灵张大着巨嘴,要将其分而食之一般,还不时有着来自深渊的嘶鸣声响起。站在独木桥上的楚浩渊看清她那张脸之后,顿时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恨不得下去把她抓上来吊打一顿。就算是10分钟过去了,夏凡也有可能迷失了自己的心神,再也无法苏醒了。所以张枫校长神情激动,就连在座的老师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薛雨涵,眼神中满满的视若珍宝。毓秀给玉桂下了指令,让她想法子撺掇虞美人策划出一场狗咬十一皇子的意外。因为他们几人的位置距离登台之处很近,故而也可以看清楚将要登场上台的人。他不是蠢人,又何尝不明白众人都在眼红他手中的这百枚升灵丹?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宫城已经三十岁了,而萧颖也二十岁了,兄妹俩都成年了。师薇不认识,苍海知道那是保时捷的车钥匙,当然了也有可能只是个打火机。所以林艾没有办法……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反正帕斯卡村的那帮机械生命体的接受能力可比林艾她要强。“彭祖,你这样弄,他们会不会记恨我?”一想到自己被这些身怀绝技的门派妒忌,叶天就觉得心里发毛。原来是月如手撑一伞,怀抱忆如,一脸茫然的望着李逍遥,眼眸之中,没有活力,但是,又似乎还是那个他深爱的林月如,在等待着他归来。其背后展开一对带勾爪的钢铁之翼,胸前有一枚圆睁的畸形眼瞳,机械手爪粗大的与身体不成比例,双腿则是昆虫般的逆关节结构——整个机械体的造型和结构都无比接近神话中的恶魔。一时间,众多古族弟子都纷纷露出意外的神色。顶尖的大宗弟子也不过是半步虚神而已,在他们心中,凌昊这个“虚神境”上台之后,分明已经没有大宗弟子可以相争的位置了。“……”林艾叹了一口气,然后也保持双手的姿势蹲下来,温柔地看着零,但是就是不给她一点机会。瞧他的样子,别说能够承受徐无忧的进攻了,貌似风都能吹倒、吹散似的。掌擎风流,韩东面色淡然的迎上这道土黄磨盘,登时发生了玄奇难测的恐怖碰撞,空气如同棉絮般的翻腾不息,余波好似浪潮般的络绎缤纷。 第五十九章马作的卢飞快(十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我说老孔,你这脸皮也忒厚了,竟然让一个后辈帮你找破解之法,呵呵。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会两手围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别说让你这个国手级别的种子选手都要头疼的问题了。”杜老头摇头叹道。惨叫一声,死在我的蛇火之弓下,随着神族冰玄的死亡,没人拉着骷髅将军的仇恨,神族火神就被骷髅将军追上步伐,长枪一戳,火神也乖乖的跪地死亡。出岫抬眸迎向他的目光,一时摄于他的坦然凝视,几分浓眷,几分沉醉,只一闪念便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之中。这人选虽然出乎出岫的意料,却也令她长舒一口气,若竹影当真执着于浅韵,又或者是选了淡心,那还真有点儿棘手了。毕竟浅韵、淡心情同姐妹,无论竹影选了谁,只怕都是对姐妹情分的一种伤害。绿微不知道霍青松的真正意思,回答的很是仔细。从春喜出了府之后,一路之上遇到了哪些人,在哪家铺子里呆了多长时间,都说的明明白白。听得吕香儿心中好笑,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到春喜去了佛寺,而微微一愣。凌波发觉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陈琅琊是个什么样的人。憨厚的,只是他的外表,并不是他的心;在这一刻,他就是黑暗之帝,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至于墨问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究竟是被谁打伤的,欧阳乾并没有说,估计也是来不及说了,因为欧阳乾脸上的担心丝毫不比此刻天生脸上的少。“你的意思是说古山兄给制住了?”吾吾魔王有些不信地说,他对神农宗宗主的情况也清楚,一听姜圣魔王的话就明白。主动流产?乔能心猛地一震,仿佛有一阵无法承受的剧痛袭来,他捂着心口弓下身,低头,泪水再度不受控地往下落,一滴滴地打光洁的地板上。\t铁蛋这回也算命大了,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秦风用刀给铁蛋从体内把子弹取出来,然后从行囊里拿出药箱,给铁蛋敷药,然后用绷带把受伤部位包扎起来。那老板接了银子,自然眉开眼笑,乐得催着伙计出去帮楚风辞看着,如此,有人看着了,楚风辞也就不用留下来看东西了。“咋地了这是?你们谁知道什么情况?”一个青年疑惑地从屋子里探出头,茫然询问道。今天晚上宴会的主角是慕容恪,自他进来后,守在外面的众臣马上走了进来。就在他走到燕王面前时,众人也各安各位。对于元气,顾望千当然不陌生,在修真界,修士主要靠灵石来吸收灵气,但还有一种东西和灵石功能相似,那就是元气石。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就凭这两下,泰坦熊人便将西凰打得吐血,并且逼得西凰急速后退。“看着。”秦可儿眉角不动,同样简短的话语亦是将她的果绝张扬到极致。那家伙不但实力逆天,而且还有些神经不正常,到时候……哼哼……。“你们抢我的东西,还好意思这么无耻……”玉凌刻意做出愤愤的模样。一时之间,司马岳都找不到话来反驳,楚思所说的话,很有点随心所欲,惊世骇俗。但她说的正是名士们所追求的,随心所欲,任意而行。这时刻,他竟然无话可说。没反应过来的不只是他,阴无法身旁剩余天鹏宗高手,包括远处天运城和青云宗众人都是神色呆滞,一个个脸上满是震惊。就在所有人还都被震惊的处于呆滞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这种坦克的标准配备为四名成员,分别为车长、炮手、装填手和驾驶员。由于猎人集团对各个狩猎队伍的人员上限有规定,因此以色列人只得减少人员配置,由车长承担起了炮手的活计。“南风师弟!胖子兄弟!”忽然,铁潇的声音响起,英姿飒爽但又急急忙忙的铁潇走过来。陶泽起身一只手按在墙壁上面,一瞬间墙壁冒烟,直接被他的手按下去,墙壁出现一个掌印形状的窟窿。可近日伴随着太子的逐渐康复,还有无能一说的言语传出,主动请缨而又无功而返的确丢人,只再让太子回那危险之地,贵妃的心中是万万不肯的。“叶凡跟我到这边来。”雷璇发现,外国妞对叶凡的痴迷与执着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她也学着奥黛丽那样,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赵蕾蕾差点没被气死,她恼怒之下挥舞着巴掌使劲的拍打着驴蛋的脑袋,狠狠宣泄着心中的恶气。尽管陈生面带微笑,但是内心却泛起了嘀咕,总感觉丹尼尔突然造访唐人街,绝非是一种好现象。为了确保安全,存放机械战兵的两个地窝子跟两人藏身的地窝子之间被设置成了一个三角形。两部机械战兵分别扼守着这片开阔地的两头,刘放和驴蛋藏身的地窝子在相对偏僻的角落,一旦发生交火,他们可以偷偷的打黑枪。 第六十章 马作的卢飞快(十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双儿!放肆!你姥爷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这时,身后老汉几步走上前来,竟伸手啪地一声‘抽’了无双一个大嘴巴。将火元素完全凝聚在自己身上,以此强化自身对火元的抗性和掌控力,一般而言,只有魔导战士型才会使用这个魔导术,一旦启用,其作战能力将获得质的飞跃。“算了,我懒得解释,你听他说吧。”项宇说,然后继续躺下当自己不存在,好不打扰到他们。三人酒兴更浓,推杯换盏,畅谈阔论,直到深夜,方才依依不舍的各自散去。自有人早给谢无忌收拾好了一间屋子,谢无忌也喝得实在不少,当下到头便睡,完全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张顺一直潜伏在水中,隐蔽好自己的气息。而项宇也藏在水草中,屏住呼吸。自己所有的土地片刻之后就已经被杀了一干二净,现在他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可是却依旧显得宁静淡然握着手中武器。只看到那个风哥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一个桌子上面,桌子应声碎裂。就在莱茵菲尔在走道上一筹莫展之时,忽然间,他的右手手背上,一圈秘纹浮起,猛然抽动了一下。它张开大爪子一下就把第二个侏儒给拍翻在地,紧接着用粗壮的大尾巴一甩,又是抽飞出去一个。魔导联盟高塔,正在观战的白发老者和阴柔男子皆是惊眸一张,惊骇不已。在周末教授宋师傅厨经基本菜的做法之后,华尚每天都到训练基地借用场地修炼踏浪而飞的法,并巩固折燕阵飞剑法的使用手法。空间想象力的测试结束之后,华尚意犹未尽,有一种我还可以再来的舒爽。古贝则好像变得成熟了很多,一股颓废大叔的气质应运而生。仿佛这一趟身体测试,让他度过了整个青春期,开始思考人生。他没有说还的事,也没有说如果楚天赖着不还他会怎么办,因为他从不考虑那些,就如同那晚即便知道面对甄老败多胜少,他也一样会出手。“嘴巴这么甜?”洛冰挑眉看着他的俊脸,红着脸,踮起脚,“吧唧”在他的脸上左亲亲右亲亲。确实以他现在的江湖地位再多也是白给,不到三品,自己的话,必定得不到方镜真饶重视。少顷,鬼魅般的身影又出现在慕天耀的寝屋之上,洛冰隐蔽气息,略微移开一片瓦砖,眸光微变。“周仓,你前去探探!”贾诩这时候一伸手,对着周仓下了命令。幸好,白主把鲁人水军的主力舰都打沉了,连特使伊格那提耶夫也挂了。那下一波的鲁人怎么也要等明年才能赶到,这样算来留给自己应付的时间至少还有大半年。“花笺师妹,安好。”花寒锋开口道,他厌恶花笺,所以本来他的态度和语气是及为不好的,可也不知道为何,像是有人在支配他的身体的一般,竟然让他对花笺悦色。“卧槽!为什么系统邮件箱里会送我春花秋月的限定?不是都限量截止了吗?!”向思明忍不住一直说道。今天的长安与往常不一样,其不一样处在于一是街上的军队多了,按照长安老百姓的经验,每当朝中发生大事,街上的军队就会多起来。还有二边农田,都有大把的农人在田中忙碌,看起来就一片片肥田,这更是要紧。其实她早也知道此行的凶险吧?那她为什么要去呢?仅仅是因为孙南是她的伙伴吗?果然他猜测不错,安琪儿居然把杰里米给驮住了,而张亚明摸了一下,他居然还有气,只是因为身上到处是伤痕,所以看起来非常的狼狈。其实这也是斗技场的一种营销手段,想用一种神秘的天堂岛的斗鸡,吸引大家的目光,让大家能来下注。雪愈下愈密,石之轩似泥雕木塑的人般,动也不动。他年少风流,惊才绝艳,虽有挫折,但是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似乎天下任由取舍。作为唐人,见惯了长安的宏大与繁华,自然是对西方人眼里不可一世地君士坦丁堡不屑一顾了。自自己夺舍这个身体,就改变了武林甚至天下的命运,也决定了以后数百年的沉浮。假王维,嘴角带着冷酷的微笑,一柄巨大的刀刃被他从虚空之中抽了出来。“我生什么气?反正你说的那些我都没经历过,连克隆都算不上,不过是些生活在平行世界的与我长像相同的人罢了!”上官雯菲无所谓的耸耸肩。但是令人震惊的是,就算是一次进入了三十名破界期修士,也依旧没有探索到深渊诡路的底部,反而是一次死去了十三人,只换回六张卷轴。他开始朝罚球线走去,而在此时斯蒂芬斯则是跟在了吴大伟的身旁,并且开始讥笑起来。“请问您的‘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几年?”一个记者未经容许立即问道。如同前面十二次一样,劫云一阵翻滚,随机消散,天空中便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重新恢复平静。他便不耐烦起来,转身飞将过去,一把拽着她手,急匆匆的就朝忘情山赶去。而这个红色政权现在是一台尚没有磨合好的机器,无需我们给他们什么零部件。只要给他们一点点润滑油,这台机器就能高速运转起来。 第六十一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以前的你视金钱如粪土,嫉恶如仇,而现在的你却授意……”秦楚楚的声音在发颤,似是无法接受她所认为的改变一样。这是内院院长的魔兽,在缥缈学院看门数千年,比他在学院的时间还要长久。她确实是被姜婷婷捆住了手脚,可唐喜玲也不是一个甘愿受制的主儿,当然要伺机而动了……尤其是知道对方要威胁自己的丈夫,她为了陈耀忠也是可以豁出一切的。米香儿听了个真切……这真就照着黄丽梅的话来了,流言蜚语满天飞了。做完这些,武越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带着散灵手套窜进树林里,眨眼间消失无踪。旁人不知道青禾的姓氏,他却是知道的,那青禾大人的俗世之名便是姓李。她觉得主办方,真不是一般的可怜,请了这么个活宝过来当评委。从敬怀北的情况来看,他并不一定吃得准黄海下一步的变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人投到对方罢了,再联系到敬怀北来到京里的情况,张家良已经明白了敬怀北的想法。叶三跟随君墨时间最长,听到君墨的吩咐之后,脸色一变,几乎毫不犹豫的便直接出了张家。这像是一个进攻的号角,景家跟卢家众人一跃而起,凶狠的朝田孔两家的护卫冲了过去。怎么回事?难道是主宰的某种后手,让他们不能在这个区域待太长的时间?赵远等三人同样十分高兴,自己的部队换装健壮的战马,战斗力必然会上升一个档次。他能在上个星荒武者那里得到黑sè土壤,已经是很幸运了,主要是那星荒武者忙于其他事,没有来得及吞噬罢了。而也正是在她这句话出口后,咣当一声,卡修手中的安全帽随之掉在了地上。如此场景,顿时使得好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根本搞不清对方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放心吧,如今青化岭我说了算,马双枪有什么条件和要求,都说出来吧!”方华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呵呵!”钱周港笑道:“你也是曾多次留洋曰本的人,难道就一点也不了解曰本吗?你也不了解一下他们的关系吗?我老师可以说是侵华策划者之一,而寺内寿一却是最拥护的人之人。要不是因为自己不是吕天明的对手的话,皇甫奇一定不会将此事告诉皇甫长明。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让萧何头疼,真正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还是对面这领头几人。在四周都被归绥军包围的情况下,赤手空拳的新军俘虏虽然有些混乱,但是并没有表现出胆怯之意,而是紧张的关注着四周的情况。可以这样说,即便现在炼钢的生产力再扩大三倍,长安府依然能吃得下。放眼全世界,又有几个门第能媲美顾家?又有多少姑娘能配得上顾世霆?不过他不能再给那些人嘲讽他们的机会,他必须要带陈玉好好打扮一番。“他当年也曾经是一个好孩子,可惜了!”孤独青云叹了一口气。王嫣然暗骂一声,陈宇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亏她们在一起一年。平时误入这个商城的人也不少,保安也没有往外赶人的习惯,毕竟要让这些穷人好好的看看他们商城有多么豪华,在他们心中埋下种子。仙人自是感知到了有人进入了千花迷阵,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宁不孤也在其中。“骗子,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发现没救了,不想再继续妆模作样了?”叔叔冷嘲热讽道,他刚刚也被吓到,但他依旧不愿承认陈宇的实力。“对,这就是烁灭空间的弱点。”说这句话时皮森有些庆幸,如果是他的可移动可透视的烁灭空间落在外星人手上,那就麻烦大了。父母都是这样的,当孩子越变越好时,他们不会去深究变好的原因,只当是他们积年累月的教导,起到了质变。东方衍说完这话,眼神里沧桑尽显,让东方玉卿有种看透红尘的错觉。张让和何进都很看重华安此行,但他俩又彼此谁也不信谁。于如今就有了五百名绣衣使者和五百名羽林卫随行而出,一为保护此行医者,更重要的责任是听命于华安务必取回张角的人头。办公室里键盘声噼里啪啦的响着,叶尔若有穿防辐射服,所以她暂时可以正常工作,总有人视线会时不时瞥到她这面。董百川却道“他们是我铁剑宗弟子,是我的徒子徒孙,他们的生死与你何干?柳五,我们铁剑宗是要同生共死的,哈哈……”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出来。华安接过郑怜儿手里的热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就丢到一旁的木盆里。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国家勤奋上进,但同样也狂妄自大。他们不会顾忌我国的颜面,相反会将他当成我国培养的间谍,毫无顾忌地对他下手。如此一来,渡厄真人其实相当于放弃了抵御金焰,任凭其焚烧自己的右手。白无常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去汇报工作。你能在这里待个四十来分钟。”随后白无常对着那几个阴差挥了挥手,带着阴差出去了。吴道低着头咬面包,没发现吴怜儿的异样,对刚才那句暧昧十足的话,自然也没有太多想法,随口回道。好在于司徒弈之后,又有晓月仙子天资绝艳更在司徒弈之上,仅仅不足千年时间,修为便已至天仙境巅峰,成为玄门继玄清上人之下第一人,绝对是世间少有。 第六十二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他,已无需证明什么,他,就是科比,96黄金一代的成员,一个堪与乔丹相提并论的男人。接下来的几天,徐恒路和周远征都在给鹿一鸣治疗毒伤。公羊修等人自从入驻蘑菇大酒店之后,便再也没有外出,更别说惹是生非了。“又到中午了吗?”她恍然未觉时间的流逝,经他一提,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提起裙摆,离开房间。阿尔缇妮斯因为他的战栗,得以挣脱他的钳制,回眸看向他视线的去处。“可以采取强点伦纳德单人防守不包夹,还有就是战略性放弃一个点,坚决包夹杜兰特。”姜浩然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发言完毕。他坐回原来的位子,看向脸色灰白的伊斯,估计没有人会想到,在帝王风光无限的表面下,还隐藏着这样残忍无情的故事。她咬了唇,心里一面嘀咕,让你得意,一面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偏开头,见窗前垂落的绿色帷幔被风轻轻吹动,便如沉静的湖面微波轻漾着,像要努力激出浪花一般。更让她无法说这句话,说了他就可能会死,不管是写得,还是让人传达,他都还是无法感应,她又不是没试过。亚莉斜躺在软榻上,环视着冷清的寝殿,然后闭上眼,任由自己的心无止境的刺痛着。她一直性情寡淡,即便是皇帝的胞姐,也鲜少与弟弟有时间说知心话。再加上,她出嫁之后,将感情之事看破,性子便愈发清冷了。虚空大道阵阵涟漪,天地震动虚空中传来阵阵沉闷之声,仿佛打开了远古禁忌!血雨漫天,虚空中浮现出一道若有若无之门,闪电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充满整个苍穹!石头浑身金灿灿的,上面隐隐有佛音传出,还有木鱼的声音相伴。“爸!”秦士征前脚踏出病房时,珩少自己也不知道哪里突然迸发的勇气叫住了他。在龙墟界域,修炼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如果不出去历练,自己夺取灵石修炼,天灵院是不会给任何一个天才提供足够的修炼资源的。而进入到龙墟界域其他地方,那就必然危险重重,不断会有人死去。举枪顶着别人脑门的滑子听到陈虎的话明显一愣,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一点被人算计后的惊慌和恼怒都没有,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唯一让高庆吃惊的是对方的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看样子还是很老很旧的样式,但是却异常干净,不染一丝灰尘。可是秦延看在眼里阿,他也懒得提了,居然连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出国玩见世面什么的。“不要过来,不然我开枪了。”高庆紧张的喊道,可是蒙面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高庆的话一样,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冲,短短的十来米距离眨眼就到。“家人?”琴丝的脸上突然一红,急急忙忙的转过身去,拉着约蒙跑了出去。一直没有说话的生物老师抬头看了看秦老师,暗叹道,毕竟年轻呀。果然,潜行在精英生物面前根本没有用。不过,林枫趁着这个机会也是给自己加了一个急步,在阴影侍卫攻击落下的同时,他已经移开了几个坐标。武夷山是道教天下三十六洞天之一,古称“第十六升真化洞天”,相传秦时有神仙降山中,自称武夷君,受命于玉帝。在这片山脉的南边,有一面将近一千平方公里的大山上遍地都是道观遗迹,至今任然香火旺盛。月棠去了两天便回来了,我问她什么事儿,她说是家中母亲生了病,她回去照看。沈毅这几日也忙着,总是早出晚归,每每回来时我已经睡着了,清晨走的时候我还在梦中。一头浑身彩色的鹿,而且气息不弱,那就算不是神兽,也肯定有神兽血脉。他若是吃了,效果比不上敖广,也应该不弱于那些龙族太子才对。所以王诺不想太过于介入工作,有早就确定工作模式的原因,更多却是因为他要省下来一些能量。那些‘怪物们’在将他围住后,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杀了他,而是在相互交流着,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唐雅点点头,而且王翠凤应该对自己不存在太大的怨恨,可能也就是因为曾经冲撞过她,令她心中感到不舒服。“陈总,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不怕被我迷惑了?”唐雅讽刺的说道。也是这一个分心,他被水火锋又伤了腰部。好不容易躲闪开,又是一支箭射过来,而这支箭在被他挡住的时候,竟然还炸开了。 第六十三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但苍白也在人类的交谈中,无意间听到关键的几句话,了解到一个信息。“已经去世了,原本他们是打算结婚的……”苏禾把刑斯阳和苏雪婳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姜云舒听到徐淑萍这般哭诉,很是意外,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好。但见,旌旗遮天,数万异族,赫然看到了大凤铁骑,朝着他们杀奔而来。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如意便带着顾朝还来了,喜欢穿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低垂着头,缓缓半跪在地。有点像是兄妹间互不服输的打闹,却又夹杂着对对方的一点爱意。不过京城那人的算计已经毫不遮掩,他这便是有了粮食那人还是会想别的办法为难自己。叶凡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的灵魂已经回到了身体里,而他的身体,自然还在酒店房间内。这种罪行,即便他是皇子不杀了他,把他皇子的身份撸了,这也正常吧。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她又梦到穿着军绿色裤子,是军人的年轻男人,把她压在床上“吃”。“苏先生,向某和家弟的家里出的事恐怕也是苏先生在幕后指使的吧。”向化强盯着苏辰雨问道。王铁牛将杜荣爷爷得到明珠后的作为,以及此后杜家专做蚌壳生意,连着卖的都是破开的蚌壳等事,一件不落地告诉了许辰。听了苏振邦的话,所有人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特别是海尔的员工更是险些把手都“拍烂”了。接下来,张睿敏和苏振邦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双方的合作就此开始。说话间,大魔头右手一挥,那昏迷中的善人突然一闪,就猛的飞出游轮,在杜仲根本反应不及的情况下,被大魔头直接仍进了海里。直到将剑准确地送入王厉的咽喉,战晨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才觉到,自己背后的衣服全被冷汗给浸湿了。这一天,在后世以史诗为体裁,以玄帝君传为起始,记录的世界史里,称为挽歌元年孟秋朔日。而在此之前,则以挽歌前某某年记录。从那以后,真界通用挽歌历,那却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五株百年人参下来,回春堂年盈利的百分之三十都算是贡献给御九门了。李林甫靠在卧榻上,眉头紧锁,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的消息传来后,让李林甫也有些措手不及,然而他也没有过多的动作。深夜时分,澹台家位于燕京的别墅区内,澹台易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在他脚下,已经堆了十多根烟头。因为他们的命有一次献给了猎神皇朝,猎神皇朝应该还给他们一命。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实力很强,但是还愿意舍生忘死留在这边的原因之一。响声中,交击在一起的盾和弓互相在狂风中弹开,令得双方的使用者分别暴退了出去,拉开了一段距离。只要带着他去了天玄教,到时候让教主直接出面,或是杀掉这个家伙,或者直接废掉这个家伙,总之不会让这个家伙再有机会去骚扰她们天玄教了。看到凌峰挡着门口,萧磊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然后就走到了苏梦的身边,像一名忠诚的卫士。即使他们现在在相对安全的八段云台,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个问题。黑恕依然云里雾里,一片模糊。白黎的世界他没有完全参与,如此错过了那些交集的地方,但是以后不会了,她敢走他就追,永远不放手。方亦远回到家后,把他和柯少宸见面的内容和顾欣然复述了一遍,顺便让她这几天考虑清楚,要不要搬出这里,关乎她选谁的问题。刚才有些气势低落,他们被魔法打败了,此时爆发出无限的力量。于此,黑恕能很肯定的回答葶,没戏,因为白黎的那个方法黑恕早问过了。顾欣然想在别墅里吃就在别墅里吃,现在怎么学的跟她那机关枪朋友一样,说起来没完没了。真正的成为仙人,移山填海倒也不在话下,所以开辟出来这么一个战场,并不算难,不过这样一来,那在远古时代。地球上是有仙人存在的,而且地球的上的灵气肯定会比现在充裕的多。“嘿。”艾丽丝冲着楼君挑衅地勾了勾手,然后一手托在孙苏合腰上,轻轻一提,一股气流裹住孙苏合,两人转身便走。他对虫族社会的了解非常少,之所以选择今天出门,是因为天人感应的指引。谭天揽住苏菲儿,将她抱在怀里,他没有劝她不哭,只是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山精野怪的审美和人类并不相似,黄旗星上的智慧生物是爬虫类进化而成,形貌特征与人类存在很大的差异,这颗星球上的精怪甚至是第一次见到人形,根本无法分辨美丑妍媸。 第六十四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变得滚烫,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就要受伤了。苏诚手中刀光连闪,十几头扑到他眼前的变种鼠人被一刀枭首,狰狞的头颅从脖子上滑落,尸骸被疯狂的鼠人啃食殆尽。拜剑红楼分部在河洛城边上的会阴山,总部在万劫海与中州之间的会稽山,从鲲鹏岭到会稽山去便绕不过会阴山;会阴山是陆鸿入门的地方,途径这里自然不能不去拜访。这几个仆役都被吓坏了,尤其是刚才制止自己朋友的那高瘦男子。他支支吾吾的,本来还不敢乱开口的,却突然被右侧的朋友顶了顶,然后直接指向了宁峰的腰间。郑心儿不由自主的往叶天身旁靠了靠,显然也被吓到了,但是有一点却让她很奇怪,明明这么热的天,可是叶天的身旁却异常的凉爽,就好像自带一个空调一般。此时下方姜楠和蓝欣依旧还在和对手厮杀,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保留的原因,他们还未分出胜负来。原本自从牧易消失后,云梦萱等人便疯狂寻找过一段时间,可结果仍旧是音讯全无,云梦萱作为牧易在朱雀堂的代言人,当即让朱雀堂由明转暗,隐藏实力。战意澎湃,他的双眼之中同样弥散着一种谁人与我争锋的无敌气息。苏诚没急着抽取额外奖励,好奇的打开游戏中的邮箱,领取完成副本的基础奖励。一声巨响,内力形成的猛虎,狠狠的打在诸葛明身后的树木上,大树瞬间粉碎,诸葛明不死心的再次冲向白发老者。“美丽的公主,不知我是否有幸请你跳一只舞?”萧晨轻笑道,宛如绅士一般伸出右手。“噢?你认识青云?那是贫道师弟,修为只是修炼者二层境界而已,江南的俗世之事全部都交与他打理!”,紫云道姑道。“你也觉得?”看来他们问题还真的挺严重,凌烈可不愿意当这个罪魁祸首,可是安俊诺和皮韦伦之间的矛盾还真的就因为他。他觉得他应该帮皮韦伦做些什么。“给老子打!”虎牙吐出一口血沫,怒吼一声。教室里顿时呯呯怦怦,三十几个学生混战一团。李四贤这个引发冲突的罪魁元凶倒没人理他了。心语迪厅是夜晚最热闹的一个地方,灯红酒绿,人气鼎盛,动感的音乐,甜腻的声音,混杂着火辣的身姿,迷人的笑容,构成了一道道香艳旖旎的风景,如那春天里暖暖的轻风,迎面扑来,熏人欲醉。他知道这一次柳灵变化大,但没想到变化这么大,蜕变成人还不算,居然还直接一下子成长道了化仙三境。冷瑜在心中喃喃自语,发现确实如此。都说人在奋斗的时候不能畏惧失败,可是穷苦的人家只要一次失败,便是万劫不复,又如何能够不畏惧?“你们三个去那边,其余人跟我去另一边,不要单独行动,一有发现,立即出声,我们会立即赶过去的。”老鬼沉声道,带着几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滚——”又一声带些歇斯底里的气急败坏,响彻了静谧寝殿,震得耳膜嗡声作响。“该怎么办呢?”李纯安苦苦思索破局之法,一转头,却发现范剑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尼禄不无嘲讽的揶揄了火牛一声,手中稍微一用力就将它的剑给顶了回去。没错,他们的祭司大人就是这样的存在,特殊的地方在于,几百年过去了,原始部落都换了好几批人,可是祭司大人依然活到现在。此时的刘备同样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他在前世也算是一个仁义之主,倒也没怎么得罪人。范剑自己却在心中长舒一口气,他承认是惨了点儿,但至少命无忧。“非常不错,就差这最后一哆嗦,预计明年年中,就可以看到是否能够上去了。”姜瑜抬手指了指上空。虚无知道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也不枉他废了那么多脑细胞,才想到的可能,竟然真的有人在进行那种丧心病狂的实验。他仿佛找到了当初刚毕业,在燕京当警察时,那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热血。间桐脏砚明显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但他却依旧还要做那困兽之斗,一个不注意之下,就连姜浩都中了他的道。四大绝地各有各的危险,但若是非要争个最字,几乎所有人都会说是死亡深渊。卞夫人笑着搭腔言道:“子修与姐姐血浓于水,关怀母亲也是正常,却连带妹妹我也一并沾光。”曹昂见状不由尴尬的低头笑笑,心中暗骂原先的曹昂是个木头,对自己的亲人连几句体贴话都不会说。没人落泪的绝美画面被高速摄像机拍摄下来,成为粉丝津津乐道的经典图片,美得让人心碎,谁看了都想将尹伊捧在掌心。绝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两人,毕竟她们要面对是卡隆,而不是什么普通脸色。张晨的第一目标当然是上东区,这里已经成为超级富豪的代名词,能够在上东城拥有大宅的,几乎都是美国社会真正的精英人物。“在精不在多?”曹昂默默的念叨了两句,随即了然,这是告诉自己,就算自己是曹操的儿子,收幕僚也不要太过张扬,毕竟老爹才是这许都真正的主人,自己可得悠着点。众议院作为一个新成立的衙门,首先得要拉人进来,否则钟南就要做“光杆司令”了。林傲风内心极为的震撼,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拉拢白羽,让林家多个强者,二十岁的地境宗师,加以培养,前途不可限量。休息得差不多了,秦飞把最后一根绳子好好的系在岩边全都放在地上,便往光明顶深处潜去。“伊伊,没烫到吧。”张雨萌眼睛睁得溜圆儿,赶紧放下汤碗去看尹伊的手。 第六十五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科技相差不大,双方个体拥有的知识也无差距,但是大气层内的这场战争。天临不可能打赢铁塔。而在一千公里的北部非洲东岸海域,新的战列舰决战开始了。周天合盟的战列舰编队,死死的阻拦住万明斯坦南下的舰队,同时在印度洋多条战线上开战。白色的核子蘑菇云在大海上不断的长出来。聂心点头谢过这个老板,但是在他们走后,那个老板却是招呼了几个壮汉,他们各自手持尖刀,然后被老板交代了几句,便消失在了街道之中。古尘沙这个时候还在遥远的地方,观察九玄宇宙之中周洋的变化,他是故意的,既不让旧世界掌握周洋,甚至自己也不要掌握此人,让自己脱离两种变化,看看能够成长到一种什么境界。古人到了现代来生活却是不太容易,秦安也不打算去告诉她们什么,就让她们自己去慢慢体会这个世界吧,或许终有一天她们能够明白一切。这就好比,许多事情,道理人人都懂,但是,真正做起来却是又那么的难。这时候孙鼎创来了。任迪感觉自己头上长角了。理智告诉任迪,绝对不能放过这家伙。同样理智也告诉任迪,如果把实情告诉这个上校,这个上校绝对会考虑考虑,最后非常艰难不了了之。两张符箓对杨叶来说,并不算很珍贵,但是千长老的这份心意让杨叶很是感动!千长老虽然说不会帮他,但是这增符之举不是变相的在帮他吗?秦安又一次为了她而来到了如此的险境!为什么呢?这让她在以后如何去面对这个仅仅认识了十天的男人?“将军死了!将军死了……逃吧!”不知是谁一声惊呼,顿时让这一段还在死命抵抗赵军的汉军将士顿时没了斗志,土崩瓦解,四散而逃。所以,江淮义为了增加救援的机动性,就把两万救援部队分为了四支队伍分开救援。四支队伍如同四把尖刀直插京都内部,其中江淮义的嫡系部队由他亲自带领,目标为某某军区大院。于是乎……又冷又晕,在这样的感觉中,嗅着那浓浓的甜香的气味儿,卜翲儿渐渐从昏厥中睁开了眸子,再次回神到这个世界上。第二天,许长平就要离开,乔母对她的印象很好,张罗着摘些菜给她带去。“王爷,你……难道真的是你让他们拦住我,不让我进去的吗?”童雪翩一脸大受打击,不敢置信的看着君杰。车上太无聊了,许多人想办法打发时间,玩扑克是比较常见的,还有联欢,比如表演节目、唱歌什么的。乔佳月没想到乔父乔母的反应那么大,尤其乔母,怕得身子都在颤抖了。“噗嗤!”两名怪物被秦扬从腰部直接斩为两段,上下分开,极为可笑。而且因为海量异世界能量涌入,无数恶魔涌入,使得这个世界中极少数人发生了血脉变异,拥有了超高的武道天赋。二十几分钟后,杜变见到了宁宗吾大宗师,他甚至没有让杜变进入山门,而是直接让杜变在莲花寺外的一张石桌上进行拜师考试。在这套充满戏剧性的房间里,我经历了分居离婚,得重病做手术……对于人生,这些生活上的事情,都是必免不了会发生的。能帮他的估计只有古宇了,可是方家和古宇的关系并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美好。巨响声响起,众人的耳朵瞬间失聪,耀眼的光芒下,众人的眼前如同白昼。这不,到了晚上,邓方让他三人今晚帮着守卫南关口,其实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让他们帮着守南关,而是为了接应顾三拳这边后续的人,以免都跟着掉进了那副将安排的陷阱之中。祂先是左右转头看了看,仿佛目光极远,可以透过里世界看到外面似的。然后祂失望的摇摇头,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一块较大碎石上,同时祂头顶的金色冠冕缓缓升高。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观看卫星监控,然而让他没想到,居然让他见到了如此惊骇的一幕。而且人家大半夜的还要去研究她那潦潦草草的图纸,也确实是让她觉得良心不安。他之所以那么紧张,是因为苍云宗内的仙鹤,并不是无主之物,它们属于灵剑峰月婷长老。叶千里之前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但是现在他却拖住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那他能去哪儿呢?”我说完让史努比去喝水,我立马下到地下室去找绿豆。不过,就在天荒蟒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睁开双眼。韩狼看着天荒蟒,眼神十分复杂,带着回忆,想到了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切,恍若昨日。当初这只天荒蟒曾经对他出手过,只是最后被他收服,现在韩狼却出手救了他。“别吹了,我也是药剂师,制药可不是一件建东容易的事情。”我忍不住吐槽道。“一个多月前,我们极地雪国的弟子被传送到了神宫八荒境中北方坎卦位的黑水之境。不过反观冥森,虽然面色凝重,但是在他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刚才与韩狼只是一瞬间的交手,但是他却感受到了韩狼的不凡。魅姬点了点头,裹带着紫光,按照韩狼的吩咐,魅姬朝着天缺玉兔的方向冲了过去,那个地方,或许相对而言才是最安全的。有道祖境的天缺玉兔镇压,即便是刚才的那些天才,也不敢轻易冲过去。金色的箭矢的目标是基尔达斯的脑袋,一般脑袋都是能出暴击的地方。夏琛和宋家辉知道现在他们夫妻二人心情沉重,便在两边独立沙发前落了坐。 第六十六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见安父的态度这么坚决,林静伊不得不把背包拿出来,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垫子,还有简单的一套被子,被子虽然很薄,但在这个天气已经够用了。大部队已经开始往华夏星域撤,明殊扔下几下,带着人去了地球。那一条由紫金符箓组成的长龙,随着林静伊的心意,将那一只鬼王环绕在其中。这一次林静伊连身形都有的变化,因此,根本就没有人再将它认出来。昨夜虽然已经探过,但白天或许会不一样。二人借着天明,便又走了出去。太后赶紧往门口看去,明殊先出来,随后便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如歆。偷摸给那个皇夫带好吃的,干净的衣物,顺便帮她把整个冷宫给捯饬了一遍。若是这颗果实将自己放在心上,自己自然欣喜,可若是这果实对自己冰冷麻木,自己也不会在意。玄奕正跟云惜聊着什么,见他出来,就抬头看了一眼,他仍旧雪袍银发,神情冷漠,好像永远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得处理好这边的事,以后说不定都只能在海里或者海边生活了。光明正大的从侧门走出之后,傅归一将自己的衣服给换了回来,之后便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协会。忽地,黑色巨网破开一个窟窿,将圣殿二号以及混乱的规则之力尽数吞噬,不可名状的身影顿住了。有证件?关!证件有问题,需要补办,不榨干你最后一滴油水别想重见天日。也是直到这个时候陆襄也才反应过来,之前的那间病房中是没有窗户了。也就是当真别人的面,屋里还有晚辈,不然的话,郭德强非得喊上两嗓子不可。不过这话倒是震慑住了拉姆,对呀,要是自己死了,谁给罗兹瓦尔收尸?“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即便是已经知道了结果,萧飞也没打算真的让张晓韵糊里糊涂的混过去,任何演出,都需要认真对待,只为了那些喜欢她的观众。希德坐在吧台上要了一杯鸡尾酒“龙舌兰日出”,看着另一位酒保立即扔下所有单子优先为他调酒的样子微笑不已。在他们的对面,光精灵贵族面色苍白身形狼狈,他的胸前背后大腿和腰部都有爪印,显然是受了伤,最严重的是他的右臂,光精灵贵族的右臂已经被绷带牢牢地裹住却依然在不断地渗血,他神色慌张止不住地绝望。紫金楼的老鸨当年也是艳名响亮的花魁,这些年随着紫金楼的水涨船高,除非贵客,根本懒得抛头露面。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老者直接被抽的脸偏向了一边,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不过他不得不赞扬一下陈锦川煎鸡蛋做的不错,和他妈妈做的很像,要是能有空再吃一顿就好了。他清俊的脸上一副凛然的神情,湿雾雾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眸底深处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炼魔劫能否重新凝聚心脏,杨逍得到奖励时上面没有介绍,不过田伯光估计应该也没问题。他梦到跟花月奴花前月下,缠绵悱恻,然后花月奴给他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听完之后,李从燕只觉得寒气直冒,按照众人走访查到的这些数据来看,登州人口流失、土地兼并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魏常春早就已经等在了这里,当他默默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变成这种样子,眼中的愤怒如同生化,为了修修火焰在燃烧。江枫念头闪过,只见直播间中渡元禅师刚到华山,画面就戛然而止。跟无赖打交道,若想战胜他,那就只有比他还要无赖才行。那么跟聪明人打交道,就只有比他更聪明更有手腕才能取得胜利,否则肯定会一败涂地。随后她的手伸直,指着左手边,问道,“那几副画都是你画的?”我转过脸,一眼就看到靠近二楼楼梯的墙壁上挂着三幅画,有两幅是法国的景色,有一副是第一副被标走的画,叫。鹧鸪哨虽在半空用道袍阻住蜈蚣。但他凌空一个霸王卸甲甩掉道袍,实已竭尽平生之所能,道袍掷出后,身体立即坠了下去,眼前只见井壁上好似繁星般的灯光一片生花。罗盘上的指针不停的跳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影响着它。本来两年的时间,原来班级的同学我都不怎么熟悉,现在可好,陌生的同学更加多了起来,而且我听说这次一分班,我们学校突然来了好多高二的专校生。林锐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与‘京流’这个圈子划一个句号,那么就今天吧。从今天之后,就该从这个圈子里淡去,做回真实的自己。“不不,请相信我,真的不是彼得森先生!的确是我干的,你不能冤枉好人!”肖银剑宛如一个舍己为人的正义天使,拼命地挡在彼得森身前,阻止他被空姐带走。 第六十七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再萧磊他们离开了秦家所在的区后,便一路前行,来到了距离他们这边最近的一个广场。但是却保留了近乎为零的电阻,伯利克通过纳米技术改造了它,利用了它的电流通过性,让这团东西变成了“可编程”的物质。由于弗雷霖睦还在被通缉,他们只好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悄悄潜入医院去看望那两人。夜曜伸手抱紧了她,没说话,埋进她的发间,嗅着她身上馨甜的气息。只要能离开这里,那一切都还可以有回转,否则的话,一旦被抓住,那他的人生也就到此为上了。赤乌丸在持续不断地吞噬三昧真火,而后释放毒火,灼烧心脏血脉,却被血液之中流淌的三昧真火炼化吞噬。顾嘟嘟:不,不是的,冰琳大人是占卜师,这个结果,想必也是她占卜出来的吧。通过观察,光明神发现清河领部队的指挥部似乎是在正西方向,在那里有着大量的营地,而且还有大量的物资。心魔中存在着类似于不灭灵光一般的精气,抓住它们,并炼化它们,就能滋补自身的不灭灵光。「呵呵!这才对嘛,听话才能继续当羊场少爷!」叶秋笑道,也给叶妙菱拔了个眼神。云羽心中明白,即使此时符阵威能大增,但仅凭如此一记杀招却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松就斩杀一名真正的玄灵境大能修士。“哈哈!那做师兄,就再来领教领教一下师弟的真本事!!!”范剑阴险的说道。所以,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偏偏要把两个如此不同的人,硬生生地捆绑在一起。那样大范围的攻势让他无法靠近半分,只好先从距离自己最近的赤壁真下手。若不是有狐灵儿的事情,以如今叶拙的境界实力,不用在忌惮当初乌家事情,这样的地方回去南天域最好找,不过眼下因为有了狐灵儿,甚至连自己都被牵扯了进去,南天域却是不用去考虑了。“丝莉娜,不用管她,那些风刃能够冲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四宫应该只是暂时昏过去而已,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高木的身上。”樱间拦住了想要去照看四宫的丝莉娜,现在四宫暂时无法行动,她们的掩护就更加重要。“叶拙,你说的目的地就是那里吗?”相里兀急急问出最想知道的事情。在无法确定击败对方的情况下,任何一种耗费体力的事情都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打下基础。其实这回他们可想错了,如果他们不乱动,自负的傲龙还还不屑对他们动手,可是,看着混乱无比的工作室,还有被打开的几个通道,以及响起的刺耳警报,傲龙有些烦躁,一个灵力冲击掀翻了里面所有的人。“吃吃吃,就知道吃。”叶拙无语了,干脆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以神念传去一副图景画面,画面自然就是从先祖记忆传承到的画面之一,内容则是一头大妖灭杀了一只强大魔头之后冲天怒吼的模样。室内并没有成为他们的挡箭牌,一个炸弹被人从窗户扔了进去,巨大的爆炸将人震的支离破碎。很多人被从室内抛出,远远的飞了出去。说罢,老槐头一手提起自己的徒弟,当即施展轻功,直接飞入郭府之中。但是这种猥琐的方式实在是让人受不了,而且还是一个平日里如此绅士如此道貌岸然的人,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墨无缺再次展开了穿越,这一次,他准备万一波打的,去有神魔存在的异世界。“炼化整座浮山!”神石化为浮山,已经过了数千年。药王城上的人类都已经依赖于这颗充满生之力量的浮山。若是炼化整座浮山,这可得伤及多少无辜的性命。也让多少人破产,今后的生活将无以为续。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身上除了衣服破损外,身体依然是毫发无损。全场热闹非凡,全都纷纷为四姑娘叫号加油,并且……暗暗的买了鬼藏赢。s级轮回者,至少也是单向属性突破一千的存在,其他属性也会受到间接影响,至少也在五百左右,这是什么概念?灵山之地,圣剑横空而立,神剑圣王剑眉跳动,圣洁而强大的气息,在他的身上闪动,曾经在太古之际,就享有盛名的强者,而今降临灵山,修为更是抵达了至强者之境,难以预料的神通。一层合法光环作为保护,使得长者们占据了相当多的优势。两声,纱布勒和沙海拉双双吐出大口的鲜血,然后他们的战甲也开始分裂,好像沙做的一样,变成粉末消散在空中,两人的眼睛里开始冒出血红的光芒。“啧啧,让我想起了巢穴,不过,这里可比巢穴乱的多!”林少对这样的环境很不以为然,但是卡锐却紧紧地抓住了林少的手,这样的景象对她来说还是太刺激了。林少听完枯木拉的话,心中不由暗笑,这个世界还真够黑的,军部肯定没有使用精英,或者说没把最好的部队拿出来,他们或许只是想消耗民间的武力而已。林枫联想到曾经和阿修罗神交手的时候,他也展现出过本体状态,实力确实得到很大的提升,看来是自己对魔族的了解太少了,按照阿修罗神所说的那样,无相天魔确实还有隐藏的实力。 第六十八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八)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更别说依旧不知道该用如何方法赠强壮大别人的大脑当中的梦境物质了,难道说充钱吗?只是瞬间,秋月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一只手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将她要出口的惊呼,都阻回了口中。上官月敛了敛眉,对她来说,不是她所想的东西,她当然不会去承认。院子里很是寂静,上官月走进院门,就看到杏雨在门外边候着,瞧见人来了,杏雨就对春笙点点头,让秋桃退下去了,自己领着上官月走进房屋。“上官芊,告诉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愿意吗?”南宫涟漪看着上官芊,不咸不淡地问道,南宫涟漪的眼睛里只有刺骨的寒意,这种寒意,好像是心已经死了,又好像是她已经认命了。就算是和邪魔外道势不两立的清明,此时也被仙儿所说的话给吸引,情不自禁的问到。其他舍的仙才们,那压根就没怎么见过河图,昨日见到河图那般出风头,有些想过来搭讪认识一下,但又没有机会。但是如此一来,也引来了更多的兵卒,黑压压的一片,直接将陆羽等人团团围住。同时他还与那个末世类世界的王宇欣达成协定,对方同样提供现代化军队现代化武器的资源,在她占领这个世界的西方大地后划分出一定的疆域供给那个世界的人生存。司空英虽为掌门,但是实力却并不如虚风、天柳两位长老,虚风长老位列天涯榜第九,自然不必多说,而这位天柳长老,则是神秘异常,不知深浅。“不好!”心知这定是道天在给某人传信,对于这第三人的存在始料未及的赤羽心中暗道上当,他毫不犹豫舍了道天极速飞入木屋之中。“我担心是兽族内部出现麻烦,以后说不定还有更严峻的情况出现,这个任务不能拖了。”李旭思索着说道。“渎职?我们渎职与否,你们管得着吗?哼,现在在我们的地盘上,你们是虎就给我好好地卧着,是龙就给我好好的盘着!”那名警察队长说道。看那仙灵,此刻脑袋剩下一半,肩膀上悬空的六度往生炮已经没了,拿着怒佛持戒刀的手也整只消失,身上更是残破不堪。“看来怪物出现了,希望别是太厉害的妖兽。”我身子一震,立刻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那处,过了片刻之后,只见前方草木一阵翻动,却是从草木中走出了一只妖兽。“把人都给我召集起来,这么练下去实力增长的太慢了。我最近有时间,就好好训练你们吧!”冷锋眼见众人的训练热情,忍不住的一阵手痒。抱着打造嫡系班底的想法,思索片刻喃喃道。他知道,既然楚天说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就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不过,现在这里这么多人,要破坏赤金山的话,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白麒所说,这里一般人不会待着超过一天,那就等日落再行动,看看这座山里到底藏了什么。热火朝天寻找宝物的一众学员,听完这番话后,无异于一桶凉水当头浇下,人人呆若木鸡的站在深坑中。怎么也没想到,杀阵的威力居然能够摧毁空间戒指等物。可眼见攻击无果的混沌魔猿非但没有停手,他出拳的速度反倒越发迅疾,仿佛不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量都打出去便不会甘心,但他眼中不时闪现的那一抹精光,表明混沌魔猿远不似他表现出的这般无脑。但方锦只惊诧了一瞬间,就立刻反应过来,抬手给自己加持了一道圣疗术。早在大战开始欧阳奈等人就潜了出去,每人领着一百人埋伏在不同的地方,等沈薇的信号一发出,他们便从西凉军的后方杀入。李浩闻言眉毛抽了抽,特么的,终于找到一个比程咬金还不会说话的逗比了,什么叫断奶没多久,你特么十七岁的时候还喝奶?“能不能把那个大王子给——”沈薇比了一个咔嚓的动作,沈薇觉得只要解决了这个大王子,大雍这边就算胜利了一半,剩下的什么二王子四王子之流她根本就没看在眼里。在吴为的冷眼注视下,近千名玩家开始动摇,他们开始缓缓向后退去,并且分散开来,中心的玩家努力向将自己挤到边缘,没人愿意站在这名恶魔的身前。“真可惜,但也不尽然……”严铭经历之前的事情,为了避免再次被追杀,这时候正在迅速的转移位置。巨大植物趁着变数出现的时候,攻陷了几座石质殿堂,因此而变得更加的强大,但体内所沉淀的杂质随即而越发增多。原本是为了蛊惑另外几人跟自己一起,跟老祖宗提鸳鸯和袭人的事儿,她才编了这些话,其实陈也俊根本就没跟她说这些。虽然并不清楚,光明之王为什么要见到自己,张远航自己却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现在突然再叫人来,一来没有在其他元素英雄们身上安放道标,另一方面一次性的传送阵也已经使用过,不能再次使用。顺着空气当中的气息,金发男子来到了山崖下方,但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目眦迸裂。 第六十九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大道核心一开始有两个,一个被道家打造了一个世界,一个被老祖宗刘邦制造成了如今的系统。元元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周身哆嗦,这厮简直胆大到了极致,当着他的面抢夺两扇殿门,难不成这蝼蚁还以为能够跑出去不成?杨聪听了也点点头,的确如此,可他还是不明吧白,这到底和凡人有何关系。地火门的门主本来就被樊嫣重伤了,此时没有什么反抗之力。被刘懿一箭,直接射杀。时下虽然尚未进入下班高峰期,但街道人潮甚多,摩肩擦踵,举步维艰。相对于江都的繁华,这里的商业街,更有人气。“杰诺斯~要不要再比试一场?”刚坐下座位后,穷惯了的琦玉眼尖的瞄到了那个特大桶加辣乌冬面挑战的布子,指着那个活动向杰诺斯问道。“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察觉,看来吾低估了你们。”索罗轻声说道。唐饶当然看不到闫伟跟丽丽的表演,光听闫伟粗壮的声音,都知道两人经历了何等刺激的过程。林雅不希望自己成为神级强者后,只会是最底层的存在,想要跟上索罗的脚步,自然是需要林雅更多的领悟法则。唯有如此,林雅才能够在成为神级强者活,能够轻易的成为同级中的强者,而不是同级中的弱者。傍晚时分,达菲从一处酒吧里面走了出来,嘴里叼着烟,一直走到街角,然后才在拐过弯的一个电话亭里,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哼,你哼什么哼,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哼哼,你以为我不知道英字是什么意思?哼,就是花的意思!你屁股后面加朵花你就摇尾巴,你就是花尾巴!汪!汪汪!”葛良是寸步不让。但吴江宁也知道,如果吕大中真的想一直纠缠吴诗诗,而吴诗诗又拒绝吕大中的追求,那吕家很可能对青影传媒下手。王凡听了放下外衣,眼见马家姐妹走出房间,房门被哐一声关上。进了电梯,看到电梯的镜子里自己那美丽端庄的面容,丁佳再次气鼓鼓。而且三十年来都没有变化,辉夜一直都居住在这里,办公则是在不远处。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团冒起,韦恩大厦前面百米处的一个高架桥底座彻底的炸成粉碎。尧说完后,不管是他,还是白雪,乃至是周围听到这番话的生灵,都是一脸的无奈。如果不得罪那些上位种族,他们死后族人或许还有活路,一旦得罪了,那灭族就是唯一的下场。唐朝有段时间没有战争,导致它十分虚弱,以至于最后被邪道赵归真给收了,赵归真收了他元气大伤,最后把这活尸练成自己的傀儡。说罢,朱载壡便换上了一身百姓衣衫,而后便在东宫几名宫人的帮持下,翻出了紫禁城。要不然,今天跪在地上一定会有我,等待我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残忍折磨。“这谁能说得准呢?毕竟几百年前你也不敢相信人能造出飞机上天,现在老苏都号称要送人上天了。”刘岚笑道。对于工程师来说,工人们能做的,他们能做,工人们不能做的,他们也能做。且他们以这样的身份也可以去进一些就是说,大部分就是世俗的目光只能展示进去的地方,比如说像是青楼这种,就是说打听消息最方便的地方、也真实有效的地方。“我知道你们平常都有关注这次涨得厉害的公司的,所以资料收集的也比较及时,所以我才让老刘私下里收集起来。”姜言一笑的说道。每一个鬼头上的嘴巴都露出狰狞夸张的笑容,嘴角咧到了耳朵后面,似乎是为今日脱困伏魔殿而欢庆。这几乎是这一代科研人员都要面对的困境,简陋的科研条件遏制了他们的研究能力,只能依靠自身不断地努力来接近和别人的差距。最为主要的一点就是,这东西携带方便,还不占地方,同等的重量之下,它可要比炒面耐吃。比如说其他人处理不了的僵尸,他却可以轻松处理时,他就经常对这些人展露这种眼神。骷髅闺李四冷哼一声,只见他轻抬手臂,手臂之上赫然出现一个骷髅形状的手腕,手腕外壳一层冒出一团鬼火,猛烈的燃烧着。毕竟与沈炎元是过了命的交情,一方面相信沈炎元不敢太坑自己,另一方面木鼎也知道,若非情况特殊,沈炎元绝对不会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忽悠他。“你个王八蛋当我傻的吗?肯定是你趁我喝醉以后……强占我然后又帮我穿好衣服的!我的衣服都是乱的!”卡罗拉红着眼睛叫道。 第七十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没错,能在此等环境下出现的妖兽,自然也是不惧怕烈火,所以刚一对上,温芜染他们便落败多成。苏牧运转着三阳天经,周身就如同太阳一样,散发出庞大的金芒,照射到紫怡身上时,她开始贪婪的吞噬着流逝的力量。他忍着头重脚轻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去开了门,果然是邬以丞,也只有他才会这么用力的砸门。一旁的韩厥脸色很古怪,这元神境的剑灵出手,那自然是更好不过,但他未免表现的太过积极了。从车里走出一个穿着休闲服的年轻后生,长得白白净净高高帅帅,不过眼里却充斥着一股子和他实际年龄一点不相符的阴寒。乔明顿时恢复了呼吸,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喘,只是耳边,突然也有一个同样的声音,随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微微喘息。她猛地顿住,周身僵硬的环顾四周。最后,终于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坐的椅子。车子开了好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了,吴圆也只好跟着他们走,也不知道是哪里,根本看不见。“对不起,吴圆,我要走了,不能让我爸知道我来找你。”伊晨掰开吴圆的手,帮着盖好被子。“看来你和这柄剑的缘分还没断!”任以诚的声音悠悠从上方传来。举火把的青年顿时呆愣了,有些愤怒,又有些羞赧,回头看看其余的族人,却发现大家都是相互看看,没人说话。值得一提的是,烟玲珑本身也在这副胭脂榜上,只不过实力还没到那一步,排名低了些罢了。看了此地一眼,林空雪再无丝毫迟疑,招呼夜孤雨一声,随即脚下乌云顿生,下一刻,那团乌云就将他带入了高空。夜孤雨也没在迟疑,几乎和林空雪同时向高空飞去。很显然,她虽然晚到一步,却通过形势立刻就推断出了真相来。虽不愿看到随术世家的天才和其他大派的弟子起纷争,却无意干涉他和那名散修的恩怨,任由其处理。你们龙爪峰不是强么?被我扫了脸面,看还有多少人愿意找你们。雷军此刻被一阵金光包围着,他也不知道这层金光是什么,应该是用来保护自己安全的。不管自己前身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的自己终究是一个凡人,在这个充满死气的地方,谁知道自己会怎么样。“知道了,知道了,走吧,去堡定城看戏。”楚辞说完后对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林杰虽然不知道雷军是什么身份,上面既然命令自己听他的调遣,不过从雷军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来看,此人应该也是部队的出来的,军人对军人有种特殊的感应。“雁婆婆。”路凡曾经来过夏雪的家做客,认得眼前的人是保姆雁婆婆。顿时,在越前的眼中,对面球场乾贞治的四周,便是出现了一块块竖立着的冰柱,散发森冷的寒意。大家谁会想到在这样的场合杨逸都敢掏枪,其实大家更加疑惑的是杨逸身上应该是没有带枪的,这枪是哪里来的?翠微点点头,“可以,我们在外面等你。”“说完走出了摄影棚,走向联华影业公司老板罗明佑和黎民伟办公室。“知道啦,谢谢莫大哥,你最好了。”顾萌萌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仰起脑袋亲了亲他的下巴,然后乖乖坐好。“至于我之前昏倒在树林里,是因为我在逃命,我母亲也为了保护我被杀了。”接下来牧云就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三人,但是自己的出身和来自木叶村的事情没告诉他们,他怕消息走漏会给几人招来杀身之祸。黑兔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喜悦,这也是人之常情,恐怕任谁换成是黑兔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吧。如蒲公英一样飘荡在空中,终于,降落伞被挂到一裸大树上,大量的枝娅被张山下坠的力量压碎,但张山的身体并没有随之摔落下去。“放下吧,你做的一切本来就没有意义,何必呢?”林楚看着谢碧玉说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肩膀上传来的重量,杀生丸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洛修已然化为人形,赤裸着上半身嬉笑着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从大门外突然传来的充满磁性的声线,让这件房屋中的所有人都警戒起来,除了伊丝塔。于则成简直不敢想象,隐爷的身手已经是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太恐怖了。一瞬间,龙息一头撞在李阳祭出的黑日之上,二者顷刻间发生了毁灭性的爆炸。恩,熟透青枣,变红后是有些黏黏,少了青枣一些青脆味道,不过还能吃,而且味道还是不错。泠魅忽然拔下木簪,将冲着她冲过来的肉球一下子订在了柱子上。三姨夫万长江看到陈琳与路国发那青一阵红一阵脸,不由暗暗得意。穆良柒抱起她,目光触及到肩膀和脖子上的伤,眸子一下变冷了,顾不上暴露身份的危险,准备给夏时雨渡真气。蛊界等级森严,阶级分明,底层蛊虫备受压迫,但从无一蛊敢于反叛。二人谈经论道,边说边笑,步行到宫城附近,沿着城外的清明渠散步。清明渠水不停地流动,发出清脆的响声,郭成梁寻声望去,突然看见渠水中漂浮着一片红叶,是从禁宫中流出来的。 第七十一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天上又再次闪过一道红色的闪电,这次的红色闪电中,居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紫色。“大哥,你,你居然拿我当筹码,你太过分了,我才不嫁,你要嫁你去”怜星不再害羞了,取而代之的是恼怒和悲愤。这不知道从哪发出来的命令迅速被层层传达,星城交警大队如临大敌,至少数百个交通警察正在急速赶往现场。附近几个医院光是救护车就派出了十辆之多。她早就知道了这个坏家伙想干什么,心里矛盾极了,不知道是该拒绝他,还是该答应他。“嘿,哈……”秦良玉眼前一亮,甜甜的笑了一个,突地一跃而起,手里捉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拔出来的白杆枪,电光火石之间直往林卓刺来。冰冷的话语,自陈溪的口中缓缓的流淌了出来,在这天地之间响彻而起,传到每一个魔族的耳中。彭灵儿坐在床上,一筹莫展,她今天摆放的黄瓜只是一个引子罢了,就是想引动叶开独自上门,没想到被司徒空给撞见了。毕竟,古冰凝同样去了龙盘山遗迹,如今,又成为了天尊府府主,以及副府主共同的弟子,洛宁没有理由不知道自己的事情。生活还是如此的平静,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波澜。现代社会的好处就是这样,暗流往往只在底下涌动,而表面上是总是能够保持相对的风平浪静。在刘怀东从先祖传承中获得的记忆里,当年先祖风骚的那个年代,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紫禁城和终南山全真教各自占据着一处阳地。胤禛阴沉着面色坐在屋里,猜不出是什么情绪来,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也坐在一旁不说话。“嘿嘿,当然是向你们传达一些上级领导的精神。”罗刚冲姐姐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意,摆明憋了一肚子坏水。两者一对比,颓废感不禁油然而生,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抵抗。韩义先笑道:“这里就这点儿好,进山打个猎很方便。吃肉比城里方便。春娇伺候着季婉容在床上躺着,见她难受的要命,脸色惨白,也是心疼怀了。胤禛在楼上,突然就醒了,面色依旧难看,浑身酸软无力,却是有些饿了。于慧茹吃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草莓夸赞道:“你这草莓长的可真好,味道又好,一点儿也不酸。看看这俩孩子吃的都停不了嘴了。“飞头族?飞头蛮?”叶笑想起了一种妖怪,这是以前玩一个游戏之中一种怪物,但那个只是一个大头,据说飞头蛮是一种长脖子妖怪,脖子可以自由伸缩一定的程度,如果功力够的话,还能将头飞出去。龙浩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丹药,直接送入了嘴中。可是任凭他如何寻找,让啸风也一同四处观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忍着满腹烦闷独自到了约定的酒楼,推开雅间的房门,慕映鱼已经在等着了。三人情不自禁的偷眼打量清徽道长,却见他已经闭目坐在车驾里,静等返程。他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身体就被一束束毫光射成了粉碎,如齑粉飘落。虽然鹿家有些“耻”于谈葫芦鸡,但是在看到这葫芦鸡产生的巨大利润之后,同时能带动富裕整个白鹿村,有个好名气后,也就没有推拒了。寡淡的夕阳混着风,吹进来,洪娇娇的马尾千丝万条,桌上卷宗翻卷,如白浪。因为洞里潮湿,代表里面会有暗流,只要有水,就能解决饮用水的问题,起码可以让他们继续活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就是,现在我离家出走了,他们肯定会摆酒庆祝,终于甩掉我这个负担了!”蓝公主被楼思韵这么一摸,反倒是眼泪掉了下来。次要原因,是进入铺垫阶段,节奏放缓,我中途尝试给配角更多戏份,但效果不好,主角缺乏明确目标,剧情的张力自然不足。若不是他之前为了勾住楼思韵,陆陆续续的甩给她一些合同,怕是早就进了楼思韵的黑名单。这已经连续大概两个月都没有联系过他了。金柏莉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就是夜会的独到之处。‘幸存者’越多的话,战局就越混乱。可能会出现下位者结党打倒上位者的情况……。帝都的郊外。占地面积虽然很大、不过对于被授予了高阶爵位的‘十二骑将’前任第一位来说、是非常朴素的宅址。今日一早,五龙道观所有人都在山门广场等待寂然子宣布如何应对金人围山一事。寂淼子望着眼前众人,这些一心修道的道士、道童,还有大牛和杨再兴。这些人的性命与他此时的决断紧紧连在一起,这个决断必须慎之又慎。“什么意思,这一股力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吸血鬼……这简直就是真祖亲至!”南宫那月无比凝重的说着。“反正再怎么样也是有钱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巴结就巴结一下咯。”程心瞧着黄太离去的背影,眼神中的阴冷嘲讽与之前的乖巧羞怯判若两人。 第七十二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六人从桑家瓦子出来,踩着薄雪往御街北面走。“鹿久,但说无妨!”自来也鼓励道。他非常欣赏鹿久独树一帜的战略才能,狠辣的眼光、过人的胆量与勇气、冷静的头脑,这些都让他自愧不如。“什么事?”萧炎对沐莹莹的感觉还算友好,毕竟是同门,而且沐莹莹为人也不错,值得一交。又是两杯酒下肚,两人脸色都变得更红润了,也多亏这里位置偏,不然恐怕周遭的食客都要一脸嫌弃的怒目而视了。只见她屏气凝神,娇身微微一动,啪啪,绳子竟然在她身上断开了。龙涛吩咐他们只管守好内堡便行,不到必要时刻不用出手,其余的事,他自会与商秀珣商议出妥善的对策。是姜逸尘背后的道义盟,身后的老伯,让龙多多选择敬而远之,还是?帮她咀嚼然后用嘴喂下去,新闻上说只要到食管了病人就能顺利咽下去。当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后,双方兵士互射羽箭。你攻我防,不一会,王玄策等人已经羽箭用尽。“你!”提尔完全没有想到罗茜既然能够使用牧师的力量,这一下更加坚定怀疑罗茜是其它廷会的奸细了。魔山之巅,诡异云层仿佛被一股源自于远古时期的力量所庇护,仅仅凭借苏雪莹如今的力量,赫然是无法踏入其中。“她是这样说的,可是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楚律将自己的背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面,反常必是要有妖,宋婉这样,明显的就是与她平日不同,可能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是假的?”北堂固有些困惑,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哼,范姐是我们星之城的代表,居然被这些人给阴谋暗算了?我们难道不应该为她出气,为她报仇吗?”粗犷青年眼睛一瞪,声音又提高的八度。当然,因为院门被锁,走的还是被拔了的篱笆院墙。偌大的一个身体,硬是挤了进来。颜若依轻笑了一声,其实她的心里是清楚的,秦劭宇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对她不放心,怕她有什么事才会这样的。这正说着话腹诽吐槽呢,战神突然从原地消失,紧跟着旁边传来一声沉重的重物砸地声响,一条大概有三四米长的巨型铁背毒蜈蚣被战神压在身下。“爹爹,练了一天的剑来,我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说着话,她已经站起身来,语气软糯,有几分撒娇,父亲疼她,她要是撒娇,父亲就会顺着她。抬眼,看见林皓雪眼神专注的看向她,眼底写满的是和她的友情,那是理解,是懂得,是包容,是携手并肩的决心,是敢与天争的勇气。“凭什么给他们疼地儿,我还没吃饱呢!气死我了!”沈团团恶狠狠地又舀了一勺子海鲜羹,吃了下去。林晨一声断喝,只见盘皇生灵剑刺杀在混乱元神上,混乱元神转动着,似乎要滑开长剑的刺杀。银尘用光明神佑将另外两人保护起来,然后自己当先走出了结界。 第七十三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第二世界是个仿真度逼近现实的世界,但它又与现实不同,在这个世界里死亡,并不会导致玩家脑死亡,它只会让玩家精神萎靡一段时间,休息一天后,也就能再度进入这个世界。边尔说他家老爷睡觉是一种修行方式,安意很羡慕这种修行方式,并且期待艾凡廉今天喝了酒可以一直睡到明天晚上,这样就省事多了。这就是为什么化疗之后,白血病细胞还没杀死,病人也半死不活的原因,这种毒药是全范围杀死细胞的,好坏一起杀。二月十四情人节,张不缺跟林筱筱发了一个短信,年关的时候正是这些艺人们最忙的时候,此刻林筱筱已经完成了在国外的一场演唱会,正在国内参加各个电视台的节目庆典。几人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刘远飞和张大鹏相互望了望彼此,又看了看秋宇,便转身跑出去拿工具去了。两人对于秋宇的工作能力有种盲目的崇拜,虽然心里很是有些迷惑,但却深信他绝不会错。火属性之魂力,没有完全具象化之前,但仍能从这一团魂能力量上感受到属于火焰的炽热。然而第一天还算正常,第二天也很正常,第三天吃完晚饭他溜达着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安意的家门口。由于有闺蜜这层关系在,这王南香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深吸了一口气,宋锐到头来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权当王南香是空气了。卓尔林所处的中间一旦被突破,墨土帝国的骑兵就会瞬时将星辉这边的骑兵队伍分割成为两部分,原本就各自为战的骑士团如果在遭到分割的话,几乎就等于宣告了星辉王国近半数骑兵的覆灭。近日,他四处游荡之时偶然得见王子喻,发现此子乃是难得一见的练功鼎炉,且魂身不稳,是夺舍的最佳躯体,遂心生邪念想要强取豪夺,但终因为自己的贪念害得自己魂散道消。过去的她,以为不爱就是保护,却在无数痛彻心扉的折磨里慢慢明白,当断则断才是最好的结果。山上的野花又开了呢,好怀念以前和璇姐一起去山上疯玩的日子。其次,便是洞穴两侧。这两侧的墙壁,不是密实的岩石,相反,其上布满了各种深深浅浅的洞洞。好在赛博世界现在的科技水平想要建造自己的宇宙,舰船已经不是任何的问题了,而且宇宙舰船的火力也是非常的强大,就算是比起银河联盟中的那些舰船也是不遑多让的。林溪家和李灵鱼家算是世交,几十年前两家都还在京华时,曾是一个大院两家人。不过,他这一叫可不得了,一下子惊到了睡梦中的黄友财和李桂芳。“大班长周峰,以前在ktv看场子,今年26岁,这回是吸毒进来的,四个班长中他的脾气最不好,对人最凶,而且平时还老爱欺负人,所以你千万别惹他,最好是敬而远之,离他远远的。秦祁朗被苏柚橙的眼神看得身体一怔,就连抓着她的手都不禁松了一些。“哪个王八犊子丢的石子!”李元三吓了一跳,转头对着周围大骂道。二人又说了一阵,晁盖便带着刘唐、公孙胜和三四个卫兵,拿了扑刀和一些礼物骑马到了宋家村。苍云听完对着洋说道:“走,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找侯爵,正好我也有要紧的事情找侯爵。”说完就带着洋,往侯爵那边飞了过去。只是,若是有精通卜算因果之道或是精通驭鬼之术,开了阴阳眼的修士在此,定然能够发觉张元昊身上的怨气与缠身冤魂,这点根本无法藏匿得住。赖皮透骨龙见主人跃了出去,也是心有灵犀的奔到臧霸下方,稳稳接住了臧霸。臧霸落在马背之上,抱着依尔伦,不由得仰天大笑。“你们…想拿我…威胁武浩?”玄冶纵然遭到重创,思维仍旧敏锐缜密,心念急转间,她已是想到了欧阳艳的目的。蔡京却明白水泥其实比玻璃还要容易聚集财富,只要有路,便会有财。“那行,这样也省的麻烦,我就直接考核炼丹大师吧!”楚风摆了摆手,颇有风度的说道。而龙虎山,还有天云山的门人弟子,至始至终都未曾出现,他们自有大宗的气节,事关宗门根基,这些人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只见裁判吹完一声口哨以后,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枪口对着天空。李昀辉说完,他伸出手释放出一丝法力,帮助恶鬼净化了一下身上的怨气,然后李昀辉又念了咒语。而现如今,当看清楚这些铁制品的样子时,和连心中剩下的却只有惊惧。因为这些铁制品不是别的,便是铁蒺藜。 第七十四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古珑似乎一眼就洞穿了杨寻想干嘛了,他带着一股悠闲的语气说道。那些走的人们,乱哄哄的说着这类话。唉,现实呀~永远都是那么现实。他已经被抓到过一次了,这次自然不能再被抓住,没有回头看,便直接往另一边的出口跑去。在笙公子允许的情况下,她其实可以提纯岛上魔气补充魔力的,可她不太愿意,记得昨天笙公子说过,允她引魔入体,他好借魔‘请’她下沟壑。叶正弦开心的撸着闰土的脑袋,看着电视上的画面,笑着对杨寻道。梦曦也坐在这桌子前,她仅仅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少年,便又低头仔细的看着刚才抄录的那首词。叶渊回头看向神庙下面的深渊,这么跳下去他们几乎就是九死一生,他全盛时期尚且无把握,更何况现在?这件事他让在夷国京都的谍子放出了风声,鄢良择必然会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凤妈妈也是同意的,因为奉天能就近工作,这既能照顾家里面的人,还能挣来钱,何乐而不为呢?整整花费了六分钟的时间,杨寻才完成了分尸工作,巨型的圆形器皿之中已经一片血泊,但这种鞋血不是正常的红色的血,而是绿色或者绿中带红的颜色,东倒西歪的尸块里,只剩下两个生化修炼者。或许他们不是影帝影后,但论起在华夏娱乐圈的人气,他们已经不弱于影帝影后了。聪明如他,可以对最缜密最隐藏的阴谋一眼看穿,运筹帷幄,可以于谈笑间翻手为云覆手雨,统揽全局。冷俊浩之前是个冷漠的人,跟本不会表达爱意,而如今他却总是霸道又直接的将爱意表达出来,在医院的日子里,叶梓潼的脸在护士的面前红了一次又一次,只因为他无时无刻的将浓浓的爱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慕萧玄身上传递而出,凭空有劲风吹拂,吹得腊梅花瓣无数翻飞,美轮美奂。五短身材,肥肥的大肚子,弯腰看不见脚掌,老爸还是一只比它矮了不知多少的鸭子。菊若和郁紫诺的反应一样,有些不敢去照镜子,生怕自己的新面孔,让自己无法接受。“神器。”萧柏也没有那么多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吐出了两个字。而这个时候,苏牧早早的让心叶刀拿出准备好的滑翔翼的装备,然后分配给众人,随后一起飞向了云海深处。随着他手指轻轻一攥,那把刀片,直接切开了安一玄脖子上大动肪的皮肉,只要再推进半厘米,刹那间,腥红的血液顺着安一玄的脖子不停流了下来,将他身上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怎么那个晴哥既然说出了这么经典的话,那根本就是地球上的嘛晴哥,灵娜?我靠是不是胡天晴和爱灵娜?但是爱灵娜并不姓别呀难道她的姓是假的?她大概能猜到叶凌轩收到明信片的表情,但她一直没去想,狠下心直接找了个邮筒然后投了进去。宸宫内室之,镶金的镂空香炉飘出袅袅青烟,空气弥漫着高雅的沉香之气凤浅歌半倚在锦绣罗纨软垫之上,身形更加单薄,面色惨白如纸,淡眉微蹙,似是在忍耐着休内的剧痛。风流三少暗骂了一句,但是转而又是指挥风流骑士玩家重新把boss给围了起来,并注意攻击输出以拉住仇恨。第二天早上,当刘涛起床下楼之时,已然是9点钟了,到了一楼的时候,张胜和郭齐两人早已经在餐桌上面等候多时了。杨炎这时才现,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心中不禁好笑。不过听宗天玄的话似乎有意把自己推出来,真是好没耒由。好了。又说废话了。这几天更新一直不多,虽然有一次连更了30章,好像大家也觉得不够。渴一阵脚步之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他微一敛目坐起身来,身形一掠已近门前,杨林正欲举手敲门,房门已经被打开,一张笑颜如花的俊脸映入眼帘。想着想着,赵丹如脸上一阵烧,自己都想到那里去了。但又触及到金筒,想起了赵昚的嘱托,心里不由得一沉,难道杨炎真得会背叛大宋吗?但愿这份密旨永远也不会有用到的时候。而放生的身形,也化成一道剑光,撇下霜寒三尺冰不管,紧跟电龙而去。高高兴兴的买了好吃的,想着回來跟自己的太太一起吃个饭聊个天,时间充裕的话再去看个电影,这下倒好,计划全被人打乱了。话落,三人急忙跑到亭子后边的一块大石头边,刘枫轻轻的探出脑袋,便看见有辆面包车正在往这里行驶过来,轻声对着两人道:“来了。”然后便趴在了石壁。“去死吧!”刘枫大喝一声,腾空跃起,双掌合十,强大的真气正在聚集,然后猛然推出,无比震撼的真气‘波’直接打出,破空而去。“如果想找你的朋友,记得来废墟公寓寻找吧。”电话那边传来司徒铭阴沉的声音,以及那刺耳的笑声。前一刻,还在为身材走形伤心郁闷,下一刻,便展开眼角,笑的明媚知足。“不光做洗衣工,还做清洁工,没他这样压榨我的劳动力的。”边擦着沙发,边在心里抱怨。“没事,梦瑶待会就下来了,我去把粥端出来。”韩雪又急忙跑进厨房端粥,叶冥叹气,跟了上去,抢先一步端起热乎乎的粥走了出来。东方瑞琴出现,脸色含怒的看着他,明显是对当初败在独孤鸣耿耿手中于怀。 第七十五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也不想一想他们的人遍布整个大海,有那么容易躲避他们的视线吗?一班确实在做生意,这段时间攒下了不少钱,可是这钱其实不多。虽然,温晚解决了人类处于劣势的问题,但是,人类幸存者基地还是秦霖说了算。听到这里,纪瑶知道,有关司徒静渡劫所需,是其徒弟沐天恒提前卜算到,且布置好后手的。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没啥事可干的沈茉在屋里东蹿西蹿。心里也一直在担心着昨天跟殷深吃火锅惹怒了厉安谨还没有把他哄好。“还是不必了,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纪瑶想了想,从一只单独的储物袋里取出一锭金子,又从储物手镯里拿出十块下品灵石,一并塞进对方手里。除了在一开始,被几头野牛踩进泥坑里,又送上几坨排泄物之外,就再也没动过。要说神秘,首推圣灵法王,它一直占据着联邦的最高峰,也从不见它离开。安语婧单薄的身子,无声的靠在窗前,愣愣的发呆,岁末的喜庆,在她脸上没有流露一分一毫。陆展颜由经纪人带到那组片场的时候,关菲菲正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补妆。她穿着帅气,模特一般的姣好身材,青春明艳的容颜,一双凤眸灵动。除去那些电视新闻媒体,陆展颜曾经和关菲菲有过一面之缘,就在那家时装店里。殷华公主‘揉’了‘揉’额角说道:“那些话可不是说给宁安听的。”一句话揭过便不再多提。因为她知道温挽墨和常人不同,她是重生的,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许多事都能提前预知。若真是如此,那温挽墨就不应该让那位神医离开京都才是。安铁儿早已在另一个浴室洗好了澡,脱了盔甲,换上了简易的军装。特训队的指导员宇浩阳立即带领队员们驾起宇宙飞船,根着雷达接收的信号向飞碟追踪而云。他锐利的狭长眼眸,狂戾寒魅,冷洌的目光直射向安语婧,像一只野兽,而,是他锁定的猎物,准备一口将她吞噬。虽然她们的声音都很轻,但是耳力过人的霍泰楠还是听了个清楚,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买错了东西,即便楚良娆没有半分不满,可他还是觉得差点什么。“朕刚好要去太后那边,便一同前去。”夏尧突然间道,目光则是投在安语婧的身上。冯飞虎点点头,开车直接掉头,先开到路边直接拿出一根烟,因为冯素梅说了他所以他一直憋到现在才敢抽。“他们笃定你在严密的监控中,一定找不到帮手,只能甘心替家族铺锦绣前程路。谁知,有一个澄影,愿意投资你这个高风险却高回报产品,提供足够资金。”银行是不会干这么冒险的事的,而高利贷者,资金量不够。看着她那一副孩子气的样子,澜沧洙是觉得既好笑有觉得心疼,心疼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羽脑袋一阵嗡鸣,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白须老者,脑袋一阵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吴倩玲看着秦扬,笑得很是开心,裹紧了秦扬为她披上的外套,那有着秦扬体温的外套裹紧在身上,更是觉得温暖,从身体到心里都是暖暖的,淌满了甜甜的蜜一般。“只是练拳,怎么让青青疼成这样?”公公疼儿媳,比婆婆还先开口。“真是麻烦。”周道来不及打出攻击,只好用肉身强行接住了对方的轰击,幸好周道现在肉身强横无比,一般的中阶神器都破不开周道的防御,但是即使如此周道还是被对方的攻击震得气血沸腾,元神震动。我刚转了个身突然听见洗手间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仰着头看着那边,没想到这妹子还没有离开。她围着浴巾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水珠从上面轻轻地滴落在地板上。楚峰看到狮驼王之后,立马露出一个‘巧遇’的表情,打哈哈道。太古时代的时候,他一直被九爪龙王压制,就是主人找到他,表示只要他愿意臣服,就能让他执掌金龙一族。堂下,众人也已经是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而冰绡却是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朝着众人看去,最后又回过头,面对着沉默不语的江稷漓。可是,见到廖成武那么期盼的目光,他实在无法将这番话讲出来。萨洛迪公爵夫人对此相当吃惊,尽管她从来不理会儿子的政务,但是她仍然对国家的政治局势有相当的了解,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大魔导士科比李奥在政见上是完全持对立立场的死敌。原来她已经进了宫,这短短几日大概发生了许多事,这个宫廷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般。“还有一个规矩,对于那些纯粹是混吃等死的人,每月只给他基本生活费,把他应得的分红存入银行,等其后代继承。让人郁闷的是,当我们一行人赶到达隆镇后,并没有见到那个狂暴的地行隆,将周边地区搜索了一遍后,依然没有看到地行龙的影子,这让我们对秋夜是怪责不已。大李他们哥几个虽说现在腰缠万贯,可是又要研发又要建厂还要买材料联系业务,林林总总的事情‘花’钱如流水,摊子铺的大了有点收不回来。那边的人有些恼羞成怒了,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从来没和自己开过玩笑,可这次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兄弟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可惜的是山鸡头还是很诚实的。 第七十六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她,终究是不忍与林微为敌,可她做不到原谅林微。她的父亲就死在了狱中,而间接还是他的人就是跟林微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她,怎么能够接受。牛奔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毕竟是在华尔街混过的人,知道的事情就是多。“我现在说不好,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得好好的看看。”杨玮说着上楼,一瞬间,他发现这保安的眼神里露着一些异样,好像是愁楚的感觉。至于高堂要做些什么,要给高堂下的人的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是,那怎么能,他已经把自己带上了绝路,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还存在着美好的东西,也回不去得不到了,与其这样,他还不如死去。萧采芙的脸色,因为男人手上巨大的力道而涨的通红,她也是有能力反击的,但是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做。双眼中那一抹凄凉的眸色,只是定定的看着此刻犹如一头爆发中的野兽般的楚卿。明明是在教她打球,是那样子却暧昧得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想回避一下。下午的交易还在继续,股指的跌幅已经扩大,因为指数是个股的集合体,股指下跌个股也都好不到哪去,他们的上海大岭居然跌幅靠前,不知不觉中已经触及到了跌停板,封在跌停板上的单子不大,但是却源源不断。林微的声音有些许的疲惫,可在接电话的时候却将这份情绪隐藏了起来。她道语气淡淡的,可却不难听出里面的恭敬。送走老爷子,杨玮和华心公司一帮员工回到公司,甭看现在是多事之秋,可作为一家股票类投资公司还得继续经营,没有只涨不跌的股市也没有止跌不涨的行情。门外立刻响起了邢浩东的工具声,吱吱呀呀了一阵子,门锁却依旧纹丝不动。这个上仙心中一紧,知道刚才说辞‘激’怒对方,立即向着地面上遁去。刘邦一笑不再说话,慢慢回府,萧何看怪物一样看着樊哙,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樊哙嘿嘿一笑也回去了,萧何却仍在忧郁。上一次众人合力向三眼神蛙发起音波攻击,让三眼神蛙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场闹剧过后,耿强等凌云众人和鬼界五仙终于分道扬镳,虽然众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彼此之间却非常的投缘,此时竟然有些依依不舍。“今天的大雾看来是散不了。”苗‘玉’山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说道。一开始她对帝锦娱乐集团实际上是没有信心的,毕竟周严太过年轻,又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圈儿,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无双缓缓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深蓝的大海,远处的高架桥灯火阑珊。一道道车影形成华彩的线条,如同星空下的美丽缎带。闪烁着流动的风景。那件事,根本就不是她的错,而且,五年过去了,他忘不了,她也忘不了,他们只人一直都活在痛苦里。“好好,以后有你照顾薇薇,我也就能够放心啦!”叶靖安欣慰的点点头,感叹道。她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他的深爱,双手如琴弦般撩拨着她身体上的每一处敏感,都能让德妮芙欲罢不能的绷直身体高声呻吟。众人放声欢呼,唱歌的唱歌,狼嚎的狼嚎,吹口哨的吹口哨,甚嚣尘上,只可怜了那些栖息在周围荒野里的生物,被爆炸火光呼声惊的鸡飞狗跳,不得一刻安宁。也许,是连系统也对自己卡机四年看不下去了,才将一切安排的这么顺利吧。不要觉得这仅仅是一种规则阐述上的改变,一种世界之所以改变,从来都是从认知方面改变开始的。“不好。危险。”虽然魔法b班的学生还陷入失神时刻。但是在死亡森林特训的一个月也不是说起玩的。电光闪烁之间。感觉到危险的他们。立马选择反击。强忍着笑意的傲天,使劲的让自己不笑出来,不过,脸部的颤抖动作,完全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自那日起林剑澜便再也放不下曹殷殷的这身内力,几经说服,又与秦天雄婉言谈了几次,曹殷殷方才答应以后每日修习内功之时都让林剑澜在旁守护,偶遇关窍,得林剑澜助力也是事半功倍。方国涣闻之,欣慰不已,思念卜元、罗坤、吕竹风三人之情尤切。林剑澜暗道:“我若说只想找回外婆和母亲回老家度日,恐怕又要被他暗自嘲笑。”便只沉默不语。“你很喜欢你的老师吗?”甄湘觉得现在是自己少有的能够对阿尼亚问她老师事情的时候,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弄清楚这个比自己先来的穿越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七十七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极品的下品法宝,实用性够强,价格甚至超过十万块灵石,比普通中品法宝都贵的多,一般来说,同等情况下,各种兵器类法宝中,飞剑是最为昂贵的,因为用的人最多。“噗”刀尖穿过他的左手,因为力道过大的缘故,刀身都钉在了车门上,刘子龙被疼的咬牙闷哼了一声,枪也同时掉在了地上。“你究竟是什么人?”花念羽脸色骤然一变,心底却是涌出一股寒意,眼神更是锋利如刀,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刷出来,大河葬仙剑更是在周身游走,随时都会发动雷霆一击。神识感应不出西毒的实力,也察觉不到西毒到底是什么时候放的毒,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但门板子这时候已经被彻底的打烂了,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能全都冲进来了。“林爷,您可来了。”骨王见到林凡,那是兴奋的很,比起以前,还要兴奋的多。刹那间,一股恐怖的力量,从苍悟道的身躯上爆发了出来,无形的空间中,好像是被凝固起来了一般。焱字令,整个幽冥世界都清楚这令牌意味着什么,那是对一个解万民与水火的至强者的尊重。林焱身影一动,如电光朝霞,转瞬而动,那剑气也随之涌现,四处流动。“这倒也是,不管如何,只要御天能成为先天高手,对我们南宫世家就是有利的事情!”南宫旭闻言放下心来。而雪夜剑,更是武神的佩剑,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宝剑,天底下稍有武器能媲美。杨泽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映雪的功劳,陈智明知道叶映雪一些叶家的背景。捏碎了玉坠,然后将那丝精纯灵力化为点点星光,指引着进入叶芸儿的心脏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在所有人惶惶不安的心情达到顶点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午先生,星阳大人可是碧游宫,五星列当中的首席成员……”芳芳犹豫了一下,委胆委婉的提醒了午夜一句。“若是盟主不弃,在下愿意上前叫阵!”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喊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赵青的思路。赵青听得这话,也是忍不住扭过头一看,这一看,却是看得赵青愣了好一会儿。在与曹操对视之后,袁绍也是目光一顿,因为曹操也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对何进歌功颂德,同样是默然不语。仔细看,会看见淡白源力丝,毫无断点,匀速从食指尖端源源不断涌出。周围有很多已经倒在地上的腐朽的架子,看不出用途的器皿散落了一地。刘悟重伤,刘从谏取而代之,李茂派人送刘悟回长安养兵,途中故意散步消息说,刘悟是感染疟疾回京养兵,刘辟的耳目探知消息,如获至宝,立即南下回报。哪怕苏白如今的身体防御已经达到了次神器品质的巅峰,也被割伤了。骆玥见到那些伤口心里就抽抽,太深了,加上时间久了衣服和伤口都结了痂,她要将它们分离开得多痛。。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传到很远的地方,刚刚飞出没有多远的弟子,都听到了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去,修炼的人眼睛还是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赵家太上长老瞬间而至,怒吼一声,当他看到山门倒塌,峰峦崩碎,被气得全身哆嗦。原本李哲是打算好好隐藏下,待到确认了传承规则之后再做行动的。匣子正面有一块正方形的铜牌,上面写着锦衣卫三个篆体字,铜牌的下面有一条金线描绘的龙,旁边刻有青龙二字。爱丽莎愣了一愣,取下猎刀放回藏在衣下的皮革刀鞘。取下弩矢,在男子不停歇的叫喊中,用之前的方法将弩矢上进弩弓。星点笛鲷简单收拾一下不用过多加工,直接放上笼屉清蒸,最后淋上酱汁味道可以说是绝对鲜美。红尘仙境,红尘仙人,这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力量,任何修士,在红尘仙人面前,都提不起半分反抗的力量。隋依依可是起炉子开始烧烤肉了,然而这一阵又一阵的香味可是惹得一旁的春枝跟夏令惊叹,这用铁架子烧出来的肉真是香极了。老斌那边的战斗也已结束,但可惜的是,那些死士枪手全在最后时刻引爆了雷麻子,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没有留下半个活口。而且,从勇者的话来推断,貌似船上的所有人,像奥森哥哥、帕罗哥哥他们也都是那什么“桑塔利亚”。兰止于双手紧紧抓住太后的手,当司情告诉她“德行贵贱”四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完全之策。虽然定国公一副将心掏出来给司徒云轩母亲的模样,可人家却并不领情,时常冷着脸。“要不这样吧!咱们来比试一番,要是我赢的话!你就跟我走!”艾尔莎大声的说道。除了一号擂台上很清净,二号擂台和三号擂台都是打成了一片,最后二号擂台和三号擂台也决出了胜利者。而鸣凤国的皇室之人,自从娘胎里起,就在鸣凤国的神皇寺中沐浴着圣光。这种事情如果放在顾凡的主位面,简直难以置信,在华国的战国时代,或许会有一些极有名望和才华的人,收到各国国君的重视,并向他们许以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但绝对不可能像这个位面一样,做到如此恭敬。那个时候是魂海最为危险的时候,很多在深海之中的危险生物都会在那一刻浮现。“我们已经上车了!你不会将我们在赶下去了吧?”叶羽就这样笑着说道。很多修炼者不能突破,原因往往是在最后一击应猛冲时,却突然力竭全盘退却,而历练就是让修炼者在最后一击时,精力还保持充沛,从而一取冲关。 第七十四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古珑似乎一眼就洞穿了杨寻想干嘛了,他带着一股悠闲的语气说道。那些走的人们,乱哄哄的说着这类话。唉,现实呀~永远都是那么现实。他已经被抓到过一次了,这次自然不能再被抓住,没有回头看,便直接往另一边的出口跑去。在笙公子允许的情况下,她其实可以提纯岛上魔气补充魔力的,可她不太愿意,记得昨天笙公子说过,允她引魔入体,他好借魔‘请’她下沟壑。叶正弦开心的撸着闰土的脑袋,看着电视上的画面,笑着对杨寻道。梦曦也坐在这桌子前,她仅仅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少年,便又低头仔细的看着刚才抄录的那首词。叶渊回头看向神庙下面的深渊,这么跳下去他们几乎就是九死一生,他全盛时期尚且无把握,更何况现在?这件事他让在夷国京都的谍子放出了风声,鄢良择必然会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凤妈妈也是同意的,因为奉天能就近工作,这既能照顾家里面的人,还能挣来钱,何乐而不为呢?整整花费了六分钟的时间,杨寻才完成了分尸工作,巨型的圆形器皿之中已经一片血泊,但这种鞋血不是正常的红色的血,而是绿色或者绿中带红的颜色,东倒西歪的尸块里,只剩下两个生化修炼者。或许他们不是影帝影后,但论起在华夏娱乐圈的人气,他们已经不弱于影帝影后了。聪明如他,可以对最缜密最隐藏的阴谋一眼看穿,运筹帷幄,可以于谈笑间翻手为云覆手雨,统揽全局。冷俊浩之前是个冷漠的人,跟本不会表达爱意,而如今他却总是霸道又直接的将爱意表达出来,在医院的日子里,叶梓潼的脸在护士的面前红了一次又一次,只因为他无时无刻的将浓浓的爱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慕萧玄身上传递而出,凭空有劲风吹拂,吹得腊梅花瓣无数翻飞,美轮美奂。五短身材,肥肥的大肚子,弯腰看不见脚掌,老爸还是一只比它矮了不知多少的鸭子。菊若和郁紫诺的反应一样,有些不敢去照镜子,生怕自己的新面孔,让自己无法接受。“神器。”萧柏也没有那么多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吐出了两个字。而这个时候,苏牧早早的让心叶刀拿出准备好的滑翔翼的装备,然后分配给众人,随后一起飞向了云海深处。随着他手指轻轻一攥,那把刀片,直接切开了安一玄脖子上大动肪的皮肉,只要再推进半厘米,刹那间,腥红的血液顺着安一玄的脖子不停流了下来,将他身上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怎么那个晴哥既然说出了这么经典的话,那根本就是地球上的嘛晴哥,灵娜?我靠是不是胡天晴和爱灵娜?但是爱灵娜并不姓别呀难道她的姓是假的?她大概能猜到叶凌轩收到明信片的表情,但她一直没去想,狠下心直接找了个邮筒然后投了进去。宸宫内室之,镶金的镂空香炉飘出袅袅青烟,空气弥漫着高雅的沉香之气凤浅歌半倚在锦绣罗纨软垫之上,身形更加单薄,面色惨白如纸,淡眉微蹙,似是在忍耐着休内的剧痛。风流三少暗骂了一句,但是转而又是指挥风流骑士玩家重新把boss给围了起来,并注意攻击输出以拉住仇恨。第二天早上,当刘涛起床下楼之时,已然是9点钟了,到了一楼的时候,张胜和郭齐两人早已经在餐桌上面等候多时了。杨炎这时才现,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心中不禁好笑。不过听宗天玄的话似乎有意把自己推出来,真是好没耒由。好了。又说废话了。这几天更新一直不多,虽然有一次连更了30章,好像大家也觉得不够。渴一阵脚步之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他微一敛目坐起身来,身形一掠已近门前,杨林正欲举手敲门,房门已经被打开,一张笑颜如花的俊脸映入眼帘。想着想着,赵丹如脸上一阵烧,自己都想到那里去了。但又触及到金筒,想起了赵昚的嘱托,心里不由得一沉,难道杨炎真得会背叛大宋吗?但愿这份密旨永远也不会有用到的时候。而放生的身形,也化成一道剑光,撇下霜寒三尺冰不管,紧跟电龙而去。高高兴兴的买了好吃的,想着回來跟自己的太太一起吃个饭聊个天,时间充裕的话再去看个电影,这下倒好,计划全被人打乱了。话落,三人急忙跑到亭子后边的一块大石头边,刘枫轻轻的探出脑袋,便看见有辆面包车正在往这里行驶过来,轻声对着两人道:“来了。”然后便趴在了石壁。“去死吧!”刘枫大喝一声,腾空跃起,双掌合十,强大的真气正在聚集,然后猛然推出,无比震撼的真气‘波’直接打出,破空而去。“如果想找你的朋友,记得来废墟公寓寻找吧。”电话那边传来司徒铭阴沉的声音,以及那刺耳的笑声。前一刻,还在为身材走形伤心郁闷,下一刻,便展开眼角,笑的明媚知足。“不光做洗衣工,还做清洁工,没他这样压榨我的劳动力的。”边擦着沙发,边在心里抱怨。“没事,梦瑶待会就下来了,我去把粥端出来。”韩雪又急忙跑进厨房端粥,叶冥叹气,跟了上去,抢先一步端起热乎乎的粥走了出来。东方瑞琴出现,脸色含怒的看着他,明显是对当初败在独孤鸣耿耿手中于怀。 第七十九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这道伤口由上而下从左脸部一直到右腰间,起码有五寸之深,刀伤都把他整张脸划开了,牙齿都露了出来,可是他还在呵呵狞笑。“额,这个话题完了,我们讨论一下面前的话题怎么样?”地厚突然插嘴。忽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着空中看去,发现一道紫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了下来。“麻七不从你,我从你,我要从了你,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不过放心,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乞丐直接挡住孙燕绝对不能让他伤害麻七,从就从谁怕谁。至于不懂得修行这个可能,在他喝道那杯就的时候,便已经彻底被推翻了,一个不懂得修行的人,随便喝的酒便能够提升自己的修为,这根本不可能。一条玉阶云梯与之相接,长空知道凡是大门大派,入宗都需要步行以示尊敬,望着云梯十里外的山门,长空不由感慨,人生的风云变幻。崇祯皇帝按照近代军队训练标准,仿照普鲁士铁血首相俾斯麦练兵方法,训练这些乌合之众。“和你的第一句话相同,除非她早就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而这需要多次试验方可。即便是一直盘旋空中,也会引发流沙。”蔡子衿说道。这种不劳而获的优势,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穷。阎王还守候着哗啦啦不停飞舞转动的生死簿碎片,忽然咻的一声生死簿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哗就落在阎王的手中。不过江玦黎也相信莫比并不会伤害到圆圆,毕竟他已经承诺过自己不会伤害到孩子了,只是孩子治疗有一些痛苦而已吧,这些都是可以自己接受的。毕竟自己带人在草丛中隐藏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杀死了不到一百个敌人。照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够彻底打败丰戎大军呢?这朝堂的风云变幻,让人深觉波涛汹涌,一个不察,就能从云端掉落到污泥之中,来一个彻底的大逆转。这个护士开始听到柳成俊那样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姓柳的人多了,她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一想到脑癌晚期,前几天住这个病房,这个护士就想起来了。苏黎抿着唇瓣,把会议室扫荡一圈,发现洛尘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苏黎嫌弃的要命,就觉得他没安好心。屋子里顿时响起了的低吟浅唱,这乐声太过撩人,连月亮都似乎害羞了一般,遮起了脸,躲进了云层之中。林子祥低声低语说道,丝毫没有考虑到乔夏是否能把夏老爷子请来,这时,乔夏已经往回跑。前半夜的时候,陆卿卿还无意识的想等他回来,并且把刚才没完成的“春gong图”全部画了出来,可是到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就躺床上睡了过去。唐宇脸色有些难看,这事还朕不好说,他当这个堂主,是个烫手山芋。阿九便把这素日来所经历过的事情简要道来,为了不让罗妈妈担心,隐去了自己剿魔反迷路那段。“既然我们都做不到,我们又如何要求那些奋战在第一线,面对可能威胁自己生命的各个公会的魔导士们做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慕容辰拿下嘴里的雪茄,面露严肃的问道。门扉打开,兰奉洋背手而立,眼睛盯着兰丰元便再也不放,直到门扉关上,两人同时做了个心理准备,面对东方家的怒火,兰家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时候,那些过往的密事也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东海队的这个队长伊势,就是走的这个路线,而此时,这货将肌肉强化调整到了100%之后,如同战车一般的冲了出去,一路上被其撞到的丧尸全部支离破碎,这种肌肉战车绝对是任何敌人见了都会感到恐怖的怪物。“那么,我问三个问题。”既然对方来不了,为了将这次见面的价值发挥到最大,那么,还是直奔主题的好。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画中人豁然开朗一身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如释重托,步履轻盈身如清风,缓步迈步走向山峰。直到半响,就在昨日还意气风发,准备报国杀敌的王焱三人即将崩溃之际,足够四辆马车并排而行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一支丢盔卸甲的汉军,紧接而至的还有嗷嗷叫喊着,不知说着什么鸟语的胡人。法相自内而外,唯识唯思,一旦凝练,就会成为佛宗弟子的重要手段,随着发展延伸,战斗法相也成了一个专门的类别。四位势力代表纷纷落座,他们分别代表着四王族之中的三个,以及鼠族商会,学院内任何重要的问题,将由他们投票决定。只是这有一个问题,若是这里被镇压了,强行使用渡厄舟,对渡厄舟而言就有极大的损伤,这也是檀和尚一开始不肯使用的原因。天翔没有说话,杨易刚所提出的问题,其实也正是他所反复考虑的问题。芮青不想想她才多大年纪,只想靠着老太太就一生无忧,简直就是妄想。趁着月色,章邯半夜起程,黎明时分,章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陈胜的大军发起了攻击。 第七十五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也不想一想他们的人遍布整个大海,有那么容易躲避他们的视线吗?一班确实在做生意,这段时间攒下了不少钱,可是这钱其实不多。虽然,温晚解决了人类处于劣势的问题,但是,人类幸存者基地还是秦霖说了算。听到这里,纪瑶知道,有关司徒静渡劫所需,是其徒弟沐天恒提前卜算到,且布置好后手的。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没啥事可干的沈茉在屋里东蹿西蹿。心里也一直在担心着昨天跟殷深吃火锅惹怒了厉安谨还没有把他哄好。“还是不必了,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纪瑶想了想,从一只单独的储物袋里取出一锭金子,又从储物手镯里拿出十块下品灵石,一并塞进对方手里。除了在一开始,被几头野牛踩进泥坑里,又送上几坨排泄物之外,就再也没动过。要说神秘,首推圣灵法王,它一直占据着联邦的最高峰,也从不见它离开。安语婧单薄的身子,无声的靠在窗前,愣愣的发呆,岁末的喜庆,在她脸上没有流露一分一毫。陆展颜由经纪人带到那组片场的时候,关菲菲正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补妆。她穿着帅气,模特一般的姣好身材,青春明艳的容颜,一双凤眸灵动。除去那些电视新闻媒体,陆展颜曾经和关菲菲有过一面之缘,就在那家时装店里。殷华公主‘揉’了‘揉’额角说道:“那些话可不是说给宁安听的。”一句话揭过便不再多提。因为她知道温挽墨和常人不同,她是重生的,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许多事都能提前预知。若真是如此,那温挽墨就不应该让那位神医离开京都才是。安铁儿早已在另一个浴室洗好了澡,脱了盔甲,换上了简易的军装。特训队的指导员宇浩阳立即带领队员们驾起宇宙飞船,根着雷达接收的信号向飞碟追踪而云。他锐利的狭长眼眸,狂戾寒魅,冷洌的目光直射向安语婧,像一只野兽,而,是他锁定的猎物,准备一口将她吞噬。虽然她们的声音都很轻,但是耳力过人的霍泰楠还是听了个清楚,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买错了东西,即便楚良娆没有半分不满,可他还是觉得差点什么。“朕刚好要去太后那边,便一同前去。”夏尧突然间道,目光则是投在安语婧的身上。冯飞虎点点头,开车直接掉头,先开到路边直接拿出一根烟,因为冯素梅说了他所以他一直憋到现在才敢抽。“他们笃定你在严密的监控中,一定找不到帮手,只能甘心替家族铺锦绣前程路。谁知,有一个澄影,愿意投资你这个高风险却高回报产品,提供足够资金。”银行是不会干这么冒险的事的,而高利贷者,资金量不够。看着她那一副孩子气的样子,澜沧洙是觉得既好笑有觉得心疼,心疼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羽脑袋一阵嗡鸣,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白须老者,脑袋一阵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吴倩玲看着秦扬,笑得很是开心,裹紧了秦扬为她披上的外套,那有着秦扬体温的外套裹紧在身上,更是觉得温暖,从身体到心里都是暖暖的,淌满了甜甜的蜜一般。“只是练拳,怎么让青青疼成这样?”公公疼儿媳,比婆婆还先开口。“真是麻烦。”周道来不及打出攻击,只好用肉身强行接住了对方的轰击,幸好周道现在肉身强横无比,一般的中阶神器都破不开周道的防御,但是即使如此周道还是被对方的攻击震得气血沸腾,元神震动。我刚转了个身突然听见洗手间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仰着头看着那边,没想到这妹子还没有离开。她围着浴巾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水珠从上面轻轻地滴落在地板上。楚峰看到狮驼王之后,立马露出一个‘巧遇’的表情,打哈哈道。太古时代的时候,他一直被九爪龙王压制,就是主人找到他,表示只要他愿意臣服,就能让他执掌金龙一族。堂下,众人也已经是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而冰绡却是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朝着众人看去,最后又回过头,面对着沉默不语的江稷漓。可是,见到廖成武那么期盼的目光,他实在无法将这番话讲出来。萨洛迪公爵夫人对此相当吃惊,尽管她从来不理会儿子的政务,但是她仍然对国家的政治局势有相当的了解,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大魔导士科比李奥在政见上是完全持对立立场的死敌。原来她已经进了宫,这短短几日大概发生了许多事,这个宫廷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般。“还有一个规矩,对于那些纯粹是混吃等死的人,每月只给他基本生活费,把他应得的分红存入银行,等其后代继承。让人郁闷的是,当我们一行人赶到达隆镇后,并没有见到那个狂暴的地行隆,将周边地区搜索了一遍后,依然没有看到地行龙的影子,这让我们对秋夜是怪责不已。大李他们哥几个虽说现在腰缠万贯,可是又要研发又要建厂还要买材料联系业务,林林总总的事情‘花’钱如流水,摊子铺的大了有点收不回来。那边的人有些恼羞成怒了,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从来没和自己开过玩笑,可这次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兄弟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可惜的是山鸡头还是很诚实的。 第八十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第二天,消息从宫里传出,珍华夫人失去的不仅是那个还未满四个月的婴儿,还有她自己的命。春晖脉脉,透过窗纱洒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慕雪芙躺在景容的怀里,思绪如放飞的风筝,不知魂归何处。张亮盯着黑色石珠看了起来,发现后者的确是朴实无华,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宝物。雷婷婷闻言,忽然用手指戳在张念祖左边的脸颊上,调皮道:“你这个伤疤是怎么弄的?”张念祖的左脸上有道深深的疤痕,平时还不太显眼,只要一笑就会显现出来。我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阴谋,但我很害怕这种用一连串死亡铺垫的甚至只是冰山一角的巨大野望。慈航静斋之中,在剑道上能够达到心有灵犀之境的人不多,进入剑心通明之境的更是少之又少。副队少有的激动,估计自己头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愤怒吧。离幽暗自恢复灵力,抬头看去,正好见到幽冥魔龙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撞击在地上,泛起滚滚学策雪尘,弥漫四周。撤回洞内的各人此时看去疲惫不堪,尤其是尹俊枫那最后的孤注一掷的一击,他可是从来没有试过,虽然威力无穷,但却是消耗去了他几乎一半的灵力。之后的话我没听进去,脑海里一直在反复着若灵的这段话,她看似是在为我开脱,实则是不想用这样一条锁链锁住我,我能看出来,她的心已经从龙神身上移到我的身上,借为我开脱逃离不太现实。巨斧又瞬间变回了原样,验证过心中所想的黄獾,满意的将巨斧还给了毛毛。现在,当他们听说这体格瘦弱的赵昊,居然自己要吃三十碗面,可是惊得纷纷再次把目光朝赵昊聚焦而来。“哈哈,你做的很好,完全超乎我们的预计,何来失败这一说。”地府之主笑了笑,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秦风已经得到了大葬经的传承。最有名的一个例子,就是某一期“无忧城高手榜”上面排行第八和第九的两位高手,其中排在第九的那位是个成名已久的胎丹后期强者,而第八却是个无名之辈!前者自然不服排名,甚至公开表示所谓的高手榜就是个笑话。云星深知这种时候不能退缩,更不能留手,拳风一带,那特殊的虚府中,元力犹如浩瀚大海一般涌动起来,然后迎着聂欢,一拳怒轰而出。云星非但没有因此而表现出后怕,反倒是一阵兴奋,就好像发现了宝贝一样,面露欣喜。“宋老到时候会让所有人都去祖宅那边,然后控制住现场。”宋美琴说道。这几天,他恳请了在洪荒边关的几位至尊王者前来,想要替苏南破解上的溃灵咒,但是结果都是一样。如果兵洲真要对他们出手的话,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有等死。要说这样变化之后的少年的最大不同,那就是他体内的魔力获得了爆炸性的提升,前后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感应到秦墨透出的这股气息,这尸族主帅感觉有些怪异,因为这股气息实在是太纯正了,连他都感觉有些压迫。“好了,我们该离开了,再呆在这里的话,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说着,随便施加了几个隐身术,零观带着几人离开这里。不得不说,还是楚歌对此有些经验,但是自己比他年长了一岁,还是哥哥。陈二旦在地底,想施展五行樊笼隔绝气息,但是五行樊笼有一定波动,不管怎样,都会被敏感的食人族猎手发现。在这一瞬间,黛博拉只觉得自己进入一个难以形容的微妙状态,尽管是背对那许多乘客,面对前方空荡车厢,却仿佛能够“看见”附近上下左右所有景物,再也没有半分死角。那一夜的恶战,几乎把所有人的精力给榨空了,无法再那么疯狂一次了。再看整个炎黄帝国,无数宗门、地方豪强其实也都加入到了夲家的阵营当中,即便是十八位神将和他们的神将府,当中居然也有至少十家都投奔在了夲家的麾下。随后的几天,龙霄就去县农机厂把两台气模机改装好了,并在附近农村里找来了几个以前做过香火的人,购买了原料开始大量生产香火。龙宵迅速的考虑了一下:“我去东单市吧,哪里靠近北韩,我还没有去过北韩国,看看也不错”。她现在恶心得要命,就连跟这个赵江海待在几米之内都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她现在手中掌握的除了自己的嫁妆之外,也就剩老夫人这个虚名。 第八十一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此刻之后,不断的有人放下手中的一切,离开自己所在的洞府,开始向那‘昆仑山’玉虚宫而去。此时的西门追雪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猎杀了一头猪类妖兽,准备饱餐一顿。“怎么,他很出名?”龙帅见三人的表情都有点愕然,很惊讶的问道。自从怀孕之后,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吃喝拉撒,日子继续这么过下去,用不了十个月,只要半年,她就能变成一头肥猪。野人们一部分冲上来帮忙,另一部分拿着石刀长矛攻击大蟒的腹部。“没想到,竟然是她。”如果是她的话,能弄到这种东西,倒是既意外又不觉意外了。阵法中,突然响起来这样一道,浑厚有力声音,而且一道杀意在阵法中散出。之前在城外,那个阎门门主问自己师父的下落的事情,其实自己是为了早点脱身,故意骗他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师父在哪儿,从这场仗开始,师父就没再出现过了。“殿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以江燎的性格,再加上他的身份,心气自然高得很,不会无缘无故结交那些自己也瞧不上的人。“对了,改良的高产红薯的产量怎么样?除了水稻之外,应该其他的粮食也需要高产的?不然应该可是有不少人挨饿的。”陈朝阳看向自家妹妹问道。魂魄藏狼,原判堕下三道,共计三千六百世,现第四百三十三世,法则自然,循环往复,判转生至畜生道,生为乌苏里野猪。因果结————解放一座养猪场。“你也是来锻炼的吧,一起吧”孙岩杰直接打断了陈旭的话语,笑着说道。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此刻玉牌上写着“一零二”,火鸦居然给自己带来了一百点气血值,还是不错的。那铁门很是厚重,天寻子推它不动,南风身拥升玄修为,倒是有把握击倒铁门,但他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往西走了几步,这里有棵树,自墙根儿生出,将外墙顶出了一道裂缝。身为钦天监监正,林弘很清楚腾龙秘境中的天材地宝都具有什么样的效用,整个腾龙秘境与其说是一个秘境,倒不如说是帝都地下那条龙形灵脉的遗蜕。胖子自己也发现毛驴不堪骑乘,抬腿下驴,拿了鞭子在后面吆喝驱赶。虽然信天仰仗了些伴生界之主的优势,但又何尝不是时时被自己布下的噬灵锁魂大阵死死压制?下一刻,多朗克和李泉的呼喊声便是转变成了痛苦的挣扎,不多时,呼喊声戛然而止,只见多朗克和李泉的身体已经在燃灵香的作用下如同被燃烧了一般,化为了一缕青烟,缓缓地飘散在石殿之中。随后,白无常开出一辆最新款的宝马车,这车在阳间我的都没见过!至于为啥我知道是宝马,是因为我特么的认得车标。“你脸色不太好,是有什么事情吗?”韩轲又一次问道,秦湄现在在他心中的位置已与生母无异。以云帆的修为,还无法完全摧动真君级宝兵,否则……击杀星空独角兽就不需要十数刀了,一刀足以。道馆有现成的学习装置,凯恩当场就使用了极光幕的技能光盘,穿山王成功接收了极光幕的使用方法。魙希继续道:“人死之时,若怀大怨念,则会产生场,这所谓的场可以束缚死者的魂,也会将无意入内之人带入幻境,并且任由这怨魂虐杀。这已经让他们很吃惊了,若是知道,牧云风与华南宗师王玄凯定下三月之约时,才是归元境的武者,现在也不过是真气境先天,不知众人该作如何感想。高长的丛生草划破她细腻的脸蛋,但这点痛楚比不上她此刻的无助与恐惧。牧云风这一拳威力太恐怖了,若是与王玄凯生死决战时,施展出这么恐怖的拳法,最多两三拳就能将王玄凯打死。武宁城接触封锁之后,超过一半的官员被抓,大批的商人落网,抄家所得所有财产总额超过五十万两。玥儿咯咯的笑着,从被抱起到举高到上面又下来再高举上去,这一上一下的对她来说很是好玩,就算是没有说,从她那开心的笑声中也能知道。“没事儿嘛,让我哥付也可以的嘛。”见两个大男人抢着要买单,詹明月说道。随后阿力迅速后退,让他吃惊的是,欧德力克被切开的喉咙只流出一点血,它缓缓恢复平衡,朝着阿力继续逼近。“叔宝看到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了吗?”袁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颇为开阔的十字路口说道。那些人看着百十位强者爆裂,连尸体都不存在了,只感觉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第七十六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她,终究是不忍与林微为敌,可她做不到原谅林微。她的父亲就死在了狱中,而间接还是他的人就是跟林微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她,怎么能够接受。牛奔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毕竟是在华尔街混过的人,知道的事情就是多。“我现在说不好,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得好好的看看。”杨玮说着上楼,一瞬间,他发现这保安的眼神里露着一些异样,好像是愁楚的感觉。至于高堂要做些什么,要给高堂下的人的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是,那怎么能,他已经把自己带上了绝路,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就算还存在着美好的东西,也回不去得不到了,与其这样,他还不如死去。萧采芙的脸色,因为男人手上巨大的力道而涨的通红,她也是有能力反击的,但是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做。双眼中那一抹凄凉的眸色,只是定定的看着此刻犹如一头爆发中的野兽般的楚卿。明明是在教她打球,是那样子却暧昧得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想回避一下。下午的交易还在继续,股指的跌幅已经扩大,因为指数是个股的集合体,股指下跌个股也都好不到哪去,他们的上海大岭居然跌幅靠前,不知不觉中已经触及到了跌停板,封在跌停板上的单子不大,但是却源源不断。林微的声音有些许的疲惫,可在接电话的时候却将这份情绪隐藏了起来。她道语气淡淡的,可却不难听出里面的恭敬。送走老爷子,杨玮和华心公司一帮员工回到公司,甭看现在是多事之秋,可作为一家股票类投资公司还得继续经营,没有只涨不跌的股市也没有止跌不涨的行情。门外立刻响起了邢浩东的工具声,吱吱呀呀了一阵子,门锁却依旧纹丝不动。这个上仙心中一紧,知道刚才说辞‘激’怒对方,立即向着地面上遁去。刘邦一笑不再说话,慢慢回府,萧何看怪物一样看着樊哙,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樊哙嘿嘿一笑也回去了,萧何却仍在忧郁。上一次众人合力向三眼神蛙发起音波攻击,让三眼神蛙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场闹剧过后,耿强等凌云众人和鬼界五仙终于分道扬镳,虽然众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彼此之间却非常的投缘,此时竟然有些依依不舍。“今天的大雾看来是散不了。”苗‘玉’山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说道。一开始她对帝锦娱乐集团实际上是没有信心的,毕竟周严太过年轻,又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圈儿,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无双缓缓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深蓝的大海,远处的高架桥灯火阑珊。一道道车影形成华彩的线条,如同星空下的美丽缎带。闪烁着流动的风景。那件事,根本就不是她的错,而且,五年过去了,他忘不了,她也忘不了,他们只人一直都活在痛苦里。“好好,以后有你照顾薇薇,我也就能够放心啦!”叶靖安欣慰的点点头,感叹道。她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他的深爱,双手如琴弦般撩拨着她身体上的每一处敏感,都能让德妮芙欲罢不能的绷直身体高声呻吟。众人放声欢呼,唱歌的唱歌,狼嚎的狼嚎,吹口哨的吹口哨,甚嚣尘上,只可怜了那些栖息在周围荒野里的生物,被爆炸火光呼声惊的鸡飞狗跳,不得一刻安宁。也许,是连系统也对自己卡机四年看不下去了,才将一切安排的这么顺利吧。不要觉得这仅仅是一种规则阐述上的改变,一种世界之所以改变,从来都是从认知方面改变开始的。“不好。危险。”虽然魔法b班的学生还陷入失神时刻。但是在死亡森林特训的一个月也不是说起玩的。电光闪烁之间。感觉到危险的他们。立马选择反击。强忍着笑意的傲天,使劲的让自己不笑出来,不过,脸部的颤抖动作,完全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自那日起林剑澜便再也放不下曹殷殷的这身内力,几经说服,又与秦天雄婉言谈了几次,曹殷殷方才答应以后每日修习内功之时都让林剑澜在旁守护,偶遇关窍,得林剑澜助力也是事半功倍。方国涣闻之,欣慰不已,思念卜元、罗坤、吕竹风三人之情尤切。林剑澜暗道:“我若说只想找回外婆和母亲回老家度日,恐怕又要被他暗自嘲笑。”便只沉默不语。“你很喜欢你的老师吗?”甄湘觉得现在是自己少有的能够对阿尼亚问她老师事情的时候,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弄清楚这个比自己先来的穿越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八十二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爱笔楼] 金兵把一群宋人围在空地上,并不急着杀他们,反而扔了刀在地上,笑喊:“你们自己打!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放他走!”敲了大概七八下,屋内忽然响起了一个汉子低沉的声音,志泽并没有听懂汉子说的是什么,汉子的语言似乎跟北卫国的不一样。这些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了,那些所谓的“无法做到”的技术,早就已经被无数人围观到了。杜月笙听见这个声音也一愣,难道自己召唤到了老熟人?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望向虚空。林洪荒听到这个弟子的嘶吼,猛地从自己的宝座上站了起来,伸手凌空一抓。而在他的周围,破碎不堪、布满裂痕和空洞的地面上,早已布满了鲜血。星球之内,似乎血海滔滔,深幽,血腥,昏暗,星球内的情况无法窥探清楚。“她没得罪我,我封印她也是为她好,省的她在外边闯祸。”后羿语重心长的说道。说着她想着那块陨石走了过去,随着她的不断靠近,店铺的深处忽然传出了“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随后三台安保履带式机械人从一个货架之后驶出。就连处于同一派系的武士刀、猎豹、猛龙也感到心里有一种吃了苍蝇般的反胃感。“是谁在吵我睡觉?要是不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一定要惩罚他下地狱。”一个恼火的声音从碟子里响起。不过因为上等的和田玉太过稀少,这些年引进了很多俄料白玉作为替代品。从夏幼之重生回来到现在,夏家的人似乎有默契的闭口不谈宋敏静。不过真要论起来的话,很多古玩爱好者确实都挺追捧一些知名的鉴宝专家。周围吃瓜的人不少,还有人跟着起哄,说切石机就在隔壁,可以现场切石。刘晓宁声音带着哭腔,看着不远处还傻愣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吼起来。衣服上斑斑点点,袖子裤子上都是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下地干活了。他们就如之前开始一样,从不在“意宏图伟业”下被碾死的蚂蚁。而且林呈刚给罗家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怎么都没理由跟他沟通的。王默、溪溪、秦洛英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会场上的气氛完全就变了。变成了同仇敌忾,目标当然王默三人。刘波波和玛丽都是去过南方的人,她后期要做的烧卤和羊城那边的是一样的。“嘶……哎呦我去……真疼……怎么感觉这次撞到的屋子,要比在雷电一族撞到的还要硬的多呢?”盖亚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哈姆雷特”终于报了杀父之仇,但同时也赔上自己和挚爱之人的性命。他眨了几下眼皮,回忆着自己这可悲的一生。最后像是接受了这结局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哥……"盖亚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眼中满是震惊和不知所措。时间是凌晨一点多,林鹏从床上爬起来,独自来到宿舍楼的天台上,默默划燃了一根烟。点到这份上,孤落若是还不开窍那就是傻了,当下一拍脑袋瓜子。好在这班赫的前峰大将军班跃注意到了这些灾民,便经过几番打听,才知道前方有一条巨灵河正在发洪水,便请西海龙王二太子前去治理洪水。 第七十七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极品的下品法宝,实用性够强,价格甚至超过十万块灵石,比普通中品法宝都贵的多,一般来说,同等情况下,各种兵器类法宝中,飞剑是最为昂贵的,因为用的人最多。“噗”刀尖穿过他的左手,因为力道过大的缘故,刀身都钉在了车门上,刘子龙被疼的咬牙闷哼了一声,枪也同时掉在了地上。“你究竟是什么人?”花念羽脸色骤然一变,心底却是涌出一股寒意,眼神更是锋利如刀,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刷出来,大河葬仙剑更是在周身游走,随时都会发动雷霆一击。神识感应不出西毒的实力,也察觉不到西毒到底是什么时候放的毒,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但门板子这时候已经被彻底的打烂了,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能全都冲进来了。“林爷,您可来了。”骨王见到林凡,那是兴奋的很,比起以前,还要兴奋的多。刹那间,一股恐怖的力量,从苍悟道的身躯上爆发了出来,无形的空间中,好像是被凝固起来了一般。焱字令,整个幽冥世界都清楚这令牌意味着什么,那是对一个解万民与水火的至强者的尊重。林焱身影一动,如电光朝霞,转瞬而动,那剑气也随之涌现,四处流动。“这倒也是,不管如何,只要御天能成为先天高手,对我们南宫世家就是有利的事情!”南宫旭闻言放下心来。而雪夜剑,更是武神的佩剑,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宝剑,天底下稍有武器能媲美。杨泽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映雪的功劳,陈智明知道叶映雪一些叶家的背景。捏碎了玉坠,然后将那丝精纯灵力化为点点星光,指引着进入叶芸儿的心脏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在所有人惶惶不安的心情达到顶点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午先生,星阳大人可是碧游宫,五星列当中的首席成员……”芳芳犹豫了一下,委胆委婉的提醒了午夜一句。“若是盟主不弃,在下愿意上前叫阵!”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喊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赵青的思路。赵青听得这话,也是忍不住扭过头一看,这一看,却是看得赵青愣了好一会儿。在与曹操对视之后,袁绍也是目光一顿,因为曹操也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对何进歌功颂德,同样是默然不语。仔细看,会看见淡白源力丝,毫无断点,匀速从食指尖端源源不断涌出。周围有很多已经倒在地上的腐朽的架子,看不出用途的器皿散落了一地。刘悟重伤,刘从谏取而代之,李茂派人送刘悟回长安养兵,途中故意散步消息说,刘悟是感染疟疾回京养兵,刘辟的耳目探知消息,如获至宝,立即南下回报。哪怕苏白如今的身体防御已经达到了次神器品质的巅峰,也被割伤了。骆玥见到那些伤口心里就抽抽,太深了,加上时间久了衣服和伤口都结了痂,她要将它们分离开得多痛。。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传到很远的地方,刚刚飞出没有多远的弟子,都听到了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去,修炼的人眼睛还是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赵家太上长老瞬间而至,怒吼一声,当他看到山门倒塌,峰峦崩碎,被气得全身哆嗦。原本李哲是打算好好隐藏下,待到确认了传承规则之后再做行动的。匣子正面有一块正方形的铜牌,上面写着锦衣卫三个篆体字,铜牌的下面有一条金线描绘的龙,旁边刻有青龙二字。爱丽莎愣了一愣,取下猎刀放回藏在衣下的皮革刀鞘。取下弩矢,在男子不停歇的叫喊中,用之前的方法将弩矢上进弩弓。星点笛鲷简单收拾一下不用过多加工,直接放上笼屉清蒸,最后淋上酱汁味道可以说是绝对鲜美。红尘仙境,红尘仙人,这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力量,任何修士,在红尘仙人面前,都提不起半分反抗的力量。隋依依可是起炉子开始烧烤肉了,然而这一阵又一阵的香味可是惹得一旁的春枝跟夏令惊叹,这用铁架子烧出来的肉真是香极了。老斌那边的战斗也已结束,但可惜的是,那些死士枪手全在最后时刻引爆了雷麻子,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没有留下半个活口。而且,从勇者的话来推断,貌似船上的所有人,像奥森哥哥、帕罗哥哥他们也都是那什么“桑塔利亚”。兰止于双手紧紧抓住太后的手,当司情告诉她“德行贵贱”四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完全之策。虽然定国公一副将心掏出来给司徒云轩母亲的模样,可人家却并不领情,时常冷着脸。“要不这样吧!咱们来比试一番,要是我赢的话!你就跟我走!”艾尔莎大声的说道。除了一号擂台上很清净,二号擂台和三号擂台都是打成了一片,最后二号擂台和三号擂台也决出了胜利者。而鸣凤国的皇室之人,自从娘胎里起,就在鸣凤国的神皇寺中沐浴着圣光。这种事情如果放在顾凡的主位面,简直难以置信,在华国的战国时代,或许会有一些极有名望和才华的人,收到各国国君的重视,并向他们许以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但绝对不可能像这个位面一样,做到如此恭敬。那个时候是魂海最为危险的时候,很多在深海之中的危险生物都会在那一刻浮现。“我们已经上车了!你不会将我们在赶下去了吧?”叶羽就这样笑着说道。很多修炼者不能突破,原因往往是在最后一击应猛冲时,却突然力竭全盘退却,而历练就是让修炼者在最后一击时,精力还保持充沛,从而一取冲关。 第七十八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八)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汴京外城靠近东城城墙的高朋客栈内,因城内军营已满,此地多家客栈临时成了军汉安置处。难道,是他的表情太过直接,所以导致江铭川能轻而易举看清楚他心里的想法?“流云,他都已经不再挣扎了,不要再向那东西注入掌控意志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我们祖位难保~~~”项蓉终于忍不住开口出声。“我?天行哥哥,我可是什么都没帮上忙呢,为什么说有我的功劳呢?”凌月疑惑问道。两人走到湖边的一座别墅前,对照了一下门牌号,才终于按下了上面的门铃。而对方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因为他们身处于山峰上,有众多的植物树木抵挡视线,而对方也没有展开精神力详细探查,所以并未发现。“宫主果然高明,同样的手段可不是完全没有用呢。”赤魂顿时就高兴笑道。狄舒夜笑道:“懂不懂倒无所谓,这不还有你么?不过我手上倒是有一件兵器,不知值不值得那布尘‘变卖’家产。”狄舒夜说着从虚壶空间中摸出一杆洞箫,正是他有生以来制作的第一件兵器“哞”。阿迪忽然重重的拍了拍手,算了,不要想太多,让部落里面的老人去决定好了,反正现在谈他们的老大已经是死翘翘了,他现在不想太多的烦恼啦。而这些参加情愿的太学生,结局也是悲剧的,因为没有一个帝王愿意被挟持,哪怕是有千万种理由。“生什么气?不是说张妈煮的粥么,你心疼啥?”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说。报告交上去了,股市后盘整体来说趋跌却又暗藏危机,王诺没有进入股指期货和期权市场的意思。说着沿着桌子坐下,拿起碗边的筷子,然而,伸出后却再次停留在菜的上空。想到一张大床上,左边卡迪拉,右边安蓝……他有些不淡定了,浑身燥热起来。好在寻找平衡点对金融研报来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王诺的要求是细致了点,却也没有跳出正常范围。“我想知道,你家地址怎么会出现在当铺?张妈去当铺当什么首饰了么?”我不动声色地问。直至饭桌上只剩下阮志南和蒋连戟二人时,蒋连戟终于放下架子,摸了摸早已饿憋的肚子便不顾形象大吃起来。不多时,空气中能够听到的只有黄叶的沙沙声和阿凉微微啜泣的声音。我举着强光手电,端木云朵跟我肩并肩,我俩走在前面,三胖子和白灵,跟在我们的身后。在断崖的下面,是令人胆寒的无底深渊,云轩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背后冒出一阵冷汗。赵国栋这个时候想的不是这种幸福来得多么突然,也不是想的幸福是多么的好事多磨,而是想起自己的那些战友们,他们要能活到现在,这样的幸福同样会包围他们的。既然叶枫有这种想法,他自然乐得高兴,只要叶枫自己不要做得太过,以他第一军区司令的官位,给他擦擦屁股还是没多大问题。“就是,妙清不要理他,他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妙清莫要往心去”,安娜瞪了李烨一眼,在一旁和李燕劝道。 第七十九章黑云压城城欲摧(十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这道伤口由上而下从左脸部一直到右腰间,起码有五寸之深,刀伤都把他整张脸划开了,牙齿都露了出来,可是他还在呵呵狞笑。“额,这个话题完了,我们讨论一下面前的话题怎么样?”地厚突然插嘴。忽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着空中看去,发现一道紫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了下来。“麻七不从你,我从你,我要从了你,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不过放心,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乞丐直接挡住孙燕绝对不能让他伤害麻七,从就从谁怕谁。至于不懂得修行这个可能,在他喝道那杯就的时候,便已经彻底被推翻了,一个不懂得修行的人,随便喝的酒便能够提升自己的修为,这根本不可能。一条玉阶云梯与之相接,长空知道凡是大门大派,入宗都需要步行以示尊敬,望着云梯十里外的山门,长空不由感慨,人生的风云变幻。崇祯皇帝按照近代军队训练标准,仿照普鲁士铁血首相俾斯麦练兵方法,训练这些乌合之众。“和你的第一句话相同,除非她早就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而这需要多次试验方可。即便是一直盘旋空中,也会引发流沙。”蔡子衿说道。这种不劳而获的优势,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穷。阎王还守候着哗啦啦不停飞舞转动的生死簿碎片,忽然咻的一声生死簿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哗就落在阎王的手中。不过江玦黎也相信莫比并不会伤害到圆圆,毕竟他已经承诺过自己不会伤害到孩子了,只是孩子治疗有一些痛苦而已吧,这些都是可以自己接受的。毕竟自己带人在草丛中隐藏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杀死了不到一百个敌人。照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够彻底打败丰戎大军呢?这朝堂的风云变幻,让人深觉波涛汹涌,一个不察,就能从云端掉落到污泥之中,来一个彻底的大逆转。这个护士开始听到柳成俊那样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姓柳的人多了,她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一想到脑癌晚期,前几天住这个病房,这个护士就想起来了。苏黎抿着唇瓣,把会议室扫荡一圈,发现洛尘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苏黎嫌弃的要命,就觉得他没安好心。屋子里顿时响起了的低吟浅唱,这乐声太过撩人,连月亮都似乎害羞了一般,遮起了脸,躲进了云层之中。林子祥低声低语说道,丝毫没有考虑到乔夏是否能把夏老爷子请来,这时,乔夏已经往回跑。前半夜的时候,陆卿卿还无意识的想等他回来,并且把刚才没完成的“春gong图”全部画了出来,可是到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就躺床上睡了过去。唐宇脸色有些难看,这事还朕不好说,他当这个堂主,是个烫手山芋。阿九便把这素日来所经历过的事情简要道来,为了不让罗妈妈担心,隐去了自己剿魔反迷路那段。“既然我们都做不到,我们又如何要求那些奋战在第一线,面对可能威胁自己生命的各个公会的魔导士们做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慕容辰拿下嘴里的雪茄,面露严肃的问道。门扉打开,兰奉洋背手而立,眼睛盯着兰丰元便再也不放,直到门扉关上,两人同时做了个心理准备,面对东方家的怒火,兰家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时候,那些过往的密事也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东海队的这个队长伊势,就是走的这个路线,而此时,这货将肌肉强化调整到了100%之后,如同战车一般的冲了出去,一路上被其撞到的丧尸全部支离破碎,这种肌肉战车绝对是任何敌人见了都会感到恐怖的怪物。“那么,我问三个问题。”既然对方来不了,为了将这次见面的价值发挥到最大,那么,还是直奔主题的好。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画中人豁然开朗一身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如释重托,步履轻盈身如清风,缓步迈步走向山峰。直到半响,就在昨日还意气风发,准备报国杀敌的王焱三人即将崩溃之际,足够四辆马车并排而行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一支丢盔卸甲的汉军,紧接而至的还有嗷嗷叫喊着,不知说着什么鸟语的胡人。法相自内而外,唯识唯思,一旦凝练,就会成为佛宗弟子的重要手段,随着发展延伸,战斗法相也成了一个专门的类别。四位势力代表纷纷落座,他们分别代表着四王族之中的三个,以及鼠族商会,学院内任何重要的问题,将由他们投票决定。只是这有一个问题,若是这里被镇压了,强行使用渡厄舟,对渡厄舟而言就有极大的损伤,这也是檀和尚一开始不肯使用的原因。天翔没有说话,杨易刚所提出的问题,其实也正是他所反复考虑的问题。芮青不想想她才多大年纪,只想靠着老太太就一生无忧,简直就是妄想。趁着月色,章邯半夜起程,黎明时分,章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陈胜的大军发起了攻击。 第八十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第二天,消息从宫里传出,珍华夫人失去的不仅是那个还未满四个月的婴儿,还有她自己的命。春晖脉脉,透过窗纱洒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慕雪芙躺在景容的怀里,思绪如放飞的风筝,不知魂归何处。张亮盯着黑色石珠看了起来,发现后者的确是朴实无华,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宝物。雷婷婷闻言,忽然用手指戳在张念祖左边的脸颊上,调皮道:“你这个伤疤是怎么弄的?”张念祖的左脸上有道深深的疤痕,平时还不太显眼,只要一笑就会显现出来。我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阴谋,但我很害怕这种用一连串死亡铺垫的甚至只是冰山一角的巨大野望。慈航静斋之中,在剑道上能够达到心有灵犀之境的人不多,进入剑心通明之境的更是少之又少。副队少有的激动,估计自己头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愤怒吧。离幽暗自恢复灵力,抬头看去,正好见到幽冥魔龙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撞击在地上,泛起滚滚学策雪尘,弥漫四周。撤回洞内的各人此时看去疲惫不堪,尤其是尹俊枫那最后的孤注一掷的一击,他可是从来没有试过,虽然威力无穷,但却是消耗去了他几乎一半的灵力。之后的话我没听进去,脑海里一直在反复着若灵的这段话,她看似是在为我开脱,实则是不想用这样一条锁链锁住我,我能看出来,她的心已经从龙神身上移到我的身上,借为我开脱逃离不太现实。巨斧又瞬间变回了原样,验证过心中所想的黄獾,满意的将巨斧还给了毛毛。现在,当他们听说这体格瘦弱的赵昊,居然自己要吃三十碗面,可是惊得纷纷再次把目光朝赵昊聚焦而来。“哈哈,你做的很好,完全超乎我们的预计,何来失败这一说。”地府之主笑了笑,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秦风已经得到了大葬经的传承。最有名的一个例子,就是某一期“无忧城高手榜”上面排行第八和第九的两位高手,其中排在第九的那位是个成名已久的胎丹后期强者,而第八却是个无名之辈!前者自然不服排名,甚至公开表示所谓的高手榜就是个笑话。云星深知这种时候不能退缩,更不能留手,拳风一带,那特殊的虚府中,元力犹如浩瀚大海一般涌动起来,然后迎着聂欢,一拳怒轰而出。云星非但没有因此而表现出后怕,反倒是一阵兴奋,就好像发现了宝贝一样,面露欣喜。“宋老到时候会让所有人都去祖宅那边,然后控制住现场。”宋美琴说道。这几天,他恳请了在洪荒边关的几位至尊王者前来,想要替苏南破解上的溃灵咒,但是结果都是一样。如果兵洲真要对他们出手的话,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有等死。要说这样变化之后的少年的最大不同,那就是他体内的魔力获得了爆炸性的提升,前后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感应到秦墨透出的这股气息,这尸族主帅感觉有些怪异,因为这股气息实在是太纯正了,连他都感觉有些压迫。“好了,我们该离开了,再呆在这里的话,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说着,随便施加了几个隐身术,零观带着几人离开这里。不得不说,还是楚歌对此有些经验,但是自己比他年长了一岁,还是哥哥。陈二旦在地底,想施展五行樊笼隔绝气息,但是五行樊笼有一定波动,不管怎样,都会被敏感的食人族猎手发现。在这一瞬间,黛博拉只觉得自己进入一个难以形容的微妙状态,尽管是背对那许多乘客,面对前方空荡车厢,却仿佛能够“看见”附近上下左右所有景物,再也没有半分死角。那一夜的恶战,几乎把所有人的精力给榨空了,无法再那么疯狂一次了。再看整个炎黄帝国,无数宗门、地方豪强其实也都加入到了夲家的阵营当中,即便是十八位神将和他们的神将府,当中居然也有至少十家都投奔在了夲家的麾下。随后的几天,龙霄就去县农机厂把两台气模机改装好了,并在附近农村里找来了几个以前做过香火的人,购买了原料开始大量生产香火。龙宵迅速的考虑了一下:“我去东单市吧,哪里靠近北韩,我还没有去过北韩国,看看也不错”。她现在恶心得要命,就连跟这个赵江海待在几米之内都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她现在手中掌握的除了自己的嫁妆之外,也就剩老夫人这个虚名。 第八十一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此刻之后,不断的有人放下手中的一切,离开自己所在的洞府,开始向那‘昆仑山’玉虚宫而去。此时的西门追雪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猎杀了一头猪类妖兽,准备饱餐一顿。“怎么,他很出名?”龙帅见三人的表情都有点愕然,很惊讶的问道。自从怀孕之后,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吃喝拉撒,日子继续这么过下去,用不了十个月,只要半年,她就能变成一头肥猪。野人们一部分冲上来帮忙,另一部分拿着石刀长矛攻击大蟒的腹部。“没想到,竟然是她。”如果是她的话,能弄到这种东西,倒是既意外又不觉意外了。阵法中,突然响起来这样一道,浑厚有力声音,而且一道杀意在阵法中散出。之前在城外,那个阎门门主问自己师父的下落的事情,其实自己是为了早点脱身,故意骗他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师父在哪儿,从这场仗开始,师父就没再出现过了。“殿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以江燎的性格,再加上他的身份,心气自然高得很,不会无缘无故结交那些自己也瞧不上的人。“对了,改良的高产红薯的产量怎么样?除了水稻之外,应该其他的粮食也需要高产的?不然应该可是有不少人挨饿的。”陈朝阳看向自家妹妹问道。魂魄藏狼,原判堕下三道,共计三千六百世,现第四百三十三世,法则自然,循环往复,判转生至畜生道,生为乌苏里野猪。因果结————解放一座养猪场。“你也是来锻炼的吧,一起吧”孙岩杰直接打断了陈旭的话语,笑着说道。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此刻玉牌上写着“一零二”,火鸦居然给自己带来了一百点气血值,还是不错的。那铁门很是厚重,天寻子推它不动,南风身拥升玄修为,倒是有把握击倒铁门,但他并未急于出手,而是往西走了几步,这里有棵树,自墙根儿生出,将外墙顶出了一道裂缝。身为钦天监监正,林弘很清楚腾龙秘境中的天材地宝都具有什么样的效用,整个腾龙秘境与其说是一个秘境,倒不如说是帝都地下那条龙形灵脉的遗蜕。胖子自己也发现毛驴不堪骑乘,抬腿下驴,拿了鞭子在后面吆喝驱赶。虽然信天仰仗了些伴生界之主的优势,但又何尝不是时时被自己布下的噬灵锁魂大阵死死压制?下一刻,多朗克和李泉的呼喊声便是转变成了痛苦的挣扎,不多时,呼喊声戛然而止,只见多朗克和李泉的身体已经在燃灵香的作用下如同被燃烧了一般,化为了一缕青烟,缓缓地飘散在石殿之中。随后,白无常开出一辆最新款的宝马车,这车在阳间我的都没见过!至于为啥我知道是宝马,是因为我特么的认得车标。“你脸色不太好,是有什么事情吗?”韩轲又一次问道,秦湄现在在他心中的位置已与生母无异。以云帆的修为,还无法完全摧动真君级宝兵,否则……击杀星空独角兽就不需要十数刀了,一刀足以。道馆有现成的学习装置,凯恩当场就使用了极光幕的技能光盘,穿山王成功接收了极光幕的使用方法。魙希继续道:“人死之时,若怀大怨念,则会产生场,这所谓的场可以束缚死者的魂,也会将无意入内之人带入幻境,并且任由这怨魂虐杀。这已经让他们很吃惊了,若是知道,牧云风与华南宗师王玄凯定下三月之约时,才是归元境的武者,现在也不过是真气境先天,不知众人该作如何感想。高长的丛生草划破她细腻的脸蛋,但这点痛楚比不上她此刻的无助与恐惧。牧云风这一拳威力太恐怖了,若是与王玄凯生死决战时,施展出这么恐怖的拳法,最多两三拳就能将王玄凯打死。武宁城接触封锁之后,超过一半的官员被抓,大批的商人落网,抄家所得所有财产总额超过五十万两。玥儿咯咯的笑着,从被抱起到举高到上面又下来再高举上去,这一上一下的对她来说很是好玩,就算是没有说,从她那开心的笑声中也能知道。“没事儿嘛,让我哥付也可以的嘛。”见两个大男人抢着要买单,詹明月说道。随后阿力迅速后退,让他吃惊的是,欧德力克被切开的喉咙只流出一点血,它缓缓恢复平衡,朝着阿力继续逼近。“叔宝看到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了吗?”袁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颇为开阔的十字路口说道。那些人看着百十位强者爆裂,连尸体都不存在了,只感觉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第八十二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金兵把一群宋人围在空地上,并不急着杀他们,反而扔了刀在地上,笑喊:“你们自己打!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放他走!”敲了大概七八下,屋内忽然响起了一个汉子低沉的声音,志泽并没有听懂汉子说的是什么,汉子的语言似乎跟北卫国的不一样。这些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了,那些所谓的“无法做到”的技术,早就已经被无数人围观到了。杜月笙听见这个声音也一愣,难道自己召唤到了老熟人?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望向虚空。林洪荒听到这个弟子的嘶吼,猛地从自己的宝座上站了起来,伸手凌空一抓。而在他的周围,破碎不堪、布满裂痕和空洞的地面上,早已布满了鲜血。星球之内,似乎血海滔滔,深幽,血腥,昏暗,星球内的情况无法窥探清楚。“她没得罪我,我封印她也是为她好,省的她在外边闯祸。”后羿语重心长的说道。说着她想着那块陨石走了过去,随着她的不断靠近,店铺的深处忽然传出了“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随后三台安保履带式机械人从一个货架之后驶出。就连处于同一派系的武士刀、猎豹、猛龙也感到心里有一种吃了苍蝇般的反胃感。“是谁在吵我睡觉?要是不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一定要惩罚他下地狱。”一个恼火的声音从碟子里响起。不过因为上等的和田玉太过稀少,这些年引进了很多俄料白玉作为替代品。从夏幼之重生回来到现在,夏家的人似乎有默契的闭口不谈宋敏静。不过真要论起来的话,很多古玩爱好者确实都挺追捧一些知名的鉴宝专家。周围吃瓜的人不少,还有人跟着起哄,说切石机就在隔壁,可以现场切石。刘晓宁声音带着哭腔,看着不远处还傻愣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吼起来。衣服上斑斑点点,袖子裤子上都是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下地干活了。他们就如之前开始一样,从不在“意宏图伟业”下被碾死的蚂蚁。而且林呈刚给罗家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怎么都没理由跟他沟通的。王默、溪溪、秦洛英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会场上的气氛完全就变了。变成了同仇敌忾,目标当然王默三人。刘波波和玛丽都是去过南方的人,她后期要做的烧卤和羊城那边的是一样的。“嘶……哎呦我去……真疼……怎么感觉这次撞到的屋子,要比在雷电一族撞到的还要硬的多呢?”盖亚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哈姆雷特”终于报了杀父之仇,但同时也赔上自己和挚爱之人的性命。他眨了几下眼皮,回忆着自己这可悲的一生。最后像是接受了这结局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哥……"盖亚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眼中满是震惊和不知所措。时间是凌晨一点多,林鹏从床上爬起来,独自来到宿舍楼的天台上,默默划燃了一根烟。点到这份上,孤落若是还不开窍那就是傻了,当下一拍脑袋瓜子。好在这班赫的前峰大将军班跃注意到了这些灾民,便经过几番打听,才知道前方有一条巨灵河正在发洪水,便请西海龙王二太子前去治理洪水。 第八十三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这件事如果报警闹大了处理,万一被家里乡亲知道了,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由于他着急升入太初,追上韩东的步伐。所以在薪火山鏖战多日,苦战良久,侥幸通过第六层,南象寸立刻升入太初星门。想着想着,胖子悲哀的发现,在这家伙面前,他居然只剩下一个古族的名头。“是吧是吧,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塞西骄傲地听起胸膛,2B在整个尤尔哈也是很有名气的存在,而且本身性格就比较冷,酷,能得到她的一句夸奖很不容易的。李裹儿容光焕发,气色极好。她唇红齿白,肤如白玉,像极了一个漂亮而精致的瓷娃娃。三尸虫并非真正的虫,它们是概念化的产物,它们巴不得人们早死。人一死,它就卸掉监视人的差使,自由自在地到处游逛,去享受人们的祭拜了。之前待在避难所的时候,众人通过一种连接电池和发电机的粗糙方式,给手炮重新蓄满了能量。因此她现在有足够的信心在对方逼近之前,就一炮射穿它的狗头。叶天再一次让尖刀散开警戒,自己则全神贯注的观察着酒店大门的门口位置。“可假如发生了不知名的莫测变化,她如今在哪儿,她在何处上高三,她是否还会考入江南学府?”韩东皱了皱眉,靠着椅背,静静思量。之前我们就已经提及过了,凯昂之所以仇恨凯撒和凯撒皇朝,是因为他的母亲,以及他们一族,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的母亲一族。这才是老成谋国的贤臣。吕鹏心中大慰。吕鹏准备大展宏图,将昌黎和未来的阜新建设成自己的煤炭焦炭基地,有了这个基地,未来自己以钢铁换胜利的宏伟目标就能彻底的实现了。罪囚好说,可以将梁州,秦州,岐州,华州,雍州的罪囚都征调过去。但是再次征发民役这个事就不是那么好决定的。春季过后还要赶紧春耕,如果不顾春耕再征的话就可能耽误农时。众人沉浸在大修炼中时,先锋军团和主力军团的天人却是抓狂。如此充裕的仙灵气当前,他们居然被谷阳责令跳进修炼区外围的炼体池炼体,这不是浪费机会吗。方昊听到电子合成音,竟然随机送了一个红包不知道有多大呢,立刻看了一下储物格,竟然有一个超级大红包,一个顶十个跟那金猴子身上得到的红包。天英战队的副队长——薛明吓了一跳,这货也太强大了吧,与其他成员立刻拿起火箭筒轰向那异种。他知道自己久久才回来,之前又没说去哪里,咸阳王即着急,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才这么气愤。“没事,我有隐藏气息的方法,根本不怕被他们发现。”方昊笑了笑,显得很自信。与其等他们乱来,还不如现在就有条件地开放。太初混沌实验室有数亿资金流入不能公开的秘密研究项目。真要被人深入调查,一定能查出问题。而原来的那棵巨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倾侧,似乎是在为新生的树让位。“有当然是最好的,我用棍子可是用蛮力的有了这棍法,绝对是如虎添翼的。”方昊笑了笑十分满意的说着。“起什么哄!”关昊天脸色一变,对着就要吹口哨的几个近卫投去一个严厉的眼神,那几人急忙噤若寒蝉,毕恭毕敬地束手站到了旁边,但眼珠却是止不住地在浣灵月的身上打转。说话的人正是李管家,身上穿了一件张凡从没见过的唐装,那原本熟悉的笑脸现在充斥着怒气,颇有那么一股子古代王侯的威严,睥睨之态。忽然,门口响起一道叹息,几个身穿华服的人走了进来,将方正堵在了门内。童乖乖当然不知道云泽邪恶在哪里,直到回到卧室,被云泽一下按在墙上,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事情。只见那年轻人拿了一大碗,倒满酒后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连续喝下五大碗之后脸不红气不喘的。莫浅夏两次被鬼杀打断,十分泪奔,而王湘生礼貌的看着她,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跟王湘生走出去。一个瘦弱黝黑的男子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弓弩,他搭上了另一只骨箭,朝着飞鸦射來,又一只飞鸦落地。他言语间的嘲讽毫不掩饰,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不是被尊上丢弃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低头俯看寂殊寒的表情更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那是一团不堪入目的污秽一般。妖界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归海这人鲜少与外人打‘交’道,也不参合任何人的势力范围之内,可却没多少人敢打他的主意,一是因为他那神秘莫测的修为,另外一点则是因为他的星象轮回镜。当八人围扑而来,一起向他出手时,他忽然动了,眼里一道紫光一闪而逝。叶天羽微微地有些犹豫,他实在是被林无双这一招明知故问的方式整怕了。劝说别人不要紧张的连昕,其实内心很不淡定。这时候的她哪里还顾得上想为什么蒋遇会出现在剧组,脑子全是戚汐的伤情。 第八十四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可是,美国是很难整合所有公司的,先不说美国zhèngfu很难将几百家公司联合起来做到统一行动,就是它们真的联合起来了,ii公司也不怕,大不了不参与高挂免战牌就行。惹不起咱难道还躲不起?他突然明白,当初看到的幻境中为何逍遥黑心会放弃血冷吟,为何他要创造一柄绝响给前世的他使用。同时也要求在郑-州、驻马店方向的东北军、西北军、晋军向甘岸镇进攻,从北面打通信阳城对外的道路。这当然是会让迈阿密人感觉到兴奋的事情,只需要再坚持一节比赛12分钟的时间,克利夫兰骑士队就将会正式的被迈阿密热火队给淘汰出局。商场如战场。对于失败者从来就不曾有任何的怜悯,而作为一直对工商业持保守鼓励态度的并州,这样的事例从来不曾缺乏,但却也总会有满怀信心之人投身其中。当日情形恍若片刻前方才发生过一般,照以身体抵挡阵法爆炸时传至的体温,体息,都那般让人感受深刻的无法忘怀。嘎地一声,甲板轻轻摇晃,有人上船了,这人脚步轻盈,一路穿越船板,几同无声。直到现在,比赛接近尾声的时候,在一整场比赛里面都是劣势一方的克利夫兰骑士队,终于是看到了获得比赛胜利的希望了。天下老五何其多,有王老五、赵老五、钱老五,其中最狠的那个住在花猫巷里,他姓董,行五,人称“歪嘴邪神“董老五便是。却又怎想不出个能离开些时候的机会,编些谎言骗他又不愿做,不由独自陷入苦恼。离幽遥遥望去,却是不见任何,心中奇怪,想着魔天和仙姬到底去了哪里?他们来这里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他忽然似想到什么,对着铁香雪道:“她怎样了?”一句轻轻地问语,饱含深深的情。按照纪潼祭司的理论,以后她遇到邪祟的机会,也许只会多不会少,因为,她是最高的九天玄灵体。秦灿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东西呛着了,等她缓过来后,却并没有开口,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木辰,看得木辰一阵不好意思。东方不败喝着酒,静静地等平一指说完他的长篇大论,就像看一只猴子。擎天斩的光华被光柱的白芒反震而回,撞击在洞窟顶部。橙色光华涣散,层层光波向四周弥散而去。顷刻间,洞顶又是一阵晃动,数不胜数的石块如雨水般不断从洞顶掉落下来。肖并不担心作家们在评论白雅婷。他没有看他的孩子一眼。和肖一样,他也不担心自己会变得透明,也不担心自己会咧嘴大笑。在弑神弓出现的一刹那,后阳等人顿时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血脉之中的联系,一个个匍匐下了身躯,对着弑神弓跪拜着。“要不咱们追进去,就这么点时间,想来他们也跑不远。”熊震山提议道。“我不管结果,我只管过程,前面你就是揍的很爽!”蒙面的男子继续说道,抬起手掌,阻止赵无极的借口。听到元衡真君喊她,宁夏不自觉地甩了甩头,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清理干净。他和孟吴在外表上都具有欺骗性,两人计划中的工具也都是贴身放置,适合偷袭的暗器,在异能依旧作为后手的情况下,多了一种自保的手段。当时针转到了六时,苏沐兴匆匆去看洗手间的门,门一打开只见一间奢华无比的浴室出现在眼前。“……这次五华派的行为也怪异得紧。听说召唤了许多附属交好的门派,让他们派遣弟子编入大比名单。也不知说他们蠢还是聪明。”对于五华派最近的行为,元宗魔君不屑地冷笑道。苏沐立马上网收索这个世界大师,看到一位超级有格调的大师,但是没敢报出那个大师的名字,因为那个大师出品的衬衣,随随便便都是万元以上。感觉到了唐震身上散发的伤感,闫闹闹有些后悔来这里,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莯茶点进去,就看见了众多粉丝的评论,莯茶无聊,不想和某人说话,然后点进了片花观看。苏沐接过剧本后,看了一眼,上面的台词很简单,短短的三句,不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就记在了脑海里。看完后,苏沐直接将剧本归还给场务。周子易想站起来,但腿心立马传来锥心的疼痛,他恍惚觉得,是废了。“把公主带回去,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为止。”墨离城并未曾看她一眼,眸色中的柔情似要将安锦颜包围在里面,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半步。贵妃娘娘的儿子是皇帝的长子,今年十五岁,欧阳衡排行第三,今年八岁,想要夺回欧阳衡该有的地位,还有足够的时间。不过,既然是魏定国让萧阳来调查他们,那任何担心都不需要有了。擎苍哭笑不得,深深的呼吸着,缓缓地压下内心的欲望,熊身可不是干那些事情的好状态。语气森寒,周围几位幕僚不禁脸色一变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黑雾之中,有着无数冰冷邪恶之气暴射而出,而后那矗立在黑气前方的慕水烟也是猛然出手,顿时,天地为之颤抖,大海为之震动。凤卿这才知道,当初自己要抓着然然的手不给青阳少爷,青阳少爷的内心多么煎熬。除掉了刘瑾,苏雪云他们就打算回长乐坊了,一位密探突然送上宁王那边的信函。苏雪云打开一看,是宁王给刘瑾的密信,询问什么时候能取回宝藏。他仅有的祈愿不过如此简单,可惜的是,她不懂,只会用好奇目光看着他,让他愈发没有倾诉情衷的勇气。 第八十五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韩世忠目光如炬,瞬间看穿了对方的意图,一旦被这支骑兵缠住,等更多的金军合围过来,这三百弟兄必死无疑。“不能等!”沈笙钰简短的说了两句后,沐晟风走到厨房门口,倚靠在门边,抬眼望着她被昏黄的灯光包裹着,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灯被打开,白炽灯晃眼,沈笙钰横起胳膊挡在眼前,忽然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她浑身哆嗦了一下,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偏偏贺子嘉无法点破,否则以爷爷贺长风的自尊心,只怕会羞的跳桃花江自绝于世。“吕蒙大都督已逝,有遗言需承给主公,请带某家前去见他!”李鍪停下动作的同时,就已经有士卒上前将他捆住,然后准备带走。龙三海有些玩味,少年看起来很正常,但行为不太正常,这样的判断令他没有轻举妄动。他愿意推荐她,是因为她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姑娘,他不愿意跟她有过多的牵扯,是因为自己实在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舞台之上,一个又一个少年轮番上去,时间或长或久,但是最终都是垂头丧气的落幕下台。而洛烟雪现在开始修炼,万事开始难,钱财是她目前最紧要的一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平常凶猛无比的薄家武君,在萧邕面前就是待宰的绵羊,不停朝地面坠落。萧邕经过柜台前走向包间时,感觉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不怀善意。转头向门口看去,却没发现任何人看自己;扫过百多岁的瘦弱掌柜,看到他刚刚用余光扫过自己,神态也好像没见异常。世界上任何国家心脏和大脑的手术的难度,永远都是排在最前列的,一个维持人的生命,一个维持人的思维,缺一不可。叶伤寒早在高一那会儿就已经领教过王芳的固执,却没想到王芳的估计竟远超他的想象,一时之间,叶伤寒有些黔驴技穷了。“双赫包喰种?半赫者!她究竟是谁!”眼下滞空在更高空中处的徐良,即刻惊愕的睁大双眼想道。结果两人都是被打的浑身是血,身上几百处血洞,幸好门内护身宝物奇异才报下性命。“钥匙指向山下难道让我们下河么?佟老咱们把这破玩意儿扔了吧”赵石玉看着手中的紫石钥匙指着的方向,那真是内心颤抖手脚就不停的冒着冷汗。说罢,沈炼突然消失在原地,而在寺庙的围墙外,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朝着寺庙内的缝隙查看着里面的情况。岚岚:刚上高一时,一切好新鲜。那时觉得时间长,谁曾想,转眼就到了高三。我们一定会,努力加油干。珍惜好时光,为未来增光。老师再见。蒙胧中,似乎可以看到,那江山图画中,三名天人族青年被一条条蔓藤捆绑的结结实实,丝毫挣脱不开来。可见,在这画卷中,哪怕一根藤条都有着匪夷所思的力量。毒蛇说话间抬手指了一下岳龙城,她不指点还好,这一来,岳龙城的脸又红了,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这一刻,他真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全没了初见黄夔时的意气飞扬。 第八十六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那就让他进来吧,是否有公德,判官自有定论。”此时阵法大门已经大开,却未从看到鬼差的身影,只有一道阴森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令人感到一阵阵毛骨悚然。李漠然站起身来,来到门口,其实现在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爱还是不爱。无论前方等着她的是锦绣前程,还是荆棘死路,她都需要硬着头皮勇往直前,没有退缩的余地。冷纤凝不禁有些想笑,刘太尉大势已去,他到底是怎么肯定那些部下会在这个时候插一脚呢,凤都形势不明,太子和二皇子都有可能获胜,荣登大位。谁会这么蠢把自己推出去。但这样的想法不过转瞬即逝,仓洛尘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窥探她人隐私之人。看到方成的目光望来,吴海心头一慌,他刚才可是有些针对方成的,万一被记恨住了……他连忙勉强扯动嘴角,强笑道。说完,云中歌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他这样说的话,就是将云荼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也将所有的压力全部搁在云荼的肩膀上。我把茶杯放下,陈世安又倒了一杯:“老七,其它的话我不想多说,有些事向前看别往后看,你过的好她才会心安。”我没有说话,我不想扮演一个悲怆的角色,让别人可怜,我的泪已经流干了,剩下的只有流血了。下午送去的滋补药材越君正没让人给送回来,仓洛尘就知道他一定会见自己。赵丰嘿嘿冷笑,随后说道。“四百万!”他现在似乎有点喜欢死死的将对方压住的感觉了,每一次,自己加上那么多的数额,都有一种,自己在狠狠碾压对方的感觉。李肆根本不去管,目光所及,心念所动,法诀所引,青光所至,咻咻咻的破空声此起彼伏,不到片刻,这周围的异木就被灭了个干干净净。“府城内走的都是富人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那些穷苦人想走也没地方去。与其逃难到别的地方不知死活,还不如留在城中。阿捷赫竟然大笑起来,不过她的笑声里并无喜悦,只是种平淡的声音。她端着下巴从上方俯视着他,手肘架在他头顶。不过和曲奕空不一样,她直起腰的时候,宁永学几乎没法看到她的脸。最主要的是,这会议室之内没有外面那些说不上恶心却也黏到有些烦人的菌毯。“殿下,记住,这封信最好让大臣们先看到,然后再送入宫里。”秦松补充道。但也因此,他反而觉得好奇,那天上如血肉般翻滚的诡异云层无疑要比地上的异草更加强大。找了一圈之后,邓南发现一个样貌和身材都能达到8分的性感尤物,就果断上去搭讪。和其他技能不同,这个【战车道的象征】通篇描述都没有任何有关于技能的说明,更像是在讲故事,和前几个技能看起来格格不入,冷曦瑶也完全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作用。这家伙拿着她坐井观天的思维揣摩他的想法,以为自己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但她的提议和宁永学的顾虑根本驴头对马嘴。“还真是了不起的自信呢!人类。如果我败北,同样也会隶属于你。”白色的巨蛇傲然道。走进屋子里,看到散落一地的人骨,许易叹了口气,随后便不再理会,直直地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而似乎听到了声音,费南城回过头来,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弱弱的看向了她。可是尹飞燕并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要么是非常有价值的古典衣服,那个价值实在是太过贵重了。林逸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跪地求饶,哭的声泪俱下的身影。“少主,你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孙川浑身浴血,兴奋的说道。千军落四人噗通一声,被可怕的压力硬生生压得膝盖弯曲,就要跪下,千军落怒吼一声,双眼变得血红无比,无尽的杀机疯狂涌出,全身力量疯狂涌动。管梦莹躲在被子里,自然听到了那咚咚直响的敲门声,实在睡不下去了,才掀开被子,闷闷的来开了门。位置都没太大的变动,自己的东西还是能一下子找到的,凌靖沉后面跟着进来。闻上去有着很明显的降香味,自然幽深、回味清新。其表面细腻,极为光滑。荧光通透,深邃,由内而外,色感温润自然,光泽晕染下其质地如丝绸般自然滑腻。而且,立誓也是不可能欺骗的!是你自己立的誓言,那就是自己的,不会有任何的漏洞的!而且那可是灵魂誓言,当他们的誓言成功的那一霎那,陈城就感觉到了,陈城甚至现在都可以一个意念就可以让阿尔娃香消玉焚。“路渊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大将军路虹和……路剑泉!嘻嘻……”饮墨调皮地笑着。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醉仙楼内。一方面是星梦有参与到节目的制作中,另一方面星石更是有陈振辉参加。听那个便宜的父亲说过,自己的魔法天赋还是很好很好的,但是就是不能修炼,身体不能吸收魔力,不能凝聚魔力。除了这第一排的这六位拥有座位之外,第二排的人也大都有些名声。带着在林天王工作室里录制好的配乐,岳毅迅速地就开车直接回到家里去。 第八十七章黑云压城城欲摧(二十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黑尘子和寇大人代表大宋的客人,给耶律鹿鸣送了许多从赫尔那带来的礼物。男人慢悠悠的伸手,接过时指尖故意轻触到她的手,稍一停留,有几分调戏的意味。宁凡决定,回去以后,就对照着内篇附录、张家百炼传承,还有这五把剑,开始制剑,宁凡相信,只要他能够制成一定数量的各种剑,就能在明剑性这一步上取得更大的进步。“何伯。”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声音中早没有了十年前的青涩稚嫩。对于这个到处都是纨绔子弟的贵族学院,脚踏车在他们眼里绝对是个既亮眼又碍眼的存在。叶青,也没有去理会他们流畅的鲜血,任其流逝。直至他们脸发天,嘴发白,叶青才马上施针,为他医治。有了他的命令,甑洪光并没有能到这边来,是在隔壁的别墅里住着的。谁知道才刚赶过来,就听到程谨言出现的消息。他这才直接的过来了。莫绝看着窗外绵延的山路,从这里被踢下去,他就算不死也成了肉泥了,江阮的语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这让莫绝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她说完话,抬眼一看,只见傅残已然跑出老远,自甲板上跳了下去。一直放在须弥戒内,若不是突然听到白发老者提起,只怕唐笑还真想不起来。百刀的武技,阿米已经打听清楚,却不知道百刀竟然又偷偷修炼了音体羽身。而且不需要言语!辜全身影一闪,一股强绝的内力骤然涌出!一个宗师高手含愤出手,威力绝对不同寻常。还没等艾尔反应过来,法尔纳已经闪身到了自己身前,一张锋利如刀的纸牌正硬生生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纱布把她的皮肤勒得很紧,她的胸前和之上的脖颈部分完全是两个深度,现在慕容芷在床上不动,完全是因为她的双手被死死的捆在床边上,风伊洛还在她的百会穴上扎了根针,稍稍的缓解她的头痛。“老头胖,老头瘦,自己还得自己救!山五行,人五行,及吾无身何患生!”随着这久违的歌声,那高仙一拍坐骑,跃上南天,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一道强大的黑色剑芒忽然横空,那强大剑意搅起风云变幻,剑芒未落,大地已然龟裂,四周房屋不断摇晃,青瓦滑落。傅残甚至有些好奇,辜箐到底是什么人?值得这样高明的杀手来刺杀?何问月内力一涌,骤然提起手中,指尖红芒闪烁,一股骇人的威势自她体内疯狂涌出。又是十分钟过去,只听得一阵上岸的脚步声,随后整个密室的灯顿时亮了起来。“当,当,当。”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管事恭敬的立在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缓步走下来。“额……这个又不是现实,只能当做燃料了,不是吗?”老九看着米宝儿,有些懵逼的说道。这两个手下是高武手下较为机灵的两个,所以他俩这个时候还想吊一吊经理的胃口,因为如果秘密随便说出来了人家怎么能轻易相信呢?而这些华夏玩家的任务,除了猎杀八十级以上的日不落玩家,就是搞破坏。只要是眼前能看到的建筑,全部都被捣毁,粮食、物资、金钱,能抢的就抢走,抢不走的也会被烧掉。将凉茶加热的修为她还是有的,但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直接伸手拿过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按照这上面说的,我们根本不需要犯险,也就是说只要活到最后一刻就可以了。如果这条大道真的是那所谓的天堂之路的话,我们没必要靠近,就呆在这里好了。”丁妲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宫贷道。展武吒微微摇头,有些遗憾,心想神罗天征果然是被以点破面的方法击破,两者都是斥力的究极奥义,只不过在形态上有些不同。其他人面色古怪,因为此时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只蜥蜴在开口讲话,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嘿……要不你下来?”老九厚着脸皮说道。不过他瞟了眼岸上的富雪,还是缓缓的游上了岸。龙剑思忖数秒,却没立刻动作,而是又派了一个心腹出去,依照刚才的吩咐。他看上去二三十岁,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敞开着领口,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依然还在冲向牧云突然一分为二,而山淘也在同一时间魂飞魄散。顾倾城眉心轻轻地蹙起,这里的狼藉并没有被人收拾,难道昨晚上抱自己去另一间房,给自己准备衣服的,都是唐时?“故事大概会讲点什么?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讲的详细一点吧。更有从市一中升上来的同学,把林姝在市一中时的那些光辉历史翻出来宣扬了一遍。只可能,是夜家,在千年以前,因为某种缘由,做出了那件事,毁灭了整个五大天域的人类,又用了某种手段,将白家这几个大家族封锁在了某处。齐苍穹看着自己妹妹,有着不悦的表情,他明知故问,因为看到那么多亲信家族与修行大派在刚才一瞬间都被齐雪妃阻止了,他心里的确有些不爽。虽然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凤炎却始终感觉到了这里面有问题存在。而楚尘听闻了凤炎的话语之后,则是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来,实际上在这件事情上面楚尘也是有着他的担忧存在的。这个实力在魂师界已经是名动一方的强者了。想当年不动明王赵无极就是在六环时名动整个魂师界的。是谁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是谁在她的脖中粗喘?是谁让她的心如此混乱?是谁令她迷失了自己,沉陷在那片温柔之中?懦夫在真正死去前就已经死过多次,勇者只品尝一次死亡的味道。翠玉院这个时候抬起头看了看田中秋这边,在发现田中秋在低头在手机上按着什么后,就低头发送了一条短信。 第八十八章我辈岂是蓬蒿人(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不行!”陈世豪断然拒绝,虽然他心里是万分同意的,可是这是统领交给自己的任务,自己必须完成。季若愚伸手做了个stop的手势,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那么好,等会庄听南分分钟讲出那些肠子肚子之类的东西来,她担心倾凡这水果就白削了,自己根本就吃不下去了。寒兰却知道齐家只怕不是没有客房,而是不愿意留客,毕竟她妹妹之前是想要和穆扬灵抢王爷的。但元锦玉根本就不知道,表面平静的慕阙,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从元锦玉成亲的那一日开始,慕阙就决定要放弃她了。就在倾仙儿警惕的时候,一头犹如豺狼的魔兽缓缓迈着步伐,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向着这边走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倾仙儿的驱兽粉竟然没对它起到作用。年翌琛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平静,这份平静不是在装,而是被某种心绪影响所致的。而最令别佐列夫兴奋的还是在这里土著人口中得知这里有银矿,在考察过后,他已经确定,这肯定是一座丰富的银矿,储量绝对会很惊人。龙麒闭眼翻查了一会,心中九龙诀转动,摄魂术的心法一瞬间有。就被龙麒吸收大半,良久,龙麒猛地睁开眼睛,眼眸中两抹妖异的橙色光芒闪过,又是一道赤色光芒闪过,最后化为一道青紫色。“不!不!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要抹灭我的存在?”顾长生低吼。“喂,你们这是做什么,她也是名花有主的,是我的人。”郝良仁再度发挥着以往护花使者的姿态。“怎么回事?”他猛然回头,看见一只壮如蛮牛的夜雕正以扑杀的姿势朝自己飞来。“毕竟你的打架技术是由我来教授的呢,如果这方面归零了我会很憋气的。”水间月一摊手。可琬琰,始终在想方才听玉的异常是为何,一点也不像是喜极而泣,倒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掩饰拙劣的谎言般,让她心疼。这也是为什么,蓝老的轮椅必须用准白金的材料制成,一般的材料根本负担不起。砰!水间月背后的六片翅膀状晶体展开,变成了六片晶体状的大型羽翼,一手拎着上条当麻从天空飞过。这块地皮,卫家已经开始动工了,而且,还欠下了很多债务,若是这个时候,得到了这块地皮,未来的麻烦就会接踵而来的。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老者低垂的头颅,在定格停顿中慢慢扬起,他真的复活了。有些事情是不可以知道的,有些画面是不能够看到的。知道了,看到了,就要承受因果,付出代价,即使隔着层层时空也依然如此。既然有刘青竹担保,尼克自然相信他,就算娜塔莎真的有问题,也有刘青竹收拾残局。没有什么本事的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恃强凌弱,总会坑抢弱者的钱财。事关姐姐清白,黄子韬也顾不上掩饰,直接喊了出来,他觉着天霸就是为了甩锅。李奇接连给凯瑟琳套上心灵荆棘、祝福术、蛮力术,但她已经变得佝偻的身体却说明这些都是徒劳的举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起身在大厅内来回踱步。费城的6月温度非常适宜,他今天穿了一件蓝色休闲西服,显得英挺又不失舒适自然。此人光着膀子,肩膀上还纹着一头猛虎,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威猛。然而当官的就是当官的,这当官的向来都比普通人胆子大。特别是身处高位的那些当官的,总是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同时也是特别的要面子。齐海也是有点为难,他不是没去和他们谈过,但是他们根本不理会。因为他们只对六山洼集团有心思。没人愿意离开。他甚至给李青开出了六十万年薪人家都不去。“那就好多了,那等这里回去之后,过了年就去。这过年也就这几天了。初二吧,初二正好拜亲戚去。你在家等我,我还不认路呢。”吴邪笑着说道。佐尔德在王帐门口伸长脖子看着,他看到那点蓝光在特蕾希娅下颌的地方凭空停住。子弹显露出形貌,是枚圆锥形的紫铜弹丸,像挣扎的飞蛾般剧烈颤抖。“哼!你对学园的那些蠢货下手我不管,反正魅魔就是这样一个种族,别人也不会怀疑,到时候派出强者把你们给灭掉我反倒是省心了,但是你看看。。这是你们做的好事?”沙克从匈口掏出了一卷资料丢到了弗莱奇的面前。她的声音清脆,大步而行的步伐中充满自信。那门房睁大眼,歪着头向她打量,暗暗忖道:这童子,好生面熟。“不是,不是!不是不能用,而是这东西太过于贵重,我受不起。”何明忙摆手。慕岩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艰难的从人缝中挤过,向他跑了过来。巫梦说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她说喜欢听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响声,也想要住在这里,可她也只能想一想,巫月已经将她禁足,不准她随意跑动,这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世界的色彩迅速在慕岩眼前抽离,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过觉的他突然一个哆嗦睁大的眼睛。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久在社会上‘摸’爬滚的,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就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埋骨地种似乎开始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地上钻了出来,然后在上方的草丛中以一种很没有规律的路线来回游动,发出了那种像是蛇游动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八十九章我辈岂是蓬蒿人(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接着,几人又去了外城东南角的汴河码头,此地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忙,只有几个力夫坐在石阶上晒太阳。谁知这一下,无面就犯了众怒,因为被淘汰出局,海龙的队员们正憋着一肚子气,因此擒拿厉害的海龙队员,也都一拥而上。墨兰微微一笑,便退了出去,只留管家在外面伺候着。毕竟下面的晚宴也很重要,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她怕酒店处理不了。解沐还想再说什么,姚亦宁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再说什么,最终,两人还是走出了山谷。众人都道明白,随后去了各自负责的车厢,不过其实大多数的车厢里面,都是没有乘客的,解沐所在的车厢也是如此。闹到这个地步,谢渊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尽了,得罪了丹宗,自己修真无望,这个买卖算亏大了,他越想越气,仰天尖啸一声,手中铁骨扇一抛,立时大了数十倍,他飞身跳上,驾着扇子飞走了。只可惜,提包这种苦活,就只能交给解沐了,解沐其实也不想给她提包,但是迫于她拳头的压力,也只能这样了。其实按理说,这种火车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大改变,但是解沐的观察非常仔细,他坐了那么多次火车,每一次,火车上都会有改变,每一次都是技术上的变动,也就是说,火车技术每天都在进步。泡茶的是凤潇,茶是极品冻顶乌龙,茶汤清爽怡人,汤色如蜜,黄里透金,气味清新典雅,清逸回甘,名壶配名茶,的确相宜得彰。“我记得咱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好像是不总在学校是吧?我找他有点事情,您能帮我把他叫过来吗?”云菲儿问道。一道璀璨的寒冰灵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击在黑色力量上,发出大地碎裂般的声音。与此同时,另一道寒冰灵气化成一只巨掌一把将李山抓住,拉进了经窟里。这只是刹那间之事,却异常得惊心动魄。重新回到卧室,他打开衣柜,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高档服装从期挑了身简单的休闲服。毕竟网友应该都是同龄人,打扮的太正式也不合适。那么在射水鱼舰娘核心意志的控制下断裂的两节节点脉络能绕开你的刀自行连接起来继续进行工作。自来也心中所想没错,光是用自身的查克拉控制对方的查克拉流转就需要很高的技巧,必须熟知查克拉在经脉流动方式。而且,光是维持自己查克拉流动的平衡,就需要耗费很大的心神,这点,很多人就办不到。说完,他再次把新的锁钥匙拔出来往自己包包里踹进去然后转身走了。牢笼在打开的一瞬间,这些罪犯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冲出去,朝着各个公共场所在整个罪恶之城找人。兰斯洛特作为阿瓦隆第一枚太空卫星它所要承担的工作自然繁杂无比。到了现在,他们唯有靠自身力量和自身意志去坚持着融入着他们这大半生来学习的所有,数学上的一切,他们都死命的压榨着,坚持着。“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躺在僵硬的地板上,姬铭翻个身闭着眼,语气带着一丝丝关心。 第九十章我辈岂是蓬蒿人(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林炎和王临二人也在士兵之中,从中年人说的话中不难听出,前段时间这个巫山镇应该是多事之秋。毕竟,在这星辰山脉,就算是神魂境界的强者,手中的神灵器一旦坏了,就没有人能够修复,成为一个莫大的遗憾。银发师兄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显然也习惯了自己这个师弟形事的神秘。等吴为返回家中,见到他房间的地板上有一张引燃了的黄色符纸,即将就要燃尽。等火光消失,吴为的感知又可以探查到房间里的事物。刚刚只是一瞬间,林炎就感觉自己的太极真气被唐傲的毒气所消融了。毕竟对于张远航来说,这些徒弟的作用,也就只是为他带来经验值,他根本就不需要去看他们究竟怎么想怎么做的。而且在临消逝之前,这一丝黑暗之力围绕着李诗翊的身体,渐渐的将她包住。这种事情,也和谈恋爱一样,讲究随缘。缘分到了,姿势也就解锁了。孙显忠轻轻敲响财务室的大门,得到允许后,才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全军之中,最精锐的重甲阴山铁骑,田丰已经估计的很高了。战后才知,他低估了。回家的时候遇上了王大树和王雪兰,李二龙笑呵呵的打招呼,看着穿着一身朴素衣服和拿着镰刀的王雪兰,李二龙一想就知道她下午又去干活了,心里一阵心疼,想要说点啥吧,可是当着人家老爹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说。陆厉霆扑上去抱着乔米米就往卧室走,丝毫不管乔米米的挣扎,“米米,我想要……”再开口声音已经狠狠地沉了下去,低沉的声线敲击在乔米米的心尖,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酥了。听到这个关于宝珠的秘密,邱志崇和江思藐都觉得有些不合理。既然来到了这片世界数千年,这数千年的时间里,怎么可能会见不到这五颗宝珠呢?原来辩论也只是为争个输赢胜负而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我们也不能说辩论技巧就是恶的。“无忌。”见到冯无忌后者淡淡而笑,此人浓眉厉眼,成熟稳重,正是麒麟山庄庄主次子,冯昊寸。五分钟太短,不值得去别的地方。房间内没有外人,两人坐下来一起闲聊。同样的情况,唐蕊心里想的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老天真是瞎了眼。。。“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一旁的,乔峰也是有些不解,不过他隐隐觉得今天的事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少林寺对他有恩,他并不想看到陈凡与少林寺为敌。主将尚且如此,何况言二娘背后的家丁门人?满天飞箭落下,霎时惨叫连连,十来人中箭受伤。“李卿莫要见怪,现今正逢战事,寡人削减了宫中开支以资将士,菜肴不甚丰富,宫中也已禁酒。”坐在主座上的赵王对着李御说道,言语间十分诚恳。似曾相识且一听就有种声音的主人是笨蛋感觉的萝莉的声音响了起来。观众认可就意味着有市场,有市场就有高收入,这些都是成正比的。可是这样的演员不会超过10%,那么剩下的就如现在的门德斯一样,过着苦逼的生活。在本赛季最受到关注的,毫无疑问就是吴大伟和他的克利夫兰骑士队了。这是一件太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也不可能会在这一场比赛开始之前去这样想。陆压此言一出,那广成子这些人的心不由地动摇起来,燃灯的心中则是一凛,要知道他可是清楚陆压的底细,妖族之中有多少阴狠的术法那可是数之不尽,陆压如此自信想必是妖族之中十分凶恶的邪术。除了法宝专家提供的完美的炼制方法之外,天赋树中尤其是精益求精整个天赋起到的作用更是关键。当然,没有材料作为基础,这一切都是空谈。“同喜同喜。”听了郭开的话,李御眉头一跳,看来他未来的第一个妻子已经定下了。圣安东尼奥马刺队只要继续保持他们的进攻端状态的话,那么克利夫兰骑士队想要在下半场的比赛里面去将这么巨大的劣势给翻转回来的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在我的心也的确是躁动的,我也并不满足这样平静的生活。突然,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却是在前方的广场上,正播放着魔法影像。这半个多月的时间,罗昊将大愿力古术、雷动九天功法重新梳理了一遍,剩下的时间尽数用于shu练空间之力上,诉说这段时日未曾一举达到夺命九境,却也令他收获巨大。 第九十一章我辈岂是蓬蒿人(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殴蛮子轻轻一点头,纵身跃了下去。阿水知道这下面定不寻常,紧紧跟着殴蛮子行进。左通天却以退为进,脚下不停的退,手上拳掌迎上虎形拳影。只听得砰砰砰响,虎大师掌影渐渐稀少,而左通天退得也慢了许多。“虽说是二人合力破阵,但却以我为主,我虽不知此殿藏有何种宝物,但分配之时,要以我为先,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只好各自为战了!”慕容巧星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狯之色。夜浅暗了神色,目光如炬,嫣红的唇微微抿着,狭长的眼眸细细去看那记忆玉的变化,还是要做到这一步吗?说话间,枭首妖禽就飞至影月宗宗门外不足十里之处,随后也在熊首妖修的命令下缓缓停下。还有两架直升飞机,托尼冷哼一声,身体再次暴射而出,自己就好似一枚飞弹,轰隆一声,直接将一架直升机撞击穿透。直升机里的飞弹全部爆炸,直升机瞬间被炮弹爆炸所淹没。“丝丝,丝丝。”八岐大蛇对着炎龙战士吐了吐蛇信子,八个脑袋形状不一,动作不一,让人看了很不习惯。再过个几十年,这种沉稳也会慢慢的消散,最终会被沉稳、果决和老辣等特性给取代。下一刻,龙牧行体表之上又是红芒爆闪,又是数百枚火红色的鳞甲脱体而出,并瞬间结成一个和先前一模一样的鳞甲火盾挡在身前。“按住他!”朝莫佳豪吼了一声,轩辕司赶紧把瘫软的米攸护在怀中。“老头,你身子骨也不好,就不要到处溜达了,在一处好好歇歇好吗?”紫烟看着他那打着颤的双腿。撇着嘴说道。当肥羊看到紫烟心脏的时候,不禁惊呼一声,破碎的心脏七零八落,散发着七彩的光芒,但是却是晦暗不明,也不知是怎样的打击才会让凤凰之心变成这样。欧阳俊和固执的跪在地上,眼眶微红,他听到了宛凝竹的话,属于男人的那颗坚强的心,瞬间被击碎。感觉到自己的马车掉转了方向,罗轻容见不可见的一笑,养了肖家几年,今天是杀猪的时候了。“你……你想干什么?”抱住龙钰泽瘫软的身子,米攸警惕的瞪着他。“还睡着了,今天真是对不起了,害你和梓枫吵架。”爷爷道歉道。梁元忻到慈宁宫时看到王嫔和郎才人也在那里,不由一愣,以齐太后的习惯,这些低位宫嫔以前是根本不可能进到慈宁宫的,今儿是怎么了?镜头是从楚络希踹中森英子那一刻开始的,虽然亲眼见过那场面,可现在慢镜头不仅放慢了楚络希的动作,还放大了那一脚,瞧那踢在某人臀部还有点弹性的错觉,仍然让人好笑不已。箫景炫一把将眼罩拿开,眨了眨眼才稍微适应了舞台的强光,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瞪着他的主持人。两支标枪轻骑兵相隔近一百五十米,各自在法勒和罗德里戈的率领下策马加速,左手持盾护住正面,右手迎风高举棉布包裹着头部的投枪,开始全力冲刺,为了不妨碍骑兵投掷标枪,双方都是散阵队形。这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的,如果全面换装铁匠工坊的装备的话,以现在的生产能力,每天几75万斤,差不多就是大半年的时间。“神纹之力么!在开启脉轮天宫之前的阶段恐怕对我没有多少的帮助。”蚩渊说道。说白了,这同样是赵信为私塾留下的一条路,私塾可以办,丁海军虽然走的是教改的路子,却不代表以后就不参加科举了。只要敌人相信了这一点,他们就不敢移动阵地,埃佐二世便可顺利带着七千人从明乔河上游渡河,突破敌军防线。放了大约五分钟的热水,甘敬挑了一条干毛巾捏着手机放在了浴缸旁边。但此时已是秋日之夜,苏堤没了春日的景致,又过了夏日丰水期,此时又进入了修缮阶段。一方是70毫米步兵炮,一方是20毫米机关炮,都属于沾着即死挨着即亡的大杀器,这就像是古代战场上拿着长矛的骑士一样,战马狂奔,手持长戈,遥指对手,对冲。对了,鬼子冲过去的时候,也有侧身看的,交通壕里空无一人,人呢?有猫耳洞隐藏着呢。众人一阵唏嘘,可事情已经如此,又能如何?李思钰心有不甘,他也不知是否是真的因为营州才选择带回了李裕,还是因为心中那丝不甘?梁善一听这才计上心来。自己虽然不清楚江南地面的事。但朱淑贞作为宣和城的城主可以说是江南地面上最大的地头蛇了。江南市的一举一动就逃不过她手下的耳目。叶锋盯着木易,一脸冰寒道,“你来自哪里?凡人的世界,你父母是谁?凡人,你祖宗是谁?还是凡人!你才修了这么丁点子成就,就把自己的祖宗父母,父老乡亲们忘个一干二净了?张旭翻看了一下,发现,狗的脖子上有咬痕,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吸干了血而死了。 第九十二章我辈岂是蓬蒿人(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其他三个一个是我旁边的托雷斯先生,还有两个你也认识,梅菲斯特和苍都。在这个过程中,白宇也是发现了奥法之源神圣法杖的一个特殊用法。当年天云宗宗主的一个孩子吃了我曾祖炼制的丹药,一命呜呼,惹怒了天云宗的宗主。青雉转过头,看着自己脑袋边上的药瓶,药瓶上还缠绕着一个红色金边的十字项链。所有人心里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海军中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此时赤犬一人面对白胡子海贼团所有队长,他身后的海军大衣随风飘荡着,看上去英勇无比。就像楚天依,以她的炼气期二层的境界,攻击力弱到连聚灵境初期都打不过。图腾力量的来源便是心脏,翱这次心脏受损,就算返回鹏部落进行治疗,实力也必然会受到影响。毕竟,每当这样的惊呼出现时,就一定是有某位主播,又干出了什么“大事情”了。不仅仅如此,甚至他还在分身的基础上,再制造出了一个分身,打赢了炎祝和索魔。虽然她平时经常开玩笑诱惑苏格兰,但那是因为她知道苏格兰是慢热性子,就算再直接,他也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地下工作”时光。然而,他带着兴冲冲的心情而来,不想却揣着沉甸甸的心思而回。现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车队的主人绝不是暴发户来着,几亿的车队,全国都没有几支,而且没有地位的人,根本就不敢装配这种车队,就连警车开道、也是正常的事。在独立营到达到香山基地附近的时候,封天让独立营占时停了下来。答:高经理说了,坐牢他会用钱把我赎出来,赎不出来他也会管我吃喝一辈子。月月给我开资送到家里。他说判刑也是几个月,最多三年,根本没有死刑。他说交通肇事就是把人轧死了也没有死刑。“再这样找下去,再花个十倍的时间,恐怕都无法得到满意的功法。”晗兵为此皱眉。乔父乔母当然没有意见,而乔宏远还特地请假出来,周末两天一起走了京市的好些个地方。邓迎眼底满是疑惑,他们这的习俗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毕竟曾经的他完全不可能去接触这些事情的。李凤琴正在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她被孙猴子用手勾了出来告诉她调回城的消息,兴奋地她拍手跳了起来。“好了好了,不要在爸爸面前腻歪了,爸爸心里会不平衡的,赶紧过来吃早餐吧。”裴爸爸温和地招呼着。一道淡淡的,带着愠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望过去,裴安之微敛这漆黑狭长的眉目,站在外围,长身玉立,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搭上他此刻无比淡漠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了几步,自动给裴安之让开了路。夏明修无奈地紧盯着她,上前几步,提前接了她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不过仔细想想也对,人家的也是劳动力,翼羽不给钱,可就是秦睿玺和云瑾瑶支付人情了,这不纳入交易范围。斐漠再次转头看向妻子云依依,而依依正在专心听医生的话却没有看着自己。而沧澜帝君此时接到了一封密函,那信上的字迹他再清楚不过了,那是国师的字迹。钱氏笑了笑要是天天吃到糖果,说明他们家的日子的确是不错的。不过,龙为天这么烧钱,积分暴涨,倒是让其他人提前开始了爆发。秦睿玺喂了异火一片风树叶,本身就是给异火提升实力的,现在又拿两片,总感觉……便宜占得有点多,翼羽都忍不住有点纠结了。真是想要好好的喝两瓶酒都不行,在哪里都能遇到跟厉封爵有关的东西和人,真是阴魂不散。另一边,天使炙心三人成功跟天使彦的援兵汇合,然后迅速回返天使之城。对了,昨晚他们说要给我传输神力,帮我提升修为,我突然间修为大涨肯定是寮乘已经帮我传输神力了。不过复奚给我传输神力时并未成功,也不知道寮乘时如何做到的。红姐几人心中一惊,她也知道这三人就是传说中的武者。看石霄这瘦弱的身板,恐怕连一招都挨不住。不知怎的,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利用这种势头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沈佳琪发了几次信息给陈昕她都没空回,沈佳琪便跟叶丽萍约好周五晚上去医院看看她。“这大地灰熊是天阶灵兽,全盛时期可是有着九星的战力,但是和我以前见到的不一样呀…我知道了,这里是修者墓地,想必它是变异了。”彩舞解释道。但此时叶莺的声音却从里面传了出来,石霄急忙来到通风管口。他现在已经能看到密室之中的情况。砰!蓄势待发的m1911A咆吼而出,大口径子弹带着旋转撕裂的尖啸,点向迪肯的眉心正中央,势要给眼前的敌人再开死亡之路。在虚空护盾的保护之下,三名拥有弑神之力的超级战士放开了打,各种乱七八糟的招数释放出来,杀虫效率进一步提升。太阳系的那台千兆恩多拉在消灭饕餮先遣队之后就离开了太阳系,转而前往饕餮的主力舰队。在夏流医治一名双腿内骨粉碎性骨折的病人后,他成为了全部人的焦点。 第九十二章我辈岂是蓬蒿人(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叶羽心中觉得有些复杂,这个港岛,有本事的人还是不少的,也能够看中这一块原石。一到家,白大山父子两还在鱼塘边正钓着,不过鱼桶里的鱼早已经换了一个新桶,之前的桶厨房那边已经带去厨房处理去了。没在家的两位哥哥一样也不能少,买回家可以让嫂嫂们帮忙把衣服做好之后再托人送去军营就好了。程娟的舅舅也陪着我,跟我说姜老头一大早就带着汪强去选坟地去了。“行,那你就先去忙你的吧,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和我对接,可以跳过谭林伟。”叶羽也明白何眉眉的意思,她那么积极主动的揽活,不就是为了能让她的地位上升一些?可就在这时,哗的一声,平静的河面突然起势,一道浪花卷起老高,一下拍在了我身上,打的人生疼。山本一木杀机毕露,率先开枪,对着自己手底下的兵,进行无差别射击,他周围的警卫兵,服从了命令,纷纷举起手里的冲锋枪,对着前边开枪杀人。王耀祖颤抖着手,拿起这台‘大砖头’,按下开机键,屏幕上顿时亮起了来。跟公关部开完会,立刻拉着高成功给各个项目组开会,幸好周黎川在“出事”之前已经将内容都坐得差不多,姜早顺着思路走下去,竟然也没多么吃力。现在房子刚建好,明日才会送家具过来,白桃桃还需要在陈王氏那边再住一个晚上。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她的样子显得很痛苦。九尾见黑色犀牛消失不见,露出一个似乎很不屑的表情,然后只见他那双眼睛迅速锁定了距离他不远处的那名影级老者。“这有什么好怕的,对方一看就是孬种,报复这种事情做不出来的。”姬美奈笑笑。然后,玉玲珑拿出手机给玲珑集团春我部办事处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帮忙把黑白熊运回去。洪家巴不得江家大乱,可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难道是想水下宫殿占为己有?他们继续向前找去,直到问完了另外的十四家客栈,它们都还是和昨天一样“没有客房”。一旁黛玉简直有些艳羡的看着她,能有这个气量心性,真是福气呢。一场绵绵细雨刚刚停息,天空是一种清清爽爽的淡灰色,脚下的青草湿漉漉的,踩上去很有弹性。东方云阳的雷遁螺旋丸击在焕的左臂上,伴随着一声轰鸣,滚滚的雷电肆意而开,几乎将两人所处的位置尽数笼罩其中。心中这样想着,冷冷的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腰间的腰带动了起来。莲心一进来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更是将所有人都沦为了配角般坐在一旁,看着她和太皇太后亲密的互动,像是一对平凡的祖孙。“万岁——”有人欢呼起来,天空中裂缝近在咫尺,但是吸力却没有,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动,终于逃过一劫了,这真是喜出望外,不过没有力气,也只能喊了几声,还都像是没有吃饱饭的。“大巫那可是神话般的人物,而且是幻兽种总不可能太差吧,大巫应该不逊色大佛形态吧?”千劫慢慢把手中的果实往自己口中送来。凤宸睿没开声,在上朝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他都会让皇上做决定,只有重大事件皇上不懂的时候他才会开口。抓住齐格肩膀的手臂轻轻用力,他的骨骼第一时间崩碎了,还是十分彻底的那一种。那几名野人见状,魂飞魄散,纷纷抱头鼠窜。长弓男子跳上去,一人一脚将他们踢飞了,那些人像足球一般齐被踢向大树,纷纷落地身亡。“千劫,你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泽法吧?”身为曾经同一届新兵,泽法在新兵营对千劫的打击,她此时都还为千劫感到愤怒。这话才刚说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到在暗处一个壮汉再度跳上了擂台。在检测到自己被发现了之后,深渊机甲立刻爆发出了恐怖的速度,手中能量光剑一闪而逝。秦观开着巴士穿过了温馨家园的保护罩,这才告诉语音系统,让它停下来。但这招对武者没用,他在上次和骆飞章战斗的时候就实验过,阴气在接近对方身体外半寸的时候就会被狂暴的气血波动冲散掉,根本没法进入对方身体。毕竟他们三人联合在一起怼人,纵然是才识过人的萧统,也只能默默忍受羞辱。“曾经有的喔……唯一的、最重要的那个——”他低声说道,眼帘垂下,掩去金色双眸中燃起的一道赤色艳芒,连同声音中的所有感情一并抹去。 第九十三章我辈岂是蓬蒿人(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三叉小说] 她这么胡乱一阵哭,室中再没人敢挺直身子,巧思、研画、兰奴、妙戈齐齐跪了一圈,劝的劝,哄的哄,可就是哄不止她的眼泪。反倒使刘氏愈来愈悲,在她的心中,最疼爱的是儿子,次之,便是这自幼失母的桥游思。虚空震颤,大道合鸣,不知不觉间,一朵朵金莲灵花竟已开遍周遭的天地。余下的日子就简单多了,白玉京过着无聊的养殖旺达萝莉的日子,在学校里偶尔心情好的做顿饭,淡然这些日子都随着自己腕表传来的滴滴响动,白玉京瞅着信息然后与众人道别。这样想着,坎佩林也没有犹豫,转身就向公告牌的另一侧挤去,在那里,摆着三张大木桌,几个办事员正在那里记录着想要去应募的人的名字。“看来得再买一辆车了。”坐在出租车后面,苏曈思考,他和杨菲菲都戴着口罩,司机认不出来。“因材施教,可是孔圣人同样说过一句话,有教无类。”时不凡说。官道中,衣冠簇拥,莫论老少,尽皆翘首以待,虽冠带依旧褴褛,然神彩奕奕。国内除了那些不轻易出世的化劲高手之外,与我处在一个层次却也不少,若是未受伤以前,在面对任何对手之际都有一战之力。“梁导,加油,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这边会全力配合你。”江雨怡给梁岗承诺,她也急,她是宁可不好过,也要把对手拉下水一起不好过的那种人。本来给苏曈的开心农场扔了几百万,江雨怡就难受了,现在猜到杨菲菲是个托,自己却跟她拼死拼活了几个月。有时候十品仙丹,都得需要好几个仙帝炼丹师共同轮流炼制,防止仙丹成型途中逃脱。这样一来,晚上药材运抵之后,就可以直接加班加点的开始试生产了。但是今日已是不同以往,放在以前别说千万,一个亿也给你杀了看。本以为你有了这次重生的机会,会倍加珍惜,没想到你还是一样的蠢。宋二才面对谁都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要说相处,跟谁都和得来。就这样,卫国等一行人,按燕国官员的安排,从河间郡的易水河乘船,向蓟都而来。这也是兴安社的人看到他们的二当家从办公室出来后,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原因所在。而随后送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也说明了全佰现在已经完全痴傻。从失望到惊喜,纪英呆滞木然,根本不知如何反应,直到肩膀被人搂住,恭贺声络绎不绝,他才缓缓拉回一点理智。源力弹射落在火原的土地上,炸出了一个巨坑,第二颗源力弹同样落空,将宋刚周围的树木全部炸毁。安婧语被他夸了,心里美滋滋的,情不自禁地绽放着无比美丽耀眼的笑容。马麟看着孙磊说出了那夜的事情经过,徐宁也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是高官们因嫉妒而争风吃醋,结果徐宁成了替罪羊。妹妹战宜家深默此举,剩下两人周雁行、水云襄,几番试动,功夫不负有心人。去旅店的途中,颜三月注意到街边有很多流浪汉,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胡子也不刮。可是他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尤其是赌场里的负责人们。甚至于觉得,自己对严沐温,好像已经产生了不一样的依赖和一种不切实际的念想。“我只知道,他的代号,隐形人,在,什么地方,真不知道!”鬼藤院和仲只想早点死去,不在遭受非人的折磨。听到是玄音的声音,妙凤仙不由地愣住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玄音已经出现在厅堂里。同时,李天一冲到了隐藏秘制雄黄的位置上,全力将其挑飞,附近被黄色粉末笼罩。沈与白的身体就像是软骨精一样,顺势直接躺严沐温身上。然后,就又睡了过去。“燕王爷打得好,圣人云棍棒之下出孝子,老夫以为教导弟子也该如此,这些年都是老夫过分纵容,心存善念,不然皇长孙也不至于如此。令的面前是一口大锅,锅中盛满了水。可不知为何,那水离火非常近,在如此高的温度下,它竟滚也不滚。南云峰峰主不喜这世间污垢,因此门下弟子皆以素白法袍裹身,平日炼气护之,决不会染上半点尘垢。王奎第一时间下令降了船速,并不急于追上去开战,只是远距离的开始观察何勇飞的船队。一时之间风不凡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样,一下子从天上跌落到了谷底。也许是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失态,此时的薛冰脸颊微红的坐在床边,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来遮掩自己刚才的窘境。雨过天晴,yg学员们斗志高扬,纷纷加入紧张刺激的晋级赛备赛中。对,是找出来。金主兄保证,会在某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好好修理那家伙。回家后,城田健一按照以往的习惯准备开始几天剩下的工作,不知为何,现在的气温突然间有些凉,脖子又开始痒了起来。可是,鲤宝升级的功德系统才升到3级,距离5级还差两个等级,所需的百万积分超出尹伊预料。那名工作人员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忙碌起来。他用那个罗盘道具,对着铁虎豹等人照射了一下,丝丝缕缕的金光从他们身上飘了出来,然后又转到了叶风的令牌当中。赵一山不是万星盂的本土修士,不了解行情,他满脸疑惑的看向了弭鬼头。一声痛呼,捂着脸的男人痛苦的蹲在地上,鲜血和鼻涕顺着指缝流出,恶心无比,脚边带血的石头证明它就是元凶。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剩下的两个同伙有些不知坐错,但被他们一直忽略在身后的杜佑家也不是善茬。 第九十四章我辈岂是蓬蒿人(八)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不过,在开朝的时候,这位就已是九劫,可能已经积蓄了不少道蕴,说不定如今真是合道了。那一个个开车的巫师,心神一颤,手一抖,方向盘就歪了,嘭嘭嘭,撞了一大片。吕汉强这样就明白了,吃空额吃空饷的事情在老军队里依旧存在,不过看着这个赵子琪只是吃了一半,已经是相当不错,相当厚道的了。对于能狠狠的赚他崇祯的钱,吕汉强是欢欣鼓舞的。赫丽丝直观的感受过沙鲁的强大所以很明白沙鲁到底有多么的恐怖。在对方还没发现前就选择逃之夭夭,然后拉黑……要么就负责到底,关上灯,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说实话!在未来或其他空间,任何时间变数都有明确的记载和时间点精确坐标。这其中,主要还是秦大起了巨大的作用,否则刘谦根本攀爬不到这么高的地方。“哈哈哈,你这个笨蛋,太搞笑了,不仅在第一次敢袭击我,而且居然这一次又袭击了短笛,你是不是脑袋逗秀了,哈哈哈。”赫丽丝在那嘲讽的笑着。泰修永闻言顿时发出难听的笑声,他在嘲笑尚景星连这个都不懂,还说要鉴定。排除时光机器的事情先不说,人所做的事情,总有属于他的目的性。看着军刀团队员们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黝黑的榴弹发射口,火箭筒枪口,和重机枪垂落在地面的子弹,十几名佣兵立即转身跳上作战车,调转车头往来的方向离开。刚说完,军刀团左边的丛林中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听上去似乎有两个团队在交火。剩下的那些侥幸未死的人,纷纷逃到了远处,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联防队员们的热情和内心积攒的怒火爆发出来,举着酒杯、酒瓶、羊肉串高声喊着,惹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慕容凌枫看着周围,到处都是一片密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咋了嘛,我不过就是说说实话而已。”管兵抗议的看着赵雪茹。“好了,勉强能够运行。”魅站了起来,把显示器转了过去,让坐在沙发上的管兵和站在办公桌前的史密斯能够看到。他已经跟董家那个老妪谈好了,到时一起合作找到盒子,获取三纹灵道石,没想到现在又冒出个老家伙,也想找他合作,实在就没必要了。陈心怡惊讶的看着张然,她何尝不想告诉全世界自己和张然的结合,只是顾忌着张然的身份所以才委曲求全,现在听见张然这么说,陈心怡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徐缺手中正托着一朵三色火莲,从地面上飞来,作势就要砸向青铜古殿。的确按照马达哈所说的,总共也就只占用了两个烧烤架而已。第三个烧烤架根本就用不到。百里炫舞听完大惊失色,赶紧催动同样被晒的不行的飞舟飞了下去。这张经理……怎么看怎么难看,脑满肠肥,貌似只有妓院老鸨与他这个形象最贴切。张经理穿上红红绿绿的衣裳,再涂上厚厚的脂粉,右手手帕,左手兰花指……林空空为自己心里的邪恶,恶寒了一下。周薇薇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凑过来道:“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我伯父的事,还想请教你一些食物相克的问题呢。而铁柱妈手里拿着刚洗好的大葱,看样子就是路过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赵铁柱的话。冷傲雪沉默不语,毕竟如果真的多一个名额,那么这个名额给哪边,这将会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而田中浩勇是领事馆的商务参赞,就是触犯了中国法律;也享有外交特权和豁免权。“另外,两千万的资金,现在我拿出来,还有些困难,需要延迟再给你,所以你还是先把贷款办了吧。”董兰香还想继续开天香楼分店,因此,虽然天香楼的利润很高,但是她手上,确实也没啥余钱。秦芯神色一动,立即搂住赵铁柱的脖子开始强烈的回应起来,几天没有修炼双笙诀,她现在也是干柴烈火,全身像是被火烧一样。所以,他爸出狱后每次吵架说他害死了他妈时,他比谁都难过好吗?我好像还听见华旭的声音,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死了,他就把宁远也杀了。楚墨是怎么找也没有找到,问了附近的管事阴差,阴差说根本就没有看到有鬼魂出现,更没有从这里跳下去的鬼。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阴沉下来,原本妖异面容也变得肃穆起来,让人心底发寒。 第九十五章我辈岂是蓬蒿人(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江伦肥硕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印子,官袍下摆磨破了也顾不上,何曾受过此等折辱? 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呜咽怒吼:“反了!反了!武夫无法无天!守军呢?快来救本官!” 守在栏边的守军将领听见喊声,却只装作没看见,李骁手里有兵部扎子又带着三百多号人,个个盔明甲亮的。 毕竟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必须要互相喜欢才能走到一起,才能走得长远。 “会来的,先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下棋。”张奇立刻改口道。 莫离捡起手机和电池,胡乱地塞在了裤袋里,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匆匆离去。 “你这个话说的,够让人伤心的,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自从在东海遇到你之后,你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无情又冷漠。”千木空瞳目光幽怨地看着叶轩,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 苏九拧起了眉,有些不敢相信眼里看到的他们的推测竟然会出错。 他之所以愿意跟着蓝洋王混,就是图蓝洋王处处为他着想,平时拿他当成兄弟来看待。 “随意杀伐……这就是你们正派一向鼓吹的正义?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表里不一。别的不说,至少在这点上,我们反派可比你们强太多了。”黑星石的方向传来了格兰迪瓦的声音。 张扩回答:“说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罢,和大家转身离开。 “我已查明配方,它们对您并无大碍;相反,确实歪打正着起了促进作用。还请殿下放心。”凯恩德走出并汇报情况。 林东阳对院长妈妈周清婉还是十分了解,平时对自己很苛刻,基本上很少为她自己花钱,他几乎没有看到院长妈妈穿什么新衣服,这方面其实是他的疏忽。 一整细微的响动,从边上的树林中传来,接着一个半百老者却是从其中突突的走了出来,距离秦羽只有几米距离。脸上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秦羽,好像要把他看透一般。 两人一边轻松随意地交谈着,一边结伴返回了王领军、鹿角堡军队的驻地。从大量士兵纷纷从阵前返回各自营地的人流上来看,估计指挥层已经确定今日不再攻城,互相告别后,两人返回了属于自己的帐篷。 天哪秦羽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可是雨佳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那,秦羽猜想当初在高二分班到一起的时候对方应该就知道了把,难道说雨佳从哪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暗恋我了吗?。。。。 这句可不是糊弄人,别的不敢保证,但艾格确信:布兰·史塔克绝对会平平安安地从长城外返回,与其说是直觉,倒不如说是对绿先知能力的信任。 苏青青也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飘到了我的身边,她一脸淡然的看着,见她没有提醒我该注意的事项,我便没再那么紧张了。 在这样下去他绝对是死路一条,可偏偏他唯一一张逃遁用的符录在之前已经用掉了,这样的符录一张都价值无数灵石,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到的。 一开门,王任鑫背着姜宇轩就跑了出去,要是不知实情的人,例如守卫大妈那样的,还真会以为这位是在赶时间救治生病的室友呐,而郁楚轩则是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寝室楼。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江伦肥硕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印子,官袍下摆磨破了也顾不上,何曾受过此等折辱? 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呜咽怒吼:“反了!反了!武夫无法无天!守军呢?快来救本官!” 守在栏边的守军将领听见喊声,却只装作没看见,李骁手里有兵部扎子又带着三百多号人,个个盔明甲亮的。 毕竟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必须要互相喜欢才能走到一起,才能走得长远。 “会来的,先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下棋。”张奇立刻改口道。 莫离捡起手机和电池,胡乱地塞在了裤袋里,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匆匆离去。 “你这个话说的,够让人伤心的,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自从在东海遇到你之后,你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无情又冷漠。”千木空瞳目光幽怨地看着叶轩,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 苏九拧起了眉,有些不敢相信眼里看到的他们的推测竟然会出错。 他之所以愿意跟着蓝洋王混,就是图蓝洋王处处为他着想,平时拿他当成兄弟来看待。 “随意杀伐……这就是你们正派一向鼓吹的正义?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表里不一。别的不说,至少在这点上,我们反派可比你们强太多了。”黑星石的方向传来了格兰迪瓦的声音。 张扩回答:“说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罢,和大家转身离开。 “我已查明配方,它们对您并无大碍;相反,确实歪打正着起了促进作用。还请殿下放心。”凯恩德走出并汇报情况。 林东阳对院长妈妈周清婉还是十分了解,平时对自己很苛刻,基本上很少为她自己花钱,他几乎没有看到院长妈妈穿什么新衣服,这方面其实是他的疏忽。 一整细微的响动,从边上的树林中传来,接着一个半百老者却是从其中突突的走了出来,距离秦羽只有几米距离。脸上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秦羽,好像要把他看透一般。 两人一边轻松随意地交谈着,一边结伴返回了王领军、鹿角堡军队的驻地。从大量士兵纷纷从阵前返回各自营地的人流上来看,估计指挥层已经确定今日不再攻城,互相告别后,两人返回了属于自己的帐篷。 天哪秦羽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可是雨佳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那,秦羽猜想当初在高二分班到一起的时候对方应该就知道了把,难道说雨佳从哪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暗恋我了吗?。。。。 这句可不是糊弄人,别的不敢保证,但艾格确信:布兰·史塔克绝对会平平安安地从长城外返回,与其说是直觉,倒不如说是对绿先知能力的信任。 苏青青也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飘到了我的身边,她一脸淡然的看着,见她没有提醒我该注意的事项,我便没再那么紧张了。 在这样下去他绝对是死路一条,可偏偏他唯一一张逃遁用的符录在之前已经用掉了,这样的符录一张都价值无数灵石,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到的。 一开门,王任鑫背着姜宇轩就跑了出去,要是不知实情的人,例如守卫大妈那样的,还真会以为这位是在赶时间救治生病的室友呐,而郁楚轩则是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寝室楼。 第九十五章我辈岂是蓬蒿人(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江伦肥硕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印子,官袍下摆磨破了也顾不上,何曾受过此等折辱? 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呜咽怒吼:“反了!反了!武夫无法无天!守军呢?快来救本官!” 守在栏边的守军将领听见喊声,却只装作没看见,李骁手里有兵部扎子又带着三百多号人,个个盔明甲亮的。 毕竟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必须要互相喜欢才能走到一起,才能走得长远。 “会来的,先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下棋。”张奇立刻改口道。 莫离捡起手机和电池,胡乱地塞在了裤袋里,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匆匆离去。 “你这个话说的,够让人伤心的,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自从在东海遇到你之后,你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无情又冷漠。”千木空瞳目光幽怨地看着叶轩,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 苏九拧起了眉,有些不敢相信眼里看到的他们的推测竟然会出错。 他之所以愿意跟着蓝洋王混,就是图蓝洋王处处为他着想,平时拿他当成兄弟来看待。 “随意杀伐……这就是你们正派一向鼓吹的正义?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表里不一。别的不说,至少在这点上,我们反派可比你们强太多了。”黑星石的方向传来了格兰迪瓦的声音。 张扩回答:“说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罢,和大家转身离开。 “我已查明配方,它们对您并无大碍;相反,确实歪打正着起了促进作用。还请殿下放心。”凯恩德走出并汇报情况。 林东阳对院长妈妈周清婉还是十分了解,平时对自己很苛刻,基本上很少为她自己花钱,他几乎没有看到院长妈妈穿什么新衣服,这方面其实是他的疏忽。 一整细微的响动,从边上的树林中传来,接着一个半百老者却是从其中突突的走了出来,距离秦羽只有几米距离。脸上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秦羽,好像要把他看透一般。 两人一边轻松随意地交谈着,一边结伴返回了王领军、鹿角堡军队的驻地。从大量士兵纷纷从阵前返回各自营地的人流上来看,估计指挥层已经确定今日不再攻城,互相告别后,两人返回了属于自己的帐篷。 天哪秦羽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可是雨佳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那,秦羽猜想当初在高二分班到一起的时候对方应该就知道了把,难道说雨佳从哪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暗恋我了吗?。。。。 这句可不是糊弄人,别的不敢保证,但艾格确信:布兰·史塔克绝对会平平安安地从长城外返回,与其说是直觉,倒不如说是对绿先知能力的信任。 苏青青也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飘到了我的身边,她一脸淡然的看着,见她没有提醒我该注意的事项,我便没再那么紧张了。 在这样下去他绝对是死路一条,可偏偏他唯一一张逃遁用的符录在之前已经用掉了,这样的符录一张都价值无数灵石,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到的。 一开门,王任鑫背着姜宇轩就跑了出去,要是不知实情的人,例如守卫大妈那样的,还真会以为这位是在赶时间救治生病的室友呐,而郁楚轩则是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寝室楼。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梁羽生小说] 江伦肥硕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印子,官袍下摆磨破了也顾不上,何曾受过此等折辱? 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呜咽怒吼:“反了!反了!武夫无法无天!守军呢?快来救本官!” 守在栏边的守军将领听见喊声,却只装作没看见,李骁手里有兵部扎子又带着三百多号人,个个盔明甲亮的。 毕竟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必须要互相喜欢才能走到一起,才能走得长远。 “会来的,先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下棋。”张奇立刻改口道。 莫离捡起手机和电池,胡乱地塞在了裤袋里,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匆匆离去。 “你这个话说的,够让人伤心的,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自从在东海遇到你之后,你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无情又冷漠。”千木空瞳目光幽怨地看着叶轩,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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