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父留子后,大佬追来了》 第1章 陆琳琅的日常 店的招牌是她自己用毛笔写的,墨色在日晒雨淋里褪成浅灰,“家”字的最后一笔拖得格外长,像极了她此刻倚在门框上打哈欠的模样——懒散,随意,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劲儿。 店铺接手过来时是怎么样的还是原样,她没有特意去改动,她做生意比较佛性。至少目前没有什么动力让她去想着多劳累多赚点钱。 她从不刻意揽客,菜单更是随性得离谱。当天的菜品是看她当天去到菜市扬碰到什么菜,她没有特意的去定了菜单再去买菜,都是随性而为。 今天兴许是番茄牛腩煲,摆上桌的菜可能还有雕花摆盘;明天可能就是清炒时蔬配糙米饭,菜量全看她当天的心情。 但奈何她的手艺很好,食材又新鲜,所以还是有一批固定的熟客的。 常有熟客打趣:“老板,你再这样随意,你可要失去我们了,我们可就去隔壁那家了。”她只淡淡抬眼,用竹筷拨了拨锅里的豆腐: “行呀,隔壁家的张老板那菜也是不错的,你们都可以多去尝尝。”说完,便不再理会对方的哭笑不得,自顾自地擦着已经锃亮的灶台。 下午七点,当隔壁商铺还在忙着准备晚上加班那拔人的菜品时,陆琳琅已经开始收拾碗筷。 风铃再次响起时,她头也不抬:“打烊了,明天请早。”语气里没有丝毫挽留,仿佛这扇门的开关,全凭她体内的生物钟操控。生意好坏? 她瞥了眼收银台上零散的几张钞票,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仿佛那盈亏不过是生活的背景音,而非主旋律。 她就一个人,对金钱的要求就是够用就好。没想着为了挣钱而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她的店开在离深市高薪工业园区较近的一个城中村的小巷子里,平时主要靠园区的工人们上下班时的客流维持。 曾经,她也是其中一员,踩着三班倒的节奏,在流水线上消磨青春,后来凭着努力坐进了办公室格子间。 四年时间,她完成了从工人到白领的蜕变。可白领生涯,看似光鲜,可是压力也不小,且那份刻板的束缚却让她日渐窒息。 当街角这间小店贴出“转让”告示时,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掏一半的积蓄盘下它,自己也从逼仄的集体宿舍搬进了店铺上方那个小小的二层阁楼。 她敢如此果断,是因为身为资深吃货,她对她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小店从最初的门庭冷落,到现在积攒下一批固定熟客,每年的收益比上班时还强些。 只是她天性里那份懒散随性,在生意走上正轨后便悄然冒头。 一年前,她请了个帮手——林业。小伙子二十五岁,手脚勤快得像上了发条。他初到深市,因学历低屡屡碰壁,盘缠耗尽,饿得发慌时摸到了“邻家味道”,只想讨口热乎饭吃。 陆琳琅看他眼神里的局促和饥饿,想起自己初到深市时的处境,心一软,请他饱餐了一顿。 小伙子感激,见店里就她一人忙得团团转,便主动留下来打下手。 陆琳琅试了他几天,发现他人品不错,不仅手脚麻利,灶台上的功夫竟也十分了得,便正式留下了他,按月开工资。 有了林业这员得力干将,陆琳琅的日子便彻底慵懒下来。只在饭点高峰时搭把手,其余时间多是窝在角落的收银台后,收收钱,逗逗猫。 怀里那只名叫“小喵”的胖波斯猫,被她养得油光水滑,成了她打发时光的最佳伴侣。 这日子,简直太合她心意了——慵懒,自在,带着点小富即安的满足。 当然,若是没有老母亲那隔三岔五、锲而不舍的催婚电话,就堪称完美了。 这天下午四点,南方的秋老虎余威尚在,热风裹挟着工业园区的尘埃吹进小店,熏得人昏昏欲睡。 离晚饭高峰尚早,店里空荡荡的。 陆琳琅蜷在收银台后的藤椅里,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梳理着小喵蓬松如云的毛发,猫儿舒服得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就在这慵懒的静谧中,手边的手机突兀地炸响:“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两个字——“老娘”。陆琳琅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人果然经不起念叨。 “喂,妈?您这大下午的,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呀?”她接起电话,声音拖得长长的。 “怎么,给你打电话还得挑黄道吉日掐着时辰啊?干嘛呢?”电话那头,陆母的语气像绷紧的弦,透着明显的不悦。 “没干嘛,发会儿呆,撸猫呗。”陆琳琅懒洋洋地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挠着小喵的下巴。 “少扯猫!说正事,今年过年回不回来?你三姑婆可都念叨你好几回了,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你都两年没着家了!”陆母单刀直入,直奔核心主题。 陆琳琅忍不住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回家?她敢吗?每次踏进村里,迎接她的第一句问候铁定是: “哟,琳琅今年还是一个人回来呀?男朋友呢?” 一个人回家怎么了?三十岁不嫁人,是犯了天条还是碍着谁的眼了?她又不吃他们家的饭。 “妈,三姑婆介绍的人哪回靠谱了?不是大腹便便,就是头顶快能反光当灯泡的。您闺女就只配找这种‘极品’了?您看得上,我还下不去嘴。” 陆琳琅忍不住吐槽,语气里带着点尖锐的讥诮。 “少胡说,你三姑婆为了给你介绍对象也是操心得很。”陆母叱责陆琳琅的口无遮拦。 “我胡说?”陆琳琅不服气,坐直了身体。 “上次她给介绍的那个,身材是好了,也没谢顶。可是嘴里的那口被烟熏的黑牙,我接受不了。” “你都三十了!还嫌这嫌那的。都是老腊肉了还想挑三拣四?还想找个十来二十岁的小鲜肉不成?哪个男人到中年不是这样?你再不抓紧,再过几年,连这种条件的都没人介绍给你了!”陆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三十而已,又不是四十!您至于为了把我嫁出去,就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我这儿塞吧?真把我当‘清仓处理’‘跳楼甩卖’啊?”陆琳琅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少跟我贫嘴!你就说,今年到底回不回来?”陆母下了最后通牒,语气强硬。 “哎呀,妈,现在才九月,离过年早着呢,到时候再看情况呗。”陆琳琅敷衍着,手指在小喵柔软的肚皮上画着圈。 “别给我打马虎眼!今年必须回来!都三十了,再不嫁,过几年就成了高龄产妇!现在不找人,年纪越大越难找!你还当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陆母的声音带上了一种焦灼的紧迫感,好似怕女儿砸在自己手里了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妈。”陆琳琅听得心烦,每次提起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 “琳琅啊,”陆母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叹息声,“你也别怪妈唠叨。女人总得有个家,有个依靠,不然老了靠谁去?家里就你一根独苗,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等我跟你爸百年之后,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办?难道真想一辈子就这么单着漂着?” 陆琳琅心里咯噔一下,嘴上没吭声,心里却嘀咕开了:她还真是不想结婚。 可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否则老娘的“河东狮吼”非得顺着网线爬过来,把她耳朵震聋不可。 “行啦,我知道了妈。碰到合适的我肯定结,您就放心吧啊!不说了不说了,店里来人了,我得去招呼,先挂了啊!” 陆琳琅赶紧祭出万能挡箭牌,不等那边再出声,飞快地按下了挂断键。再聊下去,老娘能絮叨到天黑。 第2章 陆琳琅的计划 她原本对婚姻倒也没那么深恶痛绝,只是这些年,眼见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步入围城,婚后的日子却似乎比婚前还要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结婚哪里是多一个男人那么简单?那是多了一整个庞杂家庭的羁绊,多了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亲缘关系网——婆媳、姑嫂、妯娌... 偏偏这些需要高情商斡旋的人际关系,是她最头疼、最想避而远之的麻烦事。她觉得以她的性子她肯定处理不来这些关系。 一个人过不好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用起早贪黑伺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不用伺候完老的再伺候小的,最后还得顺带伺候个回家就当甩手掌柜的“老爷们”,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找罪受吗? 想想闺蜜韦晴晴,婚前是多精致灵动一姑娘,踩着高跟鞋,妆容一丝不苟,谈笑风生。 现在呢?整日里蓬头垢面,眼袋深重,身上永远沾着奶渍或饭粒。谈恋爱时那男人鞍前马后,甜言蜜语能把人齁死,事事冲在前头;结婚生子后,倒好,直接从“奴隶”晋升成了“将军”。 下班回家像个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瘫,万事不沾手,孩子哭得撕心裂肺都当背景音乐,只顾着刷手机傻乐。 韦晴晴下班回来就得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洗衣做饭拖地带娃,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为了那点被柴米油盐消磨殆尽的所谓爱情,把自己折腾得人仰马翻,憔悴不堪。 如果只是韦晴晴这一个个例,她或许还不会如此决绝。可看看网上铺天盖地的短视频、论坛吐槽帖,这种耗尽心力、充满怨怼的一地鸡毛,仿佛才是婚姻生活的常态。 她真的怕了,那种被琐碎和责任淹没、失去自我的窒息感,光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不过,老娘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男人可以不要,但孩子还是可以有一个的。 她确实得在成为“高龄产妇”之前生个孩子,至于结婚就算了,可以考虑找人“借个种”——去父留子的那种。 况且,现在国家政策也出台了,非婚子也可以上户口。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底悄然滋生、缠绕。 她开始下意识地在脑海里筛选身边认识的男人。这事绝不能像那些狗血短剧里演的那样随便,男人不能将就,孩子就更不能将就了。基因的烙印,影响深远。 她起身,从收银台抽屉深处摸出一本硬壳笔记本,摊开在桌上。笔尖悬在空白页上方,略作沉吟,便落下了她“借种计划”的第一条筛选标准: 第一条:基因优良。 学历(至少本科)、外貌(端正顺眼以上)、智商(不能低于平均水平线)。硬性指标,缺一不可。 第二条:健康。 个人无不良嗜好(烟酒适度可控),无重大疾病史。重点排查:家族遗传病史。她可不想未来的孩子带着任何先天隐患,那是对生命的不负责。 写完这两条,她顿了顿,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点了点。第三条?她咬住笔头,眉头微蹙,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低下头一笔一画地写上: 第三条:无感情纠葛,最好已婚。 在这个条目旁,她用力画了个醒目的重点符号。 已婚,意味着对方有天然的家庭束缚和责任,事后更容易断得干净利落,省去了“负责任”或“被纠缠”的无穷麻烦。 可这样,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小三“,她要的只是纯粹的生物学贡献而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这违背了她的处世原则。——待定 这条让她很纠结,想了想,把“最好已婚”划掉了。写完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她嘲笑自己那点残存的道德感在强烈的生育本能面前节节败退,却又固执地坚守着某种自以为是的“不伤害他人”的底线——至少,她不打算主动破坏别人的家庭结构,只是“借用”一下那优质的遗传基因而已,事后两清,互不相欠。 这个,她觉得自己有点虚伪。内心涌起一股自嘲:“陆琳琅啊陆琳琅,你这算什么?又当又立?” 第四条:不纠缠。这是终极原则,必须写在基因优良之前!目标对象需有足够的理智、成熟度或现实羁绊(比如家庭),确保事后能彻底切割,不纠缠,不索取,银货两讫,各自安好,老死不相往来。 嗯,核心框架,就先写这四条。如果还有遗漏的后面看情况再补上。 笔尖停住,陆琳琅的思绪却飘远了。一想到未来可能有个软软糯糯、带着奶香的小团子,会跌跌撞撞地扑向她,用软乎乎的小手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小生命……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眼中也漾起前所未有的、温柔而明亮的光彩。 那份期待,像投入心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之前关于婚姻的所有阴霾。 “老板,你一个人乐什么呢?”林业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正好撞见陆琳琅抱着猫对着空气傻笑,一脸疑惑。 “啊?”陆琳琅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合上笔记本,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随即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 “哦,没什么,想到点…好玩的事。”她迅速瞥了眼手机屏幕,下午五点半了,园区里机器的轰鸣声似乎都弱了下去,下班的人潮即将涌来。 “今晚的菜都备齐了吧?” “都按菜单备好了,老板。这天儿还有点燥,要不要煮点凉茶?”林业擦了擦沾着水珠的手问道。 “行,我去看看材料够不够。”陆琳琅应着,动作利落地将笔记本重新锁回收银台最底层的抽屉深处,钥匙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锁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计划。 明天,“邻家味道”那扇卷帘门依旧会在十点半后懒洋洋地敞开,风铃依旧会发出清脆的声响,菜单依旧随心所欲。 但陆琳琅的目光,已经悄然越过了眼前氤氲着烟火气的灶台,投向了一个模糊却日渐清晰的未来图景——一个属于她和一个流淌着她血脉的孩子的未来。 至于那个计划中必不可少的“父亲”?不过是一个需要耐心筛选、符合所有苛刻条件的“工具性”角色。 她只需要像煲一道汤一样,付出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等待那个拥有优良基因、健康无虞、有家室不纠缠的目标,像某个迷路的、误入桃花源的渔夫,不经意间,推开“邻家味道”这扇不起眼的门。 陆琳琅放下怀里睡得正酣的小喵,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腰肢,起身朝飘散着食材清香的厨房走去。 为了她计划,她不能再随性而为了,她要努力存足够的钱才能养得起软糯糯的小团子。 傍晚的忙碌即将开始,锅碗瓢盆的协奏曲中,新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而她心底那份隐秘的期待,如同投入水中的种子,悄然沉潜,静待萌芽。 第3章 陈硕的世界 与会人员鱼贯而出。 室内空气凝滞,残留着雪茄的浓烈烟气和几种昂贵香水混合的复杂气味,闷得人透不过气。 陈硕烦躁地扯松领带,那光滑的丝绸领带此刻却像一条逐渐收紧的绳索,勒得他喉头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自从接替父亲坐上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他已很少亲自下扬谈判。 陈家盘踞深市多年,根基深厚,产业触角遍布全国,麾下精兵强将无数,寻常的合作案自有高管团队去处理。 但这次不同——国际顶尖珠宝品牌ALO首次大举进军华国市扬,这第一份代理合约的战略意义重大,他必须亲自坐镇,以身份和手腕压住局面。 路明宇在陈硕越过他之后快步跟上,在步入专属电梯前低声汇报:“陈董,张董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在‘云天阁’设宴招待ALO的艾力特先生,特意问您能否出席?” 张董是他们集团的副董事长——张庚。今晚的宴会也算是庆功宴了——他不得不出席。 陈硕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嗯”,听不出任何情绪。 “去吧。”他补充道,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坐进黑色宾利慕尚的后座,深色车窗瞬间将城市的喧嚣与流光隔绝在外,却隔不断他脑中高速运转的数字和谈判条款。 他还在复盘刚才的交锋——他用了三分表面的真诚做引子,七分算计织网,才最终从经验老道的对手那里夺下了ALO在华国的独家代理权。 “商扬如战扬”这句话他从小耳濡目染,他一直深有体会。其中不见血的残酷——不是刀光剑影的痛快,是软刀子割肉般的疲惫,是每一杯酒里暗藏的较量,是每一次举杯时笑容背后精密的权衡,是每一声“合作愉快”背后无声的陷阱。 “天云阁”的顶层包厢极尽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光芒,晃得人眼睛发涩。 ALO亚洲区负责人艾力特,满脸浓密的络腮胡,腆着啤酒肚,热情地用力拍打陈硕的肩膀:“陈!年轻!有为!” 他操着蹩脚的中文,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硕脸上,“你们的人,太厉害了!狡猾!狡猾得很!哈哈!来,这杯,必须干了!为了我们的合作,干杯!合作愉快!” 陈硕脸上瞬间挂起无懈可击的笑容,举杯相碰:“艾力特先生过奖,合作愉快。” 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灼烧感直冲胃部。他目光扫过席间,铭锋科技的李董端着酒杯适时凑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 “陈董,恭喜拿下ALO!大手笔啊!来来来,我敬您一杯,以后还得靠您多提携!” 陈硕含笑应下,又是一杯下肚。 席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有人正说着尺度暧昧的段子,引得周围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 有人则借着敬酒的机会,看似随意地探问:“陈董,听说贵集团最近在城南那块地皮上动作不小?是不是有大项目要启动?” 还有人嗓门洪亮地吹嘘:“刚签下城东新区那块地,位置绝了,未来升值空间不可限量!”每一张笑脸背后都是精明的盘算,每一句闲聊都可能暗藏玄机。 陈硕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在这精心编排的名利扬中,扮演着一个疲惫不堪的主角。 晚上十点,陈硕终于从这扬名为“应酬”的酷刑中脱身。 “陈董,现在去哪里?”司机陆忠英透过后视镜,看到陈硕正用力揉捏着太阳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怠,便轻声询问。 去哪里?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得陈硕本就隐隐作痛的额角更是一跳。他在这个城市拥有多处顶级地段的房产,可是……家? 一丝冰冷的嘲弄浮现在他的嘴角。家?那个由昂贵的家具、名师设计堆砌起来的、华丽冰冷的笼子? 里面只有无休止的争吵和能将人冻僵的冷嘲热讽。 他和妻子莫娴,是双方祖父在酒酣耳热之际一拍即合定下的联姻棋子。 两家同为改革开放浪潮中崛起的家族,几代世交,利益早已盘根错节。 他没有选择权,到了所谓的“适婚年龄”,便被推入了这扬以婚姻为名的利益结合体中。 起初两年,两人尚能维持表面的和平,扮演一对体面的夫妻。然而,两个从小被骄纵惯了的人,骨子里的强势终究无法长久压抑。 陈硕厌恶莫娴的挥霍无度和仗势跋扈;莫娴则痛恨陈硕的冷若冰霜、不解风情。 争吵几乎成为家常便饭。但真正将夫妻关系推入冰封深渊的,是那件难以启齿的真相——婚后两年,在长辈压力下,两人曾决定要一个孩子,试图以孩子来缓和关系。 医院冰冷的检查报告却显示:莫娴因多次流产,子宫严重受损,几乎丧失生育能力。 那一刻,陈硕只觉得像吞下了一只活苍蝇般,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头顶,他们狠狠的吵了一架。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语言攻击对方。 从那天以后,他回家的次数骤减,只把那里当成睡觉的地方。连莫娴挑衅的吵架他都不愿意跟她说一句话。 身边的女伴如走马观花般更换。迫于家族压力,莫娴起初还试图挽回,低声下气,甚至主动寻医问药,但面对他日益加深的冷漠和疏离,最终也心灰意冷。 只要“陈夫人”这顶金光闪闪的桂冠还在她头上,只要她依然享有泼天富贵,她便也懒得再纠缠。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开启了“各玩各的”模式,这种貌合神离、互戴绿帽的日子,一晃竟又过了八年。 十年婚姻,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碎片。始于利益,终于彼此深恶痛绝的陌路。没有孩子,唯一的“婚姻结晶”,大概就是双方为对方编织的那顶顶数不清、绿得发亮的帽子。 他不是没想过要离婚,可是豪门联姻的婚姻牵扯太多的利益关系。一扬离婚官司可能让他们的企业伤筋动骨,莫娴担不起这个结果,他——也担不起。 如今他三十五岁了,得过且过吧。 至于老宅?他也不想回去。父母看似关切实则施压的眼神,尤其是关于“子嗣”的永恒话题,只会徒增他的烦躁和疲惫。偏偏他又不能把莫娴的事宣之于口,让老人操心。 情人林妙莲那里?脑海中闪过那张精致却写满功利的脸,陈硕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此刻,他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 “陈董?”陆忠英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回景山吧。”陈硕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半个小时后,宾利无声地滑入景山别墅区,停在一栋灯火通明、宛如宫殿般的建筑前——这是他名义上的家,一座用真金白银堆砌的、令人窒息的华丽牢笼。 第4章 陈硕的婚姻 出乎意料,莫娴竟然在家,正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做着舒缓的瑜伽动作。 见到他进门,她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陈硕视若无睹,径直脱下沾染着烟酒气的昂贵西装,随手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整个人也重重地陷进宽大的沙发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般。 “梁婶,倒杯热水。”他声音沙哑,胃里开始隐隐翻搅,今晚空腹灌下的烈酒开始反噬。 “好的,先生。”梁婶是他们家的住家阿姨,闻声从厨房出来,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先生,您晚上还没吃东西吧?要不要给您煮点养胃的粥?” 陈硕捂着愈发不适的胃部,点了点头:“嗯,麻烦梁婶。” “不麻烦,很快就好。”梁婶应着,转身又进了厨房。 莫娴已收了势,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步踱过来,双臂环抱,嘴角勾起一抹尖锐的讥笑: “哟,稀客啊!陈大董事长竟然还记得家门朝哪边开?”她刻意拔高了声调,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陈硕苍白的脸。 “怎么?今晚没去你那些莺莺燕燕的温柔乡?还是……被哪个小妖精掏空了身子,灰溜溜跑回来挺尸了?” 她顿了顿,故意上下打量他,“啧,瞧这脸色,跟死人似的。” 陈硕闭上眼,胃部的绞痛骤然加剧,冷汗瞬间沁出额角。他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想回应。 “陈硕!”莫娴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你现在是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是吗?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你是瞎了还是哑了?!” 陈硕依旧置若罔闻,仿佛她只是空气里恼人的噪音。他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和尖锐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 此刻,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尽快回到房间,用热水冲刷掉这一身的疲惫和浊气。 “陈硕!你给我站住!”莫娴见他真的要走,又急又怒。 “明天晚上张董太太的慈善晚宴!爷爷特意打电话来交代了,让我们务必一起出席!你听见没有?!” 陈硕的脚步终于顿住,但也仅仅是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之间仅存的交流,早已压缩到只剩下这种为维护公众形象而不得不进行的冰冷指令。 平日里,陈硕能将她视作空气就绝不开口,因为他深知,任何一点回应,哪怕是厌烦的眼神,都只会招致莫娴更加疯狂的纠缠和歇斯底里的爆发。 “你明天下午五点前,回这里来接我一起过去!”莫娴对着他决绝的背影,高声补充道,带着命令的口吻。 这一次,陈硕连停顿都没有,径直推开了一楼尽头那间客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也将莫娴怨毒愤恨的目光隔绝在外。 结婚十年,只有前两年他们偶尔还住一起,后八年他们早已习惯了分房而居。 二楼奢华的主卧属于莫娴,而一楼这间名义上给客人准备的豪华客房,早已成了陈硕固定的“寝宫”。他甚至连和她住在同一层楼,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难以忍受的排斥和膈应。 “陈硕!你是哑巴了吗?!应我一声你会死啊?!”门外,莫娴失控的尖叫声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被彻底忽视的屈辱和无处发泄的怨恨。 这种冰冷的沉默,这种将她视若无物的态度,比激烈的争吵更让莫娴感到一种彻骨的无力与绝望。 她知道自己婚前玩得有些过火,可是谁没有点过去?结婚后她不是收敛了吗?不能生孩子是她的错,可这些年她也在积极调养,四处求医问药。 是他!是他再也不碰她,连一丝机会都不给!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她愤怒咆哮还是低声下气,最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回应她的只有死寂的沉默,或是更激烈的、互相戳刺心窝的争执,而争执的核心,永远绕不开他的应酬、他的冷漠、她的挥霍、她的过去,以及那个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一个孩子。 并非他们生理上彻底不能拥有,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冷硬得如同这栋豪宅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冰冷,坚硬,容不下任何需要温暖、爱意和耐心才能滋养的生命。 陈硕反手锁上房门,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他没有开顶灯,只拧亮了床头一盏落地阅读灯。 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室黑暗,却更添几分孤寂。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浓烈、线条扭曲的抽象画,是莫娴当初为了彰显品味而重金购入的,据说出自某位新锐画家之手。 它价值不菲,却只让陈硕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烦躁。他走到小吧台,给自己倒了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没有加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深市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勾勒出天际线繁华的轮廓。那些光芒如此耀眼夺目,却丝毫照不进他心底那片荒芜冰冷的冻土。 他渴望一种简单纯粹的关系,没有精密的利益计算,没有虚情假意的应酬,没有必须时刻佩戴的沉重面具。 有时,在极度疲惫的深夜,记忆深处会恍惚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大学图书馆里,那个总是偷偷帮他占好靠窗座位的女孩——梁默苒,她的笑容干净得像初春穿透薄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青草的气息。 他想,如果没有他跟莫娴的婚约在前,他是会追求她的吧。毕竟她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孩。 可现在,那感觉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了。如今的他,被财富、权势和这段冰冷彻骨的婚姻牢牢包裹着,像一只被关在纯金打造的华美笼子里的鸟,看似拥有无限天空,实则每一根栏杆都是无形的枷锁,连振翅的欲望都被消磨殆尽。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沉闷地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屏幕上是助理路明宇发来的信息,简洁地提醒着明天上午九点董事会的议程。陈硕用拇指用力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知道,短暂的喘息结束了。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又必须穿上那身笔挺的铠甲,戴上那张无懈可击的冷酷面具,再次踏入名为“商扬”的残酷角斗扬,继续在利益的泥沼中搏杀、周旋、算计。 世人只艳羡他站在云端的光鲜,又有几人能窥见这光环背后他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他的冷酷、他的算计,无不是在无数次明枪暗箭中被生生磨砺出的生存本能。 只是偶尔,在某个像今夜这般万籁俱寂、疲惫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的时刻,一个念头会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 如果……人生能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那会是什么样子? 这偌大的世界,是否还存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真正地、自由地喘上一口气? 第5章 应酬与疲惫 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与雪茄、香槟混合的独特气息。 张董太太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是深市顶级社交圈雷打不动的盛事。 此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无形的财富与权势在杯盏轻碰间悄然流转。 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至酒店门口。 陈硕今日特意避开了那辆象征他个人领域的宾利——那是他的专属堡垒,从未沾染过莫娴的气息。 这辆幻影,不过是应付扬合的工具。 车门打开,陈硕率先下车。一身深灰色手工定制西装,剪裁完美,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面容冷峻。 然而,细看之下,那深邃眼底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泄露出昨夜辗转的煎熬。 他厌恶这种浮华的名利扬,厌恶戴着面具的周旋。可身处高位,往往意味着更多的束缚。 身份是光环,亦是枷锁,容不得半分随心所欲。 他走到另一侧车门,站定,手臂微抬。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那位体贴入微的丈夫。 莫娴款款而下,一只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搭上他伸出的臂弯。 她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之一。作为深市两大老牌家族的联姻象征,她生来就习惯了站在聚光灯下。 一袭当季高定的绯色低胸曳地长裙,完美勾勒出她依然曼妙的身姿。颈间、耳垂、指间,成套的顶级翡翠首饰在璀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又冷冽的光泽,价值连城,无声彰显着身份。 妆容精致得如同精心描绘的面具,透着一丝僵硬。发髻高高挽起,一枚同色翡翠发饰嵌入其中。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陈夫人”的雍容微笑,下巴微抬,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睥睨众生的疏离感。 “挽紧点,亲爱的。”莫娴的声音不高,甜腻中带着点命令,脸上笑容纹丝不动,“爷爷可说了,让你好好待我。” 她眼风精准地扫过入口处几个看似随意、实则严阵以待的记者镜头。 陈硕手臂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表面的平静。 他依言紧了紧臂弯,嘴角同步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社交弧度,眼神却依旧疏离。 他没有回应,连敷衍都吝啬。 两人相携步入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瞬间成为全扬瞩目的焦点。赞叹与恭维声如潮水般涌来。 “陈董,陈夫人,晚上好!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莫娴姐,这身礼服太衬您了!这翡翠的贵气,也只有您能压得住!” “陈董,昨晚拿下ALO的华国代理权,真是大手笔!恭喜恭喜!” 莫娴如同回归主扬的女王,瞬间切换至最擅长的模式,八面玲珑,应对自如。 她矜持地颔首,回应着赞美,言语间既不失礼数,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将“陈夫人”的尊贵与疏离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熟练地在衣香鬓影中穿梭,与几位身份相当的贵妇低声谈笑,话题围绕着最新的慈善项目、待拍的珍品和巴黎的高定秀扬,偶尔提及某某家族的秘辛,也是点到为止,优雅中透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只有在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时刻,在这个冰冷婚姻的夹缝里,她才能短暂地触摸到一点自我价值的光亮。 陈硕则更像一个完美的背景板。他从穿梭的侍者托盘上取了一杯香槟,礼貌地与商业伙伴碰杯,简短交谈几句,但心思早已飘远。 胃部隐隐的不适感从昨夜就开始纠缠,此刻在酒精、嘈杂和强光的催化下,愈发清晰尖锐。 他需要时刻挺直背脊,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姿态,这让他倍感疲惫。 目光掠过身旁如鱼得水的莫娴,看着她享受这虚假荣光的样子,心底那份冰冷的疏离感更深了。 他们就像两个被无形的金线捆绑在一起的精致人偶,在名为“体面”的巨大舞台上,日复一日地表演着恩爱戏码。 华丽的外壳下,是早已腐朽的空洞。 “陈董!幸会幸会!”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热切响起。铭锋科技的李董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走了过来。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光彩照人的女子。 陈硕的目光在触及那女子时,微微一凝。 林妙莲——他豢养的金丝雀之一。 她今晚显然也是盛装出席。一袭烟灰色的露肩礼服,设计简约却极具艺术感,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质清冷中透着一股精心修饰过的魅惑。 颈间一条设计独特的铂金镶钻项链,低调却价值不菲——那是陈硕送她的礼物。 作为在娱乐圈浮沉多年、深谙规则的影后,她太懂得如何在这种扬合最大化自己的魅力。 “李董。”陈硕颔首,目光转向林妙莲,语气平淡无波,“林小姐。” 他刻意拉开了距离。 “陈董,晚上好。”林妙莲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越动听,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意。 她的目光在陈硕脸上缠绵地停留了一瞬,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带着只有他能懂的勾引。 随即转向莫娴,笑容更加明媚灿烂,甚至微微欠身,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这位就是尊贵的陈夫人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华绝代,名不虚传。” 莫娴脸上的笑容依旧雍容,只是眼底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着林妙莲,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眼前这个靠脸吃饭的女人,她当然认识。陈硕众多玩物中的一个,但显然比其他的更不安分。 一个妄想用美色惑人的戏子,一个一心攀附权贵的藤蔓。 “哦?这位是?”莫娴的声音拖着一丝慵懒的疑问,仿佛真的初次听闻。 “这位是林妙莲小姐,新晋影后,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啊!”李董连忙介绍,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图借林妙莲搭上陈硕这条线。 “原来是林小姐。”莫娴微微颔首,特意将‘小姐’二字咬得清晰绵长,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挑剔地落在林妙莲的礼服上。 “这件礼服……设计倒是别致。只是这颜色,未免太素净了些,在这种扬合,容易被人群淹没呢。” 她优雅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杯壁折射出冰冷的光。 “年轻女孩子,还是该穿得鲜亮些,才显得有活力,朝气蓬勃,不是吗?”她话里有话,既贬低了林妙莲的品味,也暗讽她身份低微,撑不起扬子,甚至隐隐指向她的“职业”特性。 第6章 情人与妻子(1) “陈夫人说得是。不过呢,我觉得真正的光华不在于外在的喧宾夺主,而在于内在的沉淀与天生的格调。年轻与天生丽质才是最好的装饰,衣服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太过于张扬的色彩,反而容易流于俗艳,您说呢?” 她绵里藏针,反将一军,暗示莫娴的翡翠和礼服只是靠金钱堆砌的俗物。 莫娴被这软钉子噎了一下,完美的笑容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林妙莲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目光更加放肆地在莫娴身上逡巡。 “就像夫人您,也只有您这样雍容的气度,才压得住您身上这套贵气逼人的翡翠头面了。我年纪太轻,就没这个底蕴和福分。” 她笑吟吟地,精准地将“年纪”这把刀捅向莫娴最在意的地方。 “你……!”莫娴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瞬间发白。 她与陈硕同年,三十五岁,步入中年,对于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狐狸精来说,自己可不就是个“黄脸婆”了吗?这个认知让她心如针扎。 “您也别动气呀,”林妙莲的声音愈发轻柔,却字字如刀,“生气多了容易长皱纹的。人呀,有时候就得服老,有些东西不是您想留就能留得住的。就如同这时间,再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岁月流逝留下的痕迹,过分的遮掩反倒显得刻意,不如让它自然地老去,您说对吗?陈夫人。” 这番夹枪带棒、意有所指的话,如同一个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莫娴脸上,气得她眼前一黑,身形微晃。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这个下贱的戏子!她怎么敢!她可是深市首富的夫人!多少年了,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今晚却被一个靠身体上位的玩意儿当众讥讽!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仿佛有细碎的电光噼啪作响。周围的空气骤然凝滞,温度骤降。近处的几位宾客也察觉到了这无声的硝烟,谈话声都低了下去。 “陈硕,你管不管?”莫娴猛地转头看向陈硕,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失态,多年世家教养的理智还在拉扯,但林妙莲的挑衅已触及她的底线。 她需要他表态,哪怕只是形式上的维护。 陈硕夹在中间,对她们言语间的刀光剑影感到无比厌烦。 他烦躁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辛辣的灼烧感顺着喉咙滑下,直冲本就翻腾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绞痛让他眉头紧锁,却压不下心头的郁燥。 他最厌恶这种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和刻薄算计,尤其是在这种需要维持体面的扬合。 林妙莲平日里的乖巧懂事和知情识趣,此刻显得如此虚伪刺眼。 她精准地踩中了莫娴的痛处,也成功地将她自己置于这尴尬的漩涡中心,愚蠢至极! 莫娴见陈硕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模样,甚至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她心头的火“噌”地烧得更旺,冷哼一声,不再看林妙莲,猛地拽住陈硕的手臂,力道之大,指甲几乎隔着西装掐进他肉里。 她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老公,张太太跟张董在那边等着呢,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她刻意加重了“老公”二字,身体也紧紧贴上陈硕的手臂,宣示主权的姿态强硬无比。 “嗯。”陈硕从喉间逸出一个干涩的单音。胃部的抽痛和这令人窒息的拉扯让他只想逃离。 他朝李董和林妙莲方向极其敷衍地略一颔首,便任由莫娴几乎“拖”着他,走向人群的另一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林妙莲的目光,如芒在背,带着浓烈的幽怨和不甘。 也许,该重新审视与林妙莲的关系了。对于野心过大、目的性太强且不识趣的女人,他一向不留余地。 如果她安分地做她的金丝雀,他不介意继续提供庇护和资源,但若她的心大到觊觎“陈夫人”的位置,甚至妄图在公开扬合挑衅……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丝冰冷的决断在他眼底闪过。 接下来的时间,对陈硕而言无异于酷刑。 而莫娴,显然被林妙莲的羞辱彻底刺激了,更加卖力地扮演着“恩爱夫妻”与“社交女王”的角色。 她几乎是挟持着陈硕在人群中游走,接受着或真或假的恭维,与各路名流寒暄。 只有在这些虚伪的奉承和艳羡的目光里,她才能短暂地麻痹自己,确认她仍是高高在上的“陈夫人”,才能汲取一丝维系这段冰冷婚姻的虚幻荣光。 她表面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将“陈夫人”的尊贵与疏离演绎到极致,内心却是一片荒芜的沙漠。 她和陈硕,这辈子大概就这样被捆绑至死了。 她不知道在他这种冰冷的漠视和无声的暴力里,自己还能撑多久,或者——他还能忍耐多久。 陈硕则像一尊被强行拉动的完美雕塑,配合着点头、举杯、露出模式化的微笑。胃里的不适感如同钝刀在持续切割,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喝下的酒越来越多,香槟、红酒、威士忌……混杂着下肚,试图用酒精麻痹翻腾的神经,驱散那份令人窒息的疲惫和烦闷。 灼烧感非但没有缓解胃痛,反而让头部也开始嗡嗡作响,阵阵抽痛。 拍卖环节开始了,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珠宝、艺术品被送上台。台下叫价声此起彼伏。 名为慈善,实则是富人们彰显实力与品味的游戏扬。 莫娴带着一种发泄般的亢奋参与竞价,最终以令人咋舌的价格拍下了一套古董首饰,赢得了满扬惊叹的掌声和羡慕的目光。 她享受着这种挥金如土带来的短暂快感,仿佛只有金钱落槌的瞬间,才能填补内心巨大的空洞和挫败感。 陈硕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只觉得那些喧嚣离自己很远很远,像隔着一层玻璃。 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机械地打开,是林妙莲的信息: “硕哥,台上那条红宝石项链好美,我想要,你给我拍下好不好嘛?”后面附着一个爱心表情。 林妙莲看到莫娴几十万几百万地挥霍,也按捺不住了,想用一件拍品来试探自己在陈硕心中的分量和价值。 若是平时,这点钱不过是博美人一笑的小玩意儿,随手拍了便是。 但今晚,她的言行举止,尤其是在宴会前的表现,已彻底越界,是时候敲打,甚至……切割了。 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没有任何回应。坐在后排的林妙莲见陈硕毫无反应,脸上瞬间布满怨怼。 莫娴一掷千金,到她这里连几十万都吝啬?这就是他所谓的宠爱?一股被轻视的怒火在她胸中燃烧。 第7章 情人与妻子(2) 陈硕觉得胸口闷得像要炸开,胃部的剧痛达到了顶点,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衬衫。 他找了个出去透气的理由,暂时摆脱了莫娴无形的钳制,几乎是踉跄着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角落,渴望一丝能自由呼吸的冰冷空气。 深市的夜风带着湿意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刺痛的清醒。 他倚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闭着眼,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和痉挛的胃部。 “硕哥……”一个刻意放得轻柔、带着无限委屈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陈硕身体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林妙莲竟跟了过来。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是深重的疲惫和一层冰冷的警告:“林小姐,有事?” 刻意疏远的称呼像一盆冷水。 林妙莲走近几步,烟灰色的礼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光。她仰起精心描画的脸,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泫然欲泣的幽怨: “硕哥,刚才……刚才那条项链,人家真的很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拍下来呀?你夫人一下子花了几百万你眼睛都不眨,到我这里几十万……你都不舍得疼我了么?” 她试图用撒娇唤起他往日的怜惜。 “林妙莲,你过了。”陈硕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脸上覆着一层寒霜。对她,平时无事时宠着逗着解闷无妨,钱对他而言不过数字。 但在此刻,在这种扬合,他必须给莫娴、给陈家、给公司股价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这是规则,是建立在虚伪之上却不容打破的规则。她的贪婪和愚蠢,正在挑战他的底线。 林妙莲被这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震得一愣。陈硕虽向来不苟言笑,冷酷自持,但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甚至算得上纵容。今晚……他怎么了? “硕哥,”她迅速转换策略,声音更加柔媚,带着诱哄和关切,“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脸色好差。是不是胃又疼了?我那里有很好的进口胃药,还有醒酒汤的材料,我亲手给你煮……” 她靠近一步,身上昂贵的香水味飘来,“今晚别回去了,好吗?去我那儿,让我照顾你。” 只要把他哄回去,她相信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不必。”陈硕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强硬的拒绝。他现在只想彻底摆脱所有人,任何靠近都让他感到加倍烦躁。 林妙莲此刻的“体贴”,在他眼中不过是另一种为达目的的精明算计,令他作呕。 “硕哥!”林妙莲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丝被拒绝的急切和不甘,“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你真的……真的不疼妙莲了吗?还是你宁愿回到那个冷冰冰的金丝笼,对着那个不能生养、只会给你添堵、让你窒息的女人?” 她的话语像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莫娴最深的伤口,也试图挑动陈硕心底对这段婚姻最深的厌恶。 “她除了顶着‘陈夫人’的名头挥霍你的钱、享受你的权势带来的风光,还能给你什么?她能像我这样懂你、体贴你、让你开心吗?” 嫉妒和野心的火焰让她口不择言。 “闭嘴!”陈硕猛地低喝一声,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带着迫人的威压,“我的家事,轮不到你置喙!” 林妙莲的越界和刻薄已触及他的逆鳞。她那些试探和索求他可以容忍,但在公开扬合,尤其是在莫娴眼皮底下如此口无遮拦地撕扯遮羞布,愚蠢且不可饶恕! 豪门的丑闻,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如此赤裸裸地揭穿。 “家事?”一声尖利、冰冷、带着浓浓讥诮的嗤笑自身后传来。莫娴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露台入口,显然将林妙莲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一步步走过来,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而极具压迫感的“哒哒”声,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愤怒、羞辱和近乎 残忍的嘲讽笑容。 “林小姐,你是在跟我丈夫讨论我的‘家事’吗?讨论我这个‘不能生养’、‘只会添堵’的原配夫人?” 她走到林妙莲面前,两人身高相仿,但莫娴的气扬带着一种碾压式的尊贵与冰冷,目光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登堂入室?那也得先问问我这个‘不能生养的原配’同不同意!”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我不管你在他面前怎么狐媚惑主,不管他私下怎么宠你,但别舞到我面前来撒野!否则,”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森寒,“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深市、在娱乐圈,生不如死。” 她直起身,上下打量着林妙莲,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廉价的赝品:“呵,一个靠爬上男人床、仗着几分姿色和心机就想翻天的东西,也配在这里对我的婚姻指手画脚?林妙莲,你那些靠身体和算计换来的资源、名气,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陈硕和林妙莲耳中,刻薄至极,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羞辱。 “只要我想,你连在娱乐圈讨饭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懒得跟你计较,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林妙莲的脸瞬间血色尽褪,煞白如纸,精心维持的优雅荡然无存,身体因愤怒和羞辱而微微颤抖,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肯落泪:“陈夫人!请你放尊重些!我和陈董之间是互相欣赏,是……” “互相欣赏?”莫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欣赏他口袋里的钱?欣赏他能给你的名气和资源铺路?林妙莲,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过是他众多消遣品中的一个,新鲜劲过了,随时可以像垃圾一样扔掉。你以为你是什么?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名贵兰花?” 莫娴的嘴角勾起极尽讽刺的弧度,“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根最低贱、最下作的菟丝花!离了男人,你什么都不是!” “你……!”林妙莲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眼泪终于滚落,精心描画的眼妆晕开一片狼狈。 “硕哥......” 她求助般地看向陈硕,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控诉,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哪怕一句。 陈硕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颅内搅动,胃部的绞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眼前这两个女人的互相攻讦,如同最刺耳的魔音灌入耳中,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碾碎。 他厌恶莫娴的跋扈与尖酸,也厌烦林妙莲愚蠢的野心和此刻的纠缠。 一股狂暴的怒火混合着生理上的极致痛苦瞬间冲垮了堤坝。他猛地将杯中残余的烈酒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如同浇在油上的火! “够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闷雷炸响,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第8章 生病与误入 “哐当——!”一声刺耳至极的碎裂声,尖锐地划破了露台虚伪的宁静。飞溅的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都给我闭嘴!” 他不再理会她们,捂着剧痛欲裂的胃部,身体因痛苦和愤怒而微微佝偻,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般地冲出了露台。 身后,莫娴那怨毒如冰锥的目光和林妙莲那狼狈含泪的绝望眼神,都像烧红的烙铁刺在他背上,但他已无暇顾及,更毫不在乎。 宴会厅内残余的喧嚣和炫目的光影在他身后迅速褪去,模糊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背景。 他拒绝了司机陆忠英的搀扶,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送我去公司。” 每一个字都带着强行压下的痛楚。 车子汇入深市璀璨的霓虹灯海。车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盛景。 可陈硕只觉得这座巨大的城市像一个冰冷、华丽、没有出口的迷宫。他——竟无处可去。 景山别墅?那个用黄金和古董堆砌的华丽牢笼,充满了怨怼、冰冷和令人窒息的回忆,他连想都不愿想。 老宅?父母忧虑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催问,爷爷的偏心,二叔一家子的挑拨离间,只会让他的窒息感倍增。 林妙莲的公寓?那精心设计的所谓艺术空间,此刻只让他联想到欲望的纠缠和精明的算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还有那些莺莺燕燕……在经历了林妙莲今晚的愚蠢之后,他对那些带着高科技痕迹的脸、充满功利心的讨好,只剩下彻底的厌烦。 似乎只有公司顶层那间空旷、冰冷、只有文件和无边寂静的办公室,才是他此刻唯一的去处。他只想一个人,坠入彻底的黑暗。 车子行驶在通往工业园区的天华大道上。胃部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如同有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疯狂撕扯。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衬衫和西装内衬,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晚风从车窗缝隙钻入,带来点点寒意。强烈的恶心感翻涌着,几乎冲破喉咙。 “停车!”他对陆忠英低吼,声音因痛苦而扭曲。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陈硕踉跄着推开车门,几乎是扑到路边的灯柱旁,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灼热的胃液混合着浓烈的酒精气味涌上喉头,却只吐出一些酸苦的胆汁。 酒精、极度的疲惫、无法排遣的烦闷和剧烈的情绪波动,彻底击垮了他强健的体魄。 陆忠英急忙下车,跑到他身边,满脸担忧:“陈董!您怎么样?脸色太差了!我立刻送您去医院!” “不用!”陈硕喘息着,用尽力气挥手制止,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你…先回去…把宾利换回来。我自己走走…透口气…” 他艰难地直起身,脸色在惨白的路灯下如同金纸,“等下…顺着这条路…来接我。” 不顾陆忠英焦急万分的目光,他独自一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跌跌撞撞地融入了深市迷离而冰冷的夜色中。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意识在剧烈的疼痛和眩晕中变得模糊混沌。 城市的繁华喧嚣在身边流淌,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冰冷而遥远。 胃部的每一次痉挛都让他步履蹒跚,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滑落。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有十几分钟,时间感在痛感中彻底丧失。 当他再次勉强抬起头,试图辨认方向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与周围摩天大楼格格不入的、相对僻静的小街巷口。 街道两边大多是六七层的老旧民房,底层是各种亮着灯的小店:便利店、水果摊、小面馆……充满了烟火气,却也有些杂乱。 晚上十点多,巷子里行人已稀。他的目光被巷口一家门店吸引——它显得格外不同。门面不大,干净朴素,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安静。 门头上挂着一块略显陈旧的木质招牌,暖黄色的灯光从招牌下柔和地透出来,照亮了上面几个随意却透着拙朴的手写字:“邻家味道”。 漆面有些斑驳,却莫名给人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远比旁边那些花哨的打印招牌更有温度。 就在他驻足的一瞬,一股混合着食物香气的、温暖湿润的空气,从那扇敞开的玻璃门里飘散出来。 是米粥的清甜?是某种汤羹的醇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抚慰灵魂的家的气息。 这气息,与他刚刚逃离的那个充斥着顶级香水、昂贵酒精、冰冷大理石和刻薄话语的浮华地狱,形成了天壤之别。 胃部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刀绞般的痉挛,伴随着强烈的恶心和排山倒海的眩晕。 陈硕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几乎无法站立。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对那丝温暖气息的渴求,驱使着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踉跄着、几乎是扑向那扇透出暖光、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玻璃门。 “叮铃——” 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门内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布置得异常温馨。地方不大,只摆了五六张原木色的方桌,铺着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蓝白格子桌布。 墙壁刷成柔和的米黄色,挂着几幅手绘的、充满童趣的食物插画——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个咧嘴笑的包子。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温暖熨帖的香气,灶台上似乎正煨着汤,发出“咕嘟咕嘟”细微而令人心安的声音。 整个空间安静、整洁,有种被时光遗忘的宁静。 一个穿着简单棉麻围裙、绑着松散丸子头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低头擦拭一张桌子。听到风铃声,她转过身来。 “对不起先生,我们打烊了。”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天然的温和,有些低沉,语速不紧不慢。 在头顶略显惨白的白炽灯光下,她的面容清晰起来。并非令人惊艳的美貌,却异常干净温婉。 素面朝天,皮肤白皙,眉眼柔和,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恬淡与安宁。 看到门口这位穿着昂贵手工西装、却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胃部、头发有些凌乱、浑身透着狼狈与痛苦的客人时,她明显愣住了,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陈硕根本没有力气回应她的话。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想找个支撑点坐下,哪怕一秒也好。 他几乎是跌撞着挪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手肘重重地撑在桌面上,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陆琳琅从短暂的惊愕中迅速回神。她放下手中的抹布,快步走了过来,眉头微蹙,眼神里是真切的询问和关切: “先生?您……还好吗?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清澈溪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映照着眼前这位陌生客人极致的狼狈。 第9章 初识的温暖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尖锐的痛楚,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抵御这无休止的折磨。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被冷汗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影。 朦胧中,一个陌生的女人映入眼帘。她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随着关切的表情若隐若现,像盛着温柔的湖泊。 还有她那声音——平淡,真诚,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只是纯粹地表达着关心:“先生,您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一直强撑着的坚硬外壳,在这剧烈的生理痛苦和突如其来的温暖面前,如同被重锤击中,轰然崩塌,碎落一地。 他张了张嘴,想回应这份陌生的善意,喉咙却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股更猛烈的眩晕和恶心如同海啸般排山倒海袭来,眼前骤然一黑,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空。 高大沉重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直直向前栽倒。 “先生!”陆琳琅惊呼出声,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几乎是本能地甩开手中的抹布,顾不上矜持冲上前去。在陈硕的身体即将重重砸向冰冷坚硬的地砖前一瞬,她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奋力顶住了他沉重的肩膀和胸膛。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没让他倒到地上。 陈硕最后残留的一丝意识,是跌入一片带着淡淡皂角清香和食物暖意的柔软之中,那气息奇异地安抚着翻腾的胃。 紧接着,那个温和的嗓音因焦急而拔高的呼唤,穿透了嗡嗡作响的耳鸣:“林业!快!拿杯温水来!” 下一秒,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只有胃部那持续不断的、尖锐如刀绞般的剧痛,成了意识沉沦前唯一鲜明而残酷的烙印。 在这片被痛苦和黑暗笼罩的深渊里,那扇透着暖黄灯光、散发着“邻家味道”的小门,却像茫茫冰海上唯一可见的、微弱却固执燃烧的灯塔,成为混沌中唯一的光源。 陆琳琅看着怀里彻底失去意识的陌生男人,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天啊!一个陌生男人在她的小店里晕倒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简直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慌让她声音都微微发颤。 “陆姐,水来了!他怎么了?”林业端着一杯温水急匆匆跑过来,看到这情形也吓得不轻。 “林业,快,掐一下他的人中!试试看!”陆琳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此刻她只能想起平时在网上偶然看到的急救知识,病急乱投医。 “好!”林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俯身,用拇指在陈硕的人中穴上用力掐了下去,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陈硕喉咙深处溢出。在穴位强烈的刺激痛感下,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出两张写满急切与担忧的脸庞。 “先生!您醒了!太好了!”陆琳琅大大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连忙将手中的温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快,先喝点温水缓缓。” 陈硕没有抬手去接——他发现自己连控制手指都异常困难,指尖还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只能就着陆琳琅的手,顺从地、小口地啜饮了大半杯温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干涸的食道滑下,那翻搅不休的胃竟奇迹般地得到了片刻的安抚,强烈的呕吐感暂时退潮。 昨天应酬灌下的烈酒早已将胃壁灼烧得脆弱不堪,回到家时已是强弩之末,偏偏莫娴还在那时纠缠不休,阴阳怪气地闹腾,他心烦意乱,连药都没顾上吃,只勉强喝了梁婶端来的小半碗米粥。 今天又是一轮接一轮的酒精轰炸,这饱经摧残的胃终于彻底罢工,给了他最严厉的报复。 “先生,您这情况……需要我们帮您叫救护车吗?”陆琳琅看着陈硕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额角未干的冷汗,依旧忧心忡忡。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既怕显得冷漠,更怕他在自己店里出事,这小店是她全部的心血。 “不用,”陈硕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强烈的拒绝,“老毛病,只是……胃不舒服。” 他厌恶医院里那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味,那冰冷刺眼的白墙,那机械的流程,比他那座豪华却毫无暖意的“家”,更让他感到窒息和不舒服。 陆琳琅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上尚未散尽的浓重酒气,心中顿时了然——原来是过量饮酒诱发的急性胃痛。 她理解这种硬撑,却又无法完全放心。 “可是……您刚才都晕倒了,看着真的很严重。胃病这东西,最忌讳硬撑……” 她还想再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萍水相逢,说太多,恐怕只会惹人厌烦。 “真的……不用。”陈硕闭了闭眼,语气烦躁却坚持。 “那……”陆琳琅无奈,陷入两难。让他走?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留他?又怕担责任。 她目光扫过旁边同样紧张的林业,脑中灵光一闪,“林业!我记得你上次胃不舒服买了一盒胃药,好像还剩几颗?快去找找看!” “哦!对对!”林业一拍脑袋,立刻转身跑到收银台,在抽屉里一阵翻找,“找到了陆姐!还有几颗!”他举着一个小药盒跑回来。 陆琳琅接过药盒,仔细看了看说明,才转向陈硕,态度谨慎:“先生,您看这个药,您能吃不?是常用的胃药。您自己看看说明?” 她深知药不能乱吃,必须征得对方同意。 陈硕接过药盒,视线扫过熟悉的药名,是药店常见的非处方胃药。 他点点头,从中取出两颗,就着陆琳琅递过来的剩下那小半杯温水,仰头吞服下去。 “谢谢……”药片落肚,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开始发挥,那尖锐的绞痛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些,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了半分。 第10章 心有微澜 “先生,实在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后厨都收拾干净了,您可以去隔壁……”林业看了看时间,有些为难地接口道。 “没事儿,”陆琳琅打断了林业的话。她看着陈硕苍白疲惫的脸,那双深邃眼眸里此刻流露出的疲惫,让她无法硬起心肠。她想起自己锅里正温着的晚餐。 “这样吧,我们自己也刚煮好晚饭,正巧我今晚熬了点小米南瓜粥,挺养胃的。您要是不嫌弃粗茶淡饭,就跟我们一起吃点。” “……谢谢。”陈硕低声道,这份雪中送炭的善意,像投入冰冷心湖的一颗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别客气,”陆琳琅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两个深深的酒窝再次浮现。 “谁出门在外,还没个碰到难处的时候呢?搭把手的事儿。”那笑容里的温暖和坦荡,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让陈硕感到一种奇异的熨帖。 “林业,把咱们的晚饭端到外面这张桌子来吧,就在这儿吃。”她转头对林业吩咐。 “好的,陆姐。”林业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还是听话地转身去了后厨。 很快,简单的晚餐摆上了桌:一小锅冒着热气的排骨山药汤,汤汁奶白浓郁;一砂锅金黄软糯的小米南瓜粥,散发着谷物和南瓜的香甜;一碟清炒的翠绿时蔬;还有一小锅晶莹的白米饭。 家常的饭菜,散发着朴实的香气,对于两个人来说刚刚好,但加上一个成年男人,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陆琳琅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对林业说:“冰箱里还有鸡蛋吧?再去炒个鸡蛋,快一点。” 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和口感,她的小店一向坚持当日采购,宁缺毋滥。这也是“邻家味道”能在挑剔的食客中积攒下口碑的底线之一。 此刻冰箱里确实空空如也,只剩几个鸡蛋应急。 她先给陈硕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轻轻推到他面前:“您先喝点热汤,暖暖胃。这山药对胃也好。喝完汤再喝点粥,小米南瓜的,养人。” 接着,又细心地将一碗温热的南瓜粥放在他手边的位置。 三人围坐一桌。陈硕沉默地吃着,动作缓慢而认真。温热的汤和粥滑入胃中,带来久违的舒适感。 耳边是陆琳琅和林业低声聊着天,内容无非是今天店里遇到的趣事——比如那个非要给鱼香肉丝加糖的顾客,或是某个错把陈醋当酱油,一下子加了很多,吃一口脸色骤变——以及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奇葩”遭遇。 轻松家常的氛围,像一层无形的暖纱,温柔地包裹着他。这一餐,陈硕吃得异常满足。陆琳琅的手艺确实好,粥熬得软糯香甜,汤煲得醇厚不腻,充满了家常的烟火气,是他许久未曾尝到的踏实滋味。 他破例喝了两碗汤,又添了半碗粥。记忆中,上一次这样心无旁骛、只专注于食物本身带来的慰藉,似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些商务宴请上的精致菜肴,好看好吃,却也缺了份烟火气。;酒店里的珍馐美味,昂贵却少份人情味,都远不及眼前这一碗暖粥来得真实熨帖。 吃完饭,夜色已深。胃里的绞痛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带着食物温度的暖意,连带着冰凉的手脚似乎也渐渐回暖。 陆琳琅收拾完碗筷,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悄然滑过十二点。她看着依旧安静坐在桌旁,似乎没有离开意思的陈硕,心里有些打鼓。 她示意林业:“林业,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市扬采买呢。”林业租住的城中村就在附近,步行不过五、六分钟。 然而林业看了看沉默的陈硕,又看了看陆琳琅,眼神里流露出担忧,站着没动: “陆姐,我……我晚点再走也行,反正明天起得来。” 陆琳琅明白了林业的顾虑,心中无奈又有些感动。 她只好转向陈硕,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先生,时间不早了,您住在哪边?需要我们……帮您叫个车,或者送您一段吗?” 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提醒。 “不用。”陈硕摇头,似乎才从某种思绪中抽离,他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扫码。 “今晚.....饭钱多少?” “真不用,”陆琳琅连忙摆手,“本来就是我们的晚饭,您别客气,您能好点儿我们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小店的宁静。陈硕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陆忠英”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键,司机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陈董!您在哪啊?我换完车回来,一路上都没看到您!到公司也没人,您没事吧?” “天华大道,二巷巷口,‘邻家味道’。”陈硕报出位置,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简洁。 “好的陈董!您稍等!我马上从公司赶过来!”陆忠英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 电话挂断。陈硕撑着桌子站起身。一米八五的高大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转向陆琳琅和林业,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今晚的暖粥软化了一丝。 “今晚,”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麻烦你们了。” 他转身,步伐还有些微的虚浮,但已比来时稳了许多。推开玻璃门,风铃响起,夜风带着凉意拂面。他走到巷口的路灯下,挺拔的身影在光影显得有些孤寂。 转身回望,不远处,“邻家味道”那个手写的招牌下,暖黄的灯光依旧温柔地亮着,像一个沉默的承诺,安静地守候在深沉的夜色里。 如果不是今晚的意外,他想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足这种地方的。那么他也不会知道,在这个狭窄的小巷里,还有这么一个让他感到放松温暖的店和人。 那晚狼狈的相遇,陈硕只当是人生中的一次意外。就像大海里掀起的一朵小浪花,只在他的人生里起那么些微的波澜。 人海茫茫,擦肩而过的温暖,终究敌不过他早已被钉死的轨迹——那个他称之为“家”的冰冷牢笼,以及永无止境的工作。 第11章 家宴冲突(1) 用爷爷的话说,是家族聚餐,联络感情。 他疲惫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的力度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窗外华灯初上,勾勒出城市冷硬的轮廓,却丝毫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郁。 他宁愿在这空旷的办公室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到深夜,也不愿踏进那座金碧辉煌却令人压抑的老宅,陪着莫娴上演令人作呕的“恩爱夫妻”戏码。 更遑论,还要面对二叔一家虚伪的表演,应付那些披着血缘外衣、却时刻觊觎着他和他父亲一切的豺狼。 他的爷爷陈寿理,一个在商海沉浮半生、如今却日益昏聩的老人,一生娶了两房。陈硕的父亲陈洛礼,是原配所出。 在陈洛礼十二岁那年,陈寿理彻底撕碎了“家”的体面,将一个小他十五岁的女人——罗凤灵迎进了门。 原配被扫地出门,心灰意冷之下,只带走了离婚协议上冰冷的补偿:陈家“顶胜集团”30%的股份。 她终身未再嫁,最终郁郁而终,临终前,将这30%股份,毫无保留地平均分给了儿子陈洛礼和孙子陈硕。 陈寿理大概是为了彰显“公平”,在次子陈洛京成年后,亦将自己名下40%股份中的30%分别划给了陈洛礼和陈洛京(每人15%)。如今顶胜的股权版图,表面上是陈洛礼(30%)、陈硕(15%)、陈洛京(15%)、陈寿理(10%)——陈家嫡系合计占股70%,看似稳如泰山。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陈洛京夫妇及其背后的罗凤灵,从未停止过对更大权力的贪婪攫取。 罗凤灵几十年如一日的枕边风,早已将陈寿理吹得晕头转向,对长子一家横竖看不顺眼。 她嫁过来几十年,连孙子都要成家了,却始终未能从老头子手上讨到一点股份,这份怨恨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 前头那个贱人,离婚了还留一手防着她,更是让她恨得牙痒。 而陈硕,这个在所有人眼中沉默寡言、似乎只知埋头苦干的“工作机器”,在二房处心积虑从爷爷那里讨要股份时,却已在暗处悄然编织着自己的网。 他利用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和资本,在海外悄然注册了一家离岸投资公司——ARO投资公司,他是实际控股人,法人是绝对信任的心腹。如今这公司的规模在国内的名称也是排得上号的。 他用这家公司,通过复杂的二级市扬操作和私募股权基金,已悄然持有了顶胜集团10%的散股。这个数字,连同他名下的15%以及父亲手上的30%,他们家持股已超过51%,对顶胜集团有着绝对的控股权。 这才是他面对爷爷那近乎荒唐的“生曾孙赠股份”承诺时,那份不动声色的底气来源——他的父母陈洛礼和陆可心急如焚,生怕二房捷足先登,频频催他生子。可他却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 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最终停在了那座灯火辉煌、却透着森然寒意的老宅门前。 陈硕没有去接莫娴,直接让陆忠英送他过来。他推开车门,晚风带着庭院里精心修剪过的草木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郁。 刚踏入灯火通明、奢华得有些刺眼的大客厅,一股混合着名贵香水、雪茄以及食物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刻意拔高的谈笑声。 莫娴果然已经到了。她今晚显然精心装扮过,一袭正红色露肩长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将身材曲线勾勒得玲珑有致,颈间那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锐利的光芒。 她正坐在婆婆陆可心身边,两人言笑晏晏,姿态亲昵,俨然一对模范婆媳。 陈硕的父亲陈洛礼则独自坐在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端着一杯威士忌,眼神有些放空,透着一丝格格不入的淡漠与疏离。 客厅的另一头,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二叔陈洛京、二婶梁沁,以及他们的一子一女——陈星翰和陈星冉,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坐在主位上的陈寿理和罗凤灵。 已经80岁的陈寿理穿着一身暗红色唐装,精神看起来尚可,但眼神已有些浑浊,此刻正被小儿子陈洛京凑在耳边说的话逗得开怀大笑。 罗凤灵保养得宜,穿着质地精良的墨绿色旗袍,笑意盈盈地拍着陈寿理的手背,眼神却像淬了冰的探针,飞快地在刚进门的陈硕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陈星翰一身骚包的亮片西装,油头粉面,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陈星冉则是一身清纯小白裙,安静地依偎在罗凤灵身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陈硕的到来,像一块冰投入了表面沸腾的油锅。 “爸、妈、爷爷。”陈硕的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沉静,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主位上的老爷子身上。 “硕儿回来了!”陆可心立刻抛开莫娴,脸上瞬间绽放出真切的喜悦,起身迎了几步,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脸色怎么有点白?是不是太累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儿子的脸。 “公司有事,忙得晚了些。”陈硕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母亲的手,声音却放软了些,对着陆可心解释,也对着同样投来目光的父亲陈洛礼点了点头。 “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陈洛礼放下酒杯,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老公。”莫娴也跟着淡淡地唤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完成一项必要的仪式——在家里,总得做做样子。 “大哥。”陈星翰和陈星冉几乎同时开口,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笑容。陈星翰的称呼带着点故作熟稔的轻佻,陈星冉则声音甜美,眼神无辜。 陈硕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没有任何温度,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算是回应,随即移开。那是一种彻底的漠视,视他们如空气。 这微妙的沉默和轻慢,立刻点燃了梁沁的怒火。 “哟!”一声尖利刺耳的嗤笑划破了短暂的平静,梁沁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夸张地掩着嘴,眼角的刻薄几乎要飞出来。 “瞧瞧我们阿硕这董事长的架子!真是越摆越大了呢!奶奶跟叔叔婶婶都在这里,都不舍得打声招呼。这是看不见我们二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