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最冷糙汉撩动心》 第1章 穿书 黎向晚穿书了。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正迷迷糊糊地压在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身上。 还没多想,身下就传来一道隐忍,暗哑又咬牙切齿的声音。 “黎向晚你疯了,为了个小白脸竟然做到这份上,你快松开我!钱我给你。” 黎向晚抬眼匆匆,这是什么限制级画面? 男人面容精致,满脸是汗,隐忍地咬着下唇。 粗壮的双臂交叉向后,被麻绳五花大绑在铁架床的靠背板上。 赤裸的上身在黑夜中白得发光。 尤其是她嫩白的手正游走在男人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上。 他健硕的身子已然紧绷得像熟透了的虾。 天哪,这一幕跟她睡前刚看的那一本糙汉小说好像。 黎向晚脸热得鼻血差点流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道歉松绑。 “我这就给你解开绳子。”麻绳扣松了,身下男人抽回僵硬的双手。 黎向晚匆匆从他身上下来。 手脚酸软无力反而还跌坐在了男人身上,不知道误触到了男人哪个部位,他嘴里溢出一声闷哼。 黎向晚还未想明白,天旋地转间,就被满脸通红的男人按在了床上。 “黎向晚你这么急不可耐就为了给外面的小白脸拿钱,那我就成全你,省得你一天到晚总想着外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面容实在好看,即使咬牙切齿,暗哑沉闷的声音还是蛊惑到了黎向晚,是梦吧? 她抬起纤纤玉指,搭在他的脖颈上,幽兰吐香。 “就算是梦,能睡到这么帅的帅哥也值了。” 细腻柔软的双唇接触到他结实火热的肌肉。 酸软的身子发热发烫,黎向晚第一次知道po文里写的这种事可以这么持久。 天翻肚白,黎向晚累得手都抬不起。 身上的男人还在匍匐,她扬头咬住了近在眼前的凸起喉结。 尖牙磨了磨,双目赤红的男人双臂收紧,一声闷哼后,嘎吱响了整晚的铁架床这才停歇。 * 一九七八年六月沙溪村 南方小城,天亮得很早。 黎向晚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时,浑身酸痛得就像刚参加完半马的第二天。 全身上下像被拆了重新组装过一样,尤其是后腰那里。 入眼的是头顶的老式粗布蚊帐。 离床边不远处的木架上,摆着红色牡丹花洗脸盆,青砖地板上一个竹藤编制的暖水壶。 这些东西都是她奶奶辈用的了。 脑子清醒过来,回想起昨晚那香艳的一幕。 毫无疑问,黎向晚穿进了一本前几天刚看的一本七十年代的年代文里了。 书中原主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叔婶家。 半年前,原主被叔叔婶婶托媒人给原主许了“一桩好亲事”。 让她嫁给一个眼瞎刚复员回来的退伍军人程霄云,一个吃喝拉撒睡都要靠人照顾的瞎子,拖油瓶。 原主听到噩耗差点想不开要去跳河,但正好这时原主的奶奶腿断了,需要一百多块钱的治疗费。 家里的叔伯三推四阻,愣是没有一家肯主动掏医药费的。 原主咬牙切齿向程家要了两百块的彩礼钱。 第二天卷了薄薄的包袱跟着媒人进了程家,照顾程霄云这个瞎子。 原主性格软如但时间久了再软弱的人也逐渐生出了怨言。 何况原主之前还有个谈了没几个月的对象。 他是在县文化馆当临时工的,一个月领二十三块钱,每个月要拿二十块钱去跟狐朋狗友胡吃海喝。 但他们因为彩礼钱谈掰了。 原主婚后照顾瞎子的耐心,被沉重的家务中磨灭得一干二净。 所以当小白脸再回头来找她的时候,她心底的防线土崩瓦解,她飞蛾扑火般跟小白脸重新纠缠在了一起。 小白脸甜言蜜语哄得原主心花怒放。 经常告诉原主,他会努力写诗争取赚够彩礼钱,让她早日离开那个瞎子。 只能暂时委屈她待在程家。 除了奶奶,从来没人对原主这么好过,她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她把小白脸当做是她的救命稻草。 小白脸说要写诗登报,原主掏钱。 说要买新衣服新鞋子上台演讲,原主掏钱。 说要跟同事打好关系请去国营饭店吃饭,还是原主掏钱…… 原主不仅掏自己的钱给小白脸花,还掏她老公的买药钱给小白脸。 甚至婚内为小白脸守身如玉,青天白日,更是拎着大包小包去小白脸的宿舍给小白脸洗衣做饭。 俨然一个贴心的保姆。 原主婚内继续和小白脸谈恋爱,另一方面也很抗拒跟她老公的触碰。 要是程霄云的手指头不小心挨到她一下,她都能大骂上他十分钟。 而原主老公虽然眼瞎了。 但是看在那张帅脸的份上,十里八乡还有不少小姑娘愿意嫁给他的。 大概小说里的人物都有各种童年创伤。 程霄云也不例外,他八岁时亲妈就因为肺癌去世了。 不到三个月他爸就迎娶了现在这个后妈进门。 后面几年,后妈接连生下了三儿一女,小程霄云逐渐被透明边缘化。 亲爸顾不上他,后妈故意冷落他不让他吃饱饭,甚至还让他在刺骨寒冬去河边钓鱼。 小程霄云饿得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是原主救了他,给了他一碗热气腾腾鲜美的蚌粥,他才熬过了那个冬天。 是以,程霄云才会对原主有这么深的执念。 即使婚后原主辱骂他,他也死咬着牙关从不还嘴。 这半个多月来,原主每日在家里发疯,翻箱倒柜找钱,但钱全都被程霄云收起来了,她哪里找得到。 原主被程霄云逼得狗急跳墙,是以才会在前一晚在他的中药里放了高浓度的白酒。 原主她洋洋得意自己也喝了点。 没想到不胜酒力醉醺醺地磕到了脑袋,就换成了她穿了过来。 然后她就变成了原主。 想到昨晚疯狂的一夜,黎向晚低头看了下自己白嫩细软的胳膊,大腿。 现在全都青青紫紫的,留下了不少痕迹。 门外“哐当”一声巨响,像重物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黎向晚眉头紧蹙,想起小说里程霄云眼瞎看不见的事实,心里一慌。 程霄云不会是摔倒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跳了下来。 第2章 摔倒 大门的青砖门槛处 一抹高大的身影狼狈趴在地上,他清隽俊朗但双目无神。 尤其是高挺的鼻梁沾满了灰,结实的长臂在粗粝的地板上摸索着什么。 手掌触摸到一截熟悉的竹质拐杖,眉头一松。 还未来得及强撑着站起身,程霄云人连同拐杖被一把扶起。 鼻尖刮过股甜腻的白桃味香风,跟昨晚交颈缠绵时闻到的一般无二。 灰蒙蒙的双眼闯进来一只细腻白皙的手,霄云身子僵硬片刻。 程霄云面容清隽冷厉,锋利的下颌角微绷,双手一动不动紧握成拳。 昨晚他估计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 绳子解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想着顺了她。 他以为,黎向晚这女人知道自己,辛辛苦苦为外面小白脸保留的清白之身不见了,会闹死闹活。 但没想到,她反应竟然这么平淡? 黎向晚瞥见他那渗血的小臂时,惊呼道:“你手出血了,疼不疼,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小臂冷白皮肤上的表皮卷起,渗出丝丝血珠。 是刚刚摔倒的时候,被粗粝的地面划破的,还沾了点灰和小石块。 想想也知道疼死了,尤其是他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口。 程霄云曾经在滇市当过八年兵。 紧握住竹棍的右手半截小臂肌肉虬结,隐约可见的弹痕刀痕像蜈蚣一样。 但好在他皮肤冷白,看起来也就不明显。 但现在宁愿疼,他也绝不开口求她! “与你何干?我死了不是刚好合你意吗?” 程霄云冷哼一声,将疼得火辣辣的手臂从女人的柔软的手心中挣脱。 “不过除非我死,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跟外面的小白脸有机会在一起!” 程霄云当然知道,黎向晚这女人心眼很多。 这半年多来,这女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从他手里骗走了很多钱。 他昨晚洗完澡回到房间时药已经端到桌上了。 他以为她突然好心,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在他药里灌了酒。 苦涩的中药味掩盖住了酒精味,没设防的他才没喝出来。 原以为,自己这番的话能激起黎向晚变脸。 她又会向从前一样大骂他是个瞎子,一点用都没有。 但没想到,黎向晚噔噔噔的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了一个医药箱。 她一把拽过他受伤的右手臂,消毒,上药。 两人离得很近,黎向晚一抬头就看见了那抹凸起喉结上的点点暧昧红痕。 昨晚的激烈场景,还深深地映在她脑海里。 昨晚,就是她现在握住的右手,死死掐住了她的细腰,把她按在了身下。 想到昨晚的缠绵,黎向晚耳根子微微发红。 她在现代是个母单,昨晚还以为是一夜春梦,没想到梦里的帅哥变成老公。 天光洒在他凉薄的琥珀色眼底,衬得他双眼黯淡无光又无情,就像被蒙上灰尘的明珠。 被握住的关节有点热,微微发麻,是那样的细腻柔软,跟昨晚触碰他身体的触感一样。 程霄云咬紧了牙关,语气冰冷道:“不用你假惺惺,在这装模作样做好人,怎么样算盘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吧。” 掌心向外用力一把挥开她上药的手,紫红色的药水溅在黎向晚白嫩的掌心,顺着细腻的掌纹晕开一团。 黎向晚撇撇嘴,将棉签丢进垃圾桶,明知道他看不见她,但却依然端坐着面对程霄云。 “不管你信不信,以后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至于你说的外面的那个人,我早已经跟他断干净了!” “我们从前处过一段时间不假,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这半年来是他一直对我百般纠缠。” 黎向晚声音顿了顿。 “至于我们的婚事,是我这半年来一直没调整好情绪,我一直埋怨我叔婶斩断了我的感情。” “所以很多时候才会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对你恶语相向,对此我真的很抱歉!” “以后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言行,尽好我妻子的本分,好好为我们这个小家庭做出贡献。” 程霄云偏过脸,下颌紧绷,攥紧的双拳头放在两膝盖上。 虽然他没有任何回应,但他从前是军人,黎向晚知道他五感一直很敏锐。 只是脑袋里残留的弹片被压迫到了他的视觉神经,这才导致他眼瞎了! 但程霄云的脸一直帅得没话说。 他可是用十多年时间,就从寂寂无名的小商贩就做到了商界大佬位置的人,可等到他有钱后,残留的弹片已经深入卡进他头颅里了。 请了最有名的脑神经专科专家多次手术也没办法取出。 惨死在了手术台后他的亿万家产全便宜了外人,全捐给了慈善机构。 而原主作为他的前妻,则在多年前偷盗他的钱财跑路。 等到他发家时,原主已经被小白脸骗走全部身家,她被抛弃流落街头捡垃圾为生。 最后佝偻着背扛垃圾走过街头时,在杂志社门口,被小白脸轰鸣飞驰的跑车撞飞在了车水马龙里。 想到她被碾成肉泥一样的结局,黎向晚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她可不是原主那傻妞会为爱飞蛾扑火,以后男主可是拥有金山银山的金主,她得给他捧起来! 黎向晚上辈子学的是中医,她从小泡在医馆里长大的。 她爸妈前段时间刚因车祸意外去世,她情绪低迷闭馆休息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就穿书了。 他脑袋的伤,她得想办法看下,可不能让大金主早死了! 程霄云冷哼一声,“这里没人,你情真意切的台词换个人说说估计对方就信了。” 他的言下之意,‘我不信你说的,你别说了,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程霄云之前是军人警惕心很高,不信也是正常的。 毕竟原身有好几次,误以为他睡着了都偷偷约外面那个小白脸,像松鼠用来过冬攒下的全部身家都送给了小白脸。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黎向晚扬起冶丽清纯的脸蛋,笑眼眯眯,看程霄云的眼神像看大金主。 她要钱,要花上大佬的钱! 但程霄云眼瞎看不到,他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 继母同他介绍黎向晚这人时说过,他未婚妻子很漂亮。 性格有点怯懦,但是很能干活,照顾他没问题。 就是彩礼钱很贵,要两百块。 第3章 被蛇咬 他那时刚伤退。 手里捏着的退伍费,被他继母以翻新老宅房子的名义拿走了也一半。 剩下的还有一部分,两百块虽然多,但是他给得起。 他记挂着十来岁时那碗滚烫的河蚌粥。 满心期待,想着他们再见面她应该能认出他吧? 洞房夜他特意拜托邻居帮忙熬煮了一碗河蚌粥,但她没喝。 她十分警惕,像个刺猬一样蜷缩在床角。 身体蹦得紧紧的,他身子稍微动一下,她的身子就靠墙更近一些。 还没从搞清楚心脏空荡荡的感觉。 程霄云又知道了。她还有个谈过几个月的对象。 她甚至还为了这个对象上门洗衣做饭,把他给的生活费全都给对方。 他知道她还想离婚嫁给那个小白脸,但他偏不如她的愿! 昨晚那一夜实在过于荒唐,程霄云绷着脸没说话。 黎向晚尴尬得摸了摸耳根子,刚想再张嘴说点什么,门外闯进来一个神色匆匆瘦弱的中年妇女。 “霄云,霄云,你,你的平板车能不能借阿婶用用? 是程霄云隔壁家的钱婶。 她小麦色的皮肤额头满是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怎么了?” “山娃子被蛇咬了,现在我急着送他去医院!” “车子阿婶先拿走了,稍后还你啊!” 她双手抡走了墙角破旧的平板车,如同来时慌张的那边,又慌张地走了。 程霄云微绷着的脸,浮出一抹担忧。 钱婶的小孙子山娃子刚八岁,调皮捣蛋,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他过年的时候刚玩炮仗炸了手,被家里人拘了好几个月。 没想到暑假刚开始,又开始闯祸了。 沙溪村在偏岭南一带,夏天雨水蚊虫多,尤其山里跟动物园一样热闹。 这半年来钱婶一家照顾他许多,要是他眼睛没出事,他倒是能帮下忙。 但现在,他过去的话,就是给他们添乱。 黎向晚看程霄云暗暗心焦,她也能理解。 在书里程霄云眼瞎,原主脾气还大,他什么事都只能拜托钱婶子一家。 可以说程霄云能走出阴霾,钱婶子一家人出了很大的力气。 只是后来,钱婶小孙子被毒蛇咬伤去世,全家上下被乌云笼罩,也顾不上程霄云。 那时程霄云全身上下的钱都被原主掏了个一干二净。 他在家里饿了三天三夜,脚软走出家门却摔倒被人送进了卫生所。 原主的事迹才被人传遍了整个公社。 她遭人唾弃,才会在后来身上钱被小白脸骗光了,也不敢回来。 “我也去看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黎向晚想到了这点,抛下一句话,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黎向晚刚踏进徐家大门,就听见钱婶子又气又急道。 “山娃你个衰仔,阿嫲话你几次了,你不要整日到处跑,现在好了……” 钱婶子气喘吁吁,双手扶着平板车,大声催促道。 “阿珍,阿强,你们两公婆快点搭把手让他躺下来,卫生所五点就要关门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崽快喘不过气来了!” 钱婶子中气十足地吼了声哭哭啼啼的儿媳赵美珍。 两公婆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呼吸急促,面庞青紫的山娃子抱上车。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医院赶,黎向晚一把拦在他们前面。 “钱婶,山娃现在送到医院去必死无疑!” “黎同志,宜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快走开别挡路。” 钱婶子心急如焚,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珠。 她对黎向晚没什么好印象! 这半年来,村子里关于他们夫妻不和的传言很多,他们住在隔壁知道的小道消息更多。 半个月前,程霄云突然找到她,托她帮忙买菜。 每天的菜量不多,程霄云眼睛看不见,都是她主动送过去,每次送菜时经常看不见黎向晚的影子。 一问程霄云,他说她出去走亲戚了。 可黎向晚就住在隔壁村,全村人都知道她父母双亡。 除了她叔婶和外祖家,还有什么亲戚可以走? 她不喜欢花花肠子太多的小姑娘,尤其是黎向晚这样长得好看,又会骂人的小姑娘。 小程人老实眼睛又看不见,斗不过她的。 “我们现在要送山娃去卫生所,麻烦赶紧让让!” 钱婶心跟被火燎了一样。 她顾着被蛇咬了的孙子,手推着车刚要往旁边转,黎向晚又出声阻止道: “先等等!山娃现在这样状态,怕等你们送到医院,就要死了!” 黎向晚蹲下来,一把把死死勒住山娃子小腿的粗布条解开。 “快给我拿几根绣花针和酒精过来,越长越好!” 赵美珍哭声尖锐,苍白的指尖颤抖。 “黎向晚你疯了!布条是为了阻止毒素进入心脏的,国强,国强,你看这个疯女人,你快给她拉住,她这是要害死山娃啊!” 徐国强面色铁青,粗壮的双臂红得充血。 眼看就要一把把她按在地上,黎向晚语速飞快地解释。 “山娃是被尖吻蝮咬了!就是传说中的五步蛇!” “怎么会是五步蛇?” 徐国强的手停在半空中,赵美珍挂满泪珠的脸上满是错愕。 “那不是深山里才有的吗?山娃说他就在山脚下转了下,你骗我们的吧?”徐家三人不可置信,五步蛇是有,但平常上山打猎的基本上很少遇见。 “信不信随你们!” “看样子他已经被咬了大半个小时了吧?” “那蛇剧毒无比,他现在动得越多,体内的毒素就随着血液循环得越快,怕你们还没赶到卫生院,人就凉了!” “你们说的粗布条都把他脚都勒紫了,你们有没有想过,脚供不上血会有被截肢的可能性?” 徐国强梗着粗红的脖子,生气道: “你骗谁呢?你一个高中都没上的人,哪会懂得那么多药理知识?” “阿妈,你快给她赶出去,别听她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我妈好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她留下来的札记上面就有这一例!” “信不信由你们,心肺功能受损,腿瘸,脸僵,截肢,这里面最严重的后果你们能承受哪个?” 黎向晚掷地有声,冰冷的视线扫过面前三人。 她没开玩笑,五步蛇剧毒无比,需要立马救治,等下还要送去卫生所打血清。 第4章 又在勾引他 原主父母双亡,她从小生活艰苦无人庇护。 但原主外祖家以前是地主家,原主妈早些年受过好教育读过为卫校。 打地主时被没收了家产。 但因为原主外祖以前从未苛待过底下的长工,他主动捐出了家里的钱财才没被打得特别狠。 原主妈算稀缺人才,公社特许她以赤脚大夫的身份在附近几个村子治病救人。 原主八岁那年,原主妈去救人回来的路上,被洪水卷走了;。 而原主爸则在去接原主妈的路上,被山腰掉落的树干砸到了脑子,当场身亡。 这些钱婶子都是知道的。 她脚步像被钉在地上一样,苍白的厚嘴唇微微抖动,低头死死地盯着躺在平板车上的山娃子。 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确实如同黎向晚说的一样。 眼看他眼皮子无力地耷拉下来,她心猛地一跳。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她儿媳,“阿珍,你去帮忙拿绣花针和酒精!” “阿妈!你怎么也信了她的鬼话!” 赵美珍死死揪着衣袖,眼泪要掉不掉。 钱婶推她两把催促,“让你去你就去,快去拿!再不快点,山娃子就危险了!” 她年轻时村里有个年轻人结婚前一天就被五步蛇咬了。 当时就是被黎向晚的妈救的。 好在送得及时,被咬到的脚也只是坡了点,不然就是截肢! 山娃子才八岁,要被截肢下半辈子就完了! 钱婶子眼睛睁得老大大气不敢喘,死死地盯着黎向晚莹白的手指。 她大拇指和食指中间捏着一指长的绣花针,酒精消毒后,飞快精准地在山娃子腿上施了几针。 指尖翻飞,绣花针乍现的银光让钱婶子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山娃子充满气的胸膛,像自行车轮胎被放气一样慢慢平缓下去,眼皮子快速滚动后山娃子睁开了眼睛。 “阿奶、阿妈、阿爸,对不起,我没事是我调皮叫你们担心了……” 钱婶子虚脱两脚虚浮,嘴里喃喃自语,“没,没事就好,吓死老婆子我了。” “山娃,你终于醒了,阿妈以为你死了……” 赵美珍嗷了一嗓子,她趴在板车上死死攥着山娃子冰凉的手哇哇大哭。 “哭什么哭,接下来还要赶紧送他去卫生所打血清,脑袋记得拿枕头给他垫上。” 黎向晚扯了一嗓子,几人脑袋才点如捣蒜。 慌乱的钱婶子拉着平板车,徐国强在后面推。 赵美珍一手抹眼泪,一手捏着枕头追在徐国强后面。 中间是躺在平板车上的山娃子,一连串的人飞快地消失在了视线内。 黎向晚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那口气缓了点。 她帮徐家掩好大门,转头看见杵着竹棍的程霄云,用竹棍点着路。 他扶着墙走得磕磕绊绊的。 黎向晚上前两步,搀着他的小臂,“我来帮你,墙角摆了几块石头别不小心摔了。” 程霄云心窝像被烫了下,这女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把他当马戏团里的猴子耍吗?就因为昨晚没偷到钱现在疯狂靠近他又想找机会下手? 可惜她主意打错了,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程霄云剑眉拧起,他冷漠着脸一把甩开她的靠近,“我自己能行不需要你假惺惺装模作样!” 黎向晚手落在半空,眼睁睁瞧着程霄云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 果然是大佬,心智坚定,疑心更重,不是她随便三两句话和关怀的举动,就能攻克下来的。 但怎么办呢,她已经下定好决心了,要花上他的钱。 那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消除他的疑心,获得他的信任。 但还没获得信任,回到院子黎向晚就被墙角半人高的杂草被吓了一跳,像一簇簇灌木丛一样,感觉都能藏个人。 杂草要拔掉,就连院子里沤黄的枯叶,堵塞堆积院子出水口位置的垃圾全都要清掉。 六月是汛期,岭南多暴雨,前段时间一场暴雨才将这座小院淹了一次。 那时原主还跟小白脸黏黏糊糊的,程霄云的脾气也没那么暴躁。 但最近总是动不动就给原主脸色看,程霄云眼神冰凉,黑着脸时周身的空气跟结冰一样。 原身本就有些怵和反感他,她迫不及待地让小白脸把自己带走。 两人大吵一架后,原主回到家把院子里的东西还胡乱砸了一通,整个院子像个战场一样脏乱不堪,至今未收拾。 纤细洁白的手腕向后,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发丝被扎成了丸子头。 配上她身上穿的白色衬衫和蓝色布拉吉长裤,黎向晚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黎向晚二话不说就拿过了院角的扫帚。 下水道要通,垃圾要扫,杂草要拔,整个人忙碌得像个陀螺一样。 很快院子里的动静就引起了程霄云的注意。 他放下手中的螺丝刀和录音机,抓起搁在木椅旁的竹拐杖,慢慢地踱到门口。 眼前还是只有模糊的光晕,但是他大概能看到院子里忙碌的团团转转的熟悉人影。 黎向晚她在清理杂草? 程霄云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琥珀色的瞳孔被阳光刺激后,微微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墙角处大丛的杂草根深蒂固,根系扎得很深。 黎向晚正用两只纤细的胳膊吃力地挥着锄头,看样子是想要把它挥倒。 程霄云昨晚才摸过那两只手。 他知道她胳膊软绵绵的没劲,一锄头下去,恐怕杂草还是纹丝不动。 果然,被他猜中了。 黎向晚泄了气,锄头被她脚踩着木把靠在肩头。 左手揉着泛酸的右手,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脸上出现了懊恼,又像有点对自己技术不自信的神情? 程霄云眯眼想要再看清点,往前走了一步,但没想到脚下的黑色千层底步鞋踢到了竹拐杖,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黎向晚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莹白的手抓起了还带着一团泥土的草根,骄傲地朝他炫耀。 “程霄云,你看这草长得多好啊,我们家院子风水也太好了吧!” 她身上白色的衬衫沾上了土,鼻尖泛着晶莹汗珠,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像盛满了酒,甜甜的。 程霄云心头一跳,猛地转过了头。 这女人怎么回事? 昨晚勾引了他没完,现在青天白日又开始想办法勾引他了? 这半年来,他除了见她对外面那个小白脸笑过,她什么时候这样对他笑过了? 第5章 她勤劳?她装的 黎向晚嫁过来半年,从来没见她拿过扫帚。 院子平常都是他在扫的,但是他眼睛时好时坏看不清东西,偶尔只有眼睛好的时候才能拿起扫帚。 古怪,从昨晚到现在黎向晚都透露着古怪。 他身后,黎向晚露出来狡黠的笑容。 她用干净的手背揉了揉笑僵的嘴角。 清冷的目光穿过院子,落在大门处的高大身影。 程霄云上半身仅着一件工字背心,露出的半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他皮肤白皙,耳根子微红,神情颇不自在。 六月的天,天上的太阳跟个火球一样。 岭南的天闷热潮湿,她刚刚干了没两下就出了一身汗了但还是卖力地干这才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程霄云不自在就对了! 黎向晚就是要让他不自在。 书里写这个时候,程霄云对原主还残留有那么一丝丝感情。 但这半年来,原主对程霄云又是辱骂又是发疯,程霄云心底的好感被她磨灭得七七八八了。 但白月光的杀伤力就是比别的东西来得强大。 程霄云自从他亲妈去世之后就没得到过什么关爱,而原主又对他有救命之恩,那碗小小的河蚌粥竟成了程霄云记忆里最温暖的存在。 他一直对原主百般包容,所以小说里写原主偷走他的钱后,他一点都没有追究! 她刚刚其实是装的。 她早在程霄云杵着拐杖时,她就听见了声音。 她也知道那双锐利的眸子打量了她很久,但她为了维持住自己之前辛勤能干的人设,所以才那么卖力的除草! 她又不是傻子,那么大的草根还要自己动手,那得挣扎到猴年马月去! 下午她就去买农药,农药一打,院子里的草全都死光光。 还费力折腾这个? 黎向晚她从小在城里长大,但暑假时也经常回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她也干过农活除过草,她可不是那种死命埋头干活的人。 黎向晚如是想。 她扔下锄头往西边的房间走去。 她得一步步击碎程霄云的疑心,才能放开手做很多事情。 比如,给他医治脑袋,竟然知道了他能赚钱,还能拼个亿万身家回来,黎向晚日后对他也不会太差,至少给自己日后找了个稳定饭票不是? 她父母已经去世了,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回去,对她来说区别不大,但七十年代的住宿环境实在是太艰苦了。 头上顶着老式泥瓦房,脚踩泥巴地,用着纸糊的窗户,她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都没这么差,黎向晚是个对居住环境要求很高的人。 但来到了这里,不管待一个月,还是两三个月,那她都要住好的环境,更遑论她还是个大夫,十分讲卫生爱干净。 原主嫁过来半年,不是整日往外跑,就是整日辱骂程霄云,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干。 这才会让院子垃圾成山,但懒也有个好处,如计划年代,家家户户都会养的一两只鸡鸭鹅,但原主嫌脏一只都没养。 她也嫌脏,好在不用清理鸡鸭鹅粪便,那她真的会被熏死的。 但进了原主的卧室,黎向晚被吓了一跳。 昏暗的房间脏乱,头顶房梁还结了好几个大蜘蛛网,丝网上还有只蜘蛛在爬! 原主这段时间自怨自艾,除了整日捣拾自己,还经常往外跑。 她的房间也仅是晚上睡觉用,她浑浑噩噩地吃饭,洗澡,睡觉,骂程霄云,还有找小白脸诉衷肠。 黎向晚站到床上,垫脚伸手撕掉了窗户上堆积了厚厚灰的报纸、。 她扫了房间,又端来水擦了窗户上的玻璃,斗柜,简易的折叠桌。 脏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黎向晚直起累得酸痛的腰,看见灰败的房间焕然一新,窗明几净,心底升起了自豪感。 终于像是个人住的屋子了。 她住的这个房间紧挨着西边,靠近村口的大马路,纸糊的报纸被她撕掉后,来往的人都能透光窗户看见她房间内的东西。 黎向晚想再找块破布挡下。 但原主的行李少得可怜。原主带过来的陪嫁物件里,除了三四套换洗衣服之外,竟没给她带回一分钱彩礼。 也就是那两百块彩礼钱,全都进了那两公婆的口袋? 黎向晚眉心紧紧拧起,那双好看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冰凉。 黎向晚歇了换下身上脏衣服的想法,去了厨房。 忙活了一个早上,腰酸背痛,再加上她还没吃早餐,肚子早就饿扁了,还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从中医角度讲,午饭要在十一点到下午一点间,这时候心经当令,这是一天中的消化能力较好的时段。 黎向晚盯着厨房里两个发了芽的烂土豆,陷入沉思。 黑了点,应该吃不了了吧…… 她捏着两个烂土豆站在厨房中间,思索如何向程霄云开口拿钱。 “程霄云,你还有钱……吗?” “小程在家吗?徐叔来给你送菜了。” 但黎向晚话音还未落下,院外就传来了一道浑厚中气十足的男声。 来人个子不高但身材魁梧壮实,一脸横肉。 他穿着灰色汗衫短袖,下半身搭配了一条黑色棉麻短裤,走起路来大摇大摆。 圆滚滚的光头锃亮,尤其手里拎着一串血糊糊的大猪蹄。 一眼看着像黑社会。 来人是隔壁的徐老汉,他跟隔壁钱婶子是两口子,他是个屠夫,经常凌晨就要起床杀猪。 他刚从镇上回到家放了家伙什,就想着先把程霄云订的菜给先送过来,但看到空荡荡的家里,还是有点诧异。 徐老汉反手将背后的竹编背篓拿下,抬头就看见眼前站了个俏生生的人,正笑容甜甜地站在自己面前,喊他,“徐叔!” “我来帮你吧。” 黎向晚嫩白的手伸过来,想要接过他背上的背篓。 徐老汉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我自己能行,我自己来就好了。” 小程新娶的媳妇今日是被下了降头不成? 他哪次来给小程送菜,她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还记得刚开始,他给小程扛了袋米,再加上双手拎着菜不方便,卸下来的时候就想让她搭把手。 结果她张口就把他骂了一顿说他不会怜惜女同志,扛袋米都要邀功,天知道那顿一分钟的骂,给他整得有多害怕。 小半个月来,他哪次来送货都要先提前打探下看她在不在家。 刚刚明明没看见她的,这小丫头,从哪里钻出来的? 居然还对着他笑,徐老汉摸摸手臂上的汗毛,倒起来了。 太瘆人了。 第6章 小算盘 “早知道你在家,我就不过来……” 徐老汉神情不自在地躲过黎向晚白嫩的双手,嘀嘀咕咕道,不会又给他骂一顿吧。 见她靠近,徐老汉迅速把话题绕开。 “诶,诶,诶,小黎同志你今日没出门?” “小黎同志,你有没有听看见我家老婆子去哪里了?” “我刚进家门没看见人。” “山娃子今早被五步蛇咬了,婶子他们刚把他送去了卫生所,还没回来。” “被五步蛇咬了?” 徐老汉声音陡然拔尖,见程霄云拄着拐杖从堂屋出来,他将背篓往黎向晚手上一塞,冲他大喊。 “小程今早的菜放在这里了,这两根猪蹄全当叔送你的,背篓我晚点再来拿!” 徐老汉扔下猪蹄,急匆匆跨上那凤凰牌自行车往卫生所去了。 黎向晚被塞了满怀,还有点愣就看见白得发光的程霄云拄着拐杖到她面前来。 他侧过半边身子,嗓音暗哑地朝黎向晚伸过手,“把背篓递给我。” “我来吧,你不方便。” 程霄云他撑着竹拐杖直起身子,声音略微嘲讽。 “我不方便,那你来做饭?这次是打算砸碗,摔盆,还是火烧厨房?我家真的没地方给你烧的了。” 听见程霄云淡淡的嘲讽声,黎向晚尴尬。 是了,原主除了骂人厉害之外,还经常干蠢事,洗碗故意打碎碗,打碎盆。 有次她灶里煮着饭,趁机去给小白脸送东西,等程霄云闻到饭烧焦味时,半边厨房都烧没了。 虽然后来拜托徐老汉重新铺了下头顶的瓦片,但现在厨房房梁顶上还是黑黢黢的,一股被火烧过的痕迹。 火烧厨房这一战绩之后,程霄云就没让她下过厨房,基本上每顿都是程霄云做的饭。 让一个眼瞎的人伺候手脚健全的人,就这,原主也真是好意思! 他又重复了一遍:“背篓给我。” 黎向晚二话不说抱着背篓进了厨房,“我来,这次让你见识下我的手艺。” 黎向晚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动手,而且程霄云拄着拐杖,走得哪有她快。 等程霄云进到厨房时,黎向晚已经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有两只猪蹄,一小袋黄豆,一把枸杞叶,一斤精米,小半篓的红薯粗粮还有辣椒蒜头。 黎向晚刚看过橱柜,除了那两个烂土豆外,米缸里确实没有粮食了。 这一兜的粮食,最多只够他们两个人吃两天。 黎向晚这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家里的粮食盘点得这么细致的人。 也不怪程霄云,从前原主,经常拿家里的粮食出去接济小白脸。 像老鼠搬家一样,渐渐把程家这个粮缸搬空了。 程霄云才不得不出此下计。 黎向晚蒸了红薯米饭。 把猪蹄洗干净放到砧板上四处寻找菜刀时,程霄云抢先一步将橱柜顶上的菜刀拿了下来。 “菜刀给我,别伤了你。” 瞎子拎着菜刀剁肉,这几个字组合到一起,看着就心惊,黎向晚真怕他不小心剁到手! “你让开到一边,这顿饭我来做!” 说什么胡话,她是中医,对人体穴位倒背如流。 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她手拿菜刀斩猪蹄。 黎向晚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菜刀,冲洗干净。 她淡定地将刀子高高扬起,一整根猪蹄被砍成完整的碎块。 程霄云手里空了,他盯着黎向晚认真砍肉的背影 蓝灰色的围裙松垮的系在她纤细的腰身上,为了方便干活,她扎起了丸子头,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莹白修长的脖颈。 搭配上今天的这一套白衬衫看着十分有活力。 从前她最爱的就是披散着头发,最好两耳边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两边的视线,不跟他眼神对视。 是以,他虽然知道她长得好看,但是没跟他有过太多的眼神接触。 除了昨晚,他把她压在身下,绯红的脸蛋,水润莹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没忍住在她身上作乱…… 她腰被掐红了,声音也是哑的,但从早上到现在,她没说过闹着要离婚要自杀,反而收拾院子,收拾房间,现在竟然要主动做饭? 程霄云从前他在军营里时学过心理学。 一个人的谈吐行为基本上不会在短时间内有变化太大。 如果有,那证明对方是肯定是别有目的,需要再深入观察,及时调整防御机制。 程霄云的这个想法,持续到吃上黎向晚做的黄豆闷猪蹄,和枸杞叶菜汤再次加深。 炖了一个小时的猪蹄软糯脱骨,筷子夹起的时候微弹,但放入口中稍微一抿,多汁的肉就在嘴里化开。 新鲜蒸的红薯精米饭,和清爽解腻的枸杞叶汤,搭配在一起,能让人多吃两大碗饭。 他当兵那几年,军营后厨有个做饭做了三十年的西北老师傅。 他最拿手的菜就是红烧肉,每次做小窗口回回排队都爆满,还不一定抢得到。 自从伤退了之后,程霄云再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但跟今天这顿饭相比,程霄云竟然觉得这道黄豆闷猪蹄略胜一筹。 从前黎向晚做饭有这么好吃吗? 程霄云没吃过两回。 一回是饭烧糊了,一回是炒青菜糊了,再接着就是她摔碗砸锅,火烧厨房,后来他就把做饭的活都包揽了过来。 黎向晚看程霄云微垂着眸,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碗里戳着,心里打鼓一样。 是不是不合胃口? 她这次做饭很少放辣椒,岭南潮湿闷热,程霄云还在吃药,辣菜吃多了烧心烧胃,她就放了两个小米辣。 她是滇市人,从小吃饭重口味,她也觉得今天的菜味道有点淡了,程霄云也在滇市当过八年兵,那饭菜可能是真的不太合他的口味。 黎向晚思忖着,小心翼翼开口,“那个程霄云,我想跟你谈点事儿。” 果然来了,是借着昨晚那事情给那小白脸要钱吧。 外面的那个小白脸真的就那么好,好到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看着柔弱不堪风一吹就倒了,难道就因为他会写两句酸倒牙的诗哄她开心? 程霄云泛酸的思绪跟泡泡一样冒了出来。 琥珀色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深沉,他倒是要看看她要耍什么小把戏。 他抿了口温开水,将嘴巴里的味道冲淡了点。 黎向晚还没注意到程霄云的目光已暗了下来。 第7章 借钱 “关于昨晚的事你要说什么?” 程霄云的声音暗哑,手攥成拳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想要把手里的碗捏碎的冲动。 “黎向晚昨晚是你主动的,你给我的药里面放了酒,你诱惑了意识不清醒的我。” “我,我不是想说这个……” 黎向晚耳根红透了,打量的目光落在程霄云腹部的位置。 关于昨晚她没什么好吐槽的,权当自己睡了个天菜。 天菜身材顶顶好,有八块腹肌,她昨晚一点都不亏。 前世她那老古板的爸妈管得严,她读书时就不给她谈恋爱,等她毕业后立马催促要她相亲。 好家伙,脉一诊,不是这儿有病,就是那儿有病,肾虚的三秒男摸一下脉搏就能摸出来。 她知道对方的身体情况太清晰。 以至于对方拿着玫瑰花跟她说想处对象时,吓得她直接脱口而出。 “我不喜欢那方面不太行的。” 对方脸色大变,顶着灰溜溜的脸跑了。 后面还把她的联系方式全删了,气得她妈差点没拿棍子捻她出家门。 程霄云的脉她昨晚探过,沉稳有力,而且他身强体壮,手脚热得像个火炉。 就是小说里好像写他有些性冷淡…… 他发家后身边不少人都给他介绍了对象,但就是一个都不同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视力不太好,脑袋里的弹壳得取出来。 黎向晚咬牙,“我想说,你能不能借我十块钱?我下午想要进城里买点东西。” “买东西?” 程霄云脸色阴沉得能结冰。 想到原主以前的劣迹斑斑,黎向晚急匆匆补上一句,“欠的钱,我可以给你打欠条的。” “我会还的,真的会还!我发誓!” 见黎向晚右手四根手指靠在脑门上,眼巴巴地一脸诚恳,程霄云冷笑一声。 “你是又想拿钱给外面的人?说吧,这次是二十,还是三十?” “谁说我要拿钱给他了?呸,你别侮辱了我的人格!” 想到那个冷漠负心汉,黎向晚小脸浮起厌恶,她极其讨厌吃人血馒头的小白脸!害得原主那么惨! 黎向晚觉得自己有必要向程霄云解释清楚。 她可是想以后花上他钱的,可不能让他心里埋了一根针,伤了夫妻感情! “之前几次都是王向东跟我说要写诗登报纸,让我借他点钱,他死皮赖脸地找了我好几次。” “我不想借但耐不住他死缠烂打,非要找我借,看在是一个公社的我每次都是半推半就地借他了。” 王向东就是那个在县文化馆当临时工的小白脸。 “你也知道我穷,我从小住在我叔婶家哪有钱给他啊。” “但他就威胁我,要是我不借给他的话,他就找人四处散播谣言说我俩好过……” “我跟你结婚了,如果外面风言风语的,那传出来对你多不好啊。” “我俩是媒人牵桥搭线的,也没感情基础,我也怕你多想,所以每次都被他威胁成功……” 黎向晚软糯的声音像带着哭腔。 低低的声音,砸到他耳朵里泛起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跟昨晚在他身下求他放过她时差不多,那会儿是带着气流的低喘声的。 她又在撒娇。 程霄云的指尖搭在蓝边线条上,用力压住心中那抹跟被猫挠了下的痒。 他政委从前教育过他们女人都是豺狼虎豹,心机多得很,黎向晚骂人这么狠的人还愿意低哄他拿钱。 是真缺钱了。 “既然觉得我们没有感情基础,那为什么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是他主动找你借钱?他敢张口乱说,那我的拳头也会乱挥。” 见他的拳头砰地砸到桌子上,黎向晚心抖了一下。 大佬的思维就是这么活络,一下就抓住了漏洞。 黎向晚稳住心神,“那还不是你整日冷着脸凶神恶煞的,半天憋不出两句话,我,我哪敢跟你说啊……” 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还带着抽泣声。 程霄云微抬起脑袋,黎向晚乌黑纤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没有泛光的泪珠。 雷声大但不下雨,装的。 “我们是夫妻,结了婚就是要好好相处的,你这样,你这样我怎么敢跟你讲?” 他抬着脸,目光没有焦点,黎向晚吸了下鼻子,抬手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 “我下午要去镇上买东西,你先借我十块,就十块,一周内还你!” 黎向晚打定了主意,要借程霄云的钱。 程霄云不借钱给她,她哪里来的钱买银针,哪里来的装备赚钱? 虽然知道他未来会有钱的,但现还家徒四壁啊,她可不想跟原主一样,要靠捡垃圾过活! 这钱得借到手。 “一周内还我?你怎么还?” 是靠哭,靠骗他的? 他可没钱给她了。 “你早上不是看到我救山娃子了吗?五步蛇蛇毒我都能解。” “我会医术,会中医,能治病救人,但我现在没钱没银针,最多一周,我肯定就还你!” 听到程霄云嗓音里的质疑,黎向晚忍不住道:“还有你脑袋里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取出来,前提是你先借我这个钱。” 底牌要亮出来才能跟他谈判。 就她?把他脑袋里的弹壳取出来? 她在说胡话,还是他在做梦? 他从滇市抢救室出来时,恰好碰到京市第一解放医院脑神经外科教授在工作交流。 他的主治医师就帮忙拿他的片子给那位老教授看了下。 对方都摇头说手术难度大,风险性很高,如果硬要手术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一个书都没读过几页,连村子都没走出过几次的农村小姑娘,如何有这样大的口气说要帮他把脑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呵,又在哄他开心,不过是又在寻由头罢了。 黎向晚的心机长进了! 程霄云努力控制住心底那抹怒火,从口袋掏出了一张大团结给她。 “省着点花,我身上没剩下几个钱了。” “谢谢!” 黎向晚接过那张大团结,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雀跃。 她回房间找了件红色格子衬衫换上。 “程霄云我先走了啊,晚点就回来。” 走出家门前,黎向晚回头朝堂屋看了一眼。 程霄云正手拿螺丝刀修理翘了一半的收音机,看不见还那么努力赚钱。 午后的阳光打在程霄云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碎发披着一层金光,真帅! 原主真是眼瞎! 这样好的男人她要牢牢抓着,先出门买工具赚钱了。 她的身影轻快,像乳燕第一次离巢般雀跃。 没注意到,身后的程霄云的脸绷得死死的,握住螺丝刀的手用力到泛白。 第8章 购物遇渣男 黎向晚在村口等了二十来分钟才坐上了公交车。 有乡亲赶了鸭子进城,鸭子的腥臭味闷在车厢里,配上公交车半个小时的急刹车,黎向晚一下车就扶着柱子吐了。 “小姑娘身体素质不行啊,以后怎么生娃娃。” 有大娘在身后笑话她,气得黎向晚回头想骂人。 刚一张口,就吸了口公交车尾气,她呕地一声又吐了出来。 真不是人坐的车! 下次得跟徐叔借个自行车,他看着好说话,能借给她的吧? 黎向晚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朝记忆中镇上的国营医药商店走去。 来之前,她去村长家让他帮开了介绍信。 一看见她,村长赵大强躲得比猴子还快,她大声地敲了好几次门。 在黎向晚保证自己不骂人下,赵大强才颤抖着手把介绍信给了她,迅速关上门把她赶出了院子。 黎向晚很无语,原主骂人有这么狠吗? 让看见的人都怕? 黎向晚踏进国营医药商店。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窗口里的职工跟蜷在地上晒太阳的猫一样,头一磕一顿地直犯瞌睡。 黎向晚敲了敲窗口,“同志,给我来副医用银针。” 打瞌睡的职工被吵醒后满脸不耐烦,不情不愿道:“介绍信!” 黎向晚早就从她爸妈口中听说过,从前他们物质生活贫乏。 哪能像她那么惬意,哪能躺在沙发底下吹着空调吃西瓜吃零食? 来这一趟,亲眼见证了。 国营医药商店里的药品种类很少,而且这年头公家的职工都拽,那脑袋都恨不得拽上天了。 黎向晚没跟她一般见识。 那职工将一包银针甩在窗口柜台上,声音冰冷,“银针五块,工业券一张。” “什么券?”黎向晚没听清。 “工业券,没券你买什么银针!” 窗口哐的一声又拉上了。 黎向晚撇撇嘴。 真拽,可她拿她没法! 要是从前,她敢拿这种态度对待上门求医的患者,她爸妈早就一巴掌呼上来了,惯的。 黎向晚翻了翻随身带的小包,里面塞了一沓票券,有副食品票,月经带票,鸡蛋票,肥皂票,食用油票…… 杂七杂八的票加起来,嚯,有十来种那么多。 翻遍了整个口袋,都没找到工业券。 原主应该没有这个票,黎向晚心想。 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她爸妈前世说过的,他们以前肚子饿,馋啊,想吃肉又没肉票,冒着风险去黑市高价买肉。 这边应该也是有黑市的。 黎向晚观察路边走过的人群,随便找了个看起来看起来神色匆匆,头上抱着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背后。 黑市不大,但挤了满满当当的人。 有拿自家农副产品出来换钱的村民,有趁午休出来买菜的城里职工,以物换物,换钱或换票。 各个神情紧张,但又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有点小时候跟她妈妈赶大集的那种热闹感觉了。 黎向晚还看到了公交车上背鸭子的大婶,他们好像是一站上的公交车,应该是他们村里人。 大婶等人挑选鸭子的间隙抬头,瞟见黎向晚瞬间神情慌张起来。 黎向晚食指放在唇中,对她嘘了一声,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的。 黎向晚在黑市里找票贩子花三毛钱换了张工业券,又回到了国营医药商店。 黎向晚脑袋探进窗口,笑容甜,嘴也甜。 “同志我工业券刚被放到裤头里面了,刚找到,同志辛苦再帮我拿下那副银针呗。” 那职工哧了她一声,倒没再说什么。 拿上银针,黎向晚又去了副食品店。 买二两肉,五两豆油,两斤面粉,两斤鸡蛋,一盒火柴,两斤不要票的红薯粉,藜麦,豆干若干…… 洗衣服的肥皂也没有了,黎向晚转身去了供销社又花了一毛钱买了块上海牌肥皂,还有洗澡用的药皂。 看到玻璃柜台洗护品有蓝色罐,上面写着“海鸥洗发膏” 这年头大家都是一块皂角用全身上下,但原主有点营养不良,从小头发干枯毛躁很难梳开。 刚刚梳头的时候头发卡在梳子上,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梳开。 想到那扯掉的一地的头发,黎向晚头皮有点痛。 “同志,那蓝色洗发膏也帮我拿罐。” “这可是沪市来的高级货,要一块二。” “给我来一罐。” 买完洗护用品,还去了农资商店买百草枯, 直到最后,那十块钱都快花光了,黎向晚这才收手。 她拎着东西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了供销社,到公交站等车。 六月的天风吹来都是热热的,黏黏的,一身汗糊在身上,黎向晚手作扇子状猛地给自己扇风。 下一趟回村里的公交车还要二十分钟。 黎向晚找了个位置刚要坐下。 屁股还没黏到椅子上,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向晚!” 一个长相白净的青年站到了自己面前,他个子不高,黎向晚站在他身边,稍微垫脚还能看到他头顶。 青年穿着白衬衫,带着金丝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是现下不少小姑娘喜欢的长相。 但黎向晚不喜欢这种阴柔的奶油小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她感觉自己一拳头就能把他抡死。 青年微微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黎向晚,你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看我?” 刚一开口,黎向晚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王向东,就是原主的前对象,她喜欢的那小白脸。 黎向晚打量着王向东,怪不得原主会喜欢他。 对象有才华,有颜值会穿搭还会哄人开心,这得多招人喜欢啊。 怪不得原主动不动就把家里的东西搬出来给他,甚至还愿意为了他去偷钱。 王向东享受着黎向晚炽热的目光,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就说,黎向晚今天迟迟不出现肯定是还在生闷气。 他上次说哄她等诗登上报纸了才有钱娶她,还要她等一两年。 黎向晚登时就红了眼,愤怒地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王向东今天休息,不用值班。 今天早早就醒了一直在宿舍躺着,就等黎向晚给他送吃的。 但从白天等到,白开水都喝饱了几次,过去大半个晌午了,都没看到黎向晚的身影。 第9章 抢劫犯 他出门转悠想碰碰运气。 果然,刚到就看见她人在车站这里坐着,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就是不肯提东西去他宿舍看他。 黎向晚肯定是因为上次吵架的事,还在跟他置气! 王向东边说着,手边要去拿黎向晚手边的袋子。 “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不用每次来看我都带这么多的东西,这得花费多少钱啊!” 王向东语气略微责备,“重不重啊?我帮你拿,你今天出门晚了吗?来得也太迟了……” “你做什么呢!这是我的东西!” 王向东被黎向晚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 那几个袋沿还没碰到呢,就看见黎向晚冷着脸死死地护在怀里,生怕他要抢她的东西! 站台不少等车的人,都八卦地看了过来。 王向东白净的脸瞬间涨红,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很低。 “黎向晚你疯了!我好心帮你拿东西,你做什么用质问犯人的语气来质问我?” 搞得他像个抢劫犯一样! 王向东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好端端在这里你莫名其妙来抢我的东西还不兴说了?” 黎向晚可不给王向东留面子! 她知道他自诩体面人,以前跟原主处对象时总暗戳戳地哭穷。 说自己在单位写诗,被同事嫉妒他的才华,总是被使绊子。 他工作压力很大,原主又心疼他被穿小鞋。 总是把自己攒的三瓜俩枣给他,告诉他多花点钱请同事去下馆子,花钱打点下会好过很多。 但实际是,王向东是去下馆子了,只不过是和狐朋狗友去花天酒地了。 王向东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很好,嘴巴又甜又会说经常哄得傻乎乎的原主相信。 “我是心疼你拎重物,你手细干粗活就不好看了,你来探望我拿这堆东西已经辛苦了一路了。” “在车站等久了吧?这些我帮你提去宿舍。” “我对象,对象。” 王向东红着脸跟路人解释。 “上周我俩吵架了,她还跟我生气呢。” 说着,他就要去拉黎向晚的袖子,黎向晚身子往后一闪,他手又落了空。 “王向东我可是结了婚的人,谁跟你对象啊?你一个惯犯别总想着占我小便宜。” 黎向晚可不是原主那傻乎乎的人,整天给男人花钱。 等车的人乌泱泱的。 八卦传播得也很快,她现在要是认了,还没到家呢,估计八卦就传到程霄云耳朵里了! 诡计多端的小白脸! 黎向晚瞪了他一眼,“东西是我买给家里的,我有老公,你脸那么大,我请你吃肉啊?” 黎向晚故意晃了晃袋子。 将没被油纸包牢的那块肉露出给大家看,她买来给程霄云的。 他中午没吃多少饭,得多吃点肉补补。 哟,眼尖的大妈立马就瞧见了袋子里面的二两肉。 “这位男同志,你是不是想吃肉想疯了啊?” “这小半斤肉也要五毛钱呢,我看你人模人样,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想吃肉就自个买去,仗着是个男人欺负人小姑娘是咋回事,这事做得不地道。” “不是,我怎么会馋她袋子那点肉……” 王向东被看好戏的大爷大妈围着。 三两张嘴将事情越描越黑,偏偏这时候到了一辆公交车,车站被堵着,乌泱泱的人头跟潮水一样过来。 “诶,王向东,你上次在单位不是说这位女同志是你同乡吗?” 王向东不知道曾文博从哪里蹦出来的,曾文博脸上得意的笑气得他眼睛都红了。 曾文博耳朵尖,刚人公交车门一开,听见了王向东这八卦,立马跟猴子一样钻出了人群。 曾文博跟王向东同一个单位的死对头。 平日特别看不惯他用从哪本书上抄来的酸诗讨小姑娘喜欢! 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 “杜舒荣上次问你俩是不是对象,你不是说不是吗?” 曾文博戏谑道。 杜舒荣是广播站的,长相甜美声音好听。 曾文博最近在追她。 但每次约她吃饭看电影,总是被王向东截胡,恨得他牙根子痒痒。 半个月前,这女同志在上班时间来找王向东。 被杜舒荣碰见了,那时黎向晚拽着他袖子,气得脸都绿了。 事后她质问王向东跟这女同志是不是正在处对象? 王向东打死不承认。 就说是“同乡来找我帮个忙。” 可他明明瞧见这女同志来找过王向东好几次了。 拉拉扯扯举止亲昵,跟他处对象时的神态一样,就这还是同乡?! 他不死心去跟杜舒荣坦白,却被杜舒荣指鼻子骂他善妒,见不得别人好。 想起这,曾文博就窝火,他可不是那种小气没度量的男人。 怎么他没带录音机出来? 就该把刚刚那段话录下来给杜舒荣听,省得杜舒荣总是说他妒忌这小白脸会作酸诗。 “看吧,这位同志也证明了,他俩是一个单位的,我们见过几次,可算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了,他就是想抢我东西!” 黎向晚无辜地眨了眨眼,暗地里心花都要乐开了。 她本想这次先甩开王向东这个包袱就行。 没想到,还能碰上恨王向东,恨得牙根子痒痒的死对头。 “对不起黎同志,我喝醉了,错把你认成了我对象,刚刚说胡话坏你名声了。” 王向东目光幽深地盯着黎向晚,一个字一个字从牙根子蹦出来! 王向东本来想着黎向晚还生气,哄哄就好了。 但现在人多,他不好解释,偏偏曾文博还在! 愣是让他找不到机会跟黎向晚接触,王向东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 曾文博这个大嘴巴,总是跑到跟杜舒荣跟前描黑他! 想到明天到单位后不仅要面对流言蜚语,还要掏钱出来买东西,哄耍小脾气的杜舒荣。 王向东两眼发黑。 他这个月的工资只剩下两块钱了,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十天! 黎向晚这女人! 一个村姑除了那张脸好看点,性子又差。 他平日里哄两句,生气还开始蹬鼻子上脸给他气受了? 公交车靠站,他眼睁睁看着挎着大包小包的黎向晚上了车。 这周的粮食补给全没了! 他今天肚子饿了一整天,除了喝水什么都没吃。 大爷大妈也散了,自己却平白无故成了曾文博的笑话。 “曾文博你给我滚!” 王向东无能地怒吼了一声。 黎向晚! 他不会轻易原谅她的,等他拿到她的钱,就一脚把她狠狠踹开! 第10章 小骗子 傍晚晚霞漫天,像湖面泛起的金光粼粼。 “程霄云。” 美好场景随着院外的喊声哗一下碎了。 “我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黎向晚提着大包小包,回到程家小院,推门前大喊了一声程霄云的名字。 “快来看看我都买了什么?” 但并没堂屋里看见程霄云的身影。 黎向晚把手头上的东西归置好。 厨房用品,洗漱用品,卫生用品,还有农药,她分门别类放好,绝不让程霄云有出现误拿的情况。 “程霄云,你在哪儿……” “别喊了,我在这儿。”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我刚刚喊你你怎么没出声?” 黎向晚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没好气道。 任谁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幽幽人影,都不会控制住责备的语气。 怎么这么悄无声息的? 黎向晚窥了眼程霄云淡淡的神情,一双眼睛无神,落在她眉心处。 “我刚睡着了,没听见。” 程霄云声音冷冷的,听起来比早上的还少了两分温度。 乌黑的发丝有点凌乱,睡眼惺忪,确实像是刚睡醒。 好吧。 心里的小火苗刚升起来,又熄灭了下去。 她得对病患有耐心点。 “我回来迟是因为在县里逛了一下午,可好逛了!” “我不仅买了油、面粉、洗澡的香皂,还有红薯粉,以后就不用麻烦钱婶子他们家里人了。” 黎向晚尽量讲点新奇的玩意儿给他听,程霄云整日闷在家里,生病久了的人,心里都会有点抑郁。 “还有院子里的草不是长高了嘛?我还买了点百草枯。” “今晚睡前我把它打上,明早起来草应该就全都死光了,到时候,墙角那里再种上点菜心,豆角……” “今晚喷药,院子里的水井要盖好……” 程霄云绷着脸,面前小女人絮絮叨叨的,跟个大喇叭一样在他耳边放。 如果不是他知道她又去县里找了那小白脸,恐怕他还真信了,她会好好跟他生活的鬼话! 十分钟前。 程霄云发小孙志刚从县里回来,到他家来拿修好的收音机。 一进门他就提起了黎向晚,“霄云,今天那女人又不在家啊?” “上县里去买东西了。” 程霄云给指了指桌上修好的收音机,“收音机放桌子上了,你检查看看。” “嘿,我就想着碰个运气才拿给你修下看看,没想到还真给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霄云你真厉害!” 孙志刚欣喜若狂地拉起收音机顶上的天线。 刺啦的电流声之后,新闻联播主持人字腔正圆的播报声又从那端传了过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霄云,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我前段时间摔烂了收音机,我老婆正恼我呢,都快闹着要跟我离婚了!” “我找了好几个手艺好的老师傅,都说不会修,你真是救了兄弟我一命!” 孙志刚笑得眼睛都没了,他给程霄云塞了钱,程霄云推手就拒绝了。 “你拿着!” 但孙志刚还是强硬地往他手里塞了八块钱。 他又叮嘱了一遍:“霄云这八块钱你真得拿着,这钱可别再给你那女人了。” 他神情有点严肃。 “我跟你说严肃的,我刚路过县公交站台,瞥见一个跟她身影很像的人在跟一个男的拉拉扯扯的,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男的白白净净的,带着个眼镜儿,说话斯斯文文的,不会就是那女人传说中的对象吧……” “但显而易见,那女人也不会是想跟你久处的……” 孙志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的气压低下来了,冷得能结冰。 孙志刚瞟了程霄云黑沉沉的脸,迅速闭嘴。 “害,兄弟不说了,就先走了。” “我老婆等我回家吃饭呢……” 黎向晚看程霄云沉着脸没接话,还以为是他没休息好,被自己吵醒犯了起床气。 想起中午他没吃两口饭,黎向晚又试探性地问了句,“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给你做饭吃?” “不饿,晚饭你做你自己的,不用叫我,以后都不用再叫我!” 他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想吃她做的东西! 小骗子,满嘴谎言,全都是在骗他的。 至于那十块,她耍小手段骗到的,就当做自己喂狗了吧! 程霄云满脸讥讽,这次之后,得知他身上没钱了,她应该就会跟她心上人走了吧! 程霄云嘲讽地勾起嘴角。 天渐渐黑了,村子里的狗在吠。 天边晚霞逐渐消散,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程霄云端坐在乌漆嘛黑的房间里,任由黑暗吞噬了自己一动不动的身影。 肚子咕咕叫的已经在抗议,程霄云没胃口。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尖飘过来一道越来越香的鲜香味。 越来越饿,肚子在痉挛。 黎向晚小心翼翼地端来刚出锅的肉粥,烫得很! 隔着湿布,指尖都能感觉到那一股热度,她将肉粥放到饭桌上。 “程霄云你身体不舒服,出来喝点香菇青菜肉粥。” “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着对身体不好。” “这粥我炖了一个多小时呢,米都开花了,里面放了猪肉,香菇青菜……” 热气腾腾的粥香混着鲜肉,香菇的浓郁鲜香,仿佛一口就能鲜掉眉毛。 程霄云赌气,刚想说不想吃她的,但转念一想,买肉的钱,还是他给的! 他要是不喝的话,那不就是便宜了外面那个小白脸了! 这事儿黎向晚这女人做得出来! 黎向晚双手交叉,望着端碗埋头喝粥的男人,不自觉扯出了一抹骄傲的笑容。 大佬还是好养活的! 给什么吃什么! 喝完了粥,黎向晚顺手拿了碗去厨房。 等身影消失在门口,他这回拄着拐杖直接往院子里去了。 等黎向晚洗了碗和锅出来,拿起墙角下的桶去水井边兑除草的农药。 黎向晚压好了下水井,刚要打算把井盖盖上。 她探头一看,水井井盖已经安安稳稳盖好了,是她刚刚她盖好的吗? 杏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还是说是程霄云帮忙的? 他看不见,要是他搬井盖的话不小心就能掉井里。 不会的。 黎向晚对自己这个方法摇了摇头,拿起装满农药的桶,往墙角边上的杂草浇。 第11章 暧昧 处理完杂草的事情,澡房刚好空了出来。 黎向晚拿上睡衣去洗澡,她现在浑身脏兮兮的,都是农药的味道。 洗完澡后路过东边程霄云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程霄云,我有点事想要跟你说下。” 程霄云坐在床边,抬手擦微湿的头发。 肱二头肌健硕,线条流畅。 “什么事?” 他放下手,腰间线条流畅的人鱼线一闪而过。 想到昨晚的手感,黎向晚耳根子微微发红。 她昨晚仔仔细细地摸过这几块腹肌,即使半年多没锻炼,程霄云的腹肌还是很紧致很有力量感的。 夜色很美,但美人警惕心很重。 他眸子锐利,盯着黎向晚,让她心底的那点旖旎消失得一干二净。 黎向晚晃晃脑袋,将脑子里那点残存的不干净想法赶出去。 “我下午去县里买了银针,刚好今晚可以帮你看下,我先帮你诊脉看下吧?” 没等程霄云作声,黎向晚就坐在了床边拉过了他的右手。 两人靠得近,程霄云一低头,鼻尖就被她身上飘来的香皂清香笼罩住了。 清香入肺,程霄云即使瞬间屏住了呼吸,但还是闻到了。 黎向晚乌发湿透,小脸莹亮红润得像个水蜜桃。 发尖还未擦干的水淌下来,浸透了她蓝色的碎花棉麻睡衣领口。 从他这个角度,隐约能瞧见她领口下那抹卓绝的风光。 口干舌燥,程霄云猛地闭了闭眼。 第一次觉得自己唾弃自己时好时坏的双目,好得不是个好时候。 绵软温热的指尖,在他手腕脉搏上作乱。 心尖痒痒的,好似被她发尖扫了一下一样,酥麻,想打喷嚏又打不出的那种感觉。 “你别动!” 程霄云正思考着,突然听见她的惊讶声。 “程霄云你又喝酒了吗?怎么你今晚的心跳又跳得那么快?” 她脑袋紧贴着他胸口,胸膛下心脏咚咚地跳动。 “一分钟一百二十次了,程霄云你今晚喝酒了……” 黎向晚话音还未落,就被哑着声音的程霄云打断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治,太晚了,黎向晚你回去!” 程霄云伸手一把推开她。 黎向晚右手指尖还搭在他手腕上,正思索着程霄云的是个什么脉象呢。 一个没设防,就被他粗鲁地推了下。 她以为自己差点摔个屁股墩了,好在眼前粗壮的胳膊及时拉住了她。 重力作用下,黎向晚习惯性地往前倾倒,她忍不住惊呼了声。 手下的胸肌硬挺,耳边是他紊乱的心跳,还有热热的呼吸气流。 细软的后腰被牢牢禁锢着,滚烫的大掌力度大得似乎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 身下相贴的某处很热。 “你,你干什么啊?不要脸!” 黎向晚脸更红了。 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起来。 却在不小心碰到了程霄云腿间,他弓腰侧过身,喉腔里挤出一声闷哼。 黎向晚差点又摔倒了。 程霄云把身体支撑起来去扶她,但黎向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红着脸尖叫着跳下了床。 “你,程霄云,你气死我了!我好心好意帮你看病。” “给你诊脉还发这么大脾气!” “不治就不治,谁稀得跟你看病一样,过两天你别求我。” “好心当做驴肝肺!” 程霄云张了张嘴想解释,就见黎向晚气呼呼离开的背影。 他低下头看了眼。 月色如水。 程霄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闭上眼,睁开眼,眼前都是那抹白到发光的风景。 黎向晚昨晚她还依偎在他怀里,跟他交颈缠绵。 今天又住回了隔壁的房间。 今天,身侧是空的,但那抹清香味还存在。 那张水蜜桃一样的脸蛋,和黑得发亮的双眼像火星子一样,点燃着他。 身上体温高得吓人,程霄云热得汗流浃背,被濡湿的汗衫牢牢贴在的后背。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着他。 程霄云扯了下贴身的白色汗衫,带起的丝丝凉意完全不能缓解身上的燥热。 要是,要是跟昨晚一样… 程霄云猛地闭了下猩红的眼,他向伸出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一室归于平静。 夏夜的空气里漂浮起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 第二天一早 黎向晚睡醒出到院外,就看见水井边程霄云在用力地拧着被子。 看不见,倒还这么勤奋。 黎向晚从喉间挤出冷哼,“早。” 声音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目不斜视地掠过程霄云。 病号看不见,她作为家里唯一健全的人,按理来说应该帮他干活。 但黎向晚觉得自己昨晚才受了气。 程霄云昨晚还对她那么差,害得她差点摔倒了两次。 这个仇,她要狠狠记在本子上! 她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帮他干活呢。 于理,黎向晚觉得自己应该要抓紧时间讨好大佬,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衣食住行全部照顾到位。 这样以后他发家之后,才会记得她这个糟糠之妻。 但现在,她只想记他的仇! 还没花上他的钱呢!就给她气受,那未来还得有多少气受啊? 她妈教过她,要学会拿捏男人。 吵架要让男人主动道歉,她要学她妈妈。 “早。” 水井边背对着她的程霄云也回了个单音节字,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将微微滴水的床单又拧了拧,才挂到了晾衣绳上。 院门处传来钱婶熟悉的嗓音。 “霄云,有在家吗?” 满脸笑意的钱婶子走了进来。 “钱婶,您大早上的找我有什么事?” 她怀里抱着大堆东西有些吃力,程霄云想搭把手。 但钱婶子伸头四处打量,“不,我今天不找你,我找你媳妇儿。” 她目光在院子里四处晃。 在瞄见穿着白底碎花衬衫,穿着卡其色布拉吉大短裤,咬着牙刷,踢踏着拖鞋的黎向晚,立刻跟咬到了骨头的狗似的,双眼发亮。 “小黎同志!” 黎向晚早起呆滞的大脑被这魔音冲击了一下,迅速清醒,她快速漱了下口。 “哎呦,婶子可算找到你了!” 第12章 采药 “卫生所那边怎么说,山娃子好多了吗?” 钱婶子很热情,黎向晚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真诚的笑。 跟昨天相比,钱婶子态度也没那么差了。 好事! 原书里面,钱婶一家在小孙子死后,全家上下笼罩着阴霾的结局,被她改写了! 前世在医馆,她见过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例子了。 “好多了,你听这臭小子,又在闹了。” 隔壁传来了山娃子大喊大叫的哭闹声音,想到那小胖墩,黎向晚捂嘴笑。 “卫生所的医生说好在解毒及时,昨天已经打过血清了,没有生命危险。” “小黎同志,真是多谢你了。” 钱婶子很感激黎向晚,顺便还拿了一堆山货过来。 塞到了黎向晚怀里! 有鸡枞菌,红枣,龙眼干,还有一斤多的猪肉和红糖。 都是贵价东西,红糖和猪肉,有票都很难买。 “不不不,不行,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黎向晚被钱婶子的热情吓到了。 不是说钱婶子很讨厌原主的吗? 就算是昨天她救了他小孙子,那还大吵了一架呢。 “你必须收下,这些就当做是婶子给你的诊费,还是你嫌低不肯收?” 钱婶佯装生气。 昨天她确实不信黎向晚所说的。 但听到她拿出她妈的背景,她又觉得学过的,好歹比他们这些没文化的大老粗强。 后来送到卫生所去,医生还夸他们伤口处理得好! 不然山娃子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你要是不收,就说明你还在为昨天我跟你吵架的事生气!” “不不不,我没这么想,婶子……” 钱婶皱起一张脸,倒是把黎向晚搞得有点手足无措。 “您真是客气了,那,那我就收下了。” “快收,这是红枣,枸杞,还有党参……” “都是阿强去山里挖的,拿来煲汤最滋补了。” “那臭小子,又跟他妈撒娇闹着不肯喝药呢。” “等我回去揍他。” 黎向晚注意到,钱婶子话语里说要教训山娃子,嘴上却带着笑意。 也是个宠爱孙子的,不然也不能够将孩子吃得这么肉实,小胖墩一样。 山娃子闹着不喝药的声音又大了点,钱婶子嘴角弧度更大了。 声音大,能哭能叫,就证明快好了。 跟昨天那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跟被霜打过的小白菜一样。 半天说不了两句话,她还是宁愿他吵点,中气十足有活力! “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他去!” 钱婶子说要走,黎向晚不放心,“我跟您过去再给他看下。” 黎向晚把了脉,看了下山娃子泛青的舌苔,还有涣散的瞳孔。 身后婆媳俩紧张得互掐胳膊。 “身子没啥大问题,但毕竟是被毒蛇咬了,现在他免疫系统有点弱,要按时吃药。肉蛋奶都要保证摄入量。” “肉蛋奶我们都紧着他了,但那药他一直喊苦,不肯吃,咋整啊。” 赵美珍一脸愁容,儿子是她的命根子,昨天山娃子中了蛇毒之后,她哭了一天,现在双眼还肿得跟核桃一样。 “不吃?阿嚒给打一顿就完事了,看你吃不吃!” 钱婶子瞪眼,山娃子吓得躲到赵美珍身后。 他死死揪着赵美珍衣角,肉脸上的紧张盖过了害怕。 “苦,那药就是苦!阿嬷不然你试试看!” 山娃子才八岁。 卫生所给开的药是胶囊,温水服用会卡在喉咙里。 咽不下去,还在喉咙里化开。 给他苦得眼泪都要咳出来了!吃不了一点。 “你吃不吃?” “我不,我就不,阿嬷你打死我好了!” “那我真打死你这臭小子算了!” 山娃子说什么都不依,气得钱婶子操起扫把就要打他。 徐家霎时间鸡飞狗跳,体弱的山娃子被钱婶按住,哭得跟鬼叫一样。 黎向晚阻止钱婶子教训他,劝道: “山娃子不乐意吃西药的话,就改成中药吧,等下我上山去采回来。” 钱婶子扔下扫把,笑容灿烂跟朵菊花似的。 “那感情好,婶子先谢过你了!” 黎向晚:“……” 她怎么有种,自己好像被做局了的感觉? 黎向晚回家拿了小锄头,背篓,水壶,包上头巾,还有草帽。 见黎向晚整装待发像要出门一样,程霄云顺嘴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山上,帮钱婶摘点中药,我很快就回来了。” “中午饭你自己解决可以吧?” 黎向晚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程霄云,今天他啥也没干。 昨天的收音机也没在捣鼓了,她顺嘴问了句,“诶,你今天怎么不修那收音机了?” “修好了?” “嗯,昨天给孙志刚来拿走了。” 孙志刚是程霄云的发小,婚后也经常来找程霄云。 书里也提到过这个人,他怕老婆,那收音机就是他搞坏了他老婆的又修不了,才拿来给程霄云试着修修看的。 没想到误打误撞给程霄云开辟了一条新路。 黎向晚点点头,“午饭你看着来随便吃点吧,我会尽早回来的。” “小黎!” “诶来了!” 门外钱婶大声喊她,黎向晚也不等程霄云回复,匆匆忙忙背上背篓走了。 沙溪村属于沙湾镇,地貌由平原和丘陵组成的。 地形平坦,说要去山上采药,但村内并没有山,只能去距离沙溪村两公里外的大夫山去采。 自行车一早被徐老汉骑走了,两人背着背篓走过去被晒得汗流浃背。 好在收获颇丰,采到了重楼、蒲公英、紫花地丁、雄黄、丹皮、大黄。 这些中药能清热,凉血,解毒,利尿。 后世用来做成中成药比较多,现在药店还没得卖的,只能自己花费点心思熬煮。 黎向晚擦了擦额角的汗,越来越热了。 “钱婶,今天采的几味药,回去我教您煮‘蛇伤解毒汤’,一天三回,连着喝三天,山娃子身上的毒也清得差不多了……” “好嘞!真是太谢谢你了,小黎。” 钱婶子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刚刚一路上,都是黎向晚照顾的她。 明明她更熟悉山上的情况,早些年饿得只能吃观音土和树根的时候,她也来挖过树根。 但反倒是她好几次没注意脚下的路,差点都摔了。 是黎向晚搀用力扶着她,才终于到了山脚。 钱婶觉得自己给黎向晚添了很多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样一个心思细腻,还有大本事的人,怎么会一颗心扑在一个没用的男人身上? 她看霄云就挺好的! 为什么这丫头就是看不上呢? 第13章 难产 “小黎啊,你别怪阿婶多嘴,你跟霄云既然结了婚,那就是上天给的缘分,缘分是要好好珍惜的。” “霄云嘴笨不会说话,但阿婶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他眼睛坏了,但心底是很好的,夫妻相处都是有矛盾的,要学会抓大放小,日子才能过下去。” “你看你徐叔,一脸凶相,当年人人都说他一个杀猪匠,凶、狠、脏、臭、不讲卫生。” “我嫁给他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但阿婶知道他但心底善良。” “除了大饥荒那几年,他基本上没让阿婶饿过肚子,谁不羡慕我啊……” 钱婶子忆起当年说得起劲,没注意到侧后方一辆歪歪扭扭的自行车,眼看要撞过来。 “钱婶,小心有车!” 黎向晚心急地拉住走在外边的钱婶子,但自己却不小心被自行车车把带倒了。 连人带背篓里的中药撒了一地。 “小黎,你没事吧。” 钱婶子心脏怦怦跳,赶紧去拉摔倒在地上的黎向晚。 好在黎向晚今天穿的是长衣长裤,这才没受伤流血。 “你们眼瞎了啊!大马路这么宽非要往人身上撞!” 钱婶子怒冲冲地揪了那骑车人的衣领。 “对,对不起,我们赶时间!” 骑车人是个高壮的青年,自己被拦着后脸上满是焦灼。 “我嫂子快要生了,我身后坐着的是接生婆,我看你们也没受伤,就行行好,让我们先走吧。” 黎向晚这才注意到自行车后座,还坐了个矮个儿中年女人。 “走走走!今天算我们倒霉,就当我们给孕妇和没出生的孩子积德行善了。” 钱婶子轰他。 “诶,谢谢!” 骑车那青年十分感谢,骑着自行车又歪歪扭扭地走了。 “女人生孩子分分钟都是要命的事儿,鬼门关走一趟半条命都没了。” 钱婶子脸上划过一丝懊恼。 “小黎你今天都救了我好几次了,在山上就算了,刚刚车子过来喊我就行了,做什么还拉我……” 黎向晚好笑地打断她,“我年轻人,好得快,钱婶你看,我不也任何事都没有吗?” 黎向晚朝她转了个圈,眼见她好端端的,钱婶子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婶子你不要自责了,就是药脏了,等会儿回去洗洗就好了。” 黎向晚捡起从背篓里掉出来的草药,又拍拍裤腿上的灰尘。 刚要走,就听见路过两个女人聊天。 “卢红柳有点悬了,刚跟她那婆婆吵架,气得身下的血哗哗的,据说比杀猪流的血还多。 “我婶儿说她都生了一个多小时了,孩子也没有要出来,羊水都快流没了。” “刚请到接生婆了,孩子快出来了吧。” “诶,还不是她那老婆婆嫌花钱多,要是去卫生院多好……” 她竖起耳朵听旁边人的八卦。 卢红柳? 黎向晚好看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个只出现过一次名字的炮灰女配。 但对程霄云的作用绝对是影响深远的。 黎向晚是如何得知的呢? 因为书里写程霄云发家的时候,说他第一笔投资找人拉了很久,人家才给他介绍了一个同乡的投资人。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笔投资是十拿九稳的事了,但没想到,人家一听程霄云的名字就拒绝了。 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位投资人曾经有个妹妹,嫁给了程霄云村里一个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 他那妹妹就叫卢红柳。 卢红柳她是个城里姑娘,上头有三个哥哥。 三个哥哥在城里都有正式的工作,三个哥哥分别在钢铁厂,压机机床厂,国营药酒厂工作。 家里千娇万宠着她不用她工作干活,但她偏偏是个恋爱脑,不要城里的工作和亲事,反而相中了一个穷小子! 不顾家人反对坚持下嫁,气得家里人纷纷跟她断了联系。 三个哥哥存着让她吃点苦的念头,一直没联系,也不知道她从婚后就一直被她那粗鲁的老婆婆拿捏。 就连怀孕生孩子她婆婆也要自作主张,说挑个黄道吉日在家生。 还没等到黄道吉日呢,婆媳两人就因为生产问题大吵了一架。 卢红柳难产一尸两命。 等她那三个哥哥得知事情真相赶到时,卢红柳已经被夫家一家人裹着薄薄的草席下葬了。 气得那三个哥哥打断了他那妹夫的手脚,连带着连他们一家的亲戚也恨上了。 第一笔投资任凭程霄云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拉到。 如果转折点是这,那救下卢红柳,是不是就能让程霄云能提前拿到投资? 那程霄云也会提前变成富豪? 她也能提前过上好日子啦! 越想越美,黎向晚而二话不说,就朝着刚刚那瘦高个骑车的方向走了。 “诶诶诶,小黎,你去哪儿?!” “他们刚刚不是说生产很难吗?我会医术啊。” “万一需要帮忙呢?” 钱婶子看黎向晚满脸压抑不住的激动,她欲言又止。 没见过生孩子,兴奋也正常。 给她去瞧瞧,兴许看见那血腥的场景就立马想回去了。 钱婶子只好道了一声好。 * 李家 “用力,再接着用力……” 泥草屋外,一个身穿白衬衣的高瘦青年焦灼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听见任何动静。 李景辉闻着里面浓郁的血腥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哥你别着急,赵稳婆已经在里面了,她给那么多人接过生,嫂子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圆脸矮个儿中年女人一脸严肃地走出来。 要是黎向晚在,肯定一眼就认出了! 她刚刚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赵稳婆。 “孩子生不出来你们要做好准备,你们谁去帮我拿个擀面杖来,只能用擀面杖试试看了。” “不成,不成,我媳妇儿会被擀面杖碾死的!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李景辉急得眼眶都红了。 “胎位不正,孩子脚朝下出来的,你媳妇羊水现在流得差不多,孩子再不出来会被活活闷死在里面的!” 赵稳婆橘皮般的脸满是严肃。 “呆子!” “你儿子不要了?” 王寡妇一拳重重拍到他后脑勺上,咬牙切齿道: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她怕不怕疼,要不是她跟我吵架会提前生吗?搞得你老娘我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还要担心我大孙子!” “阿东你去拿厨房拿擀面杖!” 第14章 不是难产 李景东捏着擀面杖,为难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哥李景辉。 “大哥……” “阿东,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把擀面杖给娘!你嫂子还在里面等着用呢。” 从这段时间卢红柳怀孕以来,自家老大就紧张兮兮的,生怕她会吃了他媳妇一样! 王寡妇阴沉着脸,一把抢过李景东手里的粗木棍递给赵稳婆。 “给!” 李景辉想去抢那个擀面杖,却被王寡妇指使李景东将他死死按住。 他哭得眼眶都红了。 “媳妇,红柳她怕疼……” “娘,娘,要不咱们还是把红柳送去卫生所……” “真没用!” 王寡妇瞥见眼眶红肿的李景辉,暗骂了一句卢红柳是个扫把精。 “送什么送!我当年生你们哥俩都是在家里生的,何况我找神仙算过了,在家里生出来的孩子长得好看,又聪明。” “我生你们哥俩的时候还是在地里生的,肚子疼了一撅你们就生下来了,你们在家生不也活得好好的?” 王寡妇说什么都不肯。 一个城里的小丫头片子,又不是公主! 哪有那么娇贵! 王寡妇脸沉得跟乌云密布一样。 屋内的卢红柳气若游丝,“疼,阿辉,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送去医院……” 五脏六腑,被棍子滚过的地方的肉跟被刀割成了一片片似的。 “啊!疼……” 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叫人汗毛倒起。 王寡妇手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啐骂了一句:“真是没用!跟谁没生过孩子似的!” 李景辉眼球愤怒充血,死死按在地上,产房里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是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扎着他的心肺,哪哪都疼。 要是妻子没了,他也要跟着一起去赴死! 李景辉猛地闭了闭眼,咽了下喉头涌上来的那股血腥味。 “哎哟!谁踢我!” 李景东正看着脸色涨红,两只鼻孔重重出气的李景辉,生怕他下一秒就抡着拳头砸到了自己脸上。 转头就看见他娘摸着老腰,倒在地上直叫唤。 “娘!” “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李景东活脱脱像是见鬼一样。 是刚刚自己撞倒的那姑娘! 她,难道她受伤了? 但眼球急速从她身上扫过,只能看见她目光能喷出火星。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 王寡妇骨头像被扭到了似的,站起身来一咔一咔的。 “李景辉,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老婆去死是不是?!” “傻愣着干什么,你老婆,孩子,还要不要了?” 见李景辉死死咬着唇呆愣愣的,黎向晚冲他大声道: “我会医术,你老婆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快去叫医生!” 瞧见面前姑娘笃定自信的模样,李景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嗓音沙哑地大喊了一声,“我信你!” 他想也不想地拉过墙角的自行车,撒了腿地蹬。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身上自信的气质,就是让他莫名其妙地相信她就是能做到! 这个姑娘说得对,他该为自己老婆全力以赴一次。 去他的黄道吉日! 他现在只想要他老婆好好活着! 产房内 “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稳婆看了眼手上拿起带血的木棍,满面愁容。 “李家老大媳妇儿醒醒,还能再来一次吗?” “孩子的小腿刚出来了,但是身子还没出来,孩子,醒醒,再蓄力来一次。” 赵稳婆拍拍卢红柳。 她整个人满身大汗面色青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疼,我疼……” 赵稳婆心急如焚,孩子闷在里面两个多小时了,可卢红柳现在…… 她咬牙,“再来一次吧。” 城里姑娘的身子骨就是娇弱,无论她怎么使力气,床上的人都说疼。 还没等她手上的动作再继续,房门哐地一声被踹开了。 “你,你来干什么?” 赵稳婆第一眼就认出了黎向晚。 有点没底,追人都追到产房来了? “嘿,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 王寡妇一个不察,手里的人滑溜溜的,跟条泥鳅钻进了产房。 她刚想追过去,就被钱婶子拦住了。 “你们干什么!钱翠花!” 怒火从王寡妇那双精明的眼睛喷出来了,她的两片厚唇因为愤怒而紧绷。 “你带头来找人闹事是不是?!你个丑虔婆嫉妒我,你是想害死我孙子是不是!” 王寡妇有两儿一女。 几年前她貌美如花的小女儿看上了徐国强,王寡妇找了媒人光明正大去说亲,以为这事铁定能成,但钱翠花说徐国强还小,暂时不说亲。 但是没到一个月,徐国强转头就找了现在的老婆赵美珍,生生打了她的脸! 而她女儿也因为被拒亲,嫌丢脸丢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一怒之下嫁到了外乡去,现在两三年才回一次娘家,每次提起这件事还总是恼她。 王寡妇恨死了钱翠花! 此后大到一分钱,小到一粒米,王寡妇都能跟钱婶子吵得不可开交,两人水火不容,就跟火焰跟火药一样,碰到一起就炸了。 “你才是个老虔婆,你个老货!” “你儿媳妇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嫁到你家来真是倒了血霉了!” “生孩子不给去医院,你不是要她命吗?” “你懂什么?大仙算过说要在家生,生出来的孩子才能聪明,你滚开,再不滚我就打你了!” “你让开!” “我就不让!” 钱婶子死死拦着门口,说什么都不让王寡妇踏进产房一步。 黎向晚刚刚跟她说了,要看好产房,不让任何人踏进来。 她当年也被她婆婆折磨过,能体会,在女人最脆弱的时候被折磨,这种事情想起来,一辈子都会流泪的。 黎向晚听着身后争吵声,淡淡地勾起了嘴角。 钱婶子还真是有事就上。 她原本只是想来看戏的,但是没想到,刚一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场好戏。 产床的上卢红柳面色青紫,呼吸急促就像要休克一般。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难产! “不想我动手的话,就把你手里的棍子丢掉!” 黎向晚冷声命令浑身紧张的赵稳婆。 第15章 担心 “轰隆”一声巨响 夏日的午后闪电划破长空,刚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被昏暗的乌云覆盖住。 空中飘来泥土的气息,没一分钟就暴雨倾盆。 程霄云转头出去收个被子的功夫,身上全湿完了。 听着如柱的雨声,程霄云没来由的心慌。 黎向晚如何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一个念头。 程霄云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想起早上出门前,黎向晚跟他说过的她跟钱婶出去摘草药了。 但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摘完回来。 她会不会路上也碰到了暴雨? 路上有地方躲雨吗?要不要去接她一下? 这些念头像雪花片片一样,从心间飞出来,快得抓也抓不住。 虽然他讨厌极了黎向晚总是出去跟外面的男人约会,但总不想她出事的。 程霄云手指头攥得有点紧。 还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就隐约瞧见雨幕里冲进来一道披着蓑衣着急的人影。 “霄云,出大事了!” “你媳妇,你媳妇……” 程霄云眉心猛地一跳,指尖掐进了冰凉的掌心里。 “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孙志刚气喘吁吁地脱下身上的蓑衣,“她,她把村头的王寡妇一家人给揍了!” *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孙志刚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也进水了。 不然他刚刚怎么会听见程霄云说,要自己送他去王寡妇家,去找他媳妇儿呢? 先不说程霄云跟他媳妇儿的关系如何水火不相容,就说他回来的半年都没出过家门。 突然间说要出门的消息,就已经够让人他消化的了。 孙志刚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就听见门外自行车铃伴随着一声粗犷的大喊声响起。 “霄云!” “徐叔!” “叔要去王寡妇家,你去不去?去的话叔捎你一段路!” * 李家院子里围了一堆人,闹哄哄。 村长赵大强也在,听着耳边嘈杂的吵闹声,他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听说王寡妇的儿媳妇正好好地生着孩子,程霄云这小子的媳妇,闯进了人家产房把人家婆婆给赶了出来。 黎向晚刚嫁过来半年,除了骂人厉害,她一个未生育过的小姑娘,给人家接什么生! 王寡妇可请了公社里最有名的赵稳婆过来的,这不是瞎胡闹嘛! “村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刚刚好好的在家,她冲进来就把我打了一顿,害得我手也断了。” “我现在头也晕,手也疼,哎呦……我命真苦啊……” 王寡妇摸着脑袋装柔弱,钱婶子气得要死。 “你个老货,你再乱说我就把你嘴巴撕了!谁把你手打了,你再说我就真打断它。” “村长你看钱翠花……” 王寡妇哭声细细密密,钱翠花怒声冲天。 “好了你们别吵了!吵得我心烦!” 赵大强被这两个女人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要不是刚下过雨,王寡妇和钱翠花两人甚至还能在地上扭打。 “你别哭了行不行?至少稳婆还在里面。” “你大儿媳生孩子怎么你大儿子一直不见人?” “你说你是在家,但我怎么听说你是跟你儿媳妇吵架才让她早产的?” 村长赵大强吵不过中年妇女,但偏偏他怎么问,王寡妇都是支支吾吾的。 赵大强刚想蹲下,但眯起的目光在瞥见不远处的身影,眼睛倏地一亮,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 还未等程霄云从徐老汉的车后座上下来呢,村长赵大强就已经立在车边了。 “霄云!” “霄云你赶紧管管你媳妇儿!” “她非要说人家是什么羊水栓塞,她一个小姑娘没生过孩子,她知道怎么生吗就给人胡来……” 羊水栓塞…… 听着赵大强的埋怨声,程霄云目光遥遥地落在紧锁着的那间房门上。 虽然看不清,但鼻尖似乎有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那丝孱弱的呼吸声,他也能听得见。 就跟他八岁那年经历过的一样。 那年他八岁,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他爸他妈大吵一架后砸了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爸刚出家门,她妈就肚子疼得浑身都是血。 程霄云急匆匆地追着他爸的脚步出去,却没找到人。 他恐惧地盯着他妈妈的身体渐渐失去机能。 才二十分钟,就在他怀里变得僵硬。 为了不被外人知道,他爸一直对外宣扬他妈妈当年的死因是因为她有家族遗传病-肺癌突发死掉的。 程霄云知道不是。 他十八岁去军营里当兵之后,某次听说有个同营的战友的老婆也是生孩子时因为羊水栓塞去世的。 那时都躺手术台上了都没救回来。 程霄云一辈子都记得八岁时怀里那冰冷的温度。 程霄云闭了闭眼,坚定道:“叔,我相信我媳妇!她说能治就能治!” “你,你们一个个真是要气死我才罢休!” 赵大强气得厚嘴唇抖动。 “她都能治好钱婶的孙子山娃身上的五步蛇蛇毒,那帮孕妇接生,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别忘了,她妈妈曾经是村里的赤脚大夫。” “她妈是赤脚大夫,黎向晚是吗?” “黎向晚她妈去世时,黎向晚才多大?她叔婶那个德性会给她机会上学?” 一个书都没读过几页的小姑娘,知道救人两个字怎么写吗? 赵大强手一甩,额头上的川字更深了。 这两公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都一样会气人。 气死他了! * 半个小时之后 赵稳婆脚步轻快地把擦好身子的婴儿抱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襁褓里响起孩子微弱的哇哇哭声。 王寡妇接过襁褓里的婴儿,激动地大叫。 “祖宗保佑!我的大孙子!” “大仙算得真准,在家里生就准是个男娃。” “哎呦看着小脸,这小嘴长得多像你爸啊,奶奶给你起名字就叫耀祖好了……” “乖乖……” 黎向晚身体乏力,靠在冰凉的墙上,听着外面激动的声音,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产床上,卢红柳涟涟泪水,从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里流出来。 黎向晚拿指尖轻轻擦拭了下,是凉的。 “月子期间别哭,会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的,我是伤口还没好,疼的。” 卢红柳孱弱的身子轻轻地在被子下抖动,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后悔。 第16章 渣爹 黎向晚给床上的卢红柳掖了掖被子。 她满身血腥味,得出去好好洗洗。 她走出产房时,外面霞光满天。 雨后的空气清新,鼻尖的血腥味被冲淡了点。 “程霄云!” 看见墙角下矗立的高大身影,黎向晚的杏眼里满是惊喜。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等我的吗?” 黎向晚刚刚太过陶醉,以至于到了忘我的境地。 村长赵大强正蹲在墙角下抽着旱烟。 看见满身脏污的黎向晚出来时,赵大强被满口的烟呛了一下。 “霄云管好你媳妇儿,不要老是插手别人家的事情!” “人家家里生孩子,关你什么事儿啊?请了稳婆的还叫你自作主张?你怎么不说卫生所是你家开的呢?” “可以批准吗?我确实想在村里开一家诊所。” 黎向晚双眼发亮,似乎对赵大强的提议感到非常有兴趣。 “批准你个大头!滚!一个两个都快滚!别在这里碍眼。” 黎向晚撇撇嘴,不给就不给呗,这么凶。 “我们走吧,忙活了一天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黎向晚叫上程霄云,钱婶他们几人。 她在里面呆了多久,钱婶子就在外面守护了多久,甚至还多次护着产房这才没让那王寡妇闯进来。 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 听见她熟悉的嗓音,程霄云那颗悬在空中的心,突然间落地了。 在他来之前,黎向晚应该没受欺负,是他担心过头了。 “听说里面的人是羊水栓塞,她……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她好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黎向晚的错觉,她觉得程霄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干涩无比,喉咙似乎像被胶布黏着一样。 “就是生孩子累得睡着了,现在先需要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黎向晚瞥向旁边还在逗弄宝宝的王寡妇。 刚出生的小婴儿都还在闭眼睡觉,王寡妇是能逗弄出个花儿来? 黎向晚提高了音量,“刚出生的婴儿,也需要休息,你说话这么大声,宝宝会被你吓到的。” “孩子给我,送他回去休息。” “不给!” “你个死丫头,刚刚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又来抢我大孙子。” 王寡妇粗糙的双手牢牢抓住襁褓不放,精明的双眼里翻滚着怒意。 黎向晚想抢但又怕王寡妇这女的发起疯来,会伤到小婴儿,万一不小心摔到地上也说不准。 黎向晚刚想对钱婶子使眼色,转过头就看见一个怒冲冲的中年男人,举着巴掌到了程霄云身后。 “程霄云你后面有人,快让开!” 话音未落,中年男人那大大的巴掌就甩到了程霄云脸上,他白皙的脸庞瞬间浮起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程霄云跌坐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一抹鲜红的血。 “你打我老公干什么!” 黎向晚一把把孩子塞回了王寡妇怀里。 黎向晚怒了! “这是法治社会,人不是你想打就打的!快给他道歉!” 被自己的儿媳妇当众大呼小叫,程伟毅更觉丢人和生气。 “我教训我儿子用得着你管?我是你公公!” “今天这欺负人都欺负到自家头上来了,这巴掌应该甩到你脸上!” “但看在你是女的份上,赶紧给我让开!” 原来他就是自己的便宜公公! 原书中写,他在程霄云亲妈死后没几个月,就娶了新老婆。 连带着不待见小程霄云,可以说程霄云悲惨的童年完全有他这个亲爹的一份功劳! 从小得不到父爱,以至于程霄云长大后,才会执着于小时候得到的那点微弱的温暖! 程伟毅胳膊肘撞了扶着程霄云的黎向晚一下。 两人一个不察差点一起摔倒,好在钱婶子和徐老汉一把扶着了两人。 钱婶怒了,她眼睁睁看着程伟毅对王寡妇献殷勤。 “表姑有没有哪里受伤?是我这个不孝儿子不会管家,表侄真是对不住你。” “程伟毅,你先搞清楚青红皂白再来发脾气!” “是你表姑对你的表侄媳妇动粗,才让她羊水栓塞犯了,向晚只是帮了个忙救了两条人命。” “不然你表侄媳妇有极大的风险当场暴毙,还是你想眼睁睁看着你表侄媳妇再重现阿清之前一尸两命的惨剧,而跟你一样什么都不做……” “钱翠花!你不要胡说!” 程伟毅怒喝一声,恨不得上去捂住钱翠花那张死嘴。 但刚一靠近,满身横肉的徐老汉就跟一堵墙一样挡在了她面前。 “想骂我媳妇,先过我这关。” 看着他跟锅底一样黑的脸,黎向晚嗤笑,下一秒响亮的巴掌又甩了过来。 黎向晚正一惊,却看见程霄云抬手牢牢接住了。 “闹够了吗?” “程伟毅,你这么多年都没尽过父亲的责任,突然间来关爱我们对亲戚礼不礼貌,你可不可笑啊?”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竟然也能引得你现身……” 程霄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右边脸红肿的巴掌印再配上嘴角鲜红的血迹,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霄云十八岁出发当兵时,他身高才一米七几,跟南方的大多数男生一样,像细长的条竹竿。 但经过八年军营锻炼和营养补充,已经抽条长到了一米八五,当年的竹竿身材上长出了浑身肌肉,满身的力量。 程伟毅自认身强力壮,但站在体格健壮的程霄云面前,心底耻辱地生出了一种自己竟像是被猫抵在洞口前的小老鼠的错觉。 程伟毅只能抬头直视他。 不直视不知道,一直视吓一跳。 程伟毅才发觉程霄云眼睫毛纤长浓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竟跟他前妻的一模一样! 该死的! 程霄云都瞎了,怎么还这么能吓人。 程伟毅甚至就想起了他前妻,那个十几年前躺在血泊里了无生机的女人。 程伟毅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程伟毅按了按扑通乱跳的心脏,“够了!你别说了!” “滚!” 程伟毅反手一巴掌。 程霄云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掌风从耳边擦过,还没落到脸上就被他一把攥住了。 力道大得面红耳赤的程伟毅想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村长赵大强敲敲旱烟枪,忍着声音里的怒意,“够了,你们两父子要吵就回去吵,这里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不远处一道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 黎向晚眼神一亮,“来了!” 第17章 我愿意生! 一辆白色的车子,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车灯由远及近驶来。 赵大强眯了眯眼,“救护车?” “村长你好眼力!” 黎向晚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救护车很快倒进了院子里,车上跳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目测身高一米八的个头,长相周正,一双眼清亮有神。 这人应该就是卢红柳的三哥,那个未来会早早靠自己超前目光下海经商,成为八十年代最早成为万元户的那批人。 等程霄云创业成功身价过亿时,他已经破产又开始重新创业成功了。 但现在,他还只在国营药酒厂当销售科长,自然也就谈不上万元户。 “我妹妹在哪里?” 卢华阳长得又高又大,声音冰冷,看起来很唬人。 他径直走到院子中央,瞧准正抱着婴儿的王寡妇,伸手道:“把我外甥给我。” “耀祖是我外孙,你想做什么……” “我再说一次,把我外甥给我。” 在卢华阳冰冷的视线中,王寡妇的声音弱得像只蚊子,最后她不情不愿地把怀里襁褓递给了卢华阳。 “我三妹呢?” “我知道,在这里!” 还不等卢华阳再问第二遍,黎向晚就把医护人员带去了卢红柳躺的那间房。 黎向晚还跟医护人员嘱咐了点什么。 只见原本想把卢红柳身上被子掀开的医护人员,将卢红柳连人带被子一起抬上了担架。 怀里刚出生的小家伙脸蛋通红。 在襁褓里睡得踏实,对周围环境没有任何察觉。 长得很像三妹…… 眼见他眉头皱红,下一秒张嘴就要哭出来,卢华阳赶紧松了松怀里的小家伙。 “这位女同志,今天就是你救了我三妹?你叫……” 卢华阳叫住跑回来的黎向晚。 “黎向晚,这是我的老公程霄云!” 黎向晚杏眸亮亮,一把拽过旁边皮肤白皙,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程霄云刷存在感。 卢华阳皱眉,这位女同志长得挺标志,但怎么她老公双眼无神,看起来就像是…… 嫁了个瞎子? 卢华阳压下心底那抹不舒服,转头看向双眼发亮的黎向晚。 “多谢你帮忙救了我小妹和我外甥。” “救了我三妹那你就是我们卢家的救命恩人。” “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你可以到国营药酒厂来找我,我叫卢华阳,我们全家现在欠你一个人情!” 救护车鸣着警报声开走时,黎向晚回头瞥了一眼,那王寡妇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瞪她。 “黎向晚!我记住你了,你赔我孙子!” 黎向晚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我愿意生孩子,你帮我养那真是太好了!表侄儿媳先谢过你了,表姑婆!” 王寡妇气了个半死。 * “疼不疼?” “我来帮你上点药。” 程伟毅那一巴掌下了十成的力气,程霄云的脸还肿得跟馒头一样。 他鼻梁高挺,眉骨优越,如同女娲捏造般精致的脸上巴掌印突兀得很 “我不碍事,明天就好了。” 刚刚是他没察觉,才被他扇了一巴掌。 “不行,今晚不处理的话,等你明早起来,这块脸这里都是肿的,你吃饭都成问题。” 黎向晚把拧干水分的湿毛巾给程霄云敷住伤口,自己又跑去八仙桌上找出那小药箱。 程霄云看不见,身上经常会有磕磕绊绊的。 小药箱还是程霄云的发小孙志刚给准备的,但程霄云从来没用过就是了。 才来穿过来两天,黎向晚已经摸清楚了这家里的每一处东西的摆放位置了。 “头抬高一点点,我看不见你嘴角的伤口在哪里。” 黎向晚坐在小马扎上,右手拿棉签蘸了碘伏。 左手抬起了程霄云的下颌角,先给他破皮的嘴角上了药。 从被程伟毅打到现在,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程霄云脸上的毛细血管破裂,瘀血散开在他白皙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得像被秋风狠狠摧残过的树木。 黎向晚愤愤不平,“你爹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抱歉,都是让你承担了一切,不然他打的人就是我了。” 黎向晚拿来煮熟后的鸡蛋,趁着热度轻轻地滚过程霄云的脸颊。 听见他嘴里发出“嘶”的一声,黎向晚缩了缩手,“我再轻点。” “你瘀血已经扩散开了,今晚要赶紧揉开,不然明早会更疼。” 程霄云的下颌角被顶在黎向晚食指和拇指的虎口处。 随着黎向晚右手的动作,他的左边脸也被一下一下地动着。 蹭在她掌心里,像是对爱人的抚摸…… 太亲昵了,程霄云很不适应,身上很热。 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燥热的,湿湿热热的呼吸在唇角纠缠。 程霄云轻轻地将左半边脸转过去,但一秒就被黎向晚左手的掌心顺着带了回来。 “别乱动!” “有点痒。” 他们的呼吸离得太近了。 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清爽的香味,像橘调的花果香,更贴近水蜜桃那种甜蜜的香。 “痒就说明快揉开了,明天早上起来就能好了。” “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害你被打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黎向晚边认真地帮程霄云揉脸,边解释。 她软糯娇媚的声音落在程霄云耳朵里,就变成了撒娇的意味。 她突然听见程霄云哑声道:“家里换洗发水了吗?” “昨天去供销社新买的,你今晚试试,可好闻了。” 怪不得那么香,比昨晚闻到…… 想到昨晚,程霄云脑海里划过那浑圆白嫩…… 程霄云闭眼,将心底的旖旎赶出脑海中。 “黎向晚。” “嗯?” “你不要太在意。” “我从小他就这样,我早习惯了,小时候我总是两三天就被打一次。” 有由头,或者是没也由头的。 考试成绩超过了他后妈那几个孩子了会被打,做饭咸了被打,就连洗衣服太用力把衣服搓皱了点,也要被打。 被打得最狠的那次,他偷偷跑去报名参军成功,被继母想尽办法要他出参军名额给他弟,他撒谎入伍通知书掉了那次。 他被打了程伟毅和他继母轮流打了一天,鞭子都断了两根。 半夜,他趁着全家人熟睡时拿上藏在炉灶灰底下的入伍通知书,偷偷上了参军的火车。 “程霄云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回来!” 这么优秀的一张脸上面顶了一个巴掌印,还要过两天才能好。 真是气死她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黎向晚心头划上一计。 程伟毅怎么打的,她就要让他用什么方式还回去! 第18章 当年的真相 被下午的事插科打诨。 等黎向晚想起来把采回来的草药拿给钱婶子时,已经是晚饭过后了。 “真是太谢谢了,我正想说找你去呢,阿婶见你忙就想着晚点才去,没想到就忙到现在。” 见黎向晚拎着药上门,钱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捏着蒲扇给满头大汗的黎向晚扇了扇。 燥热的夜,黎向晚烦闷的心情的舒缓了阵。 黎向晚嘴甜甜道:“多谢阿婶,下午要不是你帮我拦着人,我还差点回不来了。” “差点耽误山娃吃药的进度了。” “不耽误不耽误,那臭小子皮实着呢,今晚还吃了一大碗饭。” 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钱婶听了这话通体舒畅,“你是去救人积功德的,阿婶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黎向晚微微一笑。 将下午采的重楼、蒲公英、紫花地丁、雄黄、丹皮、大黄从背篓里拿出。 黎向晚才注意到,草药里还夹杂了几株曼陀罗。 她将曼陀罗拿出。 剩下的草药有点蔫了,但不碍事。 全部的草药洗干净,各取出一部分放到炉子里烧开,其他的放在院里的架子上晾晒。 半个小时左右,炉子里的水逐渐翻滚沸腾变成了黑褐色后,倒出来放凉。 怕山娃子调皮不愿意喝,黎向晚还特地拿了粗布过滤。 中药也还是有点苦,但比黏在喉咙里的胶囊好入口很多。 “啊,苦死我了!” 但即便是山娃子咬牙一口气全灌进了肚子里,还是被苦得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黎向晚趁机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橘子味的糖。 甜甜的糖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小家伙扭曲的表情舒展。 “阿姨再给你颗糖,明早吃完药吃一颗就不苦了。” “谢谢姐姐!” 山娃子小肉手死死捏着橘子味的硬糖,小酒窝从肉嘟嘟的脸颊两边挤出来。 “你这臭小子,是叫阿姨!你黎阿姨是你隔壁程叔叔的媳妇。” “就是要喊姐姐,姐姐看起来比程叔叔小了好多岁,怎么能叫阿姨?” 钱婶子被山娃子问倒了。 她看向明眸善目,笑容舒展的黎向晚,确实比以前看起来年轻。 上周去给程霄云送菜的时候,还觉得她年纪轻轻眉间总是充斥着一股忧愁, 但这两天来,已经像是完全舒展开了。 明明就是几天的事情,但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呢? 黎向晚摸摸笑出来的眼泪,摸摸他圆滚滚的脑袋。 “山娃嘴真甜,不过还是叫阿姨吧,等下你程叔叔听到该不高兴了。” 程霄云今年二十六岁,黎向晚今年也有二十四了。 两人年纪相当,黎向晚被叫姐姐,他却被叫叔叔,黎向晚不敢想象等程霄云听到这话时脸色会有多黑。 药熬煮好,黎向晚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过在钱婶把她送到门口前,她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 “钱婶,我能不能问问你,程霄云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啊?” “真的是肺癌吗?” 下午钱婶说的那番话,将程伟毅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黎向晚就觉得,程霄云妈妈的死因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你怎么会想问这事儿?” 黎向晚好看的杏眸亮亮的,好似天上的繁星全都坠落在这片无边黑暗的寂静里。 钱婶觉得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靓! 村里人都以为是阿清染上肺癌去世的,但钱婶知道不是。 钱婶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他是霄云的亲爹份上,我真想一锄头铲了这老货。” 通过钱婶的讲述,黎向晚逐渐知道了当年程霄云亲妈去世的真相。 程霄云的亲妈叫余娆清,从小就是家里的独苗。 二十几年前,程伟毅家乡发洪水,他流落至沙溪村被余父捡回家。 余父见他眉清目秀,还会学过几个字,便动了把独生女儿余娆清嫁给他的想法。 婚后不久,余娆清生下程霄云。 没几年,余父便得了肺癌去世。 病逝前他将家里的家产全都赠予了程伟毅,并希望他善待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程伟毅答应了。 但直到,怀着二胎的余娆清某次做家务,发现了下程伟毅藏着的满抽屉信件。 跟初恋往来的信件里,字字句句,情真意切,都在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心灰意冷的余娆清才知道,程伟毅在婚前就有了一个相恋多年的初恋,家乡发洪水也是骗人的,他就是为了来骗取她家的财产。 此后程伟毅就不装了。 他甚至不顾还怀着孕的余娆清,开始光明正大地去跟他初恋约会。 直到最后一次,余娆清憋屈数月的情绪爆发了,她挺着大肚子跟程伟毅大吵了一架。 但程伟毅漠视余娆清的崩溃,直接撇下她走了。 等他回来时,余娆清已经死在了血泊里。 她死后不到三个月,程伟毅便把早就丧偶的初恋娶回了家里,不到半年时间就生下了现在的老二,老三,老四。 黎向晚的拳头硬了。 原小说里只提到过程霄云妈妈,说她是肺癌去世的。 所以黎向晚便以为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 但没想到…… 黎向晚眼眸发冷,想到原小说里写到,程霄云发家之后,他很少联系老家的亲戚。 甚至登报断绝了亲人关系,连他亲爸去世的时候,都没回去。 但任凭新闻报道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程霄云也从没出来澄清过。 程霄云死在手术台上后,他继母、继弟、继妹这些老家的亲戚听到消息纷纷来分一杯羹,还为此闹上了法院争个你多我少。 直到律师把程霄云的遗嘱在法庭上当场宣告程霄云之前的遗嘱,这滑稽的戏剧这才落下了帷幕。 那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程伟毅就像是一个蛀虫一样,蚕食着余家,靠着余家的气运丰富了自己的口袋。 这种人尤为可恨! 他长久的蛰伏,就为了余父去世后那点家产,那这样的话,程霄云的外公一定是因为生病去世的吗? 黎向晚的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 程霄云满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 路过厨房时听到乒乒乓乓的响声,里面微弱的煤油灯还亮着。 他模糊的视线里,黎向晚手里正拿着小瓶子。 似乎往里面洒了点什么东西,手放在灶台上的不锈钢铁盆里搅了搅。 哐哐作响,像是在发泄满肚子的火气。 “这么晚了你还在厨房做什么?” 拐杖咚咚地敲了下门,黎向晚转身看见了月光下的他。 程霄云五官冷峻,鼻梁高挺卓越,薄唇微微抿着。 一身粗糙的灰布棉麻短袖难掩满身矜贵的气质,尤其是会让人忽略了他那双没有焦点的深邃双眸。 他看起来很正常,完全没看出来被虐待过。 但一想到钱婶口中的不公平待遇,黎向晚怒火在胸膛里打滚。 “程霄云,你说我们今天说话太冲了,拿点东西过去孝敬孝敬你爸好不好?” 她嗓音冰凉,就像是有阴风刮过,阴恻恻的。 像不怀好意。 程霄云没搞懂黎向晚的想法。 他抿了抿唇,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你想给就给,我随便。” 第19章 秘密 第二天中午,家家户户都下了工回家吃饭。 黎向晚顶着正午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把肉送到了程家老宅。 程家老宅修得很气派,两进的青砖瓦房,在沙溪村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黎向晚踏进来的第一步就感觉到很凉快。 完全不像她现在住在村尾的泥瓦房那么热。 黎向晚昨天听钱婶说过,程霄云的外公从前是木匠。 当初在建房时候就花了很长的时间。 房子的木材都是他去山里挑选的十五年以上的樟木,砍了拖回来的,而且木材都刷上了清漆防虫蛀咬。 整个房梁都用的榫卯结构,不见一颗钉子。 虽谈不上雕梁画栋,但足以看出,程霄云的外公曾经倾注了多少心血。 但现在这个房子里面住着的,全是跟他外公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姓人! 她到时,程霄云的继母薛红萍刚把一碟炒空心菜端上桌。 不大的四方桌上,每人面前盛了一碗红薯稀饭。 一道清炒空心菜放到桌中间。 “爸。” 黎向晚在门外喊程伟毅。 “你来做什么!” 程伟毅端起红薯稀饭正要吃,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还记得这个儿媳妇,人长得眉清目秀但骂人很难听。 尤其是昨天下午,维护那程霄云小兔崽子,差点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 现在他右边脸侧边还留着她的指甲印! 程伟毅横挑鼻子竖挑眼。 “爸,我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黎向晚可不是没看出来程伟毅在落她的脸,但做人嘛,要厚脸皮。 “昨天的事是我们小辈做得不对,我不该当众落您面子的。” “霄云说过我了,让我亲自上门来给您道歉。” “霄云本来也想来的,但你也知道他不方便,我便为代劳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黎向晚笑盈盈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她手里拎着的上好五花肉,足足半条手臂那么长,供销社卖也要九毛一斤! 此外,黎向晚还带过来的还有一瓶绿色玻璃瓶装的红星二锅头。 想到那醇香的滋味,程伟毅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今年的粮食还在地里,米缸也快空了,他们还要省吃俭用的给城里上大学的老二寄过去。 老二说他每个月生活费要十二块! 这小半个月来,家里一直都吃红薯稀饭。 他的嘴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 程伟毅火气消了五分,但还是冷哼了一声。 “道歉就道歉,送肉过来做什么?浪费钱!” “给您和阿姨吃怎么会浪费,是我跟霄云做错了,应该做的。” 黎向晚脸上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还以为他不想收,那她计划不是就失败了嘛? 她余光撇见程伟毅,一双精明的目光牢牢地黏在自己手里的肉。 还咽了咽口水。 一副贪婪的模样。 黎向晚心底多了几分底气。 “阿爸,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程伟毅的小儿子程天宝刚十来岁,还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 埋在碗底的肉脸抬起,上面几分蛮横。 他一把将手里的木筷子砸在桌上,闹着要吃。 “阿妈你快给我煮肉吃,天天粥配青菜,我都吃不下去了!” 程天宝眼底闪烁着蛮横的光。 他馋得听见肉就流口水,就像驴看见胡萝卜就忍不住去叼来吃。 他太馋了,肚子每天都是空空的。 要不是薛红萍拦着,只怕他此时已经要闹着躺在地上打滚了。 如果说山娃子是调皮,那程天宝简直算泼皮无赖。 “一天到晚你就想着吃,十来天没吃至于这么馋吗?” “你嫂子嫁过来半年多了,第一次来串门你就闹,你给我乖点!” “我不管,我就要我就要!” 程天宝被薛红萍打了一巴掌,一下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叫。 程天宝胖乎乎的手指往黎向晚的位置抓了把。 却抓了把空。 肉感十足的脸混着鼻涕和泪痕,眼底闪过错愕,看起来十分滑稽。 “给我,给我……” 眼见他又要哭,桌边坐着的程菲菲忍不住吼了程天宝一声。 “你烦不烦啊?别哭了!” 黎向晚目光瞟了过去。 程菲菲身上穿的是现下最时兴的红色格子的确良长裙。 头上带了一个米白色发箍,脚下踩的细细的高跟鞋。 看起来文艺又秀气。 但怒指程天宝,一开口功夫就破了。 结合这一家人的穿搭,黎向晚一下就看出来了,她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这个家,只有程伟毅一个干活的人。 程菲菲骂完程天宝,转过头就看见黎向晚瞧着她。 眼底闪过怒意。 其实从黎向晚进来的第一眼,程菲菲就认出她来了。 红色碎花老粗布上衣扎进腰里,下身一条蓝灰色劳动布的长裤。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穿搭,却衬得她腰细腿长。 程菲菲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对上她那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可不就是勾引人? 真骚! 在乡下一天天扭着个腰给谁看呢?她那个继兄瞎了又看不见! 长得比她漂亮有什么用! 现在还不是只配嫁给她那个瞎子继兄?以后一辈子都要像地里的牛一样照顾他的吃喝拉撒睡! 程菲菲扭曲的目光中闪过隐秘的兴奋。 黎向晚也注意到了程菲菲的眼神,但她注意力全部薛红萍吸引走了。 黎向晚听出来,薛红萍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们的不是。 怪不得她跟她前夫结婚后,还能牢牢霸占程伟毅心底的位置。 细一看薛红萍的长相,黎向晚就知道了为什么薛红萍能被称为程伟毅的白月光初恋。 跟村里上了年纪,皮肤粗糙的大婶不一样, 薛红萍皮肤白皙光滑,指甲修剪得当。 尤其身上那件蓝底碎花裙,甚至衬得她有几分清新。 但细看,她鼻翼两边有些淡淡的斑点,连眼周下也有细细的皱纹和眼角纹。 “是我们做小辈的不对。” “霄云病了,我照顾他也抽不开身,不然我早就过来看你们了。” 黎向晚抬起头,让通红的双眼落入他们的眼底。 她泫然欲泣,“公公,阿姨你们是不是生气了!” “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等下次再让霄云带着我过来。” 说着她倔强地抹了通红的眼角,转身就要走。 眼见送到嘴边的肉飞了,薛红萍急得拦住她,语无伦次道:“不不不,我们没生气!” 她冲程伟毅使眼色。 程伟毅也赶忙解释道他没生气。 黎向晚眉开眼笑,她舒了一口气,把肉郑重其事地交到薛红萍手里。 “我怕肉坏了,今早拿盐腌了下。” “吃起来会有点咸,阿姨您洗的时候多洗几遍。” …… 等黎向晚从程家老宅出来时,沙溪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传遍了。 程霄云新进门的小媳妇,拎了一斤多的肉去给老公公赔礼道歉了! 黎向晚哼着小曲进门,程霄云正在修孙志刚给他送过来的手表。 曲声悠扬绵长,程霄云一下就听见了。 “你去做什么了?” 黎向晚双手背在身后,探头看了眼程霄云手里的手表。 不错,技术好像更加精进了。 黎向晚弯弯嘴角,左手食指放在唇中间,小声地嘘了一声。 “秘密。” 她的声音跟犹如山泉水激石般清澈空灵。 莫名其妙的。 程霄云就感觉黎向晚像挺着胸脯,骄傲得不行的小孔雀。 程霄云觉得自己的心尖像被轻轻地挠了一下,喉头干涩。 嗓音低沉有磁性地嗯了一声。 第20章 她不是黎向晚 夜半 沙溪村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村子里安静得只有狗的叫声。 月色下,村尾的泥草房西厢房悄悄地打开了一个门缝,里面探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脑袋。 人影赫然就是黎向晚。 黎向晚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院门。 按照白天走过的路线去了程家老宅。 在外面蹲守了半个多小时,她手脚被蚊子咬出第十五个包,耐心快告罄时,程家老宅的终于打开了。 老式的大门打开会有嘎吱声响。 程伟毅身穿白色大背心,灰色棉麻短裤,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他吹着口哨,边解裤头的绳子。 两米远处,正打算把他敲昏丢旱厕的黎向晚嫌弃地闭了闭眼。 既然她公爹这么爱脱裤子随地露鸟,那她就成全他! 脑子里原定的计划迅速改变。 黎向晚抬手将她浓密的头发放下,摸了下嘴角的口红。 确保没有晕染出来,然后将手电筒夹到腋下。 脚步轻轻地靠近,轻轻地点了点程伟毅的肩头。 “伟毅~伟毅~” “你怎么不理我~” “薛红萍你能不能改改你心急的毛病,消停会儿,老子就上个厕所的时间……” 程伟毅不耐烦地转过头。 一张脸泛着幽幽白光,嘴唇鲜红,两个瞳孔血淋淋的。 身上暗色的蓝色棉麻裙摆湿了一块,鼻尖仿佛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程伟毅恐惧到僵硬的胸膛。 程伟毅恐惧得硕大的眼珠子都凸了出。 是余娆清! 死死地盯着脸色惨白的女人,继续诉说她的思念。 “伟毅~这十几年来我在下面好孤独,我好想你,你怎么都不来找我……” “我和孩子好想你……” “鬼啊!” “啊啊啊,余娆清你快滚开……” “你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孩子是你害死的,你当年非要拦着我,跟我出门……” 程伟毅两个眼睛瞪得硕大,“出门,我是不想出门的……” “你要找害死你的人,就去找薛红萍。” 程伟毅手指哆哆嗦嗦,指向亮着灯的东屋。 “是她不安分死缠着我,婚后还一直写信给我勾引我说她过得不好。” “我心软可怜她……你,你别过来,薛红萍就在里面,你去找她……” 程伟毅心肝胆都要从嘴巴跳出来。 他顾不得被淋湿了一半的裤子,转身就跑。 幽幽倩影还在身后追。 “伟毅,这段时间孩子一直闹着找我要爸爸,我带他来看看你。” “记住你的脸……” 程伟毅被吓得魂都在飞。 黎向晚压了压微勾的嘴角。 惨白的脸凑上去,下一秒砰的一声。 程伟毅两眼一翻,整个人倒地晕死了过去。 黎向晚伸脚踹了踹,硕大的身躯纹丝不动。 “真没劲!我还没玩够呢!” 黎向晚对倒头就睡的程伟毅十分不满! 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绝妙好点子,怎么没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她还真没让它结束了。 黎向晚先是屏住呼吸,将程伟毅身上的变形的白色汗衫脱了。 又忍着难闻的尿骚味,又将他裤子往下拉了点。 最后给摆上一个好看的造型,保证让他明天全方面出片。 黎向晚拍拍手正想走,就听见身后薛红萍轻柔呼唤声。 薛红萍披头散发,睡衣轻薄。 “伟毅,你还好吗?” 想起刚刚程伟毅话语里透露的信息,黎向晚勾唇冷笑。 悄悄绕到她身后。 “薛红萍~伟毅在地上睡着了。” 幽幽冷气从脖颈吹过,薛红萍僵硬地侧过脸,寸寸关节作响。 灰白的脸,血盆大口缓缓张开,鲜红的嘴角淌出了几滴血。 “我,我死得好惨啊,肚子里面的孩子说他好疼……” “啊啊啊啊啊鬼余绕清……你,你别过来啊!“ “当,当年你的死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是程伟毅,他,他说他厌恶你,整天管来管去……” 薛红萍被吓得花枝乱颤,瞳孔瞪大乱叫。 “伟毅说是你当年勾引他,薛红萍,我肚子好痛,我的孩儿……” 虚无的手往在空中勾了几下,“孩儿你过来认认脸。” 薛红萍觉得面前空气都重了几分,仿佛眼前真的有个小厉鬼朝她张牙舞爪。 喉咙干涩得咽口水都痛。 “来,看清她的脸,以后报仇就找她,是她害的你。” 利爪倏地抓过来,薛红萍侧脸捂住满是血痕的脸。 “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血口大张,露出锋利獠牙。 薛红萍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两夫妻,没一个有用的! 黎向晚暗暗吐槽了一句。 但她是个好心人。 黎向晚把薛红萍拖到程伟毅身边并排躺。 怕两人晚上着凉,黎向晚又贴心地将薛红萍的手搭到程伟毅的身上。 最后才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黎向晚踩着轻快的步伐了。 两米外,刚刚她待的那个灌木丛动了下。 * 黎向晚到家,蹑手蹑脚地开门。 “你出去了?” 黎向晚僵硬地扭过脑袋,就看见了院子里正起夜的程霄云。 程霄云声音低沉有磁性,侧头过来时夜色打在他琥珀色的眸里。 清凌凌的,似水洗过那么干净。 似乎自己的小心思,和小动作无所遁形。 “对,心情有点闷,睡不着我就起来走走。” 黎向晚手忙脚乱地擦擦唇上残留的厚重口红。 黎向晚心虚极了。 “那个,有点晚了,我就先回房睡觉了。” “你也早点睡。” “晚安。” 纤细的身影跟兔子一样,慌忙逃跑。 虽然看不清晰,但程霄云莫名其妙地觉得她在心虚。 程霄云微勾起了唇,薄唇轻启,“晚安?” 真是个新鲜词汇。 狭长的双眸闪过一丝微光,想起十来分钟前,他在程家老宅看到的那一幕。 敢装神弄鬼吓人,敢给男人脱裤子,这所作所为,绝对不是原来的黎向晚能做出来的! 原来的她只会发脾气,会围着外面的小白脸团团转,这些弯弯绕绕的小聪明她不会。 她绝对不是黎向晚! 黑眸扫过她紧紧闭上的窗扉,微弱的煤油灯已经灭了。 胸膛下那颗温热的心跳动得厉害。 程霄云微垂下眸,任由黑夜将他吞没。 第21章 丢脸 次日一早 前一晚恶作剧成功,黎向晚心底的郁闷驱散出去了不少。 黎向晚好心情地起了个大早做早餐。 厨房还剩了不少菜,有前两天隔壁的徐老汉给买的,还有她自己上街去买的。 正好她和程霄云都不爱吃太清淡的。 黎向晚今天早餐打算做两样,一个土豆丝煎饼,还有一个酸辣粉。 她从橱柜里拿出红薯粉加入热水泡开。 等待的时间另外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土豆,切成细细的丝。 土豆丝冲干淀粉后加入适量的盐,葱花,白胡椒粉调味。 最后再倒入两勺的面粉,任土豆丝裹上面浆,团成掌心大小,放进加热好大铁锅里。 铁锅温度很高,土豆丝被高温煎过滋啦滋啦两面金黄,黄灿灿的焦香。 黎向晚尝了一口,被香迷糊了。 红薯粉这时也泡好了,先烧热水煮开,黎向晚趁这个时间打算先来弄个辣油。 酸辣粉好不好吃,全取决于汤汁的味道。 蒜头切成末,在碗里放入干辣椒面,白芝麻,葱花,香菜。 把烧好的热油倒入碗中,刺啦一声,调料瞬间冒出热腾腾的香味。 这时趁热热锅的温度,黎向晚把红皮花生倒入锅里,炒至微焦黄。 大海碗里放入调配好的料汁,煮好的红薯粉条。 再拿出昨晚钱婶给的油麦菜,洗净放入锅里稍微烫了下。 这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就出锅了。 “程霄云,快来吃早饭!” 小院内 黎向晚笑意盈盈,端着两碗酸辣粉进来,立马招呼程霄云。 程霄云琥珀色的瞳孔里一闪而过诧异。 “你做了早餐?” 他视力不佳,只能模糊瞧见黎向晚手里端着两碗什么。 直到更近了点碗被放在了桌上,程霄云狭长的眼睛又眯了眯。 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进鼻子里。 是他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 “嗯,快坐下来吃啊。” 黎向晚把其中一碗推过去给他,又把筷子递给他。 “这个味道你肯定会喜欢!” 黎向晚笑着肯定道。 原小说里写过,程霄云是有轻微的胃病的。 跟原主结婚的这半年里,原主很少会主动做饭给程霄云吃。 时间久了,程霄云宁愿选择自己动手,不然他都会尽量减少进食的次数。 更逞论是黎向晚主动做早餐,还主动邀请他吃。 但黎向晚想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嘛,再加上她也不怕麻烦。 黎向晚今日着了一身浅绿色的套装,蓝白色格子纹的丝带绑在脑后,随风摇摆。 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的笑意,明晃晃的吸引人。 程霄云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有些不适应。 他接过那双木筷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筷子挑起的红薯粉晶莹剔透,碗底的汤汁红彤彤的。 配上翠绿的油麦菜,看着十分的诱人。 程霄云试着尝了一口,入口瞬间就被惊艳到了。 鲜,香,麻,辣,还带着微微的酸,像从前在滇市吃过的米线,但又不太像。 米线只香,辣,。 是这碗红薯粉还有点麻麻的口感,入口一瞬间,灵魂都被惊艳到。 程霄云进食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黎向晚没管程霄云,她昨晚忙活一晚上,她早就饿了。 钱婶子给的油麦菜很清甜。 前世的时候,黎向晚也在各大商超里买过很多有机蔬菜来吃。 但无论广告怎么打得天花乱坠,但是吃起来还是能感觉得到微微的涩口。 钱婶给的这个完全不会。 黎向晚边吃着边想,等饭后就去找钱婶拿点菜种。 家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院子里的草打过农药后都黄了,她打算今天把地板锄一下,再学习怎么撒种种菜。 必要时还可以自己培育些草药,减少上山的次数。 黎向晚思绪胡乱想着,耳边传来了程霄云喝光最后一口汤的吸溜声。 她诧异地侧目,程霄云手里的碗都空了! “你吃光了啦?” 黎向晚没想到程霄云这么捧场。 被她明晃晃地点出来,程霄云耳根子都有点红了。 “这个红薯粉很好吃。” “这叫酸辣粉,你喜欢的话我明早还给你做,前天我买了两斤呢!” “这里还有土豆丝饼,你别忘了。” 说着,黎向晚莹白的指尖将碗边的土豆丝饼推了过去给程霄云。 “快试试,趁热吃。” 程霄云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土豆丝饼,放入嘴里一咬。 焦香浓郁的滋味满嘴,叫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四个土豆丝饼,程霄云吃了三个。 最后一个还是因为黎向晚咬了一口,因为黎向晚真吃不下了。 “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程霄云最后一口土豆丝饼吃完,门外钱婶子边大喊边兴冲冲地跑进来。 “霄云你们有没有听说了,你爸那个狗东西和你后妈两人的事情?” 钱婶高兴得无语伦次。 “听说啊,他们昨晚在外面抱着睡,一晚上没回房。” 钱婶笑得幸灾乐祸。 “今早被老王家那新进门的小媳妇撞见,人家脸皮薄,被你爸那狗东西浑身赤裸露被吓得哭出了声。” “诶呦,老王家那两口子说,昨晚十二点多外面吵得啊。” “那声音简直……诶,真是不堪入耳……” 钱婶分享完这重磅消息,看了眼小夫妻两人。 程霄云眼睛无焦距,一张冰块脸无喜无悲,看不出反应。 至于黎向晚嘴里咬着土豆饼,两个杏眼瞪得圆圆的,活像受了惊吓的波斯猫。 钱婶一拍脑门,才想起这俩人也没结婚多久,还害羞呢! “阿婶说话直,忘记你俩也才结婚半年!” “嘿,阿婶就先跟你们说这么多,等我出去打听打听,晚点再回来跟你俩分享。” 说完,钱婶又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黎向晚喉咙一抻。 艰难地把嘴巴里的土豆丝饼咽下去。 “钱婶刚刚是说,你爸和你后妈昨晚在外面抱着睡……?” “嗯,如果我也没听错的话。” 黎向晚差点没被口水噎到。 老天冤枉! 天地良心,她昨晚根本就没想着这出。 只想着怕两人着凉,这才把两人给放一起了,但现在? 这误会未免太大了。 但程霄云薄唇紧抿,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眸子,看不出在想什么。 黎向晚试探着问了句,“你爸丢脸丢到全村人面前了,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我巴不得他越丢脸越好!” 程霄云微微抬起头,天光洒在他眸底,一丝愠怒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第22章 约法三章 程家老宅 “薛红萍你别哭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程伟毅烦躁地吸了一口烟,怒吼声吓得床角的薛红萍一哆嗦。 她抹了把眼泪,怒冲冲地抬头。 “昨晚要不是你被余娆清那女,那鬼缠着我怎么会受牵连!” 她手一甩,吧嗒吧嗒的眼泪继续往下掉。 “那小厉鬼还把我抓破相了,我的脸会不会化骨流脓啊……” 薛红萍偏过头,右侧脸上细长血痕从太阳穴延伸到下颌角。 歪歪扭扭像被鬼抓过一样。 不对,余饶清二十年前就变成鬼了。 薛红萍心脏砰砰跳。 村头有个老鳏夫,平日疯疯癫癫,嘴歪眼斜,最恶心的是他干瘦的脸上长满了脓疮。 看一眼就犯恶心。 村里人说是他摔小时候误摔进沼泽地,被鬼抓了留下的。 薛红萍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程伟毅还无动于衷。 “你说话啊!” 薛红萍捏拳锤他。 “要不是你懦弱无能,抢了余饶清钱财,她怎么会死死记恨你二十多年,是你无能!” 程伟毅怒了,一把攥住薛红萍的拳头。 “我是靠女人来谋生计,但你当年婚后写信勾引我,破坏我和余娆清的婚姻怎么不说?” “我敢对外认我当年被你迷了眼,你敢认你主动勾引的我吗?” 在外人眼里,薛红萍早年第一任丈夫死后,膝下无子。 再加上她不堪恶婆婆搓磨,这才寻家人说媒另嫁了刚丧妻的程伟毅。 当年两人虽被指指点点过,但也没闹到明面上来,薛红萍的形象维持得很好。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曾经有过一段。 薛红萍倒在地上呜咽一声。 “你这负心汉,你当年信里写得天花乱坠,说婚后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现在却害我被连累诅咒……” “阿爸阿妈!你们别吵了,真是丢死人了!” 程菲菲猛地冲进来,一脚踹翻了堂屋内的木椅。 怒目扫了眼屋内。 她阿妈的两个眼睛肿成核桃一样,右手捂住的脸颊下若隐若。 而她爸则烦躁地抽着旱烟,来回踱步。 她今天一早就被隔壁王大婶的尖叫声吵醒了。 昨晚她隐约听见了点。 但第二天她爸妈没告诉她她也乐意当做不知道。 她找她妈拿了一块钱之后,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看电影了。 没想到刚走到田埂上,就被几个八卦的中年女人团团围住。 其中那个叫钱婶的老女人问得最犀利! 中年妇女的荤笑话不堪入目,她急赤白脸地跟那群大婶吵了一架,丢下她同学就回来了。 程菲菲又气又恼。 气的是她爸妈一早就害得她在同学面前丢了脸! 恼的她同学吴小柳! 当着她的面幸灾乐祸,别以为她没看见她那努力压平的嘴角! 一想到开学后,被同学指指点点,程菲菲就羞愤难当! 程菲菲绕开倒在地上的薛红萍。 “爸都怪你,昨晚为什么非要起夜?房间内有尿壶,阿爸你平常都是在房间内解决的!” 程菲菲气得跺脚,低头却瞥见脚上的带灰和脚印的小皮鞋。 刚刚那群中年大婶踩的! 给她气得心疼死了。 “依我看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说不准就是黎向晚那臭婊子,她昨天那么好心拿酒拿肉孝敬你……啊,爸!!” 程伟毅巴掌迅速扫过来。 程菲菲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火辣辣的,迅速肿成了馒头一样。 “菲菲!程伟毅你个孬种没胆子骂别人骂女儿,老娘跟你拼了!” 眼见女儿被打红了脸,瘫坐地上的薛红萍跳起来想给程伟毅来一巴掌,但却被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不怀好意的肉偏偏你吃得最欢,老子起夜碍着你了?小王八羔子。” 程伟毅啐了程菲菲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屋内,薛红萍和程菲菲母女俩抱头痛哭。 * 小院内 “什么?你真答应要让我给你治眼睛了?” 黎向晚激动得一拍桌子。 “嗯。” 黎向晚:!!! 程霄云嗓音低沉,但简短的一声简直跟天籁一样。 黎向晚努力压下微翘的嘴角,她清清嗓音,手背腰后:“那我可要跟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我要先跟你做一个约定,你只有答应了我才会帮你治。” “你说。” “第一,在治疗期间很痛苦,任何我提出的要求,你都要积极配合,中途不能提出放弃。” “第二,你眼睛好之后,要是看不上我也不能跟我提出离婚。” “不可能!我的妻子除了你之外,不会再任何人,除非你主动提出离婚,不然我永远也不会跟你提。” 黎向晚话音刚落下,就听见程霄云掷地有声道。 黎向晚耳根子微红。 看来,原主一碗粥的恩情对他来说影响甚远,所以书中原主跟王向东跑了之后,程霄云也没有再娶过,一直为她守了活寡。 是个守男德的五好青年。 “第三点呢?” “我暂时还没写想出来,先欠着。” 黎向晚没想到程霄云竟然会同意得如此痛快,连第三点也没问,就直接在纸上签字画押。 黎向晚捏起微黄的牛皮纸,朝字迹未干处的落款吹了吹。 “约法三章我一份,你一份,此刻起正式生效。” “给,这是你的。” 程霄云注意到,黎向晚的视线似乎在落款那行瞧了很久。 她有这么高兴吗? 程霄云想起刚刚她要加上去的那句话,‘如程霄云主动提出离婚,则其名下一半的财产将要分割给其配偶黎向晚’ 眸光渐渐暗了下去,无论她是不是黎向晚,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离婚的。 骨节分明的指尖稍稍用力,掌心里的牛皮纸被掌心攥起了皱纹,一如他不平静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