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她还是个孩子》 1、第 1 章 扬州城—— 城门外缓缓驶来一队车马,派头极大,引得两边的百姓频频看去,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这样气派?” “谁知道呢,不曾见过,许是京城来的什么达官贵人吧。” “那马也真好看,实在是富贵人!” 车队里足有十来匹大马,每一匹都是一身雪白的毛发,没有半点杂色,马蹄粗壮有力,便可知其品种极好。哪怕扬州城富庶,但这样的马也是少见,更别说要集齐十来匹了,这富有程度实在让人咂舌。 领头的两匹马上各自坐着个男子,一个四十岁的模样,另一个则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两人五官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之处,一眼便可知他们定然是父子。 年长者生了一张极为斯文俊美的脸,留着几缕胡须,偏偏一双眼却格外明亮,眯眼看人的时候还透露着几分凶狠之意,实在矛盾。 他此刻勒着马绳,目光游离,眼神左右不自觉地飘动,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再看他攥着马绳的手,隐隐出汗,便可知他此时心情紧张极了。 林越然见惯了自己父亲指点江山的模样,往日里哪怕面对着敌军千军万马也能稳如泰山,何时见他有过这样忐忑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驱着马靠近父亲,轻轻笑道:“父亲怎么这般紧张,难道您也会近乡情怯了不成?” 林如涛白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净是胡说,我有何怕何惧,你见过为父怕过谁吗?” 林越然笑而不语,侧头间目光落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上:父亲,那后头马车里的两个人不都是你最怕的。 林如涛话说的虽然硬气十分,但却忍不住暗暗抬手给自己额头抹了把汗,越然说的一点不错,他此刻确实紧张得很。 他少年时候便赌气离家,如今已有二十载了,虽然确实达成了当年不建功立业不回家的誓言,但也实打实离开了太久。 前些日子去苏州祖宅,他才知道父母早已亡故,兄长林如海如今任职扬州,这才特地带了妻女赶了过来。 但他毕竟是错过了父母的离世,此乃不孝,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兄长。如今人已经到了扬州,即将见到兄长了,更加不知一会该说什么,昨晚打了一夜的草稿,这会也全部都忘了。 满脑子空白,实在烦人! 林如涛此刻恨不得仰天长叹几声,抒发一下胸中烦闷才好呢! 车队朝着扬州城主街走去,前后都是高头大马,中间则是三辆车厢极大的马车, 尤其是打前的那辆,香车华盖,装饰精致,一看便是价格不菲。马车车檐四角之上各挂着一只宫铃,随着马车的驶动发出悦耳的声音,有眼尖的人便看见那马车的宫铃上刻着字。 “是林字,我看清楚了,那上头写的是林!” 旁边的人回过神来,“林?难不成是咱们扬州城哪家姓林的大户” 这么一说,再看马上领头的那个中年人,便越发觉得眼熟了。 “你们瞧他像不像林御史?”有人问道。 他这一开口,旁边的人也立马附和着,再看马上的人,虽然气质是有不同,但是五官远远瞧着便像那位勤俭爱民的林大人,只是他看起来凌厉许多,不如林大人那般和蔼。 “像,是真像!” “我看也像!” 百姓的议论声传到了林如涛耳中,他抬手一举,身后的车队便停了下来。 周围原先还在议论的百姓都噤了声,生怕自己刚才说的哪句话惹到了贵人,给自己招了祸事。 林如涛下了马来,林越然也跟着他一道下了马。 林如涛走到刚才议论得最热闹的几人面前,把那几人吓了一跳,直直往后躲着。 林如涛朝着几人拱手一笑,语气客气,“几位,不知你们方才说的林御史,可是双木林,林如海大人?” 站在前头的男子见他语气和蔼,不似发怒的样子,便壮着胆子回答:“我们说的正是林大人,这位贵人认得林大人?” “他是我兄长。”林如涛说道,“不知他的府邸在何处,劳烦尊驾给指个路。” 林如涛的穿着举止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偏偏说话还这样有礼,那人受宠若惊,赶紧给林如涛指了方向,“贵人一直往那边走,林大人的府邸就在那边街上。” “多谢尊驾了。” 林如涛拱手施礼,林越然也在后面跟着施礼,两人生的都是极好的相貌,如此清隽有礼的样子,让附近围着的百姓都看呆了。 “不客气不客气。” 林如涛与林越然这才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好不利落。 随着车队又重新往前行驶,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上帘子悄然放下。 从窗口偷偷摸摸朝外看了一会的小姑娘缩回了脑袋,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生的好似个团子似的,玉雪可爱,眉眼间好似有一团糯气,化在她的瞳孔之中,无端就让人觉得欢喜可亲。 “姑娘,外头可有什么好看的?” 说话的是坐在车厢口的丫鬟,不过十来岁额年纪,倒是生的模样姣好,正笑吟吟看着林宛心。 “好看啊,和咱们那完全不同,什么都好看。”林宛心手舞足蹈回答。 丫鬟嗤嗤掩唇笑着。 马车车厢最里头锦缎软枕旁边正半靠着个华服美妇人,娇美动人的脸看起来不过三十,她睁开眼看着跟个团子似的女儿,朝她招招手,“宛心,来母亲这里。” 林宛心本想站起来,她歪头想了一下,还是嘿咻嘿咻爬到了母亲身边,粉色的软袄,领口袖口还缝了一圈雪白的兔毛,显得她活像个粉兔子似的,实在招人疼。 舒馨含笑看着粉兔子在她面前仰起头来,露出一张圆到了没有一点棱角的脸来,她捏了捏林宛心的脸蛋,手感真是极好。 林宛心嘟囔着嘴,“母亲,快收手,孩儿的脸都被你捏圆了。” “怎就是被我捏圆的?”舒馨被她逗笑了,松开了手,“宛心,江南可是比咱们漠北好?” 林宛心点点头,揉着自己的脸蛋,“嗯,母亲说的极是。” “那宛心觉得哪里好呢?” “好多,”小姑娘想了想,大眼睛提溜转了一圈,目光立马黏在了暖炉里烤着的糕点上,奶声奶气回答:“这里的糕点好吃极了,嘻嘻,母亲,孩儿可不可以再吃一块桂花糕呀?” 舒馨却拒绝了粉兔子的请求,“不成,你今日吃了好些了,再吃该不消化了。” 林宛心立马滚到母亲怀里撒娇,“母亲,求求您了,我就吃一块,最后一块了,吃完这块,我就不吃了,您信我嘛,求求您了。” 小兔子无比可爱,奈何舒馨冷酷摇头,“不成,你就算撒娇也没用。” “母亲,您怎可如此无情!”林宛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舒馨眼睛一闭,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你第一天知道你母亲我就是这般无情吗?” 林宛心哀嚎一声,灵光一闪,便扒在母亲身上,凑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您若是不许我吃,那我今天晚上还要同母亲睡,我是无所谓啦,母亲怀里软软香香的,只是回头父亲独守空房,保不准又得和母亲哭了,嘿嘿……”说到这里,林宛心贼兮兮笑了起开。 林宛心已经霸着母亲好几日了,林如涛日日为了这事和舒馨闹腾。 舒馨对这个小魔王真是无语,伸出玉指轻轻戳着林宛心的额头,“你便是这般孝敬你父亲的?” 林宛心被她戳得向后一翻,滚了个跟头,不过车厢里铺了厚厚的软垫,上头还有一层狐裘,根本不会伤到她,她滚了一圈又滚回来了。 “母亲这下可肯了?”林宛心爬起身子,仰头看着舒馨。 舒馨失笑,朝着丫鬟唤道,“折夏,给姑娘再拿块桂花糕来。” “母亲果然是天底下最好最温柔的人了!”林宛心狗腿奉承道。 “是,太太。”丫鬟折夏从暖炉上取了块桂花糕下来,用干净的帕子包好了,给林宛心递过去。 林宛心喜滋滋接过桂花糕,立马咬了一口,刚刚被暖炉温好的桂花糕入口绵软温热,连甜味都香浓了几分,最得林宛心喜欢了,她迫不及待又咬了一口,然后又嫌帕子麻烦,干脆将帕子扔到一边,徒手抓着桂花糕吃。 这模样看得舒馨直叹气,她当年也是声名在外的名门贵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怎么她生出来女儿如此,额,率真? 林宛心吃完了桂花糕,满足极了,抬头朝着母亲甜甜一笑,“母亲,好吃。” 如此可爱的模样直戳舒馨的慈母心,管他什么规矩礼仪的,她女鹅真的好招人爱,只要宛心开心就行。 吃完了桂花糕,折夏用帕子给林宛心擦了手,又给她细细抹了护手的香膏,香喷喷的味道让林宛心高兴的拍了拍手,“谢谢,折夏姐姐果然是人美心善。” 折夏被她逗得直笑,“姑娘说笑了。” 林宛心又哒哒哒爬到舒馨身边,“母亲,咱们什么时候到呀,孩儿都累了。” 舒馨将她搂在怀里,“已经进城了,一会就能到了。” “那等我到了,我要去伯父家的花园里荡秋千。” “好。” 他们在姑苏的林家老宅住了一晚,那里院外就扎了个秋千,林宛心很是喜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第 2 章 舒馨轻轻拍着林宛心软乎乎的身子,叮嘱道:“你呀,一会到了你伯父家记得乖一点,可不许胡闹。” 林宛心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小脸蛋上都是不乐意:“母亲这话说的就没头没脑的,孩儿何时不乖了,父亲和兄长便时常夸孩儿乖巧,他们总不会诓孩儿的。” 舒馨乐了,这小东西居然真的觉得她父亲和兄长是在夸她,她自己心里怎么半点数没有,自己什么模样,自己不了解吗? 舒馨的笑声难免让林宛心嘟起了嘴来,“母亲笑什么,难道孩儿在母亲眼里是个笑话不成,孩儿越想越委屈,真是想哭啊……” 说着说着林宛心假意难过,瘪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知道母亲最为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了。 “小机灵鬼。”舒馨笑骂着,她果然是看不得林宛心这样的,“好啦,是母亲说的不对,我们宛心可是顶顶好的乖孩子呢。” 林宛心脸上迅速由阴转晴,变脸速度让人叹服。 舒馨何尝不知道这小丫头惯会装可怜的,但偏偏她就是吃这一套,轻轻揽着林宛心的小身子,“心儿,你若是喜欢江南,回头便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可好?” “那父亲母亲会一起吗?”林宛心问道。 “漠北事务繁多,父亲母亲自然是要回去处理的。”舒馨说道。 “母亲要走,那我也要同母亲一道回去,我不留这儿。”林宛心扒着母亲的袖子,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女儿的依赖让舒馨觉得心里头妥帖极了,将林宛心抱得紧了些,“果然是母亲的宝贝心肝儿,母亲没白疼你。” “那您的宝贝心肝儿想再要一块桂花糕吃,您同意吗?”林宛心眼巴巴问道。 “不行!”舒馨手一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宝贝心肝儿脑门上。 “还说我是您的心肝宝贝儿,您就是这么对您的心肝宝贝儿的吗!”林宛心表示自己非常痛心疾首。 马车缓慢前行,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在林宛心恹恹欲睡之际,马车终于停下了。 丫鬟折夏掀开了一点帘子,朝外望了一眼,便将帘子放下,省得外头的冷风吹进来,将热气散去了。 “太太,似乎是到大爷府上了。” 林宛心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从舒馨怀里钻了出来,爬到马车窗口,掀开了一点点帘子,往外头看去。 窗外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刮在林宛心的脸上,迅速吹散了她仅剩的一点困意,她抬眼往不远处看去,青砖白瓦,那是一座很是别致的府邸,大门上挂着的匾额上写的是林府二字。 林宛心认字学习得早,也读了不少书了,而且她家大门上挂着的也是林府呢。 她打了个寒噤缩回头来,折夏赶紧给她套了个暖手炉递过来,“姑娘,快抱着,一会子下了马车,外头风大着呢。” 暖手炉外头是用绣着蝴蝶的锦缎包着的,她捧着的时候很是暖和,半点都不冻手,林宛心将它捧在怀里,驱散了方才的寒意。 林府外头,这样大阵仗的车队停在自家门口,门倌赶紧进去向管家通报。 接到风声的管家林肃放下了手头的事物,十万火急赶到了门口,躬身朝着来人行礼,“不知尊驾如何称呼,您……” 林肃管家抬头朝着林如涛看去,当即愣住,不为何,只因为那张脸实在和林如海像个五成。 林肃是林家的老人了,他是跟着林如海从姑苏的老宅过来的,林家的事情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林家原本是有个二爷的。 林肃迟疑地开口,“二爷?” 林如涛颔首一笑,“林肃,好久不见。” 林肃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瞬间老泪纵横,“您,果然是您,二爷,不,该叫您二老爷了,您终于回来了!” 林如涛看着眼前的老者,他还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对方还是在壮年,如今连白发都生了许多,而自己的父母亲也都不在了。 他的确离开得太久了,也错过了太久了。 林如涛这般想着竟忍不住红了眼眶,和林肃抱在了一起。 林越然从身后拍了拍自己父亲的肩膀,“父亲,母亲和妹妹还在等呢,咱们先进府里去吧。” 林肃回过神来,赶紧让林府的下人去禀报老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这是咱们府里的二老爷回来了,还不快将大门敞开了,让二老爷进去!你们去将二老爷的马匹行礼都安置好。你去,禀报老爷,同他说这个好消息去!” 林肃望着林如涛,用袖子抹了把泪,便将视线落在后面站着的林越然身上,这少年的五官活脱脱就是二爷年轻时候的模样,“二老爷,这,他,是您……” 林越然向前一步,朝着林肃躬身施礼一拜,朗声说道:“肃伯好,我是林越然。” 林如涛拍着林越然的肩膀,十分得意,“这是我长子。” 林肃更为激动了,他看着眼前清俊无双的少年,眼中泪花闪烁,“老天保佑,林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林如涛听他这般说着,心中存有了疑惑,什么叫后继有人?他正要开口询问,此时舒馨领着林宛心下了马车,往门口走来。 后头的两辆普通的马车里一辆是几个随着伺候的丫鬟,还有一辆都是舒馨准备的给林如海一家的礼物,整整一马车,全是舒馨精心挑出来的,从特产到料子,还有头面首饰都有。 几个丫鬟上前去,捧了雪白的狐裘披风给太太和姑娘披上。 四五个丫鬟围着个美貌的太太和一个一点大的萝卜头朝着林肃走来。 林肃呆了一下,就见那美妇人朝着他轻轻点头,举止都是说不出的优雅。 “夫人,这是管家林肃。”林如涛介绍道,又朝着林肃介绍舒馨,“这是我夫人,娘家姓舒。” “父亲,还有我呢,您还没介绍呢!”不大点的团子扯了扯林如涛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嘟囔着。 “是啊,还有你呢。”林如涛弯腰一把抱起了林宛心,将她举高了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幼女,林宛心。” 林宛心被父亲举高高,高兴得咯咯直笑,朝着林肃招手,“伯伯好,我是宛心。” “哎!”林肃看到这样招人疼的孩子,打心眼里喜欢,二老爷厉害啊,这下林家子嗣也算颇丰了! “瞧我这脑袋,二老爷,二太太,还请进府,大老爷看见你们一定高兴!” 这样好的事情,没准老爷后头身体就能好起来了,林肃忍不住又抹了把眼角。 林如涛看见了,走在众人之后,“林肃,你同我说,兄长如今一切可都好?” 林肃身子一僵,刚刚还喜气洋洋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面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二老爷,大老爷他……” 见他这样,林如涛便急了,“兄长怎么了?” 林肃眼圈都红了,“二老爷,您回来的好啊,再晚了,我都怕您再也见不着大老爷了!” 林如涛身子微颤,“怎会如此!兄长他出了什么事!” 林肃叹口气,便引着林如涛向前走,“二老爷,您先别着急,听我同您好好说说。” “您也知道,大老爷是个读书人,本就文弱,自从来了姑苏上任之后,日夜操劳政务,身子便更加弱了不少。”林肃说道。 林肃的话也让林如涛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犹记得幼时他跟着兄长读书的时候,林如海便时常同他说,自己日后要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利。 “既是如此,你如何不多叮嘱些?” 林肃也是为难,“我怎敢不关心大老爷的身子骨,二老爷您是不知道,几年前大太太好不容易得了个公子,谁知一场风寒便走了,自此之后大太太便郁郁寡欢,三年前也病逝了,大老爷同大太太夫妻情深,大老爷颇受打击,直接大病一场,之后身子骨便不太好了。” “我如何不劝着他保重身子,可是大太太的离开便带走了大老爷的精气神,这两年大老爷直接一心扑在盐税上,日夜颠倒,我如何劝他也没用……” 林肃的话像是一把刀刺入了林如涛的心中,搅碎了他原本充满的喜悦。 “怎会如此……”他喃喃自语。 林肃见林如涛如此,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么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林肃暗自锤了自己一下,脸上便挤出笑容,“不过如今好了,二老爷您来了,您说话定然比我有用,您去劝大老爷,他定然会注意身体的!” 林肃的话让林如涛心中松快了一些,他们这一次带了不少名贵药材补品,回头让下人炖了给兄长吃,定然能将兄长的身子骨养好。 这般想着他心中便打定了主意,还要再找些名医帮兄长多看看。 走到前厅,一个消瘦却脊背挺直的人正站在门口朝着他们看来。 那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五官面容同林如涛非常相似,但瘦削得很,脸上还带着久病不愈的暗色,一双眼却格外明亮。 那便是林如涛的兄长,林如海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第 3 章 林如海一眼就在众人之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朝前走了几步,虚弱的身体竟连这几步路都差点跌倒,幸亏被林如涛一把扶住撑住了身体。 “兄长!”林如涛唤道。 林如海由着林如涛将他扶起,侧头便看到了弟弟的侧脸。 他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如涛一面,他比记忆中的模样成熟稳重了许多,但那一声兄长,还是同过去一模一样。 他抬手捏着林如涛的手臂,便能感受到他手臂上覆盖的健壮有力的肌肉,往上一拍是宽阔的肩膀,林如海不禁感叹,如涛果然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回来了,回来就好!”林如海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林如涛望着林如海,百感交集。曾几何时,他还是兄长身后的跟屁虫,日日追着兄长跑。多年未见,再见兄长,如今兄长居然苍老至此,这些年兄长究竟遭遇了什么,身子亏空成这样。 转念想到自己早已逝世的父母,林家的重担,林如涛这才明白自己不负责的离开,让兄长独自承担了整个林家。 这一刻,林如涛心中内疚无比,他本该和兄长一道承担这些的! 想到这里,林如涛扑通一声,在林如海面前跪下。 他这一跪让后头的妻子儿女都吓了一跳,要随着他一道跪下。 “不,你们不用跪,与你们无关,该跪的人只有我。”林如涛说道。 “兄长,林氏不肖子孙林如涛有罪。” 林如海性情温和,他虽也曾责怪过弟弟的离去,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思念早已远超曾经的怪罪,再次相逢时,心里便只剩下重逢的喜悦了。 他弯腰扶起林如涛,“说什么罪不罪的呢,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能回来,这比什么都重要,咳咳!” 话还没说完,林如海便开始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他本就面色苍白暗沉,此刻咳起来之后,更显得整个人都病弱无比。 林肃赶紧上前轻轻给林如海拍着背,扶他坐到椅子上,一旁的婢女递上了干净的帕子,另一边的婢女奉上了茶水。 林如海接过帕子捂住了口,再拿开时,帕子上已经有点点血迹。 林如海只怕是命不久矣…… “兄长,你这是怎么了?”林如涛焦急问道。 林如海用新的帕子擦了嘴角,又用茶水漱了口,这才朝着林如涛一笑,“没事,老毛病,习惯了。” 只是他虚弱的模样,实在起不到任何安慰人的作用,反而让林如涛更加担心了许多。 “大伯,你是大伯吗?” 忽然有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林如涛捂着发疼的胸口垂眸望去,一个不大点的小姑娘正站在他面前,个子也就比他膝盖高些,穿着件粉色的锻袄,圆乎乎的小脸全是笑,精致的眉眼间可见几分熟悉。 望着小姑娘的一瞬间,林如海想起了自家姑娘黛玉小时候的模样,不过黛玉生来就体弱,可不像这小姑娘一样有福气,一直都瘦弱着。 他看向林如涛,又转头将目光投向后面坐着的妇人和少年,再一看面前不大点的女孩,心中便知道这是如涛的子女了,心中顿时充满欣喜。 “乖囡,我是大伯。”林如海笑着朝着林宛心招手。 林宛心咧嘴一笑,露出两颊一左一右两个酒窝来,“大伯好。” 她边喊着,还边行了个礼。 林如涛含笑看着这个圆团子,待她行完礼,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又朝着舒馨和林越然招了招手,向林如海介绍他们。 “兄长,这是我的妻子舒馨,长子越然和幼女宛心。” “见过兄长。”舒馨盈盈一拜,她与林如海毕竟有男女大防,只行了礼便匆匆侧过身子。 “越然见过伯父。”林越然行了一礼。 看着眼前一家子四口人,林如海悲喜交加,喜的是弟弟在外一切安好,还成婚生子,林家终于有了后继的香火了。悲的是,他看到弟弟家人,无端想起自己远在京城的女儿,心中不免悲伤。 但此刻喜悦还是远胜于伤感的。 “好!好!” 林如海腹中有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这一个好字,只是心中情绪繁杂,不免落下泪来。 林宛心仔细盯着伯父看着,然后她低头揪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荷包,将其打开,从里头扣出了一颗糖糕来,朝着林如涛伸出手去,摊开手掌,手心中正躺着一粒方方正正的深橘色梨膏糖。 林如海吃惊地望向这个小侄女,只见她莞尔一笑,眼睛微微眯起,“伯父,给您吃糖,吃完您就不咳嗽啦,也不会难过啦。” 林如海温和一笑,抬手接过了林宛心递过来的糖,放入口中,酸甜可口,随着嘴中的温度融化成清凉的糖浆流下,顿时滋润了他刺痛的喉咙。 “谢谢宛心。”林如海揉了揉团子的脑袋。 林宛心本来是不喜欢别人揉她的脑袋的,毕竟会弄乱她的发髻,那可是挽秋花了好久给她编的,不过林如海下手很轻,林宛心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爱,便不挣扎了,还乖顺地蹭了蹭林如海的手,“不客气哦,伯父,是不是感觉好了许多?” “嗯,是的。”林如海浅笑着。 “我就说吧,我咳嗽的时候,母亲就会拿这个哄我吃,立马就好上了不少呢。”林宛心乖巧说完话,扒拉了一下林如海的袖子,“那伯父,你觉得宛心乖不乖?” 林如海不明所以却还是笑着回答,“自然很乖。” 林宛心得到了答案顿时趾高气昂起来,转过身子看向舒馨,嘚瑟地叉起腰,小圆脸上都是得意,“母亲,您听见了吗,连伯父也说孩儿乖巧,孩儿就是乖的。” 舒馨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应声点头,“正是呢,心儿果真是顶顶乖的孩子。” 林宛心又伸手戳了戳林如涛的脸,有些硬,手指头有点疼了,她瘪着嘴,“父亲,您觉得孩儿乖不乖呢?” 林如涛怀里还抱着软软的女鹅,心花怒放着呢,“当然乖了,我们家宛心可是我的乖宝。” 谁知林宛心下一句话便让林如涛破防了,“那宛心这么乖,我今晚可不可以陪母亲睡?” “不可以!”林如涛拒绝的毫不留情。 自从出门之后,林宛心就以各种理由霸占着舒馨,一会说自己第一次出门太激动了睡不着,要母亲抱着睡才能睡着,一会说自己睡不惯外头的床,得在母亲怀里才能好,一会又说要母亲给讲故事,不然不睡。 以至于,林如涛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夫人香香了! 小王八蛋! 林如涛暗暗念叨了一句,便发现自家小祖宗用控诉的目光看向自己,林如涛脑袋迅速转着,目光甚至朝向林越然投去求助的眼神。 林越然接收到父亲的信号,默默转过头去,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不想招惹这个小恶魔。 林如涛:臭小子…… 林如涛忽然想到一个人,“宛心,我听姑苏老宅的管家说你大伯家有个大你几岁的女儿,是你的堂姐,闺名唤做黛玉,不如你同你姐姐一道住?姐妹俩在一块定然玩的好。” 林宛心一听,激动之下用力拍了一把自己父亲的肩膀,“父亲父亲,母亲让与你,我要和堂姐一道住!” 林如涛心中流泪,明明是自己的夫人,怎么就成让了。 “兄长,我那黛玉侄女儿呢?”林如涛问道,“我与夫人为她准备了好些礼物,都是女孩家喜欢的物件。 哪怕病魔都没有折弯林如海的脊背,却在林如涛这句话之下,眼中露出悲痛。 “侄女她怎么了?”林如涛心中忐忑。 林如海赶紧解释,“黛玉她很好,只是自小就体弱多病,她母亲前几年走了之后,我便将她寄养在她京城的外祖家了。” 林如涛不明白,“兄长,咱们林家的女儿为什么要被接去别人家去教养?” 林如海倒是觉得并不要紧,“这倒不用担心,外祖家倒也算不得别人家,她外祖母屡屡来信,我想定然是不会亏待玉儿的。” 不得不说,林如海对贾家颇是放心。 林如涛却不像林如海那般乐观,“兄长,哪怕是外祖家也比不得自己家里头,寄养在外,吃穿用度哪有家里头精细。” “我自是考虑到这个了,玉儿去京城的时候,我特地封了五万两银子送往她外祖家,每年都有遣人送去五千两作为玉儿的开支。” 林如涛闻言倒是稍稍放心了,兄长出手倒也大方,在银钱上给足了,对方也不会委屈了侄女。 “只是担心侄女一个人在京城,哪怕受了委屈都无从诉说,兄长为何不把侄女留在身边教养?” 他这话一问,舒馨便抬手拍了他一下,“你可莫要再说了,兄长自有他的主意。” 林如涛是男人,他自然有些事情不明白,但是舒馨却知道。侄女幼年便丧母,祖母也不在,林如海似乎也没有续弦,没有女性长辈教养,日后议亲的时候便会为人所诟病。林如海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一切都是为了林黛玉考虑。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林宛心脆生生开口,“伯父,姐姐呢,我要姐姐。” 林如涛拍了拍林宛心安抚她。 林如海说道:“宛心,你姐姐过几日就能来陪你玩了。” 林宛心立马乐得直拍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第 4 章 林如海又忍不住要咳嗽起来,这次比上一次咳得更加严重了许多,一堆人帮他顺气拍背,好一会才让他缓和了一些。 婢女捧过来一杯茶水给林如海润喉,他刚喝了一口,便又感觉想要咳几下,刚刚入喉的水被他咳了出来,落入茶盏之中。 血丝化在茶水之间,将一盏清茶染得带上了血色。 “兄长……” 谁都看得出来林如海的身子如今已经病弱不堪,甚至连与别人简单沟通说话都很是吃力,林如涛心痛不已。 林如海从婢女手中取过洁净的帕子拭了嘴,胸口还在撕裂般窒息的疼痛,但除了微皱起的眉头,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对上几人担忧焦虑的目光,他还反而开口安抚:“我无事,你们不必担忧。” 面对林宛心的时候,林如海总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黛玉的影子,心中不免对她喜爱几分。 “我身子骨如今不大好了,越发思念黛玉,便派了人去京城接她回来,算算日子,这几日也该到扬州了。”林如海说道。 “伯父,姐姐长什么样?”林宛心问道。 林如海望着门外,眼中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黛玉的模样,连笑容都柔和了许多,“她啊,生的像极了她的母亲。” 而此刻,大运河上,一艘船正载着林黛玉往扬州驶来。 这船并不算太大,但也不小,足有两层。按理说,船底舱是船夫们住的地方,一层是让随行的下人住着,二层便是主子住的地方。 船上一共有两位主子,一个是贾府老太太外孙女儿林黛玉,另一个便是贾家长房长子贾琏了。 虽是表兄妹关系,但男女毕竟有别,而且贾琏此去扬州有着重要的任务,他格外优待了林黛玉,便让林黛玉同伺候她的婢女紫娟和雪雁一道住在二层。 而他则同他的那几个小厮住在一层,避开了林黛玉。 贾琏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林黛玉的闺誉着想,但他其实是存有私心的。 此番去扬州,虽是走水路比起坐马车来轻松了不少,但也得耗费个几十来天的时间,凤姐儿管得严,千叮呤万嘱咐不许贾琏在外头胡来。不过,在船上也胡来不得,只能偶尔靠岸购置吃食的时候,贾琏偷偷下了船去找青楼楚馆松快松快。 平时在船上的时候,也没有女人供贾琏泄火,他便同那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厮混在一起,他尤其喜欢那个叫做昭儿的,年纪轻,会玩花样还多,将他伺候得极好。 这种事情见不得人,自然是要避开林黛玉的,贾琏玩的野,怕声音被林黛玉听到了带坏了表妹,也怕让表妹对自己印象不好,后头传到林姑父的耳朵里,耽误了老太太的大事。 贾琏便干脆将二层全部让给林黛玉住,美其名曰:让林妹妹住的舒服些。自己则同几个小厮在一层住,林黛玉身子弱,日常都是呆在屋子里不出门的,贾琏便可以随便玩乐,也不用拘束着。 林黛玉倒还真的以为贾琏这般是为了她好,一路上便处处谨慎,不敢给贾琏添乱,哪怕身子有些不适,也忍着不出声。 只是最近温度又降了,船舱里难免水汽重,湿气大,天寒地冻的,连炭火都湿漉漉的,林黛玉体弱怯寒,已经一连咳嗽了好几日了。 “咳咳。” 林黛玉半倚在床上,用帕子掩唇咳嗽,她那张清美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本就清瘦小脸此刻只有巴掌点大,让人看着就心疼。 虽然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林黛玉还是觉着有透骨的寒气渗着骨头,让她生生发冷。 “紫鹃,你去替我瞧瞧,门是否都关紧实了,怎么我还是觉得有风在吹呢。”林黛玉说道。 “好,姑娘。”紫鹃点头,抬手先拢了拢林黛玉身上的被子,将漏风的地方掩好了,这才去门口,将门缝都好生检查了个遍。 “姑娘,都关好了。”紫鹃说道。 林黛玉扯了扯被子,秀气的眉头都蹙了起来,“都关好了?怎么我还是觉着冷呢,身上半点热气都没了。” 雪雁蹲下身子用铁夹子翻了翻炭盆里的碳,嘴里头抱怨道:“这天气本就冷,咱们还在水上,湿气太重了,连碳都点不上。” 她走过来身子缩成了个团,手凑到嘴边哈气,一双手冻得又木又红,僵硬了都,她搓了搓手,“琏二爷也真是的,也不来关心一下咱们姑娘,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紫鹃原本这会低着头,闻言侧眼看了下雪雁。 “雪雁,不得胡说!”林黛玉轻轻斥责。 雪雁虽被斥责了,但是她年纪小,又没什么心思,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还辩驳着:“姑娘,我又没说错什么,最近您都咳嗽了好久了,他若是有心,便该来瞧瞧姑娘不是吗?” 林黛玉掩着唇又咳嗽了几下,紫鹃帮她顺着背,顺便悄悄给雪雁使了个眼色,让她莫要再说什么了。 “琏二哥为了照顾我将头一层都让于我了,你还说他什么不是,以后莫要说了,再让我听见我便要罚你了。” 紫鹃替林黛玉递了水过来,伺候她喝下,“雪雁,你可住嘴吧,姑娘本就不舒服,你何苦要说这话气姑娘呢。” 雪雁顿时住了嘴,不敢再胡说什么了。 紫鹃松了口气,生怕她再说什么惹了姑娘不悦。 “姑娘不如躺下睡会?”紫鹃问道。 林黛玉动了下身子,便觉着浑身疼,“算了,我躺了好些日子了,腰都酸了,实在是躺不下去了。” 紫鹃想了想,“不若我伺候姑娘起身出去散散气?外头附近的景色倒还不错,姑娘一直在屋子里总是闷得慌的。” 林黛玉望着门口,“外头会不会很冷?” “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床上虽然暖和,但整日躺着不动,身上便出不了热气。反倒是出去走走活动活动,兴许您还能觉得舒服些,血气活动了,身体也觉得暖和了呢。”紫鹃说道。 “你倒是会说。”林黛玉笑了,眉眼间笼着的愁绪也散了不少,“行,那你服侍我起来,扶我去下头走走。” “是,姑娘。”紫鹃笑着答应了,还朝着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雪雁招手唤道:“雪雁快来,帮我一道给姑娘穿衣来。” 雪雁应声过来,见林黛玉没有制止她,这才敢朝着林黛玉伸出手扶她起来,刚刚被林黛玉呵斥的难过又立马消散了,心里头又只剩下快活了。 两人一左一右帮着林黛玉将衣裙都穿上,简单帮她梳理了一下发髻,只简单簪了只珍珠缀花的发簪,一粒饱满圆润的珍珠垂在她鬓边,将她原本憔悴的面容修饰的出尘了好几分。 “雪雁,你扶着姑娘,我去将姑娘的披风给取来。”紫鹃说道。 如此,林黛玉身边这会便只有雪雁一人,她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还没自己高的小丫头,说道,“雪雁,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如今是寄人篱下,借住于荣国府,一言一行都须谨慎,你怎么还改不了你的性子。” 雪雁嘟囔着嘴,辩解道:“姑娘,可是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还担心什么?” “既然父亲将我送去老祖宗那教养,后头咱们还是要回荣国府去的,还是继续谨言慎行才是,你可听明白了?” 紫鹃已经走过来了,雪雁赶紧低低回答,“嗯,听明白了。” 紫鹃将披风给林黛玉披上,“姑娘,好了。” 林黛玉踏出船舱,外头此刻阳光正好,洒满河面。 林黛玉许久没出过屋子了,阳光照在她身上,虽然依旧寒风凛冽,但的确很是舒适温馨,身子也不似刚才那般僵冷了,“紫鹃说的倒是不错,我早该出来走走了,阳光晒在身上,我都暖和了许多。” 紫鹃递过来一个暖手炉,“姑娘,仔细手冷,其实也就今日,昨日天还有蒙蒙细雨呢,倒没想到今日日头这样的好。” 林黛玉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自己睡痛了的腰背也轻松了不少。 “许是太阳都知道姑娘要出来走走,便早早露出了过来,想要给姑娘瞧。”紫鹃笑道。 三人下了楼,便走到了一层,这个点外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林黛玉扯了扯身上的披风,“既然出来了,便陪我去见见琏表哥吧,我日日躲在屋子里养病,好几日没见过他了。” “是,姑娘。” 紫鹃便在前头给她带路,将她带到了贾琏的屋子前头。 紫鹃前去敲门,“琏二爷,我们姑娘想来拜见您,同您道个谢。” 屋里没有人回应。 紫鹃说道,“许是不在屋里。” 林黛玉便点点头,“咱们从前头上楼去吧,正好转了个圈,然后回屋去。” 紫鹃和雪雁自然答应,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林黛玉往前走。 走到最前面的房间,林黛玉脚步一顿。 屋子里传来嬉笑声,哪怕隔着门都能听到里头有多欢快。 林黛玉哪怕对贾琏不熟悉,也能听得出其中一人的声音是贾琏。 “昭儿,爷可真是没有白疼你啊!” 这船上能自称为爷的人,也只有贾琏一人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第 5 章 贾琏说完这话,便有一个少年的声音接上,“二爷,您饶了我吧,昭儿可真快受不了了!” 这声音雌雄莫辨,但是在场三人都知道贾琏身边有个清秀的小厮,就是叫做昭儿的。 贾府的下人大多都长得不错,贾琏这种正经主子身边有个好看的小厮也不奇怪,毕竟二房贾宝玉身边的茗烟也是个眉清目秀的,谁都没想到贾琏居然和身边的小厮有一腿。 屋子里头传出来的污秽言语实在难听的很,紫鹃怕污了黛玉的耳,便扶着她要走。 屋内又传来昭儿的声音,“二爷,您轻些,我快受不住了,我可不敢叫啊!” “你怕什么,左右林妹妹被我支到上头一层去了,这一层就咱们,你叫大声些,爷爱听。” 林黛玉身子当即晃了一下。 合着贾琏将二层腾出来全给她住,自己搬去一层住,并不是为了她着想,不过就是为了方便同小厮鬼魂罢了,怕她妨碍他的好事! 林黛玉的眼里已经有泪,她铁青着苍白的脸,也不知从哪生出了一股子力气,直接甩开了紫鹃和雪雁,往前快步走去,径直上了楼。 直到进了屋,林黛玉才出了声,她扑倒在床上,脑袋朝着里头,低声哭了起来。 “我真是个招人嫌的,既是如此,我倒不如一会直接一头栽进运河里头,也死得干干净净的,不再惹人生厌。” 紫鹃和雪雁紧跟着她进了屋子,将屋门给关上了。 “姑娘可千万莫要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咱们难过,也让自己难过!”紫鹃走到床边轻声安慰黛玉。 “我这破身子,难过便难过死算了,还有什么用,又没有谁还在乎我了!”林黛玉扯着被子,将头埋在了被子里。 “姑娘,仔细着别闷着了自己。”紫鹃将被子从林黛玉手里拽了过来。 林黛玉坐直了身子,带着恼意瞪了眼紫鹃,“闷死我也行,回头你们直接将我扔入运河里去,我再不给谁添麻烦了!” 林黛玉用帕子捂着脸哭,雪雁本就是随着她去京城的,一个外来的丫头在荣国府里过的又如何能好,这会儿便同自家姑娘一道哭。 紫鹃见雪雁非但不来劝姑娘,反而一起哭,气得不行,便轻轻锤了下雪雁的脑袋,“你在这添什么乱!不同我一道安慰姑娘,怎么还哭上了,你这不是让姑娘更难受吗!” 雪雁被她一说也觉得自己不对,赶紧止住了哭声,“是我没脑子了,姑娘您别哭了,你哭得我也难受,反正你去哪我也同你去哪,雪雁一定陪着你。” 林黛玉持着帕子抹泪,一双眼已经肿的和核桃似的了。 “姑娘,可千万别说气话了,除却我同雪雁是关心姑娘的,另外还有宝二爷呀。”紫鹃轻轻拍着林黛玉的背。 林黛玉想到那位表哥便浑身不痛快,他总是粘着自己不说,还处处夸自己。府里头他还有三个自己家的妹妹,他不去亲近,偏要对自己处处不同。外祖母也是如此,对她这个外孙女比自己的亲孙女都要好些,虽说迎春和探春是庶出,但也是府上正经的姑娘,自己不应该吃穿用度超过她们。 别人都说是老太太对她这个外孙女格外优待,是她的福气,可是她却觉得隐隐不安。而且,若真的优待她,她岂会在荣国府里住了两年都没有个正经的院子呢! 以至于此刻她听到贾宝玉的名字,便不由得感到烦躁,“他自己有那么些妹妹,总缠着我做什么,怪没意思的。” 紫鹃聪慧伶俐,这便听出了林黛玉话语中对宝二爷的不耐烦,心中一沉,她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姑娘竟是不喜宝二爷的吗? 紫鹃心思一转,便将话题岔开了,“姑娘不想想别人,那也该想想林老爷呀,他定然是关心爱护姑娘的。” 林黛玉立马想到了自己此番就是回家的,马上就要同父亲见面了,喜悦压住了刚刚的悲伤,心里头顿时快活起来了。 “紫鹃说的不错,我还有父亲。”林黛玉止住了哭。 “姑娘,正好告诉您个好消息,今日早上我便下去问过了,咱们啊大概还有一两日便可到扬州了,届时您就能和林老爷团聚了!”紫鹃说道。 雪雁笑道:“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林黛玉终于破涕为笑,“是了,真是个好消息。” 再过两日她便可同父亲团聚了,她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过父亲了,也不知他如今可还认得出自己来,毕竟她已经不是儿时的模样了。 林黛玉站起身子来,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倒影出的自己,已经脱去了之前的稚气,原本脸上还带着的婴儿肥这会也消去了,脸越发清瘦,但五官还是之前的模样。 父亲,定然是能认出她的吧! 林黛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父亲身体如何了,真希望这次回来我便不走了。” 雪雁在后面跟着点头,她本就是林家的家生子,对林府更加熟悉,在荣国府她因为年纪小,没熟悉的人,暗地里也吃了不少人欺负,她半点都不想回去。 而紫鹃听了这话,默默垂下了眼。 她是贾府的丫鬟,卖身契也在老太太手里,她是必须要回去的。 可是她又舍不得姑娘…… 紫鹃左右为难。 林黛玉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便喊道:“折腾了这么久,我也累了,你们服侍我躺下罢。” “是,姑娘。” 紫鹃回过神来,便和雪雁一起帮林黛玉脱去披风和外衣,扶着她上了床榻。 “姑娘若是困了便再睡会,晚饭的时候我再唤您起来。”紫鹃将暖炉塞在被子里,给林黛玉暖脚。 林黛玉靠在软枕上,脚部暖炉散发出的热度很是舒适,让她忍不住舒展了身子。 紫鹃扶着林黛玉躺下了身子,给她掖好了被子,“姑娘,睡吧。” “嗯。”林黛玉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 紫鹃和雪雁见她闭了眼,便不出声了,俩人放下了帘子,便坐在椅子上休息。 林黛玉一闭眼,脑子里便忍不住想到刚才在楼下听见的污秽之声,她抿了下唇,翻了个身对着里头那一边,可是脑海里还是不免浮现贾琏的声音,还有那个小厮的声音在林黛玉耳中围绕,她忽然就感觉胸口一整恶心。 “呕!” 林黛玉从被子里半坐直了身子,手捂着嘴反胃。 紫鹃听到声音,赶紧揭开帘子,从旁边拿了软枕给林黛玉靠在身后,让她舒服些,“姑娘,怎么了?” 雪雁倒了杯水递过去,“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黛玉接过茶杯喝了口水,茶叶淡然清新的味道压住了她胸口的恶心感,她拍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蹙,“我一闭眼脑子里就响起方才在下面听到的话,恶心的不行!” 紫鹃同雪雁对视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里感受到了嫌弃。 林黛玉将被子向上扯了扯,盖住了自己的脖子,“琏嫂子这样品貌兼得的女子,这世间少有,为何琏表哥还不知足?” 雪雁脑子本就单纯,她自然想不通,便也不说话。 紫鹃在荣国府长大,知道的秘辛自然比林黛玉多,她叹了口气,“姑娘,琏二奶奶性子太较真了,琏二爷又不是那种安分的人,里头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能明白的。” “可即便如此,琏表哥大可以纳妾,同身边的小厮那般胡闹,这又算个什么事!” “我的好姑娘啊,你自己想想去,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姑娘如今不还只是个丫头吗?”紫鹃说道。 林黛玉瞪大眼睛坐起身来,“紫娟,你的意思是平姐姐也和琏表哥……” 紫鹃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姑娘,我可什么都没说,您啊,也什么都没听见,你就快些睡吧,回头这事儿越想越恶心,恶心的是自个儿的身子骨,是不是?” 紫鹃又扶着林黛玉躺下,重新将帘帐给放了下来。 见紫鹃不愿意多说,林黛玉便也不问了,她盖着被子盯着面前的帐子看。 琏嫂子精明能干,这样的女中豪杰她见了也羡慕喜欢得很,偏生琏表哥日日想着在外头找乐子。 大舅舅同二舅舅也一样,屋里头小妾通房都不少。 这样的夫妻关系是她不愿意的,她多么羡慕父亲母亲那样的,即便母亲走了,父亲也没有再娶,依旧怀念着母亲。 林黛玉想,自己只怕是没有母亲那般好的运气了。 至于下头还和她一艘船的贾琏,林黛玉是半点都不想和他说话见面了,这种男女通吃的行为,实在让她嫌恶。 靠岸前不过两日的时间,贾琏也未曾意识到自己已经惹了林黛玉不喜,日日在小厮的房里流连,乐不思蜀。 等到了扬州,他可都计划好了,素来听说扬州瘦马乃是一绝,好不容易脱离了王熙凤的管辖,他必定得好好享受享受。 至于老太太嘱咐的事情,他也不急,林家早晚会是他们荣国府的囊中之物。 他回头自然会办的妥妥的,不仅收下林家这百年的基业,同时还得了林黛玉的感谢。 这玩弄人心,还得是老祖宗厉害啊。 他还不知道,林黛玉早就将他列入了黑名单里头,此刻还得意忘形着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第 6 章 人果然不能太嚣张。 这话说的便是贾琏。 他不过同几个小厮玩了几日,便着了风寒。 贾琏对此实在觉得自己无辜。他这般年轻,爱玩一些又怎么样了!同他一样年龄的公子哥,谁不是三妻四妾的,他偏偏被王熙凤管束得紧,稍稍动点花心思,就被一顿批判。 谁家爷们这样憋屈了! 他如今奉了老太太的命令出来办公,便可正大光明在外头野了。只可惜走的是水路,实在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只能同小厮亵玩在一块儿。 昭儿虽是男儿身,却极为懂他的心意,两人连着腻在一块了好几日,结果寒风一吹,贾琏便伤风了。 船靠岸的时候,他正烧得不知天南地北呢!别说收拾行囊了,贾琏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睡得死去活来。 林黛玉早早便让紫鹃同雪雁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船靠岸后,她回府去见父亲了。 结果便传来消息说是贾琏昨夜突感风寒,严重得很,都睁不开眼了,没法子下船,得让林黛玉等着,待他好了些,才能安排林黛玉下船。 林黛玉此时本就对贾琏印象不好,一听这话当即便恼了,“琏表哥病了?也不知他昨夜做了什么,竟身子骨这般弱。” 昭儿以为林黛玉不知道他与贾琏的关系,只当她是在关心贾琏的身子,便客客气气回答:“小的替琏二爷感谢林姑娘关心了,二爷他昨夜还在念叨着姑娘的身子骨呢,没想到自己今日反而病了。” 昭儿在暗示林黛玉,贾琏是为了替她挡灾才得的病。 林黛玉哪里听不出来昭儿话中的意思,心中冷笑,只怕是玩的太狠才伤到了身体。 “可多谢琏表哥了,若不是我着急要回家去,高低我得去看下表哥。”林黛玉说道。 昭儿一愣,“林姑娘这会便能去看琏二爷,没准二爷一瞧见姑娘,便高兴的立马好了。” 这话说的实在无礼,什么叫二爷见了林姑娘就能好,听起来还以为贾琏同林黛玉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紫鹃竖起眉毛怒斥昭儿:“你胡说什么呢!” 昭儿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 林黛玉也觉得心里头恶心,“算了,男女有别,我便不去了。” 她实在不想同这个昭儿说话,看见他忍不住便要想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紫鹃,将东西收拾了出来,看看码头有没有马车可以租的,咱们先回府去。” “是,姑娘。” 紫鹃应声便要下船去,却被昭儿拦住了去路。 昭儿别的不知道,却也知道不能随便放了林姑娘离开,此刻琏二爷昏睡着,船虽然靠岸了,他也得帮琏二爷将林姑娘给拦住了。 “林姑娘,还是等琏二爷醒了,您再下船吧。” 昭儿这模样便是要拦着林黛玉不让下船了,林黛玉当即就不乐意了,“我偏要下船,你拦我作甚!怎的我到了扬州城,还不让我回家去了!” “小的自然不敢拦姑娘,不过这船是咱们荣国府的船,船上的主子自然是琏二爷,林姑娘既然坐了船,便该听琏二爷的话。” 昭儿的话气得林黛玉眼都红了。 紫鹃扶住了林黛玉,也骂着昭儿,“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这样同姑娘说话!” “紫鹃姐姐莫恼,我这也是为了林姑娘着想,她一个大家小姐,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咱们可担待不起,你说是不是?”昭儿有贾琏替他撑腰,也不怕林黛玉。 林黛玉身子都气得晃了一下,好个狗奴才,居然这样同她说话! “林姑娘,外头风大,您身子骨弱,可别吹出了病,还是赶紧回去吧,请。” 昭儿得意极了,他后头还跟着几个以他为首的小厮,只要他不放行,林黛玉便下不了船。 林黛玉剜了他一眼,就是不往回走,为了避免麻烦,紫娟给她带上了帷帽。 双方僵持着,林黛玉心中越发委屈难过, 码头上忽然有吵闹声传来,几人都朝着岸上看去,上头正停了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连昭儿这样的势利眼也没见过这样好的马车。 他心中疑惑,原来扬州这样的小地方,也有这样富贵的人家吗? 马车旁边还有一少年正骑着高头大马停在旁边,他扬眼看来,便对上了林黛玉的目光,疑惑了半瞬,眼中便立马绽放出光芒来了。 少年轻巧一跳便落下马来,径直朝着贾家的船走来。 “劳烦问一下,这边可是京城荣国府来的船?”他问道。 昭儿是个十足的势利眼,他远远便瞧见了这少年气度不凡,尤其是他腰间佩着的那块玉,莹润无瑕,一看便知是个好东西!但走近了再看,又发现这少年虽然一身锦衣华服,却没有什么身份的象征,只怕是个商户罢了,徒有些钱而已。 昭儿眼珠子转了圈,面上眉眼间已经隐约可见高高在上的神色,举止倨傲,“正是,我们这船上可是有荣国府的女眷的,你知道便赶紧退下,没得冲撞了贵人。” 林越然微微眯起眼睛,他倒是没曾想这小厮居然这样狐假虎威,不过这样的势利眼他也见得多了,并不想多理会。 他的目光直接略过昭儿,落在后头的三个女子身上。 看身上的穿着打扮便可知这是一主两仆,中间那个姑娘此刻正带着帷帽,遮住了容貌,只看得出身形清瘦窈窕。 林黛玉感受到岸上的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自觉侧了下身子,避开对方的目光,心中觉得对方有些莽撞失礼。 紫鹃和雪雁也挡在了林黛玉面前,遮住了对方的视线。 却听见那少年朗声问道:“请问小姐可是姓林。” 林黛玉侧头看去,心中不禁疑惑,难道他认得自己。 还没容她多想,岸上后头便又有轿子赶了过来,一个脑袋从轿子里探出来,口中喊着:“大爷,大爷,您等等我!” 林黛玉朝那边看去,这声音倒是很是耳熟,但由于有帷帽遮住了,她看不太清楚。 轿子停在了马车旁边,里头的人钻了出来,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大爷,正是林肃。 林肃颠儿颠儿地跑到林越然旁边,“大爷,您和二姑娘跑那么快,可累到我这把老骨头了。” 虽然他是坐着轿子里被人抬着过来的,但是他一路都在催着抬轿子的人走快些,轿夫跑得快,轿子也就颠了起来,他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 林越然扶了一把林肃,“肃伯,那位可是妹妹?” 林肃立马激动看向船上站着的三个姑娘,中间那个小姐打扮的他见不得真容,也不能确认,继而又将目光转到紫鹃身上,也不认得,直到他看到第三个年纪小些的丫鬟,目光当即一亮,“那是雪雁,看五官,那是雪雁,中间的定然是姑娘了!” 随即他朝着船上喊道,“雪雁,那可是姑娘?” 他的喊声一传出,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个角来,露出了一只挺大的杏眼,顺着林肃的喊声朝着船上看去,眼中都是好奇。 雪雁离府的时候年纪尚小,她被人喊着名字,却一时没认出来林肃,茫然看着林肃。 倒是林黛玉灵光一闪,她想,来人能认出雪雁来,定然是林府的,再一听声音林黛玉更觉得无比熟悉了,喜悦涌上心头,林黛玉忍不住便掀开了一点帷帽前面的纱,探出一双眼往码头上看去。 那个少年她不敢多看,只随意略了过去,便看向那位老人。 “那是林肃伯伯?” 林黛玉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边站着的老人分明便是曾经日日跟在她后头照顾她的管家林肃。 雪雁也想起来了那人便是林家的管家,抓着林黛玉的袖子都紧了几分,“姑娘,那是不是林管家,是不是林家来接咱们了?” 林黛玉也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哪怕林黛玉只露出半张脸来,林肃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那是自家的姑娘,毕竟林黛玉生的像极了林如海,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她五官还是同三年前无甚大差别。 林肃向前几步,几乎走到了码头的边上,“姑娘,我是林肃,我带着大爷和二姑娘来接你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疑惑不解,看向旁边的少爷,大爷?二姑娘?这是什么情况? 这问题暂且放在一边,待她上了岸再问,如今最重要的自然是上岸去。 “昭儿,林家来接我的人已经过来了,你还不快让开,让我过去。”林黛玉说道。 昭儿自然想着的是不让,他倒没想到那少年公子哥儿居然是林家的,但是琏二爷分明说了林家已经没人了,这又是哪冒出来的人? 定是那打秋风儿的穷亲戚! 昭儿这会觉得林越然身上那些锦衣绸缎定然都是林家的物件,一边觉得林家对穷亲戚真是上心,一边觉得林家富贵的很。 他还是拦在林黛玉面前,“林姑娘,您哪,还是留在船上吧,琏二爷没吩咐,小的可不敢擅作主张不是。” 林黛玉被昭儿这嚣张地模样气得不行。 紫鹃也骂道:“你这狗奴才,快让开路!” 昭儿就是不为所动。 林黛玉三个姑娘家自然不好同几个小厮动手,三人恼得不行。 昭儿正在得意之时,有东西从他头顶飞过,落在旁边的船舱之上,他的头顶一阵疼痛。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第 7 章 众人朝着船舱上看过去,全都吓了一跳。 船舱上头插.进去了一支箭,箭头深深刺入木制的船舱案板上面,前头还有一缕黑色的发丝在随风飘扬。 昭儿被吓得不行,抬起手朝着自己头顶上摸了过去,当即魂飞魄散。 昭儿脑袋上头的头发,凭空缺了一块,箭头带走的黑发便是昭儿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昭儿在荣国府仗着自己是琏二爷的跟班,作威作福惯了的,哪怕出了门,只要抬出荣国府的名头,鲜少有人会不给面子。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昭儿冲到了船舱旁边,单手攥紧了那支箭,想要将他一把拔出来,但是显然他失败了,那把箭扎得还挺深。 他觉得脸上没面子了,心中更加恼怒,两只手一起握上了箭身,用力拔出了箭。 “这箭是谁了?!知不知道伤到人了啊!”昭儿怒骂道。 “嗖!” 回应他的却是另一支飞速而来的箭,从他耳边擦着飞过,钉入了他身后的木板上面。 昭儿整个身子都被这支箭吓得僵了,他的心跳声静止了一下,然后迅速跳了起来,耳边都空寂了片刻,最终只有飞快跳动的心跳声,和他麻木冰冷了的手脚。 昭儿僵直着脖子,顺着箭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径直对上岸少年冰冷的目光。 岸上的少年正冷冷望着他,放在还明朗的眸子此刻宛如淬了冰一样,昭儿被他这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但目光朝下便看到少年手中那柄不小的弓箭。 这箭是他射.来的! 一旦心中有了这个想法,愤怒便立马冲上脑子,压制住了刚刚才有了那一点恐惧。 昭儿骂着:“你是哪里来的,我可是荣国府的人,你胆敢这样对我!” 岸上的林越然目光越发冷了起来,他从马背上的箭囊里又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拉起弓弦,对准了昭儿的方向。 “我不管你是谁,让开,让林姑娘上岸来,否则我这支箭落的可就不是木板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昭儿已经知道他没说出的最后半句话是什么了:箭要落在他的身上。 昭儿的腿已经开始发抖了,浑身发软,身上只有一张嘴还是硬的:“你不敢……我,我可是荣国府的人……” 林越然闻言嘴角微扬,眼中戾气一闪,手指一松,箭羽便飞了出去,直逼昭儿。 “大爷!” 林肃也惊恐万分,昭儿刚刚拦着姑娘不让下船的行为虽然让他厌恶至极,但他也担心林越然当街射杀荣国府家奴,引起议论,影响林越然的名声。 箭最终擦着昭儿的腿弯过去,正好将他的裤子穿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棉絮来。 昭儿瘫倒在了地上,身下流出了骚臭的液体出来,湿透了裤子,在寒风中一吹,便凉透了身子。 紫鹃和雪雁捂着鼻子护着林黛玉带退了些,帕子遮着口鼻,眼中都是嫌恶。 林越然朝前点了下头,“肃伯,去接姑娘回来,贾家的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告诉他们,谁再敢对林姑娘不敬,我这箭可就真的落在他身上了。” 虽是对着林肃说的,但他最后两句话却说的极为响亮,话语声传到林黛玉耳中,让她为之一怔。 玉白纤细的手掀开帷帽,她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岸上的少年身上。 她听见了管家伯伯喊他大爷,林黛玉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实在让她百感交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护着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心头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林越然的话实在是嚣张,但船上那些个以昭儿为首的荣国府下人都不敢再回嘴了,生怕那少年手中的箭落在自己身上。 那少年年纪轻轻,浑身的气度实在吓人,刚刚那手箭法更是让人叹服,他那一箭只差一些就要刺入昭儿的身上了,偏偏从他两腿之间穿了过去,一点没伤到他的皮肉,这得是多准,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林肃见船上那群本来气势汹汹的荣国府下人,在自家大爷那几箭之后,一个个都像瘟鸡似的垂下了脑袋,便知道大爷的用意了。 他一挥手,林家跟着他来的下人便在码头岸上站成了两排,他躬身弯腰,“老奴恭迎姑娘回府。” 后头的下人随着他一起齐声说道:“恭迎姑娘回府。” 每个人声音都很大,喊起来的时候,喊声便响彻了码头。 林黛玉眼眶又一次红了起来,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受罪,而是因为感动。 她这几年在荣国府里谨言慎行,活得极累,生怕给林家清白的门楣丢了人。如今回了家才明白,这世上只有家里头最好,哪怕荣国府泼天的富贵也半点比不上。 深吸一口气,林黛玉扬起头来,迎着日光站着,她从未感觉这样轻松过。 “紫鹃,雪雁,我们走吧。” “是,姑娘。” 雪雁心中激动不已,她和自己姑娘是一样的想法,林府是自己的家,她迫不及待要回林府去。 而紫鹃经历了刚才昭儿拦路的事,她知道姑娘有多想回家,半点帮贾府人说话的想法都没有了。 三人走过甲板上,昭儿还躺在地上,他腿都软了使不上劲,看到林黛玉走过来便连滚带爬到了旁边去,不敢再挡她的路了,他后面那群下人早就散在周围,谁都不敢去招惹岸上那个少年,生怕他也给他们一箭。 林黛玉垂眸冷眼看着昭儿,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她提起脚步往前走,在走过昭儿的时候,她偏了下身子,抬起脚朝着旁边踩了过去。 “嗷!” 正中昭儿撑着地面的手。 林黛玉宛若刚刚发现,她慢慢悠悠低下头,“咦,我好像踩到了个什么东西,”看到脚下的手,她缓缓将脚收了回去,“真是抱歉,我刚才没看见脚底下有个人。” 昭儿收回手,他痛的龇牙咧嘴,刚要开骂,便感受到岸上有一道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他用余光看过去,那少年手中正把玩着一支新的箭羽,似笑非笑朝着他看来。 昭儿感觉自己浑身一颤,有一种脖子被人掐住的窒息感,他咔咔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昭儿身后的一个贾府家人按住了他,舔着脸笑着同林黛玉回话:“林姑娘您可放心吧,昭儿他没事儿,您快下船去吧,可别耽误了您回家去。” 既然拦不住了,倒不如顺水推舟,还能在林姑娘面前卖个好。 林黛玉朝着岸上看去,那少年此刻也正朝着她看,目光坦然,对着她微微点头笑着。 那目光里包含着的是纯粹的善意,让林黛玉心中一暖。 她继续往前走着,船夫已经将踏板搭上了岸上,她踩着踏板往上走,站在了林越然面前。 林越然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发髻还半垂着,显然是还没有及笄,身形偏瘦。 林黛玉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只能面向林肃微微点头,口中唤道:“管家伯伯。” 林肃满面都是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他半是喜悦半是感叹,“姑娘您长高了许多。” “三年未见了,我也该是长高了。”林黛玉开口说道,声音清脆悦耳。 “管家伯伯,这位是?”林黛玉问道。 林肃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姑娘还不认得大爷,赶忙介绍,“姑娘,这是咱们家的大爷。” “大爷?”林黛玉不解,父亲难道何时生了个这样大的儿子来了?心中这样猜想着,林黛玉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林肃解释着:“姑娘不知道,咱们老爷其实是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的,兄弟俩失散了多年,前两日二老爷竟是寻回来了,二老爷带着二太太来了,还有大爷和二姑娘。” 林越然向前一步站到林黛玉面前,清俊的脸上露出笑容,完全没有方才凌厉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温和斯文的富家公子一样。 “妹妹,我姓林,名越然。” 林黛玉完全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是自己的兄长,漂亮精致的眉眼里都是诧异,难怪他方才那般护着自己,原来她也有兄长了吗…… 她不知道父亲原先是有个兄弟的,但林肃都这样说了,事情便定然不会有错,眼前的兄长与父亲隐约也可见两分相似,林黛玉见了便觉着心中不自觉生出亲近的想法来了。 她福身行礼,“黛玉见过兄长。” 这样斯文有礼的妹妹,顿时让林越然感觉无比幸福,妹妹便该是这个样子。 林越然正要说话,便感觉自己的裤子被人朝下拽着了,用力之猛让他觉得自己的裤子都要掉下去了。 不用往下看他都能猜到是谁! 下一刻,果然就传来林宛心的声音,“哥哥好可恶,只介绍自己,都不介绍我。” 林宛心不知道何时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她站在林越然旁边,仰着小脸蛋朝上望着林黛玉。 她个子矮,从她的角度刚刚好从帷帽的下摆看到林黛玉大半张脸,极为俊秀纯美。 林宛心吸溜了一下口水,阿姐好漂亮,贴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第 8 章 事实上,林宛心也的确扑向了林黛玉,一把抱住了林黛玉的腿,仰起小脑袋,“阿姐你瞧瞧我,我是宛心。” 林黛玉被这忽然扑上来的团子吓得不轻,下意识抬手就要推开她,不过紧接着她便听到了软糯的声音,娇娇地朝着她说话,她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 林黛玉低下头看去,便对上一张圆到几乎没有棱角的团圆脸来。 虽然脸圆,却并不让人觉得她胖,反倒是生出一种这娃娃养的极好的感觉,尤其是脸上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有神且灵动,林黛玉可以在里面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倒影。 只见这圆团子朝着她咧嘴一笑,俨然门……牙缺了一块,让本来可爱的脸多了一分滑稽。 “阿姐,你好香啊。”林宛心将脸埋在林黛玉的腿上。 林黛玉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木着身子站着由着林宛心蹭她。 林越然一眼便瞧出林黛玉的窘迫来了,他伸出手,单手直接提起了林宛心的衣领子,将她往后一拽一提,拎到了自己怀里抱着。 眼看着离开了香喷喷软乎乎的阿姐,转到了硬邦邦的兄长怀里,林宛心短手短脚在林越然怀里挣扎着,咬牙切齿的,好似林越然是她仇人一样:“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阿姐,我不要你!” 林宛心的手爪像是夺命连环爪一样朝着林越然的脸一顿输出,哪怕是随着父亲上过战场的林越然也觉得吃力,一面疯狂甩脸躲开了林宛心的手,一面用单手按住了林宛心乱动的手。 林宛心双手被钳住了,让她更加愤怒了,“林小俏,有本事你放开我,让我下来,我一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林越然的脸立马铁青了起来,“林小胖,你还说我,你瞧你一笑那门牙缝都露出来了,也不怕笑的时候漏风!” 林宛心一听当即闭上了嘴,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露出一双眼睛滴流滴流地转着。 她昨日贪吃了几块糕点,管家林肃格外偏爱这个年幼的二姑娘,便偷偷摸摸让丫鬟给她送了点,结果她一个激动之下,居然在咬的时候蹦掉了那颗原本就松了的门牙,可吓坏了林宛心,捧着那颗牙,喊着泪将糕点给吃完了。 缺了颗牙,林宛心今日说话都有些漏风了。 林宛心扭头恶狠狠瞪了眼林越然,包子脸气鼓鼓的。 林越然抬眸望向荣国府的船,昭儿已经被扶着站了起来,几个下人朝着岸上这边探头探脑,满脸的好奇和探究。 他收回目光,将怀里的林宛心放下来,面朝着林黛玉,“妹妹,这里还有外人,咱们先回府去吧。” 林黛玉回头便看见那群贾府下人,没得感觉心中厌恶得很,她轻轻点头,“都听兄长的。” 林黛玉知礼温柔的模样让林越然越发觉得顺眼,他再看一眼对着他一个劲呲牙,牙龈上还缺了颗牙的亲妹子,顿时无语凝噎。 真是没眼看啊…… 回去应该同父亲母亲说一下,让宛心同黛玉妹妹在一块多呆呆,没准日后也能同黛玉那般温文雅尔了。 林越然抬手朝着后头一挥,便有丫鬟低眉垂眼走了过来,躬身施礼,“大爷。” “带着两位姑娘上马车,好生伺候着。”林越然说道。 丫鬟采春面向着林黛玉和林宛心,恭敬行礼,“二位姑娘请同奴婢过来吧。” 林黛玉刚要同采春道一声谢,已经被腿旁边的团子拉住了手扯了过去,“阿姐快来,外头太冷啦,母亲特地让人在车里头给咱们放了暖炉,还有热茶。” 林黛玉被林宛心拉着往前走到了那辆很是华贵的马车前面,她回过头小心朝着方才的丫鬟看去,生怕她眼中有对她的嘲讽,但对方只默默跟在她们后头,恭敬又有礼。 马车下头放了踏板,林宛心轻轻松松踩在踏板跳上了马车,她钻进车厢前还催着林黛玉:“阿姐快进来暖和暖和。” 林黛玉便学着她的模样踩上了踏板,采春扶着她上去,然后直接关上了马车的车门,将雪雁和紫鹃一道阻隔在了外面。 紫鹃当即就不乐意了,“你做什么不让我进去!” 采春站在马车前,目光直视紫鹃和雪雁,那眼神看得雪雁怕的不行,伸手扯了扯紫鹃的袖子,示意她别再惹这个丫鬟。 紫鹃年纪大,她胆子自然比雪雁大,“快些让开,我们要随时伺候姑娘的。” 说话间紫鹃便要绕开采春上车去,然后被采春一胳膊挡住了,“你这丫头是哪里来的,如此不懂事!咱们是奴婢,姑娘是主子,岂有奴婢同主子一辆马车的道理!除非主子召唤,你我便只能在马车外头跟着。” 紫鹃愣了下,她在荣国府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婢女了,她本就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作为长辈赐给晚辈的丫鬟去了伺候林姑娘之后,林姑娘也对她极为依赖有礼,因着老太太的缘故,她在林姑娘屋里很快就超过了林姑娘从扬州带过去的丫鬟雪雁,成了头一等的丫鬟。 她还没被人这样下过脸子。 不过紫鹃也不是会随便闹事的,采春的话说的处处在理,她一时间竟找不到半点能反驳的话来,只能侧头问了下雪雁,“雪雁,从这儿到林府得走多久?” “得有半个多时辰。”雪雁老实回答。 紫鹃瞪大眼睛来。 荣国府里姑娘屋里头的一等丫鬟往往过得都能堪比半个主子,像是宝二爷屋里头的丫鬟一个个都像小姐姑娘一样,林姑娘屋里的自然也不差。 紫鹃平日里只需要给林姑娘梳妆打扮即可,哪怕端茶送水也有雪雁去干,林姑娘平日身子骨弱便不爱出门,最爱窝在屋里头看书写字,紫鹃也乐得清静,说实在的,她过得可比从前在老太太那舒坦多了。 骨肉.皮.肉都被养散了,紫鹃半点重活都不用干,一双手养的和葱白一样鲜嫩,脚也是,绣花的单鞋若是要走个半个多时辰,明日定然要疼死。 紫鹃望向了后头问道,“难道没有给我们准备马车吗?” 采春古怪地看着紫鹃,“你难道真的把自己当做主子了不成?我再找几人抬着你可好?” 采春话语中带着的讽刺让紫鹃忍不住脸都白了,她第一次意识到荣国府里头是这样的目无尊卑。 采春说完话便等候在了马车旁边,不再说话,身姿板正,一看便知是调教的极好的丫鬟。 紫鹃不愿认输,便在采春的旁边学着她的模样也站着,还偷偷打量这个丫鬟。 采春身上穿的明显不如紫鹃的色彩亮丽,但材料却也不差,紫鹃说不出那是什么料子,只是觉得看起来便柔软贴身。再往上看,采春一头乌发都拢在脑后,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两朵珠花点缀,也半点不花哨。但她一双眼极亮,朝着前方看着,目不斜视的模样便让紫娟觉得自己被衬得格外小家子气。 所以林家果然是书香门第吗?随便一个丫鬟便有如此的气度。 有寒风吹来,自己缩了下脖子,感觉寒风直往领口里钻,扬州不是江南吗?怎么也这般冷呢?寒气都刺骨了一样。 她瞄了一眼采春,却见她好似不冷似的,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问道:“这位姐姐,你不冷吗?” 采春见她态度温和起来,也不像胡搅蛮缠的人,表情也柔和了不少,“你很冷吗?” 紫鹃搓了搓手,又看了下旁边也同样冻得鼻子都红了的雪雁,她用力点头,“有点冷的!” 采春年纪比紫鹃和雪雁都大上一些,她看着两人有些发白的脸,心中还是软了一些,走到马车后面,从后头的夹层里取了点东西出来,递给了紫鹃和雪雁。 “这个你们两个拿去带吧,可别冻坏了。” 紫鹃将东西接了过来,翻看了一下是两对毛绒袖套,她赶紧给了雪雁一对,然后自己套了上去,软和的触感隔绝了外头的风,让紫鹃顿时觉得没那么冷了。 采春又将自己脖子上的围脖取了下来给紫鹃围上了,带着体温的围脖环住了紫鹃,让她舒服得直眯眼。 “谢谢姐姐。”紫鹃这回说的是真心实意的了。 马车外头的事情还影响不到马车里头的人。 舒馨出身极为富贵,对生活要求也高,这辆马车是她斥巨资打造的,不仅外头看起来华贵无比,里头更是格外舒适。 林黛玉跟着林宛心进了马车里,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觉得好似进了春天一样。 林宛心嗖嗖嗖往车厢里爬着,然后翻腾出了个暖手炉过来,“阿姐,你快捂捂手,你手可凉了。” 方才林宛心牵着林黛玉手的时候便发现了,阿姐手冰冷,定然是外头太冷,穿的太少,吃的不好。 她听大伯父说阿姐一直都住在她外祖父家里头,哼!一定是阿姐的外祖家一点都没有照顾好阿姐! 不然阿姐一定同她一样,一拳能打翻一头老虎! 林宛心说的是之前她姨母给她缝的一头不大的布老虎,她一拳便把布老虎打翻了,所以就常常同别人说,自己一拳能打翻一头老虎。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第 9 章 林黛玉进了车厢后便将自己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容貌和林如海极像,清冷又美丽,尤其是一双眼睛,如怨如诉,多愁善感。 林宛心捧着暖手炉蹲到了林黛玉旁边,将暖手炉塞到林黛玉怀里。 林黛玉生怕她小手小脚将暖手炉给打翻了,便赶紧护着她将暖炉接了过去,又捧着暖炉,揽着林宛心坐到了马车里头。 林宛心大大咧咧往下头一坐,身子一摇一晃的,差点翻了个跟头,林黛玉赶紧又手忙脚乱扶住了她,生怕她摔疼了,但这样便不免顾不上手中的暖炉了,她身上还披着个厚厚的披风,更加让她麻烦了不少,一时不察,暖手炉便从林黛玉手中落了下去,砸在了软垫上头。 林黛玉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轻呼了一声“啊!” 她生怕把暖手炉里的炭火给打翻了,将林宛心或者自己给烫着了。 但是那暖炉在软垫上头翻了个身,居然没有一点炭火出来,好端端躺在软垫上头。 林黛玉惊奇极了,正想伸手去拿,暖炉被林宛心够了过去,期间手炉又翻了个身,看得林黛玉差点揪起心来,生怕炭火掉出来。 林宛心将暖炉又抱了起来,塞在林黛玉怀里,“阿姐,你捧着这个,我给你解开披风。” 说完她直着身子举着手帮着林黛玉解着领口。 林黛玉便仔细打量手中这个神奇的暖手炉,居然摔在地上都不会撒出木炭的吗? 她细细瞧来才发现,这暖炉确实设计精巧,外头雕刻的花纹独特且精细,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触之细腻,也不烫手。最要紧的是,里头也有玲珑心思,也不知工匠怎么想的,双层的设计,炭火被包裹在最里面,竟也不会落出来。 看得出来,设计这个暖手炉的人独具匠心。 林黛玉正想着,怀里便挤了进来一个软乎乎的身子。 “阿姐,阿姐,我晚上想同你一道睡,可不可以呀?” 林黛玉对于林宛心的亲近实在有些手足无措,她同三春姐妹相识了三年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很少同她们过于亲密。 见林黛玉好一会没有回复自己,林宛心稍稍转了下眼珠子,便环住了林黛玉的腰,小胖手捣着她的痒肉,“阿姐,好不好呀,好不好呀?” 林黛玉被她捏着痒痒肉,实在忍不住,弯着身子扭着腰,咯咯直笑,淡化了她眉眼间的清冷,多了些许娇俏来了。 “好,好,好,我同你一道睡。”林黛玉求饶道。 “好耶,我最喜欢阿姐了!”林宛心搂住了林黛玉,快乐的不行。 林黛玉听了她这话,垂眼看着怀里朝着她撒娇的孩子,目光不由得恍惚了起来。 她之前也曾有过一个弟弟,若是现在还活着,也该有她这样大了吧。 想到那个早夭的弟弟,林黛玉的眼神顿时失落了下来,若是阿弟没有得病,母亲也不会积郁成疾,丢下了父亲和她离开了人世。而若是母亲没有离开人世,她也不会因为没有亲母教养,被父亲送去了外祖母家。 她不敢说荣国府不好,那里处处奢华,但那里再富贵,却也不是她自己的家,她呆的处处都不自在。 若是可以,她只愿在扬州自家的园子里呆一辈子,只要父母亲都安好。 林宛心抬头朝着林黛玉看去,却见她一声不吭看着自己,她没有多想,只以为阿姐欢喜自己,便高兴得埋在了林黛玉怀里。 林黛玉身上没有什么浓烈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皂角芬芳,还有一股独特的淡香,好似深夜中绽放的白昙一般。 林宛心很喜欢这个阿姐。 随着外头林越然一声令下,马车轻轻动了起来,晃动的感觉让林黛玉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着林宛心,见她还是抱着自己,眼中笑意盖过了方才涌起的泪意,林黛玉没有发现,若是平常时候,她一想到自己母亲定然止不住流泪,这会儿竟是她第一次想到母亲,却不曾流泪。 林黛玉抬手含笑拍了下林宛心的身子,“你叫宛心?是林宛心吗?” 林宛心点点头,“我和阿姐是姐妹,自然都姓林,还有兄长,他也是姓林。” 这么点大的孩子,倒是样样都知道,看着就聪慧,果然是我林家的孩子! 林黛玉这般想着,眼中笑意更甚。 她收了下手臂,将怀里的团子抱得紧了一些,林黛玉第一次主动同人这般亲近。 “那你们父亲,是我叔叔还是伯伯呢?”林黛玉问道。 “自然是叔叔,阿姐的父亲是我大伯父啦。”林宛心回答道。 林黛玉微垂眼帘,之前倒是从未听父亲说过他还有个弟弟,真是不会是认错了吗? 她的手指在林宛心身上的衣料上头轻轻摩擦着,是光滑柔软的触感。 团子在自己怀里拱了拱,林黛玉不由便想到林越然对她的维护和撑腰,这不正是自己最想要的吗? 林宛心靠在林黛玉的怀里没过多久,她就坐不住了,小手撑在软垫上直起了身子,然后爬到车厢角落的柜子旁边,将柜子打开了。 “阿姐,我差点给忘了,母亲让我给你带了糕点,阿姐你饿不饿,赶紧吃点。” 林黛玉侧眼看去,柜子里放了不少东西,但仅仅一层是糕点,其他还有一些梳子,面脂,帕子的物件,甚至还有一整套茶具,简直把车厢布置得和一间屋子一样了,样样俱全。 林黛玉这会儿不饿,她向来胃口不太好,平常便吃的不多。 她正要摇头拒绝,便对上林宛心可怜兮兮的表情,她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对糕点的渴望,林黛玉笑问着,“宛心想吃吗?” 林宛心立马鼓着小嘴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摇摇头,“阿姐吃吧,母亲说了,是给你吃的,不让我偷吃。” “那你不吃?”林黛玉问。 林宛心回答,“我答应了母亲,不偷吃的。” 话是这般说的,林宛心目光就没有移开过糕点上,林黛玉感觉她口水都要下来了。 林黛玉一边觉得小姑娘好笑可爱,一边又感慨林宛心母亲管教的好,极为有家教。 林黛玉从前在林家的时候她没有什么女性长辈,后来去了荣国府之后,倒是有了两位舅母,但都与她不甚亲近。大舅母出身低,眼里头都是蝇头小利,与她说不上什么话来。二舅母整日在小佛堂里念经,虽然面上是个善人,但林黛玉感觉得到她不喜自己,倒还不如大舅母好相处一些。 宁国府那里头便更不用说了。 林黛玉这会即将要见从未谋面过的叔叔同婶婶,倒是心中忐忑得很。 林宛心趁着林黛玉思索的功夫已经将那盘糕点端了出来,放在小桌上,“阿姐快来尝尝,大伯父说了,这些都是你从前最爱吃的,是他让府里厨子特地做的呢。” 林黛玉低头看向小桌子上面的糕点,的确都是她之前住在扬州的时候最爱吃的,自从去了荣国府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吃这些了。北方同南方的口味不同,她也不敢随便提条件,生怕他们小瞧了她去,便只能随着荣国府的口味,后来便越吃越少了。 如今看着熟悉的吃食,顿时心中百感交集,一股子又酸又涩的情绪溢满了林黛玉的心头,让她忍不住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林宛心用手抓起一块绿豆糕,递到林黛玉面前,“阿姐,快吃,车厢里头暖和,这糕点还热乎着呢。” 说完,林宛心吸溜了一口口水。 林黛玉心中刚刚涌起的酸涩情绪都被林宛心这声吸溜给打没了,她好笑得不行,见林宛心还举着那块糕点,林黛玉直接张开嘴就着林宛心的手咬了一口。 香甜软糯,满口都是绿豆清甜细腻的香味。 那是她在荣国府从来不曾吃过的味道,也是她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怀念的记忆。 “阿姐,好不好吃?”林宛心歪头问道。 林黛玉点头,“好吃,你也一起吃?” 林宛心肉眼可见目光发亮,头顶一根呆毛都竖了起来,看起来极为有精神。 “我也吃吗?” 林黛玉见她已经快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凑到自己嘴边了,心中忍不住发笑,“吃吧,你陪我一起吃,我更开心。” 不过林黛玉还是先将自己咬了半块的绿豆糕从林宛心的手上取了下来,再用帕子给她捻了一块新的糕点,做成了花朵的形状,叫做荷花酥,林黛玉记得,这是府里厨子最拿手的糕点了,栩栩如生,她当年非常喜欢。 如今再看,林黛玉只觉得这荷花酥似乎更加好看了不少,只怕那位厨子现在的手艺也应当更好了。 父亲往常并不爱吃这些,定然是他一直记着自己。 林黛玉越想心中越妥帖,此刻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家才好呢! “宛心,你说父亲他如今……” 林黛玉正想问一下林宛心自己父亲现在的模样,却对上林宛心被抓包的表情。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第 10 章 林宛心的嘴里此刻塞得满满当当的,这让林黛玉想到她幼时曾经见过的小松鼠,也是这副模样,鼓着嘴,极为可爱。 林黛玉扑哧一声就笑了,她甚至来不及用帕子掩住嘴,就笑了起来。 她许久不曾笑得这样开心了。 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姑娘,实在是招人喜欢。 林黛玉想起刚才林越然与林宛心之间的互动,看得出来这对兄妹之间的关系很是和谐,她一颗玲珑心,也感受得到林越然对自己的呵护。 马车车窗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些,露出外头正骑在马上,昂头挺胸的林越然来了。 他听到林黛玉的笑声,微微侧头看了过来,目光正对上林黛玉此刻没有遮掩的容颜来了。 他和林黛玉是堂兄妹的关系,但也需要避讳一下,林越然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便错开目光,只对着她微一点头。 然后便将目光转移在满嘴塞满了糕点的林宛心脸上,林越然又看了看林宛心手上还捏着的半块乳酪酥,原本还威风凛凛、一脸严肃的少年,顿时被林宛心这副模样惊得眼角抽搐,脸色一垮。 “林小胖,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林越然忍不住摇头。 林小胖三字一出,林宛心杏眼一瞪,当即一手拍案而起,另一只手将咬得只剩下半块的乳酪酥直接朝着帘子外头的林越然扔了过去。 林宛心年纪虽小,扔东西的准头却着实不错,若是林越然没有做出反应,那块乳酪酥一定能正中林越然的脸。 但是,林越然显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只稍一侧头,微微勒紧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那块糕点便落了空,擦着边飞了出去,一点都没碰上他的脸。 “林小胖,失手了哦。”林越然甚至还嘲笑了一下。 林宛心更加气了,又举起一块糕点想要再砸过去,但是她一看居然是一块定胜糕,心中当即舍不得了。 她看看自己手中的糕点,又侧头瞧瞧窗外林越然那张无比讨厌的脸,沉默了一下,在心底将两个比较了一下,终于还是觉得不能因为林越然那个臭哥哥,浪费了这块定胜糕。 林宛心放下了手中的糕,然后朝着外头的林越然做了个鬼脸。 见她嘴里还有没有咽下去的糕点,林黛玉担心林宛心噎着了,立马将小桌子上放着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快喝点水,可别噎着了!” 林宛心手中不得歇,便直接转过头凑在林黛玉手边,直接就着她的手喝茶水。 “咕嘟,咕嘟。” 林宛心许是真的有些噎着了,喝的很是畅快,茶水冲化了绵软的糕点,也冲淡了口中的甜味,反倒还是满口余香。 林黛玉一眼便瞧得出来,这茶盏里装的是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看色泽和香味都是极好的,哪怕在荣国府,这样的茶也是顶顶好的了,却没想到只是叔叔婶婶放在马车里给宛心牛饮的。 林宛心一边快乐的享受着漂亮阿姐的喂水,还一边朝着外头吹寒风的兄长挤眉弄眼,一副很是得意的小模样。 林越然被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逗得直笑,“林小胖,你少吃些吧,这些都是给你阿姐的,都被你给吃了,回头我便告诉母亲去。” 林宛心本来还愉快无比的脸上一僵,她想要去够糕点的手也止在半空中。 林越然视线落在糕点盘子上,上头已经吃掉一半了。 林宛心也发现自己好像吃太多了,缩回了小胖手,表情也不再嘚瑟了。 “阿姐,你吃吧,我不吃了。”林宛心自己捧起茶盏,灌了几大口水,将自己还蠢蠢欲动的馋心压了下去,生怕兄长回头告她的状去。 林黛玉莞尔一笑,揽住了林宛心,将她手中的茶盏收了下去,又捻了块云片糕,自己咬了一小口,“兄长莫要怪宛心了,她吃着开心,我见了也高兴,自然也开胃。” 林宛心蹭了蹭林黛玉的胳膊,“还是阿姐疼我!我最喜欢阿姐了!” 林越然隔着车窗将目光轻轻落在林黛玉身上,他看得出来小胖很喜欢她,也感觉得到她也很喜欢小胖。 林越然收回目光,心中默默感激黛玉,若是能让小恶魔不来烦他,他可真的是太开心了! 他又忍不住看向林黛玉,这一次目光炽热了许多。 林黛玉被这道目光看得有些发怵,“兄长,怎么了吗?” 林越然摇摇头,温和一笑,“没事,林小胖她没个节制,妹妹且拘着她一些,回头吃多了不刻化肚子疼了,她又得闹腾。” 林宛心气得差点把手中的茶盏给砸过去,“你才林小胖!臭林小俏!” 林黛玉眼疾手快将林宛心的手按住,林越然也迅速策马向前,帘子落下,这才拯救了这套茶盏不毁于林宛心手下。 林黛玉将林宛心手中的茶盏接走,放在桌子上,离得林宛心远远的,这才放心。 手中没了东西的林宛心嘴上却不曾停过,一直对着外头的方向叨叨叨。 林黛玉听着她的念叨,一直在笑,她实在没见过这样鲜活有趣的小姑娘了。 “若是我没听错,你唤兄长叫做林小俏?”林黛玉问道。 她方才便听到,林越然唤林宛心叫做林小胖,这她自然明白,但宛心喊兄长叫做林小俏,她则是不明白了。 兄长分明是个男子,虽说生的很是不错,但又怎么能和俏搭上关系了? 一提这档子,林宛心立马就来了兴趣,坐正了身子,小脸蛋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阿姐,你没听错,就是林小俏,这是我兄长的小名儿,嘿嘿嘿嘿嘿。” 说到后头,林宛心乐得不行,分明是有些滑稽的模样,但是她生得实在是玉雪可人,又是女娃娃的声音,即便这会一个劲傻笑,也让人心生欢喜。 “兄长一介男儿怎么会有这个小名?你可不能诓我。” “阿姐,我才不诓你呢!”林宛心急了,立马解释着,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小记忆就好,说话也灵光得很,居然还真的把事情说的极为清楚,当真是极为聪慧。 舒馨家里头是姐妹三人,她排行最小。林宛心的外祖父最是喜欢女孩,大姐和二姐前后生的却都是男孩,因而舒馨怀孕的时候,被全家人寄予了厚望,就盼着她能够一举得女,甚至连给未来孩儿准备的衣服物件都是按着女孩的喜好准备的。所有人都说舒馨那肚子,圆滚滚的,一定是个闺女。 结果,好家伙,十月怀胎,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孩子,生出来的却是个儿子,也就是林越然。 小孩子刚生出来长相上是看不出男孩女孩的,之前准备的物件又都是给女孩儿的,重新购置不免麻烦,一家子大小一拍即合,便干脆将林越然扮作女孩子养着。 林如涛同舒馨都是长相出众的,林越然没几个月长开了之后,竟比寻常女娃娃还要玲珑可爱些,他的大姨母便给他取了个林小俏的小名。 把林越然充做女儿养,的确满足了舒家上下好一段日子。不过,随着林越然后来长大了,懂事了,他就不愿意再穿那些衣服了,也不许别人喊他林小俏了,谁喊他就和谁急。 听完之后,林黛玉默默掀起了一点帘子,透过缝隙朝着前面看去。 林越然正坐在雪白的马背上,锦缎青衣之下,都能感受到他挺直的脊背。林黛玉记得方才林越然一脸冷峻怒斥昭儿的模样,也记得他拉弓射箭时的气势,她实在想不到这样有男子气概的兄长,儿时居然还有一段扮作女孩儿的经历。 林黛玉促狭地笑了。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林越然回头望了过来,朝着林黛玉微微侧了一下头,显然是在询问她是否有事。 那张脸远远看着便让人觉得棱角分明,清隽异常,林黛玉回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帘子。 她实在想不到这张脸曾经会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当她回过头,对上林宛心好奇的脸,她忽然便能想到了。 大概和宛心一般可爱吧。 林黛玉朝着林宛心一笑,往日微蹙的眉眼此刻全部都舒展开了,眼眸中荡漾着山间的清风,天边的明月。 “阿姐,你在笑什么?”林宛心问道。 林黛玉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一个粘人的妹妹了,她抬手轻轻捏了捏林宛心的脸,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是极为软滑的触感,就像糯米团子一样。 “我在笑宛心怎么这么可爱。”林黛玉说道。 林宛心闻言,当即点点头,一副很是赞同的模样。 “阿姐,我也觉得我很可爱。” 林宛心荡漾起灿烂的笑容,露出那个缺了颗的牙缝。 马车载着俩人缓缓向前,因着身子下头软垫的缓冲,林黛玉几乎感受不到一点震动,平稳得让她感觉很是舒适,不会有一点晕厥震颤的感觉。 外头传来街摊小贩叫卖的声音,空气中都有着江南独特的气味,林黛玉忽然由衷地感受到。 她回家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第 11 章 外头传来马匹的声音,紧接着的是马车停了下来,林黛玉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想,是不是到林府了? 马车帘子被掀起来了个小角,探出的是刚才领着她进马车的丫鬟的脸。 林宛心张口喊道:“采春姐姐,咱们是到了吗?” 林黛玉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丫鬟叫做采春,倒是和荣国府里头几个姑娘的名讳给撞了,若是在那里,只怕采春定要改个名字,万一遇上宝玉,只怕还得给她胡诌个什么名字来,明明是硬要附庸风雅,偏还没什么水平。 不过这里是林府,可不是荣国府,他们可管不到这里来。 林黛玉一下子感觉心头松快了不少。 采春朝着林宛心笑着点了点头,“大姑娘,二姑娘,咱们已经到了林府门口了,这马车进不去大门,外头准备了轿子,我扶着你们出来换上轿子如何?” “好啊好啊,”林宛心直拍手,“我要同阿姐坐一个轿子。” 采春觉得这样有些委屈了大姑娘,还想劝两句,但是林黛玉却也点头了,“一个轿子就行了。” “是。” 主子这么说了,采春自然听着,她放下帘子,朝着外头的人吩咐了几句。 雪雁将帘子打起,钻进了车厢帮林宛心套上斗篷,紫鹃也进去了帮林黛玉整理好衣衫,披上披风,目光不经意间将整个车厢扫了一遍,被里头的装饰惊了一下。 紫鹃从前是在荣国府老太太屋里伺候的,自然见过世面,但她还是第一次见过将马车车厢装饰得跟个闺房似的情况,里头那柜子和木桌,看料子便是极好的,还有被子和靠枕,触手光滑,也是顶顶好的。车厢里还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儿,闻之就浑身舒畅。 这些东西哪怕摆在老太太屋子里,都不会显得寒酸,可人家就随便摆在马车里,这得是多大的手笔! 这林府原来还真是富贵! 紫鹃不免想到荣国府里头那些在林姑娘后头嚼舌根的人,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说林姑娘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吃荣国府的,住荣国府的,还爱使小性子。 真该让他们来瞧瞧,林府这样富贵,林姑娘需要打什么秋风! 紫鹃心中这样想着,手上的活一点没停,她的手指灵巧地给林黛玉的披风上头系了个蝴蝶结,又给她捋平了衣摆,回头看了眼雪雁,见她也已经将二姑娘的斗篷给她穿上了。 紫鹃帮着将披风的帽子给林黛玉戴上,这才扶着她下了马车。 林黛玉落下马车,她的绣鞋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玉手抵着帽子抬头超前看着,映入眼帘的是她曾经的家,青砖白瓦,大门上挂着牌匾是父亲亲手写的“林府”二字。 林黛玉望着那两个字,似乎比她之前离开的时候颜色稍微淡去了一些,但笔画之间的风骨却是无法褪去的。 “大姑娘,该走了。” 采春上前小声提醒道。 林黛玉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轿子就停在马车旁边等着,采春将帘子打了上去,扶着林黛玉坐了进去,林宛心也紧跟着坐进去。 林黛玉坐的极为端正秀气,这轿子挺大,她身子又纤细,坐在里头更显得小小的,文静又儒雅。 林宛心则不一样,她快快乐乐往里头一钻,一蹦一跳便落在林黛玉旁边。比起林黛玉的坐姿,她可真的是随意多了,半截身子靠在后头,有些短的腿悬在半空中,下头是一双粉红色的绣花棉鞋,被她甩啊甩啊的。 真真是站没个站像,坐没个坐像。 看得采春是直叹气。 林宛心仰着头朝着采春一笑,“采春姐姐,快起轿!” 采春被她这一声喊得眉开眼笑,“好嘞,二姑娘坐稳了,咱们这便起轿了。” 她放下帘子,话音刚落,轿夫便抬起了轿子。 这是四人抬的大轿子,四个轿夫将轿子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稳当极了。 轿子进入了林府之后,采春便隔着轿帘说道,“两位姑娘,咱们已经进府了。” 林黛玉一路上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随着她的话落了下来,哪怕她一直在回扬州的路上,她也并不安心,就怕船忽而掉头又回了京城去。 如今,她踏入了林府,才终于放下心来。 林黛玉用披风中伸出手来,掀起了一点旁边的窗帘,朝外看去,他们此刻正穿过前院往花园走去。 轿夫走的很稳,速度却也不慢,林黛玉透过帘子看着外头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不由得想到了三年前她刚入荣国府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她也是坐着顶轿子被抬进了荣国府。林黛玉忽然摇摇头,不对,她那会可没有这样大的轿子,只是个两人抬的小轿子。 她那会才多大,那两个人抬得轿子直晃悠,她也不敢说什么,生怕让人小瞧了去。路上也不敢随便张望,就怕别人说林家的人没有礼数。 如今回了林家,她总算没有那些束缚了,她可以随意掀开帘子朝外看,不用担心谁说她什么。 哪怕轿子外头的寒风吹在林黛玉的脸上,都比在荣国府里头她满屋子的暖气要让她舒服。 采春侧过身子,在轿子外头笑道,“大姑娘,虽然您归心似箭,但是外头还冷着呢,可别冻着了。”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半点没有讥讽嘲笑的意味,和煦的让林黛玉觉得如沐春风一样。 “嗯。”她柔声应了一下,将帘子放了下来。 林黛玉转过头来,面前便凑上来了一双白嫩的小手,手掌心上盖着块帕子,上头躺着一颗淡色的糖果。 “这是?”林黛玉诧异。 林宛心献宝一样捧着那颗糖,“阿姐,给你吃,可甜啦。” “谢谢宛心。”林黛玉点点头,纤细的手指夹起那颗糖来,含笑放入嘴中,满嘴都是淡淡的果香,很是甜蜜。 林宛心见林黛玉喜欢,她也高兴,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半眯起了眼睛,倒让人觉得她比糖还甜。 林宛心自顾自从随身的荷包里又取了颗糖出来,塞进自己嘴里,享受着糖果的甜蜜,“阿姐喜欢,大伯父也喜欢。” 林黛玉倒是咦了一声,宛心的大伯父自然就是她的父亲林如海了。林如海在林黛玉的眼里一直是个严父的形象,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父亲吃糖是个什么模样。 轿子后头,雪雁激动地跟着走,她离开林府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如今过了三年,林府有些地方都变了,雪雁觉得哪哪都新奇,她四处张望,觉得有趣极了。 紫鹃跟在她后头,也到处暗暗观察周围的景致。 南北方府邸的确有很大不同。荣国府虽然祖籍在金陵,但是府邸完完全全造的是京城的风格。林府则是标标准准的江南园林,乍一看比不得荣国府的端庄大气,但是一草一木处处都可见精致。 紫鹃一路跟在轿子后头,她看得到雪雁满面的激动,自然也看得见自家姑娘掀起帘子朝外看的模样。 这里还是姑娘自个儿的家啊。 轿子往前穿过了花园,便进入了后院,林如海一群人已经在这等着林黛玉了。 “老爷放心吧,大爷和二姑娘已经去接大姑娘,估计一会儿就能把大姑娘接回来了。” 林如海直直站在屋前,目光一直望着前方。清瘦的身子外罩着青灰色的长袍,从后头看上去几乎能感受到他身子骨有多消瘦,但他站得笔直,望着门口处的目光极亮。 所有人都很担心他的身体,管家林肃在一旁一直劝慰着他。 另一边站着的是林如涛,“兄长不如坐着等会侄女?” 林如海摇了摇头,“无事,我感觉甚好,你们都放心好了。” 林肃焦急地站在林如海身后,看着老爷几乎瘦成了纸一样薄的身子,几乎能被一阵风给吹走,他就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林如涛还要继续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拉住,他回头看去,对上妻子舒馨温柔的脸。 舒馨朝着林如涛默默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劝了。 林如涛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自己兄长的背影,衣服里头都空荡荡的,林如海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他只想在走之前多看看自己唯一的女儿。 林如涛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了。 舒馨则悄悄吩咐下去,将屋子里的炭盆再多准备几个进来。 不多时,整个屋子便被炭盆烤得和春天一样了,很是舒适。 林如海站着等了许久,他就像一棵笔直的青松一般,哪怕寒风暴雪都折不了他的脊背。 门外头忽然便开始热闹了起来,隐约传来“姑娘”“老爷”的字眼。 林如海忍不住朝前跨了几步,目光死死盯着门口,不一会,便有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蹦一跳很是欢快的团子林宛心。 林如海虽然身子骨虚弱,但是他的视力还是很好,他看得分明,那少女熟悉的五官便告诉了他,这便是他的独女林黛玉。 此刻林黛玉也远远瞧见了林如海的身影,她的眼中顿时涌起了泪。 “父亲!”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第 12 章 所谓亲情,便是哪怕隔着万水千山,哪怕数年未见,依旧不会断的感情。 林如海望着自己面前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哎!”他应声扶住了林黛玉的胳膊。 三年未见,如今林黛玉已经长高了许多,曾经还带着稚气的五官如今长开了便越发像她的母亲了,秀气婉约,清丽无双。 林如海抬起手,理了理林黛玉额前的碎发,“黛儿,你长大了许多。” 林黛玉此刻望着林如海,心中却无比悲伤。 虽然早就得了信儿知道自己父亲病重,但是林黛玉一路上都还在期盼,也许父亲身体这会已经好了呢?直到亲眼看到如此消瘦的父亲,她才知道父亲的身子可能真的是不大好了! 林黛玉身子弱,她本就容易体温比别人低一些,刚刚又正好在外头呆了不短的时间,虽说轿子挡了不少的风,但林黛玉还是有些发冷。 刚才林如海帮她理发时,手指触碰在林黛玉的脸颊上,指间的温度竟比从外头进来的林黛玉还要凉上几分,再看看父亲青色的脸,眼下分明的眼圈,还有袖口露出的那一节皮包骨的手腕,便知林如海病的极重,林黛玉整个心都酸涩了起来。 林黛玉微微垂了下头,手抬起似乎撩了一下脸颊上的发丝,再度抬起的时候,脸上扬起的是娇俏的笑容,她轻轻摇着林如海的手,撒着娇,“父亲,黛儿除了长大了,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变化了?” 笑意染上了林如海的眉间,“黛儿长得也好看了许多。” 这时候,林如海便感觉有谁在扯他的衣服,他低头看去,便是林宛心正一脸期待望着他,“大伯父,那宛心长得好不好看?” 温馨的父女重逢画面就这样被林宛心这句话给打破了,站在一旁的林如涛真是被自己这个女儿逗得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说,她的闯入也冲淡了原本隐隐流动在林如海和林黛玉之间的悲伤情绪。 林如海弯下腰,笑着揉了把林宛心的小脑袋,“是了是了,宛心也好看。” 林宛心得意极了,迈着步子噔噔噔跑到了林越然旁边,手叉在腰上,下巴扬得高高的,“兄长,你听见了吗?大伯父夸我好看呢!” 林越然是跟着林黛玉和林宛心进来的,自然刚刚都看在眼里,他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回怼自己妹妹,反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听见了,不过我们宛心本来就好看。” 哪怕缺了颗大门牙。 林越然悄悄在心底补上了这句话,但他自然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不然岂不是要被恼羞成怒的林小胖给当场报复死。 林越然想起之前就因为他在表兄言卿的面前说了林小胖的糗事,林小胖能半夜溜到他房里,在他床上扔冰块!最后她还恶人先告状,和父亲母亲撒娇耍赖,害得自己那一个月被父亲罚了每日早上要多练一个时辰的武功。 林宛心并不知道自己兄长内心的想法,她咧着嘴直笑,露出门牙缝来,让她那张圆乎乎很是喜气的脸上多了几分滑稽的意味。 整个屋子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笑完之后,林如海将林黛玉领到了林如涛和舒馨面前,朝着他们介绍林黛玉,“如涛,弟妹,这便是我的独女黛玉了。” 他又朝着林黛玉说道,“黛儿,过来见礼,这是你的叔父和婶婶。” 林黛玉乖巧行礼,她生的本就脱俗不凡,又腹有诗书气自华,举手投足间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家教极好。 这样的女孩简直就是生女儿的模板! “黛玉见过叔叔婶婶。” 林如涛点点头,“自家人无需多礼,你婶婶给你准备了好多见面礼,都在你院子里了。” 他虽是叔父,但毕竟男女有别,也不方便同侄女多说话,有什么便通过舒馨来传达。 而舒馨已经扶起了林黛玉,她正仔细地瞧着黛玉。 舒家喜欢女儿,尤其喜欢长得好看的,舒馨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侄女,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黛玉生的真是不错,我也是头一次见过这样脱俗的姑娘。”舒馨说道。 林如海与有荣焉一笑。 而林如涛却不动声色侧头看了眼妻子一眼,又看向黛玉,然后收回目光。 林黛玉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此刻她的双手被婶婶握住了。 林黛玉细细地看着这双手,婶婶的手很温暖,也保养的非常好,白皙细腻,哪怕在冬日也没有一点干纹,指间是修剪的圆润的指甲,上头没有染豆蔻,指甲发出本身淡粉色的光泽。 这双手轻轻地握着自己的手,林黛玉能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善意和好感,她抬起头朝着舒馨看去。 那是一张美丽温柔的脸,尤其是那双含笑的眼中,包含着的都是对林黛玉的喜爱,她甚至能在那双眼眸中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倒影。 在这样的目光沐浴下,这一刻,林黛玉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是会这般看着自己。 “母……”林黛玉下意识开口,然后迅速住了嘴,低声唤了声:“婶婶……” 林如海微微敛了下眉,终究什么也没说。 舒馨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个字的,她轻轻拍了下林黛玉的手,“黛玉放心,婶婶会像你母亲那般对你好的。” “折夏,把东西拿过来。”舒馨朝着后头站着的丫鬟说道。 折夏手里捧着个红木小盒子,放在了舒馨旁边的桌子上,她将盖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羊脂白玉点缀珍珠的头面,簪子,步摇,镯子,耳坠,一应俱全。 舒馨只一眼便注意到林黛玉身上的装扮并不精致,看起来都是新的,但料子说不上好,按理说她已经出了孝,不至于如此打扮。 “这套头面我选的极好,正好配黛玉的气质。” 舒馨抬手便从盒子里取出了那只步摇,细腻的白玉雕出的步摇的本体,上头刻了朵玉兰花,中心是一颗大而饱满的珍珠,随之坠下来了一串颗颗分明的珍珠链。珍珠每一颗生长出来都是不同的,要想集齐这样一串珍珠来,需要从千百万颗珍珠里才能挑出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舒馨举着步摇,稍稍在林黛玉发髻上一比,便轻轻插.了进去,然后左右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点点头,她侧头看向林如涛,开口问道:“好看吗?” 林如涛自然点头,“好看!” “如何个好看法呢?”舒馨锲而不舍提问。 林如涛木住了脸,僵住了眼神,他求助般朝着林越然望去,却见儿子默默扭过了头选择无视自己,心痛不已,只能咽了口唾沫回答道:“好看,哪里都好看。” “呵。”舒馨冷冷瞟了林如涛一眼,懒得理他,又笑吟吟看向林宛心,“宛心,你觉得姐姐好看吗?” 林宛心早就被林越然放了下来,这会儿正在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林黛玉身上的时候,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在够桌子上摆放的点心。她刚刚手碰上装点心的盘子,便忽然被舒馨点了名,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下意识一用力,差点带走了桌上的盘子,幸亏林越然眼疾手快将盘子扶稳了。 林宛心抓着一块梅花形状的糕点,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朝着林黛玉看去,然后朝着她们直接竖起大拇指,“好看,母亲的眼光就是好!阿姐和仙女姐姐一样!” 林宛心说的没错,林黛玉本就清婉脱俗,白玉极为衬她的气质,珍珠流苏落在她秀美的脸颊旁边,修饰得她的脸更为美丽盈润,一时间竟不知是珍珠还是她的肌肤更白些。 舒馨听了这话很是舒心,不过她还是斜眼瞥着林宛心手中的梅花糕,“林宛心,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 “母亲,我手里什么也没有……”林宛心将手背在身后,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舒馨可不吃她这一套,俏脸一板,语气一沉,“林小胖,我数到三,一,二……” 林宛心立马委屈地瘪瘪嘴,却一点也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抬起手踮着脚将点心放回了原来的盘子上。 她显然非常舍不得,最后还是伸出手又摸了几把那块点心,这才依依不舍将手收了回去,哦,不,她还舔了口手上粘上的点心屑。 舒馨简直被她这副模样气得不行,看看面前一颦一笑都斯文有礼的林黛玉,再看看傻乎乎只知道偷吃点心的亲生女儿,简直有了一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舒馨对林黛玉是越看越喜欢了。 她拉过林黛玉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从旁边桌上盒子的最下面取出了一个环佩,上下都是白玉,中间居然串着一枚圆形的墨玉,上头雕刻着祥云托莲的图案,很是精美。 “之前听苏州老宅的管家提起你的闺名,便特地派人寻了这块墨玉,给你雕的,如今看来只有你能带的出这块玉的风采,这礼物我没选错。” 说话间,舒馨将环佩系在了林黛玉的腰间,将她的裙摆捋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第 13 章 墨玉乃是极为罕见昂贵的玉种,尤其是这块墨玉实在是色泽品相极好。 原本一盒子羊脂白玉珍珠的头面已经是价格不菲的礼物了,但听舒馨的意思,这块墨玉才是里头最重要的礼物,其他羊脂玉竟只是配件,便知这墨玉极为珍贵了。 林黛玉有些不敢收这样贵重的礼物,她伸手就想解开环佩,“婶婶,这礼物太贵重了,黛玉不能收。” 舒馨按住了她的手,“既是礼物,送出去了便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或者说你瞧不上这礼物?” “黛玉不敢。” 舒馨笑着拉着林黛玉站起身,让她在自己面前走上几步。 这环佩也不知是怎么设计的,明明看不出什么,走起来却随着裙摆飞舞,铃铛作响,玉声悦耳。 林宛心看得只拍手,“好看,阿姐好看!” 舒馨上下又瞧了瞧,觉得侄女哪哪都好看,就是这身衣衫和打扮实在不对,分明是京城来的国公府小姐,如何就打扮成这样了呢?究竟是侄女不爱打扮,还是说这外祖家不上心呢? 这会儿人多,舒馨没有多言,她在心底留了个心眼,只笑着说道:“玉是好玉,但你这身衣衫不好,压住了你的身形,我让下人送去你院子里的衣料有几匹云锦,颜色娇俏得很,就是适合你这样年纪的姑娘穿,回头让人给你做几身衣衫,裙诀飞扬的样子才好看呢。” 但是舒馨的话还是让林如海微皱起了眉头,他方才一直沉浸在同女儿重逢的喜悦之中,一时都没注意到女儿身上的衣服。 此刻被舒馨提醒了,他仔细观察下才发现,女儿身上的衣衫虽是素雅,但也算不上多精美,上头的刺绣花样也只是普通。 再往头上看,林如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林黛玉头上除了方才舒馨给她簪上的那只白玉珍珠步摇之外,竟没什么发饰装点了。 林如海本不是那种会注意这些的人,但此刻林黛玉站在舒馨身边,舒馨一身华服锦袍,头上赤色攒金的凤钗妆点得她面容娇艳,衬得一边的林黛玉素的好似没了颜色。 林如海心情沉了下去,若是黛玉还在孝期,穿得素淡些无可厚非。但她已经出了孝,就算素雅些,也不该穿得这样。林家虽然不喜铺张,但从前林黛玉在家时穿的也是当季最好的衣衫,从未受过委屈。而且林如海记得,自己闺女最喜爱的是红色的裙子,从前在扬州的时候,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做上一身红裙子。 林如海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每年给荣国府捎去的钱财,当即心中微微恼怒了不少,情绪激动之下,林如海旧疾复发,忍不住便咳嗽起来。 “咳咳!” 林如涛就在林如海旁边,他赶紧扶着兄长坐到椅子上,管家林肃端来了茶水,还帮着林如海拍背顺气。 林如海一旦咳嗽起来,就好像停不下来一样,撕心裂肺,脸都憋红了,看得一旁的林黛玉心中又是着急又是难过。 过了好一会,林如海才平复了下来,他掩嘴的帕子上红了一片,直看得林黛玉眼都红了,她开口想问什么,便被舒馨轻轻按了下肩膀,回过头去便是舒馨对她缓缓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林黛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一下头,抬手用帕子将眼角的泪痕擦去,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过于悲伤。 林如海喝下水漱了口,又喝了点茶,喘了好久,这才缓过劲来,但他似乎看起来更虚弱了许多,整张脸都透露出深深的病态,而他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也弯了下来。 多年的病痛终于压弯了这个男人。 林如海抬起头来,对上一圈人关切的目光,他温和一笑,摆了摆手,安抚着大家,“都看着我作甚,我没事。” 只是他说话的样子,摆手的力道,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无力。 “兄长不必担心,我同舒馨已经通知了一位神医过来,他这两日便可到扬州了,届时让他帮你调养一下,他的医术高超,定然会药到病除的。”林如涛说道。 舒馨闻言也站起身点点头,“夫君说的不错,季神医这几日便到了。” 弟弟夫妻两的好意林如海自然明白,但他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只怕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但林如海还是笑着答应,“好,那我就盼着好消息了,对了,若是可以也帮黛儿瞧瞧,她生下来的时候身子便先天有些不足,若能调养好了,我也放心。” 林黛玉站起身朝着林如海走来,盈盈站在父亲的面前。 林如海仔细瞧着林黛玉,他同夫人贾敏感情极好,只可惜两人缘分太浅,相伴时间太短。自夫人死后,林如海便像是缺了半身的魂了,他缠绵病榻已经很久了,死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解脱,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独女了。 “父亲。”林黛玉柔声唤道。 “哎!”林如海应声。 他看着面前的女儿,年轻稚嫩,柔软的面容就像是春天园子里开得最娇艳的那一朵鲜花,美丽又脆弱,他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捧在她眼前。 林如海的目光从林黛玉身上略显寡淡的衣服上滑过,又看了看她耳垂上米粒一般大点的珍珠耳坠,最终发现自己千娇万宠的独生女儿身上唯一能看得过去的首饰居然还是刚才弟妹舒馨送的那支白玉步摇和环佩,其他都是些不入流的便宜货。步摇上白玉兰中那颗珍珠璀璨生辉,垂下的珠链洁白无瑕,在林如海眼中和心中微微晃了一下。 林如海自问自己断没有亏待荣国府过,虽然是将黛玉送去荣国府教养了,但他给的钱财却绰绰有余,怎么玉儿身上就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了呢? 林如海第一次在心中对荣国府和贾母产生了责怪和怀疑的想法。 但他也不确定自己猜测是不是真的,看着女儿乖巧懂事的脸,林如海觉得哪怕自己当面问,黛玉也不一定会说实情,他一下想到了女儿身边那个陪着她去京城的丫鬟雪雁,回头让林肃去问问那丫头,到底黛玉在荣国府过得如何。 “好孩子。”林如海不想给林黛玉太大压力负担,他轻轻拍了拍林黛玉的头,顺便帮她将步摇上的珠链捋了捋,入手温润,的确是好东西。 林如海收回手,“黛儿一路上都辛苦了吧,不如回院子休息一会,你的院子我一直派人好生打理着,同你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黛玉一听便知父亲有事要同叔叔婶婶说,便温顺地点头,“那女儿先回去了。” 她转身的功夫,林宛心便踏踏踏跟了过来,“阿姐,我也去,我也去。”她主动牵上了林黛玉的手。 林黛玉展颜一笑,也握住了林宛心的小手,“好,宛心同我一起。”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宛心又回头朝着屋内招手,“母亲,您也一块来呗。” 林黛玉自然也答应,“婶婶若是得空,也一块去瞧瞧。” 舒馨点头,便领着几个丫鬟跟了过去,她已经提前帮林黛玉布置了院子,但是那毕竟是按照她的想法去弄的,也不知道黛玉喜欢不喜欢,这会正好去看看,问问她是否需要改。 几人走了之后,屋里便只剩下林如海兄弟二人,还有管家林肃了。 林肃以为大老爷和二老爷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准备告退,没想到被林如海拦住。 “林肃,你得空了去找一下大姑娘身边那个丫鬟,叫做雪雁的。”林如海说道。 林肃愣了一下,便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他定是有什么要了解的,却不好直接问姑娘,所以让他找雪雁打探消息。 “是,老爷,您让我找雪雁是要问点什么吗?” “你去问问雪雁,大姑娘在荣国府里头过得如何。”林如海说道。 林肃“嗯”了一声,便知道林如海究竟什么想法了,他是担心大姑娘在荣国府里头受了委屈。 林如海沉吟片刻又开口,“你多问下细节,雪雁那孩子我记得有些傻乎乎的,你就问问大姑娘住的地方什么样子,吃的都是些什么,再多问些雪雁在荣国府里认识的人和事,别让她感觉你在问话。” 林肃自然明白,便退下了。 林如涛问道,“兄长是担心侄女在外祖家过得不好?” 林如海叹了口气,“我这孩子,我自己知道,外表看起来柔弱可欺,其实性子比谁都坚韧,我若去问她,她定然不会同我说实话,倒不如听听旁人的话,这样我也能知道真相。”说到这里,他侧头看向林如涛,“如涛,依你看来,黛玉她过得如何?” 林如涛摇了下头,眉眼清亮,“兄长,兄长你该问的不应该是黛玉过得好不好,而是若黛玉真的过得不好,兄长今后该怎么办。” 林如涛的话好似当头棒喝。 若黛玉在荣国府里真的过得不顺,他又该如何?等他死后,再由着荣国府的人接黛玉过去?林如海在的时候,他们尚且都不能善待黛玉,他又有什么办法要求他们在他死后还善待于她? 林如海沉默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第 14 章 晚间的时候,林肃便带来了从雪雁那里得来的消息,他的脸色并不好,显然这消息并不是什么好的。 林如海特地叫上了林如涛和舒馨一起,因为他已经想好了给黛玉的另一条路了。 虽然林如海一直没问过林如涛舒馨的家世,但从舒馨的言谈举止便能看得出,她定然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名门贵女,家境优渥,言谈高雅。 再一想舒姓本就不常见,又是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林如海心中便涌起惊涛骇浪。 他明白,这将是他的黛儿巨大的机遇,若是能把握住,黛儿下半生便有人护着,而他也不用再为她担心,可以放心地追随敏儿离去了。 林如海如今身子骨实在太差了,白天接了一下林黛玉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了。这会倒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无力,但看到林如涛和舒馨过来,他还是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下。 舒馨已经从林如涛那里听说了一些事,这会儿便随着林如涛一起坐下,听林肃回话。 林肃的表情实在说不上欢喜,他皱着眉头,不敢开口。 林如海吃力地朝着林肃抬手,示意他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林肃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这才觉得胸口舒适了一些。 “我按照大老爷的吩咐,找了从前带过雪雁的嬷嬷,去同雪雁套了话。 雪雁这孩子心眼子实,一见到之前照顾她的嬷嬷之后,压根都不需要怎么套,便委屈地直哭,什么都往外头说,可见是过得不好。” 林如涛问道:“她都说了什么?” “其他也还好,老太太倒是对大姑娘不错,大姑娘的吃穿同府上的小姐也一样,每月还有二两月前。不过府里头人多嘴杂,不免有些下人会嚼舌根,雪雁便听到他们说咱们大姑娘在荣国府里头打秋风的话。” 林如海一听这话,情绪便激动了,胸口发疼,大口大口喘起气来,用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兄长,你冷静些!”林如涛拍着兄长的胸口帮他顺气。 林如海缓过气来,伸出一只手,“五万两银子,每年我还让人送去五千两作为玉儿的开销,怎么就成了打秋风了!” 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已经往荣国府送去了六万五千两银子,一个月二两的月钱,一年统共也就不过二十四两,三年加起来也没达到他送过去的零头,这摆明了都是荣国府占了大便宜。 这时候一直在林如涛后头不怎么说话的舒馨开口了,“这钱兄长是背着人悄悄送过去的,还是说是兄长当着荣国府所有主事人的面送去的?” 林如海竟是愣着了,“我,我是单独给贾家老太太去信的时候送过去的。”说完后他微眯眼睛,难道老太太从未将这些钱拿出来不成? 若是贾母不曾拿出钱来,贾家人自然不知这事,也难怪他们会觉得黛玉进府是去打秋风的了。 也不怪林如海不懂,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后宅的弯弯绕绕。 林如海发呆思考的时候,舒馨问林肃:“吃食上头呢?南北饮食差异很大,也不知大姑娘在京城可吃得惯?” “自是吃不惯的,雪雁自己也吃不惯,方才还让嬷嬷给她做点咱们的地方菜吃呢。”林肃说道。 “没在姑娘住的院子里给她备个小厨房吗?”舒馨问道。 舒馨的话问在了点子上,知道真相的林肃忍不住抹了把脸,“姑娘没有独立的院子,自然是不能有个小厨房的。” 林如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默不作声,继续往下听。 林如涛也觉得荣国府有些过分了,好歹是表姑娘,居然也不单独布置个院落,若是黛玉去他府上住,他定然会好好准备个院子给她。 想到这里,林如涛便问道:“那大姑娘住在哪里?” “大姑娘去荣国府的时候,府上说去的匆忙,便不曾准备屋子,贾老太太便让大姑娘住在她屋子的碧纱橱里。” 去的匆忙? 林如海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当初黛玉要去荣国府他本就是不舍得的,若不是荣国府三番四次给他来信,要接了玉儿去,许诺他定会好好照顾教养黛玉,他岂会舍得骨肉分离!怎么就变成去的匆忙了!而且在黛玉出发前,他分明都是去了好几封信知会的! “兄长莫急,荣国府老太太的屋子定然是舒适的,她屋子里的碧纱橱想来应当也不错,玉儿住上几日倒也无事。”舒馨说道。 舒馨的话倒是安慰了一下林如海,他知道贾家老太太的为人,本就是公侯千金出身,定然很会享受,她屋子里的布置条件想来不差。 林如海松了口气,又问向林肃,“那后头姑娘住在哪了?” 林肃苦着脸,“姑娘一直住在贾家老太太的碧纱橱里头,没再搬过。” 林如海的身子晃了一下,难道在荣国府人眼里,他的玉儿只配在碧纱橱里住?林如海这一刻也难免忍不住埋怨起了贾母,玉儿可是敏儿唯一留下的血脉啊! 林如涛和舒馨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无奈的意味。 舒馨想到白日见到的那个姑娘,心中就忍不住泛起了心疼的情绪。 多好的孩子啊!舒馨想到林黛玉那瘦削的身子,含泪的眼眸,再结合管家林肃说的话,她便觉得黛玉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若是他们家来了位这样的姑娘,别说她了,便是她的父亲母亲都得把黛玉当做眼珠子一般去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舒馨心思一转,眼眸便闪出激动的光,荣国府是黛玉的外祖家不错,但如涛可是黛玉的叔父,林家如今有了她,便不是没有女性长辈教养黛玉了,那不是就用不着去那了! 舒馨心中打定了主意,回头便把黛玉接到自己家里头去! 林如海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俘获了舒馨的欢心,他现在满心都是对女儿的心疼。 见林如海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林如涛心里也不好受,只得开口劝着,“兄长放宽心些,贾府老太太是侄女的外祖母,定然心里也是疼她的。许是因为她舍不得侄女,才让她住在她屋里的。” 林如海哪里听不出林如涛是在安慰自己,也只能点点头,但事实如何,他心中已有评断。 “林肃,你去派人问问姑娘有什么要吃的要喝的,都准备上,要最好的。”林如海叮嘱道。 “是,老爷。”林肃答应着。 林如海身子很累,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却是无比的清醒,林肃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一件事:荣国府不可靠! 他之前想要将黛玉托付给荣国府的想法,如今看来简直是可笑!若真是如此,日后黛玉还不知道会被压迫欺负成什么样! 这便是贾老太太同他承诺的好好照顾吗! 林如海痛苦地闭上了眼。 但似乎现实依旧不想放过他。 林肃心中一直憋着一件事,他胆小这件事若是说出来,老爷的身子受不住,但若是不说……还是说吧,总得让老爷知道。 他犹豫踌躇的模样,让林如涛心中一紧,“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如海睁开眼来,见到林肃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什么便说吧,我还有什么听不了的?” “这事是雪雁说漏了嘴,不过可能她年纪小,没意识到问题,但是那个婆子一听便发现了不对。” 林肃这话说得严肃,让另外三人都不免看向他去。 “荣国府的二老爷的二公子似乎就住在姑娘住的碧纱橱外间,好似还随意进出姑娘的闺房……” 林肃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意思,说完赶紧跪下身子,磕了好几个头,口中大呼:“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莫说是林如海了,此刻连林如涛和舒馨的脸也严肃了不少,舒馨美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姑娘的闺房男子不可进入,林肃这话若是传出去,便是要毁了林黛玉的名声了! 林如海终于被气得气血逆行而上,一口血喷了出去,身子软软地倒在了椅子上,就要往下滑下去。 “兄长!” 林如涛立马上前支撑着林如海的身子,以免他滑下去,他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兄长的身体原来这么瘦了,轻飘飘得宛如一张纸一样,能被人一捅就破。 巨大的哀伤席卷了林如涛,让他这个铮铮硬汉都要落下泪来。 “欺人太甚!” 林如海含血的嘴中一字一顿说出了这四个字,最终晕厥了过去。 “老爷!”地上跪着的管家林肃后悔不已,他不该说这些的,老爷的身子骨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别说了,快去找大夫!” 林如涛一把将兄长抱了起来,往屋里头走。 林肃也赶紧起身,要去找大夫来,却被舒馨喊住,“别告诉大姑娘这事,让府里人注意点自己的嘴巴。” 林肃点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小跑了出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第 15 章 大夫来了之后,也无能为力。 林如海已经病入膏肓了,这时候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好好静养,减少情绪波动,让他最后一段时间能走得舒服一些。 大夫给林如海开了个调养的方子便离开了。 林如海此刻正在屋里熟睡,林如涛叹了口气,退出了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舒馨正在屋里等他,见他进来,便起身给他将外衣给脱下。 “兄长可还好?”舒馨问道。 林如涛摇着头,“不好,林肃方才说的话对他打击太大,他太过激动了。” 舒馨将他的外衣挂在屏风上,转身走过来,“兄长何必这样激动,难道自己的女儿他还不信吗?” 林如涛翻开茶杯给自己和舒馨各倒了杯茶,他抬头笑道,“听你这个意思,你是相信侄女的?” 舒馨端起一杯茶,浅尝一口,说不出好坏,不过是凑合能喝罢了。 她放下茶杯斜眼看向林如涛,红唇微扬,“你是来套我的话,还是来问我的态度的?” 舒馨这样聪明的人,一下便听出了林如涛话中的意思。 不等林如涛开口解释,她便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来试探我的态度了,若是你想做什么便做好了,我总会支持你的不是吗?” 舒馨浅然一笑,温软的手覆盖在林如涛的手上,驱散了他之前的忐忑。 林如涛心中有预感,哪怕季神医明日能到,只怕林如海也回天无力了。之前见兄长的时候,他还好些,但自从今日黛玉回来,他那口撑着他的气便渐渐散去了。 而此刻还支撑着他的不过是想给女儿找一个好出路的想法了。 林如涛回忆着儿时兄长很是伟岸的肩膀,又想到如今兄长已经瘦弱至此,他心中酸涩不已。 他想为兄长再做一些事。 他原本的想法是,若是兄长真的不好了,他便带着黛玉回去,好好抚养她长大,日后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儿郎。但今日林肃的话却让他犹豫了。 舒家二老最注重礼仪廉耻,若是黛玉真的如此,他岂好领着她回去? 舒馨极为聪慧,当然便明白了林如涛的顾虑,她提起茶壶为林如涛续上水,“虽然我是今天第一次见黛玉,但是我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林肃的话你不用太在意,我既觉得她好,必然会相信她的为人,而且宛心不也很喜欢她,你何时见过你女儿这样喜欢一个人了?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林如涛向她看去,对上她温柔又包容的笑容,他心中便充斥着满足。 舒馨说的也对,他应该相信黛玉的,相信他们林家的女儿定然不会污了林家的门风。 而他也同样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宛心虽然年纪小,但天生能感受别人对她的善意和恶意,她能喜欢黛玉,自然也说明黛玉人品极佳。 “夫人说的极是。”林如涛叹道。 “而且,”舒馨用手支着下巴,“你可别怪我多想,你兄长方才喊我一道过去,其实不也是希望我可怜黛玉,然后他好开口让我回头收留黛玉吗?只是没想到管家最后说了这样一件大事,还没来得及同我开口,便晕过去了。” 林如涛被舒馨这么一提醒,也明白了过来,“兄长竟是这意思?” 比起林如涛的不敢置信,舒馨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作为一个母亲,她非常能够理解林如海的做法,“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若我是兄长,定然也会出此下策。” 而林如涛性子直,也没觉得林如海是在算计他,反倒感慨着:“我与兄长多年未见,没想到兄长还是这样信任我,愿意将侄女托付于我。” 舒馨半支着头,歪头看过来,烛光下,林如涛的脸比白日里柔和了许多,英挺与柔情在这个男人英俊的脸上尽数体现出来,有一种矛盾的融合感,很是吸引人。 舒馨浅浅弯唇,嘴角漾出笑意,心中想着的是,可真是个实在人。 今晚屋里头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林如涛一回头便是妻子含笑凝视着他,灯下观美人,好似仙女来,他忍不住便伸出手揽住了舒馨纤细的腰肢,将她搂入怀中。 “今日宛心那丫头终于不来缠着你了?”林如涛在舒馨耳边低声呢喃。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悦耳,这会儿故意放低声音,带上淡淡嘶哑的感觉,就更让人觉得动听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舒馨的耳畔,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又酥又麻的,身子都软了,靠在了林如涛怀里。 “那丫头缠着她阿姐去了,吵着要和黛玉水,怎么也赶不走。”舒馨说道。 林如涛将下巴靠在舒馨额头上轻轻蹭了蹭,“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都好些日子没和你亲近了。” 。。。。。。。。。。。。。。。。。。。。 第二日 林如海因着昨天的事,整个人更显得病弱了不少,为了怕林黛玉见了担心,他便避着没见人了,说是要静养。 在舒馨的提醒之下,林肃已经实现约束了林府的下人,自然不会去林黛玉面前提到林如海的身子情况,林黛玉便只以为父亲是身子累了要休息,不曾多想。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个不大点的小拖油瓶,她走到哪,便跟到哪,嘴巴还时时刻刻叽叽喳喳的,根本容不得林黛玉多想些什么。 今日,林如涛特地请来的季神医也如约来到了林府。 神医二字不是乱叫的。 季神医原名季远山,曾经是御医院院首,一手金针术举世无双,如今虽然退了下来,但他四处行医,比起从前做御医的时候,更加自由快活了许多。他并不好请,若不是舒馨动用了自己家的关系,季远山也未必愿意过来。 不过他此刻神情倒还是挺温和的,一点看不出什么勉强的地方。 “季世叔似乎心情很是不错。”舒馨问道。 她早些年和季远山见过几次,如今以晚辈相称,也算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季远山笑呵呵的,清瘦却精神的脸上都是笑意,他抬手捻着胡须,“自然,老夫一路从城外村子过来,特地同村民打听过了,林御史是个好官,这样的人老夫自然愿意出手。” 季远山挑选病人,一不看家世,二不看钱财,只看对方值不值得他救。 林如涛躬身一拜,“那就多谢季世叔了。” 季远山摆摆手,只让林如涛将他带去病人那。 林如涛领着季远山踏进林如海屋子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是药味,浓得似乎能把人腌入味来。 季远山进到屋内,只一闻这药味,他便紧皱了眉头,待他给林如海诊过脉之后,他便直摇头。 林如海心中已经早就有了准备,他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淡淡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大夫你就说吧,我都接受得了。” 季远山抬头朝着林如涛看了一眼,见他对自己点了下头,便开口了,“太晚了,若是早个半年可能还能延长几年寿命,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还有多久时间?”林如海问道。 “最长不过一两个月。”季远山回答。 现在已经快到了年关,再过一两月也不过就是年前年后的事情,竟是让人连个好生的年都过不了。 林如涛愣怔住了,望着病榻上的兄长,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肃站在一边,掐着自己的腿,让自己不要失态。 相反,林如海作为当事人,却是最为平静的那一个,他甚至松了口气,“还有一两个月,真好。”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敬佩。 “老夫给你再写个方子,你们先抓了试试吧,人呐,总得有点希望才是。”季远山说道。 “林肃,送季神医去姑娘那里,还有,千万替我好生谢谢季神医。”林如海说道。 季远山也是从官场里混下来的,他这便明白了林如海是有事要和林如涛说,便起身了,“那老夫先去看看林姑娘吧。” 林肃领着他出去后,林如涛坐在林如海床前,俨然是一副倾听的模样。 林如海苦笑着看着弟弟,“你这是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林如涛颔首,“是侄女的事情吧。” 一针见血。 林如海便开门见山了,“你没回来之前,我别无选择,玉儿外祖母三番四次的来信,字字句句的许诺都是会好生照顾玉儿,我只能将她送去荣国府。 这次我唤了玉儿回来,他们遣了大房的人送玉儿回来,我也知道他们打的主意。我原也是想要遂了他们的意,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他们对玉儿好,我便也无所谓。” 林如涛大为震惊,“兄长的意思是……” “林家原先没人了,我便想着死后将林家的财产给分做两份,一份给玉儿做日后的嫁妆,还有一份便算是送与荣国府了。” 林如海实在是大方,林家也是世袭侯爵,钟鸣鼎食之家,这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定然不是个小数,他说送便送人了,也不过就是希望荣国府能好生照顾林黛玉罢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第 16 章 “兄长糊涂,我虽是不了解他们府上之人,但仅凭林肃的话,便知黛玉在那过得不好,只怕你送了万贯家产,人家也未必会善待一下侄女。”林如涛说道。 林如海此刻也明白自己之前想的太过于简单,他原以为自己只要给足了好处,人家看在这些钱财的份上便会善待玉儿,而今看来并非如此。 “兄长之前分明给了不少的教养费,却照样能传出侄女去打秋风的谣言。” 林如涛这话一针见血,这才是林如海在意之处,他半夜似睡似醒之间想了很多。 贾家不是普通人家,国公府当年辉煌不可一世,几万两银子按理说也不该放在眼里。唯一的可能便是府里头早就不如当年了。 想来也是,他早就听闻如今的荣国府府,继承爵位的是大房,但住在主屋的却是二房,这样本末倒置的事情,便已经可窥见问题。 林如海不求黛玉大富大贵,他求得更是稳妥。 待他死后,黛玉一人携万贯家产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必须给黛玉找一个靠山,护着她长大。 而今,随着弟弟如涛的归来,他终于有了最好的人选。 在病榻前,林如海将一切告知了林如涛。 “荣国府二房有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叫做宝玉,贾家老太太信中大概意思是希望能让玉儿和他定亲,我看过了这孩子的画像,长得极好,便未曾拒绝。” 话说到这里,林如涛已经已经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林家作为黛玉的嫁妆,若是她要嫁入荣国府去,那这些钱迟早是要送过去的,早些和晚些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之前以为那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但从雪雁的话里却得知是个私闯女孩家闺房的浪荡子,我看不出他对玉儿的尊重和用心,只看到了轻视,这样的人,断然不是个值得托付的。” 林如海的话语中都是对贾宝玉的厌恶和反感,他娇养的女儿,居然被人这样冲撞,他自然不乐意。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林如海说完后用力咳嗽起来,消瘦的脸一会红一会白。 林如涛帮他顺气的时候,林如海伸出了颤抖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骨瘦如柴的手此刻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攥紧了手,喘着粗气朝着林如涛说道,“替我……好生……照……照顾……” 林如涛反手握住了林如海的手,“兄长放心,若真有那一天,我定待黛玉如我亲女,护她终生。” 兄弟俩的手握在了一起,目光交换之间,林如海看到弟弟眼中的承诺,他依稀想起从前林如涛被父母罚跪在祠堂里的模样。 那时候他偷偷给弟弟去送饭,弟弟一边大口大口刨着米饭,一边和他说,兄长,我想去参军,我想当将军! 君子一诺,五岳为轻。 另一边,季远山被林肃恭恭敬敬领到了林黛玉的院子。 这会儿正是一天里头太阳最好的时候,今日还不曾有风,屋外头不算冷,舒馨便带着林黛玉和林宛心院子里喝茶。 院子不大,典型的苏式园林的风格,周围被一圈假山环绕着,翠竹点缀,别致又婉约。 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被擦的干干净净的,上头摆着个不大点的炭火炉子,正烧着一副琉璃制的茶壶和水杯。茶壶里头泡着粉紫色的玫瑰干花和几粒鲜红色的枸杞,正随着沸腾的水上下翻滚着,很是好看。 林宛心这会便坐在凳子上甩着小短腿,身子趴在桌面上看着这壶水,眼珠子随着里头的花瓣忽而上,忽而下地来回动着。 她这副模样实在好笑,林黛玉忍不住便往上提起了水壶,就见她随着水壶一道抬起了脖子。 不过水壶离开然后之后水就不翻腾了,里头的花叶也慢慢沉了下来,林宛心回过神来,也就不盯着看了。 “大姑娘,给奴婢来拿着,可别烫着您了。”折夏从林黛玉手中接过了水壶,给三位主子各自倒了一杯花茶。 舒馨这趟出门,身边只带了四个随侍的丫鬟,采春,折夏,挽秋和暖冬,其中采春年纪最大最沉稳,挽秋和暖冬则小些,不过十三四岁,她们俩是舒馨专门找来伺候林宛心的。年纪刚刚好,不会太大了不灵巧,也不会太小了不懂照顾人。 “玉儿尝尝看,这是我偶然学来的法子,里头加了玫瑰,洛神花,性子温润,最适合女儿家喝了。”舒馨说道。 林黛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煮茶的,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是淡淡的粉紫色,应当是玫瑰花花瓣褪下的颜色。仔细闻来,与茶叶的清香不同,这茶带着花朵原本的香味,芬芳馥郁。 等茶水稍凉了一些,她便端起了手中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没有了茶叶清苦的味道,喝起来还有一丝酸甜,很是独特。 林黛玉眉眼微亮,“婶婶,这里头还加了糖吗?” 舒馨点点头,“一点点冰糖,多了就盖住了花茶原本的味道的,不敢加多。” 林黛玉又抿了几口,感觉自己口舌之间都是花叶清香。 舒馨见她这样,心中一笑,她就知道没有小姑娘不爱吃甜的。 林宛心本就对这个花茶好奇得很,听自家阿姐说里头还放了糖,更想尝尝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茶杯,没有那般烫了,便捧起茶水,用舌头舔了一口。 “咦!”林宛心龇牙咧嘴呸了几下,然后痛心疾首指责林黛玉,“阿姐骗人,一点不甜。” 林黛玉又喝了一口,“怎么会,有甜味儿呀。” 小孩子的甜和大人的甜显然是不一样的,林黛玉觉得这茶清爽微甜,刚刚好的口感,但是在林宛心看来,这哪里甜了,她压根没尝出来,委委屈屈嘟着嘴。 她这副模样实在好玩,惹得舒馨同林黛玉呵呵直笑。 “母亲!阿姐!你们不许笑了!再笑我可不理你们了!”林宛心不乐意了。 舒馨止住了笑容,朝着挽秋招招手,“去给姑娘拿点奶糕。” 一听这话,林宛心立马一下子跳下了椅子,她身手很是利索,看起来半点不像是林黛玉认知中的闺阁小姐,不过小孩都是这样性子跳跃的,林黛玉也没放在心上。 林宛心朝着挽秋喊道:“要多点,晚秋姐姐,拿多些!” 她甚至不放心,想要跟着挽秋一道去拿,然后便被采春和折夏左右薅住了,虽然手臂被抓住了,林宛心依旧锲而不舍朝着挽秋背影喊着:“晚秋姐姐,多些多些!” “半碟子,三块。”舒馨冷漠的声音从林宛心身后传来。 挽秋当即答应着,快步离开,只当脑袋后面林宛心的嚎叫是空气。 而挽秋离开后,采春和折夏自然也松开了抓着林宛心的手,她得到自由之后,见已经追不上挽秋了,自然便止住了嚎叫。 眼珠子提溜一转,林宛心想着,三块奶糕,母亲不爱吃,阿姐看起来也不太爱吃这些,没准,嘿嘿…… 都是她的! 这般想着,林宛心就转身贴到了林黛玉身边,小胖手放在林黛玉腿上,两只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她,“阿姐,你爱吃奶糕吗?” 嗯? 林黛玉不明所以,微蹙着眉朝着团子看过去。 林宛心眼睛里闪着光,悄摸摸朝着阿姐摇头,林黛玉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奶糕吗,我可不爱吃那东西。” 舒馨微微瞥了下眼,但没有说话。 林宛心欢呼了一下,“母亲也不爱吃,四舍五入,都是我的啦!” 她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一会,一只玉手便伸了过来轻轻捏住了她的耳垂,“哎呀,疼!” “林小胖,我现在发现了,你心眼子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母亲,疼!” 其实舒馨压根没用力气,都是虚的,林宛心叫的却极为大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受了多大的伤害。 林黛玉显然不知真相,她被林宛心这大叫声吓了一跳,生怕她受伤了,赶紧起身,“婶婶,轻些,宛心还是个孩子,可别伤着。” 舒馨本就没有用力,正要和黛玉解释,没想到林宛心反倒是趁着舒馨不注意,挠了把母亲腰上的软肉,舒馨一时吃痒,松开了手,让宛心逃开了。 她躲在林黛玉身后,一脸可怜的模样,惹得林黛玉心疼不已。 “婶婶,不过是块奶糕,给宛心便是了,何苦如此。” 林宛心从林黛玉身后探出了头来,甚至朝着舒馨比了个鬼脸,让她哭笑不得。 臭小子,这是找到给她撑腰的了! 舒馨坐会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好几口,“算了算了,既然玉儿都这么说了,便随她去了。” “好耶,阿姐真好!”林宛心高兴不已,又朝着舒馨的方向扬起笑容,补了一句,“母亲也好!” 舒馨放下杯子,懒得理她。 挽秋正好将奶糕端了过来,小碟子里果然只有三块,垒得整整齐齐的,奶白色的糕点上头还淋上了金色的桂花糖浆,光看着便能想想得到吃起来得有多甜蜜了。 林宛心立马抓起一块糕塞到嘴里。 紫鹃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也轻轻笑着,难得看见姑娘这样高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第 17 章 才闹了一会,便有婆子过来说话。 “太太,林管家领了个大夫在外头,说是来给大姑娘问诊的。”婆子恭恭敬敬汇报道。 舒馨点点头,“快请进来。” 那婆子一听便知道该用恭敬点的姿态去接待季神医了。 舒馨转头又对林黛玉说道,“听说你身子弱,便请了位神医来帮你瞧瞧的。” 林黛玉乖顺点头,便要起身回屋子里去,紫鹃跟在她后头。 “黛玉,不用进去了。”舒馨叫住了她。 林黛玉愣了一下,便答应了。 “姑娘,那我去给你拿帷幔遮着。”紫鹃说道。 “帷幔也不用了。”舒馨说道。 紫鹃犹豫了,她望向了林黛玉,心中古怪又狐疑,哪有这样的说法。在荣国府里头,姑娘们、太太们请太医的时候,可都是隔着帷幔看诊的,半点也不能让外头人瞧见了去。 林黛玉也拿不定主意,按照她在荣国府里头受到的教育,她不能露面,但是此刻她又不敢违逆舒馨,这让她左右为难。 “姑娘……”紫鹃下意识催促着。 舒馨漫不经心朝着紫娟看了过来,但是紫鹃满心思都在林黛玉身上,没注意到这个。 林黛玉微抿了下唇,一股子无力感又浮现了起来。 似乎自己不论在哪,怎么都好像没得选呢?难道婶婶也是如此轻视于她吗? 舒馨感受到黛玉无端产生的低落情绪,她向来聪慧,人情世故上一点就通,稍一思索,便知道黛玉为何不快了,心中倒是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向来谨慎的她,今日也烦了这样的错。 她伸出手挽住了林黛玉,轻轻拍了一下她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直的手背,柔声细语,“莫要紧张,这位季神医我也要喊一声世叔,你且把他当做自己的长辈就行了,既是长辈,便不需要那些虚礼了。” 林黛玉松了口气,“嗯。” “更何况望闻问切,若是连人都瞧不见,能看好什么病?” 舒馨说完朝着林黛玉轻眨了下眼,说不出的俏皮,顿时化去了林黛玉心中的压抑和郁闷。 而一旁的林宛心也敏锐地感觉到什么,她随便将手中的奶糕塞吧塞吧到自己嘴里,捧着只剩下最后一块糕点的盘子递到林黛玉面前,讨好着献宝,“阿姐,吃甜甜就会开心。” 舒馨没好气地将那个盘子夺下来放到一边,“你自个儿吃去,你阿姐这会子有事呢,就知道吃!” 虽然舒馨说的话不好听,但林宛心知道她最是心软,一点也不闹腾,反而自己捧着盘子转到桌子另一边自己吃。 而这会儿,便有人领着季远山进来了,林管家跟在一旁。 林黛玉不敢直视对方,只能低着头安安静静站在舒馨旁边。 而季远山也没有仔细看她,他从前是御医出身,对于这些规矩自是熟悉的,哪怕如今,也依旧刻在他骨子里——他从不主动去打探什么,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麻烦季世叔了,这便是我家的小姑娘,实在是可怜见的,这才来麻烦世叔。” 舒馨朝着季远山介绍黛玉,林黛玉感受得到,婶婶对这个大夫很是尊敬,她便盈盈施礼。 季远山平和地朝着林黛玉看去,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这个姑娘惊艳了一下。 他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灵气逼人的女娃娃,好似上好的白玉雕成的,让人怕将她碰碎了。 素帕搭在林黛玉手腕上,季远山坐在凳上仔细帮她诊脉。 季远山不一会便皱起了眉头,林黛玉见状很是紧张,紫娟跟在后头也无比焦急,这是怎么了吗?姑娘是不大好吗? 又一会儿,季远山便收回了手。 旁边舒馨已经让人给准备了纸笔和墨,“世叔,我家孩子可有什么事?” 季远山并不说话,闷声执起了桌上的笔,沾上了墨汁开始写药方。 见他这样,林黛玉觉得他可能是个不好相处的,身子稍稍向后靠了一下,这便碰上了人。 林宛心刚吃完最后一口奶糕,因为是最后一块了,母亲定然不会再拿一份给她,这次她吃的很慢,几乎是一点点吃的,直到现在才吃完。她正在正在快乐地舔着手指,忽然就被阿姐黛玉给撞了下身子。 林宛心也顾不得舔手指了,她抓起桌子上擦手的帕子飞快将几根手指头擦了一遍,然后身子就贴上了林黛玉。 “阿姐,你是不是想要和我玩?”林宛心问道。 林宛心突兀的插.入,让林黛玉紧张的情绪松懈了下去,她垂眸对上女孩充满善意和童真的眼,“嘘,不要吵爷爷,阿姐一会儿同你玩。” 林宛心抬头朝着桌边看去,季远山正在奋笔疾书,她安静地闭上了嘴,不打扰人家。 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实在少见,至少季远山家里头的孩子不论是儿子辈还是孙子辈,小时候都能吵的他头疼。 这让他不免停下笔,看了眼旁边靠着桌子的女娃娃,正巧林宛心也在瞧他,仰起头的时候整张圆脸都露了出来,头发上系着的毛绒丝带垂在两鬓边,让人觉得乖极了。 季远山感觉自己整颗心都柔软了许多,笔下的力道也缓和了不少。 他迅速写完了药方,直起身子的时候,小娃娃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爷爷,爷爷,你是不是能治好我阿姐的病呀?” “自然是可以的。”季远山实在喜欢这个团子,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没捏上团子的脸。 他这个回答实在让人惊喜,在场的众人都很是高兴,但下一刻季远山又说了一句话。 季远山是对着舒馨说的,“林夫人,老夫在此问一句,你家姑娘的病你可是真的想治?” 季远山这话问的稀里糊涂的,舒馨差点没反应过来。 “自然是真心想治的,季世叔这话问的古怪,哪有人不想治病的。”舒馨说道。 林黛玉也不明所以,她侧头看向紫娟,紫娟也一脸莫名在听。 季远山听了舒馨的话,便将桌上已经干了的药方递过去,“你们这样的家庭,按理说不该亏了你家姑娘的药,为何之前给她服用的药缺了一味药引呢?” 季远山的话宛如惊雷一般劈向在场每一个人。 舒馨瞬间便反应过来了,微眯起眼眸看向黛玉,敛去了眼中锐利的光芒,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林肃垂着眼,表面平静,但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林黛玉怔在原地,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住了,她整个人就像一尊冰雕一样,若是有人来戳一下,她都能碎成渣子。 她这样聪慧,哪里听不出季远山话里头的意思。缺了一味药引,就是说她吃的药一直都是不对的,没有药引,这药压根就没用,难怪了,她这身子明明一直调养着,却似乎越来越弱了,竟不是她的错觉! “缺的是什么药引?”林黛玉问道。 “人参。” 这二字一出,原先还有些疑惑的紫鹃当即尖声喊道,“这不可能!” 她是伺候林姑娘的,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吃的是什么药,人参养荣丸。既然叫这个名字,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自然就是人参,越好的人参,效果也就越好。没有了人参的,那还能叫人参养荣丸吗! 她是荣国府出来的,怎么也不相信府里给姑娘配的药居然缺了人参。 紫鹃抓住了林黛玉的手,“姑娘,咱们府上不可能少了您的药!” 林黛玉没接话。 但是紫鹃说这话便是在质疑季远山了,老爷子岂能容忍一个小丫头质疑自己,“老夫行医数十年,岂会诊错。这位姑娘原本就是心血虚弱,人参养荣丸的确可以弥补她的缺陷,但是缺了最重要的人参药引,其他药物根本发挥不了疗效。” 他看向林黛玉问道,“从你的脉象上看,之前应当是没问题的,不然你这会定然都站不起来了。大约是半年前,你服用的药中缺了人参,最近你应该是感觉自己有虚弱疲劳,心悸易慌的症状,老夫说的可对?” 林黛玉神情恍惚点头。 显而易见的,是贾家断了她药里头人参的供给,这简直是想要要了她的命不成! 紫鹃还在摇头,“这不可能,姑娘,不会的,王太医不是给您看过,说您没事……” 紫鹃的话暗里就想是在说季远山医术不精,不可信赖,舒馨赶紧一个手势,后头的采春会意,上来就捂住了紫娟的嘴,不让她胡说得罪了季远山。 林黛玉这会自己都顾不上,也没注意紫娟。 季远山冷笑,“王太医,可是王缪?老夫掌管御医院的时候,他还是个黄口小儿呢!” 御医院! 那可是给陛下专门看病的! 难怪他瞧不上太医…… 紫鹃再不挣扎了,脱了力倒在采春怀里,怎么会这样……姑娘定然恨死咱们府里了…… 这事算是秘辛,幸亏在场也只有舒馨身边的几个丫鬟,她沉下脸呵斥众人,“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人外传,可明白了?” 她平日里虽然温柔大度,但管教下人也很严厉,自然无人敢乱说话。 舒馨谢过了季远山,给他封了个大红包,才好生送走了他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第 18 章 季远山的药方舒馨让人赶紧去抓了药给黛玉煎去,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如今更加清瘦了,谁见了都觉得她可怜可惜的。 季远山离去之后,林黛玉彻底绷不住了,掩面哭泣,泪水沾湿了丝帕,呜咽得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舒馨让丫鬟们都退下了,屋子里只有她林黛玉再加一个林宛心。她本想让挽秋将宛心也一道带走,但这丫头一见阿姐哭了,便死活都不走,硬是要陪着林黛玉一起哭。 不过比起林黛玉连哭都充满美感的姿态,林宛心的哭相实在不好看。 小姑娘明显是光打雷不下雨的模样,死命地嚎叫不说,还恨不得满地打滚。半天都没见到几滴泪不说,还把自己憋得整张脸都涨红了,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双丫髻也凌乱了不少,上头的绒带歪歪扭扭垂在一边,好好一个可爱的福娃娃变得很是狼狈,好笑的不行。 林宛心就顶着这样的大花脸,凑在林黛玉面前,可怜兮兮往她身上蹭,还试图用林黛玉的袖子去擦自己的脸。 林黛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宛心便被舒馨扒拉走。 “母亲,母亲,做什么,你做什么,放开我!我要阿姐!”林宛心被拉走了,她还不乐意,手脚并用挣扎着要抱着阿姐的手臂。 “你瞧瞧你这埋汰的模样,可别弄脏了你阿姐的衣裳。”舒馨说道。 林宛心当即不乱动了,她低着头瞧了一把自己,然后迟疑地朝着林黛玉问道,“阿姐,我很埋汰吗?” 小团子的模样可爱又可笑,被她这么打岔,林黛玉原本满满的悲伤和难受都被打散了,明明是悲愤无比的时刻,但她居然只想笑。 她抬起手,帕子轻压了下眼角,仅剩下的半滴泪珠被拭去了,眼眸间流光潋滟。 “埋汰,可真是太埋汰了!” 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压抑,反倒带着纯粹无比的朗然,她团了团手中的帕子,又将帕子展了开来,展平了拿在手里。 林宛心轻哼了一声,“埋汰就埋汰,反正我知道母亲和阿姐都是不会嫌弃我的。” “谁说我们不会嫌弃你了?”舒馨笑问。 林宛心扭头看着母亲,“你们才不会嫌弃我,我知道。” 舒馨又问了,“那你就不怕别人嫌你埋汰?” 林宛心微皱了下小鼻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别人如何看我,又关我什么事了。我只管你们就行了,他们又不是真心爱护我的,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我若是为了他们烦心了,吃亏的是我,人家可半点不在意我。” 林宛心的声音天真又娇嫩。 屋外头的光不知从哪照了进来,驱散了屋里头的寒气和暗意,整个屋子里都是阳光的明亮灿然。 林黛玉站在光下,宛若新生。她执起手中的帕子替林宛心将脸擦拭干净,又帮她将发髻拢正了,丝带重新绑了个蝴蝶结。 她本就是极为聪慧的人,被亲情蒙蔽了,之前一直转不过弯来,如今林宛心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林黛玉茅塞顿开了。 人家既然不把她当回事,她又何苦要伤心伤神了,最终还是遂了别人的想法,还伤害了自己。 舒馨不知她的心境变化,只是见她面色温和,神情开阔了不少,显然是想通了什么,便也为她感到高兴。 而此刻,林肃正要返回林如海屋内,向他汇报此事,但是门房有人来向他禀报。 “管家,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荣国府的,要见老爷同姑娘。” 林肃如今对于荣国府的人半点好感都没有,还沉浸在方才知道的噩耗之中,他一口吃了荣国府人的心思都有,哪里能有好脸色,闻言下意识朝着下人瞪眼,“他们还有脸来林府!他们来做什么!” 下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对上管家的暴怒质问,他也很是无辜,脸上都是茫然之色,荣国府不是咱们姑娘的外祖家吗?他们不是派人送姑娘回扬州的吗?虽然姑娘昨日已经回府的,但是他们过府拜访也没有问题吧?管家这是怎么了? 下人对上林肃冷漠严厉的脸,腿肚子都快软了,林管家平时虽然严肃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凶神恶煞的啊,那目光看着都要杀人了感觉…… “小,小的,不知道啊……” 林肃回过神来,反应过来面前的是自己府上的下人,而不是荣国府那群道貌岸然之辈,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刚刚他被愤怒冲昏了脑子,这会冷静下来,脑子清醒了过来,便出了身冷汗,有些后怕,他差点闯祸了。 虽说方才季神医发现了姑娘在荣国府吃的药是有问题的,但这事莫说老爷还不知道,而且老爷就算知道了,这事也不能大肆声张,荣国府承不承认是一回事,他们还不能捅到人家面前去,极有可能是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姑娘在荣国府呆了三年,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哪怕为了姑娘,他们都不能和荣国府撕破了脸面,否则万一他们倒打一耙,污了姑娘的名声,他们才是有理都没处去说。 林肃这会立马联想到雪雁说的荣国府二公子会随意闯入姑娘闺阁的事情了,林肃眼睛眯起来,他算是知道荣国府打的主意的,就是要让他们林家有口难言! 呵! 林管家的表情一会阴沉,一会了解,一会又咬牙切齿,看得一边的门房心惊胆战的,颤颤巍巍开口,“管家,他们还等着呢,小的怎么去回话啊?” 林管家这会虽然是想通了,撕破脸是万万不能撕破的了,不过他们林家也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 “老爷这会好不容易才休息了,别什么事都去打扰他。至于姑娘,她前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身子骨也不适,不宜见客。”林管家说道。 门房慢了半拍,顿时领悟到了林管家的意思,这是不待见外头那群荣国府人的意思! 他压低了声音,“管家,是否需要小的将他们给赶走?” 林管家正想怒斥一下这门房自作聪明,不过他想了想,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胡闹,人家可是我们太太的娘家,又照顾了姑娘一路,自然要客气些对待,可知道了。” 虽是斥责的话,但是林管家这会语气倒是还平和着。 门房被林肃前后说的话弄得有些发蒙,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了,一脸呆蠢的样子。 林管家生怕这人弄巧成拙了,便耐着性子和他多说了几句。 “一会你同他们说话可要客气些,不过他们若是要进府,你是一概不让,他们若是要见老爷或者姑娘,你也是一概不许,但是说话千万要注意着,礼节要到位,可懂了?” 门房这哪还能不明白,“懂了懂了,就是我们要恭敬着回话,但是千万不让他们进来,我们懂!” 林管家点点头,又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来了点银两,“这些拿去吃酒,但是你们手底下的事可得办好了,不然回头仔细了你们的皮!” 门房弓着腰将银子给接了过来,虽然是散碎银两,但他也欢喜,他们这群人都是林家的家生子,自然都是心向着主子的。 门房将赏银塞在袖子里,这才欢欢喜喜走了去。 而林肃赶紧去同林如海汇报去了,毕竟今日这事他有些自作主张了,实在需要和老爷说一下。 门房回到了林府大门口,那边贾琏一行人已经等了好久了。 贾琏作为荣国府长子长孙,出门一直都是相当有派头气势的,自认为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谁不得给荣国府几分面子。 可是他此刻居然在林家门口吹风。 贾琏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不应该啊! 林姑父不应该是和和气气将他迎入府中,然后他说什么,便听什么吗?怎么会如此? 说起来,贾琏早上醒来的时候,便觉得古怪得慌。 许是前个夜里他同昭儿玩的太疯了,昭儿会来事的很,玩起来花样也野,还放的开,前头夜里他也不知被昭儿灌下了多少酒,居然一连睡到了今日早上。 哪怕睡了这么久,贾琏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头疼欲裂,捂着脑袋爬了起来,声音嘶哑无比,“人呢,爷的头可太疼了,快给爷端水过来!” 他这一叫唤,顿时感觉嗓子像冒烟了一样,就像是凭白咽了块火炭进了喉咙一样,痛苦的不行。 不过贾琏也没难受太久,外头听见了声音,立马有人进来给他端茶送水。 他实在是太渴了,也没看清是谁端过来的,就着手赶紧喝了一大杯,是热茶,虽然这会天寒地冻的该喝点喝茶,但他此刻明显只想要个凉茶,热茶喝得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好似火上浇油了一样。 “昭儿!好个混账东西,爷差点被你榨干了也就算了,你还想烫死爷不成!”也不顾面前的人是谁,贾琏下意识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倒也不怪他,平常这种贴身伺候的事情都是昭儿抢着做的,根本不让别的小厮上前,生怕抢了他在贾琏心中的地位,贾琏就以为这会给他递水的也是昭儿了。 “二爷,我是隆儿……” 显然是和昭儿不同的声音,昭儿尖细些,这个则稚嫩些。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第 19 章 隆儿的年纪小,稚气得很,长得嫩生的跟个青瓜蛋子一样,脆生生的,本应该最是让贾琏喜欢的,偏就是在床榻之上的时候,没有昭儿会来事,生硬得很。 玩了几次之后,贾琏对隆儿的兴趣就少了许多,他还是更愿意和昭儿一道胡闹,才有意思呢。 不过隆儿他也没赶走就是了。 “怎么是你,昭儿呢?”贾琏揉了揉脑袋,觉得有些迷糊。 “额,昭儿他,他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了。”隆儿吞吞吐吐地回答。 他本就有些脸色不对,这会表情更加古怪了起来,但是贾琏还不甚清醒,也没多往他脸上瞧,故而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再给我倒杯水来。”贾琏说道。 隆儿点着头,便转身去倒水。 “凉一些的,不要烫的!”贾琏喊道。 “知道了,二爷。” 这会隆儿接过来的水就正正好了,温凉的,喝下去之后整个咽喉道都润了许多,贾琏舒心多了。 水分补充好了,随之而言便是饥饿感,他足足一天一夜多没有进食了,这会顿时感觉自己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自然又让隆儿给他准备了吃食。 隆儿干起活来手脚麻利得很,一会便将饭菜摆在了贾琏面前。 “二爷,这些都是扬州城地道的美食,您快尝尝,这炒饭据说是一绝!” 隆儿迅速用勺子给贾琏舀了一碗炒饭,递到了贾琏面前。 白瓷底的碗里头装的是淡金色的炒饭,一粒一粒的米饭都吸饱了油,散发着晶莹的光泽,配上绿色的香葱,粉色的虾仁,玉色的蛋白,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旁边还有几盘地道的淮扬菜,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天香荷藕,摆的精致又整齐,在冬日中散发着淡色的热气。 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越发让人受不住饿了,贾琏也顾不上荣国府长孙的体面了,抓起筷子便扒了一大口炒饭。 贾琏眼睛都亮了,果然香! 他前面嚼着,后面继续扒着饭,筷子迅速夹着浸满了鸡汤的干丝落在碗里,一口一个狮子头。 隆儿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咽着口水,二爷这吃的可真的是太香了,搞的他也想尝尝。 随着肚子渐渐饱了,贾琏的神智也终于重回了他的脑子,他缓缓放下筷子,从袖子里取了块帕子出来擦了下嘴,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矜贵的国公府公子哥了。 他吃的不少,几乎没多少剩的了,帕子抹着嘴,腹中是满足的饱胀感,“味道不错,最近几日在船上嘴巴都快吃的烂掉了,这几道菜着实不错……” 贾琏一瞬间发现了问题,他抬眼便瞧着隆儿,也不等他开口解释便起了身冲向外头,果然船已经停靠在了码头上,岸上的人来来回回走着,难怪他这会也感受不到船在水里运行时候的摇曳了。 “二爷,仔细着外头冷!”隆儿追了上来,怀里抱着件袄子,要给他披上。 “怎么回事,怎么都到岸了?!你们为何也不叫醒我?”贾琏瞪了眼隆儿,他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醒来堪称天翻地覆了呢? “您睡得沉,我们哪敢叫醒您呐!” 隆儿委屈得不行,难怪兴儿不愿意来伺候二爷,偏要退给他的,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贾琏穿的单薄,外头寒风一吹,他立马打了个哆嗦。 “二爷,不然先回去,外头冷。”隆儿说道。 贾琏的确冷,缩着脖子就回了船舱里。 “何时到的?”他问道。 “昨个儿才到的。”隆儿老老实实回答。 昨个儿到的?贾琏思索了一下,倒也才到,不曾耽误什么事,他松了口气,便说道,“行,去通知一下林姑娘吧,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准备下船了。” 隆儿低着头,没动。 贾琏又说道,“你再打发个人去林府报个信儿,说咱们到了,让他们派人来接。” 他这话说完,隆儿身子都抖了起来。 贾琏很是古怪,不明白他作何这么害怕,“让你去做事,你好端端的抖什么?” 隆儿终于腿一软倒在地上,“二爷,林姑娘她,她已经被接走了……” 贾琏脸色骤变,他猛然站起身来,肩上披着的袄子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隆儿不敢抬头,垂着的脸上又是汗又是泪,都快顺着脸落下来流到地上去了,“二爷,不敢瞒您,昨个林姑娘就被林府的大爷给接走了。” 隆儿在心底咒骂着昭儿和兴儿,好事情落不到他头上,这种惹恼了主子的事情却偏偏让他来干,真真是晦气! 贾琏终于发现了个问题,他怒极反笑,抬脚就朝着隆儿身上踹了过去,“你脑子是糊涂了吗!林家哪来的大爷,胡说也要有个限度!” 隆儿个子小,被他这一脚踹的直接撞在了旁边的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隆儿胸口发闷发疼,感觉嘴里头都有血腥味了。 躲在外头偷听的兴儿听到声音,迅速在门帘处探了下头,当即被贾琏一下看见,“兴儿,看什么看给我滚进来!” 兴儿暗道了不好,无比后悔自己探头这个动作。 这会子二爷脾气这么大,还踹了隆儿一脚,自己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兴儿脑子转的飞快,瞬间灵光一闪,直接躺了下去,手脚并用一路滚到了贾琏面前,半点还不觉得地上脏,口中喊着,“二爷,我滚过来了。” 隆儿被他这副狗腿的模样惊的不行,暗声骂几句狗腿,恨不得啐他一脸才好呢。 但是显然他这副模样倒是将贾琏逗笑了一把,笑骂着他。 兴儿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是过关了。 不过短暂的放松也没用,贾琏心中还揪着个大事,“兴儿,我来问你,什么林家大爷,是真的吗?” 兴儿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日那个冷漠的拉弓少年,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兴儿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可能只是个死人。 或许也只是比死人多口气而已。 “说话!”见兴儿也迟疑着不说话,贾琏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脸色很是不耐。 兴儿想了想,那小子年纪轻轻狂妄得很,大白天还敢公然射箭吓人,就得让二爷好好治治他! 兴儿凑近了贾琏身边,将地上的袄子拾了起来给贾琏披在身上,脸上都是谄媚的笑,“二爷,您先消消气,这事儿我慢慢同您说。” 兴儿长得不如隆儿,来事不如昭儿,但是心思却活络得很,贾琏倒还真的被他安抚了不少,斜眼看着他等着他说。 “昨日一早船就靠岸了,林姑娘吵着要下船去,但没您发话,我们几个哪敢放她下行。结果岸上就来了群人,领头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还带着个不大点的女娃娃,说是林府的”大爷和姑娘,要接了林姑娘去。我们几个拦不住,林姑娘硬是上了岸走了。” 一段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他们一群人完全听从贾琏的吩咐,但是林姑娘硬要下船,他们是下人,拦不住,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贾琏瞪眼,“那你就让林姑娘走了?若他们是群骗子呢!” 兴儿一脸哀怨,“二爷啊,林姑娘死活要同他们走去,我们能如何,而且您都不知道,那林府的大爷脾气可大了,没说个几句话就要打要杀的,昭儿差点被那人给一刀砍了去!” 兴儿说的极为夸张,五官都张牙舞爪的,还比了个刀的手势放在脖子下面,一副要被一刀割喉的模样。 “岂有此理!”贾琏的怒火被引了出来,他一拍桌子站起来,“青天白日的,还有人这样目无王法吗!” 昭儿是他的小厮,打骂了昭儿,和打他的脸有何差别!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不把荣国府放在眼里! 不过贾琏最为在意的还是一点,“不是,林府哪来的大爷和姑娘?” 林姑父之前那个独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哪来的大爷?还有林家什么又多了个姑娘?这都什么和什么?怎地乱七八糟的? 贾琏都迷糊了。 兴儿顿时来劲了,“二爷,可不就是,我瞧那小子的模样就是贼眉鼠眼,小家子气十足,定然是林家本家弄来的,”他压低了声音凑到了贾琏耳边,“只怕是所图匪浅!” 兴儿的话意有所指,贾琏目光沉了下来,他来扬州除了送林妹妹回家探亲之外,还有老太太叮嘱的大事,这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手下几个小厮都是他的心腹,也是知晓此事的。 若兴儿说的对,林如海家财丰富,子嗣又少,也没个直系亲属了,林黛玉又是个不识钱财的才女,他才能钻了这空子。但若是林家本家想要给林如海过继个儿子什么的,那这万贯家财可就落不到他手上了。 不成,他得去瞧瞧,这可是要紧的大事! 转念一想,左右他还有林妹妹,回头她还是要回荣国府去的,总有法子由老太太出面,将林家收入囊中。 现在他可不能自乱阵脚了,先去林府拜见一下林姑父去,一来看看他还能活个几日,二来去探探风声,这林大爷究竟是何人物。 不过,敢和荣国府抢东西,也算是他不要命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第 20 章 贾琏带着兴儿和隆儿在码头上雇了个马车,匆匆忙忙就朝着林府赶去。 昭儿这会自然是去不成的,他昨日几乎被林越然吓破了胆子,勉强能下床,但是一听见要去林府,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扒着床柱子,恨不得和床长在一块,死活都不肯下来,宛如疯了似的。 昭儿向来都是温柔小意的,贾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疯疯癫癫的模样,吓了一跳,压根不敢找人拉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到了林府之后,贾琏又被门房给拦住了,“你是哪来的人,也敢乱闯林府!” 贾琏在京城哪里吃过这样的冷脸,他板了脸,使了个眼色给兴儿,让他替自己说话,自个儿则是站在旁边,手背在身后,姿态摆得倒是极高。 兴儿接到贾琏的眼色,立马昂头挺胸走到门房面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可知道你面前这位是谁?” “是谁?”门房不屑一顾。 “呵,是谁?这可是你家太太的亲外甥,京城荣国府来的琏二爷,特地送了你们家姑娘过来的。”兴儿说道。 门房自然是知道这事的,昨日姑娘才被接回来的,再一看贾琏身上的料子都是不错,身份自然不是假的。 可是为何姑娘是昨日回府的,这位二爷却没跟着一起? 做门房的都是机灵鬼,他面上立马态度转变了不少,弯腰鞠躬道歉,“原来是荣国府的二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 兴儿跟在贾琏后头得意无比,狗腿十足,“既然知道,还不快让我们二爷进去!” 那门房态度极为恭敬,但说道,“几位爷,劳你们在外头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了老爷。” 说着他也不等贾琏几人做出反应,迅速就跑进了府里头。 “诶,让我们先进去啊!”兴儿喊着。 但其他几个门房却不接话。 看来只能在外头等着了。 贾琏没法子,但心中气得不行,他可是荣国府长孙,以后是要继承荣国府的,身上还有五品同知的官爵,居然被晾着了。 贾琏不敢硬闯,一来林如海在扬州是大官,二来他还需要在林如海心中留下好印象,断然不能乱来。 只是外头干站着实在冷的很,贾琏有些后悔刚才让马车车夫离开了,不然他就能坐进马车里头等了,至少风吹不到,身子暖和不是。 他以为不过就片刻的事情,结果那门房居然一去不回了,只可怜贾琏在门外吹了好久的风。 琏二爷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了,感觉自己的小脸都要被冻皴了。 也不知又站了多久,之前的那个门房才姗姗来迟,这会琏二爷身子都快冻僵了,但他还是挺直了身子,暗暗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一会见了林姑父他可得好好示个弱、喊声苦,最好不动声色告这个门房一番。 只见那门房朝着他小跑了过来,态度格外谦卑,“这位爷,小的刚刚帮您禀报了,只是老爷如今重病在身,这会好不容易睡着了,谁也不敢打扰。” “那林姑娘呢?”兴儿问道。 门房故作为难,“刚刚我也去请示过大姑娘了,里头伺候的丫头告诉我大姑娘舟车劳顿,一回到府里便病倒了,这会还正烧着呢。” 合着林如海和林黛玉两人都病倒了,不见客呗! 贾琏倒是没怀疑他们是假病,毕竟林黛玉从前在荣国府里便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至于林如海,若他身子骨好,自己这趟不是白跑了吗? 贾琏想了想,说道,“这样如何是好,妹妹病了,我家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怨我没有将她照顾好,还有林姑父,我可真是担心极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些领我进去!我好去瞧瞧他们,这才能放心!” 一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贾琏已经踏出了一只脚,准备进去林府去了。 “这位爷,还请稍等。”横空插过来一只手,拦住了贾琏。 “你做什么!” 门房半弯着腰,“爷,您体谅些我们,老爷和大姑娘不发话,我们实在不敢让您进去。” 贾琏瞪眼,“那他们二人都病着,你还不让我进去了?” 门房满脸都是为难,但坚定地点着头。 贾琏快被这人气死了。 兴儿张嘴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啊,我们二爷可是你们大姑娘的嫡亲表兄,若是让你们大姑娘知道你干怠慢二爷,定然扒了你的皮!” 门房心中冷哼,但是面上却是求饶的表情,“几位爷,放过小的,主子不发话,小的实在不敢放你们进去啊。” 说归说,吓归吓,我就是不让你们进! 兴儿心思一转,凑到门房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个银裸子递了过去,“小哥,这大冬天的,让我们进去呗,这点钱拿去吃酒去。” 门房收了银子,还用牙咬了一口,一副贪财的模样。 兴儿见有戏,赶紧往里头冲,又被门房拦住,“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进去,你乱闯什么!” “你不是都收了钱了,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兴儿怒道。 “什么钱?你这黄口小儿可不能胡说,我什么都没拿你的!”门房狡辩。 兴儿没见过这样不讲武德的,气得不行,恨不得同门房闹一场,“那你还我!” 门房自然装死,兴儿更气了,开口就是污言秽语,骂的极脏。 “够了,住嘴!”贾琏烦的不行,喝止住了兴儿,他瞪了眼门房,觉得这人简直油盐不进,讨厌得很。 “好!你既然拦着我,这林府我们不进也罢,后头你们老爷和姑娘若是问起来,可别来请我,除非八抬大轿请我,不然我都不会过来!” 话语未落,贾琏便转身佯装要走。 贾琏一边转身,一边在心中默默数数。按照正常情况而言,他这样的狠话放了下来,对方便该心虚示弱了。 兴儿和隆儿跟在他后头,他们都是熟悉贾琏这套操作的,也在暗暗等着门房痛哭流涕,求着他们回去。 但是他们走了十几步,速度都忍不住拖慢了不少,但还是没有听见门房的喊声。 贾琏锁紧了眉头,这怎么与他设想的完全不同呢? 又走了两步,贾琏实在忍不了了,便回头探了过去。 他走了这会子功夫,也没走出多远,他一抬眼便能看见那门房正在不远处瞧着他,脸上带着笑,好似一副等着看他们笑话的模样,大概已经料定他们不会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 琏二爷哪怕在自家那个凤辣子面前都没有这样掉过脸,顿时觉得脸上臊得火辣辣的疼,心中那股火越烧越旺,恨不得上去同那个门房打一架才好呢! “二爷,忍住啊!”兴儿眼尖,一下子就发现自家二爷狰狞无比的表情,赶紧上去按住了贾琏,生怕他一气之下去同门房打起来,打赢打输都丢脸啊。 兴儿虽然年纪体型都比贾琏小,但是毕竟是下人出身,自然是比一直养尊处优的贾琏力气还要大些,一把将贾琏按住了身子,扣住了手。 贾琏被按住了身子,手也动弹不得,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兴儿的意思。 也对,他可不该这样冲动的,他身上还有老太太叮嘱的大事,若是因为自己同门房这样的人打架,惹了林姑父的不喜,回头耽误了老太太的大事,日后回了府里定然要被打断了腿。 贾琏沉着脸扫了眼门房。 先留你一命,等他日林姑父逝世了,我掌控了整个林府,我定然要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好好治治! 门房不是瞎子,他自然看到贾琏的表情了,但他也不怕,虽说是个爷,但是毕竟这里是扬州,更何况如今府上还有二老爷呢,哪里容得了外来人做主。 贾琏摔着袖子大步向前走,兴儿赶紧跟了上去,“二爷,咱们这是去哪呀?” 贾琏没好气道,“去哪去哪,去找个住的地方!” 一提这个兴儿可就来劲了,他凑到了贾琏面前,“二爷,这我在行啊!” 贾琏一见兴儿挤眉弄眼的模样便知道他的意思了,当即来了兴趣,刚刚还满心满腹的怒气也压下去了不少,他揽过兴儿的肩膀,“怎么,你知道爷的意思?” 这会儿昭儿不在,兴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头,自然卯着劲,“二爷,昨个儿小的都替您打听好了,这扬州城南有一条巷子,里头全是青楼楚馆,那里的瘦马可个个都是这个!”兴儿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贾琏兴趣更大了,他在京城便听说过扬州的瘦马身轻如燕,柔软妖娆,温柔小意,乃是一绝,这会总算有机会可以见识一下了! 在京城的时候,王熙凤管的严,贾琏都不敢乱来,生怕凤辣子去发疯,但如今所谓天高皇帝远,他可得好好享受一下。 贾琏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同时目光瞟到了身后跟着的隆儿身上,“真不是爷说你,傻愣愣的跟个木头似的,站那做什么?想什么呢?” 隆儿回头看了眼已经快看不见的林府,“小的就是想,林府的门房这样不知好歹,是不是有人授意?还有,那个什么大爷咱们还没问呢。” 贾琏猛一拍大腿,啐了一口,“娘.的,把这事儿给忘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1、第 21 章 隆儿的话也提醒了贾琏,好端端的林妹妹怎么就自己离开了?还有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大爷给门房授意的,连进都不让他进,也不知道是图的什么心思。 贾琏冷哼了一声,还能图的什么心思,定然也是知道了林姑父即将命不久矣,特来分一杯羹的。 贾琏可不傻,他和王熙凤一道管理荣国府不是一天两天了,太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了。 但凡是个人,就逃不开一个财字。既然都是为了钱,这可就好商量了,回头大不了匀他一点便是了,他可不信,还有人敢和他们荣国府作对。 “隆儿,算你脑子灵光。” 贾琏随口夸了隆儿一句,但是却让一旁的兴儿听了心中不忿,他默默伸出手捏住了隆儿的胳膊,用力拧了一把。 他力道使得很大,隆儿揪着牙就惨叫了起来,“哎呦,哎呦!”半边身子还扭了起来,很是滑稽。 兴儿暗骂了一声活该! 贾琏见隆儿这样便问道,“你怎么了?身上不爽利?” 兴儿趁机扯过了贾琏的胳膊,让他拉远了些,“二爷,不管他去,咱们这会还去不去那条巷子了?” 贾琏看了看天色,“这会天还早,那里可开门了?” 兴儿咧嘴一笑,“我的爷,您这可就不懂行了,在咱们京城,的确夜里头妓院才开。但是这可是扬州,和咱们那不一样。” “哦?”贾琏眼睛一斜。 兴儿一眼便知二爷这是来了兴趣了,又凑近了些,正正好挡住了隆儿的身子,撅着屁股对着他,“二爷,这扬州可是江南,江南才子最多了,自然喜欢饮酒作对,这里的瘦马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白日里同她们泛舟湖上做点小游戏,夜里,嘿嘿,您懂的,有趣极了。” 贾琏犹豫了一下,“这大冷的天,泛舟湖上?真是有些想不开,在楼子里搂着姑娘,喝着小酒不好吗?” “二爷,这是江南文人雅士爱干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个字,雅,你啊这样想可就俗了。” 兴儿又说道,“不过,世上又有几人是雅人,大多不就是咱们这样的俗人,自然俗人也有俗人的玩法。” “说来听听呢。”贾琏说道。 兴儿笑得极为猥琐,牙床都露了出来,毁了他原本清秀的模样,“二爷,他们这巷子后头是扬州的护城河,边上停着的就是花船,布置的那叫一个豪华!您想啊,花船在河里慢慢悠悠朝前开着,波浪起起伏伏,那姑娘的身子也起起伏伏,不比在地面上有意思的多!” 兴儿边说还边上下舞动着手,做出一些让人浮想翩翩的动作来,惹得贾琏忍不住就开始联想出一些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来,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火热了起来。 “可是当真?”贾琏抹了抹嘴,意动无比。 兴儿自然用力点头,“自是当真!江南富庶,他们最会享受了,昨个儿我就去瞧过了,那花船很是花哨,上头的姑娘招人都很啊。” 贾琏眯了眯眼,一把拍在兴儿头上,“那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爷带路,领我瞧瞧去!” “得嘞!”兴儿原地一蹦,得意地朝着隆儿使了个眼色。 隆儿翻了个白眼,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对方。 王熙凤担心的事情果真是发生了,如今天高皇帝远,贾琏本就不是性子稳妥的,拈花惹草的事情在京城的时候都干得不少,这会子身边又只有几个心思不纯的小厮跟着,这下是彻底带跑偏了。贾琏此刻把王熙凤的嘱咐早扔到爪哇国去了,一心只想去扬州花船上见识见识。 好个乐不思蜀。 他们几人却不知道,他们三人离开之后,林府正门走出来了个少年,门房正恭敬无比和少年行礼,“大爷,您这是要出府吗?” 若是兴儿和隆儿在,他们定然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少年就是昨日把昭儿吓得魂飞魄散的人。 林越然点点头,抬眼瞧着老远处那三人,一眼便认出其中二人是昨日贾府的下人,那前头那个穿的人模狗样的只怕便是伯父口中特地送妹妹来扬州的琏表哥了。 琏表哥。 呵呵。 林越然清俊的眉峰间溢满了讽刺,三年前妹妹还年幼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派人去接妹妹上京城,这会倒是赶着要来林府,图的是什么真当人看不懂吗? 大概也只有伯父被他们蒙蔽了才觉得这群人是好人了。 林越然踏步远远跟着贾琏三人,却见他们居然七拐八拐进了个小巷子里,林越然不疑有他,直接跟了进去。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鲜艳的色调映入眼帘,鼻尖都是各种各样的脂粉香味,浓郁得差点让林越然打了个喷嚏。 脑子也迅速做出了判断——他们三人居然大白天去逛青楼了?! 虽是白日,这条红粉巷子却已经开始营业了,到处张灯结彩,看起来已经提前进入过年氛围了。 林越然显然对这些脂粉气有些过敏,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开始起细密的疹子了。 靠着巷子口的楼里探出了个浓妆艳抹的老鸨来,见到身穿华服、一身清贵气质的林越然便是两眼放光,紫红色的帕子在她手中挥舞得几乎有了残影,“这位爷,快进来坐坐呀!” 林越然瞬间不敢在此多呆了,他虽然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一些,但终究不过是个十来岁少年。 远远看着贾琏三人进了这条街最大的那家青楼之后,林越然微皱着眉转身离开了这条巷子。 。。。。。。。。。。。。。。。。。。 林肃嘱咐好了门房,便赶紧去找林如海,他得把大姑娘受得委屈说给老爷听去。 这事断断是不能忍的,林肃想到自家姑娘在荣国府的时候居然连药都被人克扣,简直就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老爷每年给荣国府捎去的五千两银子,是经由他的手去办的,他自然是知晓的。另外每逢年节,林府也会送去不少厚礼,虽不是稀世珍宝,却也还算厚重,只盼着荣国府能够善待姑娘。 这就是他们好好善待的做法吗? 难怪姑娘的身子骨比之前还弱了许多,一看就是没有好生养着。 林肃边走边想,更觉得气得不行,想到荣国府的人居然还有脸来林府,只恨方才没有让门房将他们打一顿出气才好。 他走了一路,便阴沉了一路的脸,一路上碰见的下人,第一次见到管家这样臭的表情,好奇的同时,谁都不敢去触他霉头,一个两个都尽量避着他走。 林肃就这样走到了林如海的院外头,遇上了正从里头出来的林如涛。 “见过二老爷。”林肃问了声好。 林如涛见到林肃满脸的怒气便好奇,“你这怎么了?谁惹得你生气了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体这茬林肃就差点炸飞了,他活这么大把岁数了还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高门大户了。 但凡是有点脸面的人家,便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说起来还是国公府呢,克扣表姑娘药材,真为他们感到臊得慌! “二老爷,方才您和二太太请的那位季大夫去同大姑娘把了脉。”林肃说道。 林如涛点头,“季大夫如何说的?你这样着急,可是因为黛玉的身体不好了?” 林肃板着张脸,眉毛都倒吊着了快,“二老爷,得亏你们请了这位神医,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大姑娘在荣国府里吃的药都是不对的。” 这话实在骇人听闻,林如涛都为之一震,药这样的东西岂能乱来。 “什么意思,你同我好生说说。”林如涛说道。 林肃便将方才知道的事情尽数告诉林如涛,说的可谓是义愤填膺。 林如涛也是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若是吃不起,大可以书信来让兄长多加些钱,背地里做这样的事情又是恶心谁!” 林如涛心中对林黛玉的怜惜又多了几成。 “二老爷说的正是这个理,偌大一个荣国府我才不信连点人参都没有,还是说只是偏偏扣了咱们姑娘的。”林肃越想越觉得荣国府的人都是豺狼虎豹,可怜姑娘在那里过了三年,人都熬瘦了。 “不成,这事我千万得告诉老爷,让他知道荣国府那群人的真面目,可不能让他被他们的花言巧语再给骗了。” 林肃说罢就要往院子里头走,便被林如涛拦住了,“兄长好不容易睡下,这事还是先不要同他说了,我怕他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林肃当场醒悟过来,原本满腔的怒火也被浇灭了,浑身都凉了下来。 二老爷说的不错,老爷如今的身子骨断然受不得这样的刺激了,他本就因为姑娘在荣国府的生活气得旧病复发,若是让他再知晓了姑娘吃的药都是没用的,只怕…… 见林肃垂头丧气,林如涛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二老爷,方才荣国府的人来了,我让门房将他们打发走了。”林肃说道。 林如涛点头,他也并不想让荣国府的人进来,“嗯,来的人是谁?”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2、第 22 章 “是荣国府长房的长子,叫做贾琏,不过因着和宁国府那边有个年岁大的,别人都喊他琏二爷。”林肃回答道。 林如涛闻言用右手轻轻摩擦着左手上带着的翠玉扳指,低声说道,“国公府的长房长子,这可不好打发。” 林肃在林家做管家已经二十年了,他一下就明白林如涛的话不是简单的,“二老爷的意思是?” 林如涛本不是个喜欢猜疑人的性子,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禁还是多想了一些,尤其是再结合方才林如海向他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他也明白了荣国府派人过来的真正目的,只怕护送黛玉是虚的,想要谋求林家的财产才是真。 林如涛侧身看向林肃,“你觉得这位琏二爷特地从京城过来,连年都不过了,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护送黛玉吗?” 林肃当即沉默了。 他作为林如海的亲信,自然知道的不少,林如海在书信给荣国府让他们送黛玉回扬州之后,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林肃。他吩咐林肃在他死后,帮助荣国府的人将林家尽数变卖了,换成银钱都给荣国府,日后黛玉嫁给荣国府的宝二爷之后,这便是林家留给黛玉的嫁妆了。 林家五代袭爵,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加上几代主母的嫁妆,资产不可谓不丰,林如海所盼不过是希望荣国府能对林黛玉多体贴些,照看些。林如海知道自己女儿身体单薄,只怕日后难承子嗣,只望这些身外之物能作为她的依仗,让她做个谁也不敢欺的主母便是了。 若是林肃不知道自家姑娘在荣国府受了这么多委屈,他定然是愿意帮着贾琏的,就算心里头难过,但他也和林如海一样,一心都为了林黛玉着想。但是这会可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知道了自家姑娘在荣国府过得几乎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没抄起扫把将贾琏扫地出门就已经很客气了,还指望他能给他们好脸色? 没门!! 见林肃不说话,林如涛便明白了,“看来兄长的打算你是知道的。” 林肃苦笑一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大老爷不过是想替姑娘将后头的路都铺好。” 谁知道遇上了这样的外祖家…… 林肃此刻倒也不郁闷,毕竟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他们知道了荣国府人的做派,自然不会让姑娘再去受苦了。最重要的是,这会和从前是真不一样了,如今姑娘还有叔父在,姑娘也不是非去荣国府不可了。 相比于荣国府,林肃自然是更为相信林如涛的。哪怕已经有二十年不见,他依旧对他很是信任。 林如涛对林肃的话深以为然,交换一下身份,若他是兄长,只怕也只能给黛玉想到这样的出路。 “走吧。”林如涛说道。 “去哪?” “去瞧瞧黛玉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最委屈的就是她了。” 林如涛走在前头,林肃慢了半步落在后头,绕了几步路便走到了黛玉的院子。 林如涛走进院子,便有婆子给他进屋子通报去了,随后丫头便打起了帘子,舒馨从屋里头走了出来。 “嘘,可轻着些。”舒馨比了个手势。 “睡着了?”林如涛问道。 舒馨点点头,瞧见林肃跟在林如涛后头,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叹了口气,“哭了好久,方才劝好的呢,这会子累了,好不容易才睡下没多久呢。” 林如涛点点头,便走出了院子,生怕声音扰了林黛玉睡觉。 才出了院子没几步,后头便又有脚步声,啪塔啪塔小跑着跟上来的。 “父亲母亲,你们去哪,等等我呀。” 舒馨停下脚步,弯下腰按住了林宛心,“嘘,你堂姐可还在睡?你就这样大动静。” 林宛心嘻嘻直笑,“阿姐已经起身了,紫鹃和雪雁在服侍她穿衣。” 舒馨捏了把女儿的脸蛋,小孩的皮肤柔软得好似个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嫩。 她吃完了女儿的豆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站直了身子看向林如涛,“我看黛玉身边只有两个大丫头,其中一个还是荣国府来的,太少了些,哪有大户人家的姑娘后头只有两个丫头的。” 林肃立马回答,“二太太说的是,其实姑娘之前在扬州的时候另外还有两个大丫头,但是去京城的时候,老爷说不要铺张,便只带了个雪雁过去,另外两个大丫头后来年岁大了便放出了府去配人了。” 配了人的丫头自然不能留在姑娘身边了,而这几年林黛玉又一直没回扬州来,院子里的丫头便一直没有采买。 舒馨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这会重新采买丫头也来不及了,回来还要调教着,也不知道好坏。我屋里的折夏倒是和黛玉年岁差不太多,素来又能干,还有挽秋,虽然年纪小些,不过倒是聪明机灵得很,后头有折夏带着,倒也能用用,不如就给了黛玉去?” 至于采春,这是她最得力的大丫头,一时半会也离不开她。暖冬则是她留给宛心的,自家闺女也不能身边一个丫头都没有。 舒馨这会有些后悔之前出门的时候嫌麻烦,没多带两个丫头了,不然也不会捉襟见肘,想多给侄女几个丫头都不行。 林如涛点点头,他倒没想太多,那两个丫头他自然是知道的,是个懂事的,“成,听你的。” “对了,林管家,”舒馨朝着林肃说道,“过几日便是腊八节了,虽然兄长这会还卧病在床,但毕竟这也是个大节,不如让府里布置起来,咱们也好热闹热闹,整日冷冷清清的也不好。” 林肃自然觉得这主意甚好。 从前太太还在的时候,有太太操持着,腊八节除了要去寺里头礼佛,还要布施腊八粥,又临近年关,最是热闹不过来。 自此太太走了之后,姑娘也去了京城,老爷一个人留在府里,整个宅子都冷清安静,也就过年那几日会热闹些,腊八节就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了。 “那我赶紧吩咐下去,让下人准备食材去。”林肃说道。 “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枣泥,还有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棒瓤、松子及葡萄干,这些都得备着,若是府里头有的就算了,若是没有的就赶紧着人去采购了。这几日外头采买这些的人定然多,得赶紧准备着,不然回头缺了哪样,这腊八粥便不完美了。” 舒馨这般说道,她一低头便看见林宛心正站在一旁吸溜着口水,忍不住便发笑,“林小胖,你又馋什么呢?腊八粥吗?” 林宛心用力吸了下口水,点点头,小爪子靠上了舒馨的袖子,“母亲,我要喝腊八粥,我要放多些葡萄干。” 这团子可真是馋的很。 “好,好,好,回头给你加一大把葡萄干去。”舒馨无奈。 “好耶,母亲最好了!” 林宛心欢呼雀跃着,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乐呵呵地往后头蹦蹦跳跳的,这便险些撞上了正往外来的林黛玉,不过幸亏采春眼疾手快,一把将小主子给抱了起来,不然没撞着大姑娘,也得踩着她。 采春转了个圈,这才松手,将横冲直撞的林宛心给放了下来。 林宛心可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像只球一样圆润地滚到了林黛玉身边,胖乎乎的小手牵上了林黛玉的手,她便摇着手边撒娇,“阿姐阿姐,咱们一道喝腊八粥呀。” 林黛玉此刻眼睛虽然还有些红肿着,但是整体情绪都很是稳定,眉眼间也似乎开朗了许多,眼眸澄澈清然,身上披着的是舒馨给她的锦红色云缎面的披风,脖子处是一圈雪白的毛绒,衬得她的气色都好上了不少。 “竟是已经要腊八节了吗?”林黛玉茫然惊呼了一声,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日子过得这般快。 舒馨走上前来,强制性.插.入了林黛玉和林宛心之间,将林黛玉的手从林宛心那里解救了出来,自己轻轻搂着林黛玉的肩走到了林如涛面前,手下的触感明显瘦削柔弱,舒馨暗自想着要找些滋补品好好给黛玉养养。 林宛心不乐意,但又争不过自己母亲,便将林黛玉另一只手给抱住了,心中暗搓搓朝着母亲做鬼脸。 “这可不就是要过腊八了,正所谓进了腊月就是年,咱们这会可就已经开始过年了。”舒馨说道。 林黛玉恍然点头,她是八月多上的船,路上走了三个月不止,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有些热呢,现在已经是寒冬了,这会可不就正是进了腊月了吗! 舒馨轻轻拍着林黛玉的手,“对了,既是要过年了,咱们便该置办些年货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让林管家一道置办上,你许久不回家来了,屋子里定然呆的不惯,回头按照你的喜好,将东西都办齐整了,你住着便舒心了。” 林黛玉点点头,“婶婶劳心了,自己的家,哪怕再过几年,回来也不会觉得陌生,我住着感觉很是不错。”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3、第 23 章 舒馨浅笑着,“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懂事小心,不过你既说了,自己家里头便该随意些,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可以随便说出来。” 林黛玉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心口又酸又软的,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林黛玉没开口不要紧,因为她旁边的林宛心已经迫不及待开口了,“那母亲,我可以说一下我想要什么吗?” 林宛心仰着小脑袋,露出一张圆脸来,白嫩得好似刚出锅软滑的糯米团子,一双乌色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舒馨看,眼中满满都是期待。 林黛玉瞧着这目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一样,手中的帕子稍稍捏紧,正想开口,旁边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 林越然迈着长腿走了过来,半带着玩笑逗弄幼妹,“林小胖,我看你是想要一顿收拾!” 林越然果然每次都能精准踩到林宛心愤怒的点上,且永远乐此不疲以逗弄幼妹为乐。 林宛心当即被他气鼓起了脸,瞪圆了眼睛怒视林越然,龇牙咧嘴地回怼着他,“你才欠收拾,林小俏,你才欠收拾!我和你拼了!” 说着林宛心便张牙舞爪朝着林越然冲了过去,跟个离弦的箭一样,速度快得让林黛玉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将她按住了,林宛心已经飞一样出去了,一头撞上了林越然。 林黛玉只一会便发现了问题,虽说林宛心孩子似的上蹦下跳着,但似乎动作间都能看出她是懂一些拳脚功夫的,并不是没有章法胡乱来的。 不过她毕竟还是年幼,个子又小,短手短脚的,哪里比得上兄长的长手长腿,最终还是林越然制服住了,怎么也挣扎不起来了。 林越然将妹子一把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林宛心也半点不怕,周围都围绕着她清脆的笑声,悦耳又欢快。 “哥哥,再高些,再高些!”林宛心扬着手欢呼。 林黛玉含笑看着和自家兄长玩得开心的林宛心,眼中荡漾着笑意,她知道只有沐浴在爱和幸福下长大的孩子,才能笑得这样肆意又自然。同一时间,林黛玉内心不由得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孩子,父母双全,承欢膝下。但是自入了荣国府后,这样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如今哪怕重回父亲身边,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心境也完全不同了,再不能同宛心那般开怀大笑了。 被林越然举高高的林宛心转过头来,朝着林黛玉伸出手来,“阿姐快来,阿姐快来。” 林黛玉还没来得及深深陷入自己的愁绪中,这年头刚刚起来了一点,思绪便被林宛心全部吸引了过去。 她朝着林宛心走近了些,抬起了手轻轻捏住了那只小手。 林宛心将手从林黛玉手心滑出,然后反手抓住,“阿姐,你瞧,我现在同你一般高了呢。” 她又抬起另一只手比了比林黛玉的发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想了想,咧嘴一笑,“不对,我现在比阿姐高啦!” 林黛玉莞尔一笑,白皙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粉色,微肿的眼中闪着光彩,空出的那只手轻掩着唇发笑,“是了是了,你如今呐,比阿姐都高了。” 林宛心得意的不行,立马弯腰靠向林黛玉去,“我要阿姐抱。” 林黛玉还没反应过来,舒馨已经笑着用帕子轻轻甩了一下宛心的手,“可别胡闹了,你谁不知道你的外号叫林小胖了,你姐姐身子纤细,可不比你敦实,你可别胡乱伤着你姐姐了。” 舒馨这话便和以往那些荣国府的人不同,她说的是林黛玉身体纤细,而从前贾府的人总是说林姑娘身子骨病弱,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她是个病秧子,日日被人这样说着,哪怕身子没病都要得上些病,更别说本就性子敏感、身子有些弱的林黛玉了。 林宛心听了母亲的话,便低头瞧了瞧阿姐纤细修长的手,白得和小葱似的水嫩,再看看自己的,虽然也白嫩,但显然胖乎乎的,和嫩生生的莲藕节一样。 林宛心微微歪了下头,便扭着身子和林越然说道,“兄长快放我下去。” 林越然将她平平稳稳放在地上才松了手,然后林宛心便蹦到了林黛玉身边,“阿姐阿姐,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吃得少,日后我吃一块糕,你便要吃两块糕,腊八那天,我要是喝一碗腊八粥,你得喝两碗。” 林越然笑了,“那你要是喝两碗呢?” 林宛心扭过头朝着林越然比了个鬼脸,“兄长真笨,那阿姐自然是喝四碗啦,数数都不会,羞羞脸。” 四碗?! 林黛玉慌忙要去捂住林宛心的嘴,秀美绝伦的脸上都带着惊恐了,“可不兴这样胡说,我如何能喝得下四碗腊八粥来,只怕我的肚子都要被豆粥给涨破了去。” 林宛心自小和兄长打闹着长大,动作可比林黛玉灵活多了,她一个侧身就躲了开来,嘴里还止不住嚷嚷,“阿姐,吃得下的,回头我给你揉揉肚子,你就吃得下了。” 林黛玉又急又气,但心中又是止不住的欢喜,“那我也吃不下,四碗粥,你怕不是要喂猪呢。” 林宛心灵光一闪,“那阿姐你叫林小猪多好,咱们兄妹三人便都有小名啦。” 林小俏,林小猪,林小胖。 林黛玉直接被这丫头气笑了,手中的帕子也干脆团了团往她身上一丢,笑骂着,“你可真行。” 一圈人都在笑。 林肃看着这一幕,差点老泪纵横,悄悄在角落里擦拭着眼角,姑娘如今又有好多人宠着她了。 大家笑了一通,舒馨头一个想起了正事来,她亲切地挽着林黛玉的手,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身后的两个丫头,“玉儿,我见你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伺候着,实在有点少,便做主将我这两个丫鬟送于你,可好?” 折夏和挽秋立马走到林黛玉面前,乖顺地站着,“奴婢见过姑娘。” “这是折夏,这是挽秋,她们俩做事都是认真踏实的,长得也干净,伺候你我也放心。”舒馨说道。 林黛玉吃了一惊,折夏和挽秋她都是知道的,这两人都是婶婶身边的大丫鬟,这就给她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便要推脱,“婶婶,您的好意黛玉心领了,但是我身边有紫鹃和雪雁也够了。” “我的傻姑娘,你出去瞧瞧,谁家姑娘只有两个丫鬟的?谁家姑娘出门不是拖了一串下人的?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而是你的脸面和身份,你的父亲是不小的官职,你是他的嫡女,便该有这样的待遇,不然别人也会笑话你父亲的。”舒馨说道。 林黛玉许久不被人这样重视了,她点点头,“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要她们两个,我可以再从府里挑几个丫鬟就是了。” “那可不一样。”舒馨笑道,“府里那些下人做惯了粗活,未必能把你伺候好了,而且方才不是同你说了,咱们是一家人,这里又是你自己家里,你且放宽了心收下她们二人便是了。” 林黛玉又朝着林如涛看去。 林如涛自然是支持自家夫人的,“黛玉,既然是你婶婶的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她们,不然你婶婶可要不开心了。” 林如涛都发话了,林黛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她点点头,朝着舒馨行了个礼,“那黛玉便多谢婶婶费心了。” 舒馨忙拉着林黛玉起身,“刚还说是一家人呢,这会你又同我道谢,岂不是疏远得很,你若是再同我说个谢字,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林黛玉垂眼带笑,“知道了,婶婶。” 紫鹃跟在林黛玉身后,眼中却满是不可思议,姑娘这是不要她了吗? 舒馨瞥了眼这个俏生生的丫鬟,暂且没有说什么,一个婢女罢了,她也不用费心。 舒馨拉着林黛玉的手,对这个侄女是越看越喜欢了,这样品行都好的姑娘怎么就没有生在舒家呢?或者别人家也行,她就能让越然给娶回家来,唉,偏偏是同一家的,真是烦恼。 想到这里,舒馨忍不住朝着林黛玉脸上看,心中只觉得是又满意,又可惜,脸上时而欢喜时而遗憾的表情,看得林黛玉无比疑惑。 林宛心悄悄拽了拽母亲裙摆,奶声奶气道,“母亲母亲,你瞧瞧我,你瞧瞧我。” 舒馨好不容易将目光从林黛玉身上挪开了一点,分给自己的女儿,“林小胖,做什么?” 林宛心嘿嘿一笑,咧着牙花,露出缺了个缝的牙床来,“母亲,我也把这里当做家了。” 舒馨不明所以,低头询问她,“然后呢?” 林宛心抓着母亲的裙子,半摇着身子晃来晃去,“既然我都将这里当做家了,那我就随意一点,那我想要盘绿豆糕。” 林宛心注意点舒馨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立马迅速开口,满脸都是谄媚,“其实一块也是够了的,我要求不高的,哪怕自己家也得收敛点,母亲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舒馨抬手捏了把林宛心的脸,又将她头上的发髻扶正了些,对上小团子满是希冀的目光,她终究还是不舍得对女儿说重话。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4、第 24 章 余光扫过黛玉偏瘦的脸颊,舒馨心中便有了主意,“你倒是会见缝插针,脑子转的比大人还快些。” 她这话倒也半点不夸张,林宛心惯会投机取巧的,只要能让自己吃上好东西,法子一个接一个的,层出不穷,常常让他们夫妻两措手不及的。但也确实自豪,这样机敏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林如涛深以为然点头,宛心这孩子脑子快,时常搞得他也没法子接招,之前就是,缠着母亲不让他上床,害得他一连好几日都不能和妻子亲热。 林宛心朝着父亲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向母亲眨巴着眼瞧着。 很明显,她是知道自己家这些事情都是母亲复杂,父亲半点话语权都没有,她也懒得在父亲那里浪费时间。 感受到来自闺女的鄙视以及忽视,林如涛内心无比的悲伤,尤其是他侧了下眼,便看到长子林越然居然一脸幸灾乐祸地冷眼旁观,心中更加觉得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起来。 臭小子,果然靠不住! 这边林宛心还在锲而不舍朝着母亲看,她本就生了双极为明亮的眼睛,此刻又故意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那眼神便实在让人没法子抵挡。 “孩儿又不是针,怎么见缝去插了?孩儿只是馋了,想吃口桂花糕而已,什么针不针的,我可不懂。”林宛心说道。 童言无忌,实在可爱。 她这话一出,又是引得一片哄笑,莫说别人笑得前仰后翻了,连素来文雅的黛玉这会也都笑得要合不拢嘴了。 见众人都在笑,林宛心也知道大家是在笑话自己,不过她这会儿高兴得很,倒也没闹腾,反倒随着众人一道笑着。 大家笑了一会也就停了。 舒馨玉指轻轻点着女儿的额头,似乎是妥协了一般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好了好了,小促狭鬼,你想吃倒也不是不行。” 她这话给了林宛心极大的希望,激动的一把抱住了母亲的手臂,“母亲最好了!” 舒馨嫌弃般推了推她,“我还没说完呢,你啊若是要吃什么,需得和你阿姐一道吃,你吃了一块,你得让你阿姐吃两块,你若是想吃两块,那你阿姐得吃四块才行。” 林黛玉立马吓得直摆手,娟秀脱俗的脸上都是惊恐,“这可不成,四块我是万万吃不下的!” 林府的桂花糕的确好吃,厨子的手艺也是一流,林黛玉又实打实三年没吃到了,虽说如今馋得很,但她也不能吃四块呀! 还没等林黛玉多说两句,一只小胖手已经扒上了她的袖子,轻轻扯着她袖口缝着的兔毛边,“阿姐,阿姐,阿姐最好了。” 林越然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给自家妹妹扯后腿,“林小胖,方才你还说母亲最好了,这会就变成你阿姐最好,唉唉唉,我真为母亲心酸啊。” 林宛心虽然年幼,但自小就聪慧过人,一下子就听得出来兄长这是在拱火,小脸当即一板,气鼓鼓地朝着林越然吐舌头,“母亲和姐姐都是最好的人,父亲是第二好,兄长你最最最最讨厌了!” 难得被自己女儿说好,就算比自己妻子矮上一截,林如涛也觉得满意极了,差点喜极而泣,立马站在了自家闺女的那一边,一道指责林越然,“小胖,啊,不对,宛心说的是,你这兄长做的实在不称职,为父也觉得甚是讨厌。” 有父亲撑腰,林宛心立马得意的不行,颠颠的跑到林如涛旁边,朝着林越然挤眉弄眼地做鬼脸,滑稽又调皮。 林越然并不会和幼妹生气,但不妨碍自己逗着她玩,见林宛心朝着他做鬼脸,他便假意生气要抬手去揍她,吓得林宛心直往父亲身后躲去,一边躲着,一边还叫嚷,“父亲快救我,兄长要打我了!” 明明是躲,她偏偏又状态很轻松,脸上都是笑,便可知在林宛心心里,林越然一直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亲人。 林黛玉看在眼里,便忍不住在脑海里浮现起在荣国府里头自己的生活,还没等她多思考,林宛心已经又扑了回来,和她抱成一团去了,“阿姐救我!” 不知有意无意,这团子还抬着手往林黛玉腰间的痒痒肉上挠抓,惹得林黛玉也顾不得仪态了,幸亏舒馨将林宛心拽走了,这才解救了林黛玉,拍着胸口喘气,原本白皙的脸上染上了红晕,竟比最好的胭脂都娇艳自然。 这一番闹腾之后,林宛心也累得大喘着粗气,舒馨帮她拍着胸口顺气,“你一个人疯也便罢了,你还去拉扯你阿姐做什么,将你阿姐的衣裳都扯乱了。” 林宛心嘿嘿笑着,满不在乎地甩手,“那说明阿姐的衣裳该换新的啦,母亲您得赶紧给阿姐置办多些布料衣裳,不如我们明日出去逛逛去,咱们坐马车来的路上,我看外头可热闹啦。” 小姑娘思维清晰,说话也干脆,将自己的诉求说的很是清楚。 舒馨倒没同她计较,她上下瞧了瞧林黛玉身上的衣裳,点点头,“虽说你这孩子定然是想要出去耍,但今日这话倒是说到我心坎里头去了,正好没事,咱们明日去外头街上逛逛,给你姐姐和你都看看料子怎么样?” 林宛心自然拍手叫好,没什么意见。 反倒是林黛玉,她犹豫了一下。 之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每逢年节,父母也会领着她出门去逛逛,扬州城虽比不得京城那样的繁荣富贵,却也是富庶之地,外头街上都热闹着。 她还记得那一年元宵节,卧病许久的母亲难得带着她出府走走,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父亲选了个荷花灯给母亲,又给她选了个兔子灯,暖色的灯火辉映下,母亲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暖意。握住那只圆润的兔子灯,哪怕在寒冬腊月中,林黛玉也半点不觉得冷。 但自从母亲去世,而她入了荣国府之后,这样的日子便就好像是从前做的梦一般。荣国府讲究规矩,莫说是她这个借住的表姑娘了,府里头的几位姑娘几乎生下来后便从未出过府,她在荣国府里足足住了三年,未曾踏出过一步。 她虽然和婶婶认识不过两日,但明显感觉得到婶婶定然出身高贵,应当是极为注重规矩的,如今却提出要出门去,林黛玉不敢接话。 见她不说话,舒馨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想出去吗?” 林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手揪着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我在荣国府的时候,他们都是不让姑娘家出门的,说这是规矩。” 舒馨一听这话,便笑了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也不是随便逛,就在咱们林家名下的几个铺子看看就行,让管事的回头将闲杂人等清一下就行。” 林黛玉松了口气,点点头。 “等腊八节那日,我们再去附近的寺庙祈福,这事儿你也放心,寺庙里头都会有接待女眷的后院,咱们再带些下人守着,定然不会让外男冲撞了你去。”舒馨说道。 “我听说江南这里元宵时素来会办灯会,等来年元宵灯会的时候,我们再出去好好玩玩,虽说高门贵女不能随意出门,但回头我都会安排好的,让你兄长护着你,看谁敢乱来。” 林越然也附和着,“正是,有我在没人敢撒野,妹妹且放心玩便是了。” 林越然的能力林黛玉自然也是了解的,只看他挺拔威武的气质便足以震慑人了,更别说他那一手厉害的射箭术了。 林宛心又窜到了林黛玉身边,“阿姐阿姐,回头我想要送你一个兔子灯。” 林黛玉一下子想到了那年元宵时她手中的那盏兔子灯,眉眼染笑,“好。” 众人又说笑了几句,林如涛回过神来,看向林越然,“对了,越然,你今日去哪里了?半天都不见人影。” 他这话一问,林越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跟着贾琏差点误入了青楼楚馆的事情,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露出一丝烦闷,清俊的眉峰都拧了起来。 林越然虽然看似凌厉,但平时也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也鲜有看到他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林如涛和舒馨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明白儿子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还不方便说出来。 舒馨点点头,看向林宛心,“宛心,闹了这么久,可饿了?” 林宛心摸摸肚子,点点头,“有点。” “采春,你去让厨房送盘桂花糕来。”舒馨说道,又理了理女儿的发髻,“皮猴子,你的发髻都乱了,一会吃完让折夏她们给你重新梳一下去。” 林宛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似乎是有些松垮了点,她歪了歪脑袋看向林黛玉,“那我一会能吃一盘,阿姐是不是得吃,唔,两盘呢,吃好多。”说着,她还朝着林黛玉伸出了小胖手,食指和中指竖起,比了个二的意思。 林黛玉倒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5、第 25 章 林府的桂花糕不仅讲究味道用材一流,连摆盘都精致得很,一盘子只放六块桂花糕,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上头还撒了金灿灿的干丝桂花,香味芬芳浓郁。 虽说只有六块桂花糕,但糕点是用糯米做成的,最是不容易消化,莫说是让林黛玉吃两盘了,哪怕只让她吃上一两块,她之后都能腻歪好一阵子,她的肠胃本就不太行,往日里都是吃些养胃的粥,便是这样,她也只能吃得下半碗,再多点便受不住了。 如今让她吃上两盘子糕点,简直要了她的命。 “不成,这真不成,我是真吃不下的。”林黛玉直摆手,但当她对上林宛心的目光时,又觉得不想让小姑娘不开心,“我可真真是难做,这还是吃也不成,不吃也不成了。” 若是宝玉那个胡搅蛮缠的,她倒也想刺上两句,这事儿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别人吃东西,她得吃两份,这是什么理,简直是为难她。 但是她感觉得到叔叔婶婶对她的善意,那些扎人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林宛心小脸一垮,倒也没有生气,反倒是仰着头静静瞧着舒馨。 舒馨哪里不知道这个小王八蛋的意思,抬手就又捏了把她的脸来,“知道了,你这是在替你阿姐向我抱不平了?” 林宛心装傻充愣般嘿嘿直笑,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娃娃,居然这般会看人眼色。 “好了好了,可莫要同我撒娇耍滑了,我哪里舍得欺负你阿姐,我喜欢黛玉还来不及呢,巴不得她同你掉个个,让她来做我的女儿。”舒馨笑道。 林宛心听了这话也半点不恼,她一把抱住了林黛玉,“母亲这话说的,你昨日还叫我小宝呢,依我看,倒不如将兄长和阿姐换了,这样阿姐便是我亲姐姐了,那我便可以和阿姐日日在一道了。” “林小胖,你行啊!”林越然挑了下眉看向林宛心,下一刻便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将林宛心单手提了起来。 林宛心挣扎着叫唤,连脚都离地好几寸远了,这可把将林黛玉吓了一跳,生怕将她给摔着了,“兄长快松开手。” 林越然只是和林宛心开玩笑,倒也不会真的伤了她,只吓了一下便将她放了下来。 不过林宛心也半点不怕,脚一落地就咯咯直笑。 舒馨懒得同这对兄妹两闹腾,甩着帕子摆着手,将他们二人分开来。 “可疯完了?越然,你也是的,多大个人了,还同你妹妹胡闹,我看她现在疯疯癫癫的,都是你带的,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母亲大人发话,连父亲都不敢喘大气,林越然自是不敢回嘴,低着头默不作声。 谁不知道林小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是因为舒家全家人给宠的,他可真是无辜。 “在这玩了半日了,这会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快同你阿姐回屋子里去吃桂花糕,再晚点就要吃饭了,那会可不能吃不下。”舒馨说道,“我也不要求你吃一份,你阿姐得吃两份了,但你可别一个人都吃了,记得给你阿姐多吃些。” “知道啦,母亲。”林宛心点头点得跟只小鸡仔似的。 舒馨又想起什么来了,看向后头的丫鬟,“对了,采春,我差点给忘了,季大夫特别叮嘱的让给姑娘准备了燕窝,你方才可吩咐了厨房炖着了?” 采春答应着,“太太,您放心,当时我就吩咐下去了,用的是咱们带来的金丝燕,这会应该好了,我这便让她们给端上来。” 舒馨点头,采春做事就是妥帖,“玉儿,这可是上好的燕窝,最是滋补了,配着桂花糕吃也相得益彰,你使劲着吃,可别给你叔父省钱。” 林黛玉忽然抬起头来,这下她总算明白了婶婶的意思,原来她并不是想要强迫自己吃什么,只是希望借这个方式,让自己多吃些。 她身体不好,胃口也差,平日里也不乐意去吃些东西,荣国府的人只道她口味刁钻,身子病弱,难以伺候,其实不过是因为南北方口味差异太大,她至今依旧还是吃不惯贾府的菜色,不过她也懒得去同她们说,回头丫头婆子只会在背后嚼她舌根,说林姑娘忒难伺候了。 哪怕是宝玉,日日说心里头有她,也不曾关心过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吃的那般少,似乎她天生便是那么爱作弄人的性子一样。 或许,不过就是心里头究竟有没有她罢了,嘴上的牵挂谁不会说,做到才是真的。 林黛玉微微颔首,正准备答话,自己的手便被身边的林宛心直接签上了,手掌不大点,却暖的很,几乎暖到了林黛玉的心坎上。 “母亲放心,我一定监督阿姐喝完燕窝。”小姑娘喜滋滋的模样倒让人觉得喝燕窝的人是她一般。 舒馨留了个心眼,“那你能保证不偷喝吗?” 林宛心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才不偷喝,我都是正大光明地喝。” 舒馨又气又想笑,“真是个疯丫头,片还诚实得紧,行了行了,快去吧,回头桂花糕都要凉了。” 林黛玉这才行了礼,牵着林宛心往院子里头走,一众丫头跟在后面,倒也真的有种浩浩荡荡的感觉了。 舒馨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她年轻未出阁的时候,丫鬟可比这多多了,那时候她可是京城出了名的贵女,可真是风光无限。 林黛玉走了之后,这里便只剩下林如涛夫妻俩,林越然还有管家林肃在了。 林肃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得他们三人定然有事要商量,便准备离开,话还没说出口,林越然已经率先开口了。 “方才两位妹妹在,这事实在不能在她们面前说出来。” 舒馨觉得很是奇怪,“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今日你去哪里了?还不能在你妹妹面前说?” 舒馨蹙着眉,开玩笑般说道,“难不成,你去青楼了不成。” 她随口说着,倒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不能告诉两个姑娘的话,下意识想到了这个地方。但她心里却也没觉得这会说中,毕竟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虽说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但断然不会去那种地方鬼混的。 谁知她一说完,林越然表情便僵住了,“差点就进去了……” 舒馨柳眉倒竖,瞪着林越然,将她的规矩礼仪都甩到身后了,手直接就要拽住林越然的耳朵,“臭小子,你母亲怎么和你说的,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林越然冤枉死了,“母亲您松开手,我没进去,我没进去。” 舒馨可不放,“差一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那就更要好好管教了!” 林如涛幸灾乐祸,并不劝架。 林肃看得目瞪口呆的,天爷啊!二太太看起来柔柔弱弱,举止高雅的,怎么出起手来这样凶猛? 林越然呲着牙,一张俊脸都要变形了,“母亲,我是跟着荣国府的那位表哥,结果误入的,您松开手先!” 舒馨闪了个神手下力道一松,便让林越然逃开了。 林如涛也是一愣,“荣国府的表哥?” “二老爷,便是那位琏二爷。”林肃提醒道。 “哦,贾琏,”林如涛皱眉,他想起来了,管家林肃方才报告他将贾琏打发走了,“他这才到扬州,便去青楼狎妓了?” 林如涛眉头紧锁,他本就对荣国府意见很大,如今对贾琏的印象就更加不用提了,多急色的人,居然急吼吼就要去青楼,这还是国公府的嫡子嫡孙呢,真真让人不耻。 舒馨疑惑,“等等,这事儿先让我捋一捋,不是啊,越然,你妹妹都被荣国府的人那般欺辱了,你还同荣国府人来去什么?还有,你何时认识的那人?我如何不知道。” 舒馨没好气地数落儿子,美眸里也都是埋怨了,如今她将黛玉看做了自己人,对荣国府是半点好脸色都没有,听到儿子同那边的人厮混,还混去了青楼那种地方,她如何能忍。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舒馨相信林越然不是那种人。 林越然叹口气,“我今日想出府逛逛,便看到大门外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小厮我接妹妹回来的时候见过,是荣国府的人,那领头的男子定然便是一直没露面的琏表哥了,我便跟着他们看他们去了哪,谁知他们居然直接进了花街柳巷,我哪里会知道。” “他们既来了林府,为何也不进来拜见兄长?这是什么规矩!”舒馨恼怒。 林肃连忙解释,“二太太,这事儿是我的错,这两日的事情实在是让我气急了,我想给大姑娘出出气,便让门房打发了他们去,不让他们进来,我哪知他们出了门便直奔青楼妓院去了……” 可不是,荣国府好歹也是大户人家,贾琏又是嫡系,做事居然这般没有规矩,这便能看出整个荣国府又是什么地方了。难怪会随意纵容自己家的爷们进姑娘的闺房了,只怕整个荣国府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魔.蝎`小`说 k.m`o`x`i`e`x`s.c`o`m